《捕快凶猛》 第1章 捕快雨天破命案(一) 天正三年,四月初七,明州静海县。 时近黄昏,乌云骤聚。 忽的一道耀眼的电光裂在天际,紧跟一声响雷,像是要把乌云震碎,随即便是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 如今正是四月天,静海县临海,若是晴天,街道干净,楼舍整齐,诸多商铺横亘其间,粉墙碧瓦,天风云影,碧海蓝天,真乃天生其美! 此时突下大雨,各种景物隐于雨帘之中,倒生出别样美意。 只是街上行人匆匆,纷纷找地方避雨,颇显狼狈,多少有点打破这种静谧美感,况且还有人无惧风雨,冒雨前行! …… “这事儿你效率倒挺快!着的哪门子急!” 秦无病小声嘟囔了一句,眯着眼看了看天,脚下可没闲着,身后跟着几个跟他一样腰上挂着腰牌,头戴小帽,一身黑色紧身长衫,腰束红色腰带,小腿裹行缠穿千层底短靴的人。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有那已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竟是好奇的议论了起来,议论声夹杂在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那不是秦小七爷吗?愈发的挺拔英俊了!” “跟你有毛关系!” “这是要抓谁去?” “许家和高家争风水地的官司判了?” “判了也不用下着大雨去拿人!” “怕不是出了人命案子?” “那得跟着去瞧瞧!这可是新鲜事!” …… 秦无病脚下生风,冲破雨帘急急向前,他确实急! 十五年前咔嚓一个响雷把他从现代的案发现场带到不知道哪个朝代的秦家大院,成为了秦家长房五岁的幼子秦无病! 秦家是商户,有钱,很有钱! 秦家很宠秦无病,宠的很! 但是他还是想回去,那个案子还没破,案发现场在郊外的田埂上,有打斗痕迹,有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滴,有杂乱的脚印,可死者趴在地上,身上却没有伤! 这让将推理案件视若性命的秦无病怎能安生! 可惜,秦无病只能是秦无病,多方尝试无果,他只能慢慢学习接受,而后带着这份对刑侦的执着选择了目标——他要做捕快!类似于刑警的工作。 为了做捕快,秦无病连媳妇儿都搭进去了,好不容易说动秦家长辈同意,可昂扬的斗志没用多久就塌了。 这个年代接手的案子基本都是民事纠纷,不是争家禽,便是争土地,要么就是争家产,半亩地,一只鸡都能吵得人仰马翻,真出了人命,只要没有苦主上告,埋了就是。 秦无病做了四年捕快,在衙门里的地位与捕头无异,经手的人命官司一只手数的过来,脑子都快生锈了,今日总算又遇到肯告的了,他怎能不激动! …… 秦无病满腔热血的走进一个巷子,这时天色已全黑,大雨依旧滂沱。 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口挂着随风摇曳的白灯,烛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了,白灯摇曳的更加肆意,门前立着一根竹竿,上边挂的招魂幡更是被风雨催促着毫无章法的乱飘,突然一个闪电,眼前的黑色幕帘瞬间消失,一行人清楚的看到前面的素白,不禁都放慢了脚步。 只有秦无病依旧大步向那户人家走去。 这户人家是小门小户,院子不大,一进院门就能看到正房大厅敞开着大门,厅内正中一块儿白色幔帐后面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可厅内无人,只有微弱的一盏油灯摆在棺材前面的黑漆木桌上,香炉无香,桌上无供果,但是哭声却不绝于耳,且悲哀至极! 秦无病站在院中,先是环顾四周,才大喝一声:“衙门办差,可有人在?” 这起人命官司说来有点意思,死者何氏是这户人家的大儿媳妇儿,击鼓鸣冤的是二儿媳妇儿赵氏。 赵氏跪在堂下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只说:“大嫂被害死了,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秦无病知道,在这里,如果不是威胁到性命,赵氏一个女人根本不敢来鸣冤! 县太爷方如山,白净的面皮,一张胖脸,威严的时候像是都带着一丝笑意,他只看了看秦无病,秦无病就带人出发了。 …… 秦无病喊完之后,正房里屋影影绰绰的,慢慢悠悠的挪出来三个人,一位白发老妪,两名中年男子,这俩人一看就是哥俩儿,长得颇有相似之处,刚才刺耳的哭声应是出自这位老妪。 “死者是否已经装殓入棺?”秦无病冷声问道,而后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小院子,一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西北角一处是厨房。 哥俩儿搀扶着老妪紧紧缩在一起,竟是没人吭声。 秦无病双眉一挑,大喊一声道:“入屋查验,若是尸体已经入棺,开棺验尸!” 说罢,秦无病带头冲进正房大厅。 老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秦无病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不能开棺啊!” “就是说你们已经装殓了?倒是挺快!”秦无病扭头看了一眼老妪,马上跟身后一位长脸小眼睛的捕快说道:“牛二,开棺!郑老头来了没?” 牛二带着俩人上前推动棺材盖儿,一名佝偻着身子,穿着蓑衣的老者走向前,懒散的道:“叫我何用?你验完我签字画押便是了。” “你个老东西,哪来的蓑衣?”秦无病瞪眼问。 “眼瞅着快下雨了,我又上了年纪,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老郑头话还没说完,牛二几人已经推开棺材盖,只听几人同时大叫了一声‘啊’,然后惊恐的蹦到一边,还有一个直接坐到地上。 秦无病紧皱双眉两步走到棺材旁,借着昏暗的油灯往棺材里一看……尸体无头! 第2章 捕快雨天破命案(二)二更 老妪一屁股坐到地上,表情呆滞! 秦无病双目如刀看向兄弟二人,两人浑身颤抖着,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秦无病走到供桌前举起油灯,绕过老妪,走到俩人跟前,喊了一句:“把他家里能点的灯都点上!好好看看哪间屋内到门外的路上有血迹!” 然后他举着油灯开始仔细检查兄弟二人身上的长袍,又拽起二人的手,仔细看了看指甲,俩人倒是配合,竟无半点反抗。 一名面相憨厚的捕快走到秦无病身侧,等着秦无病检查完之后低声说:“应是家中进了恶贼!” 秦无病挑了挑眉,玩味的问:“你为何叫小五?” “因我家中行伍啊!”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意思?” “回头再说!” 老郑头这时候已经走到棺材边上,可惜他身材矮小,眼见其他人不敢上前,他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踩上之后弯腰向棺内探去。 秦无病扭头看向兄弟二人,厉声问道:“家中还有何人?” “家,家父在病中!”年长的中年人鼓起勇气回答了秦无病的问题。 秦无病嘴角向上一挑:“病中?多大年纪了?病的重不重?”秦无病说完转头想看看叫谁去看看这位老父亲,却看见老郑头正撅着屁股,前半身差不多都在棺材里。 “你是打算殉葬吗?”秦无病喊了一声,老郑头一哆嗦,差点翻进棺材。 “牛二!小五!带人把宅子给我搜一遍,看看他俩的爹是不是真的病了,仔细查看有无带血的被褥衣衫,还要找到劈柴的斧头,尤其是看看那些腌咸菜的缸里……有没有人头!” 原本已经开始行动的众人,在听完秦无病说完最后一句后,都定在那不动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又喊了声:“老郑头,咱俩找人头!尸体暂时不用看!” 地上坐着的老妪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扑上前抱住秦无病的大腿哭喊道:“你就让她安心的去,何苦死后还落个坏名声!定是有恶人闯进宅子,才,才引来杀身之祸!人既然都死了就……” “你倒是推得干净!”秦无病索性蹲下身子,直视老妪的双眼:“恶人闯进来?你是瞎的吗?眼睁睁的看着恶人把她杀了?怎么你倒是留下了性命?” 老妪眼神闪烁了一下,赶忙又说:“又或许是她趁我儿劳作之时,不守妇道……” “同一个问题,你是瞎的吗?儿媳敢在你眼皮底下行那苟且之事?你这一进的院子,除了左右厢房再无其它,哪间屋里传出点动静你听不到?” “或许是趁我饭后忙乎针线活……” “我问你几时发生的命案了吗?”秦无病坏笑着看着老妪:“你一个深宅老妇,能讲出这些可能,也是难为你了!” “反正不是我们所为,我发现的时候,就,就已经是那样了,你们不赶紧抓捕行凶之人,对着我们母子三人凶神恶煞般是何意?!”年长的中年人不知从哪借来的勇气,挺身质问道。 “你是老大?”秦无病瞥了一眼他,指了指棺材:“你媳妇儿!”说罢,站起身直接走出正房,冒雨朝西北角的厨房走去。 老妪爬起来就追了出去,一边拖拽秦无病一边哭喊道:“如今我这媳妇儿已经是白娶了,这要是名声再坏了,将来我儿如何续娶?我家至今还无后啊……” “你这话说的我都听不懂,如果不是你家人所为,你怕什么?是你家人所为,续娶不上,断了香火,这又能赖谁?放开我!” “七少爷!”秦无病正在扒拉老妪的手,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冲着门口的来人喊道:“不是说过我工作的时候不许来吗?” “夫人知道出了命案,天又下雨,急得不行,命小的,不是,命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给七少爷送雨具,还有姜汤。” 来人是秦无病的贴身长随名唤小福和小尔,还有另外两个长随名唤小摩和小斯,这是秦无病起的,按照家里的惯例,他身边还应有四个一等丫鬟,若干二等丫鬟,粗使婆子等等,都被秦无病想尽办法拒绝了,只留下福尔摩斯实在推脱不了。 “你们先等在一边,不对,你先把这个老妇人拉到一边去,影响我工作!” 小福赶紧把怀里的汤盅交给小尔,嘱咐他抱好,小尔慌忙的放下雨具,接过汤盅。 小福疾步上前,只见他貌似轻轻一拽,老妪‘嗷’了一声就跟着走了,秦无病看都没往他这看,直接进了厨房。 可院门口围观的热心群众都看到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秦小七爷身边可都是能人!” “那是,秦家有的是钱,长房男丁却不兴旺,那还不找人护好了!” “听说秦小七爷的身手也很了得。” “那可不一定,你亲眼看到了?练武那是苦差事,有钱人家哪里舍得让自家孩子吃苦。” “你这话用在秦小七爷身上怕是不合适,怕吃苦何必非要做捕快?” “此话有理!当年柳家为何要退亲?还不是因为秦小七爷想要做捕快!” “捕快看着是威风,可也属贱业,三代内不能科考,柳家虽也是商户,可就那么一个闺女,也是盼着自家出个读书人,自然不干了。” “唉,看着秦小七爷仪表堂堂的娶不上媳妇儿,我也就舒坦多了。” “人家可不是娶不上,是高不成低不就……” “你们说他们在找啥呢?” …… 四年的捕快可不是白做的,至少静海县内百姓家的布局和家里会有的物什,秦无病心中有数。 厨房里黑漆漆的,但是也不耽误秦无病很快找到了有问题的咸菜缸,他的脸都快贴在缸上了,缸外有很明显擦拭过的痕迹,还没擦干净。 秦无病看向老郑头,老郑头直接下手一捞,就拎出来一个挂着菜梗的泛绿人头。 “小福,找个袋子拿过来!”秦无病喊道。 喊完,秦无病又看向老郑头说:“你先在这拎一会儿,等小福取了袋子你装好再出去!她没闭眼,这么出去,我怕吓到其他人。”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就不怕吓着我?” “你怕啥?跟她好好唠唠,咱是帮她伸冤的,她只会感激你,等将来你下去的时候,也多个人接你!” 秦无病说完不等老郑头说话走出了厨房。 第3章 捕快雨天破命案(三)一更 雨势小了很多,秦无病在院子里呆愣了片刻,脑中捋清了思路,看向院门口风雨无阻看热闹的热心群众,径直走了过去。 “哪几位是这户人家的邻居?”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有两个人钻到第一排,嚷嚷着‘我’‘我’。 “你们知不知道这家的情况?” “知道!知道!他家姓张,老张头是个厨子,百味斋年前刚雇了他,再早是在望雨楼,不知道因何事不用他了,他在家闲了半年有余!” “还能因为什么,他手不干净!要说真是因果报应,平时恶事做多了,俩儿子成亲几年了也没个动静,现在大儿媳妇儿又死了……” “张老头身体怎么样?” “哎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平日里穷横穷横的,谁要敢惹了他,他真敢去砸人家锅,那身板,他儿子未必活得过他!” “这两天你们谁看到过他?” “我今日下午还看见他呢,打了一斤酒,美滋滋的回家,难得的跟我打招呼,还给了我个笑模样……” 秦无病朝那俩人拱了拱手,转身走向正房。 牛二和小五已经带人把搜出来的带血被褥衣衫都扔在供桌前,然后站到门边上,尽量与老郑头和他脚下的袋子保持距离。 “张老头还在床上躺着呢?”秦无病问。 “是,在西厢房,一身酒气,这些带血的被褥和衣衫是在柴火堆里找到的,东厢房地上也有看似血滴的痕迹,到了门口就没了。”牛二答 “把张老头绑上,带走!”秦无病大喝了一声。 那兄弟二人赶忙上前想要一左一右拉住秦无病,小福快速闪到秦无病身前,左右手同时轻轻一推,兄弟俩便跌坐到地上,可口中还在哭喊: “你们无凭无据……” “你们不能乱抓人!”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蹲下身子玩味的看着老大,指着老郑头脚下的袋子幽幽的说道:“你若是能看着她的眼睛说她不是被你爹杀的,我就不带你爹走!来,老郑头,给他看看……算了,不用看了,他晕过去了!” 秦无病起身扭头问老二:“你还有何异议?” 老二下意识的摇头。 “这一家三口全部绑了带回去!” 老妪在墙角本来哆嗦的挺好,无限的恐惧,长时间绷着的神经已经让她产生了认命的想法,只盼着这些捕快尽快离开,可听见秦无病说也要将她和两个儿子带走,她哪里能依!姿势都没变,便开始拍着腿嚎啕大哭:“没有王法了,这是要灭我老张家门啊!天理何在啊……” 小福朝老妪走了两步,老妪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们三人早知是谁杀了何氏,可有阻拦?”秦无病背着手不屑的看着地上瘫坐着的三个人:“我要开棺,你们并没有拼命的阻拦,为何?不是你们不想阻拦,而是事发突然,你们被吓的也不轻,脑子里乱的很?要不然,赵氏跑不出去!” “为了方便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把张老头弄到西厢房让赵氏看着,你们就不怕再发生点什么?” “赵氏只知大嫂被家中人谋害了性命,却不知死的这般惨,你们威胁她,若是她敢胡说八道,下一个就是她!我说的可对?如今她已被收押在县衙之内,你们三个为何可以逍遥在外?” “难为你们这么快便整好了灵堂,可,你们谁敢守灵?!来人,绑了!” 母子三人没再挣扎,几名捕快上前掏出怀中的绳索,几下就把三人绑了,而一家之主的张老头被绑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清醒,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自然少不了捕快的一顿拳脚。 雨停了,天黑如墨。 一行人押着一家四口,抬着棺材快步走向县衙。 好在天色已晚,街上行人不多,又近宵禁,街上无人敢驻足,倒是省去了围观议论的麻烦。 老郑头走到秦无病身侧问:“你是不是早就断定不是那兄弟二人所为?” “他们兄弟二人衣衫之上有褶皱,泥点,污渍,下摆处有几片血迹,说明他们二人未曾来得及换衣衫,若是凶手,他们的身上不会只有这点血迹,他们的指甲缝里有劳作时的泥垢,如果他们是凶手,指甲缝中必然会有血,再说,除非是两兄弟一起动的手,要不然身上的血迹分布不应该如此接近,应该是二人同时装殓尸体的时候留下的。” “为何断定不是婆婆所为?” “一个老妇人,先不说有无力道断头,妇人之间的恩怨,有她们自己的解决之法,她是婆婆,想如何对待儿媳不行?没必要非要取人性命,就算是想要她性命,也不会断头!” “所以只剩那位醉酒的公爹了,你就没想过会是恶人闯入?” “头都敢断,可见凶徒生性残忍,为何还会留着其他人的性命?再说,他家小门小户,恶人谋财轮不到去他家,谋色不应该是这个时辰,那便只剩张老头了!” “你推断他为何要残忍杀害儿媳?” “为何?一斤马尿进肚,兽性起,便起了爬灰乱伦的念头!乱伦是何罪名?弑君,杀父,乱伦,律法中可是挨着的,何氏或许抵死不从,说过要报官之类的话,张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借着酒劲儿掐死了何氏,为何是掐死?” “何氏身上无外伤,脑袋我也检查了,除了死不瞑目,无其它。” “所以老张头动了砍头的念头,他受不了何氏死后还看着他……” “只是我想不通,为何装殓的时候,不把头颅放进棺材?”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老郑头,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敢从咸菜缸里捞人头?” “你为何会想到人头在咸菜缸里?” “能想到谁是凶手,自然就要把自己想作他!这户人家就这么一个院子,能藏哪?埋院子里还得挖,多累!藏柜橱中吓唬自己玩?拎出去找地方扔了?大白天的!当家的男人平日不会碰咸菜缸,他嫌弃人头,也就有可能往他嫌弃的地方放,咸菜缸里要是没有,再找别的地方。” “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母子三人知道老张头做了乱伦之事又掐死了何氏,却无人敢上前阻拦,然后又见老张头拎着斧子砍下头颅扔进咸菜缸,更是无人敢阻,最后老张头没事人一样要回去睡觉了,三人才敢把他挪到西厢房,然后想出了尽快发丧的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没想到被赵氏揭穿。” “应是如此!赵氏定是见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才会被威胁,她就趁着母子三人忙着装殓尸体的时候跑出来击鼓鸣冤了,只是没想到棺材这个物件,他家竟一直备着!” “你家也备着!只是你不知罢了!家里有老人的人家,手里有点银子谁不是先把棺材买好……” 第4章 闹心事 俩人聊着聊着便走到了县衙。 小福和小尔抱着汤盅,拿着雨具跟到县衙外,便住了脚,小福叹气道:“等七少爷出来一起回去,不然,免不了夫人的责罚!” 小尔频频点头。 秦无病倒是想快点收工回家,泡个热水澡,暖和暖和,但是方如山却把他叫到书房,唉声叹气。 “堂尊这是为何事忧心?”秦无病喝了几口热茶,明知故问。 方如山冷哼了一声道:“你比常人多长了一个脑子,能不知我为何事烦忧?”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堂尊这是想尽快离开静海县?我倒觉得年底吏部察考时,评个中上就可以了,若是评个卓异,怕是会升官喽!” 方如山急道:“我管辖境内出现乱伦的案子,便是我教化之过,还想中上?” “是否乱伦要审过才知,现下不过是我一个推论罢了,再说,新皇登基才两年,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堂尊也不止一次提及皇上英明神武,怎会不知何为好官?单从一起命案判断怕是不公,堂尊治理静海县四年有余,讼平赋均,政通人和,每年上缴的税银只多不少,上面更有蔡大人提携,只一个人命官司能搅出几许波澜?” “话是这么说,可去年西边大旱,今年初北方又遭受雪灾,上面一直在办粮赈灾,眼下又快到汛期,又要督修河务,防止水涝之灾,这些不都需要银子?往年咱们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时候,有了这起命案,上方若是再有要求,我敢不应?” 秦无病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没有吭声。 “如今新皇刚登基不久,新臣旧臣正是博弈之时,哪个不是见事就躲,见人就笼络,见利就夺!我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如今有了这个把柄,正是被人拿捏的好时候,若只是一方也就罢了,若是几方同时叫我如何,我当如何?” 秦无病知道这是站队的问题,他给不了意见,而方如山也不是问他意见,只是想旁敲侧击的让他再出点银子而已。 “听堂尊的意思,皇上已经派人来南方办粮,收银,督修河务了?” “正是!唉,不知多少人盯着静海县这个肥差,先不说升迁的事,能留下连任,我都要烧高香。” “堂尊严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方如山点点头,但还是不死心的说了一句:“还是怒杀,好些!” 秦无病挑了下眉,垂着头答了一声‘是!’ …… 秦无病走出县衙便看到小福几人,他背着手走在前面,小福追了上去小心的问:“七少爷,姜汤……” “我喝了!” 小福赶紧将汤盅里的姜汤倒掉,小尔紧跟着又问:“雨具?” “我用了!” 小尔舒出一口气,问:“七少爷心情不好了?又被县太爷讹诈了?”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城里城外不知有多少可怜人啼饥号寒,卖身求温饱而不可得!而府衙之中的官老爷,一心却只想着升官发财!” “七少爷,你为静海百姓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自己花银子上下打点,只为了给百姓求公道,说句杀头的话,皇上要是有你这般体恤百姓,也不会用这些人当官!” “你这话可不敢在外乱讲!打架你们在行,当官你们不懂!这个方如山,明知我最在意罪名属实,偏要用个怒杀的罪名,这是逼我答应出银子帮他保官!” “七少爷又答应了?”小尔着急的问。 “怎么是又!好像少爷我之前总被骗一样。” 小福忙说: “捕快本就没有俸禄,之前谁不是靠办差的时候收受贿赂,甚至敲诈勒索为生,七少爷当了捕快之后,自掏腰包……说实话,七少爷,也不怪二房,三房,四房他们不乐意,全家成年男丁中,唯七少爷是只出不进的。” 秦无病扭头看了看比他还年长几岁的小福和小尔,问道:“你们俩都觉得我很无用?” “那倒不是!七少爷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不说替天行道,也差不多,只是并非人人都存感恩之心罢了,何苦便宜了别人,让自己挨骂。” 秦无病沉吟片刻才道:“方胖子是贪了一点,但至少允许我好好查案,换个人来什么样谁知道?这些话你们就在我面前说说,可莫说与他人听!” “我又不傻!”小福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憨憨的小福,呵呵笑了两声问:“不傻学着文人作诗?” “七少爷,这事可不要再提了!” “妹妹长得俏,哥哥暗里瞧,一笑似花开,二笑蜜蜂来,嗡嗡好几只,浑身全是包,错把蚊虫引,一挠真刺挠。” “小尔!”小福急了。 秦无病哈哈大笑后问:“到底翠菊答没答应你?” “我的好少爷,这事要是让老夫人知道,翠菊,翠菊可就没活路了!” 秦无病赶紧道:“我明儿就跟祖母说,把翠菊许给你!你们都多大了!” “她要是不愿意呢?” “我就把你作的诗拿给祖母瞧!” 秦无病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小福已经吓得双腿发颤了,秦无病赶紧拍了拍小福说:“这么多年你是一点长进没有,我是不是开玩笑你竟还看不出来。” 小福长长舒出一口气。 “冬香说翠菊曾经偷偷跟她说过,想找个读过书的,要不然小福也不能憋出这么一首诗来。”小尔替小福解释。 小福垂下了头。 秦无病叹了一口,他倒不是为了小福叹气,而是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不是小福没长进,而是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里的一切!他留下福尔摩斯四人时说过,不需要他们伺候,也不需要他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因为他的坚持,福尔摩斯四人不止一次挨了板子,他只能妥协。 妥协的不止这些,等秦无病回到大院里,他的母亲李氏正等在他的院子里。 …… 第5章 鑫源客栈命案(一)一更 秦家是商家,大商家!生意不说遍布四海也差不多,小到针头线脑,锅碗瓢盆,大到珠玉翡翠,玉雕泥塑,没有秦家不卖的,散布在各地的商铺数不胜数,只是没有参与漕运和盐运,说到底是身后没有大树。 秦家一共有四房,长房秦守望,二房秦守成,三房秦守志,四房秦守义,哥四个常年奔波在外,负责不同区域的买卖,大房负责统筹,而秦无病这一辈儿上的男丁,不管嫡出庶出,十五六岁就需要出去历练。 秦家的老宅子在静海县,秦老爷子五年前去世后,秦老夫人带着四个儿媳妇儿,若干孙媳还有未成年,未出嫁的孙子孙女生活在这里,唯一突兀的就是秦无病了。 长房秦守望和李氏膝下两子,长子秦玉成,次子秦无病,兄弟俩年龄相差近十岁,只因李氏在这十年中还曾生过两个儿子,可惜都在年幼时夭折了,所以有了秦无病后,李氏执意不随家谱排序起名,便叫无病! 秦无病家族中排行老七,虽不是秦老夫人最年幼的孙子,却是秦老夫人心尖上的孙子,谁让秦无病知道如何哄得老人开心。 李氏更不用说,对这个小儿子更是有求必应,生活起居无不亲手安排。 …… 秦无病进了自己的院子看到正房里点着灯,就知道母亲在等他,他无奈的摇着头进了屋。 李氏已年近五十,因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眉目有神,颇显端庄雍容,只是一见到小儿子,慈母疼爱的表情便占满整张脸,她拉着秦无病的手,先摸摸额头热不热,再摸摸衣服干不干,再搓搓儿子的手,嘴里念叨着:“我儿辛苦了!” 秦无病知道接下来母亲便要大声训斥小福和小尔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说:“母亲等我一下,我去洗一洗,身上脏得很,等我换上干爽点的衣服,再来与母亲说话。” 李氏的眼睛顿时笑成月牙,连说“好!好!好!” 秦无病刚要转身离开,李氏笑呵呵的说:“母亲有喜事要说与你听!” 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可哪里能逃?! …… 秦无病无精打采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又喝了一碗姜糖水,磨蹭了再磨蹭,这才回到正房。 李氏笑吟吟的上前说:“母亲帮你绞头发。” 这时候,福尔摩斯都聚在屋内,准备好帕子,站在李氏身侧。 四个人眼神对接了一下,不知是喜是忧。 “今日母亲与你祖母一起去了趟相国寺,你猜碰上了谁?” 秦无病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反正李氏此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更无需作答,李氏最善自问自答。 “我们碰到了梧州钱家三夫人!还带着她家的三小姐,哎呦,那姑娘长得真是俊俏,一问年纪正好十六岁,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你祖母也觉得好!” “她家不嫌弃我是个捕快?三代内不能参加科考?”秦无病没有温度的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身后的李氏开始垂泪了:“这几年,我吃不下睡不香,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年答应你去做捕快,只想着哪天你能定亲,我就是……” “母亲,我同意!”在事态严重之前,秦无病马上表明态度。 “真的?你听母亲说,这几年那些嫌弃你的人家都是有眼无珠,伤了我儿的心!每次你跟母亲说今生不娶,母亲的心都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但这次不一样,钱家也是商户,虽说没有咱们秦家生意做的大,但在梧州,乾州那一带也颇具名声,咱们也不图她家有多少嫁妆,我瞧着这位三小姐很是文静,教养的极好!” “这回我和你祖母瞒着你先把所有事都谈妥,他家女儿众多,只求各个嫁的美满,科不科考的不在乎,今日我与你祖母又私下里相看过了才说与你听,就是怕你心灰意冷……” “母亲和祖母觉得合适,她家也不嫌弃,我没意见,夜深了,母亲早点回去休息,回头父亲又要说我不顾及母亲身体了!” 李氏嗯嗯的点头,边走向门口边开心的嘟囔着:“今天时辰不早了,明日早些去跟你祖母说你也满意,你祖母必定开怀!” …… 李氏走后,秦无病呆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有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免怅然若失,失了什么呢? 转天早晨卯时一过,秦无病便起身了,他怕被秦老夫人提溜到内院去,必定又是一通悲喜交加的回顾和展望,他受不了老人的眼泪,更受不了那份叨叨,干脆早点进衙门! 秦无病心情低落的走进县衙,忽见几个值班的捕快从里面跑出来,见到秦无病高喊:“秦小七爷,鑫源客栈死了一名进京赶考的举人!” 秦无病一愣,随即兴奋的左右看了看,着急的问:“牛二,小五他们可来了?” “没!客栈伙计刚刚报的案。”捕快指了指身后身子还在发颤的店伙计:“你要不来,我们几个就要走一趟,正发愁呢!” “找个人去找老郑头,剩下的就跟我跑一趟!”秦无病激动的转身又出了县衙。 路上,秦无病想到方如山此刻的心情,情绪不免时起时落,高兴是因为方如山又要头疼了,发愁是因为方如山又要算计他的银子了。 这些恼人的事很快被秦无病抛到脑后,他又想到案发地,那家鑫源客栈,这家客栈他自然是听过,如今出了命案,往后的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客栈老板为何没有隐瞒不报? 一个外乡路经静海进京赶考的学子,一路上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地方,一来一回所需时长也是按年算,如果没有同行者,真说在半路失踪了,谁会知道?莫非有同行者? 第6章 鑫源客栈命案(二)二更 鑫源客栈位于红桥附近,本不是热闹繁华之地,只因十几年前有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住过这家客栈,后来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途中,还不忘到这家客栈看了看,这家客栈便有了些名声,哪知三年后又有住过这家客栈的考生金榜题名,这一下鑫源客栈可就出了名了,途径静海的考生,不论贫富,势必要住上一住,也因此带动了周边商铺的生意,尤其是酒肆。 客栈内分两层,一层多为普通人准备的,便宜的有大通铺,可住六人,二楼便都是单间了。 秦无病看着大通铺上的尸体,便明白客栈老板为何没有隐瞒了,这一间客房住了三个人,另外两人早晨起身发现死者,惊吓之余自然大喊大叫,刚刚秦无病想进入客栈都是连喊带推才进来,客栈老板哪里还能瞒得住! 别看客栈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可房间里却无人敢入,一是这种事晦气,二也是怕引祸上身,万一找不到凶手,谁知道会用谁来充数,这种事衙门口的人早年又不是没干过。 所以,等秦无病到的时候,屋内倒没有被整的乱七八糟。 秦无病先是站在门口处看了看整体,房间并不大,除了左侧有大通铺,门口挨着的右侧就是墙,连个窗子都没有,这让秦无病想起了前一世的隔断房,客栈老板怕是想的也是多隔出几间来应对贫困学子的住宿要求。 “刘勤,张柱去问清楚店家,死者几时入住,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昨天又做了什么,有没有出过客栈,晚饭吃的什么。” “洪田,武大去问问同住的两个人,昨夜有没有发现死者哪里不对,死者有无在此处碰到过亲朋故友。” “再找人催一下老郑头,让他赶紧过来干活!” 秦无病说完走近死者,仔细端详。 死者死状甚是怪异,其项背强直,头和四肢向后弯曲,躯干向前,呈现弓状,秦无病低头仔细看了下死者面容,只见他牙关紧闭,双目像是凝视着什么,苦笑状,甚是诡异。 秦无病挑了挑眉,没有翻动尸体,而是从死者枕头下将一个小布包拿了出来,布包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衫,一些干粮,路引,还有几个铜板,连一两碎银都没有。 路引上说的很清楚,死者叫范文进,台州府茂县人,时年二十五岁,进京赶考。 秦无病翻看着布包里的衣衫,看得很仔细,随后又打开另外两人的随身包裹,这二人的所带之物明显比范文进多多了,至少有冬日所需的棉袍,备考的书籍,笔墨纸砚,还有碎银几两。 最后,秦无病注意到地上死者的一双云纹布鞋,鞋子松垮,黑色鞋面染尽灰尘,已经发灰,秦无病拎起鞋子仔细看了看鞋底和鞋面。 秦无病正看得认真,老郑头哼哼唧唧的进来了:“这两日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几年未曾如此辛苦过了!” “再过两年,你彻底就不用辛苦了!”秦无病拎着鞋,看向老郑头。 老郑头爬上大通铺,跪在尸体旁,先念叨了几句,这才开始脱去死者衣衫前后检查了起来,嘴里还不停歇的说着:“你说你叫我来何用?你自己翻看一下不是一样?死者身上无伤……” “你说你上去意义何在?他都这个样子了,你一眼不就瞧出来是马钱子中毒了?” “那也需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外伤,你这方面一向要求的紧,这两日偏又松懈了起来,昨日那名无头妇人我想验看你也不让。” “不是不让,而是先紧着紧要的事做,今日这位应该不会有外伤,若是有外伤跟他同住的两个人会知道,一早就嚷嚷出来了。” 老郑头下地不乐意的问:“刚才我上去的时候你为何不说?哎呀,我睡的正是香甜的时候,你何苦欺负一个老人!” “叫你来一是确定我自己的推断,中毒这方面你比我厉害,谦虚一些说从你那我收益良多!” “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只能说你记性好,这几年我说过的话你倒是都记下了,快说叫我来还有何目的?” “把尸体运走!”秦无病坏笑着说。 郑老头气得胡子直往上翘,气哼哼的说:“我那里酒快没了,你想着给我续上!” “给你买了个小院子你偏不去住,非要住在城边的窝棚里,酒都没办法多送……” “我无儿无女,死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去,这是赔本的买卖,我不干!” “你死了,我就收回来!” “想得美,送出去的东西你还想往回收?” 郑老头说完朝外面喊了两声,两个衙役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有一块儿脏兮兮的白布,很快,老郑头带着尸体走了。 秦无病抿了抿嘴,老郑头救过他一命,刚做捕快的时候出城办案,途中口渴,见路边草中有红色果子,想摘下来吃,被老老郑头打了手,从那后,老郑头有机会就会讲些花花草草中哪些有毒,却又可入药,大量服用中毒后会是什么症状,秦无病次次听的仔细。 这件事说大不大,秦无病却记在心中,秦无病自是不会跟秦家人讲,他怕再无机会出来查案,所以只能自己掏腰包,想尽量多的帮助郑老头,可郑老头只要酒,其他的一概不收! 秦无病知道为何,在郑老头眼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郑老头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秦无病的名声,在这里,仵作更加低贱! 第7章 鑫源客栈命案(三)一更 老郑头走了,牛二和小五来了。 二人进来看了一圈,因尸体已经带走,二人胆子大了些,小五问:“可是同屋之人作案?” “为何有此想法?”秦无病笑嘻嘻的拎着鞋,边问边走出房间,朝那两个同屋之人走去。 小五跟在后面说:“房间内无窗,门外又有店伙计,别人想要作案怕是要用到隔山打牛的本事了。” “你可知道死者死因?” “不是掐死,捅死就是毒死,还能有别的死法?” 秦无病走到同屋二人身前,洪田,武大向后退了一小步,秦无病倒是没急着回答小五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因为恐惧紧张而面色惨白的同屋二人。 “你们之前与范文进可认识?” 二人慌忙摇头。 “你们三人谁先住进来的?” “文进兄!” 二人异口同声,一人还解释道:“我二人昨日中午到的客栈,文进兄便在,我们只在此住一宿今日便打算赶路,文进兄说他可能还要再住两日。” 想到范文进包裹中的几枚铜板,秦无病皱了皱眉。 “他昨日可有与你二人说过有人请他吃饭?” 二人慌忙点头。 “你们可知是谁?” “文进兄只说是同乡,晚上请他吃酒。” “范文进可有说去何处吃酒?” 二人又慌忙摇头。 “他几点走,几点回?回来可有异样?” “他下午申时正出去的,几时回我们二人就不知了,我二人戌时末就睡下了。” “半夜你们没听到异常的动静吗?” 一人道:“我睡觉沉,雷打不动,除非推我,或者到时辰了自己醒。” 另一个道:“我倒是隐约听到了些动静,以为是文进兄酒吃多了,本想起身问问,可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今早起床你二人也没有马上发现他有异,过了些时候才觉出不对,上前想叫他起床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二人齐齐应是,一人解释道:“因为不太熟,一清早起身便只忙着自己洗漱,没有去打扰。” “可是你二人贪图死者钱财害了他性命?!”小五突然窜上前,厉声质问。 二人吓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口中连连喊冤。 “当真不是我二人所为啊!” “我们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他?”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凶巴巴的小五,很无语的说:“来,帮我拎着鞋,找地方坐着,不许再吭声!” 小五嫌弃的接过脏鞋,嘟囔道:“为何就不是他二人?” “范文进死于中毒,何为中毒?吃到或闻到有毒之物,这世上有毒之物不少,可以入药的何其多!但是,有人拿着一株盛开的狼毒花给你吃,你吃否?你再傻也不会吃!那如何才能让范文进吃下有毒之物?自然是把毒物经过处理之后混在吃食之中,先不说他二人毫无杀人的缘由,便是有,他二人穷得不知能否挨到明年二月科考之日,你叫他们现在花银子又要买毒物,又要制成粉末或者丸剂,又要买吃食,还要陪着尸体过一个晚上,没连夜逃跑,若没有天大的好处你能干?” 小五还要争辩,秦无病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说: “若是他二人真的偷偷的买过什么吃食,房间里必会留下痕迹,你看那间房,除了他们三人的物什外,其他地方比你的脸都干净,你先一边歇息一会儿!” 秦无病顺手将跪在地上的二人拉了起来,又走向刘勤和张柱。 刘勤迎上来说:“客栈老板知道有人死在客栈直接就晕了过去,现在还在后院请人看诊呢,我们问了问其他伙计,跟早晨报案的那名伙计所说无异。” 秦无病呵呵坏笑了两声问:“都说了什么?” “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秦无病看向客栈伙计问:“范文进住了几日了?” “五日。” “可是天天出去吃酒?” “头两天倒是没有,这几天倒是天天出去喝酒,每天乐呵呵的,得意的很。” “你们客栈旁边是不是有酒楼?通常晚上几点关门?” 一名伙计躬着身子,赔笑道:“秦小七爷真真是神了!旁边确实有家酒楼叫海悦鲜!”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我又不瞎!我问你他家几点关门?” 伙计又陪笑道:“这要看食客几时离开,离开的早自然关的早。” “周围可还有其他酒楼或者酒肆?” “有,但是不多,也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小酒肆,还不如临街叫卖的包子挣钱,没有海悦鲜有气派。” “那就这家了,牛二,刘勤跟我走一趟海悦鲜!张柱,洪田,武大,把房间里死者的东西带齐回衙门,小五,嗯……我回衙门的时候,这双鞋最好还是这般在你手中!” “喝酒不叫着我们?”小五着急的站起身问。 “谁告诉你是去喝酒?” …… 海悦鲜还未到开门的时间,旁边客栈发生了命案,住在店内的跑堂和厨子早就开了门,守在门口看热闹,几人眼见着秦无病三人走过来,竟莫名有些紧张。 “无需紧张!”秦无病走到三人跟前,回头看了一下两家店的距离,竟是十米不到。 “你们可知隔壁客栈死的是何人?” 一个跑堂打扮的年轻人躬身道:“听他们讲的样子,昨日还曾在我们海悦鲜用过晚饭,他……” 不知谁在后面踢了跑堂的一脚,跑堂的立刻住嘴了。 秦无病挑了下眉,笑呵呵的说:“有些事可大可小,全在人为!你们若是懂得配合,实话实说,此案自是与你们无关,反之,你们若是遮遮掩掩,怕是有包庇之嫌,那便免不了跟我们回趟衙门,细细审问。” 牛二配合的掏出怀中的绳索放在手中抖了抖。 那跑堂的忙说:“千万别!不是不说,是怕,怕……” “有何可怕?别人我不知,我秦小七爷自从做捕快可有办过一件冤假错案?可有让哪人受冤蒙难?” 跑堂的看了眼厨子,这才说道 “要说也是巧,昨晚正是我接待的他,他昨晚与人吃酒的时候,可能是喝的有点多,几次高声喧吵……” “他高声喊了些什么,你可还有印象?” “咳,就是些金榜题名之类的豪言壮语,甚是惹人厌!” “譬如哪些话?” 第8章 鑫源客栈命案(四)二更 跑趟的想了想说:“他喊:明年此时衣锦还乡!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好好瞧瞧……” “他与几人同席?可是坐在雅间里?” “算他只有两个人,正因为只此二人,还要了个雅间,而且这人穿着寒酸,我才多看了几眼。” “请客之人长什么样?穿着如何?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比如脸上有痣,弯腰驼背,坡脚等等。” “那人长的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一身穿着也尽显富贵,没见脸上有黑痣……” “俩人可是一同来,又一同走的?” “是,哦,对了,那位富贵的公子腰间坠着一块儿翠绿翠绿的玉佩。” “你可认得这位公子,或者曾经见过?” 跑堂的摇了摇头。 秦无病点点头,抱了抱拳说:“有劳!若是想起什么,我再来问你,必不会耽误你的营生。” 跑趟的连道不敢,正当秦无病转身要走之际,他突然又道:“我想起来了,那人后来还喊过一句,意思就是你别跟那些人一样,欺我虎落平阳,明年高中之后,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秦无病皱了皱眉,问:“他二人昨晚可是第一次到海悦鲜来?” “是!” “他二人口音可听得出来是同乡?” “只听到那人喊上几句,倒是没听到那位公子的声音。” 秦无病又问了些二人点了什么菜,用了多少酒,吃完之后走到门口分别朝哪个方向走等等问题,这才拱手告辞。 几人回到县衙,小五还在拎着鞋,秦无病呵呵一笑说:“给老郑头送去,让他给死者穿上。” 小五连连后退嚷嚷道:“我不去!我宁愿拎着。” 牛二马上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总不能让死者光着脚离开?万一他晚上来找你要呢?” 小五吓得直接扔掉鞋子。 秦无病坏笑着看着,突然正色道: “牛二,小五,带上你们这班的人跟我一起去老郑头那,你们看清楚死者容貌和穿着,一会儿分别去鑫源客栈周围的酒肆查证一下,死者是否在这几日与他人去过酒肆吃酒,如果有,一定要问清楚与死者吃酒的人是否有人认得,刘勤,张柱你们昨晚值夜,回家。” 秦无病话一说完,刘勤,张柱,洪田,武大几人倒是没什么,可把牛二和小五吓得直往后缩。 秦无病正想训斥两句,一名文吏跑过来说县太爷有请! 秦无病自然知道方如山找他何事,他慢吞吞的嘱咐大家注意些什么,又假装严肃的训斥了牛二和小五,这才去了方如山的书房。 …… 方如山根本坐不住了,他背着手在书房之中不停的踱步,时不时的叹息两声。 之前方如山与幕僚商议了不短的时间,结论倒是有一个——这起案子最好能压下来,可一个举人被杀,又有别的过路学子知晓,岂是能压就压的下的?为今之计,只能大事化小,只要不是静海人所为,也可接受,至少不是方如山这个县令教化之责。 可凶手到底是不是静海人? 秦无病未用通报慢悠悠走进书房,方如山一见他登时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把拉住秦无病急急的问:“凶手可是同屋住店之人?” “堂尊何出此言?”秦无病倒是没想到方如山上来就要给案子定性。 方如山长叹一口气说:“昨日刚生出一起乱伦的案子,今日又有举人在我管辖之地遇害,你说,凶手若是静海人,我这个县令还能做吗?” “堂尊多虑了,如今未查明的事有很多,怎可……” “那两名同屋之人可有押解回来?”方如山抓着秦无病的手腕,压低声音问。 “他二人无半点嫌疑,为何要押解回来?” “糊涂!他二人若是跑了你待如何?!”方如山有些急了。 “他二人要进京赶考,走了再正常不过……” “无病啊无病!正因他二人是过路之人,若是行凶才可减我之责!我知你为人正直,但是,当今世上蝇营狗苟的事还少吗?嘴硬不如身硬,身硬不如心硬!那些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 秦无病心中冷笑连连,他早就听出方如山的意思,也只能强压住心底的愤怒,脑子快速的想着解决之法。 “堂尊可有想过那二人若是含冤入狱,将来可会给堂尊带来更大的祸患?”秦无病笑得很无邪。 方如山愣了一下,随后摆手道:“我之前已派人打听了,那二人只是武田县的普通人,虽说中了举,却是寒门子弟,折腾不出什么……” “堂尊这是关心则乱!这起案子一旦纸上画押之后,必定要上呈有司衙门核准,府衙要过审,提刑按察使司也要过审,恐不会按照堂尊的想法这么草草敷衍了事!寒门子弟不假,可中了举人也是真,他二人的家可不在咱们静海,他们的家人若是击鼓鸣冤,敲的也不是咱们衙门口的鼓,堂尊,下棋需看出五步,为官亦是!一步走错,将来恐不是能不能在静海为官的问题,怕是……”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方如山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秦无病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堂尊若是想免除后患,不仅仅要将那二人收押,还要想尽办法堵住那二人的嘴,不但如此,那客栈之中人尽皆知死者穷困,那二人杀人目的何在?总要有个说法,一个能服众的说法!今早围着客栈看热闹的人可不少,这个时候怕是早就传的满城皆知,堂尊如何堵住他们的嘴?” “堂尊也说有钦差南下督修河道,筹粮赈灾,若是有风言风语落入钦差之耳……” “你所言甚是!我差点便犯下大错!”方如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颇为由衷的说。 “堂尊也是一时心焦,这起案子目前看有些不同寻常,堂尊与其说遮遮掩掩,反倒不如大张旗鼓,严查不待!他日就算有人因此事想如何,堂尊至少还落个积极办案,毫不懈怠,为人正直的名声,至少……不至于太严重,再有蔡大人帮扶,想来未必是坏事,有些事,说白就是白,说黑便是黑,只看说的人是谁!” 方如山长舒一口气,像是想明白了内里关节,整个人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 秦无病趁机忙说:“堂尊若是无其他事,我先告退。” 方如山挥了挥手道:“尽快查明此案!” 秦无病躬身退出。 …… 第9章 鑫源客栈命案(五)一更 秦无病绷着一张脸走到县衙极偏僻的一个角落,这里是老郑头的天地,平时很少有人过来,两间破屋子白天看着也是阴气森森的。 老郑头正好在门口晒太阳,看着秦无病的脸呵呵笑道:“口袋里的银子又没护住?” 秦无病也不嫌地上脏,一屁股坐到老郑头身侧问:“但凡当了官,是不是利禄心便会越来越重?” “那自是当然!换做是你,你也一样!”老郑头压低声音说:“咱们这位县太爷放屁都能油一裤裆,你看他可有收敛?”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半天不语。 老郑头便陪他这么坐着,也不言语。 突然秦无病扭脸看着老郑头问:“你有没有发现死者里外的衣物有些不同?” “尸体上的事你可以问我,衣物上的,你对着墙说可能都比对着我说有用!” “也是!死者的鞋穿上了吗?你可有看出问题?” “穿上了!没看出哪不对,大小也算合适。” “死者里面的贴身衣物虽说也很旧,但是都是上乘的料子,比外面的衣衫可强太多,说明他家里或许曾经风光过,把过去好料子的衣物改了改贴身穿,再说那双鞋,昨日晚间下的大雨,足以让街上有些积水,可他的鞋干爽的很,说明他昨晚去的地方离客栈很近,去也好,回也罢,还没来得及弄湿鞋子就到了,咱们这里这段时间湿气比较重,如果鞋子湿透了,我去的时候未必能干透。” “你说这些给我听是想让我尽快补个觉?” 秦无病呵呵一笑,岔开话题:“牛二他们刚才来过了?” “来过了,也就刘勤和张柱敢上前仔细看,他们几个不行。” “刘勤他们也是来帮着牛二和小五壮胆,能大概描述出来就行,我现在需要知道请死者吃饭的那一位是谁!酒楼的伙计不认识,不代表酒肆的伙计还不认识。” “就俩人?” 秦无病点头。 “或许也是过路的。” “不会!” “为何?” “死者的盘缠所剩无几,别说进京赶考,便是房钱他都没钱结!况且他只带了春秋的衣衫,冬天等着冻死?出门的时候不会想不到这些,只能说是想好了路上有地方能弄来进京的盘缠!恰巧到静海县他没了盘缠,却一直住在客栈,还每日笑呵呵,甚是得意,你说,能给他提供盘缠的人是不是就在咱静海?” “那就是本地人!” “也未必,本地富户家的公子,海悦鲜的伙计极有可能认得。” “那人有钱?” “说是穿着富贵,腰上还挂着一件翠绿翠绿的玉佩。” 老郑头点点头说:“不是路过的,也不是本地的……诶,你说死者会不会是路上被人偷了?” “有这个可能,但是银子这东西他们应该看的比命重要,衣衫路引皆在只丢了银子,说不通!小偷行窃就算放过路引,也不会放过衣衫,虽说破旧了些,也还能穿,况且路引对一些惯偷还是很有用处的。” “这倒是,不把银子当回事的,我这辈子就见了你一个。” “给房子不要的,两辈子我也只见过你一个!”秦无病说着站起身:“我忙去了,你这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酒今天给你送到,别又让人偷了去!” …… 秦无病自己烧了一壶水,正准备沏一壶茶,便听到衙门口隐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秦无病想过牛二他们会很快回来,可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几人还带着一个人回来。 这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坠着一块儿翠绿翠绿的玉佩,手中攥着一把扇子,清秀眉目中透着一份故作镇定的慌乱。 秦无病站在前衙的院子里笑出了声,狠狠的夸了牛二和小五几人。 小五得意的道: “我们原本是要到鑫源客栈附近找酒肆询问的,走到半路看到一家,便想着既然路过就是缘分,便进去问了问,就看到了他,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块儿翠绿翠绿的玉佩!” 牛二忙补充道: “这人叫于世成,明州石城山人,小商户,城内几家小酒肆都是他家给送的酒,听说他家在石城山有自家的酒肆和酿酒作坊。” 于世成打开扇子轻摇了几下,又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还在手中掂了掂,这才送到秦无病面前,赔笑道:“给几位爷买酒吃。” 秦无病呵呵冷笑。 小五冷哼一声问:“你可知他是谁?就你这点银子,他每日指缝里流出去的都比这个多!” 于世成自是听说过静海县衙内有位秦家小七爷,他慌忙拱手道:“不知是秦小七爷……” “带下去,我问话!”秦无病懒得听废话。 牛二,小五刚要上前,于世成大喊一声:“慢着!”随即又讨好的对秦无病说:“小七爷,我父亲与秦家管事颇有些交情……” “我秦家大大小小的管事有二三十人,不知与于公子父亲交好的是哪一位?哦,这都不重要,于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于世成摇了摇头。 “你看,”秦无病指了指衙门正堂:“正常问话需你跪在堂下回话,如今我只是带你到厢房坐下来,我问你答,怎么,你想跪着?” 于世成连连摆手,只得垂着头跟着秦无病走向厢房。 …… 方如山此时已收到消息,忙将幕僚叫到书房,凶手若不是静海人,方如山本应长舒一口气,可此人又是常年与静海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方如山不免还是有些忐忑。 两位幕僚平时可没少收秦无病的好处,自是处处向着秦无病,只说:“堂尊无需多虑,无病自有分寸!” …… 第10章 鑫源客栈命案(六)二更 县衙内本无审讯室,秦无病来了,就有了。 秦无病喝着茶,牛二,小五坐在两侧,也喝着茶,于世成坐在下首干看着。 “你与范文进是何关系?” “就是远亲,没出五服也差不多,我娘的姑母是范文进的祖母。” “昨日你请他在海悦鲜吃酒,可有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就是亲戚之间,又是在异乡,相互间有个照应罢了。” “你何时知道他家道中落的?” “啊?” “你一开始并不知道,还以为迎来个有钱的亲戚,我说的可对?” 于世成有片刻慌乱,眼神飘忽不定,他挪了挪屁股,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平日也极少书信往来,这还是年前收到表舅母的来信,说是表兄要进京赶考,路过静海时,恳请我照顾一二……” “你家是石城山的,离静海县倒是不远,范文进是台州茂县人,路过静海之前,理应先路过石城山,你们又是亲戚,你那位表舅母来信也是寄给你母亲的,按理说,范文进去你石城山的家中盘旋个几日才是正理,总要见见长辈,问个安?” 于世成明显更慌乱了,秦无病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原本白净的脸,又白净了几分! “你原本以为这位有钱的表兄能给你带来财运,哪知他家道中落,穷困潦倒,别说财运,他怕是还开口找你借盘缠了?” 于世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点头道:“确有此事!” “你不想借银子,就杀了他?”秦无病玩味的看着于世成问。 “怎会!这,不是,我……” “他是不是曾威胁你,若是不借银子给他……”秦无病探出身子,笑嘻嘻的说:“他就把你的事传扬出去!” 于世成浑身一激灵,他惊恐的看着秦无病,心中翻江倒海!他想不明白,这事在静海自始至终只有他与范文进二人知晓,再无其他人参与,为何这个捕头竟像是亲眼得见一般。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翘起二郎腿,冷声道: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既问的出,便是有能佐证的本事!我再说一个,你是在我们静海药铺买的马钱子,而且不是在一个铺子买的,你分了好几个药铺,自然不是你亲自去买,能用的人你还是有几个的。马钱子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功效,有些病用得上,你让他们拿着带有马钱子的药方各家药铺买了些,你再从中挑出马钱子……” 秦无病盯着于世成:“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买药也需银两,我何苦……” “说的就是!”秦无病坏笑着问:“你为何不问我买马钱子作何用?” 于世成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的汗珠突然就冒了出来,顺着两鬓往下淌,他张着嘴,眼睛提溜乱转。 秦无病也不急着追问,笑嘻嘻的看着他。 “秦小七爷既然说了,说了马钱子,我那表兄的死可能便与这马钱子有关,我就没问,秦小七爷说我因借钱一事杀了表兄,我就是想解释一下,若是因为不想给银子,我何苦还要花银子去买药?直接当做盘缠送给表兄岂不是更好?” “你说的甚是有理!所以我觉得,你杀他跟他借银子关系不大,怕他把你的事传扬出去才是真!” “我,我有什么事……”于世成的身子开始有些抖了。 “我为何说你是在静海药铺买的马钱子?因你杀范文进是临时起意,自不会提前准备!你之前说年前你家中收到范文进母亲的信,才约定跟范文进在静海见面,我倒觉得,信嘛,肯定有,但不是你家收到,而是你写给范文进的!不然,你收到信的时候理应就知道这位表亲已家道中落了,而且范文进不可能路过石城山而不入你家大门,非要到静海县在找你借盘缠!” 于世成早就坐立不安了,这时更是浑身发软,不敢看向秦无病,满脑子都在想应对之策。 “别瞎琢磨了,我们只要派人去范文进家问问便知真相!就凭你说谎,先鞭背,笞臀个百十来下,你也不冤,到时你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杀害范文进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何必非要受那皮肉之苦?” 秦无病说的云淡风轻,于世成听得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没控制住,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晕了过去。 “先将他收押!”秦无病站起身,大步走出厢房。 …… 秦无病出了厢房,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整理脑子里的思路。 牛二小五站在身后,也跟着望天…… 秦无病很快理清思路,没等县太爷请,直接去书房找方如山了,正好两位幕僚也在,而牛二和小五还在院子里琢磨天上有啥? 秦无病开门见山的将刚才的问话说了,方如山高兴得白皙的胖脸透着一份红润,若是因银钱引发的命案,凶手与死者又都不是静海人,还如此迅速的破了案,他这个县令不但无过或许还能争得个嘉奖也未可知! 可接下来秦无病的话,却让方如山如坠冰窟,脸上的红润也渐渐消去。 “于世成杀害范文进所为何事?二人是亲戚,范文进没有去石城山的亲戚家已属不寻常,堂尊大人想啊,若是真要借些盘缠,是不是找长辈更容易些?这已是说不通了,况且就算于世成不想借钱,撕破脸面,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没必要杀人!二人既然定在静海县见面,必定有事先说好的缘由,这个缘由……或许就是范文进被杀的原因。” “会不会是这个范文进酒后出狂言,将于世成惹急了?”一位幕僚问。 秦无病摇头道: “想要用马钱子毒死范文进,这事儿不是马上就能办到的,就算一时言语过激,过后冷静下来也就没事了。范文进住在静海五天时间,前两天都是自己靠那点干粮度日,跟于世成联系上后,客栈伙计说,范文进得意的很,日日有酒吃。” “请堂尊细想,若是二人见面后因何事没有谈拢,必不会有后面的几次再聚,早就一拍两散了!可这二人这两日没断了在一起吃酒,为何?定是二人之间有些拉扯,一个想如何,一个不想如何,于世成怕就是不想如何的那个人,他早两日恐就有了杀人的念头,可于世成为何不在酒肆中下毒?非要在海悦鲜?酒肆可是他的地盘,想来更容易一些……” “他怕影响酒肆生意,进而影响到他家的酒!”另一位幕僚道。 第11章 鑫源客栈命案(七)一更 “正是!他选择在海悦鲜下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里离鑫源客栈近,他能保证范文进会死在客栈之中,客栈之中有同屋居住之人,更有其他各类人等,真说没有目标的查起来,或许便会成为一桩悬案。” “他是不知我们秦小七爷的厉害!”两位幕僚几乎异口同声。 秦无病敷衍的笑了笑说: “倒是多亏了昨晚的大雨,不然,我也无处下手。于世成应是嘱咐过范文进,不可与人提及他,二人在于世成相熟的酒肆中饮酒用饭,也不会有人说出去……” 方如山听得很不耐,他打断秦无病问:“那于世成究竟为何要杀范文进?” “大人要坐稳!”秦无病似笑非笑的说:“范文进是进京赶考的,可行囊之中无冬装,无笔墨纸砚,无银两,这些可当做他等着到静海找于世成打秋风后解决,行囊之中无备考书籍又作何解释?可,他在酒楼之中曾高喊明年必定高中!” “或许……这个范文进是个奇才,各种书籍早已烂熟于胸……”方如山说着说着自己就停住了,他自己也是通过科考走的仕途之路,其中艰辛他比在座的都要清楚,不带书籍,不带笔墨纸砚确实说不过去。 “堂尊也觉得说不通?此事只能解释为,于世成知道自己家在台州茂县有个表兄乡试后考中举人,皇上明年又加开恩科,这位表兄必定准备进京赶考,便在年前写了一封书信,信中……”秦无病刻意拉了长音:“定是说起有万全之策,可帮表兄金榜题名!” “你说什么!”方如山蹭一下站起身,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 秦无病只当没看到,接着说道: “于世成告诉范文进保他金榜题名的时候,还不知道范文进已经家道中落,按理说,‘穷秀才,富举人’这个范文进中举之后,就算家中之前穷困,这时也可有些收入,完全不至于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或许这位范举人有些恶习也未可知,再说,正经的读书人怕是对于世成所言之事都会不屑一顾……” “这些也只是你推测而已!”方如山急得脸色又红润了起来,只见他挥手比划着道:“不用严加审问了,直接定下谋财害命,不行不行?说不通,那便是范文进恶语中伤,于世成恼羞成怒,失手误杀!” “堂尊,范文进死于中毒,现下满城皆知!马钱子中毒又不是一碰就可毒死,需要大剂量且需磨成粉或制成丸剂,何来误杀?恼羞成怒……当然会怒,因何而怒?堂尊可想好了?凶犯必定配合,可一旦上边的有司衙门提审凶犯,会不会露馅?到时堂尊怕是有口难辩啊!” 秦无病说完递给两位幕僚一个眼神。 “无病说的对啊!”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可知,可知,若是,若是……”方如山急得不知如何表述。 “堂尊莫急!”秦无病笑呵呵的:“福祸相依!有些事貌似是好事,可最终却以悲剧收场,而有些事表面上看是坏事,而实际上却好处多多!” “这还能有好事?我不跟着丢了乌纱已算烧高香了!”方如山气得在书房里开始踱步。 两位幕僚没忍住竟点了点头,又觉着不对,忙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呵呵一笑,不急不缓的说:“于世成做了什么?他哪来的本事能弄到考题或有贿赂考官的路径……”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方如山拖着沉重的身子窜过来就要捂秦无病的嘴,被秦无病轻巧避过。 “你疯了!”方如山低声吼道。 “堂尊!”秦无病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才叫光明正大!既然能光明正大,为何要遮遮掩掩?怕隔墙有耳?那只耳朵能听到什么?新皇登基,广开恩科,原本三年一次的科考,已连续开了两年,为的就是寻治世之才,皇恩浩荡啊!此时,谁不明皇上的良苦用心,他日必会被皇上厌弃!堂尊昨日还曾提及新臣旧臣之争,要我说,都是皇上的臣!心中只想着皇上必不会错!” 方如山愣了一下。 两位幕僚见缝插针,异口同声的说:“无病说的对啊!” “堂尊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必定知道科场舞弊之事历朝历代皆有人以身试法,试法之人只看到黄金万两的好处,没想到过身首异处的惨状!不管主事之人官位多高,那也是城狐社鼠,是灭国的祸患!皇上正是雄心壮志之时,怕恨不得手刃此人,堂尊怕什么?” “我……” “在堂尊管辖之地发生命案,堂尊积极查案,审理之下发现了端倪,岂有不上报之理?这种事堂尊瞒下是嫌自己整个家族都命太长吗?” 方如山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于世成不过是个小商户出身,他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弄到明年春闱的考题?现下怕是连皇上都不知道明年的主考官是谁,他拎着猪头知道往哪家送?”一个幕僚小声提醒道。 “对呀!”方如山又活了过来:“这个于世成就是个骗子,没有骗成便动了杀心!”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揉了揉发胀的脑门,面无表情的道:“堂尊可要当堂审理?” 方如山连连摆手。 “堂尊可信得过我?” “那是自然!” “于世成经常往来石城山与静海县,他能接触到的学子不知何其多!为何他单单找了范文进?一是他知道的,曾经的范文进家中有足够的银子,二是,他了解范文进这个人,同理,范文进能不知道于世成的为人?堂尊,若此事是真,于世成也不过是末节尾端的小人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中间不知隔着多少人,胆大包天想挣些脏钱,受人诓骗也未可知,堂尊审理后及时上报有司衙门,好叫其他地方防范再有人被骗,此乃堂尊提醒之功,有司衙门重新审理之后,是真是假,又与堂尊有何干系?” 方如山醍醐灌顶,脱口而出:“无病说的对啊!不是于世成骗了范文进,是于世成被人骗了!我只说定是有人借用为官者之名行骗便可,妙妙妙啊!” 秦无病站起身,朝方如山拱了拱手,道:“既然堂尊想明白了,那我就去审于世成了!眼下也都是我的推论而已。” “快去!快去!”方如山挥动着胖手,笑容慈祥的很。 方如山看着秦无病走出书房,欣慰的道:“无病办差甚得我心!” …… 第12章 鑫源客栈命案(八)二更 于世成被扔进牢房的时候已经醒了,他脑子发蒙:今天初几?晴天阴天?我是谁?我在哪? 忽然一只棕灰色的大老鼠从他脚面上窜过,他尖叫了一声,就全想起来了。 他抱着脑袋蹲到地上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这哭声把狱卒招来了:“嚎什么丧!闭嘴!” 于世成猛地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的解下腰上的玉佩,一步窜到牢房的木栅栏边上,一只手抱着木栅栏,一只手将玉佩往狱卒怀里塞。 狱卒笑呵呵的接过玉佩,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揣进怀中问:“说,想见谁?我帮你把人带来。” “把我放了!” 狱卒的笑容定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手已经伸进怀中将玉佩掏出来扔进牢房,然后喊了句:“你怕是脑袋有病!”转身赶紧离开。 …… 秦无病背着手站到木栅栏外的时候,于世成正像只无头苍蝇在牢房里来回的踱步。 “我在想……”秦无病刻意拉长音,笑吟吟的说:“你这条命能不能坚持到秋后问斩!若只是一条人命,你倒是可以踏实活到秋后,可这案子怕是要牵扯出朝廷上诸多人,谁会愿意让你多活一日?” 于世成被突然出现的秦无病吓了一跳,再听了秦无病的话,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呆怔片刻,不疑有他,只当是秦无病已全部知晓,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以膝代脚蹭到木栅栏前,鼻涕眼泪像是开了闸门,苦苦哀求道:“小七爷啊,我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赚些家里人不知道的银子花花,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啊!” “可,你还是害了!人死无法复生。” “是他逼我的呀!我不知他已落魄,若是提前知晓必不会找他!小七爷,范文进不是自己中的举,是花钱买的贡生,一千两银子买的!” “所以你觉得你这个买卖他肯定愿意干。” 于世成狂点头:“哪知他不但要我帮他垫付这笔银子,还要找我借银子,我去哪里变出五千两来?自是拒绝,他便威胁我说,要将我贿赂考官的事宣扬出去,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啊,小七爷,我也是没有办法才……” “五千两?”秦无病挑了挑眉,这可真不少,便是他想一次性支取,也需知会母亲才行,千八百的倒是不用。 “五千两是京中那人要的,中间还有些人需要打点,林林总总需要七千两……” “好么!我就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先不说眼下还不知道主考官是谁,就算知道,听说卷子是密封的,又不准画个王八在上边做记号,考官怎辨认的出哪张考卷是花了银子的?” 于世成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说:“不管主考官是谁,这都是惯例了,只要文章前面用了提前说好的那几个字,考官一看便知。” “银子要先付给考官?就不怕考官收了银子又赖账?” “怎会!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傻子,银子也不是交到考官手里,而是由考官信得过的人帮着收,会写下借条,若是取中了,自然是撕了借条,若是没有取中,凭借条再去找那人要银子,没有不给的,也不敢不给,这么做也是怕那些穷酸的学子钻空子……” “哈,还整出个第三方!”秦无病嘟囔了一句,随即心情有些沉重。 刚刚还在跟方如山说,这个于世成极有可能受人诓骗,现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秦无病心中明白,怕是真有其事! “我很好奇,你好好的在石城山和静海来回奔走,靠自家作坊衣食无忧的,为何非要参与这种事?你京城中有亲戚?” 于世成瘫坐在地上,身上再无半点力气,眼泪却还在止不住的流:“我也是闲来无事去赌坊玩了几回,欠下一些账,若是被我家中知晓,必不会再放我离开石城山!秦小七爷有所不知,我家各个房头都想争静海这条线,离家近,上下打点少,生意好做,若是……我也是没办法才参与其中,又想着他们做了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哪知我刚做便……” “谁帮你牵线搭桥?” “赌坊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还劝我莫要再赌,说若是没有他的本事就不要进赌坊。” “他的本事便是有贿赂考官的路径?” “是,他说十几年前刚开始做的时候,很难,没人会信,他也怕找不对人,给自己引祸,如今他根本不用自己去找,自会有人准备好银钱找他,他也是闲来无聊才进赌场玩两把,根本不在意那点银子。” “他就不怕事败后赔上身家性命?” “他说愿意花银子这么做的,比他还怕事情败露,只要一开始找人的时候眼光准,别找那些穷酸迂腐的学子,若是有知根知底的便更好了。” “所以你想到了范文进!” 于世成垂着头,没再说话。 秦无病是真没想到朝中吏治败坏昏暗至此,他不免生出唇亡齿寒的担忧。 …… 接下来,秦无病收起忧国忧民的焦虑,好好想了想如何吓唬方胖子尽快把这起案子放到明面上,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若是朝中还能有几个好官,又或许万一让皇上知晓,狠狠查一查,清理一批蛀虫,也算是件好事,若是吵得人尽皆知却又不了了之,秦无病想,那就赶快寻个世外桃源之地,带着家人采菊东篱下去,免得将来战乱起,又受苦又受罪! …… 出乎秦无病的预料,方如山竟比他还想闹得人尽皆知,根本不用秦无病再说些什么,显然之前秦无病帮他找的理由他深以为然,他吩咐两位幕僚如此这般,再如此那般,两位幕僚频频点头。 隐瞒是件费脑力的事,可散布却是轻而易举。 方如山是想表现出悠悠众口他也没办法,又担心再有他人受骗,这才如实上报,至于事情的真假,方如山可不管,他甚至没有听完秦无病的推断,便十分果断利落的点出十名衙役,押着于世成连夜赶往明州府,找蔡友坤蔡府尹去了。 等秦无病反应过来,县衙内已是空荡荡,静悄悄了。 秦无病心想:这是真把方胖子烫着了,着急扔出去呀! …… 第13章 秦家遇难事 秦无病皱着眉,想着事,回了家,还没等他跨进自己的小院,福尔摩斯四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冲进他的耳朵,他的身子定住了。 “大少爷喜欢喝白茶,万不可用滚烫的水煮……” “大少爷千万莫急,七少爷下了衙自然就回来了。” “大少爷放心,七少爷从不在外面玩……” “大少爷屋里坐,院子里早晚还是有些凉。” 秦无病挑了挑眉,龇牙咧嘴的轻轻收回迈在前面的腿,他知道这是福尔摩斯在向他报信,他小心翼翼的转身,心里却在暗骂:笨了球的蛋,这么大声音,大哥能不知道有猫腻?! 果然,秦无病刚要预备,还没起跑,身后就传来厚重的男低音:“准备往哪跑?” 秦无病心中哎呀了一声,转身换了一张惊喜的脸,蹦蹦跳跳的到了秦玉成面前:“大哥,你回来了!见过大嫂了吗?侄子侄女很是想你,要不你先去看看他们?” 秦玉成绷着脸,没好气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进屋!” …… 秦玉成年长秦无病十岁,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二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父亲秦守望从小到大对秦无病都是慈父,很少打骂,反倒是这位长兄对他管教甚严,当然也没什么用,秦无病用真诚的态度将虚心接受,坚决不改贯彻到底! 别的不说,秦家男子各个玉树临风,都长了一副好相貌倒是真。 只秦玉成常年奔波在外,整个人看着俊朗精明之外还有几分老成,这是秦无病的脸上看不到的,与其说他少历练,倒不如说他隐藏的好。 就如现在,他垂头丧气的跟着大哥进了屋,准备听一会儿教训,挨一会儿骂,不过就是一事无成,对家族无功,只知一味玩闹,毫无责任感之类的,他不会还嘴,因为那样说教的时间会更长。 然而,这一次秦玉成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可还没有开始责骂。 秦无病站的有些烦躁,他正想着要不要勇敢的勾起大哥的怒火,尽快结束这次说教,秦玉成开口了。 “母亲自小宠你,事事顺着你,生活起居更是安排的妥帖,倒是把你养得不谙世事,单纯了些,我一直想说服父亲和母亲,把你带在身边历练,虽说咱们这一房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但是打虎还需亲兄弟,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看,这倒像是天意!” 秦无病听不懂了,忙问:“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秦玉成摇了摇头说:“并非是我,而是咱们秦家!” 秦无病瞪大了眼睛。 “父亲让我和老二这趟回老宅,就是安顿好你们,你生性纯良,与县衙中人相处多年,想来真有什么事,他们也不会过多为难你,只是你要记住,家中妇孺老小靠你照顾,受些白眼委屈不算事,花钱不可再像现在这般大手大脚,收敛!夹起尾巴做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无病有些急了。 “说了你也不懂!我现在也是说出最坏的可能,耿叔也回来了,他会留下来帮你,遇事多听耿叔的话,不可任性……” “你不说怎知我一定不懂?” “平日里跟你说些生意上的事,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就能突然开窍了?”秦玉成拍了一下桌子,怒问道。 秦无病没有像往常一样缩脖子,而是上前一步急道:“这跟我开不开窍没关系,你只说是生意上亏了太多钱,还是遇到了小鬼难缠的事?!” 秦玉成愣了一下,他实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亲弟弟,能一语中的! 秦无病紧盯着大哥的表情,然后眼中一亮问道:“可是赈灾,修河道都需要银子,但当官的手里没银子,怕钦差到了交不了差,就想让咱们秦家去当这个冤大头?” 秦玉成继续发愣。 “他们不敢惹漕帮,盐运那些人,咱们秦家最好欺负!可这当官的还不是一头的,这个衙门口想要,那个衙门口也想要,不给就用治罪威胁?” 秦玉成长叹一口气,又连连摇头。 秦无病意识到可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他略微过了一下脑子马上又问: “可是他们的亏空太大,都只想着让咱们秦家往一个衙门口里送银子,不允许咱们家给别的衙门口银子,给了也要治罪!特么的想玩二选一垄断,所以,现在咱们家是猪八戒照镜子,怎么做都不对!” “朱八戒是谁?” “这不是重点,我就问你,我说的对不对?不然,父亲不会叫你和二哥回家来安排!” 秦玉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差不太多!” “父亲和几位叔叔打算如何应对?”秦无病没等大哥允许,直接坐到了秦玉成的下首。 秦玉成没精力注意这些,只见他紧缩眉头说道:“咱家生意做的太大,从进货,存货到运输再到各个商铺的售卖……” “我知道官府若是想要整治咱们家很容易!”秦无病打断秦玉成:“但是,你们常年跑在外面,大部分时间或许都是用来伺候这些当官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他们应该也乐得如此,而如今突然变脸,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亏空的缺口太大,二是钦差是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一旦他们应对有误,丢了乌纱怕都是小事,丢了性命祸及全族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们不但要保自己,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将对手置于死地!” 秦玉成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你可是听谁说了什么?” “方大人提过钦差的事,剩下的不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嘛,父亲定然是想断小保大,你们在外的这些人也必定没少使银子周旋,你尽快与父亲会面,就说一定要断大保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父亲应该明白,再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起不是难事!难的是让那些黑了心肠的人满足!” 秦玉成彻底傻了! …… 第14章 丢了个姑娘 二更 晚饭的时候,各房虽是都知道家里现在千难万难,可对着老夫人还要装模作样,其乐融融。 老夫人见到两个孙子回来,自是高兴的不行,饭后留下秦玉成和秦玉泉,还有秦无病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放哥仨儿离开。 秦玉泉是二房长子,家里排行老二,性格沉稳,平日里少言寡语,今日晚饭前,秦玉成悄悄跟他说了秦无病的看法,着实让秦玉泉也惊了一惊。 在秦家人眼里,秦无病始终都是个孩子,这与年纪无关。 所以离开老夫人那里后,老大老二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秦无病回到秦无病的院子,打算好好问问。 三人还未坐定,秦玉泉上来就问:“七弟莫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高人?” “长得高还是门楣高?真是!现在的重点不是我如何如何,是你们要尽快回去跟父辈们讲明道理,不要舍不得!” “你说的轻巧,几代人的心血,说放手就放手?”秦玉成高声质问。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时候不对自己心狠,别人就会对你狠!商户本就是毫无地位,管你家多大,业多大,想办你的时候毫不手软,你可有招架之力?再说,咱们是花银子能买平安,他们未必得了银子就能过关,咱们退一步还能东山再起,或许等咱们东山再起的时候,他们的坟头草都长出老高了!这么想想是不是还是咱们值?” “或许没到那个地步……”秦玉泉嘟囔道。 “没到那个地步你俩回来干什么?别扯那些没用的,这种二选一的难题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壮士断腕!装死会不会?让父亲和叔叔们身染重疾,带死不活的那种,生意不做了,全部关停,只留些静海周边的铺子,你们全回老宅来……” “一派胡言!”秦玉成挥着袖子站起身:“还以为你长进了,你这哪里是办法,想这么做,我们何苦周旋?” “这叫示弱!生意比命还重要?咱们把铺子都关了,他们便对咱们无处下手,再装作无可奈何,无路可走的样子送上些银两……” “你可知外面的铺子一旦关停,会损失多少?” “全部都损失了又如何?这些都是暂时的!这叫以退为进!这世上哪来的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你再如何周旋,他们的命也比你的命值钱!” 秦玉成根本听不下去,拉着秦玉泉直接走了。 …… 秦无病唉声叹气,却也知自己在家族中,除了母亲和祖母,他的话,无人会听! 但秦无病也想的开,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古福祸相依。 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影响秦无病的睡眠质量。 本想着上午再做做大哥和二哥的思想工作,但是牛二早早找上门来,说烟花街怡红馆的姑娘柳烟失踪了。 青楼这种地方,秦无病不是办差从不会光顾,这也是前世留下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觉悟。 可今天他不得不带着人踏进这烟花之地。 …… “谁是最后一个见过柳烟的!”秦无病站在柳烟的卧房之中寒声问道。 老鸨躬身上前,颤抖着身子答道: “昨晚烟儿这有恩客,天刚亮的时候,恩客离开,那时我还见到烟儿站在楼上跟恩客挥手告别,按常理,姑娘们辛苦了一宿,用过早饭还会再睡个回笼觉,可伺候烟儿的小丫鬟将用过的碗碟送去厨房再返回来,烟儿就,不见了!” 秦无病眯着眼扭脸仔细看了看老鸨,老鸨脸上的脂粉很厚,可即便是浓妆艳抹,也遮挡不住眼下的青黑,秦无病皱了皱眉。 卧房在二楼,门窗都紧闭,再说即便从窗户翻越出去,依旧还在怡红馆的院子里,跟光明正大的下楼走下去没区别,想要出这怡红馆,还是在白天,怕是没那么容易。 卧房内的床是月洞门架子床,床上还留有未曾收拾的锦被,床下不远处一张圆桌,两个绣墩,桌上倒是干净,什么都没有摆放。 窗下一张罗汉床,也收拾的很干净,屋内的桌,案,几,箱,柜,衣架,脸盆架等等物什都很干净,秦无病虽未曾让人验看那些箱柜之中都有何物,只看表面,除了那床上的被褥,这里仿佛无人住过一般,尤其是摆放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的妆台,看着更是与一个整日需要描眉画眼的青楼女子身份不相符,太干净了。 秦无病呵呵冷笑两声问道:“最近可是有人要替这位柳烟姑娘赎身?” 老鸨浑身一激灵,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有是有,但烟儿不喜这人。” “怡红馆的老板我倒是认识,薛大胖子对?你把一个姑娘给弄丢了,定是手里有人能顶上来用,姑娘嘛,你这里不缺!但如果是你……成心弄丢的呢?” “哎呦,我的秦小七爷!”老鸨挥动着手里的帕子就要上前抓秦无病的胳膊,秦无病像是遇到了极膈应人的东西,以极快的身形蹦到了一边。 牛二仗义的站到秦无病身侧,伸出手臂说:“抓我胳膊。” 老鸨停在半空的手臂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绑了带回去!贼喊捉贼!”秦无病嫌弃的喊了一句。 “等会儿!小七爷这是为哪般?烟儿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与她亲生的娘无异,她跑了我伤心还来不及……等会儿!哎呀,小七爷,你先听我说。” 秦无病挥手止住了牛二和小五的一通乱摸,他俩连绳索都还没有从怀中取出。 “说,我听听,只此一次机会!” “啊?” “说完了?绑了带回去!” “别别!我说,我说!小七爷定是有误会的地方,烟儿,烟儿定是有了心上人,又怕我不舍让她赎身,就跑了!” “多余跟你浪费时间,绑了带回去!” 这次秦无病喊完,人已经出了柳烟的卧房。 …… 第15章 去明州府 县太爷没在衙门,升堂审案子只能等一等。 老鸨先被收押了,牛二和小五几个人在院中围着秦无病问他为何笃定老鸨有问题,秦无病得意的扬着头说:“遍地是线索,你们却看不到!” “小七爷,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们是吃什么长大的?眼神能一样?”牛二嚷嚷道。 “不是眼神的问题,是脑子!那间卧房根本就不是柳烟的!” “啊?” “老鸨说昨晚柳烟有恩客,什么意思?那屋内昨晚是两个人,床上也是两个人,门窗一直紧闭,可不论那卧房之中的摆设还是气味,哪个像是昨晚有人在房内云雨过?” “小七爷你这词用的,我没听过,可就是明白那意思,奇了怪了,你是不是在话本上看的?”牛二傻笑着问。 秦无病伸腿踢了牛二屁股一下说:“一沾这些事你眼睛就冒光,先说正事!那老鸨一定说了谎,要么昨晚没有恩客,要么房间不是柳烟的房间,要么既没有恩客也不是柳烟的房间……” “有点复杂,小七爷你就告诉我,烟儿去哪了?”小五认真的问。 “我哪知道!”秦无病瞪眼答道:“我就知道老鸨说谎了,既然会说谎那就有妖,她可以不报案,既然报案了,那就是想用咱们的嘴糊弄想知道柳烟去向的人!” “会不会……已经死了?”牛二说完自己浑身一激灵。 “我倒觉得不太可能,若是真死了,他们反倒不会报案!很有可能遇到个得罪不起的,没听见我问是否有人想替柳烟赎身?也不知道得罪不起的人是这个想要替柳烟赎身的,还是不想让柳烟赎身的,反正不知道想了几宿,老鸨想出了这个主意,你们看她一上来回答我的问题那叫一个对答如流,像是背过的一样,脸上厚厚的脂粉都没遮住眼下的青黑……” “秦小七爷!” 秦无病正说得带劲,突然衙门口闪进一人,此人一看就是风尘仆仆,双腿甚至还打着弯儿,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喊道:“明州府尹蔡大人命秦捕快尽快赶去明州府衙,有要事!” 秦无病认得这人,这人叫方正,是方如山的贴身长随,身上有些功夫,竟会累成这样,可见是一路马不停蹄!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近午时,按理说,方如山带着一身肥肉,吃拉都在马上,累死了两匹马,这个时辰也不过刚刚到明州府衙,可方正却说是蔡大人让他去! “堂尊……御马飞行来着?”秦无病没过脑子问出了一句。 方正竟是听明白,龇牙咧嘴的答道:“一出静海县,老爷就让我和方圆带着老爷写的信快马加鞭先行赶往明州府衙,老爷吩咐不可停歇,到了府衙不论何时一定要亲手把信件交给蔡大人……” 秦无病挥了挥手: “你先歇会儿,我知道了,昨天半夜你见到蔡大人,蔡大人看了书信又命你马不停蹄回来叫我过去,堂尊还在路上?肯定还在路上,我回去准备一下立即动身,牛二,小五,快把方正扶进去,不对,背进去!” 秦无病说着已经走出了县衙,且越走越快! 他此时心中万般忐忑,倒并非是因为要见府尹这样的大官,一是蔡府尹没见到方如山便要见他,可他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叫他去是何意?二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离开过静海县!没有原因,只因老母亲的牵挂! 如今他有推脱不掉的理由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内心的那股小雀跃还是战胜了忐忑,他此时恨不得一脚就迈出城门! 正如他所料,老夫人和李氏虽然泪眼婆娑但也无可奈何,李氏竟是送出了二门,还是被大儿子拉住,才没追着上街。 福尔摩斯四人是必然要跟着一起的,李氏还要再给秦无病带上两个丫鬟,三个粗使婆子,若干吃食,若干衣衫,还要带个红泥小炉,外加银票数张,这次没用秦无病撒泼耍赖,秦玉成就不干了,温和的将母亲说教了一通,李氏这才罢休,秦无病趁机赶快逃离。 …… 秦无病怀着万分激荡的心情骑着自家的骏马,一路小跑的出了城门,然后一路小跑的上了官道,然后持续一路小跑。 福尔摩斯四人看着干着急,这个说:“用力夹马肚子!”那个说:“七少爷别怕,你得让它跑起来!” 秦无病也急:“这不是跑着呢嘛!或许是它总不出门,四条腿配合的有些生疏,过一会儿就好了。” 小摩忙道:“咱家的马平日里都是专门有人伺候的,遛马再正常不过,怎会生疏?!” 小福喊道:“七少爷,你抓紧缰绳,俯下身子,踩好马镫,我在后面抽它一下……” “别!你再把它吓着!你一鞭子下去,它是跑起来了,还是飞快那种,可去哪你能控制吗?我反正控制不了!” “那该如何是好?这种跑法,后天也到不了呀!”小斯着急的说。 “不用怕,后天方胖子也未必到!他那胖身子,哪匹马驮着他也跑不起来!” 小尔呵呵一笑说:“也不知道方县令怎么想的?这次竟骑上了马!” “着急呗!我不着急,晚了就说走错了路,反正我也不认得路!”秦无病挺直了腰板,咧着嘴,转动着脑袋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可没用多一会儿,秦无病的脑袋就不转了,雀跃的心情也不见了,他骑在马上开始分析蔡府尹着急见他这个小捕快的目的是什么呢? …… 五人溜溜达达天色可就暗下来了,四下里看不到什么住户,光线越暗越显得萧索。 小福说:“小尔和我先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客栈可投宿!” 说罢,二人策马前行,一会儿便看不到踪影了。 秦无病张着嘴,羡慕的看着前方,也想学着那种姿势,策马奔腾一下子,小斯看到秦无病慢慢弯下的腰忙说:“七少爷,天色暗了,你这要摔下去,我们找你还得费点功夫。” 秦无病顿生一种挫败感! 第16章 遇黑店(一)二更 四月天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的,秦无病冷也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只图快了,李氏要带的东西一样没拿,如今也只能扛着。 等天色黑透了之后,小风一吹,只听耳边沙沙作响,却又什么都看不清,还真有些阴森可怕,可秦无病内心居然还有点小小的兴奋。 过了没多久,秦无病听到了马蹄声由远而近,知道是小福和小尔回来了。 “七少爷,前面不远处临河有个庄子,那里有家客栈。”小福勒住马喊道。 “那还不快走!”秦无病更兴奋了。 小斯认真的说:“快不起来的是你呀!” 小尔忙说:“我和小福让那家客栈的掌柜准备了羊肉锅子……” 秦无病顿觉双腿有力,他只轻轻一夹马腹,马儿竟比之前跑的快了许多。 “它饿了!”秦无病欢快的说。 …… 几人骑了一炷香的时间,又向西南方骑了一会儿,果见不远处一闪一闪点着‘气死风’灯,一家两层楼高的客栈孤零零的建在河边,竟让秦无病感到一丝诡异惊悚。 秦无病忙问小福:“不是说是在庄子里的客栈吗?庄子呢?” “这个庄子上的住户分散的零零散散的,天黑了,你看不到。” 秦无病点点头。 几人到了客栈门口下马,秦无病看到招牌上写着‘白来客栈’! 秦无病皱着眉想,这老板要多没文化才能起这么个名字! 这时,客栈的门打开了,一个麻脸伙计提着灯笑嘻嘻的迎了出来,朝着秦无病点头哈腰,转头对里面喊道:“大力二力,快出来牵马,给马喂上好的草料!白掌柜,财神来了!” 打里面马上跑出来俩壮汉,笑呵呵的接过几人手中的缰绳。 秦无病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迈进店内。 “今日真是财神到!”白掌柜拎着一串钥匙,朝秦无病拱了拱手:“平日里难得住几个人,今日一下子来了八个人!” 秦无病敷衍的朝白掌柜拱了拱手,问:“这么说还有别的客人?” “正是,那三人住了楼上的上房,几位爷将就一下,楼下这几间也不错,开几间?三间有些多了,还是两间好,人生地不熟的,每个人都能有个伴儿!” 秦无病笑呵呵的,在不经意间已经将白掌柜打量清楚,四十多岁,脸上的笑容入皮不入眼,一双三角眼闪着光,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狼!拿着钥匙的手甚是粗糙,食指上有老茧。 白掌柜拎着钥匙在前面带路,可秦无病还没说要几间房,他已经快速打开了两间,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秦无病笑意更浓,他朝福尔摩斯四人看了一眼,又挑了挑眉,四人心领神会。 “掌柜的,茅厕在哪?我得先方便一下!”小福笑呵呵的问。 “我也去,憋了一路了!”小尔也嚷嚷道。 “就在马厩旁边,出了门往右拐再右拐就看到了。”白掌柜热情的很:“刚才这两位爷来说要吃羊肉锅子,我已经让厨房备下了,几位爷什么时候用?” “就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好安置的,先送些热水来洗洗脸就吃!”秦无病说的云淡风轻,余光却没放过白掌柜点头时脸上的奸笑。 这时,住在楼上上房的三位客人也下了楼,秦无病转头一看,是一位老者带着两位长随,老者一身穿着显得极富贵,见秦无病看向他,还朝秦无病点了点头。 …… 小福和小尔出去上茅厕是假,查验下这家客栈是真。 福尔摩斯四人是当年李氏求了老夫人,老夫人又跟秦老爷子商量再三才答应给秦无病做长随的。 秦家早年间运货需要请镖局护送,后来做大了,干脆自己也建了镖局,除了省去运货请镖局的麻烦,还能为自家培养身手好的家丁护院和长随。 福尔摩斯四人都是孤儿,五六岁的时候就被秦老爷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送去镖局,镖局的武教头可都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秦老爷子花重金聘请的!秦老爷子买下的孤儿也不止福尔摩斯四人,但是这四人却是几位武教头口中的佼佼者! 除去武艺练得好,人也机灵! 这四人从十二岁起便跟着走镖,哪危险去哪,五年后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秦老爷子本想给四个儿子一人留一个,最后竟全都给了秦无病,只因老夫人的一句话:“留在家里的,可能是最危险的。” 话怎么说都有理。 …… 小福和小尔绕到客栈后方,此处距离那条河不到十米,小福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小尔走到墙边轻轻敲了敲墙。 俩人凑到一起,小福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黑店!” 小尔点头:“我刚看了一下床,床下有砖槽,怕是有机关。” “土是松的,不是浮土,墙是空的,还守着一条河,他们倒是方便!” 俩人低声计议一阵,这才去茅房解了手回到客栈内。 这时,秦无病本着在外靠朋友,没有就现交的原则,已经自来熟的邀请那位老者共用晚饭。 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底部烧着红碳,俩人正笑呵呵的聊着什么,白掌柜刚端上了几盘肉,招呼着几人动筷子后又下去端菜了。 “快来,今日也别管是不是下人随从,都坐下一起吃!”秦无病招呼小福和小尔,顺便从俩人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推测。 老者也招呼身后的两名随从说:“既然这位小友这般说了,你们俩也坐下一起吃,荒郊野外的,不讲那些规矩!” 那二人可不像福尔摩斯四人这般,秦无病一说就都坐下了,他二人反倒向后退了一步,年轻一些的说:“我让厨房烫了酒,我去看看可烫好了。” 小福刚坐下,马上起身说:“咱俩一起去,我看看他们厨房干不干净,别让我们少爷吃完拉肚子。” 小尔默默的跟着两人也去了厨房,留下小摩和小斯一左一右的坐在秦无病两侧。 而那位老者身后的人,却一直站着。 第17章 遇黑店(二)一更 秦无病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白净的面孔比方如山还要干净,三四十岁的样子,一直躬着身子站着,秦无病笑了笑道:“黄老板看着慈眉善目的,仆从却极有规矩,难怪黄老板能做皇商!” 可能是因为晚上天凉,黄老板穿了件青风毛底绸夹袍,这时铜锅已经烧得滚烫,锅里的白汤咕噜咕噜翻滚着,锅里的葱姜也跟着翻滚,热气和香气四溢,黄老板的脸上透着一股红润,虽眼角嘴角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可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得深不见底。 黄老板笑吟吟的拿起筷子,身后的人马上上前也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肉夹进锅里,来回涮了涮,见肉变了颜色,便取出蘸了一下旁边自己碗里的酱料,就要往嘴里放,秦无病忙阻拦道:“别着急吃!” 那人愣了一下。 秦无病颇有深意的看向黄老板道: “咱爷俩儿难得遇上,都说缘分这东西是几辈子修来的,咱俩先好好唠唠,我家也是商户,只是做不了皇家的生意,黄老板愿不愿意松松指缝,漏出点来给我们秦家?” 黄老板笑的很欢快,他挥了挥手,那人便放下了筷子。 “你这小友,刚刚还说自己是捕快,突然间又变商户了?” “这话说的,我是捕快,我家里是商户,这有何不妥?” “既然家中富足,为何还要去做捕快?” “说起这个,我还真想发几句牢骚,我是不缺钱,想做捕快全凭好这个,可别的捕快不是!这些人既不在衙门编制里,又无酬劳,还要让他们手中有权,你看捕快平日都要干些什么:破案缉捕,催差征粮,解押催租……这些差事,我就想问问,这不是逼着他们收受贿赂,敲诈勒索?让他们一心只知牟利,鱼肉乡民?黄老板可听说过:‘脚鞋钱’‘酒饭钱’‘宽限钱’‘买放钱’和‘说和钱’?” 黄老板和善的笑容渐渐收敛。 “都是人,谁没贪念?当官的每年还有个察考评定,别管会不会弄虚作假,其目的是好的,为了保住官位,有的官员们装模作样的还要努力一下子,捕快呢?其他衙役呢?一个县太爷上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可对治理一事任嘛不懂,全靠县衙里的小吏按照惯例办差,好不容易赶上个廉政清明的好官,那些被养刁了的衙役小吏能让他好过?这只是对下,对上那些弯弯绕绕我就不懂了,反正清官难做!说着捕快的事,怎么就聊到清官上了?” 黄老板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秦无病说的有些口干,又不敢喝桌上的茶水,扭头看了眼小摩,小摩赶紧去客房将带的水囊拿出来。 秦无病喝了几大口,又开口道:“昨日刚办个案子,黄老板肯定想不到,是一起科考舞弊的案子!” 黄老板眼睛瞪得滴流圆:“你这小友越说越离谱,科场舞弊案能发生在县里?” “是不是离谱?还就这么离谱!凶犯找了要赶考的亲戚,谈好价钱,明年春闱保证取中,可那亲戚手里没银子,让凶犯先垫付,那凶犯能干吗?他这亲戚就威胁……” “这凶犯便杀了这个亲戚?” “正是!我昨日审那凶犯,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别管主考官是谁,都可做成!” 黄老板阴着脸,嘴角下沉:“就无人能管的了?” “问谁呢?我要是手中有尚方宝剑,不知要砍死多少人!咳,我今天也是……”秦无病看了看手里的水囊:“水喝多了,多说两句,要是一人头悬梁锥刺股的一门心思想高中,脑子里却想的是万亩良田,真金白银,你说让他高中有何意义?相反,若是有人家中有钱,心里想的是为朝廷效力,图的不是黄金万两,有能力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我想说什么?哦,文品也好,人品也罢,不是靠花没花银子就能断定的,诶?我怎么还替他们说上话了?” 秦无病正说纳闷,只听厨房那边传来小福的一声爆喝:“抄家伙!” 秦无病愣了一下,黄老板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肉还颤了颤。 小摩和小斯反应倒是快,挥手扯掉身上的长袍,露出里面黑色紧身衣。 “小福让你们抄家伙,没让你们脱衣服!家伙呢?”秦无病极是无语的问。 小摩从怀中掏出两节棍子放在秦无病面前说:“你的!” “你拿我的家伙是几个意思?就这么几个毛贼,还需我动手?” “以防万一!”小斯严肃的说。 这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两名壮汉,手拿砍刀,哇呀呀的就朝秦无病这桌奔来,小摩赤手空拳迎过去。 秦无病拿起自己的双截棍,看了看,又抬头担忧的看向对面黄老板问道:“你们主仆二人,一个老,一个弱,一会儿谁保护谁?” 黄老板哈哈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这兵器可是盘龙棍?” “我改了名字,叫双截棍!盘龙棍一端长一端短,不好用。” 小摩这时已将一人击倒夺过砍刀,转身利落的砍倒另一人,又回身将倒地之人砍死,出手既快且狠! 之前被砍倒的贼人趴到了桌子边上,秦无病用脚踹了两下,将尸体踹到一边,故作沉稳的抬头问小摩:“你的剑呢?” “忘带了!” 秦无病又转头问小斯:“你也忘了?” “我们四个有一人记着,就不会有人忘,有一人忘了,就是都忘了。”小斯认真的回答。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道:“整日把你们闲的,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一边了,厨房里还有两个你们的好兄弟,他们正两手空空的跟贼人肉搏,你们……不去看看?” “厨房里有刀,就算没有,贼人手里有什么,他们手里就能有什么!”小摩说着扔给小斯一把砍刀。 就在这时,楼上楼下的客房门口忽又冒出七八个身穿紧身黑衣手拿刀剑的贼人。 秦无病双眉一挑,兴奋的喊道:“咱们这是捅了贼窝了!房间内都有机关暗道!” 小摩和小斯握着砍刀迎了上去。 第18章 遇黑店(三)二更 小摩大喝一声,脚下用力,如展翅雄鹰般掠身直去,手中砍刀在落下时狠狠砍在贼人脖颈处,鲜血四溅,他毫不停留,算准下一个贼人位置将手中砍刀送了出去,正中那人心口,他一个利落转身将那贼人的剑握在手中,又抬脚将那人尸体踹到一边,同时挥剑刺向另一贼人。 “多大点地方,飞个球呀!显你!”秦无病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看看人家小斯,诶,对嘛,就该这样中规中矩的打,出刀,躲刀,砍死!注意脚下节奏,速度再快一点……” 小摩退到秦无病身侧:“你上!” 秦无病赶紧闭嘴,小摩再次冲了上去,此时厨房里的人也打到了外面,小福喊道:“暗道出口在厨房,里面怕是还有人!” “每个房间都通有暗道,可不止厨房一个口!”小摩喊道。 秦无病摇着头说:“多大个买卖,至不至于?” “怎会不至于?”消失了半天的白掌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秦无病身后。 “诶,你个老东西,看见他在我身后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秦无病吓了一跳,随即朝黄老板嚷嚷道。 黄老板也瞪眼道:“你个猢狲,刚刚救了你一命你倒不领情,我若是高声疾呼,他定会挥刀砍你……” “我怕他砍?你当我这双截棍是摆设?” “不是摆设你倒是用啊!” 一老一小斗上了嘴,可把一边的白掌柜急坏了,他大喊一声:“一个皇商,一个秦小七爷,这趟买卖就值了,你们二人最好束手就擒,免得自己的随从送命!” 白老板说着上前了两步。 “老东西看到了没有,就是因为你!才让他们动了杀心!” “秦小七爷又是谁?他们知道我是皇商是我自己说的,你可没说过自己是谁,他们怎地就认识你?分明是冲你来的!” “冲你!” “冲你!” ‘哗啦啦’‘啊啊啊’‘叮铃咣当’ 一老一小争执的面红耳赤,都站起了身子,秦无病突然伸手端起热气腾腾的锅子,顺着黄老板的眼神,转身就扔了过去。 一锅热汤一点没浪费,连同锅底的红碳全部撒在白老板身上,白老板被烫的嗷嗷直叫和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秦无病的手指头也烫伤了,疼的他龇牙咧嘴。 黄老板哈哈大笑道:“小猢狲为何不用你那双截棍?” “太多年没用了,怕有些生疏。” “哦?多久未用了?” 秦无病认真想了想:“快二十年了。” 黄老板瞪大双眼:“你今年多大?” “二十!” “那就是没用过!” “闲时也玩两下,可玩儿和对敌还是有区别的。” “我平时还耍几下剑呢!”黄老板说着看向福尔摩斯他们几人。 秦无病吹着手指头也看了过去。 人数上对方占优,有点层出不尽的意思,福尔摩斯四人此时手中都换做长剑,用起来更是顺手,加上黄老板的随从武艺高强,几人也算是应对自如,却也累的不轻,难免有漏网之鱼奔向秦无病的桌子,几人总要时不时的回撤一下拦截。 这时又有贼人冲向桌子,小福眼疾手快,在那人快到桌前,回首利落一剑,那人啊了一声扑向桌子,秦无病和黄老板只对了下眼神,一老一小很是默契的抬起桌子就走,那人尸体直接扑到地上。 秦无病不小心踩到了正在地上呻吟翻滚的白掌柜,使之痛上加痛,哀嚎声更大。 秦无病下意识的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啊!” 白掌柜的脸上已经分不出生肉和熟肉了,再有几片姜片葱段做陪衬,更是惨不忍睹,秦无病看着直摇头。 二人搬着桌子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离门口太近,怕有人突然冲进来,离房间太近,也怕有人冒出来,黄老板的仆从几次想接过桌子,都被黄老板拒绝了,秦无病不耐烦的问:“你没看见我们俩只搬了桌子,没搬长凳,你就不知道把那长凳搬上?” 黄老板却说:“要我说,还是原来那地方安全些。” 秦无病想想觉得也对,两人搬着桌子又回到原地。 放下桌子,秦无病冲打斗中的贼人喊道:“姓白的眼看就要没气了,你们还打个什么劲儿?” 之前迎出门口帮着牵马的大力还活着,只听他高声道:“他死了更好,少个人分银子,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今日插翅难飞!” 秦无病一脚踩在长凳上,冷笑几声问道:“就凭你们几个?” “还有兄弟正在赶来的路上,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你们最好,啊……” “最烦话多的!”黄老板的随从一剑刺在大力的要害,口中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放下腿坐好,审视的看向黄老板说:“这事……怕真的是冲着你来的。” 黄老板呵呵一笑说:“秦小七爷的名声在这里也响的很。” “他的人或许是冲着我,”秦无病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掌柜,又指了指那几个打斗中的人:“那些人不是!” “哦?为何?” “冲我来是图财,活的我才有用,冲你来是谋命,你死了他们才有银子拿!再说,那些冲我来的贼人都是假把式,早早的都被打趴下了,冲你来的都有些真本事,瞧把我的福尔摩斯累的!” “你这猢狲,有些意思!” “猢狲猢狲的,我又不是猴!你也不是佛!别这么叫我,就叫我无病……” “无病?” “诶!你看这多好,显得你知书达理!先说眼前正事,我保你性命,作为报答,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哦?你怎知我不能自保?”黄老板玩味的看着秦无病。 “你的人来不了这么快,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来,你那个随从自然是个高手,可双拳难敌四手,你后面这位,我看不出来有没有本事,就算有,他也不敢轻易离开,跟没有一样!”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啪’一个贼人被小尔飞踹,跌到桌子上,秦无病诶呦一声,下意识拿起双截棍一端,嗖,啪!另一端游离棍狠狠砸在贼人的头上,那人啊了一声,秦无病抬腿一脚把贼人踹到一边,小尔回撤补了一剑。 “说说你想让我答应什么事?”黄老板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问你帅不帅?”秦无病摸了下鼻子,举着双截棍问。 “有病!” “无病!” “别管有没有病,先说你的事。” “保我秦家在这趟浑水中,安然无恙!”秦无病放下双截棍,看着黄老板认真的说。 第19章 遇黑店(四)一更 黄老板哈哈一笑,问:“我听说过秦家,生意都做到边关塞外了,你怎知我有本事护住你们……” 黄老板话没说完,他和秦无病同时抬起桌子,左移三步,一名贼人的尸首落在了刚才的桌子的位置。 别看只有三步,秦无病要躲开小摩最早砍杀的人,还要躲开带死不活的白掌柜,即便这么艰难,他嘴里也没闲着: “有些事没必要说破,这么大的阵仗,除了一开始你脸上的肉抖了抖,再没见你有过惊恐之色,再瞧你这体态和肤色,不是养尊处优的养不成这样,必是出自富贵人家,是富还是贵?你可知越是富人越惜命,这时候怕是早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莫忘了你也算富人!” “我不一样!” “咱俩是不是先把桌子放下?你不累吗?” “你说的轻巧,放哪?”秦无病说着看向了门外。 “也是个好办法,至少视野开阔,有人来了,咱们再进来!” 二人抬着桌子就出了客栈,黄老板那位仆人赶紧抱起两把长凳,掉一个,捡一个,捡一个,掉一个的跟了出去。 秦无病把桌子放下,很认真的问黄老板:“咱俩为什么要一直抬着桌子?” 黄老板哈哈大笑:“你这猢狲真是有意思!德喜,想办法弄些热茶来,要不然这桌子可就白搬出来了!” 德喜躬身进了客栈。 秦无病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德喜的背影,又看了看黄老板,问:“他敢离开你?” “有何不敢?”黄老板笑呵呵的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伸手将双截棍放入怀中说:“看来我是用不上它了!但是,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今晚我没来呢?” 黄老板但笑不语。 “哦,暗处还有,看样子这条鱼不小啊!我不小心又趟了浑水啊!” “怎么是又?之前趟了什么浑水?你家族里的事?” 秦无病摆摆手: “就是那个科场舞弊的案子,人是我抓的,也是我鼓动县太爷去明州府的,府尹蔡大人在还没见到方县令之前,只知案情大概便要见我,能有什么好事?唉,也是我之前想的简单了,觉得这么大的案子,能有我一个小捕快什么事?我还等着看他们大官之间斗法呢!” “我忘了最紧要的一点,谁不是捡软柿子捏?蔡大人这么着急让我去明州府,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他想大事化小找人背锅,要么他想找人替他冲在前面,不论他想如何,我都好不了!现如今,又碰上了你这档子事,诶,刚才我说的条件……算了,你原本也用不到我护着!” “你抓了那人,升堂过审有县令做,你何苦自讨苦吃?” “快别提那位县太爷了,我仗着家里有银子,把他喂得饱饱的,就为了少出些冤假错案,让他审?这事就没了!” 黄老板呵呵一笑道:“当官捞银子的见的多了,自己花银子替百姓主持公道的,真是不多。” “我也不管你爱不爱听,想要江山社稷稳稳当当,司法讼狱最不容松懈,不说完全是非公断,黑白分明,那也至少要做到为官者不敢轻易如何,我不懂为官之道,但像现在这般,只要有官司,必定把犯人证人左邻右舍好一顿折腾,熬油刮骨的折腾!图什么?银子啊!我刚做捕快的时候,你可知遇到最多的是什么事?百姓说屈死不告状!你说好欺负的都欺负完了,这江山还稳当的了吗?” 黄老板眯着眼睛,审视着秦无病,他知道这个小捕快很聪明,大概猜出了他是谁,就算不知道名头,也知道官位小不了,可他偏偏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些话,是何用意? 这时,德喜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走了出来。 “里面如何了?”黄老板问。 德喜一边斟茶一边说: “四虎说已经放出去三拨报信的人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客栈外的入口堵了,他派人守在那里,暗道里应该还有人,厨房这边的出口用块板子虚盖着,上面放着他们煮开的一锅水……” “这主意好!”秦无病马上赞许道:“各个房间的出口都堵了吗?” 德喜看向黄老板,黄老板微微点头,德喜才说:“堵了。” “这活动还要多久结束?”秦无病问。 黄老板挑了挑眉:“活动?” “你那条大鱼肯定上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秦无病换了个说法。 “哦,天亮前!” “那还坐这喝冷风?你是穿的不少,我不行,我冷,我睡觉去了!”秦无病一口喝下德喜刚刚斟满的茶,起身进了客栈。 黄老板这次颇为意外,他收起笑容,皱起了眉头。 德喜躬身说:“这位秦小七爷……心真大!” “叫人去看看他是真的睡觉了吗?” …… 秦无病当然是真的睡觉去了,不仅他去睡了,还喊上福尔摩斯四个人也回屋睡觉去了,人家早有准备,他们还跟着掺合,有些画蛇添足了。 对于秦无病来说,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想当年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以为只要死了就能再穿回去破案,那是各种作死!结果都能逢凶化吉,直到他慢慢接受了留下了,也就慢慢对死亡失去了恐惧。 但不怕不代表不重视,秦无病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这一晚的表现他给自己打满分,既充分的表现了自己分析推理的能力,又将科考舞弊的案子说了,顺便还特意表现的没大没小好让那位贵人对他能留下深刻的记忆,贵人的那句‘猢狲’,秦无病觉得是一种爱称,就像老人喊自己的孙子…… 秦无病觉得这次的大腿算是抱上了,他笑了笑,人啊,这一生的输赢不在起跑线上,而在人生路的各种机遇上!机遇来了,你有没有本事抓住?秦无病觉得他有!之前还担心自己这趟明州之行小命难保,家族也难迈过眼前这道坎,可转眼,他就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秦无病傻笑着,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睡着了。 …… 第20章 明州府内斗府尹(一)一更 转天上午,秦无病巳时初才起身,他没有惊讶外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安静,也没有惊讶整个客栈不见任何尸体,更没有惊讶黄老板竟是留了人等他们,这可是他辛苦演了一晚上,最想见到的。 秦无病收拾妥当,美滋滋的出了客房。 德喜的脸色可没有昨晚和善,他没想到秦无病竟能睡到这个时辰,连累他等了这么久,一宿没睡不说,一会儿还要快马加鞭的去追主子。 秦无病嗯了一个长音,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德喜略一躬身,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几个在等秦小七爷起身离开。”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又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他很失落,昨晚一通卖力的演出,再看到德喜等在这,他还以为自己欲擒故纵的方法见效了,却原来只是梦一场! 明州府一行……全靠自己了! 他苦笑了一下问道: “不知黄老板打算如何处置这家客栈?” “烧了!” “烧了?” “秦小七爷不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吗?还是快快启程!”德喜显得有点不耐烦,眼皮都没抬,转身向客栈门口走去。 “有劳公公了!”秦无病高声喊道。 德喜一个踉跄,差点趴到地上。 秦无病在后面抖动着双肩,没有笑出声,心情多少缓解了那么一点。 离开客栈的时候,秦无病回头看了看那块招牌,此时天光大亮,‘百味客栈’四个大字倒是清晰的很,只是年头长了些,有些笔画被风雨洗刷的淡了些,脏了些,才会让他昨晚看成‘白来客栈’。 秦无病寒着一张脸上马,人生百味,谁都逃不过,但想让他最终白来这一世,门儿都没有! …… 再次启程,秦无病的骑术莫名的进步了不少,虽不至于风驰电掣,但是已经比昨日快了很多。 其实这跟秦无病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无人帮扶便只有死路一条吗?秦无病心中装满了各种不忿和不服,难免咬牙切齿,双腿用力,马儿自然就跑的快了些。 即便如此,五人还是在晚间住了客栈转天上午才到了明州府。 秦无病最不喜拖沓,他既然知道等着自己的可能是什么,拖也没有用! 他眯着眼睛先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高大的城门,之前各种雄心壮志,此刻都归为了平静,他想:只要不是横着出来,就算赢! 明州府属江南省,领两州七县,管辖之地河道纵横,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能工巧匠辈出,漕运,盐运,皆以明州为中心。 明州府周边地方上缴皇粮国税必经明州北上京都,明州城内有盐运使衙门和大量盐商,只因最大的盐场便在明州管辖内的乾州。 民间都称“天下殷富,莫逾江南,江南繁丽,莫盛明州” 所以方如山虽只是个县令,却不知比其他地方的府尹强上多少,他怎会不小心呵护着!更何况是明州府尹的蔡友坤蔡大人了。 秦无病没见过蔡大人,但从方如山的言行中便知是一只大蛀虫,还是体型硕大的那种,秦无病在路上做了几个推论,就像他跟黄老板说的那样,对于他而言,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是他一开始想简单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秦无病在马背上可没有白颠簸,既然之前想简单了,现在往复杂了整一整就是了,想要他的命,那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意给,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 进了明州府的城门,秦无病一路高昂着头,福尔摩斯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按照小福给的路线慢悠悠的走向府衙。 秦无病刚晃荡到府衙那条街上,远远的便看到方如山正一堆人围着,小心翼翼的下马,秦无病乐了,快走两步赶了过去。 “堂尊一路辛苦!”秦无病高喊着。 方如山刚踏实的站到地上,被秦无病这一喊,双腿抖动了一下,这才寻声望去,他一看是秦无病,想咧嘴笑一下表示礼貌,可他累得忘了这项技能,所以秦无病看到的是一只呲着牙的肥仓鼠。 方如山自是很高兴在见到蔡大人之前先看到秦无病,这样有些问题就不用他应对了。 可惜,蔡友坤没有给方如山偷懒的机会,他先命人收押了于世成,然后把秦无病晾在一边,单独跟方如山谈了很久…… 秦无病在耳房里从太阳高升等到太阳西斜,中间喝了两壶茶,吃了一碗面,上了几趟茅厕,无一人与他说过一句话。 他也不急,把还记得的歌都哼唱了一遍,心里一遍遍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法。 直到天色暗下,才有衙役将他带至府衙正堂边上的厢房内。 蔡友坤一身便服坐在上首悠悠喝着茶,秦无病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 秦无病躬身喊了声蔡大人,便站到一边,垂手而立。 “你可知罪?”半响,蔡大人才从口中挤出四个字,听着慵懒却又透着一股子威严。 秦无病笑呵呵的答:“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知不知的也就无所谓了。” 蔡友坤这才抬眼打量起秦无病,在他看来,晾了多半日,现下又是在正堂边的厢房里,他只要一吓唬,这个小捕快必定屁滚尿流,到时他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可他没想到秦无病如此镇定。 “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惜书读的少了些……” “读书何用?若是只那一种用途,天下可以无书!”秦无病依旧垂着头。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你一个小小捕快,只因那于家抢了你们秦家的生意,便趁着于世成恼怒下杀了表兄,你便借机生出诬告的心思,想灭于家满门将生意占为己有,心思忒狠毒!” 秦无病听罢长出一口气,笑了,知道对方怎么落棋就好办了! 第21章 明州府内斗府尹(二)二更 “大人,这里有两处说不通,需重新斟酌一下,”秦无病也不急反倒恭谨的回答:“一是于世成杀表兄这事不能是恼怒之下杀的,他二人不比从前,于世成比他表兄有钱的多,恼不起来,只能说死者范文进抓住了于世成的小辫子做威胁,于世成怕此事被人知,又怕范文进将来还会拿这事继续要挟,索性杀了!至于小辫子是什么,就烦劳大人好好想想。” “二是我们秦家实在是家大业大,与我秦家相比,于家只能算作是小小商户,抢我家生意说不通,不如说于世成曾私下说过有损我秦家名声的话,我便怀恨在心,一直寻机报复,这次让我抓了个正着,如此这般就说的通了,不然,悠悠众口不好堵,又赶上钦差南下,着实有可能会连累了大人。” 蔡友坤听愣住了。 他以为秦无病听完便会跪地求饶,他最终目的不仅要弄到一些银子,还要让秦无病背下诬陷的罪名,将科考舞弊之事盖住,这种一石二鸟的事,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很是得心应手,可…… 蔡友坤坐直身子,眯着眼审视的看着秦无病:“你就不怕掉脑袋?不怕秦家被你牵连?” “我怕也不管用,为何还要怕?”秦无病说着抬起头,蔡友坤看到了一张笑得灿烂且英俊的脸。 “蔡大人有蔡大人的考量,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大人只管去做,无需考虑问我什么。”秦无病笑得坦荡。 蔡友坤不会了!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走到蔡友坤桌边,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说:“比如这茶水,我饮的是水,而蔡大人饮了便是祸水,这里边的区别,蔡大人可能想得明白?” ‘啪!’蔡友坤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放肆!无知小儿,可知在父母官面前狂傲无礼便是罪!” “大人勿恼!”秦无病洒脱一笑:“有人要取我性命,谋我家产,我有两条路可行,一是乖乖的擦干净脖子,把自己辛苦积攒的银子奉上,垂头等着别人砍我,二是……奋力一搏,大不了也是死,差哪了呢?差一口气上!” “你靠什么搏,我取尔性命犹如……” “那是自然,你是谁?我又是谁?我饮的水取自清泉,炊火烧开,自斟自饮,你饮的水取自贪泉,王孙公子烧灶,红巾翠袖洗器,饮一杯,则廉者贪,谨者狂,聪者失听,明者昏视——这还不是祸水?大人可想想自己的症状,是不是都占了?” 没等蔡友坤开口,秦无病紧跟着又问:“大人如今还能听进去什么?还能看到什么?” 蔡友坤眯着眼睛呵呵冷笑了两声说:“没想到你还读过书!” “也是背了许久才记下的。” “你这么能说,是为了拖延?” “被大人看破了。”秦无病朝蔡友坤拱了拱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想不明白你拖延有何用?” “没什么大用处,不过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实情,我总想着,明州府尹这个肥缺应是不少人心中的惦念,大人为官几十年,哪能没几个盼着大人倒大霉的朋友?三天内,我保证明州府内老少皆知,若是恰巧被大人同朝为官的朋友们听了去,又或者被南下的钦差听到,没准我就出名了,大人!”秦无病突然站直身子,严肃认真的朝蔡友坤拱了拱手道:“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我誓与大人共存亡!” “你!”蔡友坤心虚了! 他自是知道这次南下奉皇命督修河道,办粮赈灾的是谁,他更知道这位如今已经在明州境内,所以他才着急让秦无病过来,着急让他认下诬告之罪,着急从秦家整出点银子应对后面的事,可他着了半天急,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无病堵在这里了,饶是他经过无数惊涛骇浪,此时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很难权衡轻重利弊。 秦无病忙说: “我有个主意,大人听听是否可行?今晚就先这样,反正我也跑不了,大人回去可仔细思量,也可找人去外面查验我说的是否属实,大人也好做出决策,此时非彼时,还是要慎重些!” 蔡友坤怒目瞪着秦无病,满腔的怒火不知道因何而起更不知可以向何处发,只见他咬着后槽牙说道:“即便今日不能将你如何,待他日……你也一样逃不出我手掌心!”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大人啊,说句不该说的,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这句话大人一定要细品!你现在说将来,讲他日有何用?你怎知他日……你不是阶下囚?” “你不用操心他日我会不会是阶下囚,今日我倒是能让你成为阶下囚!来人!”蔡友坤爆喝一声,两名长随应了一声是,从外面冲了进来。 秦无病早就将双手合拢一处,见有人进来更是快步迎了过去,口中还嘟囔:“快快快,等的我都心焦了!” “慢着!”蔡友坤眼睛都有些泛红了,他上前几步瞪着转头看着他的秦无病问:“你这是何意?” 秦无病身子都没转,双手仍旧举着,只转着头无奈道:“大人行事应该利落些!” “带走!”蔡友坤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就对喽!要不然如何做到荣辱与共?”秦无病看着两名长随拿出绳索,笑嘻嘻的嘟囔着。 “慢着!”蔡友坤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你,你此话何意?” 秦无病转头道:“字面上的意思呀!我刚才说要大人与我生死与共,忘了荣辱与共了,这怪我!走,绑也绑了,别耽搁了。” 秦无病说着自己就往门口走。 “给他松绑,让他在耳房将就一宿,明日再做定夺!” 这句话是蔡友坤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此时是何种心情。 秦无病悬了一天的心终是放下了,却装作未能如愿,垂头丧气的跟着下人去了耳房。 …… 第22章 借刀杀人 耳房潮湿阴冷,堆了些杂物,有两把椅子,再无其他,无人给他点盏油灯送俩包子,可秦无病已经相当知足。 他坐在椅子上,将事情前前后后又认真再推了一遍。 如果蔡友坤收到科场舞弊案的消息选择等方如山到了,再命人找他,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点在他鼓动方如山如实上报的时候确实没有想仔细。 秦无病当时想的是蔡友坤为官这么多年,孰重孰轻应有些经验,正是因为此案牵扯甚广,明州府远离京城千里之外,手中又没有科考舞弊的确凿证据,他理应跟方如山一般,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才对,更何况恰逢钦差南下,总要收敛一些,这时候还敢挥手操刀,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事实是,这时候才是挥手操刀的时候,这时候不擦屁股啥时候擦? 秦无病见蔡友坤等不及见方如山就派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他这次是遇到坎儿了!只是当时不以为意,一心全在飞出鸟笼的雀跃中,他不过是个小捕快,能碍着别人多大的事? 等跟黄老板在黑店遇袭,秦无病明白了,既然有人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刺杀钦差,至少说明这个钦差是个有本事的,且是个正义的,对那些贪官污吏不会网开一面的,那他的明州府之行怕是有不了好果子吃! 钦差都敢杀,还有谁他们不敢杀?还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做? 说是钦差有点不准确,黄老板是谁?秦无病不知道,但是德喜的容貌告诉他,能用得上太监的怎么也得是皇亲国戚! 这么大个人物就在明州境内,虽然没能及时的抱住大腿,但他怎能不好好用一用! 可凡事都有两面,秦无病知道他虽躲过了今日的牢狱之灾,却未必能躲过之后的种种算计,今日的表现必定使他成为蔡友坤的眼中钉,随后呢? 蔡友坤自然更想杀了他!还留着他过年?一个小小的捕快而已!能用上便用一用,用不上杀了就是。 但不会让他死在府衙! 秦无病在黑暗中眯着眼睛,他今日若不这么做,不过是多活两日罢了,好像如何做都躲不过一死!难不成要开始流浪的生活了?靠福尔摩斯杀出一条活路来,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怎么斗? …… 蔡友坤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两位幕僚阴沉着脸,坐在一侧。 一人说:“大人,这个小捕快非池中物啊!按理说他今日是穷途末路,本就是商户之子,毫无能耐可言,可他竟能全身而退!” 另一人道:“今日的事,大人可断他生死,可他未曾求过一句,与他同行的随从,确实在进城后便与他分开,去了哪却不知。” “正是!物反常即为妖!他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真说花了银子四处宣讲些什么,也不足为奇,因他一个小捕快而为大人引来诸多麻烦,实无必要!大人今日克己用忍,着实令人钦佩!” “一个小小的捕快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大人不过是暂时无暇顾及罢了,眼下正是多事之时,大人小心些没有坏处!” “本还想着多留他几日,既然大人今日已与他撕破脸,那此人万万留不得!需速速除去!却不能死在府衙之中。” 两位幕僚一唱一和,蔡友坤站住脚问:“如何做可省去麻烦?” 两位幕僚奸笑着相互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可借刀杀人!” 一人极是兴奋的解释道:“到时大人说他诬告便是诬告,说他曾收受贿赂谁敢替他辩驳?” 另一人呵呵奸笑两声说:“正是!到时秦家需将贪墨的银两上交,科场舞弊案也可揭过!只需这般……” 蔡友坤胸中的闷气被两位幕僚说的基本散尽了,他频频点头,书房内突然传来三人郎朗笑声,震得屋顶上歇脚的鸟儿,扑棱棱惊吓着飞走了。 …… 转天早晨,秦无病还趴在桌子上迷糊着,便有人进屋来催促他离开,只说府尹大人命他尽快赶回静海县。 秦无病擦了擦眼屎,心中替方如山默哀了一下,这才起身昂首大步流星的走出府衙。 昨日与蔡友坤的亲切会晤让秦无病知道,这位府尹大人属于拉出去腰斩之后再查罪证,只会觉得刑法轻了的,既如此,这位大人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跟他耗精力!他要应对的事情多着呢! 朝中律法:人命案子先是地方审理,然后府衙审理,最后提刑按察使司审理,再上报刑部。 秦无病昨日的表现,蔡友坤怎会让他见到按察使?却也不会再留他,在他们眼里,人命如草芥,当然是别人的命! 但是又不能让他死在府衙,秦无病知道他确实沾了钦差的光,要不然,在这明州府衙,蔡友坤想一手遮天再容易不过,除掉他易如反掌,哪怕将来秦家人闹腾,蔡友坤也能应对。 可此时不同往时,秦无病昨日的话还是让蔡友坤忌惮了,秦家除了银子,还有这些年积累的与各地方官员接触的机会,真说秦无病死在府衙,秦家若是倾全家之力,他这个让人眼红的明州府尹,在钦差南下的时候,怕是没好日子过。 那就只能假手于人,会借谁的刀来杀他呢? 方如山昨日定是见过蔡友坤后便被蔡友坤轰走的,那么这个时间应该在路上,蔡友坤命他急回静海,那么在这条明州通往静海的路上,可就明摆着有他们俩人了,杀他的自然不会是方如山,方胖子知道了定会吓得尿了裤子,但事后,行刺之人一定自认是方如山的人,方如山……弃子! 有没有可能另派他人? 秦无病想到这,摇了摇头。 事出总要有因,谁杀他,都不如方如山杀他来的合情合理,这个局也解释的通,二人都在同一天见过蔡友坤,事后方如山就杀了小捕快,这背后的原因,那还不是蔡友坤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的,因为那时候的方如山会傻啦唧的极力配合! 蔡友坤会用什么理由呢? 秦无病走在街上正想着,忽被人撞了一下,秦无病皱眉回望,只见那人鬼鬼祟祟,双手护住胸部,慌张至极! 第23章 当街杀人 秦无病先是摸了摸自己身上可有丢了什么,这才想起东西都在福尔摩斯四人身上,这个时辰,秦无病抬头望了望天,四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秦无病又转身看了看撞他之人,那人正快速疾步前行,已经快走出他视线了,行迹实在太过可疑!秦无病看得心痒痒,他没再多想,追了上去! 小福坐在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已经看到秦无病了,刚要挥手,便见到秦无病转身飞奔而去,忙叫上那哥三个,扔下一锭碎银,跑出酒楼,也追了上去。 那人行色慌张,边走边不时回头,等见有人追他,竟是跑了起来。 秦无病追着可疑之人,福尔摩斯四人追着秦无病,街上好事之人不少,见这架势,以为有好戏可看,便有一些人一路小跑远远的跟着。 一时间街上可就热闹了起来。 秦无病一路狂追,边追边怨恨蔡友坤不给他饭吃,不然这时候定然已经将那人抓住,问清楚缘由了。 就在秦无病龇牙咧嘴眼看就要追上那人时,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一身劲装,戴着披风,腰中带剑的男人! 这男人就在秦无病眼前,快速拔剑捅向奔跑那人,然后剑进鞘,转身便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那人应声倒地,秦无病瞪大双眼喊:“玩儿呢!” 周围行人惊叫连连。 这时福尔摩斯已经追到近前,秦无病脚下没停喊道:“留下俩人看着尸体,他怀中定有极重要的东西,取出保护起来!” 小福和小尔停下脚步,小摩和小斯继续跟着秦无病追。 小福走到尸体旁,刚蹲下要取那怀中之物,一柄长剑已到眼前,小福就地一滚,躲过长剑,小尔已经挥剑迎上,心中还在庆幸那日离开客栈时,没有将剑留下。 两柄剑在空中相遇,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小尔身躯突像旋风般一个疾转,一脚踢在那人小腹,这一脚力量不小,那人竟是连退三步,眼见小福已经伸手将尸体怀中之物取出,那人急切的再次出剑…… 秦无病气喘吁吁的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小福和小尔,此时他更加确定自己又趟了新的浑水,府城之内,府衙街边,当街杀人!秦无病想想都兴奋!然后便发现小摩和小斯已经超过他,跑到他前面去了。 “就差两顿饭的事!”秦无病还替自己解释。 那些想看热闹的人远远的跟着,人数也越来越多。 这时跑在前面的小摩和小斯突然身形一顿,小摩从怀中掏出双截棍扔给后面的秦无病,喊了声:“打不过就跑!”然后抽出腰中长剑和小斯直奔拦在路上的三人。 秦无病脚下始终没有停歇,他惊愕的看着小摩和小斯为他开辟出来的跑道,倒吸一口凉气,用三个人拦着他们三个人,可见前面那个是个重要人物! 秦无病握着双截棍,呲着牙咧嘴呼哧带喘,边跑边想:会不会在追上之前活活累死? 前面那人好像也是这么想的,突然就不跑了,喘着粗气猛地转身,手握在剑柄上,一步步走向秦无病。 秦无病站住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手拿着双截棍,一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说: “你,你先别急着送死,我怎么也得让你死的明白!你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人,就是为了引我追你,好让你的同伙有机会将那人怀中之物取走,可惜,你不知道我也有同伙!” 那人长相凶狠,一脸狞笑着说:“那又如何,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你这话我不认同!”秦无病大口喘着粗气:“说的好像你能活着离开一样,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不过是几时死罢了,就看你们今日所为,当街杀人,脸都没有蒙,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那人呵呵冷笑,问:“你看这么大的动静,可有官府衙役前来?” 秦无病摇头道:“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确实不需要谁来,但是眼下嘛,他们怕是聚在一起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们不是不来,早晚得来……诶,说的好好的!” 只见那人握着手中剑已直扑秦无病,秦无病两世为人,都是抓人无数,却从未与人生死相博过,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之前一堆废话也是想让自己喘两口气儿,顺便等一下福尔摩斯四人,万一谁完事了,也好过来救他。 眼下他下意识的侧身躲过一剑,口中高声喊道:“我乃静海县捕快秦无病!” 喊完之后,他握住双截棍一端,挥动手臂放出另一端的游离棍狠狠砸向那人肩膀,口中还颇有声势的喊着:“啊……哒!” 那人哪见过这种棍子,想用剑挑开,哪知正中两棍之间的铁链,前端棍子自然回旋,两根棍子将利剑锁在当中,秦无病往回一收,喊了句:“拿来!” 那人差点利剑脱手,他迅速下腰转了一圈才勉强把剑抽了出来。 秦无病忙说:“刚才姿势不对,你等我摆好姿势再战!” 说罢,只见他前手屈肘握住主棍,将游离棍收到腋下夹住,后手成掌做护手,刚要迈腿摆造型,对方第二剑又快到眼前。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侧身甩出游离棍直奔那人面门,二人这时候离的太近,只听‘啪’的一声,这次那人没有反应过来,游离棍直中面门,他鼻子顿时血流注入! 又是一声‘啪’秦无病忘了收棍,那游离棍击到对方面门反弹回来,正砸中他的额头。 “再来!”秦无病揉着额头,向后两步重新摆好站姿。 …… 第24章 太巧了 围观的人群原本都比较远,但是,当他们发现这种打架他们没见过之后,慢慢的都聚拢了过来。 当街行凶那人也未曾与人这般打过,打他一下偏要伤自己一下,打到后来,那人已经不会打了,他时刻提防着甩出来的棍子砸到自己身上,又想看着那棍子回身再砸到对面那人身上,听他嗷嗷直叫,竟忘了自己身上的疼。 秦无病此刻后悔极了刚才报上姓名!报姓名自然是为了后续的事造势,可万没想到英雄气概没显出来,这场架打的颇有几分失了颜面。 双截棍是他上一世特别喜欢的,确实认真练过一段时间,这一世也只是让家里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一个,想起来就玩两下。 他忘了,这副肉身可没正经练过,真到对敌的时候,他竟一点也把控不住,但是有一点他做到了,敌人已经不敢用剑了,而且明显已经被他镇住了! 小福钻进人群的时候,连连叹气,他走上前去都没有用剑,虚晃一掌,然后一脚将那人踹飞,后面挤进人群的小摩迅速跟上补了一掌,那人暂时是起不来了。 秦无病长出一口气说:“我把他打的也差不多了!” 小斯和小尔这时也到了,小斯认真的说:“七少爷,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也差不多了。” 秦无病顿觉浑身酸痛,他将双截棍递给小摩,哀嚎着轻抚着全身。 “七少爷,你先别喊疼,我们比你疼!”小摩接过双截棍表情痛楚的说。 秦无病龇牙咧嘴说:“平日没白疼你们!” “不是,是你这张脸,回去之后夫人见到,我们四个屁股肯定开花!”小摩说着捂住了脸。 秦无病这才觉出脸上肿胀酸爽,他呲着牙问:“东西拿到手了吗?留活口了?” “我们可不敢当街杀人!打昏过去便是了。”小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递给秦无病。 秦无病直接打开看了,然后做出吃惊的表情喊道:“都是放印子钱的欠条!这么多!几万两不止!”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躁动了,纷纷涌向前,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秦无病还很认真的宣读欠条上的内容,放印子钱的都有谁,借印子钱的都有谁,福尔摩斯四人架起双臂,防止围观的人有机会损毁证物。 有人说:“这名字我听着耳熟,像是府衙里那位的干儿子。” 有人说:“还有他家管家。” “薛家怎么借了这么多钱?” “王秃子他们也敢借!” …… 秦无病念了几张,突然大喊一声:“完了,官府里的人一定会杀我灭口啊!” 他表情真挚,惊恐的样子做到十足,围观的人群突然向四下散去,很多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他,不住的摇头远离。 终于,府衙内的衙役们来了。 …… 蔡友坤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茶杯碗碟一股脑全都推到地上,还是不解气,一眼看到墙上挂的宝剑,抽出来就要往外走,被两位幕僚死死抱住! “大人息怒啊!此时更应冷静才对。” “大人现在就算是杀了夫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为何要杀夫人?我要杀了秦无病!”蔡友坤吼道。 “万万不可啊大人,此时不是杀他的时候啊!” “他的命就在大人手里握着,姑且让他多活两天!先把眼下着急的事情说定,提刑按察使谢大人明日便到,至少现在谢大人还不知道今日之事,大人需冷静下来想出应对之法!” 蔡友坤听罢一下卸了力气,一位幕僚顺势接过宝剑送回剑鞘中。 蔡友坤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道:“我今日收到消息,只知谢大人要来,却不知为何要来,一时间也无法找江总督问个清楚,这已经令我心神不安了,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唉,”蔡友坤低垂的着头叹气,突然扬起头怒目圆睁的喊道:“那小捕快就是我的克星!怎会偏生让他赶上这事!” “是是,他好办,等把眼下的急事应对好,再收拾他不迟!” “正是!放印子钱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到不了惊到谢大人的地步!提刑按察使掌一省刑名与监察之职,若是平日大人自是不惧,可偏这个时候来……” “那个小捕快不是有几个长随动手了吗?今日杀人的罪名安到他们头上!也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蔡友坤恶狠狠的说。 “那小捕快怎会罢休?” “你去说与他知,说在明面上,要么安在他头上,要么安在他家奴仆身上,他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别人的命?!跟他说完之后,让他赶紧离开,不然,哼!” 两位幕僚频频点头,谁会为了几个下人与官府争执! …… 秦无病与福尔摩斯四人原本是一起被带进府衙,可进了府衙就被分开带走了。 秦无病还是被带到了那间耳房,福尔摩斯四人却是直接下了大牢。 秦无病心里清楚,自己一时没管住老毛病,现在害得福尔摩斯在遭罪,自己也是一身伤! 可话又说回来,怎么会如此巧合? 虽说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家眷放印子钱,但通常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别闹出什么事,也无人追究。 今日的事透着蹊跷,被杀那人显然是蔡友坤的人,牛皮纸袋里的证据可都是指向他的,在府衙门口,那也算他自己的地盘,那人怎会如此惊慌?又怎会这么巧跟他撞在一起? 秦无病摸了摸肿胀的额头,这些事暂时想不出头绪,可接下来怕是还有更难应对的,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他需要保命,还必须要保福尔摩斯四人的命! 蔡友坤并没有把他送进大牢,只这一条,秦无病就觉得还有反转的可能! 看到牛皮纸袋里的那些欠条,秦无病是成心大声说出来的,报出名字也是成心的,他身后无人,只能依靠悠悠众口。 只凭这个想保命?秦无病苦笑,他轻轻摸了摸自己肿胀的额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 第25章 劝说 来见秦无病的幕僚姓崔,秀才出身,已经年过五旬,跟了蔡友坤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在他看来,这个差事很容易做到,如果让秦无病知道自己小命危矣,怕会连滚带爬的赶紧离开,只要这个小捕快离开府城,死在哪里都不意外。 刚才老钱看他的眼神可是无比的羡慕,这个差事办好,在蔡友坤眼里他必定又会重上几分,有些事自然也好开口。 崔幕僚信心满满的推开了耳房的门,甚至屏退了周围的人,一脸严肃的进了耳房。 秦无病坐在椅子上,只抬眼崔幕僚一眼,便继续做思考状。 “你可知我是谁?”崔幕僚扬着头鄙夷的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没有吭声。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好了,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你这人!”秦无病很不耐烦:“你说你的,又没人拦着你,我想我的,咱俩谁也别打扰谁不是挺好?” “我在与你说话!你不应我,我如何说?” “这你问谁?你爱说不说,我没空搭理你!” “你!你可知你已死到临头了!” “那你还来?” “我是来救你的!” “你自己信吗?我是救过你爷爷还是替你家修过祖坟?你救我?!” 崔幕僚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红,指着秦无病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死我前边!”秦无病懒洋洋的说完靠在椅子背上,继续做思考状。 崔幕僚咬牙切齿的说:“你别后悔!” “嗯!”秦无病连连点头,还朝崔幕僚挥了挥手。 崔幕僚愤然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坐下,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稍微不注意,还以为他从未离开过那把椅子。 秦无病心里踏实了些。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崔幕僚换了一张脸,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慈祥的说:“你听我说,你们秦家经不起浪!一个大浪就能把你们秦家彻底淹没了!” 秦无病连着嗯了几声。 “你我原本并不相识,但秦小七爷在静海县的所作所为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崔某人内心十分敬佩,所以今日事,唉,蔡大人也有蔡大人的苦衷,我也是苦劝良久……” “我很纳闷,你劝什么呢?我眼见有人命丧街头,我眼见凶手行凶,我不顾自身安危,仗义出手,将凶手抓住,你看看我这一身伤,怎么你们还要抢功?” 崔幕僚愣了一下,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他赶紧凑近秦无病,低声说:“你今日见到一个牛皮袋子,里面的东西你看了?” “看了!” “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当官的真有钱!”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哎呀,我打个比方,如果这件事有你的家人参与了,你当如何?” “我家人不会参与这种事,我们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挣银子!” “你!你是不是傻?”崔幕僚有些急了,他再次压低声音说:“实话告诉你,那里面有蔡大人的家人,你说今日这事你何苦插手?蔡大人能不恼怒?你能有好果子吃?你们秦家说到底也只是商户,敢与官斗?” “那又如何,这种案子又不是蔡大人一人独断!” 秦无病话里的意思是这事现在满城皆知,不是蔡友坤说什么便是什么,可这话听在崔幕僚耳朵里却变了味道,他惊恐的上下打量着一脸悠闲,显得十拿九稳般的秦无病,结巴的问道:“你,你知道,你知道谢大人明天,到?” 秦无病心中明灯顿时就亮了,他不知道这个谢大人是谁,反正是大人,是能让蔡友坤忌惮的大人,这便足够了。 秦无病心中波澜壮阔,面上却没有显出来,他只是但笑不语,因为他还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表情让崔幕僚误认为是种默认,他赶紧焦急的问:“是谁告诉你的?” 秦无病斜眼瞥了一眼崔幕僚,故作深沉的道:“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崔幕僚琢磨这句话琢磨了有一会儿,秦无病开始纳闷幕僚这工作是不是对智商的要求有些偏低,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蔡友坤能好? 崔幕僚像是琢磨出点意思来,开始试探的问:“我现在放你走,你能不能保证回去后什么都不说?” “我不走!”秦无病两眼一闭,装起了大爷。 “秦小七爷,听我一句劝,民不与官斗!你可知何为树大根深?蔡大人为官几十年,就是谢大人来了也是要给些面子的,到时难做的怕还是你!” 秦无病坐起身子,想伸个懒腰,发现有点疼,中途就停了,他哎呦了一下问:“我四个长随呢?把他们找来!” “四个长随而已,回去再让家里买几个好的,你总要……” 秦无病的眼神如利剑般戳到崔幕僚的脸上,崔幕僚竟被这股气势震的忘了后面要讲什么。 “你听好了,我在哪我四个长随便在哪!回去告诉你主子,他弄死我的办法有千万种,我弄死他的办法只有一种!可别小看这一种,还没等他试出来哪种办法能弄死我,或许我就已经得手了!我不与官斗!但,官要我的命,我就索性搏上一搏!” 崔幕僚踉踉跄跄的出了耳房,几次差点左脚拌右脚扑到地上,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小,要怪只能怪这些年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嘴脸,哪受过人这般威胁! …… 第26章 二出府衙 蔡友坤在书房与钱幕僚认真商议着如此这般和如此那般,反正就是如何把自己人择出来,罪名安到别人头上的伎俩,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怎会再让人看到?蔡友坤还难得的做了自我批评: “若不是这次皇上……唉,我也不会情急之下让他们尽快收些银子回来填补亏空,一心只想着先把账上的事应付过去,谁承想这些人这么不给面子,反倒让人以为我好欺!漕帮那些人等我腾出手来,是必要好好收拾一番!” 蔡友坤话音刚落,崔幕僚便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进来便说:“那小捕快认得谢大人!” “啊?”蔡友坤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副了然顿悟的表情道:“难怪他胆子如此之大!我就说一个小小的商户,怎会不知惧怕!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大人有千万种办法让他死,他只有一种办法让大人死!还说他不想与官斗,但官要他命,他便要奋力搏一搏!” “你没跟他说我让他赶紧离开?” “说了!可他要那四个长随,他说他在哪,长随便要在哪!” 蔡友坤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中甚是恼怒! 这四个长随要是放走了,谁来背锅?刚才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诸多安排后应该能应付的过去,只说是家族恩怨,寻江湖人出面解决,便出了人命,几人招供之后重伤不治,小捕快的长随要死,还要再找几具尸体充数,今日街上那几人自然是早就放了,这时候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 谢大人就算有所怀疑又如何?他不可能在明州停留多少时日,更不可能有精力专心这起案子,等他走了之后,再将一些事情做实,便再无破绽,若是放了那四个长随,这事要怎么编? 可若是不放那四人,谁知道那小捕快与谢大人是何等的关系?原本悠悠众口就难堵,若是再给谢大人听到实情的机会,他这个府尹怕是坐到头了,谁不知道那谢羽是个铁面,到时便是找江总督出面恐也难改局面! 原本这事很好解决,五个人全杀了就是,死无对证,谁还能如何?可偏偏那位便在明州境内不说,谢羽明日还会到,今日之事闹得动静有点大,想让秦无病他们五个悄悄的死,怕是没办法做到,就怕死的时候静悄悄,后面却掀起惊涛骇浪,这种事怎能只想眼前! 其实蔡友坤不曾往深处想想,他真正不敢贸然出手杀了秦无病的原因,是这些年做过太多贪腐之事,断过太多冤假错案,他敢做自然不怕有人来查的,但是这位不同啊!谁能想到皇上会请这位出来! 蔡友坤需要填补的何止是账上的亏空,此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缩手缩脚,谨慎行事! 蔡友坤越想越气,突然又起身要拔宝剑,被钱幕僚一把拽住:“大人切勿急躁啊!” “我要杀了秦无病!” “那是早晚的事,大人先冷静!” “正是!那秦无病不过是个商户,一个县衙内的小捕快,就算秦家与谢大人有些交情,必不是深交,只要不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见到,将来那小捕快有什么说辞也不足为惧,他没有任何凭据!况且,他也不可能活到有机会开口的时候!” 蔡友坤想了想,长出一口气,多少平静了一些:“若是没有二位辅佐,蔡某怕是早就做了追悔莫及之事!” “大人言重了!照我看,先让秦无病离开明州府是重中之重!只要出了城,外面能埋尸的地方多了!与大人再无干系!” 蔡友坤咬着牙道:“那就让他们主仆尽快离开!离开明州府即刻下手!以防那个小捕快杀个回马枪,哼!他可精明的很呢!” …… 秦无病第二次昂首出了府衙,后面跟着身上带着伤的福尔摩斯四人。 衙门里的人自然用了刑,想让四人快些认下当街杀人的罪名,有了画押的口供,吊着一口气活到明日,这四人也就可以咽气了。 好在秦无病周旋的快,可福尔摩斯也难免受了些皮肉之苦。 秦无病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他能奈何? 秦无病紧紧攥着拳走在街上,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保命而已,还是连累身边的人受了罪!况且,保命也是暂时的,后面的路会有多少危险在等他?他狠狠咬了咬牙,他不过就是想说说实话,让那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便需要用命去搏吗?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不论在哪里,实话都不是那么好说的!更何况在这种极看重身份的古代。 他倒不怕死,可……秦无病自责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 四人正悄声议论着什么,时而还会哈哈大笑。 “你们四个没长心吗?刚才要不是少爷我,你们四个死里面了!”秦无病低声吼道。 小福笑呵呵的说:“多谢七少爷!” “完了?” “回家再给你磕一个!”小摩嬉皮笑脸的说。 秦无病无奈至极:“你们就不能长点脑子?咱们能安全到家吗?你们怎能笑得出来?” 小斯认真回答道:“他们说起今日七少爷的招式,我说七少爷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精髓用到了极致!我们就笑了。” 秦无病指着小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七少爷,说实话,你的打法很容易得手,因为对手摸不透!”小斯依旧认真。 小福几人已经笑作一团。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临死前让你们开怀一下也算我对得住你们了!” 说罢,秦无病颓然的向前走。 小福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马上追了上去。 小福讨好的说:“马匹就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里,我知道一条近道,咱们出城后快马加鞭尽快回去……” “回去就躲过去了?怎么跟王八一样,以为把脑袋缩进壳里就安全了?人家照样炖你!” “既是如此,七少爷为何还要招惹他们?” 小斯问得秦无病哑口无言,他长叹一口气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七少爷这话说的,连累这俩字能用我们身上?莫说你做的都是好事,就算你打家劫舍,我们也得硬着头皮跟着你干,谁让你是主子呢。”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小福忙解释道:“小斯的意思是七少爷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虑我们,更谈不上连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该干什么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想那么多没用。” 第27章 三出府衙 秦无病听完觉得很有道理,既然是他想做的事,纠结什么呢?敢做就要敢当,至于结果如何,靠运气,机遇,还有他的脑子,未必就没有活路! 福尔摩斯几人见秦无病沉默了,小尔忙问:“就没有活路了?那咱们今日为何能出来?” “先去客栈休息一下再做打算!至少明州城内是安全的,我就不信他敢在谢大人来之前,再整出个命案!” “谢大人是谁?”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早些年走南闯北,这几年走街串巷,可听说过比蔡友坤官大的姓谢的官员?” “要问我们明州各县县令,那必定能答的上来,可比蔡大人还大的官……”小福皱眉想着。 “想什么呢?那样的官也是咱们能想的?也就听书的时候过过瘾!”小尔拍了一下小福。 秦无病想想也是,这种事只能回去问问秦玉成了。 …… 几人到了客栈,马上要了些吃食汤水,叫店伙计送进房内,秦无病已经饿了好几顿了,甩开腮帮子就开吃,正吃着带劲,店伙计带着两个衙役推门就进来了,衙役豪横的说:“府尹有令,命你等速速离开!别吃了,赶紧走!” 秦无病坐在桌前,满口油腻眯着眼,不屑的问:“你们敲门了吗?谁让你们进来的?” 衙役平日里在外都是嚣张惯了的,哪见过这种类型的百姓,登时就急眼了:“若不遵令,即刻跟我们回衙门!” 秦无病正没想出个救命的办法,一听回府衙,即刻擦嘴走到衙役身前,手一挥:“带路!” …… 蔡友坤觉得自己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他会在今日被秦无病活活气死! 他不是没想过就坡下驴,把秦无病关在牢房里,受些活罪,等谢大人走了以后再做打算,两位幕僚却齐齐反对。 崔幕僚说:“大人,我们眼下无法确定这个小捕快与谢大人的关系,只看他几次想赖在府衙,怕是别有用心!” 钱幕僚忙说:“正是!大人万不可被那小捕快骗了,不论我们把他关在哪里,恐都会着了他的道!为今之计,让他快快离开府城才是上策,至于出了府城后是生是死,便真的与大人无关了!” 蔡友坤也就是说说气话,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明日谢羽就到了,一堆屁股等着他擦呢,他是真没时间跟个小捕快浪费精力,之前想把福尔摩斯四人留下,不过是觉得下人而已,用下人的命换自己的命,那个小捕快应该觉得很合适才对! 可秦无病很是硬气,秦无病越硬气,蔡友坤越心里没底! “去跟那两个衙役说,如果不能把秦无病在一个时辰内送出府城,他俩就去地牢里住两天!” …… 秦无病一天内第三次昂着头出了府衙,走到街上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府衙的大门,信誓旦旦的说:“我还会回来的!” 之前豪横的两个衙役横不起来了,一开始还想假装横一下的,被小福单人当街暴揍了一顿,秦无病还上前说:“走,咱们回府衙!” 俩衙役便没了气焰,只剩苦苦哀求。 秦无病也好说话:“不是一个时辰内嘛,别急,我之前饭没吃饱,吃饱了就走,你们正好回去问问,我要是就不走,府尹大人准备把我如何?” 两名衙役当街跪地磕头,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秦无病是个要脸的人,只好答应俩衙役吃饱饭就走。 …… 等俩衙役像送祖宗一样把秦无病五人送出城门,天色已经渐暗,再不走城门都要关了。 秦无病慵懒的骑在马背上,无限眷恋的回头看了看城门,此时城门口正乱做一团,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甚是忙乱。 秦无病看到一人骑在马上,与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不同,他出了城门便慢慢悠悠的,且不时看向他们几人。 秦无病立刻警觉,马上就想调转马头冲进府城,就在这时府城的城门慢慢的关闭了! “至不至于!”秦无病恼怒的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叹了口气说:“为了我一个人,今晚不知多少人滞留城里出不来,也不知多少人滞留城外进不去!” “七少爷,你操心的事有点多。”小斯骑在马上认真的说。 “今晚只能露宿野外了!”小尔补了一句。 秦无病看了看身上崭新的缎面夹袍,这是刚才衙役去买的,衙役支吾了半天才说:“出了城是不可以借宿在城外的农户家中的,秦小七爷也不想连累他们?” 蔡友坤短时间内是拿秦无病没办法,却有办法让秦无病不舒坦。 这个时辰出城无处落脚,也就只能露宿野外了,秦无病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如何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呢? 秦无病这一世在这趟差事之前,还未曾在外留宿过,更别提是野外了,他问福尔摩斯四人还需要准备什么,小斯认真的说:“准备什么?会闭眼就行。” 秦无病觉得这句话太有哲理了,真说晚上有人行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如果死了自然不用想将来如何,若是没死呢? 秦无病骑在马上嘿嘿冷笑。 …… 几人骑在马上晃荡了好一会儿,小福突然低声说:“有人跟着咱们。”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你刚知道?你们当年就凭这点本事在外闯荡?” “七少爷你的耳力也练出来了?”小尔激动的问。 “这事用得着耳力吗?蔡友坤把咱们轰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动手,不趁着月黑风高下手更待何时?等你们养好伤?” “七少爷既然早就知道,咱们就应该赖在城里……”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我也不想连累其他人!你们能动手吗?” 小斯认真的说:“若是闹着玩肯定打不了,若是为了保命,有口气就能打!” “那咱们就不带着他们溜了,黑灯瞎火的,浪费体力!”秦无病说着带头下了马:“把我的双截棍给我!” “七少爷,咱们商量个事,”小摩也下了马,从怀中掏出双截棍递给秦无病:“自己的兵刃自己收着可好?万一有个急茬的事,我来不及将双截棍交给你,你可如何自保?” 秦无病还没说话,小斯便道:“给他,或许伤的更重!” 第28章 冤假错案(一)一更 小尔没憋住呵呵直笑,小福踹了他一脚说:“先干正事,把马都拴在树上,找块儿平坦点的地方,四下都瞧清楚了……” “你这听着不是要打架,听着像洗洗睡了!”秦无病打断小福,挥动着双截棍找感觉。 “还没打呢,你再把自己伤了!”小斯认真的说。 “你闭嘴!”秦无病没好气的道:“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呦,来了!” 秦无病正说着,正好瞥见前方黑洞洞中,一人骑在马上慢慢显出轮廓。 “就你一人?”秦无病朝那人身后望去。 “我一人足矣!”那人声音低沉的答道。 “能不能打个商量?他们给你多少银子我翻倍。” “秦小七爷开口价不高啊!” “谈嘛!银子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 “哦?那在秦小七爷眼中,什么事叫事?” “你先从马上下来!气势不在高矮上,我肯定打不过你,我四个长随身上都有伤,你收拾我们几个很容易。” 那人呵呵一笑翻身下马,秦无病朝他走了过去,小摩一把拉住他,秦无病扒拉开小摩的手,边向前走边说:“人家要动手还在乎远近?” 那人哈哈大笑两声道:“秦小七爷倒是条汉子!” 小福走到秦无病前面,被秦无病一把推开:“别抢我风头!” 福尔摩斯四人只好紧紧跟在秦无病身后。 秦无病走到那人面前站定,俩人也就相隔一步之遥,秦无病打量了一下那人,突然抱拳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说罢深深一辑。 把后面的福尔摩斯四人看愣了。 那人也怔住了,直到秦无病直起身子才问:“你哪只眼见到爷爷救你了?” “你胸前有血!”秦无病指了指那人青色长衫的上身:“你刚出城门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的前胸处是干净的。” 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嘿嘿一笑问道:“不过是深色的印记罢了,你怎知就是血迹?” “只有血迹会呈喷溅状,其他都是剐蹭!除非你在胸前,黑灯瞎火的掰开一个熟透的西瓜,不然一眼便可分别!” 那人玩味的看了看秦无病道:“既然知道我杀了人……怎知是救你?” “因为我知道有人要杀我!” “那又如何?我杀了他们,也可再杀你!” “你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说句认怂的话,你杀我们比杀他们容易多了!” “现在杀你们也不迟!” “说,有何事想我帮忙?”秦无病将双手背到身后,一副笃定的样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无病,皱眉问:“只因我身上有血迹,你便认定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你帮我杀了想杀我的人,想来不是吃饱了出城遛弯的消遣,总要有个目的?今日我在府衙街前威风了一下,你当时可是在旁围观?” 秦无病说完便听到身后四人同时哎呀了一声,语气颇为无奈。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算不算威风我倒不知,我只知你不怕官府之人。” “原来是这个原因,小福小尔把篝火点上,咱们坐下来慢慢聊,看看咱们有什么能帮上恩人的……” “帮我劫狱!” “不用点火了!”秦无病没有丝毫犹豫:“来,咱们还是打一架!” “你们五人打不过我。” “这里有个道理你可能没想明白,我跟你打,死的是我自己,我帮你去劫狱,死的是我全家!” 小摩急道:“七少爷怎可这般灭自己威风,长……” “我这也是实话实说,你们四个要是没伤,或许咱们还可一搏,蔡友坤派来的人是准备杀咱们五人的,怕是不会只派一个人,别管几个,势在必得!恩人一个人就解决了,身上无一处破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再去杀你全家?”那人打断秦无病寒声问道。 “你不会!如果你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也不会想着拼了性命去劫狱,你为人仗义,不会滥杀无辜,你要救谁?何故入狱?是罪有应得还是冤假错案?” “自是蒙冤之人!”那人说着竟走向暗处,秦无病背着手跟在后面,那人头都没回的喊了一句:“烦劳把我的马拴一下!” 秦无病回头说:“帮他把马栓上。” 小摩在后面问小福:“七少爷为何就不知道怕呢?” “他要是真的怕了,那就是天要塌的大事,你还是别盼着他怕!” …… 那人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完成了之前秦无病的要求——点篝火,然后坐在篝火旁简明扼要的讲了劫狱的事。 “我的救命恩人托付我照顾他的妻儿,我到了他家才知道,他儿子已蒙冤入狱,他的妻子双眼已哭瞎,他的族人仗势欺人,当地官府黑白不分,我别无他法!” “你怎知他蒙冤?” “铁头不在身前,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本就势弱,铁头战死沙场上,抚恤银两尽被族人吞没,铁头的儿子去找族长理论,恰巧族长被人捅死在家中,族人便报官说是那孩子所为……” “那孩子多大?” “十七,名唤陈轩,我去狱中见过他,长得本就文文弱弱的,酷刑之下也就还剩一口气了,我让他跟我实话实说,他说他没杀人,如果杀了,为何不跑,怎会回家还能安然入眠?” “你去见他的时候,他已屈打成招?” “正是!他哭着对我说,实在是受不了才认的罪,我便找人击鼓鸣冤让府衙重审此案。” “他们置之不理?” “不,重审了,当着我的面重审的,可人证物证俱在,我明知有假,却又无可奈何!” “人证好说,在族长家找人出来说看到了陈轩行凶便可,何为物证?杀人用的刀?” “正是!说是在陈轩家找到的。” “这是前不久的事?” “不是,是去年年底,我也是才到明州不久。” “冬天!刀是什么刀?” “一把匕首。” “有点意思!铁头的抚恤银两族人都能贪了,可见平日里母子二人的生活被欺负成什么样,日子有多困苦,他们还能有银钱买匕首?” 第29章 冤假错案(二)二更 “正是此理!可族里人不认贪了银子,族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平日里母子二人靠什么为生?” “按理说,他们族中有铁头服了兵役,他们族里其他男丁便可免除兵役,应全族照看铁头妻儿才对,但我看他家的情况,并非如此,母子二人这些年过的很是艰难,陈轩未曾有机会读书,只认得几个字,曾几次想找人代笔写书信,也都被族人拦下。” “想想也知他们做的出来!你当时听审了,可记得那个人证是如何说的?” “那女子是族长的小妾,她说,陈轩那晚去找族长,族长恰巧在小妾房中,小妾说她亲眼得见陈轩掏出匕首捅死了族长后扬长而去,她吓的晕了过去,醒来后立刻喊叫,族人们都到了,天也亮了,他们便报了官。”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陈轩家离族长家远不远?” “不远,都在一个庄子上,走路也就一刻钟。” 秦无病有节奏的用手指敲着大腿,脑子里重现案发过程,突然问了句:“重审时可有传唤其他人证?比如陈轩敲门是谁开的?是谁给族长报的信儿?陈轩又是几时走的?” 那人摇了摇头道:“只见到那个小妾……” “陈轩是不是说他根本没见到族长?” “你怎知?!” “你刚才已说,母子二人常年被族人欺负,尤其是在抚恤银子这个事儿上,别说是冬天的晚上,就是白天,那位族长也未必会见陈轩!” 那人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你与常人不同,如何?与我一起劫狱!” “劫个屁呀!有大道不走非要走死胡同!”秦无病嚷嚷道。 “如今还有哪条道能走?”那人急着问。 秦无病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那人,方脸浓眉,面色黝黑,眼神不怒自威,三十多岁的样子,始终正襟危坐,一身穿着合身合体,却遮不住那一身煞气。 “问你个事,你身边多少也有几个能用之人,为什么偏要找我们?” “不想连累他们!今日见你敢当街抓人,又当街宣讲欠条上的名姓,我当时以为你再不会出来,没想到你不仅出来了,那衙役还当街给你下跪,再见到他们把你送出城,便多少猜出来点那位府尹的意思,果不其然,他们想杀了你,既如此,我救了你,你应会答应跟我去劫狱。” “漂亮!再问你个问题,府尹蔡友坤上面有个姓谢的官儿,你可认得?” “姓谢?哪个衙门口的?” “这我不知,我只知蔡友坤知道他明日要来,甚是慌张!” “姓谢?莫非是谢羽?” 秦无病马上凑过去,问:“什么干部?” 那人像是听懂了说:“江南省提刑按察使!” “我去!”秦无病一拍大腿,兴奋的道:“这不就是大道吗?你找他,点名让我来跟人证对质,如果再能求得开棺验尸,那就更是妥必妥了!” 这次换做是那人上下打量秦无病了。 “看什么?” “你为何觉得我能找他?” “或许你不认得他,哪怕有一点交情,你早就找他了,但是,不认得不代表相互间不知道名号,像我这种升斗小民就算知道有冤假错案,怕是也难见到他,可你不同,你报上名号就能见!”秦无病越说越带劲: “提刑按察使平日都在金陵,别说你想不起来找他,就算想起来,你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让我重审这个案子确实不大可能,我是谁?一个小捕快,但是让我跟人证对质,让我见见陈轩,我能问出诸多疑点,可供谢大人参考,最好你的名号能让谢大人直接同意开棺验尸……” “你先等等,你为何认定我能见到谢大人?” 秦无病坏笑着挑了挑眉,说: “铁头正在服兵役,他想救你的命是跑出兵营了吗?从你坐在这湿冷的草地上开始,腰身就是挺直的!你到明州府的时候,陈轩就已经在牢中屈打成招,认罪画押了,可你能见到,甚至真的将案件重审了,你还能坐在一旁听审,都这般明显了,还用我说破吗?” 坐在秦无病身后的福尔摩斯四人窃窃私语。 “你听出来什么了?” “没听出来,除了救命那件事,其他的事不是使银子就能办到的吗?” “也是商户?” “或许是漕帮的人。” 秦无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说:“以后有人问起,不要说你们跟了我好几年了,就说咱们刚认识。”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了两声,站起身朝马儿走去,他从马背上取下酒囊走回原处,问秦无病:“喝两口?” 秦无病摇头说:“我想案子的时候不饮酒。” “本来还觉得秦小七爷说话爽快,我最是不喜那些绕弯子的话……” “那你为何不直接说你是谁?别人绕弯子你不喜,你自己绕弯子我看你高兴的很!” “我是看你前面说的头头是道,想看看你是不是有真本事。” “真本事不在这上!你是行伍之人,兵将无事不得擅自离开军营,你却能在外滞留这么久,我想不出是为何?是不是因为你官大?你是千户?把总?参将?” “老子现在啥都不是,只等着把救命之恩报了,便也了无牵挂了!”那人举着酒囊喝了几大口。 “你不会是私自跑出兵营的?” 那人没说话。 “这就能说的通你为什么要劫狱了,估计你的行踪很快就会被军营里的人知晓,怎么都是死,你想在被抓回去之前,把陈轩救出来!” “就是这意思!” “那陈轩他爹,铁头当初为何还要舍命救你?让你痛快死了不就得了?让你多活几日有何用?” 那人眼睛一瞪说:“我至少会想办法救出他儿子!” “快拉倒!劫狱是你想出来的,成功了吗?就算你能成功,陈轩往后余生也只能躲躲藏藏……” “那也比冤死强!” “那倒是!不过你的方法不对,我也不问你是谁,告诉我个姓,我也好称呼你。” “林!” “老林啊,你跟我说实话,你的脸能不能卖到谢大人面前?” 秦无病一脸认真的凑近老林,老林还在适应这个新的称呼。 第30章 谢羽 “到底能还是不能?不能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这个案子肯定是冤假错案,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偷偷开棺验尸……” “能!谢羽明日几时到?”老林马上打断秦无病,偷偷开棺?掘人祖坟啊!那还不如劫狱呢! “不知道,你既然想要劫狱自然对明州城很是了解,东南西北几个城门都朝哪开,谢大人应该从哪个门入,你等在城门口就是了,我暂时不进城,咱们说好个地方,你说服谢大人成功后,就来找我。” 老林审视的看着秦无病,思量着他这话可不可信,小福忍不住道:“别的事我不敢说,只要沾了案子的事,我们家七少爷刀山火海都会闯!” “罢了!反正我的行踪已是藏不住了,趁着他们还没有来,明日索性就正大光明的去见谢羽!”老林举起酒囊又喝了几口。 “听你这么说,之前府衙重审的事不是你亲自出面?” 老林也不嫌凉,直接躺倒,头枕在手臂上,看着星空长叹一口气道: “大漠黄沙,日子不好熬啊!十年却弹指一挥间,铁头是成亲后从的军,中间回去看过两回,我放的,临死的时候托付我照顾他的妻儿,我答应了,他跟了我近十年,那次对敌若不是我疏忽,他也不至于送命,仔细算来,这十年他救我何止一次两次!所以,他的妻儿我必定要护着,呼……” 秦无病听着如闷雷一般还带着音符的呼噜声,摇着脑袋说:“就这动静,这是生怕敌人找不到他呀!” …… 转日天晴,老林起身后把秦无病和福尔摩斯四人带到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说:“等我两日,若是两日内我没有回来,你们就走!”说罢,也不等秦无病说什么,转身上马扬尘而去! 秦无病站在土地庙的门口喃喃自语:“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把陈轩救出来吗?怎么听着像是要先一步就义?就算这个办法不行,回来重新再想啊!真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真是个莽夫!想一出是一出!” “七少爷!”小尔担忧的看着秦无病问:“昨晚是不是着凉了?” “我好着呢!小福,去化些斋饭来!”秦无病说着转身进了破庙。 “啊?”小福没听明白。 “去整点吃的!避着点人,昨晚咱们大难不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盯着咱们。” 小福嗯了一声和小摩就出了土地庙。 秦无病在破庙里找了个略微凸起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只听‘咔嚓’秦无病哎呦了一声,屁股可就挨了地,他定睛一看,自己竟是坐在一副白骨身上,白骨不知被谁用道袍盖着,上面落满灰尘。 秦无病赶紧起身,朝尸骨深深一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者无罪,打扰你了,你我能遇见也是缘分,我即刻叫人让你入土为安!” 小斯皱眉认真的问:“七少爷,我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给你看看?” “看你个头!你俩找个地方把这幅白骨埋了!不知是谁客死他乡,最终会死在这破庙中的,都是些可怜人。” …… 同样的时间,蔡友坤正忐忑的等在府衙门口。 昨夜他是一宿没睡,跟幕僚总算商讨出了应对之法,此刻,他满心只盼着谢大人只是路过,他的所有准备都用不上才好! 官场上谁不知道这位谢羽谢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先帝在时他曾在都察院任职,因得罪了太多人,一度被贬为儋州府通判,还是新皇登基将他召回,直接任命为江南省提刑按察使! 皇上的用意很明显,放个黑脸的监察江南百官,督促他们收敛! 跟谢羽之前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犯起倔劲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当年可是把先帝气得不轻。 谢羽能对他蔡友坤客气? 蔡友坤不敢到城门口去迎接,于礼不合! 可他又无法坐在府衙内静静的等,只好在府衙门口来回踱步。 心焦肯定吃不下饭,蔡友坤昨晚只用了些粥,今早根本吃不下,然后又在门口踱步了一上午,直到午时末,谢羽终是到了! 蔡友坤一激动,眼前直发黑,他赶紧深呼吸,踉踉跄跄的迎了上去。 谢羽已是六十出头,身材精瘦,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嘴角下沉,两道法令纹如同刀砍出来的一般,何止威严! 谢羽身材不高,人又瘦,一身官服显得有点宽大,他下了马车,整了整官服,面无表情的朝蔡友坤拱了拱手,蔡友坤迎上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些,眼见谢羽拱手,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下。 “蔡大人不必行此大礼!”谢羽双手托住蔡友坤:“你若清廉为官,一心为民,不对我行礼我也不会如何,可你若是不清廉,一心谋私,今日就是跪地不起,我也照样秉公处理!” 蔡友坤本就心虚,此刻更是心跳加速,可他毕竟在官场历练了几十年了,这时反应也够快,只听他道:“这几日忙的有些废寝忘食,身体略有不适,还望谢大人莫怪!”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说自己废寝忘食的!”谢羽说罢,背起双手,大步走进府衙。 …… 蔡友坤引着谢羽到了后堂正厅,谢羽没有客气的坐在了上首,紧跟着热茶糕点就端了上来。 蔡友坤忙说:“谢大人一路劳顿,先喝口热茶,吃些点心,我已让他们备好午饭……” “午饭不急,先说正事!第一件,”谢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蔡友坤的心提溜到嗓子眼,等着谢羽后面的话。 “年前有个族内少年杀害族长的案子,你之前报了上来,我看了,今日我要在你这府衙重审,你速速将人犯与人证,物证带到!” 蔡友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呆愣的看着谢羽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面准备应对的事可没有这一件,这是什么案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案子不是你亲审?” “是是!平日太过繁忙,一时没有想起来,下官这就去办!” …… 第31章 又见 秦无病已经做好了等上两天的准备了,他见小福和小摩只带了几条鱼回来,还数落了几句,小福和小摩只好留下鱼再去找别的吃食。 这附近无山,只有河,小福和小摩回来又带了几条鱼,秦无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小斯问:“要不咱俩出去试试?” 秦无病眼睛一瞪:“我是你家少爷!” 小斯哦了一声,专心点火烤鱼。 这月份干柴并不好找,几人费了半天的力气才给秦无病递过来一条烤好的鱼,因为没有盐,味道一般,但是秦无病此时可没心思琢磨好不好吃,他满脑子都是族长被杀的案子,他甚至在想,如果等了两日,老林没回来,他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为陈轩伸冤? 一条鱼吃完,他便再无胃口了,连着几个晚上没睡好,他困了。 就在秦无病靠着危墙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有人踢了他一下,秦无病这个气呀,刚要扯开嗓子骂人,却见老林站在面前,他腾一下直接就站起来了。 “成了?” “走!” …… 蔡友坤问了文吏才想起这个案子,人犯已经认罪画押了,人证物证全齐,蔡友坤松了一口气,然后心中不免冷笑,这样板上钉钉的案子,他倒要看看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蔡友坤照谢羽的吩咐安排妥当,这才回到正厅,却见谢羽捧着一碗面正吃得香。 “怎可如此慢待谢大人!”蔡友坤是真有些急了,他怒视着伺候在旁的人调门拔高了好几度。 “是我要吃碗面的,与他们无关。”谢羽说完又喝了一口汤,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才又道:“一会儿人犯和人证到了,你找个屏风隔一下,咱们不要露面,我的人自会与那人证对质,咱们也可听到些实话!” 蔡友坤顿时面色不好了,他皱眉道:“谢大人如此审案怕是……” “怕什么!如今吏治如何蔡大人心中没数?有人一片赤心为社稷,有人一手从国库里挖银子,一手伸向百姓敲骨吸髓!断案受贿赂怕是再正常不过了!诶,蔡大人莫急,我还没说完,今日用这种办法审案,也是帮蔡大人树立官声,看看蔡大人属哪种官!” 蔡友坤面色一沉,他确实有些短处怕被谢羽抓住,才会小心翼翼,但是真想扳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刚一见面谢羽就这般咄咄逼人,真当他蔡友坤后面没人吗?! 蔡友坤刚要开口展示一下口才,谢羽又开口了:“蔡大人可知襄王爷已到了乾州?” 蔡友坤脑子嗡的一下。 “襄王爷去乾州看盐场了,明日,最晚后日便会到明州府。” 蔡友坤脑子嗡嗡了两下。 “届时河道总督范大人和江南总督江大人都会到明州,我不过是打个前站罢了。” 听到总督江大人也会来,蔡友坤狂跳的小心脏安稳了一些。 “襄王爷这次奉皇命南下,有先斩后奏之权!沿途已经革掉了十九位府县官员,有的还不在这次南下巡视的范围内,可见皇上对襄王爷有多倚重!听说修河道的银子短了不少,都说自己冤,拨下来的银子都填了之前的亏空……户部是拨不出银子来了,还有筹粮赈灾的事,地方官员一个个富得流油,可偏生账上没银子不说,还各种亏空填不上,你说襄王爷会如何做?” 蔡友坤哪里答得上来,他收到襄王爷路过明州府的消息时,着实担心的夜不能寐,但是襄王爷并没有出现在明州府,他便以为襄王爷会直接到金陵,到时自有江总督应对,他只需按照江总督的要求去做便可,不过都是些银子能解决事,哪会想到襄王爷会杀了一个回马枪! 谢羽见蔡友坤一脸慌张,难得的露出笑脸道:“蔡大人莫急,你这明州府中富人多得是,襄王爷来不过是想找他们出出主意罢了。” 蔡友坤顿觉五雷轰顶! 这是要盐商捐银子啊!可这些人平日里该孝敬的已经孝敬过了,再让他们捐……蔡友坤此时只恨平时要的太多,这些盐商若是不肯再出银子,襄王爷的脸面往哪放?若是再有人说出点什么…… “蔡大人?”谢羽喊了一声正出神的蔡友坤问:“一会儿人犯与证人到了,摆个屏风……” “我这就去安排!”蔡友坤正找不到机会离开,这时哪里还有微词,他说罢之后,没等谢羽再开口,疾步出了正厅。 …… 陈轩是被抬到后堂正厅的,除了一口气还在,再无其他,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一下。 屏风后,谢羽冷笑着对蔡友坤说:“蔡大人好手段!” 蔡友坤倒是不以为意,用刑算不得什么,病死狱中更是再正常不过,谢羽想逞口舌之快便由得他,只等最后此案未能翻案之时,再看他是副什么嘴脸! 想到这,蔡友坤心中不免连声冷笑。 过了不多时,族长的小妾也被带到。 这名小妾也就二十出头,有几分姿色,打扮的倒是素净,一副凄苦的表情,进了正厅直接垂头跪到地上,未曾看一眼旁边躺在地上的陈轩。 蔡友坤对小妾的表现很满意,他笑呵呵的扭头问谢羽:“谢大人的人何时到?” “快了!”谢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 老林在城门口截住谢羽,报上名号后,谢羽让下人找个僻静之处,竟下车与老林低声说了许久,之后,老林并未入城,而是快马加鞭去找秦无病,谢羽则安排人等在府衙门口。 所以,当秦无病和老林到了府衙,在不少人惊愕的注视下,竟毫无阻拦大步走向后堂。 蔡友坤气定神闲的刚端起茶碗,便听到外面有人报:谢大人下属到! 秦无病和老林随着声音迈入正厅。 隔着屏风,蔡友坤不知来人是谁,只听了一句:“谢大人我开始了!”蔡友坤手中的茶碗就直奔地面而去! 这是谁的声音?蔡友坤空举着双手正在回忆,那讨人厌的声音又来了:“蔡大人先别激动,激动的事在后面呢!” 第32章 冤假错案(三)一更 “你没死?”蔡友坤脱口而出。 “我救了他!”老林蹲在陈轩身旁,越看越恼,这还是他使了不少银子,竟也只是今日的样子,若不然……怕是等不到今日! 老林狠狠的又补了一句:“你派的人不够打!” “你……” “蔡大人,先审案子!”谢羽冷声道,他心里知道,有些事,只凭一张嘴无法断定;有些人,只凭一件事无法扳倒。 蔡友坤的脑子已经乱做一锅粥了,却有一句话特别清楚:“这小捕快是我的克星!” “跪在地上的可是陈氏?”秦无病已经开始了。 陈氏浑身哆嗦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你这身衣裳倒是素雅,何时做的?”秦无病背着手低头看着陈氏问。 “真是岂有此理!哪有……” “蔡大人这般阻碍我下属问话,可是心中有鬼?”谢羽厉声打断蔡友坤。 蔡友坤气急败坏的说:“我审理案件几十年,未曾见过这种问题!这哪里是审案子,这分明是调戏……” ‘啪!’谢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蔡大人只听一句便能得出结论,可见平日里断案是何等草率!你若能听便坐在这里陪本官听,不能听便请自便!” 蔡友坤知道谢羽的风评,自然知道谢羽惯不会给人留面子,可未曾想这么不留情面,二人同朝为官,他也不过只比谢羽低一品,怎能忍受谢羽这番羞辱! 可还没等蔡友坤翻脸,谢羽又厉声对跪在屏风外的陈氏道:“堂下陈氏,问你什么,如实回答,若有谎言,严惩不怠!” 蔡友坤被这句话打断了思路,刚才那股子想反驳的勇气顿时就消失了,只好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等着看秦无病能问出什么花儿来! 陈氏被吓得浑身颤栗,只听她哆哆嗦嗦的说:“是,是去年三月,老爷赏料子做的。” 秦无病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陈家族长何时纳你为妾?” “到今年五月初八就,就整三年了。” “那倒是没几年,你一个妾室,平日里可会跟随你家老爷接待亲朋好友?” “未曾。” “可与陈家上下各户各家走动?” “未曾。” “进了陈家的门两年多,你一直规规矩矩的待在房里,未曾与陈家其他人有过来往,可对?” “是。” “那你怎认得是谁杀了你家老爷?” 陈氏愣住了。 “你曾在堂上说过,你亲眼得见陈轩从怀里掏出匕首捅死了陈家族长,之后你便吓晕了,醒来之后大声呼救,等陈家各房族人到齐了,便报案捉拿陈轩,族人并不知是谁行凶,定是你说了见到了谁,可你并不认识陈轩,怎知是他?” 陈氏跪在那里,眼睛提溜乱转,来时的路上有人告诫他,只需按照之前的供词讲便可,可之前的供词中,没有这段! “快快回答!”谢羽等不及了,厉声催促。 “哦,妾身,嗯,是,是当日下人通报的时候曾有提及。” “哪个下人?” “不,不记得了。” “陈轩那日到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酉时末。” “他可有进入你的卧房?” “未,未曾。” “你跟着老爷到厅房一同见了陈轩?” “未,未曾。” “那你是如何亲眼得见陈轩从怀中掏出匕首捅死你家老爷的?”秦无病突然提高声调喝问道。 “妾身,妾身听到老爷呼救……” “你家老爷呼救之时,必是陈轩已经掏出了匕首,不然,就算是他二人发生了口角,你一个妾室都不得抛头露面!我再问一遍,你是如何亲眼得见陈轩从怀中掏出匕首的?!” “那,那可能是妾身记错了,是,是我冲出去到了厅房,见到陈轩正在,正在拿着匕首捅老爷。” “哦?陈轩那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衫?” “啊?……时间太长,不,不记得了。” “你能记得自己这套衣裙是何时做的,却不记得你家老爷遇害那晚,你亲眼得见的凶手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衫?对一般人而言,凶手行凶那一幕怕是会深深印在脑子里,偏你不记得了!” 陈氏抬头看向屏风,她想找个人给她一点勇气,这些话都不是曾经那人教她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万一,万一答错了…… “我再来问你,你进门之后你家老爷可是对你宠爱有加,大部分时间歇在你房里?” 陈氏惶恐的四下看看,这怎么答?是还是不是? 可,没人能帮她!哪怕一个鼓励的眼神都看不到。 “据实答!”秦无病大喝了一声。 “是!”陈氏脱口而出。 “既是如此,你家老爷可有在天黑之后,在你房里见过谁?” “未,未曾。” 蔡友坤此时听得已是忐忑不已,这小捕快问话太过细致,再由得这个小捕快问下去,那个小妾必定招架不住! 这案子还是两位幕僚提醒,蔡友坤才想起来,当初可没少找陈家人要银子,尤其是前几天有人托到崔幕僚那里,想要见见凶犯,然后又想要重新审理此案,他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崔幕僚一说,他便答应了,翻案是不可能,却可借此两边都要些好处。 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清楚,只是按照文吏准备好的卷宗念了念,便算是重审了,之后这事就算翻篇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银子挣的也很辛苦,但也算对得住两边花银子的人。 如今听了秦无病的这些问话,眼看就要引到冤假错案上去了,蔡友坤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制止秦无病再问下去,可秦无病并不给他机会,只听他又问道:“当时那一刀捅在你家老爷身上哪里?胸部还是腹部?” “肚,肚子。” “哦?” “我再问你一遍,是你亲眼看到凶犯捅在了你家老爷的肚子上?” 此时陈氏若不是跪着,也会瘫倒在地上,她无助的再一次四下看了看,毫无底气的应了一声“是。” “你是在凶犯跑出房门之后晕倒的,还是之前?” “不,不记得了。” “哼!这事儿还能不记得?分明是在扯谎!”秦无病大喝一声。 “想起来了,是,是他跑出房门后我才晕倒的。” “他跑出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 “啊?” “你又不记得了?” “他什么也没拿,就,就着急的跑走了。” 秦无病呵呵冷笑了两声又问:“你家老爷呼救后难道就没有下人冲进来救主?” 陈氏此时已是再无招架之力,伏地痛哭,连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秦无病朝屏风拱了拱手道:“谢大人,陈氏满嘴谎言!此案必定有冤情!” 第33章 冤假错案(四)二更 “哦?说说看。”谢羽温和的道。 “朝中征兵一贯以家族论,一个家族有人服兵役,则其他男丁可免除兵役,按照惯例,其家眷在家族中理应备受照顾!但此案中,陈轩的父亲替整个家族服兵役期间,陈氏家族对陈轩母子不闻不问,更谈不上照顾,陈轩的父亲死后,朝廷发放的抚恤银两也被族中霸占,陈轩或许一时气不过去找族长,但是,大人请想,那族长怎会见?又怎会在小妾的房中见!” “一派胡言!毫无根据!”蔡友坤终于找到机会发言了:“你口口声声说陈家上下对凶犯一家不闻不问,还说凶犯父亲的抚恤银两被族中贪墨,可有凭证?” “如果没有此事,陈轩为何大冬天的晚上跑去族长的小妾房中见族长?蔡大人在小妾房中安歇的时候,也有见人谈事的习惯?” “你!” “蔡大人莫急,我还没说完呢!陈氏一个小妾,自是不认识陈轩,这一点她自己也认,可她却笃定杀人者就是陈轩,有下人通传说得通,可不记得是哪个下人可就说不通了!陈家并非望族,更不是富户,家中下人拢共也不过那几个,谁通传的怎会记不得?而后她先说亲眼得见凶犯从怀中掏出匕首,又说亲眼看到凶犯用刀捅在族长肚子上,先后口供不一……” “当时惊慌,没有看清也在情理之中!”蔡友坤打断秦无病:“你说的这些……” “我还没说完呢,蔡大人怎地如此着急?她这里记不住,那里看不清,可她记得刀子捅在了肚子上,然后凶犯就跑了,还是空着手跑的,我就想知道,既然凶犯行凶后没有拔刀,那把匕首又是如何出现在凶犯家中的?” “自是她惊恐之下没看清……” “好一个没看清!蔡大人为何如此体恤陈氏?” “你……” “蔡大人可知匕首捅在腹部很有可能不会一刀致命?凶犯若是拔刀而逃,族长必定倒在血泊之中!因拔刀而喷洒出来的热血,也必定会留在凶犯身上,当时抓捕凶犯的时候可有找到血衣?” “凶犯狡诈,换掉血衣扔了也未可知!” “扔了血衣留着杀人的匕首?蔡大人的狡诈不知是哪个老师教的!” “你!” “谢大人,陈轩母子平日里生活甚是困苦,哪里来的银钱买匕首?蔡大人也不用急着辩解,你不是要证据吗?我有!不是说族中各房天亮前都到了族长家中吗?蔡大人可以把他们都找来,我听听他们说说当时见到的是怎样一幅场景,蔡大人不用着急,我说什么自是无用,但,种豆得豆的道理蔡大人当懂,除了因果,还有理所应该!比如陈轩就在眼前,他身高与我差不多,他手握匕首恼怒之下会捅向族长胸部还是腹部,跟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差有直接的关系,所以……” 秦无病顿了一下,笑呵呵的说:“蔡大人可以选择,要么把族人都带到这里来,我自有办法证明他们说的真假,要么……开棺验尸!蔡大人选哪个?哦,还有一个办法,谢大人,陈氏满嘴谎言,理应用刑!” 蔡友坤已是三顿没怎么吃东西了,这几个时辰内,接连接受各种意外的打击,此时听完秦无病的三个选择,痛痛快快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等蔡友坤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罗汉塌上,两位幕僚坐在床边。 二人见蔡友坤睁眼,崔幕僚忙道:“大人放宽心,那陈氏虽已招供,但我与老钱早就安排妥当,唉,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钱幕僚哎呀了一声道: “大人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那些没用的还是少说!大人放心,当初两边联系的那人,过完年便身染重疾死了,前几日不是曾重审此案吗?我们俩商量着找谁联系陈家,恰巧各种机缘巧合认识了陈家村子里的泼皮吴二……吴二早就应承如若有人问起,他会将收银子行骗的事全都揽下,大人只有失察之责,再无其他!” 蔡友坤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想到秦无病,他艰难的坐起身咬牙切齿的问:“那小捕快为何没有死?” 两位幕僚相互看了一眼,崔幕僚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可认得与小捕快一起来的那人?” “废话!隔着屏风我连面都未见,谈何认得?” “大人先用些粥,晚上与谢大人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谢大人只听那个小捕快的一面之词……” “等会儿!陈家这个案子凶犯到底是谁?”蔡友坤打断了崔幕僚问道。 崔,钱两位幕僚对望了一样,钱幕僚说:“谢大人还在审……” “你们不是说陈氏已经招供了吗?还有个泼皮认下了罪?” 两位幕僚又对望了一眼,崔幕僚道: “大人晕倒之后,谢大人就说要对陈氏用刑,陈氏吓得当场便认下自己诬告,我们二人推断后面谢大人定会问起,问起与大人相关联的事,好在找到吴二的时候,便已经说定此事,刚刚又命人去找他,还给了吴二五十两银子,他不敢不应。” “正是!年前找我们说项的那人已经死了,前几日重审时又是这个吴二从中联系,我二人细细琢磨了一番,再无牵扯到大人的事项,这才叫大人放心。” 蔡友坤冷哼了一声道:“即便有又如何?他谢羽也不能仅凭一两个草民的供词便对我如何!只是……”蔡友坤沉吟了片刻,阴着脸看向两位幕僚道:“那个小捕快必定会说出那桩案子,不可留祸患!” …… 第34章 始末 审陈氏的时候,谢羽直接升堂问案!府衙内负责讼狱的官吏都立在两旁,没秦无病什么事,他只能站在角落处听着。 因陈氏认了是栽赃诬告,陈轩又奄奄一息,老林便求了谢羽,先找郎中医治陈轩,谢羽自是应允,老林便带着陈轩先一步离开了。 案子听着有些离奇。 陈家族长之所以动了贪铁头抚恤银子的心,还跟老林有些关系。 抚恤银两原本就没多少,再被一层层盘剥,真的到已故将士家人手中,也就所剩无几了,谁让老林觉得亏欠,不但自掏腰包添了银子,还命人亲自送到族长手中。 老林也后悔,他本是想让族人高看陈轩,却没想到给陈轩带来这么大的祸患,如果当时命人直接送到陈轩手中……秦无病说:“那陈轩怕是连命都没了!” 沉甸甸的银子让本就没什么良心的族长起了贪念,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到这包银子的可不止族长一人,还有他明媒正娶后没多久便抛在一边的原配夫人黄氏。 黄氏长相普通,身材肥胖,若不是嫁妆丰厚且父亲是秀才,当年的族长也不会答应娶她,那时候的族长可不是族长,他用黄氏的肚子生下外家是秀才的长子,又用黄氏的嫁妆帮自己铺平了当族长的路,然后便没黄氏什么事了。 族长好色,隔两年便会纳进一房小妾,再不理会黄氏母子。 族长之位本该族中德高望重之人担当,可银子却能使人忘了德行! 黄氏怎能不憋屈?日子久了便憋出了虐待小妾的毛病,族长也不管,只要不动他新纳的,还在宠爱之中的那个便可。 眼见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家里早已让族长掏空,铁头的这些抚恤银子便成了二人眼中的肥肉。 族长想贪了银子自然不会主动告诉陈轩母子抚恤银子的事,但老林派去送文书和银子的人按照老林的嘱咐,提出要当着陈轩母子的面,当着全族人的面郑重交付文书和抚恤银子。 族长借口陈母病重,陈轩伺候在旁离不得身,族中人要下地务农,一时半会儿聚不齐为由,无耻的收下了银子,应承择吉日,开祠堂,隆重的将文书与抚恤银子交到陈氏母子手中。 这人不疑有他,但他也认得铁头,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又不好麻烦族长,跟村民打听出陈轩母子的住处过去看了看,这一看才知道母子二人生活的甚是艰难,回去后如实讲给老林听,老林直骂那人糊涂,应该先去看看母子二人再做打算! 后边便有了老林私出军营的壮举。 可惜西北大漠离静海县实在太远,等他赶到的时候,陈轩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当时陈轩知道父亲身亡,和母亲着实狠哭了一场,然后便去找族长要抚恤银子,接连几日族长连见都不见,几次下来陈轩便嚷嚷着要去报官,而黄氏却想出了栽赃陷害陈轩,除去族长,吞没银子一箭三雕的办法。 小妾陈氏在堂上哭的死去活来,她早年丧父丧母,寄居在舅父家,只二两银子就被舅父卖给了族长,仗着有几分姿色,做了妾室,她不敢不配合黄氏,族长已被黄氏毒死,她没有任何依靠,黄氏可随意发卖了她,她不应下,以后的路比死了还难。 黄氏很快被押到堂前,肥胖的身子没经住几板子就都招了,是她提前买了砒霜跟儿子一起先毒死了族长,在腹部捅了一刀,又买通衙役栽赃给陈轩…… 谢羽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案子摆在明处的线索举不胜举,一个村子里不止陈家一族,一个小族长罢了,虽说跟村里人比相对富足一些,但除了手中掌握着上百亩的祭田,也不再有什么,却能接连纳妾!族长为人如何?家族中有何恩怨?陈轩母子生活的如何等等这些,哪一件不是村妇们背后喜欢添油加醋议论的,更何况因为抚恤银子的事,陈轩几次找上门去,还嚷嚷着要报官,村中人怎会无人知晓,陈母又怎可能不说与相熟的人听! 这些事情但凡审理案件时问一问,都不会草率的断定陈轩的罪名,可见府衙内上上下下贪风盛行,不是几个小衙役就能把案子坐实的! 可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谢羽气得抖了抖身子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他并没有严加审问黄氏当时买通的是哪位衙役?走的谁的门路?便将一干人犯收押后退堂了。 …… 蔡友坤方方面面准备妥当,等到退堂之后,带着一脸病容,被下人搀扶着重新出现在谢羽面前,他已经准备好一整套说辞,可谢羽根本没给机会,只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便直奔府衙大门。 蔡友坤一惊,也不用人搀扶了,拎着官服前襟就追了上去:“谢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下官已备好酒菜,还等着与谢大人秉烛夜谈……” “我怕你的身子骨经不起夜谈,还是省省!” 谢羽大步走出府衙,秦无病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蔡友坤站在府衙院内,寒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 这时天已黑透,微风习习,倒是舒爽。 谢羽出了府衙就上了马车直奔驿馆。 秦无病可就尴尬了,他跟不跟着?老林因医治陈轩,早早出了府衙,现在在哪秦无病都不知道,而谢羽并不认识秦无病,这个自我介绍要从何谈起? 福尔摩斯四人跟那辆马车一样,一直等在府衙门口,这时见到秦无病出来,忙迎了上去,秦无病无暇顾及他们四个,傻傻的跟着马车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脚,口中轻声嘟囔道:“怎么见谁谁走!我这到底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话音刚落,马车停住了,秦无病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位跟车的老仆俯首在车边听了什么,转身朝秦无病走过来,笑呵呵的问道:“可是秦小七爷?” “不敢当!在下秦无病!”秦无病朝老仆拱了拱手。 “我家老爷问秦小七爷可否到驿馆叙话?” 秦无病顿时心花怒放,眼见两棵大树,别管粗细,一棵都抱不住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他赶忙应是,美滋滋的跟在马车后面。 秦无病走着走着突然想到跟在后面的福尔摩斯,赶忙转身说:“你们一身伤,别跟着我跑了,去客栈等我,我不定什么时候完事。” 福尔摩斯四人也不客气,转身就走了。 …… 第35章 这般猖狂 驿馆内,谢羽换去一身官服,换上一身灰色长袍,与秦无病坐在房内的圆桌前,两人面前一人一碗面。 秦无病可饿坏了,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吃,发出啼哩吐噜的声音,看得谢羽不禁失笑,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性情。 “你与林淮是如何认识的?”谢羽慢悠悠的吃着面,像是随口一问。 秦无病马上意识到林淮是谁,他觉得机会来了,赶忙将昨日生擒当街杀人凶犯和自己被人追杀,林淮仗义出手相救的事尽量简单的说了一下,这里面很有学问,秦无病从上一世汇报工作中吸取经验,简明扼要是关键!领导最不喜拖沓,也没工夫听你讲细节,除非他们主动问起。 果然,谢羽听秦无病几句话讲完昨日的事,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打量起秦无病,然后问道:“你觉得……蔡友坤想杀你,只因为你将他家人放印子钱的事当街抖落出来吗?” “当然不是,这事要从我为何来明州府说起!”秦无病又发挥了写总结的本事,把于世成杀害范文进的案子一句话带过,主要引出了科考舞弊的事,说出蔡友坤想让他背上诬陷的罪名。 没等秦无病讲完始末,谢羽突然站起身,绷着脸问:“于世成可是已被收押在府衙的地牢里?” 秦无病忙答道:“收押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已押解到明州。” 谢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走!再回府衙!” …… 秦无病见谢羽神色紧张,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当初他力劝方如山将这起案子上报的时候,可从未想过于世成会在府衙大牢出什么事,真说起来,于世成在科考舞弊案中知道的甚少,即便是让谢羽亲审,也未必会审出有用的来。 秦无病觉得蔡友坤在这个节骨眼上,毫无动手的必要! 可等看到地牢中倒在血泊中的于世成,秦无病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猖狂! 蔡友坤站在谢羽身旁连连自责:“下官失职,看守有误,实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想不开。”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了看蔡友坤,他好像看到了蔡友坤心里的那句话:“我杀了,你能把我如何?” 秦无病嘿嘿一笑,走进牢房内,蹲下身子仔细验看于世成的尸体,谢羽也跟了进来。 秦无病边看边说:“刚死没多久,一个时辰左右,尸僵还未出现在全身,貌似以头撞墙身亡,实则……脑袋上这点伤,死不了!” “信口雌黄!”蔡友坤大喝了一声。 秦无病痞气十足的扭头看向牢房外的蔡友坤,笑了笑道: “你看,又急了!蔡大人也是上了年纪的,气大伤肝,肝不好哪都不好!这一天光看蔡大人气冲头顶了,你想啊,血随气走,气上去了,血也一下子都涌到头上,哪次没涌明白,啪!爆了!蔡大人就要跟他一样了!”秦无病指了指于世成。 蔡友坤瞪大双眼,认真体会了一下,确实血往头顶冲…… “蔡大人问案也有年头了?”秦无病突然正色道:“尸体何时出现尸僵,何时出现尸斑,大人可知晓?哦,大人定是十分信任仵作,无需掌握这些,既然蔡大人不知,又怎知我说的不对?死者死后一个时辰左右,下颌先开始僵硬,两到三个时辰会扩延直全身,六到八个时辰……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秦无病说着动手开始除去于世成的衣衫。 “大胆!” “你怎知我小名儿?我小名……秦大胆!”秦无病坏笑着说着,手里可没停,于世龙上身很快裸露在外,腋下和胳膊根部有明显的青紫。 “这是有人拽着他撞的墙!”秦无病说着又按压了一下于世成的肚子,嘿嘿一笑道:“内脏应是被压破了,内出血才是致死原因!内出血就是……” “大胆狂徒,竟敢……” “大人这一天怎么老是插嘴!”秦无病站起身,不屑的看向蔡友坤:“若想让仵作验不出外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用外力压迫内脏,里面全破了,可表皮看不出任何问题!就跟我刚才说你,啪的一下,脑袋里面爆了一样!你那病叫脑出血,整好了直接死了,整不好瘫在床上,除了流口水什么都不会……”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谢大人,一个小小捕快竟敢对其上官出言不逊,这等狂徒的话如何信得?来人呀,将这个捕快拉下去,先打一百板子再做打算!” 蔡友坤是真急了,这说着说着把他说死了可还行?!更何况秦无病像是见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样,居然说的分毫不差,这般下去,他不用爆头也会被砍头,怎能不急! “蔡大人当我是死的?”谢羽背着手站在秦无病身侧,阴着脸转头问蔡友坤,秦无病蹲下身子继续查看。 “谢大人亲耳听到……” “我听到他劝你注意身体,蔡大人听到什么?我还听到他说死者的死亡时间,蔡大人断案几十年可知晓这些?据我所知,他说的是对的!蔡大人却让我不要相信,莫不是本官这些年读的书,断的案都是错的,只因蔡大人不信?!蔡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知这官威因何而得!” 谢羽明明站在那里没动,可蔡友坤却在牢房外连退了两步。 “今晚当值的狱卒都有谁?蔡大人可否将他们先行收押?若是这些人再有想不开的,那本官等襄王爷到的时候,可要好好说一说你这牢房的风水了!” 谢羽说罢走出牢房,秦无病赶紧起身跟着。 …… 出了府衙,谢羽没有上马车,而是背着手朝驿馆走去,秦无病落后半步跟着。 街上很安静,不知不觉又快到宵禁的时辰了。 “你是不是很是不解,为何他有诸多把柄可抓,而我却不抓?”谢羽走在前面,面如寒霜低声问道。 秦无病确实不解,可谢羽这一问,透着一股子无奈,秦无病顿时觉得自己解了。 第36章 认可 “因他树大根深,普通刀斧伤不到根?”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的祖父曾官至吏部左侍郎,叔父现如今是通政司左参议,江南省总督江大人是他夫人的表兄,他父亲虽未走仕途,但平日里喜欢吟诗作画,不论真假,身边好友颇多,大部分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再说他的外家,他的外祖曾任礼部右侍郎,他的舅父曾任鸿胪寺卿,因病请辞之后,儿子进了户部,只做了三年司务,便升任户部湖广清吏司郎中,就不要提他这一辈的族兄弟了,这一圈下来,正如你说的,一刀下去若不能断根,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最多贬职,年之后重新启用,他照旧威风!”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蔡友坤如此张狂,他对这一世的官职高低并不是很清楚,但听起来属于朝中有人,还是有很多人那种的,是他,他也狂! “我一早便知他贪腐成性,苦于没有机会!再说,凭我一己之力,就算手中有些证据……”谢羽突然转头看了眼秦无病,没再说下去。 “大人今日到明州,肯定不会是看看就走,我也与大人交个底,他想置我于死地,不过是因我不能为他所用,当然,用了也是死!所以这世上除了大人,怕无人像我这般想将他连根拔除,所以……” “今日来的匆忙,只带了老仆和几个随从!” 谢羽冷冷的说出这一句,秦无病却连连点头,他突然走到谢羽身边,附耳低语道:“大人,街上各处不知藏着什么人,还是到了驿馆……” 谢羽呵呵一笑道:“这街上虽昏暗,却可一眼望尽,那驿馆之中才真正是防不胜防!更何况,我虽带的人不多,但是谁想要近身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秦无病即刻来了精神,可声音还是压的很低:“大人今日没有追问那黄氏行贿之事,就是因为人手不够?” “你说呢?只要他能让人犯活着就好,连夜审,他就会连夜动,会有多少人丧命?” “大人听说于世成的案子马上去府衙,也是想到了他们会灭口,想提前一步护下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大人没有连夜审问狱卒,算了,当我没问,审了又如何?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可若是无计可施,大人来明州干什么呢?这不是自己找气生!噢……我知道了!”秦无病兴奋的拍了一下谢羽问:“是不是钦差要到明州了?” 谢羽先是一惊自己挨了一下,然后二惊这小子脑子转的真快。 “大人莫怪,我随意惯了,下次稳重些!” “还有下次?论年纪我可以做你祖父了!”谢羽瞪眼。 “祖父,您说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秦无病严肃的轻扶着谢羽问。 “我可以即刻让你回到静海!” “大人劳累一天了,我就是想逗大人开心一下。”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那倒不必,只是……大人,你今日先听我说了当街杀人的案子,知道他家人在外放印子钱,可当时未见大人有多惊讶,反倒是说起于世成的案子让大人着急了,大人是知道当街杀人那件事?” “当街杀人!我若是都收不到消息,我这按察使也就别做了!行凶那人的长相你可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 “可能画下来?” “大人太高看我了!这人……已被他放了?”秦无病反应到这个可能性,声调都变高了。 “跟你说话倒是不累!那人既敢当街杀人,便是未把他那个府尹放在眼中,他除了杀便是放,杀,他是不敢!那便只有放!” “在明州还有他怕的?” “你不是聪明吗?想想他会怕谁?”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驿馆门口,秦无病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林淮。 “老林!陈轩如何了?”秦无病迎了过去。 林淮见二人一起走回来,先是愣了一下神,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二人深深一辑。 秦无病赶紧蹦到一旁,嘴里念叨着:“你这么大岁数了,对我行礼是盼着我早日入土不成?” “我是谢谢你们帮陈轩洗冤!” “这事儿可不用你谢,我愿意出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这是冤假错案,再说,能洗脱冤屈是因为谢大人,没谢大人,百个我也无用!” “你这话不对!”谢羽拍了拍林淮的肩膀,却在对秦无病说:“没有你当堂指出种种疑点,我还需命人去细细查证,颇为费时,进去说!” …… 三人在驿站里简单的聊了两句,谢羽毕竟上了年纪,嘱咐老仆去找驿馆给秦无病也要了一间客房,又嘱咐秦无病明日早些起身,便歇下了。 秦无病想到之前让福尔摩斯去客栈等他的时候,谢羽应该是听到的,可那时谢羽并没有说让他晚上住在驿馆,那就是在牢房里的表现让这位按察使对他另眼相看了,秦无病心中窃喜:终于有人识货了! 林淮让秦无病在房间内等他,他去去就来。 秦无病的心情很好,至少眼下看,他的小命是保下了,如果再幸运一些,或者家里的事也能一并解决了。 他坐一会儿,起来溜达一会儿,这两天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内心竟有些浮躁。 林淮当真是去去就来,只见他一手拿着两个碗,指缝间夹着几支已经点燃的香,一手拎着一个小香炉,后面跟着一个人抱着一坛酒。 秦无病睁大双眼看着秦淮摆好香炉,放下碗,又叫那人打开酒坛斟满两碗酒,再把那人轰了出去,这才分出三支香递给秦无病说:“来,咱俩结拜!” 第37章 关门兄弟 “你先等会儿!”秦无病没有接过三支香:“你想谢我可以有很多方式,没必要……是?再说,你的年纪……我是不是称呼一声叔叔比较合理?” “你多大了?” “二十!” “我二十五!” “你再等会儿!你二十五?从你十岁开始算吗?”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自然是从出生开始算!我不过就是被大漠黄沙摧残的老成了些。” “你不是老成,你是直接老了!” “闲话莫多说,来,今日你我二人结拜为兄弟,自是……” “你等会儿!结拜这事是不是需自愿?” “你为何不愿?喊我一声大哥你还能吃亏?” 秦无病狠狠点头:“咱俩相互之间只知道个姓,其他一概不知,你们结拜兄弟这么草率吗?” “只凭你能帮我,你这个兄弟我就认下了!” “那我凭什么认你呢?” “凭我对自己兄弟仗义!别废话,跪下!” 秦无病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见他不情不愿的接过香,跪在地上,听着林淮嘴里一通捣鼓,然后跟着林淮的动作,举着香叩了头,再把香插在香炉里,干了碗中的酒。 林淮马上起身,顺手拉起秦无病说: “现在咱俩是兄弟了,大哥的事就是你的事,我走之后,你要替我好生照顾陈轩母子……” “你就为这事折腾这么一通?” “我也知有些草率,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林淮坐到椅子上,又斟满两碗酒,示意秦无病坐下,又将酒推到秦无病面前。 “你真的是私出军营?” 林淮干了碗中的酒,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满一碗。 “你怎么不跑?我给你些银子……”秦无病有些不忍了。 “我不能连累谢大人,我答应他了。” “他还管这事?” 林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喝了一口酒说:“你的事,我都跟谢大人说了,这一次蔡友坤怕是劫数难逃,明日,最晚后日襄王爷就到了!江南总督和河道总督也会到,想来你定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襄王爷?”秦无病脑子里闪过黄老板的脸。 “对,是皇上的九叔,这位襄王爷可了不得!”林淮压低声音道:“他曾经有两次机会登基称帝,可他都没要,前年先帝驾崩的时候,留下两份遗诏,一份是传位给四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一份是传位给襄王爷的!” “是不是有一份是假的?”秦无病趴到桌子上与林淮脸对着脸问。 林淮摇头: “都是真的!我刚不是说了,襄王爷有两次机会坐上皇位,但他都没要!第一次是因为先帝,那时我还小,是趁长辈们小声议论的时候偷听到的,说是先帝有一次御驾亲征,差点回不来,人失踪了好几日!当时的太后懿旨一下,文武百官也都赞同,让襄王爷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嘛,但是襄王爷不肯,只愿以监国之名料理朝政。” “后来先帝大难不死,能德胜归来,也跟襄王爷调兵遣将有关系,据说先帝班师回朝当日,襄王爷迎出去好几十里!我这么说,襄王爷在军营的威望……”林淮四下里看了看,把声音压到几乎听不到:“比两位皇上都高!” “明白!他要想做,谁也拦不住!” “就是这意思!先皇留下两份遗诏,表面看有些糊涂,可你细想,这是先帝对襄王爷知之甚深,知道襄王爷不可能要这皇位,先帝就是想让自己儿子从心里明白,襄王爷心中只有江山稳固,再无其他,千万莫对这位皇叔心生猜忌!所以皇上对他这位九叔很是礼遇,襄王爷却从不在京城逗留时间过长,一般都在自己的藩地享清福,若不是皇上眼下艰难,也不会请襄王爷出马……” “是啊,说再多也不如让他亲身体会到……皇上怎么个艰难法?缺银子吗?” “银子肯定缺,但是最要命的是……”林淮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的很低道:“先帝晚年的时候,一味简政施恩,有点太过‘宽容’,唉,凡事一旦过头,其弊更不胜言!弄得文恬武嬉吏治败坏,一些老臣胆子越来越大,国库都让他们倒腾空了!皇上继位后,唉,真是难啊!就算召回像谢羽这样清廉自守的官员,也难有何改变。” “他们已经自成一体了!” “就是这意思,所以皇上只好请出襄王爷,这一路上,襄王爷已经革去了十九位府县官员的官职,就地问斩的就有三人!根本不用上奏,听说有老臣找皇上哭诉,皇上两手一摊说‘莫说是杀了几个有罪的官员,皇叔便是要这天下,朕也会拱手送上!’” “皇上是真心信得过襄王爷!” “那自是当然,皇上登基大典之后,襄王爷离京回藩地时,皇上亲自送出城外十里,而且让襄王爷走在前面,皇上始终落后半步……” “先帝好安排!” 林淮狠狠点头。 “你亲眼得见?”秦无病眯着眼睛问。 “那自是当然!皇上对襄王爷的信任那是摆在明面上的,我爹说过,这世上最盼着江山社稷太太平平的除了皇上就是襄王爷了,襄王爷心不藏私,所以皇上才会如此放权。” 秦无病点头道:“这也是先帝最想看到的!细想一下,别管哪一次皇位争夺成真,对江山社稷,对黎民百姓都不是好事!”话音刚落,秦无病又笑问:“你爹官不小?” 林淮先是一愣,随即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拍在秦无病的脑袋上,坐直了身子说:“让你喊我一声大哥,你还不愿意!听好了,大哥我前不久还是兰宁卫指挥同知,从三品!我爹……就是个侯爷,随着先帝出生入死,封了武定侯,没什么真本事,不像我……” “大哥!”秦无病拱了拱手:“我就想知道你与多少人结拜过?” “哎呦,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说不上来。” “你是不是也与铁头结拜了?” “那自是当然!我的亲兵自然都要与我结拜!” 秦无病搓了搓脸,又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结拜有瘾?” “有没有瘾以后也做不到了!”林淮怅然道。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我竟幸运的成了你的关门兄弟!” 第38章 都要来了 “既是兄弟,我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也是我的事!等襄王爷到了,我先把你的事解决了,然后再回京领罪!” 秦无病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心里莫名有点感动,他压了压这种情绪,关心的问道:“你这种情况,回京会交由哪个衙门处置?襄王爷能否出面帮你说情?” “哪个衙门我也不惧!不过是挨板子的事,只是回家要挨我爹收拾!他收拾我,我也不怕,就怕不许我再去兵营,哪怕是守边关城门呢!大哥我一样用不了两年就能官复原职!可……襄王爷跟我爹见面就吵,他不帮我还好,若是帮我,哼!” 秦无病听罢倒是松了一口气:“你爹说你,你就给只耳朵听着,等你被板子打的屁股开花,他也就舍不得说什么了,想去兵营也可徐徐图之,你娘不帮你吗?” 林淮端起酒碗一口而尽:“不在了!” 秦无病赶紧给林淮斟满,劝道:“别难受!你如今……你这般年轻便做到过从三品的官,你娘在天之灵必定欣慰。” “我爹不止我一个儿子,我娘却只有我一个!他们是嫡出,我是庶出,从小……整日挨欺负,我爹从不说他们,只会说我!我不能喊我娘叫娘,喊一次打一次,可我偏就喊,只要打不死,我就喊,尤其是家里有客的时候!”林淮端起酒碗又一口干了。 秦无病又给满上。 “我娘只知道哭,那时候小,不懂得替她想,板子挨在我身上,疼在她心里,嫡母更会因为这事罚她……我让她的日子越过越难!” “等我多少懂点事了,她却走了!我便去了西北从军,你可别觉得我爹会帮我,一开始我只是个兵蛋子,可我舍得搏命!羌戎那些蛮子一年之中想起来便跑过来打一架,你都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来,有时睡得正香,他奶奶的,他们来了!我们拎起刀就是一通干!然后带着满身血腥回来,倒头就睡!你说这帮一起搏命的兄弟是不是比家里那些废物强!” “所以,你喜欢结拜,你觉得结拜的兄弟比亲兄弟亲?” “那自是当然!”林淮又是一碗酒下肚:“家里那些就是酒囊饭袋!只知道窝里斗,我的兄弟们不一样,各个都是能在沙场上搏命的好汉!” 说着林淮突然捂脸痛哭:“大能走了,大奎走了,长生走了……他们都走了,如今铁头也走了!偏我还活着!” 秦无病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林淮,心里也不是滋味,正想着如何劝解,林淮趴到桌子上,带着节奏的打起了呼噜。 秦无病挠了挠头,这条大腿是主动送过来让他抱的,可现在,他需要把这条‘腿’抱上床…… …… 转日,秦无病被谢羽的老仆叫醒,林淮已不在房间里, 他赶忙收拾妥当赶去谢羽的房间。 谢羽一身官服正襟危坐,像是在等秦无病,见秦无病进门,便起身说 “林淮出城了,你等在驿馆,哪里也不要去,我已让人将你那四名长随叫来,记住!除非我的老仆或者林淮来叫你,不然,不论谁来,用谁的名头叫你,你都不要出驿馆!可记住了?” 秦无病赶忙应是,只略一过脑子他开口便问:“可是江南总督与河道总督先到了?襄王爷随后也会到?” 谢羽已经走到门口,听见秦无病的问话,不由得停住脚,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眼秦无病,答非所问道:“确实有些脑子!” 秦无病愣了一下,看着谢羽出了房门,才嘟囔道:“这还需要脑子吗?” 秦无病对朝堂上的事知道的很少,这一世他也算知足,能在衣食无忧的条件下,尽量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还要什么自行车?但是,两世加一起,他都有个底线,有案子一定要查到底!这份执拗他自己都怕! 如今因为这份执拗,他得了一位勋贵的义兄,又有机会见见朝廷的封疆大吏,尤其是能见到连皇上都敬重的襄王爷,这份荣耀……与谢羽临走留下的话一比,消失的很彻底。 眼下的情况,秦无病再理不清各种人物的关系,他也就别妄图保住小命了,干脆自己把自己撑死算了! 江南总督与蔡友坤有关系,自然不是好鸟,河道总督若是清廉,襄王爷这次也不会来督修河道,林淮昨晚告诉他这两位也要到明州来,那自然是冲着襄王爷来的,这二人屁股都不干净,还要往手里拎着刀的襄王爷面前凑,可见并非得已! 而谢羽临走前的嘱咐,显然是告诉他危险仍在,那些人极有可能对他贼心不死! 秦无病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反正蔡友坤已叫不动了,襄王爷若是已经到了,俩总督未必有胆量私下再做些什么,只有这两位总督大人先到了,听了蔡友坤的工作汇报,才会向他伸手! 而林淮出城,自然是迎襄王爷去了,林淮说要帮他,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说到做到,等襄王爷进了明州府,怕是没时间再听林淮说些什么了。 怎么就混到要保命的地步了?秦无病坐在椅子上往前想了想剧情,他想将科考舞弊的事宣扬出去,而蔡友坤想用他把科场舞弊的事盖住,为何想要盖住?听了昨晚林淮的话,倒是帮秦无病解决了这个问题,蔡友坤与那些人都已自成一体,沆瀣一气,帮他们盖下也就是帮自己! 那些人中自然包括这位江南总督! 在这件事的较量上,秦无病原本没有任何胜算,如果蔡友坤果断下手,不管最终他们的结局如何,秦无病早就埋在哪个旮旯等着腐烂了。 可就是蔡友坤那么一犹豫,秦无病有了活命的机会,他像是生怕蔡友坤不恨他入骨,又撞上了当街杀人的案子…… 第39章 拖延 秦无病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聚精会神的想着接下来的种种可能,连福尔摩斯四人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七少爷可用过早饭了?”小福问了一句,秦无病没反应。 “七少爷昨晚歇在谢大人房里吗?”小尔又问,秦无病还是没反应。 小摩急道:“七少爷莫不是中了邪?” 小斯认真的说:“我去找些童子尿或黑狗血泼在七少爷身上……” “你尿我身上就行!还用找吗?”秦无病突然动了。 “七少爷怎会在谢大人的房里?”小尔很是执着这个问题。 “起身后被谢大人叫过来的,走,去我的房间,这么多人待在谢大人房里可不好!”秦无病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自己待在这里也不好。”小斯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你的话怎么那么多?!”秦无病迈出房门还不忘回头数落一句,等他再转过头,便看到驿馆门口刚好迈进来几名衙役。 秦无病他们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几名衙役气焰嚣张的问驿卒:“哪个是秦捕快,速速将他找来!” 秦无病冷哼一声,高声道: “好大的官威!这驿馆内住了这么多人,有赴京或离京的官员,有传送公文和奏章的信差,莫说他一个驿卒,就是驿丞迎来送往,也未必能知道驿馆里住的都是谁,你上来就耍官威,盛气凌人,真给明州府长脸!” “你是何人?”衙役的头儿被秦无病的做派唬住了,语气平缓了许多。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谨记,你们出来代表的不是你们个人,乃是明州府!要注意态度!”秦无病说完,背着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小福马上问:“七少爷,他们是来找你的,你刚才……是何意?” “七少爷又在拖延时间。”小斯说。 “怎么是又?我何时在你们面前拖延过时间?” 小斯刚要说话,房门便被踹开了,几名衙役凶神恶煞般的站在房门口。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捕快!刚才找你,为何不应?”衙役的头领看到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的秦无病,气不打一处来。 “你何时说找的是我?” “我问哪个是秦捕快……” “太笼统了!这世上姓秦的人有万千,做捕快的也有万千,我怎知你找的是我?” “你……” “这分明是你表述不清,你应该问‘哪个是静海县家里特别有钱的,姓秦的,未婚的,长相英俊的,年轻有为的捕快!’” 那衙役头儿指着秦无病,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词表达此刻的心情,脑子里想到江大人的话‘速速带出驿馆解决掉,越快越好!’,便吼道:“少废话!跟我们走!” “你们……是谁?” “你明知顾问!” “此话差矣!这驿馆隶属府衙,日常事务均有府衙负责,你说别管是驿丞还是驿卒,有没有可能不认识府衙的衙役?我觉得不可能!可明显的,刚才的驿卒并不认识你们,更何况,你们这身行头,长的长,短的短,是临时借来的还是偷的?你们说你们是谁?” 那衙役头愣了下神儿。 秦无病突然放下二郎腿,伸手招呼他们几个道: “别管你们是谁,先进来坐下,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必是看重了我家那些银子,才不辞辛苦的跑这一趟,你们想要现银还是银票?” 小福听话听音,即刻明白秦无病的用意,忙恭敬的上前招呼:“就是,几位爷先进来坐,我们少爷最好说话,你们只要张嘴,没有不成的!” 小摩也忙上前说:“就是,就算一次没谈拢,吃顿午饭,接着谈,我们少爷说过,凡是银子能解决的都不叫事!” “别废话!你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假衙役头儿不但没有进屋,反倒是向后退了两步。 秦无病站起身真诚的问:“走可以,你们总得告诉我去哪?” “府衙!” “又来了!你们就不是府衙的衙役!这样,你们谁能说出来我昨日去了几趟府衙,我也不问缘由,即刻跟你们走!” “说不说的出来你也要跟我们走!”假衙役头说着手握刀柄‘嚓’的一声,拔出一部分刀身,怒视着秦无病。 秦无病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问:“江总督没告诉你们要尽量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收拾我?” 假衙役怔在那里,手里的刀不知道是该回鞘还是拔出。 “跟你们这种人说话就是累,你也不想想,我要是这么容易收拾还等你们来收拾?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光景?这时候还轻敌,眼下这个关口,你们江总督因为你们怕是过不去了!” 假衙役头狠狠瞪着秦无病,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我见过的死尸多了,青的紫的,缺眼睛没鼻子的,哪个不比你吓人?凶对我没用!如果能动手,都不用你们先拔刀,我身边这四人早就把你们几个收拾了,我还用得着在这跟你们废话?” “不是我吹,你们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真本事就算有也都荒废了,他们四个不同,那是刀山火海趟过来的,昨日还在与人拼命,你们呢?是不是每次吼两声就得逞了?所以,真要打起来,你们不行!” “可为什么不能打呢?咱们都不能在这里动手的原因是一样的,只要一动手立刻传出去,是你的人来的快还是我的人来的快?这不好说,所以要我说,你也别激动,激动也没有用,动不动手都不对,我又不傻,明知道出去就是送命,还跟你们走?那不能够!” “可真说动手……你们要是进门之时悄悄的,突袭一下,说不准真能成,可那不是你们的做派,不耀武扬威的,你们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你想想,从你们接到命令到驿馆,路上需要些时间,眼下又花了不少时间听我叨叨,一会儿真的动手了,收拾你们也需要一些时间,咱们只要一动手,驿丞即刻会命驿卒去报官,门口的百姓更会奔走相告,有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几名假衙役汗都下来了。 “就算是你的人先到了,可那时你们已经被我制服了,大不了再接着打一架,直到我的人来,你看,怎么都是你们输,所以,你觉得有必要动手吗?” 假衙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在拖延时间!” “你这不是废话吗?” 假衙役头‘嚓’的一声拔出腰刀,喊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直扑秦无病。 第40章 开打 假衙役们拔刀,福尔摩斯四人拔剑,小摩还抽空把双截棍扔给了秦无病,小斯更不忘嘱咐:“轻着点!” 小福这时已经挥剑拦在了假衙役头身前,假衙役头双手握着刀柄侧身劈刀,刀势之沉出乎小福的预料,连坐在不远处的秦无病像是都感到一股劲风,看着小福艰难转身躲过这一刀,秦无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在驿馆内取他性命了! 秦无病知道这是假衙役头仓促之间做的决定,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完成命令,尤其刚刚秦无病还将各种可能都说了一遍,让假衙役头觉得无路可走,才会如此放手一搏! 这算不算给自己挖坑?与脑子不大好用的人不能智斗啊! 房间并不宽敞,所以小福和假衙役头动手之后,其他人虽拔出了刀剑,却也只是靠边站着,无法发挥。 秦无病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大喝了一声:“小福闪开!让他们出去见见光!”抬脚狠狠将面前的圆桌踹向假衙役头。 小福侧身躲过,桌子带着力道撞向假衙役头,只见他向后退了两步,挥刀奋力砍向桌子,刀已落下,秦无病踩着椅子飞身跃起,甩出游离棍直奔假衙役头面门。 假衙役头此时刀已落下,无法即刻收回,眼前却多了一根棍子,伴随着‘啊……哒’的怪声,假衙役头下意识的后仰,身后几人来不及伸手,下意识的向后退到门外。 小福怎会错过这种良机,挥剑刺向后仰的假衙役头,小摩三人则冲出房门与外面的人战作一团。 假衙役头想躲过小福的剑,只能侧身倒向一边,便听到‘咔’的一声,桌子裂开,又听到‘诶呀’一声惨叫,他确定不是出自自己之口,还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小福的剑又到了,他赶紧挥刀拦住,随即便感到膝盖一阵钻心的痛,还有个声音在喊:“打你个粉末性骨折!” 假衙役头此刻是倒在地上,仰着上半身举刀拦着小福的剑,下半身可就都交给秦无病了,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直奔假衙役头的膝盖,刚才第一下面门没打到不说,回收的力道又没掌握好,拍了自己一下,眼下猛打膝盖目标明确,正好练练回收力。 假衙役头吃痛想要起身,小福的剑又到了,这一下妥妥的刺中下腹。 秦无病收起游离棍,冷哼了一声道:“跟你说了结尾,你偏不信!你说你跟个桌子较什么劲呢!” 说罢,秦无病跨过捂着伤口,还有一口气的假衙役头,走出房门,又即刻退了回来,口中骂道:“这帮孙子从哪冒出来的!” 小福赶紧走到房门口一看,十几个黑衣人还有那几个假衙役正围着小摩,小尔和小斯,混战在一楼的堂中。 房门正对的廊上扶手露出一个缺口,显然刚才有人从这里直接掉到一楼,而那些黑衣人应当是正好进门。 小摩,小斯和小尔身上都还有伤,此时应对这么多人的围攻,显然力不从心,三人后背相对,正面迎敌,挡在楼梯口,可对方人多,又都是练家子,三人应接不暇,只这一会儿,三人身上又添数条伤痕,却仍旧稳稳的守着楼梯口,寸步不让! 小福正看得心惊肉跳,想着是不是护着七少爷先走,秦无病已经越过他喊着口号冲下了楼。 “今儿就今儿了,我倒要看看谁能要了我的命!” 秦无病没有从缺口处直接蹦下去,他怕直接送命,而是顺着楼梯下去,选择了一个差不多的高度,翻身跃了下去。 秦无病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黑衣人的目光,这倒是给了小摩三人喘息的时间。 几名黑衣人举剑等在楼梯旁,秦无病跃身而起的时候,已经瞧准了一名黑衣人握剑的手腕,也不管其他人,口中叫喊:“啊……哒!” 他落地之时,那人惨叫一声,剑离手! 秦无病屈膝落地,打在那人手腕的游离棍反弹回来,只见他左手抓住反弹回来的游离棍,松开右手这端,左手用力一甩,直接砸向近处这人的膝盖,说着慢,其实整个过程在秦无病落地的时候一气呵成,转眼便是一人倒地,一人再不能握剑。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多少有些被秦无病的双截棍镇到,出剑的速度慢了几息,这便给了秦无病机会。 这时候的秦无病也顾不上会不会反弹挨打,要想保命,出手就要稳准狠!他全神贯注,用劈,撩,扫,挑,砸,能想起来的攻击动作,配上以暴制暴的精神气势,口中有节奏的吼着:“啊……哒!”打出爆发力,打出穿透力! 谁能想到有根棍子可以随处乱飞,又能回归原处! 秦无病像是毫不惧怕那几人手中的剑,只全身心的控制双截棍,在混乱中增添混乱,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棒打在谁身上,赶上谁是谁,甚至连自己都不放过,大有你受伤我也别好过的觉悟,这让几名黑衣人更觉得惊惧,不免有些慌了手脚。 小福在秦无病喊着口号下楼的时候,就已经从缺口处飞身跃下,正因为有他的策应,秦无病才得以超常发挥,进而保命。 一时间驿馆中惨叫连连,秦无病将身体能扭动的部位基本都用了,时而侧身,双截棍横劈;时而后仰,双截关撩起;时而飞身,双截棍砸出;就连地上打滚的时候,瞅准机会也会甩出游离棍,打着谁算谁! 没有走位,毫无章法却又气势如虹,勇猛的怒吼声和凄惨的哀嚎声均出自一人之口,就问谁见了不蒙圈? 秦无病不要命般的狠狠甩着双截棍,没多一会儿就没劲儿了。 第41章 你咋才来! 一旦没了爆发力,双截棍的用处就不大了,棍子打到人身上如同挠痒痒,秦无病喊得嗓子也沙哑了,气势顿减。 几个黑衣人反应过来,出剑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秦无病几次堪堪躲过,险象环生,福尔摩斯四人看得是睚眦俱裂,却又被身边的黑衣人围着,根本过不去。 双截棍能让敌人感受到疼,却不能一击致命,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可忍痛再战。 没了力气也就没了保命的机会,秦无病几次倒地再爬起,手中的双截棍却再也挥动不起来,秦无病心中暗想:这关是闯不过去了,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去? 秦无病单膝跪地喘着粗气,余光看到同时三剑齐到,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的是飞身跃起抱住几人倒地,给福尔摩斯争取能跑的机会…… 眼看三剑已到身边,秦无病大喊了一声:“跑!”便跃身而起迎剑而去! “你回来!” 秦无病眼看着自己刚腾空便回到原地,又见那三剑齐齐落地,再仔细一看,不知何时堂中多了无数兵士模样的人,只眨了几下眼,那些黑衣人就都倒地不起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脖领子还在别人手中,回头一看,不是林淮是谁!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才来?!”秦无病沙哑着声音问。 “早来了!你那双眼睛就在那两根棍子上,也不四下看看,你那四个长随眼睛就在你身上,也不四下看看,我们就在边上站着……” “你就这么站着看我挨打?”秦无病推了一下林淮,看上去是真急了。 “你就是缺少历练,这次我在一旁,至少能保住你的命,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你这是什么玩意?近身攻击比刀剑好用,只是你不会用,给我看看!” 秦无病倒是听得进去道理,气哼哼的将双节棍递给林淮:“你说的对,呀呀呸的!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好好想想!以后怕是这样的事多了。”林淮摆弄着双截棍,像是随口一说。 “你别咒我!等把蔡友坤收拾了,我就回静海,照样风平浪静,逍遥自在。” “你想得美!” “你接到襄王爷了?” 林淮朝窗户边上努了努嘴。 秦无病转头看去,黄老板正美滋滋的坐在窗下饮茶。 秦无病拱着手迈过一具具尸首,走到黄老板身前,笑容牵强的道:“黄老板别来无恙啊!” “我还好,小猢狲看着可不怎么好。”黄老板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拖您老的福,命保住了!” 这句话说的确实是实话,秦无病也不客气,直接坐到黄老板身侧的椅子上,拿起茶杯给自己斟满,一口就喝了。 “能保命就是本事,有病啊……” “无病!” “有没有病先放一边,表现不错!” 秦无病在见到黄老板那一刻,好多问题像是一下子就解开了,他皱眉问道:“我就纳闷,黄老板是怎么做到让那人跟我撞到一起的?又怎知我一定会追上去?” 黄老板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还是跟你说话有意思,不费劲!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是我安排的?” “王爷……”德喜轻声喊了一声,又用手指了指堂中地上。 “收了,一起给江毅东送去,让他收了,然后再过来见我。” 德喜躬身退下。 秦无病只凭一个江字便猜到江毅东是谁,他凑到襄王爷面前低声问:“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为何想要杀你?” “因科考舞弊的案子?因当街杀人的案子?” 襄王爷摇了摇头:“都不是!只要是案子,他一个江南总督说翻就能翻,他不至于因为两个案子而冒这么大风险杀你。” “我觉得也是,杀我有用,何必留我到今天!前两天蔡友坤有的是机会杀我,还不用费劲!定是江总督发现了什么……”秦无病猛地扭头看向襄王爷:“王爷好算计啊!” 襄王爷呵呵直笑,越看秦无病越顺眼:“小猢狲成亲了没?” 秦无病刚想到自己被算计了,正在气闷时,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命都保不住,要媳妇儿干什么?” 话刚说完,后脑勺便被人打了一下:“快起来!你怎敢跟王爷这般说话?!” 林淮边说边提溜起秦无病,又躬身对襄王爷说:“王爷,我兄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规矩。” “你莫管他!”襄王爷有些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病的……” “无病!” “你先坐下,林家老四你也坐下,又不在朝中,不讲规矩!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襄王爷兴致很高的拉着秦无病坐下。 “王爷问哪件?” “先说今日这事。” “一块儿说了!谢大人说林大哥出城了,按理说肯定是接王爷去了,王爷就该有王爷的仪仗,那江总督蔡府尹怎会不去迎接?而你们却单独出现在驿馆,城外那个仪仗怕是唬人用的,王爷早就已经在城里了!” 襄王爷笑嘻嘻的听着,示意秦无病继续。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日我从府衙出来,怎么那么巧,那人就跟我撞了个满怀?就算是我心中有事,走路没注意,他也因为惶恐,走路没注意,那也需要赶上我从府衙出来,走了个对面,这才能有机会撞上!” “王爷若是已经在城里,且没有被蔡大人他们发现,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王爷是觉得我是个人才,又拿不准我的人品,便想借这次机会试一试,可王爷有没有想过,我要是没有本事保命,在府衙里蔡友坤就动手杀我,王爷是能马上出现救我,还是已经安排了人保我命?”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自己说自己是人才!”襄王爷笑的很欢快。 秦无病却有些恼了: “王爷!若是只有科考舞弊的案子,我自认能全身而退,但是加上当街行凶的案子,蔡友坤没有当即就动手是我命大,今日,王爷又用我做饵,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王爷究竟是想用我,还是想利用我?” 林淮汗都下来了,他赶紧上前捂住秦无病的嘴,讨好的看着襄王爷说:“他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王爷莫与他计较。” “他说话不过脑子?”襄王爷收敛笑容,看着秦无病道:“那晚在那黑店中,你早就推算出我是谁,虽未说破,但你句句都有目的!” 秦无病挣脱开林淮的手道:“我那时只知王爷是贵人,想不到王爷是王爷!可凭心论,那日无论王爷是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那你心中恼什么呢?”襄王爷眯着眼睛问:“你刚说若是只有科考舞弊的案子,你有本事全身而退,这话说的不尽然?” 秦无病顿时无语了。 第42章 那可真的不行! “只有本王在明州境内,只有本王收拾了那些贪官污吏,你才有保命的可能,不然你的命怕是没那么好保,今日不死,明日也够呛!用用你……怎么了?” “随便用!想怎么用便怎么用!”秦无病潇洒的挥了挥手,然后重新坐到椅子上,讨好的问:“接下来王爷想如何做?刀山火海……王爷找别人,断案推理我行!” 襄王爷气乐了:“你这猢狲!怎么,这就不恼了?” “谁恼了?压根就没恼过!王爷是要做大事的,别说我现在还有口气儿,就是已经挂了,那也值得!” “哼!你以为谢羽提前匆匆赶来是为什么?若不是觉得你这猢狲脑子还有点用,你的死活我是不会管的!” “王爷这话说的不实诚!我这脑子只是有点用吗?只需给我蛛丝马迹,我便能将整件事的脉络讲出来……” “好了!你是不是有真本事,不是凭你嘴说,要在事儿上见真章!” “那必须的!一会儿王爷是不是要亲审他们?别管是科考舞弊案还是当街杀人案,我都能做人证!”秦无病信心满满的拍着胸口说。 襄王爷哼了一声说:“官场上的事,你知之甚少!他们这些人不是靠几个百姓间的冤假错案便能收拾的,多少冤案都不行!等一会儿他们来的时候,必会表现的万般悲痛,万般追悔,万般无奈!” “那……今日就不收拾他们了?” “莫急!还需他们帮我做件事,等做完了再说!”襄王爷慈爱的笑着:“你到底成亲了没有?” “没!我一个捕快,三代不能科考,跟我家实力相当的……呃,我家的事,王爷能否帮一帮?” 襄王爷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刚刚林家老四的话你转脸就忘了?靠谁不如靠自己!我乏了,去歇息一下,你也去收拾一下伤口,德全,让老夏带人来给他们主仆看看。” 秦无病被林淮拎起来,秦无病照着林淮的样子,躬着身子目送襄王爷,口中低声问林淮:“王爷什么意思?帮还是不帮?” “你这脑子莫不是哪长错了?别的事,说出个头你就知道尾,如今王爷说的这般清楚,你却不明何意?” “别绕弯子,王爷到底帮不帮?” “王爷不是说了要靠自己!你若有些身份,谁还敢对你家人如何?” “我一个捕快能有什么身份?” 林淮见襄王爷已经进客房,马上直起身挥手对着秦无病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脑子刚才被打没了吗?像他们一样,”林淮指了指忙碌的众人:“成了王爷的人,你的家人谁还敢动!话又说回来,你家遇到啥事了?” 林淮手指指向的正是走过来的德全!德全与德喜面容相近,姿态一致,秦无病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裆下,脱口而出:“那可真的不行!” …… 秦无病的脑子在夏大夫医治伤口的时候回来了,疼回来的! 整个驿馆都能听到他疼的嗷嗷直叫,这可把林淮气了个半死,直呼拜错了把子,这个兄弟认得丢人! 秦无病听了很是不忿:“我往前冲的时候可没犹豫,打的时候也没……哎呀,疼啊!” “真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你那四个长随,各个比你伤的重,你可听见他们叫唤一声了?” “对啊!你快去看看福尔摩斯,是不是已经疼死了?” “夫怎么死?这是啥名字?这么不吉利!四人中哪个叫这个名字?我得让他改一改……” “没事了!他们应该没事,平时挨板子他们也不吭声,你若嫌我这里吵就出去!” “去哪听不见?!” 夏大夫已是花甲之年,平时严肃惯了,双眉之间有深深的川字,可见到二人这般斗嘴也呵呵直笑,还劝林淮说:“这位秦公子平日少受刀剑之伤,难免忍不住。” “你干脆先跟我上战场历练两年……” “你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呢,就来安排我?” 两人还在斗嘴,忽有人推门而入,跟林淮说:“大哥,江南总督,河道总督还有蔡府尹都到了,眼下正跪在王爷门前。” 秦无病看了那人一眼,又挑眉看向林淮:“也是你兄弟?” 林淮点头说:“回头介绍你们俩认识,你先疗伤,我去去就回!”说完便拉着那人出去了。 秦无病也想去,他挣扎着坐起来,夏大夫却道:“既然王爷让你疗伤,你还是安心躺着。” 秦无病眨了眨眼,他突然发现,‘听话听音’是跟这些人沟通的基本能力,他认为平常的一句话,却包含了跟字面上相差甚远的意思。 此时房内只剩秦无病,夏大夫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徒弟。 秦无病只得重新躺下了,他背上也有剑伤,虽已处理完,但之前一碰还会滋哇乱叫,可眼下他却忘了疼,脑子里琢磨着王爷不让他出现的原因。 其实秦无病身上这些外伤,实在不用劳烦夏冬瑞,夏冬瑞是谁?那是连太医院想请都请不去的人,也只有襄王爷能使唤的动。 可今日却守着秦无病,替他医治这些普通外伤,何止是大材小用,可秦无病现在并不知道这些,不然定会好好唠唠,这何尝不是另一条大腿。 “秦公子家中乃殷富之家,可有想过科举入仕?”夏冬瑞坐在一旁,拉起了家常。 “没!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书读完也未必就是治世之才。” “哦?秦公子觉得哪些书读完可成治世之才?” “别公子,公子的,我听着都脸红,叫我无病,这样也显得亲近。” “无病?你家人希望你康建平安。” “谁家爹娘不想?可父母官若都是他们这样的嘴脸,有多少百姓家的子女无法康建平安?” “所以你才做捕快?想尽自己一份力……” “老夏啊,你回去禀明王爷,不用一次两次的试探我,你说我装着不知道,顺着你的问题说下去,王爷定不会信!他明知道我很容易洞悉别人的想法,还一次次的想试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帮我回禀王爷,我这辈子当不了官!也不想当官!” 夏冬瑞‘哦’了一声,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第43章 明日有好戏 “先不说我出身的事,就说我这性子,我那轴劲儿上来,真敢抗上,当官等同于玩命啊!而且同情心太重,打个比方,穷人和富人打官司,我肯定偏向穷人,老百姓告官,我肯定偏向老百姓,这就有失公允,这还是好的,往坏处想,当官久了之后,想不同流合污怕是难上加难,你看啊,有的官员贪腐就是为了银子,有的官是为了面子,要不怎么证明手中有权呢是不是?有的官只是为了和别人一样,有的则是为了更大的权利……不论哪个我都来不了,那就是异类,不除我除谁?所以我只适合探案查案……” “官有很多种……” “那又如何?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就我这样的混迹其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诶,王爷有意让我当官?几品?哪个衙门?京官我做不了,人生地不熟的,外放个封疆大吏还是可以试试的,不用看别人脸色,可以为所欲为,不是,至少我不会贪,我家里有的是银子,我不往外搭就不错了!” 夏冬瑞吃惊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像王爷这般小心谨慎,怎可能一上来就对我委以重任,是?我也没那本事接这重任,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这些蛀虫灭了,王爷若还有别的事,我随叫随到,没事,我就回静海,也挺好!逢年过节的,我得空就去看看王爷,陪他说说话,我们也算是忘年交……” 秦无病还在畅想,夏冬瑞看了眼身后的徒弟,又对秦无病说了句:“好好养着!”便起身离开了。 秦无病看着夏冬瑞出了房门,扭脸问徒弟:“你贵姓?” …… 秦无病与夏冬瑞的徒弟聊得不错,正当他讲到自己在府衙街前如何勇猛的时候,林淮带着他的兄弟回来了。 徒弟如释重负的离开了,秦无病迫不及待的问林淮:“快快,快跟我说说那些人如何了?” 林淮严肃的指了指身边穿着罩甲的兄弟介绍说:“这是我兄弟,郭义!永诚侯的孙子,这是我兄弟秦无病……”林淮又指了指秦无病,秦无病赶紧忍痛起身,朝郭义拱手道:“我祖父的孙子!” 郭义哈哈一笑也拱手道:“你这人倒是有趣,听大哥说你机智有谋,王爷很是赏识,以后倒要向你多多讨教!” 秦无病只从郭义不达眼底的笑容里便知,这只是面上的恭维,他艰难的站起身连说:“不敢!不敢!” 林淮拍了拍二人笑着对秦无病道:“以后他就是你二哥!” 秦无病抿了抿嘴问:“你确定?” 林淮挠了挠头说:“遇上谁再重新排,先这么喊着!”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重新拱手喊了声:“二哥!” “三弟身上有伤,赶紧躺下歇着!”郭义上前扶着秦无病重新坐回床上。 “快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秦无病谢过郭义,迫不及待的问。 “那几人正如王爷所料,尤其是江毅东,跪在那里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堂堂一任封疆大吏,成何体统!”林淮颇为不齿。 郭义却道:“能屈能伸罢了,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他照样威风!” “他还不是仗着宫里有位太妃是他亲妹妹!他年幼时又曾陪先帝读过书,成年后跟襄王爷并肩作过战,他爹又曾是先帝的贴身侍卫,看着先帝长大……” “你还想要啥?”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就你说的这些,放我身上一条,我可能都找不到北了!” “要说跟皇家的关系,我和大哥也不承让,我俩还跟皇上一起打过架呢,他就是拿老黄历算今天的账,能不错?”郭义道。 “然后呢?他哭完就完事了?”秦无病追问道。 “哪能!他承认自己治下贪腐成风,也承认自己有失察之责,但是,他又信誓旦旦的说定能整顿歪风,清明吏治……” “他可有说为何杀我?” “说了,说是听信谗言,本来是想叫你到他面前问话,你不去,他便认为你形迹可疑,怕影响到王爷安危,这才派人来,想将你拿下。” “真是一张好嘴!天大的错事,他都能一句带过!王爷就这么由着他?” “王爷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做错事知道改就好,还说眼下最难办的是将修缮河道的银子筹齐,明日要在东岳庙宴请明州府的盐商,王爷让他们几个务必将此事办妥!” 秦无病皱了皱眉,又挑了挑眉,咧嘴笑道:“明日有好戏看了!” 林淮冷哼了一声道: “这还用你说?那些盐商早就被地方官吏和京城那些老东西榨得精干,我倒要看看明日他们能捐出多少银子来!” 郭义马上说:“他们哪里会有精干的时候?不过就是多挣些少挣些罢了,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别院好几座,姬妾好几群,日常出行用度便是京里的王孙贵族怕是也比不上。” “这倒是,装进兜的银子再让他们掏出来,肯定肉疼得紧!”林淮点头道。 秦无病坏笑着说:“所以王爷让他们务必将此事办妥!他们必定以为这是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郭义忙问:“难道不是?” 秦无病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东岳庙是个什么地界?” 林淮看向郭义,这地方他还真没去过。 郭义道:“原本是祭祀东岳大帝的庙,后来不知怎地,慢慢变成有人犯需要押解进京或途径明州的,都要在东岳庙住上一晚,那里面确实阴气森森,还有专门的地儿,建了阴曹地府和地狱的‘景色’!” “你怎知道?我不记得你之前到过明州。”林淮诧异的问郭义。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他怎会不知?今日我奋勇保命的时候,他应该就在东岳庙里!” 第44章 兄弟三人的深入讨论 郭义惊讶的看了看秦无病道:“难怪王爷说你是只猴!” 林淮有些着急了:“啥意思?快说给我听听,他怎么就成猴了?” “能是什么意思,说他精,猴精猴精的。” 秦无病想躺下,奈何身上伤处比较多,稍一动就扯着疼,他只好挪了挪屁股,找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坐好,说: “这是蔡友坤的地盘,哪有个人放屁响了一点,他都能知道,却不知道王爷就在城里!说明什么?不是蔡友坤属下无能,是有人正好牵扯住他的精力,打乱了他的思绪!而江总督他们昨日还在路上,想必也是今日早晨刚刚进城,我琢磨着,江总督这一趟怕是襄王爷临时授意,还有那个河道总督,他们没时间准备就赶来了,这一路上还不得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儿’都捋一遍?到了明州能不先把王爷的安全放在首位?” “没听懂!”林淮嚷嚷道。 “别急,听我接着说!既便是匆忙而来,但他们都是千年的狐狸,到了地方能不先借着安全的名义到处闻闻味?可巧就闻到了我!按理说闻不到我,一是谢大人还在,二是他们认为王爷马上就入城了,这个节骨眼上跟我较劲,风险比较大!能让他们觉得必须杀了我,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们以为我知道什么,怕我有机会告诉谢大人乃至王爷,实际上这事王爷早就知道,只是传到江总督耳朵里就变成我知道,王爷不知道,江总督必然想杀了我!” “到底是什么事?”林淮着急的问。 “我哪知道!我不过就是背了个知道的锅,好引得那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王爷才有机会布置东岳庙!募捐这个事排场小不了,那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安排妥当的,王爷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让他们措手不及,只有这样,王爷才能一箭双雕!” “我怎么还是听不明白?”林淮着急的问,然后扭头看向郭义,郭义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说:“急什么?明天不就全知道了。” “那他怎么现在就明白?”林淮指着秦无病问。 “你跟他比?他不用粘毛就已经是猴了,你粘上毛也顶多是只熊!” 秦无病忙摆手道: “话不是这么说!这几日是我亲身经历,有些事能想的明白理所应当,等会儿!”秦无病突然坐直身子拉着林淮,很认真的问:“你出城找我劫狱的时候,是不是谁跟你说过找我能行?” 林淮想了想,说: “你别说,虽说不认识,但是确实有个人在我身旁与人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句,就是那个衙役当街给你下跪的时候,那人说‘这人明明惹了大祸,一天内却能几次进出府衙,看来是个能惹事也能扛事的,这种人怕是连劫狱都敢做!’” “你就信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郭义听得哈哈大笑,道: “得了,别琢磨了!也是王爷惜才,大哥不去救你,我们也得去,可没想到你转头就帮大哥把人救出来了,王爷说你有个好使的脑子,却有个不怕死的心,不知道哪回就得把自己折进去!” 秦无病觉得很有道理,狠狠的点了点头,又朝郭义抱拳道:“今日对王爷多有误会,二哥找机会帮我美言几句!” 郭义连连摆手道:“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你找机会自己说去。” 林淮忙道:“跟王爷说话,那就得万般小心,有时候一张嘴,王爷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秦无病挠了挠头说:“我就是纳闷究竟是什么事,让江总督敢破釜沉舟,使得我今日都没有办法去见见他们的丑态!” “你不是因为受伤才没去吗?”林淮问。 “开玩笑!别说我只是皮外伤,就是还剩一口气儿,我今天也会爬去!” “你去了,王爷这戏还怎么唱?”郭义说着站起身又问:“能喝酒吗?” “必须能啊!”秦无病挺直身子,着急的问:“明天我能不能去?” “必须能啊!”郭义学着秦无病的语气答道,随后又解释道:“明日明州府上下官员都要去,再加上那些盐商及其下人,哎呀,总之那么多人,谁还会注意到你!” 秦无病听罢一时忘了身上的伤,激动的刚一起身哎呀一声就坐下了。 林淮嫌弃的看了秦无病一眼,说:“你们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我去准备酒席,咱们哥仨儿好好喝一顿!” …… 这顿酒最终也没有喝成,襄王爷有令,今晚不得饮酒! 这让秦无病更加确定明日必定有大事发生! …… 转日清晨,秦无病挣扎着起身,先是去看了看福尔摩斯,这四人老伤未愈又添新伤,伤的自然都比秦无病重,但也都是皮外伤,对于他们来讲不算什么,只是暂时不能下地陪秦无病玩耍,听秦无病说中午要去东岳庙,四个人可都躺不住了。 秦无病好一通安抚,最后还把林淮叫来,林淮保证将秦无病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福尔摩斯四人这才罢休。 出了福尔摩斯四人的房间,林淮低声问秦无病:“诶,你是不是因为他们四人是下人,所以迟迟不跟他们拜把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小病?”秦无病探究的看着林淮:“是不是除了你家里那几个,在外面见人你就想拉人结拜?” “他四人昨日多义气,如果不是为了你,真说想跑,那些人根本拦不住他们!” “我临死还想着抱住几个,让他们跑呢!讲不讲义气不在结不结拜上!诶,你怎么还没被遣送回去?” “王爷说我爹正在气头上,想让他多气几天,就让我先跟着,到时一起回京!”林淮笑得能看到后槽牙。 第45章 一出好戏(一)二更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还是朝中有人好啊!你这擅离职守的大罪,愣是什么事都没有!” “谁擅离职守了?” “你不是私出军营了?” “是,但我已被免职……” “那场仗败了?因为你?” “怎么可能!”林淮见驿馆之中有人向他二人看过来,忙把秦无病拽去自己的房间,这才接着说道:“仗是打赢了的,但是我爹一直叫我回家成亲,我不回,我爹就求皇上下旨召我回京,我还是不回……” “你敢抗旨?” “哎呀,谈不上,皇上也是劝我,我还不听,就被免了职,还要被押送回京。” “你爹是让你娶母猪还是娶母老虎?你至不至于?” “至于!他能给我挑个什么样的?” “那你自己找一个!” “军营里的苍蝇都是公的!”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你爹给你张罗娶亲那也是为你好!哪家姑娘?你见过没有?长得好看吗?”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能知道好不好看?反正他找的我就不要!” “有骨气!” “你为什么还没成亲?” “应该快了。”秦无病说着垂下了头:“之前因我是捕快,门当户对的看不上我,家里差点的,我母亲看不上,就这么拖着,其实拖着也挺好,可偏有个家里不计较我身份的,唉,娶谁不是娶?能让家里人高兴就娶!” “听着……挺壮烈啊!” …… 二人在房内聊了半天娶亲的事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但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已是巳时末,襄王爷准备动身了。 秦无病和林淮一身亲兵装扮跟郭义一起走在杏黄大轿一侧。 襄王爷是知道江南总督,河道总督,明州府尹等官员已经等在东岳庙,连夜找来的盐商也已到齐,襄王爷这才慢悠悠的上了轿。 东岳庙离驿馆可不算近,四月中的骄阳,中午时分已是热情似火,秦无病走了一半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汗水浸到伤口处,疼的他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吭声,襄王爷的亲兵军纪严明,各个昂首挺胸,威风十足,不得令哪个敢吭声! 等在东岳庙的官员和盐商也好不到哪去。 江毅东一众官员还有个临时搭起的凉棚,二十多位盐商却只能等在东岳庙前的大照壁旁,头顶烈日,可说苦不堪言! 这些人平日里财大气粗,作威作福惯了,相互之间虽都认识,但也算是各据一方,自有巢穴,谁都看不起谁。 可今日,大家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襄王爷筵无好筵,是冲着他们的银子来的,可这一年不比往年,皇上有心整顿朝纲,各种博弈都需银子做支撑,所以虽刚刚四月中,该上的供却是早早交上去了,连京里那些人的银子也早早送了过去,与去年底交的不过才隔了三四个月,如今又来了位王爷,这可如何是好?怕不是这两年都要白忙乎了。 二十多位盐商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对策,他们当中有个叫陈祺的,年过五旬,一张圆脸,眼泡下垂,像是最有能耐,身边不断有人过来问上两句。 陈祺始终面无表情,淡定自若,不论谁来问,他都是那句:“他们比咱们还急,静观其变!” 众人便会齐齐看向凉棚下正在饮茶的各位官员,除了提刑按察使谢羽,还有坐在凉棚边上的一位官员面色如常外,其他人各个面色紧绷。 那位坐在凉棚边上的官员是盐运使衙门主管盐政的崔立轩,他此刻心内不知有多盼着襄王爷能收拾这般盐狗子!按理说县官不如现管,可到了他这,这帮盐商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又无可奈何,人家可是把上面的关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想使些小手段都不能,每年到手的那点孝敬,远远不如预期,崔立轩此时能不幸灾乐祸? 崔立轩正暗自得意,便听盐商们一阵骚动,随后便听到有人喊道:“襄王爷驾到!” 江毅东带着一众官员即刻起身出了凉棚迎了出去,盐商们躬身跟在他们身后。 襄王爷下了杏黄大轿,只见他穿着石青团龙通秀蟒袍,一脸漫不经心,由几名太监,一大群亲兵簇拥着走到众人跟前。 盐商们跪在一众官员身后,头都不敢抬,只听襄王爷对众人和善的说:“这么热的天,让你们久等了,今儿我请客,却是要让你们破费!”襄王爷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又道:“都起来,筵席都准备好了,就设在十八地狱廊前,我瞧着那地方好,树多,凉爽些。” 襄王爷说罢率先进了东岳庙,身后扈从和官员盐商亦步亦趋的跟着,不少人已经开始心里发颤。 进得庙来,顿感与外面迥然不同,一溜石甬道两侧柏桧森立,遮天蔽日阴冷森人。 襄王爷突然站定,指着前面一个盘虬石柱上面的一副楹联,朗声读道: “呀!暗室亏心,巧取豪夺,带来几何玉女娈童,财货金帛?! 喂!神目如电,敲骨吸髓,取去多少身家性命,人肉膏血?!” 这幅楹联,一笔颜书朱红大字,墨渖淋淋,仿佛人血还在往下滴,看得一众官员和盐商无不胆寒。 襄王爷没再说什么,接着往里走,进了二门,早有王府侍卫等在那,躬身回禀道:“王爷,筵席就设在里面廊下。” “不急不急!”襄王爷挥了挥手,指了指前面庑殿顶瞻岱门:“咱们既然来了,自然要看看!” 走到近前,襄王爷看了一眼德喜,德喜高声将瞻岱门楹联读了出来:“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襄王爷笑呵呵的跟了一句:“谁都躲不过!谁都躲不过!”说罢率先走过瞻岱门。 第46章 一出好戏(二)一更 过了瞻岱门,两侧数棵参天古树,遮云蔽日,透着一股子凉意,石甬道旁也有古树,苍劲挺拔,排列整齐的直通前方的岱宗宝殿,院中两侧建有回廊,而廊下空着的地方摆了五桌筵席。 襄王爷行至桌旁,指了指两侧道:“你们去看看,地狱七十二司!有些看头!” 秦无病混迹在亲兵之中,先向廊下看去,果见游廊下齐整摆着五桌八宝席面,鸡鸭鱼蟹一应俱全,只是回廊里侧全是泥塑的十八层地狱,一间间隔开,只用半身的木栅栏挡在门处,并不阻碍视线,沿着回廊下来一共七十二间,阴森逼人! 官员与盐商们踌躇了一下,倒是谢羽带头走向回廊,其他人便是心中万般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一众官员更是把谢羽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秦无病很想去看,可他现在是亲兵打扮,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只能伸长脖子,左右眺望,只见七十二司中刀山油锅斧钺炮烙种种刑法俱全,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监刑,无数狞恶小鬼正对那些脖子上挂着罪名签的执刑,有的刀劈,有的索绊,有的火烧,有的油炸,有的磨压……阴森森,说不出的恐怖。 秦无病心中暗道:王爷真是挖空了心思整治这些人! 再看向众人,除了谢羽,哪个不是面若死灰,廊下的筵席谁能有心情吃的下? 襄王爷乐呵呵的坐在首席上座等着,等众人游览一周,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按照身份依次坐下。 襄王爷这才环视众人,笑着说道:“今天这地方洁净,饮食也洁净,大家可以放心的用!” 说着,襄王爷端起酒杯,众人也哆哆嗦嗦的端起酒杯。 “不过,”襄王爷又将酒杯放下,慢悠悠的说:“我毕竟是钦差,又是龙子凤孙,钟鸣灿食在前,也不能忘了身上的差事!” 众人又都将酒杯放下,杯中竟不剩什么了。 “在坐的诸位,官员也好,庶人也罢,其实一死魂归,终究难逃一捧黄土,生时聚敛声色财货,白驹过隙,谁又能带了去?倒不如生时做些功德,散财铸福,上有益于国,下有利于民,远昭祖宗厚德,近增子孙福禄,还可追来世之福,实是好处多多,你们说呢?” 江南总督江毅东微微起身,躬身道:“王爷说的句句在理!” 襄王爷笑呵呵的站起身,踱着步子在五桌之间走着,经过的人都想要起身,被襄王爷按住: “这些话说来容易,做时难!去年夏,黄河决堤,如今眼看汛期又到,多处大堤仍未修缮,若是洪水再来,又要有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国计民生的大事!要二百万两银子才能办下来!”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去年冬,北方雪灾,房屋损毁不止万间,牛羊损失不知几何!户部已是捉襟见肘,这次我只带了五十万两,还差一百五十万两才能将修缮一事办下来,而且要快办,能在汛期到来之前,抢修出一处是一处!这原本是去年黄河决堤之后就该做的事……” 襄王爷说着看向跪地的范守康:“只是范大人太忙,一时不得分身,只好本王来做!” 范守康浑身开始筛糠。 襄王爷呵呵一笑,又看向盐商们:“这一百五十万两可就要落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了。” 襄王爷此时正好走到陈祺身后,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陈祺的肩膀,陈祺浑身一哆嗦,忙起身恭敬的道:“还请王爷划个章程,草民遵谕认捐!” 说罢,陈祺偷偷看向蔡友坤。 襄王爷说了句:“甚好!” 德喜,德全立刻转身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卷宣纸,还有两人抬了一张桌子,这边就开始铺纸,磨墨了。 蔡友坤的心都快被揉搓的紧成一团了,他早一日从谢羽口中得知襄王爷要找盐商们募捐,江毅东可是昨日才知道的,他们年前年后从盐商身上搜刮了多少银子走,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时再让盐商们几万几万的往外掏,怕是难!逼急了谁口不择言的说了些什么,新账老账一起算,江毅东也承受不起。 江毅东何尝不知此路难行! 可不捐?昨日王爷的意思很明显,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捐赠这事儿办下来,或许就能既往不咎了! 两害相遇取其轻,江毅东连夜召集在明州的盐商商讨此事,不在明州的,江毅东也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接来,实在太远回不来的,也要族中派人参加,人可以凑够,银子如何凑够呢? 盐商们好一通诉苦,蔡友坤好一顿安抚,只说这一关过去,他日必将如何如何!但眼前这关怎么过?事发突然,再让这些盐商每户交出几万两白银,蔡友坤也知难做。 最终还是江毅东给出了注意,不管大户小户,每户准备两万两,不能再少了,等这关过去,小户的损失再由大户补上,如何分别大小户,他们自有章程,桌下这笔账因是江总督作保,将来自是无人敢赖账! 盐商们再疼也得拔毛,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在嘀咕,两万两能够?可江总督说,不够他会想办法。 所以襄王爷刚刚的话,让在座的大部分人心底发凉!差的有点多…… 一百五十万两,二十五户盐商,每人就是六万两!有些小户根本拿不出,均到大户身上,那可就是十万八万了。 盐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看向蔡友坤,使得蔡友坤如同坐在铁板上,铁板下边还烧着火。 这边,德喜和德全研好磨,铺好纸,襄王爷笑呵呵的指着陈祺说:“我看他是个好的,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他,就十五万两!” 陈祺只觉浑身一震,随后脑子一嗡,差点就眼前一黑! 第47章 一出好戏(三)二更 蔡友坤急急的看向江毅东,江毅东忙起身回道:“王爷,盐商们每年需上缴的各项税收已是不少,今年的盐税又早早征过……” “为何早征?”襄王爷慢慢踱步到江毅东身旁,眯着眼问。 江毅东额头已出了一层的汗,却不得不答,只听他压低声音道:“王爷也知,皇上……” “我上年纪了,耳背!” 江毅东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今年要清各处的亏空,臣也是没有办法……” “我怎么没听懂?你是说你拆了东墙补了西墙?那年底朝廷让你上缴盐税,你又当如何?” 这种应答,江毅东早就准备好了,不怕襄王爷问,就怕王爷不问! 江毅东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襄王爷却看向陈祺问:“你们除了盐税,还交过什么税?” 陈祺起身,头都不敢抬答道:“还,还有盐车盐船路桥税。” “你的亏空这是有多大?”襄王爷眯着眼问江毅东:“你一个江南总督,管辖最为富饶的疆土,今日却告诉我说,你也需要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过日子,甚至自行颁布地方政令加税,你就不怕激起民变?辜负了皇上拳拳爱民之心?!” 江毅东心中一惊,慌忙跪地道:“王爷明察!实是上一任留下的亏空……” “胡扯!你任这江南总督六年有余,多大的亏空你填到今日还填不满?!” “江南虽是富庶,但也有灾年,王爷可到户部查验,我江南省不论丰年灾年,上缴国库的税银和粮食却从未短过……” “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你却当做是功劳!” “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何事不敢?!”襄王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桌上的碗碟跟着一颤。 只见各位官员与盐商吓得惊慌离席跪地,桌上的空碗空碟,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唯谢羽一人面色如常的坐着,甚是突兀。 陈祺也跪到地上,他明知道这是襄王爷打骡子惊马,却也吓得面如土色。 这时德喜的公鸭嗓突然喊道:“陈祺,乐捐十五万两!可有异议?” 陈祺像被抽了筋一样,瘫在地上,惨白着胖脸答道:“无异议。” 襄王爷寒着脸看了看跪在脚下的江毅东,又向跪在地上的一众盐商看了一眼,看到有一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襄王爷看了眼德喜,德喜一路小跑到了那人身侧,低声问了几句,又跑回来回禀道:“回王爷,那人想要如厕。” “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还有谁,想去就去,回来咱们接着吃!”说罢,德喜伺候着襄王爷坐到椅子上。 江毅东没敢起身,王爷没让。 其他人更不敢起身,江南总督还跪着呢。 那位想要如厕的倒是跌跌撞撞的起来,直奔侍卫手指的方向奔去,随后,陆陆续续有人爬起来朝同一方向跑去。 襄王爷既不叫起跪着的人,也不阻止去如厕的人,德喜,德全伺候着他,五桌筵席,只襄王爷和谢羽吃上了。 河道总督范守康跪在那里,心里还纳闷:我为啥要跪? 从昨日开始,江南总督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昨日已经跪了一次了,为何今日还不长记性? 范守康抬头看了眼谢羽,这不是有没跪的吗?他鼓起勇气微微抬起上半身,襄王爷一个眼神看过来,他马上重新伏地,心慌不止! 站在廊下的林淮低声问秦无病:“王爷不怕那些盐商趁乱跑了?” 秦无病扭头嫌弃的问:“你是怎么做到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我觉着打仗也需要脑子?这座庙眼下别说是人,就是蚊虫怕是也难进出!他们能跑哪儿去?” 林淮呵呵一笑说:“你看江总督的大屁股,在抖呢!” 秦无病眯着眼说:“好戏在后头!” 江毅东是在抖,浑身都在抖,襄王爷一句:“你还有何事不敢?!”他便明白自己上当了!没有网开一面,更不会既往不咎,襄王爷不过是用他把这些盐商聚集一起,再利用他把盐商手里的银子弄到手罢了,他做的那些事,王爷都知道! 此刻的江毅东只想着如何才能唤起襄王爷那些尘封的记忆,他二人也曾并肩作战…… 蔡友坤此刻可不知道大势已去,眼见盐商们差不多都去如厕了,王爷也没有恼怒阻拦,他跪在那里便开始不安分了,眼睛提溜乱转,若是他此刻也像秦无病那样,一直盯着江毅东,或许他能明白眼下的处境。 盐商们折腾了差不多一刻钟,陆陆续续的都回来自觉的跪在原地,只最早出去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襄王爷吃的也差不多了,他扫了一眼空着的座位,即刻便有几名亲卫跑去找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那名亲卫跑回来禀报:“找遍各处,未见此人。” 蔡友坤垂着头满意的笑了。 襄王爷哦了一声,笑呵呵的喊道:“有病啊!” “无病在!”秦无病翻着白眼站了出来。 “尽快找出来,菜都凉了!”襄王爷淡淡的说。 “能否让他二人协助?”秦无病拽出林淮和郭义。 襄王爷挥了挥手,三人转头就走。 蔡友坤感觉小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了!怎么到哪都有这个小捕快出现!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 茅厕并不在此院内,需要出了瞻岱门向右走到墙边再向右,一路走到底,那地方极是僻静。 三人出了瞻岱门,秦无病却不走了,他站在瞻岱门外,先是看了看里面,然后又看了看外面,再看两侧。 林淮纳闷的问:“你看啥?那人怕是翻墙跑了,应去墙边找找痕迹。” 郭义摇头道:“墙里墙外五步一哨,他一人,就算有本事避开墙内的侍卫,有本事翻越高墙,翻出去也会被抓。” “他跑有用吗?”秦无病问:“今日里面坐着的都是谁,王爷心里能没数?他不跑也就损失点银子,跑了,怕是一家子都搭进去了!他又不是没脑子。” “那他能去哪?让他如厕是王爷开恩,竟敢耽误这么久,找回来怕是也轻饶不了……” “所以,他不回来不是自愿的!应该是……被杀了!”秦无病挑了挑眉说。 第48章 一出好戏(四)一更 “不可能!”郭义忙说:“你也看见了,王府侍卫分布的到处都是,他们之间都是可以互相能看到的距离,怎能允许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再说,凶犯在此杀人图什么?有天大的仇,等筵席结束,去哪杀不行?” 林淮也道:“对呀,难道凶犯疯魔了不成?” “那人之前像是有话要说,你们看到了吗?可王爷看到了。他想说什么呢?他想说的话定是会让某些人有性命之忧,所以,只能冒险让他先丢了性命!”秦无病说着,重新走入瞻岱门,口中嘟囔着:“不能让侍卫看到……” “你这就回去了?太过敷衍了?”林淮追上去问。 秦无病走过瞻岱门直奔左侧最靠近回廊的几棵参天古树而去。 “你俩别跟着我,找找两侧古树上及树下可有血迹!” 郭义摆头看了看两侧,眼下虽是正午,两侧都有二十几棵古树,古树参天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光线很暗!每一棵树一人都环抱不过来,而侍卫分列石甬道两侧,瞻岱门内里台阶两侧刚刚没有侍卫…… 郭义躲到一棵树后,喊了声:“大哥!” 林淮正纳闷的看着秦无病仔细的盯着树看,忽听见郭义喊他,便四下张望,却未能找到人。 “你在哪?” 郭义从树后突然现身,林淮顿悟,随即又问:“这树林处为啥没有侍卫看守?” 郭义走到秦无病身侧道:“之前这里应该有侍卫,盐商集体上茅房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守在这里的侍卫们和瞻岱门内侧台阶处的侍卫怕是被抽调茅厕那边了,只留石甬道两侧的没动,我去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用问!”秦无病认真的看着,检查完一棵树,又挪到另一棵树:“还没回来的侍卫,现在应是到处找人呢。别的不说,这里很隐蔽,比起一路都有人跟着,这里更容易下手。” 林淮又问:“尸体呢?杀人好杀,捂嘴一刀捅死,当时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那点动静能遮住,可尸体总不能揣袖子里带走?” 秦无病头都没抬道:“七十二司一头一尾都在回廊最边上,也就是挨着两侧的这些古树……” 秦无病话音没落,郭义转身几步窜上石阶,看向第一司‘报应司’里面,里面泥塑多达六七个,除了跪地那位,各个青面獠牙。 “这里没有!”郭义刚喊完,林淮扭身朝另一侧跑去。 秦无病直起身子嘟囔道:“对呀,先找尸体再查案发现场会快一些!这边没有,我在这找个屁呀!” 秦无病还没嘟囔完,那边的林淮已经喊上了:“在这!在还魂司!” …… 侍卫将尸体从还魂司里面抱出来,襄王爷下令直接抬到筵席旁,蔡友坤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处,根本喘不上来气,他倒了两口气,没起任何作用,索性两眼一闭倒向一旁。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怕是热的,给他点凉水,去去热气。” 蔡友坤很快被刺骨的凉水浇醒,爬起来重新跪好才发现已不是原来的位置,他跪在尸体旁,也就是说他刚刚与尸体肩并着肩,他两眼一黑又要晕,一瓢凉水提前浇到了头上…… 秦无病跟几棵树较了一会儿劲儿,终于找到了带有血迹的树,这才慢悠悠的晃荡回筵席,蹲下身子又仔细查看了尸体,而后站起身来拱手道:“王爷,有病,不是,无病饿了,能否先吃个螃蟹垫一垫肚子,边吃边讲出推断?” 襄王爷笑得鱼尾纹飞起,将秦无病招至身前说:“坐,吃!” 德全伺候在边上,想要帮秦无病剥螃蟹肉,秦无病拿过螃蟹道:“这东西自己吃自己扒才有味道!”说罢,秦无病毫不扭捏的啃起了螃蟹腿,跪在下面的一位盐商,看了眼尸体,又看了眼秦无病,‘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死者死于刀伤,”秦无病根本不在意,边啃边说:“伤口在左胸,口鼻处有捏痕。凶手身高……”秦无病看了眼站在旁边仍旧做吃惊状的林淮,用手一指说:“应跟他差不多高,孔武有力,一刀捅穿了死者前胸,在树上留下了刀尖的印记和些许血迹。” “叫他们都站起来。”襄王爷淡淡的说了一句。 德喜公鸭嗓子一喊,所有跪着的盐商都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高矮胖瘦一目了然。 “凶手不是在死者去茅厕的时候下的手,而是在死者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大部分盐商已经在茅厕,或者出了瞻岱门在去往茅厕的路上,筵席这边只剩跪地的官员,谢大人又正好背对瞻岱门,留下的侍卫亲兵大多目不斜视,有些被调去沿途照看盐商,尤其是瞻岱门里面近门处的侍卫,这一点,凶手在去茅厕的路上已经看清楚了。” 秦无病扒开螃蟹盖,夹起蟹膏沾了蘸料一口吃下,接着说道: “凶手和死者相互认识,一路紧随,死者也没有生疑。” “凶手在路上便观察好了古树林中的状况,他紧随死者,直到死者回来迈进瞻岱门,凶手突然上前捂住他的嘴,向右倒向古树林中。” “那里光线较暗,又有草地接着,若是此时被人发现,他可以说是脚下打滑,若是此时没人发现,他基本上成功了一大半!” “有粗壮古树做遮挡,凶手行事容易很多。凶手高大威猛,拎着死者如同拎只小鸡,几个闪身躲到树后,我刚才在石甬道上盯着古树林看,想要看清里面,眼睛需要适应一下,只要凶手够快,不会被人发现!” “凶手一手捂嘴一手用刀将死者捅死,然后观察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扛起死者快速扔到还魂司内,那里本就有泥塑,多个人在里面,远观根本看不出来,整个过程用时很短!” “侍卫们找人也只会沿途或者在粪坑内寻找,”秦无病说着,突然抬头看向襄王爷:“王爷,来赴宴的人,不用搜身吗?多危险!” 襄王爷笑道:“这等宽阔之地,谁能近身?” “也是!”秦无病大口吃着蟹肉。 “凶手是谁?”谢羽忍不住问。 第49章 关心则乱 “只要出不去,凶手就在这些人中,好认的很!”秦无病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道:“凶手杀人,身上必有血迹,倒不一定还敢将凶器带在身上,应该就藏在那片草地中,应该很好找,我刚才只顾着找血迹来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何知道凶手是扛着尸体扔进还魂司的呢?” “因尸体胸前被血染的一塌糊涂!”谢羽答。 “对喽!既然死者胸口的血一片片的,那凶手身上怎能干净?此人身高高出死者一头,刀捅死者之时,鲜血应溅在他腹部,行凶之后,他先把刀扔在一边,我虽未在草地上找到刀,却找到了血迹,然后他即刻扛起死者,所以他肩膀尤其背部会染上大片血迹……” “你怎知凶手高死者一头?”谢羽问。 “首先凶手是高过死者的,这从死者脸部捏痕的用力点可以推断,二人若是身高差不多,用力点偏下,凶手高过死者捂嘴的时候,用力点偏上。” 秦无病说完,谢羽起身找旁边的侍卫试了一下,发现果真如此,这才坐回椅子上说:“你接着说,为何是高出一头。” “凶手先是从身后捂住死者一起倒向树中草地,然后拎起死者按在树干上,他要靠树干帮他遮挡,身子差不多要贴着死者,动作不能太大,那么,他别管是从靴子里还是腰中抽出匕首,在一手需要捂住死者嘴的前提下,必定是以肘部最合适的位置捅下去,他没有选择捅哪的时间,所以死者伤在左胸,以此位置推断,凶手差不多高死者一头。” 谢羽再次起身走到尸体旁,看清楚刀口位置,发现死者与他高矮差不多,便让林淮按照凶手那般,捂嘴捅刀,果真伤在左前胸。 “既是如此,只需找到身高相符,腹部与后肩有血迹的人便可。”谢羽再次坐回椅子上说。 “这种天气,盐商们自然是缎面长袍,又无处换洗,这位凶手敢如此行径,怕是身上的长袍是玄色或黑色这类深色的,不易看出浸染的颜色。”秦无病说完,目光朝盐商中一扫,其中一位穿着玄色长袍,高大壮硕的中年人身子晃了晃,等谢羽的目光再扫到他身上,只听‘咣当’一声,那人直接倒地。 “看,多省事,他自己就招了!”秦无病又掰开一个螃蟹,吃的很起劲。 襄王爷开心的看着秦无病吃螃蟹,根本没有理会侍卫上前拖走那人,谢羽也跟了过去。 “听说你刚刚要定亲?”襄王爷笑眯眯的盯着秦无病问。 “嗯。” “退了!” “啊?” “别急!不是让你们秦家退亲,是那钱家主动退亲的。” “为何?”秦无病问完突觉不对,马上明白过来:“王爷派人查我了?那钱家姑娘长相如何?与我可匹配?” “那姑娘长得不好看,”襄王爷说的很认真:“又瘦又小干干瘪瘪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钱家昨日已叫人去你家说项,好在你家还没下聘,算不得定亲,钱家只需厚着脸皮寻个借口知会一声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秦无病听完,倒是没耽误吃螃蟹,嘟囔道:“到头来还是嫌弃我是个捕快。” “那倒不是,听说是因为,你父亲及几位叔叔都入狱了。”襄王爷说的云淡风轻,秦无病眼睛快瞪出眼眶了,只见他腾的站起身,怒视襄王爷一秒,即刻又坐下,深吸一口气问: “想让我做什么王爷直说便是,何必呢?” “你这猢狲!”王爷有些恼了:“我用得着这么做吗?” 秦无病眨了两下眼,起身深深一辑道:“是无病想左了,恳请王爷救救家父及叔父!” “这点小事用得着我出面吗?你身边这两个,哪个不能帮你?再说,今日这事一旦传开,不用你找谁,那些官员会抬着轿子把你家人送回来!” “等他们知道了,黄花菜都凉了!我父亲与叔父可不在一个地方!王爷,我先告辞!”秦无病说罢抬腿就走,林淮马上跟上口中喊道:“你爹就是我爹,我跟你一起去劫狱!” 襄王爷双手扶额,德喜忙上前拦住二人道:“秦捕快也知家人不在一处,莫不是秦捕快还能分身?不如听听王爷的意思再做打算。” 林淮忙说:“我还有几个兄弟,你只需告诉我地方,咱们多找些人,分头……” “林家老四!我即刻命人送你回京!”襄王爷吼了一声。 “等我把我兄弟的家事处理完,自己会回去。”林淮闷头往前走,被秦无病拽住了。 “大哥莫急!不用咱们去,王爷说的对,今日这事很快就会传出去,他们那些人的耳朵伸的长着呢,王爷今日亲口说出这事儿,指不定这里的谁回去便快马加鞭的给他们报信儿了,他们不过是想要银子,应不会对我家人用刑……?” 秦无病说着变成问句扭头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却寒着一张脸,看向地上跪着的官员,冷声道:“我竟不知地方官吏已是贪腐到如此地步!父母官那点子良心和面皮统统都不要了!你们既然都不要了,皇上为何还要帮你们留着?!” 襄王爷说罢又看向秦无病道: “不受点罪,怎能称为灾?不论他们吞了多少银子,到时叫他们吐出来,若是敢用刑,除了他们应得的罪名,也让他们尝尝受刑的滋味便是了。” 地下还跪着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蔡友坤浑浑噩噩中竟生出了一丝欣慰,好在没把这个小捕快抓起来,要不然……要不然? 秦无病难得恭敬的深深一辑,然后异常严肃的道:“无病刚才关心则乱,还望王爷莫怪!王爷大恩容无病来日再报!因家中祖母年事已高,母亲……怕是难承受巨变,无病回家也好安抚……”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你兄长在家,我已命人去静海县告知你长兄莫急莫慌,他在家中比你管用!谢羽审完之后,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襄王爷说完看向瑟瑟发抖的蔡友坤。 第50章 一出好戏(五)一更 秦无病皱眉看向蔡友坤,这个人活着,他迟早没命!可家里……他还是放心不下。 “我既然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个消息,便是保你家中无事!我早就说过,你要想家宅安稳平顺,还要靠你自己!”襄王爷颇有深意的看着秦无病。 郭义走到秦无病身侧,低声道:“这时候你走了,前面那些可就都白做了!王爷既然应允你,家中便是无事,切莫辜负了王爷的一片苦心!” 林淮也低声道:“你留下,我回去!” “你回哪儿去?”秦无病莫名其妙。 “回你家!我去安抚你祖母和母亲,你安心留在这继续……” “别,你哪也别去,我离不开你!家中自有家兄安排,我放心!”秦无病紧紧拉着林淮的胳膊,生怕他一下子窜出去。 秦无病倒不怕林淮回到家中拉着大哥二哥结拜,那俩的性子林淮未必看得上,他是怕等父亲和叔父回来,几位叔叔中还是有性子豪爽,偏爱饮酒的,这辈分可就乱了套了。 秦无病拉着林淮,郭义也上前劝慰了几句,林淮这才罢休。 未过多时,谢羽走了回来,他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走到襄王爷近前,拱手便道: “凶犯名叫钱有利,死者名叫方三河,二人都是盐商,不仅相熟而且有些恩怨!凶犯钱有利招供,昨晚府尹蔡友坤曾与他言及善捐一事怕有盐商心怀不满,祸及他人,而死者方三河早就有不满之意,且曾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过,若是钦差问起必会实话实说!” “钱有利觉得这是报复方三河的机会,不仅证实方三河确实说过这话,还说了些别的,蔡府尹便让他留心死者方三河,还许诺将来收拾了方三河,会将方三河的盐引份额都给钱有利。” “钱有利习过武,有些把式在身,却又好赌,家中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所以蔡府尹的许诺让他很上心!他本想说动蔡府尹昨晚便下手除去方三河,但蔡府尹怕惹出事端,还是先派人与方三河说教了一通,方三河也应承不会多言。” “可今日方三河欲言又止,钱有利便看到蔡府尹的眼色,这是二人昨晚便商量定的,若是今日方三河想开口,便想办法灭口,钱有利今日所捐银两,蔡府尹应承全部退还!若是被人发现,便说是二人之间的恩怨,蔡府尹说等王爷走后,自然会将他罪名除去!可惜,今日蔡府尹的样子……不像还有机会能如何了!所以钱有利没用我多问,便全招了。” “冤枉啊!王爷!下官,下官怎会如此糊涂!就算要杀,也应在外面下手,在这里,王爷在,众侍卫在,怎好下手!定是那盐商贿赂不通,便对我怀恨在心,王爷!不可轻信啊!”蔡友坤整个身子都快贴在地面上,好不狼狈!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 “这里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今日之前,怕是没有人比蔡大人更熟悉东岳庙了,若是发生意外如何行事自是早就商量妥当,蔡大人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吗?” “你,你血口喷人!王爷,这个小捕快曾诬陷他人,被下官叫来问话,可恨下官未曾找到证据,只能秉公将他放了,可他对下官怀恨在心……” “你倒是个香的,人人都恨你。”襄王爷笑了笑,看向谢羽。 谢羽问蔡友坤:“你说钱有利曾贿赂你,何时?何地?可有旁人在场?你是如何拒绝的?” 蔡友坤一时间哪里回答的上来,他趴在地上,求助的看向江毅东。 江毅东此时心中这个恨啊!原本还想着襄王爷念及旧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没想到蔡友坤居然胆大包天的在这种时候杀人灭口! 蔡友坤为什么敢如此行事?还不是平日里江总督‘教导有方’! 心狠嘴硬,果断下手,不留祸患,只要死无对证,便无人能奈你何!这些教诲可都是蔡友坤通过无数次的实践印证过的。 “你看他没有用,”襄王爷把玩着手中的剑穗:“他现如今也是泥菩萨。” 蔡友坤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襄王爷,一眼便看到王爷手中的剑!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剑?哪来的?蔡友坤的心一下子堵到嗓子眼,他知道襄王爷一路上罢免了不少官员,更知道王爷有先斩后奏之权,曾斩杀了三名官员! 蔡友坤想到这儿,只觉得裆下一阵温热,整个人趴在地上,人事不知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襄王爷摇了摇头说:“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好多事还没说清楚呢,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些烂糟的缺德事还不都落在江总督一人身上?” 江毅东倒吸一口凉气,按理说,以他家族过往的功绩,只要不是谋反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也架不住罗列出几十条罪状! 他清楚的记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从未如此清楚过!为何之前未见如此清楚?若是被皇上知道那些事,他就是想用祖上军功保命怕是都不能! 想到这上,江毅东扭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蔡友坤,之前还剩下的那点子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向旁一歪,也倒了。 “正好,让大夫一块儿给瞧瞧!”襄王爷站起身,拎着剑踱步到盐商那几桌。 盐商们此刻都站着,眼看平日趾高气昂的官员此刻别说气焰,连气儿都快没了,这些人内心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们是臣,你们是民,可你们不是普通的民!能不能让你们成为普通的民?自然可以!他们便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们可不能犯糊涂!荣华与富贵那是朝廷给你的,不是你自己伸手就能抓住的,朝廷治下万民待哺,怎就你们能逍遥荣华?没有了万民也就没有了朝廷,你们还如何荣华?” “如今朝廷遇到难处,找你们帮帮忙,就算跪在这里的这些人如同虎狼,可也没耽误你们多盖几处别院,多讨几房小妾,怎就一副死了爹娘的嘴脸?!” 襄王爷声调突然拔高,吓得盐商们纷纷跪地,口中连连喊道:“乐捐!乐捐!” 德喜,德全命人抬着桌子就过来,盐商们挨个上前自己书写名字与乐捐银两的数目,看得德喜和德全露出了老奶奶般慈祥的笑容。 第51章 胆大包天 很快,盐商们今日该做的事儿便做完了,三日内将所捐银两交到府衙内,整件事才算过去。 盐商们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东岳庙,只剩各级官员依旧跪在那里。 …… 江毅东很快便被夏大夫扎醒了,可蔡友坤相对顽固一些。 直到众人回到府衙,蔡友坤才悠悠转醒,醒来便发现这地方他熟悉,只不过平时他坐的位置,眼下是一身正气的谢羽坐着,而他则趴在堂下。 “你既醒转,先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可还在?” 蔡友坤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发凉,除了一身里衣身上再无其他。 “你为官多年,应明白此刻处境,再无人可救你!念在同朝为官多年,本官提醒你几句,王爷既是如此安排,必是已有十足的把握,昨日本官未曾追究,不是手中无证据,而是要等今日才可发作,为了你家中老小,奉劝你莫再嘴硬!” 蔡友坤呼出一口气,趴在地上,万念俱灰。 …… 秦无病没在堂上,而是陪着襄王爷坐在签押房。 襄王爷坐在上首位置,笑呵呵的喝着茶,德喜,德全分立两侧,秦无病坐在下首,林淮却是站着的。 “明州府尹可是个大肥缺,肥的流油啊!”襄王爷像是在自言自语:“可他们就是没个够!只贪腐一项罪名就够他们掉脑袋的,像昨日那等冤案,在蔡友坤手中不知多少!断案靠的不是律法而是银两,哼!他们以为用联姻的办法,便能做到官官相护,加上手段再狠绝一些,便再无人能奈何他们了,所以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动用官银私自放印子钱,白白收了利息装进自己的腰包……” “啊?王爷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用自己的银子放印子钱?蔡友坤胆子也太大了!”秦无病惊讶的问。 襄王爷像是没听到秦无病的问题,依旧自言自语: “地方官府收上来的税银,需要回炉重铸,制成官银再上缴国库,五十两一锭,码放得整整齐齐,通过漕运到达京城,这些事原本都是年底前完成,他们可倒好!年初便开始偷偷收税银,收上来就放出去,自己一个大子不掏,每年靠朝廷的银子挣的是锅满盆满!往上交税银的时候,以各种名目拖延,蔡友坤哪来的胆子?若没有江毅东,他敢!江毅东治下能听他差遣的官员多了,何止一个蔡友坤!说他江毅东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放高利贷我知道,总有收不回来的时候?”秦无病又问。 “他们也担心收不回来,所以对借银子的人倒是有些要求,这些人要么手里有些田产商铺,要么有些官府的关系,他们联合漕帮那些人,谁要是到期不还,漕帮那些泥腿子便会找上门去,要打要杀,谁敢不还?” “还知道风控和催收!”秦无病嘟囔了一句又问道:“再仔细,也有人会赶上天灾人祸,就算刀架脖子上也还不起的时候!” “那是自然,所以就有了亏空!怎么填?反正不会从自家账上往回填,皇上继位后,又大力整饬吏治,查处贪腐,第一步自然便是查亏空,他们动用官银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中间的亏空怎会小?放出去的银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收回来,他们只能另想它法。” “加大贪腐力度!”秦无病严肃的说。 “你这猢狲,偶尔一句话倒是用的极好!” “他们这样既然不是一年两年了,定有风声传到京城,为何今日才被收拾?”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 “权势权势!除了权还要有势,权是朝廷给的,势呢?自然靠他们自己积攒,父一辈子一辈,唉,动一人便会牵动不知多少家族!先帝仁厚,总想着他们能留有一点子良心,敲打一下便可,怎知他们竟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王爷勿恼,眼下将他们收拾了,就当这些年他们为朝廷攒银子了,也不全是坏事。”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你这猢狲说话我爱听!” “他们与漕帮中的一些人在分利的时候,极易产生矛盾,所以便发生了当街杀人那事?” 襄王爷正色道: “江毅东,蔡友坤这些人太贪了,吃进嘴里的一口都不想吐出来,用漕帮的人帮他收账,填补亏空,又不肯按诺分利,漕帮那些人虽不愿与官府撕破脸,但也不会任由他使唤!” “王爷瞧准了机会便连我一起算计了?”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不过就是逼他改走府衙那条路,与你碰上罢了。” 秦无病哼了一声又问:“那科考舞弊案子怎么办?于世成已被他们杀了!藤都断了,去哪摸瓜?” “急什么?没了这根藤还有别的藤,这事儿先不急。”襄王爷端起茶碗慢悠悠的缀了一口茶。 “既然不着急,那我先回家看看,十天八天也就回来了。”秦无病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从京城带来的五十万两修河道的银子……丢了!” 秦无病一条腿已经迈出门槛了,还没挨地就收了回来。 “丢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秦无病直接走到襄王爷身前,瞪大眼睛问。 “本王也想知道谁有这等胆量!”襄王爷笑眯眯的看着秦无病。 “王爷是想要我查明此案?” 林淮上前一步拍了秦无病一下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是想让你查明,为何不让你回家?” “你这时候倒是明白了!想让我查,总要讲讲前因后果?” 襄王爷又端起茶,德喜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想要微服,进了江南地界,便走了旱路,那五十万两银子依旧走水路,经淮京运河,于前日下午抵达金陵鸿运码头,当晚查验时银子已不见了。” “倒真是简练!运银子的船多少艘?多少看守之人?途中可有他人上过船?无人发现异常吗?怎知是当晚丢失?运输途中可有日日查验?”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这事交给你办再妥帖不过了。” “我还没查呢,王爷怎知我能行?” “你的亲事反正是已经退了,我帮你说一门亲可好?”襄王爷笑得很慈祥。 “王爷!”秦无病无奈的喊了声。 “你们先下去!”襄王爷挥了挥手。 房内伺候着的都出去了,林淮依依不舍,一步两回头的也出了签押房。 第52章 说门亲事 襄王爷朝秦无病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近处,还没开口,秦无病先说道:“如果是王爷府上的丫鬟粗使婆子那就算了!宫里的也不行!规矩太大,我受不了!” “我有个妹妹……” 秦无病刚挨着椅子的屁股直接出溜到地上。 “你先别激动!” “我激什么动!这叫惊吓!王爷的妹妹?跟我祖母谁大?” “本王今年才五十有二!” “妹妹五十有一?” “二十五!确实是大你几岁,但是老话说的好呀,女大五……全是福!” “这是谁家的老人说的?我……等会儿,王爷的妹妹?皇上的……” “姑母!” 秦无病的眼睛登时就大了! 皇亲?这是多大的馅饼?!皇上的姑父!这是多大的背景!谁还敢再欺负秦家只是一个商户?后代子孙岂不都是……秦无病一激灵,能有后代吗?为何要找他?这位皇姑身体上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智力低下如孩童?又或者精神分裂不正常? 秦无病想到这里已经有些疯癫了,他只觉着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乱,甚至不知道从哪个鼻孔喘气是正确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个强有力的声音在不断的对他讲:“任何牺牲都值得!” 襄王爷看着秦无病视死如归的表情,理解上出现了偏差,他不高兴的道:“我不过看你是个聪明的,才想着或许大长公主能看得上,你这是什么表情?” “啊?这事不是王爷说了算?大长公主还要给意见?”秦无病神智清醒了些。 “废话!要不是她非要亲事自己说了算,怎会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莫说是皇家,便是普通百姓家也不会留到这个岁数!” “她是正常人?”秦无病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忙岔开话题道:“京中王孙贵族那么多,就没有一个能让大长公主看上?” 襄王爷果然没来得及计较便叹上了气,说: “皇妹从小粉雕玉琢般甚是可爱,莫说是父皇,我们这些哥哥也一样宠爱的很,反倒是让她养成了凡事自己拿主意的习惯……” 襄王爷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严肃的对秦无病道:“我这个皇妹,哪都好,就是有些……调皮!我瞧着你还不错,不知道她是否满意,待我与皇上商量出个章程,再说与你知!” “调皮?!”秦无病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家公主,能仅仅是调皮吗?刁蛮任性,胡搅蛮缠,混不讲理,必须是标配,更有甚者暴力虐杀……秦无病像是看到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宫女太监还有……他自己! 秦无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里的婚姻最注重门当户对,越往上层越是如此,理论上公主的婚事,皇上赐婚便可,即便他再如何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十全十美也轮不到他!想与皇家联姻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有那么一点点调皮!”襄王爷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呵呵的道。 “内啥,王爷,你看我出身……” “皇家最不缺的便是出身!若是皇妹喜欢,这些你都不必担忧。” “我担忧啊,我怎能不担忧!”秦无病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王爷,河道银子失窃的案子,无病定会全力侦破……” “你什么意思?”襄王爷眯着眼睛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挠了挠头,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说:“我出身低微有损皇家颜面……” “你无需担心,若是皇妹喜欢,你的身份是那些人拍马都追不上的!不过,你也莫心急,此事还需皇妹点头才行,急不得!” 秦无病心中万马狂奔,他是着急,但是他急的是如何摆脱襄王爷的厚爱!他虽不惧生死,那也要死得其所,让个女人给折磨死,还要不要再做人了?! “等盐商的银子收齐,你同我一起走一趟金陵,到金陵后,我给你十日的时间将幕后之人找到!走,回驿馆歇歇,今日有些乏了,后面的事不用我看着了。” 襄王爷慢悠悠的出了签押房,林淮蹭一下就窜了进来。 “蔡友坤被抄家了!”林淮兴奋的道。 秦无病哦了一声,仍旧呆坐着。 这也在情理之中,贪了那么多年,也该让朝廷富裕一下了,刚才襄王爷说让他到金陵后十日内找到幕后之人,却没说着急找回那五十万两银子,秦无病就知道襄王爷怕是暂时不缺银子了。 “王爷给你说的是哪家闺女?我或许认的。”林淮坐到秦无病身侧关心的问。 秦无病顿时来了精神,林淮是谁?肯定认识大长公主,或者听说过大长公主! “你可见过大长公主?” 林淮的眼睛越瞪越大,突然拉起秦无病就往外冲,秦无病肝都开始发颤了,他拽住林淮还没开口问,林淮先着急的说道:“大哥带你逃!” “这么吓人?” “何止是吓人!我和皇上都没少着了她的道!这世上就无人能降的住她,为了把她嫁出去……不对呀!王爷想让你娶大长公主?不能呀,嫁人这事没她点头她不会嫁的,京城里有些不明真相的人想攀这门亲,别说王爷,皇上说和都没用!” 秦无病拍了拍自己胸口,安慰自己道:“那就好!王爷也是觉得我英俊潇洒,机智多谋,这才动了……” “你机智多谋不假,但是跟大长公主比……这也没法比,你是阳谋,她是阴谋,被算计了还不能找她算账,你说多窝囊!” “皇上的话她也不听?” “哎呦!她爹是皇上,她兄长是皇上,她大侄子还是皇上,哪个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林淮看了一下门口,凑到秦无病耳边低声说:“她爹没闺女,老了老了生了她,我听长辈们说,她爹日日都要抱着,临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先帝要照顾好这个妹妹,先帝对这个小妹妹那是没的说,比对自己闺女好,临死的时候把大长公主都写进遗诏里了,生怕谁对她不够好,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两份遗诏都有!皇上比他这位姑母还要大三岁,俩人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打断了他的话。 “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做会让大长公主厌弃便好,皇家那些事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第53章 启程 林淮刚要详细解说,郭义闪身入内神秘的问:“你们猜从蔡友坤家中抄到多少银子?” 林淮很是配合,激动的问:“多少?” “不知道,听说好几间房子都装满了!这回萧指挥使可发了!” “发的不是王爷吗?”秦无病问。 “三弟有所不知,查抄罪臣家宅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只需按登记入册的上缴便可,至于没登记入册的有多少,谁知道?” 秦无病敷衍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这些事。 “先回驿馆,昨晚没能好好喝一顿,今日咱们补上!”林淮拍了拍秦无病后率先走出签押房。 “二哥不用当差吗?” “后面的差事没我什么事,王爷都回驿馆了,我自然也要回去。” “江总督会如何处置?” “总什么督!已经准备押解回京了,只看连不连累家人!” “那这一省一府的政务……” “你操心的真多,有的是人觉得自己胜任,皇上自会有安排,咱们晚上吃什么?” 三个人说着话便出了府衙。 …… 这一天除了紧张就是着急,秦无病早把身上的伤忘了,等回到驿馆看到福尔摩斯四人的模样,他身上的伤也跟着疼了起来。 福尔摩斯四人知道家中出了事,都挣扎着起来,想回去看看。 整的秦无病有些后悔告诉了他们,忙说:“大哥,二哥都在家!你们回去也帮不上什么,王爷既然已派人去知会了,理应无事!” 话是这么说,道理秦无病也懂,但是没能亲眼看看还是不放心,奈何王爷这边的事耽搁不得,经此一事,秦无病更是明白抱住大树的重要,以前都是父兄们绞尽脑汁的维护家族,现在也轮到他出力了。 想起家里事,大长公主便被秦无病放脑袋外边了,既然王孙贵族公主都看不上,又怎会轻易看上他! 晚上哥仨儿一起喝酒,林淮知道秦无病也要一起去金陵,眉头皱的有些深,同样把大长公主的事从脑子里剔除了,秦无病看着直想笑,他知道林淮这是担心陈轩母子无可信之人照顾,不知如何是好。 秦无病本来还想再逗一逗林淮,让他急上一会儿,可看着林淮愁的一碗碗的喝,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便不再拖延主动说道: “我已写好书信,你派几个人拿着我的书信将陈轩母子送到我家中,自有人好生伺候,陈轩的病情很快便可痊愈,到时再给他说门亲事,安排个力所能及的差事,养家糊口自是不成问题!” 林淮听罢激动不已,嚷嚷着要跟秦无病重新结拜一回,过程再细致庄重一些,吓得秦无病撒腿就跑。 …… 襄王爷在明州府待到第三日,将盐商捐出来的银子连同从蔡友坤家中抄来的一部分,一共二百万两移交到河道总督范守康手中,然后淡淡的说:“银子是用来修河道的,这么简单的人话你若是听不懂,这身官服便也没必要穿了!哦,银子若是丢了,你便也可以消失了!” 范守康这几日都心神不宁,他眼睁睁的看着蔡友坤被抄家,又眼睁睁的看着江毅东和蔡友坤先后坐着囚车赶赴京城,他手指头便一直在抖,等听完襄王爷的话,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心中想的是,这回一定好好办差! …… 明州距离金陵并不算远,若是快马加鞭,两日可到。 可襄王爷仍旧坚持微服前往。 谢羽辞别王爷先回金陵了,大部分的侍卫亲兵陪着空轿子也走了。 襄王爷一身平民打扮骑着骡子,乐呵呵的也上路了。 除了德喜,林淮和郭义,就剩秦无病和骑在马上养伤的福尔摩斯跟随。 几人骑在马上慢悠悠跟着襄王爷,甚是无聊。 因为无聊,倒是让秦无病想起了些事,他压低声音问过郭义:“有一日王爷误入黑店,那晚你怎不在?” “你怎知是王爷误入?” “王爷知道有人在沿途设计刺杀?” “反正我们是等在别处,收到指令才过去的,听说那时候你回房睡觉了。” “可抓住幕后之人了?” “抓住的都是死士,未曾审问便都自尽了,我琢磨着,等你查明那五十万两的去向,王爷或许就会让你查这事儿了。”郭义自从东岳庙之后,对秦无病倒是亲近了不少。 “你以为查案子是买东西,什么时候想买了掏银子就行?” 林淮马上说:“陈轩那案子都过去半年了,你不是只听我说便找出疑点了?” “能一样吗?跟你们说这些没用,上次跟着王爷那人武功了得,这次怎没见跟着?就咱们几个,福尔摩斯又未伤愈,真遇到点意外……” “你怎知没跟着?没叫你看到罢了,那人是二龙,王爷身边三龙四虎,从不曾离王爷身边。” “二龙?他们几个不会叫大龙二龙三龙,大虎二虎三虎四虎?” “正是!” “还不如东南西北中发白呢!”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什么?”林淮没听清:“在哪发的?” “你们说王爷知道怎么到金陵吗?别走着走着回京城了。”秦无病岔开话题。 “你当三龙四虎是死的!” 秦无病了然的点了点头。 …… 白天,襄王爷走走停停,看到务农的百姓会聊上一会儿,碰到行商之人也会问上两句,偶尔遇到个吵架拌嘴的,他也会上前凑个热闹听一听。 一行人慢悠悠走了五日,竟是走到梧州境内,秦无病虽不知道路线,也知道襄王爷是绕了路,想想这位王爷的一贯行径,秦无病的心不由得提溜起来,路是这么好绕的? 第54章 杨家庄(一)一更 知道进入梧州地界了,小福催马上前到秦无病身侧低声道:“跟七少爷退亲的钱家就是梧州的。” 林淮这时候耳朵倒是好使了:“当真?那咱们得去瞧瞧,也让他们看看我兄弟是何等样人,也是他们能高攀的上的!” 秦无病扶额:“既然已无干系,何苦找事?他家为自家女儿着想,也没错在哪。” 林淮还要再说,忽见襄王爷骑着骡子突然加速,原来前方田埂旁又有吵架的。 …… 几人陪着王爷看了会儿热闹,又在路边茶棚歇了歇脚。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赶路太过辛苦,路上能遇到的人也不多,索性就在茶棚里多坐一会儿,等烈日少些炙热再上路。 德喜伺候着襄王爷喝了几口自己随身带的茶,站在身侧打扇,突然扭头对众人说:“前面有个庄子,今晚歇在庄子里,明日可入梧州城。” 秦无病哦了一声,看向襄王爷,襄王爷眯着眼看着远处,面上毫无波澜,反倒是悠闲的很。 这几日秦无病一直在观察,从未见德喜单独出去过,也从未在任何岔路口有过犹豫,更是能及时安排食宿,想来是有暗号标记之类的留在路上。 秦无病环视一周什么也看不出来,心中暗暗叹服。 秦无病想得心痒痒的时候,有过冲动问问襄王爷:这一趟是要去收拾谁? 可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位襄王爷更是个孩子王,他怎会实话告诉大家?问完顶多看到个白眼,连个动静都不会有! 而眼下,秦无病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既然离梧州城这么近,为何不赶在天黑之前入城?偏要傻傻的坐在茶棚一下午!晚上歇在庄子里?哼哼,秦无病忍不住冷哼了两声,林淮马上皱眉问:“你哪疼?” …… 一行人歇到日头偏西,这才重新启程,等天色昏暗的时候,到了杨家庄。 此时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可奇怪的是,若大个庄子只寥寥几处炊烟,麦场树下连扯闲天的人都没有。 太阳是西沉了,可金红色晚霞的余晖尚在,此时微风一吹,可比白天舒服多了,怎会人影都不见几个? 一行人在庄子边上便下了马,襄王爷下了骡子,德喜招呼福尔摩斯,五人一起将马和骡子牵到旁边不远处的树林中拴好,这才走回来。 秦无病先是见到庄子萧瑟的景象,心中一阵不安,又见德喜问都没问便将马栓到一旁,心中有了想法,不能直接问,咱拐着弯问一下总行? 他行至襄王爷身侧,严肃的问道:“王爷,这一趟又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襄王爷笑眯眯的道:“有没有虎见了才知道。” 秦无病明白了,也不再多问。 黑店的时候,襄王爷只带德喜和二龙尚且应对自如,如今有他们这么多人,暗处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怕什么? 一行人慢慢溜达着往前走,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人鬼鬼祟祟的隐在一处房舍边上朝他们招手。 襄王爷大步走了过去。 那人见众人走到身前,伸手拉着襄王爷到暗处,德喜忙扯开那人的手,顺势将一锭碎银塞进那人手中,笑道:“我们是龙掌柜的人。” 那人看了眼银子,叹了两口气,低声抱怨道: “不是说好了等我去接的,怎地你们自己就走了进来?依着我说,你们还不如再往前走走,往南有个十里铺,一路都是官道,夜凉正好赶路,到了也不误饭,何苦非住在庄子里。” 襄王爷笑道:“上年纪了,赶不了路,不过是借宿一晚,能有多大麻烦。” 那人连连摇头道:“原本确实不碍事,可你们正赶上庄子里每年宵禁的时候……” “庄子里还宵禁?”林淮惊讶的问。 “这位爷小点声!我只是庄子上一个庄丁,这要是让我们庄主知道了,我可吃罪不起,你们也要吃亏!我也是好心,你们跟着我,再莫出声,庄子北面有两间空房,就是偏了点,你们人多也不怕!” 那人说着便开始在前面带路,黑灯瞎火的,一行人也不知道都经过了哪,一路上倒是谁都没吭声,直到那人站在一处院门前,哆哆嗦嗦的取钥匙开门,秦无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庄上的人都这么听庄主的吗?瞧你吓的,谁家还没个亲戚走动。” 那人这时已打开了院门,众人鱼贯而入,那人胆子也大了起来,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庄主是谁!就是梧州府尹见到我们庄主,也得陪着笑脸!你们看这院子,虽没人住,隔三差五的也有人打扫,也算干净。” “这家主人呢?” “死了!得罪了庄主能有好果子吃?他家亲戚念旧,时不时的过来打扫。” “自家下人也不能随便打杀,你们庄主胆子这般大?” “你这年轻人第一次出门?整个庄子都是庄主的,庄子里的地也是庄主的,谁敢吭一声,就算庄主不动手,也能活活饿死!唉,这家人就是看不惯,多说了两句,一个没留!” “看不惯什么?” “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管管,这般多嘴瞎问,这不是给自己引祸嘛!得了,你们先进去歇一歇,我去弄些吃食……” 那人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人大力踢开,吓得德喜原地就是一蹦,兰花指都竖起来了,剩下几人俱是一怔。 来人有五个,三人举着火把,两人手里各拎着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姑娘,借着火把的光,秦无病看到两个小姑娘面色惨白,嘴角带血,双腿拖着地,眼神死般空洞。 “王大屁,我看着就像是你!这个月宵禁你还敢带人进庄,不要命了?” 王大屁将手中攥了半天的碎银扔向喊话的人,这才开口说:“哥几个买酒吃!几个外乡人,又有上年纪的,我也是一时心软,他们住一宿天不亮我就把他们送走。” 喊话那人接过银子呵呵一笑道:“你可看住了!这几日总有不听话的往外跑,万一被这几个人撞见了,你的好心怕是会让他们送了命!” 王大屁连说‘知道了!’,那几个人刚要转身离开,一个小姑娘突然挣扎着高声喊道:“求几位爷救命啊!” ‘啪!’拎着小姑娘的那人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小姑娘的脸上,小姑娘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脸上更是一片血糊糊,那人却还不罢手,挥手又是一巴掌,嘴里还在骂:“你个小贱人,不想活别捎带着爷爷!” 秦无病只觉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涌,可林淮已经涌过头了,秦无病只觉有个人影从他眼前飘过,随后便听到一声惨叫,他再仔细一看,林淮已将那小姑娘揽在身旁,而动手那人正倒地翻滚。 王大屁傻了片刻,突然抱头蹲到地上哀嚎道:“这下命没啦!” 第55章 杨家庄(二)二更 剩下四人也是呆愣了片刻,不过是几息之间,福尔摩斯四人已经上前且分工明确,有将站在院门口的人拉进院子的,有关院门的。 等为首那人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想要抽刀,为时已晚!秦无病已上前按住了那只抽刀的手。 “在你们喊人来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先要了你们的命!再说,嚷嚷出去,你们也活不了,何苦呢?” 福尔摩斯四人的剑可都已经出鞘了。 郭义走过去直接将另一个小姑娘拉了过来,小姑娘瑟瑟发抖根本无法站立,郭义不知该如何应对,看了眼林淮,二人又齐齐看向德喜。 德喜上前一个个将小姑娘抱进院中一间房中。 这边秦无病也没闲着。 “我问,你答!然后我想出个咱们都能活命的办法,你看好不好?要不然这家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横竖你们都逃不过一死!” 秦无病说的很温和,可襄王爷看到了秦无病攥紧的拳头,和紧咬的牙关。 “你们,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庄子?” “我正要问你,快说出来吓吓我!” “你可知京城有个诚郡王?” 秦无病扭脸看向襄王爷。 “知道!当今圣上的皇兄!” 德喜将两个小姑娘抱进房内后,又从房里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襄王爷坐在椅子上倒是悠闲,德喜又进屋去搬桌子了,好像院子里的事与他无关。 “你们庄主是诚郡王?”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诚郡王府上有个专门负责采办的管事,那是我们庄主的亲哥哥!” “看看!”襄王爷面色阴沉的道:“一个下人便能掀起这般风浪!” “采办?”秦无病问的倒是专心:“除了日常吃的用的,连人也要采办?” 这几人本就是泼皮无懒,平日里好吃懒做,最善欺软怕硬,在杨家庄与庄主家的恶犬齐名,真说正经事,他们反倒不知。 所以秦无病问完之后,看到的是一张张懵懂的脸。 “你们弄来这些小姑娘是为了送往京城的?”秦无病干脆问的直截了当。 “你不是说想个办法活命吗?问这些何用?要我说,你们赶紧出庄子,一刻别耽误!兴许咱们都能保命。”王大屁突然站起来激动的说。 秦无病皱眉看向王大屁问:“我就纳闷,你们觉得你们庄主那么厉害,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何你们还这般小心?” 那几人都被问的愣住了。 “照你们的意思,你们庄主的亲哥哥在诚郡王府当差,因为这层关系,梧州府尹见到你们庄主都要嘘寒问暖,你们庄主更是稍不如意便会取人性命,都已经这般猖狂霸道了,你们还如此小心翼翼,还宵禁,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做给谁看?” “我们只是庄丁,只知道看护庄子,庄主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明白的,你们还是快走!”王大屁说着上手去推秦无病。 小福上前一脚将王大屁踹到地上。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了眼地上惊恐的王大屁,又看向举着火把的几个人说:“让我们走也可以,那两个小姑娘我们可要带走!” “那不行!”为首的那人顿时就急了:“少了两个我们还如何活命?” “那么多小姑娘,少两个看不出来,你们不说没人能知道。” “谁说的?那都是有数的!这俩丫头片子跑了,还是内院的二管家命我们去寻的,我们空手回去还能有个好?” “你就说已经送回关押的地方了不就得了,二管家还能挨个去数?”秦无病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这人有没有脑子?都说我们只是庄丁了,内院是我们能进的去的?” “你们不是杨家庄的人?” “谁说不是?!不过是外姓而已。” “哦,姓杨的才能做内院的护院,外姓的只能做庄丁,在庄子周围待着。”秦无病点头总结道。 “你们到底走不走?”为首那人也有些着急了:“今日是京城那边来人了,庄主在内院款待,大部分人都伺候在那边,要不然你们早就没命了!” “你们庄主的内院有多大?又是关押又是款待的,就不怕让来人撞见什么?” 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无病,哼了一声后,不屑的说:“整个庄子都是庄主的,内院自然是十几进的大院子,上百间房!” “既是款待肯定少不了歌舞,可在这里听不到任何动静,可见咱们这个地方离内院还远着呢!” “所以你们现在赶紧走,不会有人看到,咱们都能保命!”王大屁从地上窜爬起来,近乎哀求的说。 “可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那两个小姑娘让我们带着,我们马上走!”秦无病笑得痞气十足。 “哎呀!”为首那人急得直跺脚:“那俩丫头若是跟你们走了,我们的命就没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觉得是你听不懂人话!”秦无病绷起了脸:“你说,你们这么久没有带人回去,那个二管家会不会再派人出来找你们?” 秦无病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那几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火把也跌落在地,秦无病迅速捡起一根火把,刚站直身子,院门便再次被踹开。 这次来的人比较多,有十几个,手里举着火把不说,另一只手拿着什么的都有,棍棒刀剑五花八门! 院门被踹开后便听有人嚷嚷着:“全部拿下!” 这些人二话不说便要冲进院子。 第56章 杨家庄(三)一更 院子太小,十几个人不能全部入内,冲进来几个人后,小摩和小斯便用手中的剑将院门封住,再无一人能入内。 院子里面,小福小尔和林淮冲上前去,秦无病举着火把和郭义退到襄王爷身侧。 襄王爷扭头看了眼秦无病,颇有些无奈的问:“你举着火把站在我身侧,是怕他们找不准目标?” “放心,这拨人都是棒槌,不过是见到院中的光亮,想来领功罢了,我数十下,他们都得倒地!” “下一拨人什么时候到?” “想让他们快点来,需要动静!福尔摩斯,高声喊起来!小摩,留个人回去报信儿!谁知道庄丁还剩多少,有没有眼瞎耳聋的。” 郭义吃惊的看向秦无病,刚要阻拦,却发现襄王爷笑呵呵的端起德喜刚刚沏好的茶。 郭义挪到秦无病身侧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你看着像是知道他们会来,还盼着接着有人来?” “这你可别问我,你去问王爷,我也是刚知道王爷的意图。” “什么意图?” “这庄子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勾当,王爷早就知晓,想彻头彻尾的收拾一下。” 郭义惊讶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但笑不语。 院里院外很快就结束打斗了,福尔摩斯也停止了嚎叫。 王大屁已经吓尿了,秦无病走过去问:“如何才能让内院的人快点到?” 王大屁眼一瞪,头一歪,晕过去了。 林淮拎着剑走过来,一脚踢在秦无病屁股上:“你又在玩什么?” 秦无病捂着屁股一脸无辜的问:“大哥问错人了?” “你让他们四人嗷嗷的叫唤啥?若是只为了把这人吓晕,你跟大哥说,大哥给一掌就是了,如今就咱们几个人,真说把内院惊动了,我倒是不怕,可还有王爷在,出了差池可如何了得!” “就是这个道理呀,大哥这不是都懂吗?只是你要学会反过来想,正是因为王爷想要惊动内院,我才会让福尔摩斯四人大声喊叫……” “王爷何时说过要惊动内院?!” “内院里关押着谁?”秦无病耐心的引导。 郭义上前一步道:“很多像屋内那两个丫头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杨家庄庄主的后面是谁?” “诚郡王府?” “这位郡王怕是不会认!但是他们要这些小姑娘能干什么?” 郭义和林淮都倒吸一口凉气。 德喜突然上前一步道:“屋里那两位姑娘的腿……已被打折了。” “作孽呀!”襄王爷紧跟着感慨了一句。 “这个庄主不知用何种方法弄到适龄的小姑娘,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或许……直接就打死了!但绝不会放她们离开或卖与他人,之前那个小姑娘之所以冒死求救,就是知道回去也是死!” 秦无病说着拍了拍林淮和郭义的肩膀,接着道: “而剩下听话的,或许也要按照姿色身段分出三六九等,好生调教之后,将来就是送往……” 秦无病还未分析完,林淮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嘴,瞪眼低声道:“你心里知道就得了,非要说出来吗?!” 郭义也打岔道:“一会儿来的人怕是比这些人多得多,咱们是不是先准备一下?”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病的,你们还拦着!他不比你们脑子好使?换个地方,你求他开口他也未必会说!” 林淮和郭义听罢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院外再次传来嘈杂的人声。 “咱们怎么做?”林淮直接问秦无病。 “王爷喜欢钓鱼,想钓到大的只能用这些小的做饵,小摩,将我的双截棍给我,一会儿除了留下报信儿的,全收拾喽!” “哎呦!你还是陪王爷喝茶,那两根棍子你倒腾不明白,敌人没啥事,你自己倒是伤的不轻!”林淮嫌弃的说完拎着剑出了院门。 小摩从怀中掏出双截棍,正犹豫着给不给,秦无病上前一把抢过来,没好气的说:“我是你家少爷,我的话你都不听,想换个主子?放心!这些人别管来了多少个,不过都是些只知道假把式的,有你们足以应对,我不过是充个数罢了。” 福尔摩斯倒是听劝,转身都出了院门。 秦无病拿着双截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犹豫不决的郭义,说:“二哥留在院内保护王爷!” “历练一下!”襄王爷开口对郭义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这些人尚可,出来一趟,剑未出过鞘,说出去也不好听。” “王爷……” 襄王爷挥了挥手道:“无病刚才也说了,这些人不成气候,只要你们不主动说,没人知道院子里还有个老头!” 秦无病拉着郭义道:“你也知道还有一二三四龙和虎,谁能近王爷身?走,咱哥俩儿杀他个片甲不留!” …… 秦无病和郭义冲出院门的时候,院外面可说是灯火通明! 这个庄子每户人家都不挨着,有的离得近些,有的离得远些,此时二管家带着五六十人,举着几十个火把,倒是把周围照的清楚,秦无病这才发现这座院子孤零零一处,旁边居然还有新坟! “哪里来的杂种敢到杨家庄撒野?!”二管家拎着一把钢刀,胸前黑毛如乱草丛生,喝的醉醺醺的,面色黑红,上前一步张嘴便骂道。 林淮哪肯受这种气,口中叫骂着:“你爷爷来收拾你这黑毛猪!”一个箭步便窜到二管家眼前,抬腿就是一脚,二管家‘妈呀’一声惨叫,扔了刀,直接仰面倒地,林淮哪肯罢休,抬脚狠狠踩在二管家胸前,挥剑就要刺。 生死关头,二管家瞪着牛眼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林淮的大脚,打了个滚,翻到一边,杀猪般大叫:“都是死的吗?山匪来打劫了,动手啊!生死不论!” 来的这五六十人,被刚才林淮的迅猛和二管家的惨样整蒙了,这幅场景是他们未曾见过的,那可是二管家啊!在杨家庄谁见了不是躬着身子,大气儿不敢喘,可刚刚…… 第57章 杨家庄(四)二更 正如秦无病说的那样,这些人不过是平日里欺负欺负百姓,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但是他们都没有喝酒,也不瞎! 院子门口还躺着不知死活的老谁家的小谁,院子里有多少对方的人又不得而知,院外面这些人手里拿的可都是刀剑,这些平时基本靠吼便能达到目的的人怎会不忌惮! 秦无病已经拉开架势,摆好造型准备趁着对方弱,发挥一下子,哪知几十个人听完二管家的吆喝后,挥舞着棍棒只在原地叫唤,不像是要动手,倒像是在助威,帮同伴助威,意思是:你快上啊,别怕!你媳妇儿啥的我会照顾! 连准备大杀四方的林淮都看愣了,拎着剑不知道该先捅哪一个。 二管家踉踉跄跄的爬起身,气得直跺脚,他回身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又开口骂道: “刚才吃的饭都喂了狗了?你们平时那些威风呢?他们就这么几个人,你们几棍子就解决了!速速拿下!那些个筛下来的小姑娘,你们随便挑……” 二管家喘着粗气,揉着胸口,正说得带劲,便觉得后背一凉。 林淮收了剑骂道:“当爷爷是死的!” …… 五六十人护送着快没气儿的二管家狂奔而去。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着渐行渐远的那群人,纳闷这样的人员配备怎么就能独霸一方? 因为秦无病是歪着脑袋,余光中便发现一个圆卜隆冬的东西在院墙之上若隐若现,如今几十个火把随着那些人一起走了,院子外恢复了一片昏暗。 秦无病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坟头…… “王爷,下来,莫摔着!” 德喜的声音从院内传了出来,秦无病这才歪着头看过去,那个圆卜隆冬的东西,不是襄王爷的脑袋是什么! “王爷……何必呢?”秦无病无语的问。 院墙上的脑袋不见了,院外这几人重新回到院内。 “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做?”林淮进了院子便问。 “那个庄主要是聪明便会先自己过来看看,要是自作聪明,哼,便会找府衙甚至卫所借兵!王爷等的便是这条鱼?”秦无病说着径直走到襄王爷的茶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襄王爷慢悠悠的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分时候,这时候不是当外人的时候!”秦无病抹了一下嘴:“我一直想问王爷,黑店之中那幕后主使之人可曾抓住?” 襄王爷摇了摇头。 “王爷心中可有推断?” 襄王爷还是摇头。 “王爷这就不实诚了,王爷若是不知,怎会以身为饵,亲自涉险?这次也一样,王爷既然知道这个庄子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自然也会知道庄主背后是谁,直接命人搜了庄子,有罪的都抓了,回去再跟自己的侄子好好说教一番便是了,何必这般大费周折?” 襄王爷看着秦无病呵呵直笑,还是不说话。 “是了,王爷喜欢钓鱼,可黑店的鱼到底钓没钓上来?得,当我没问!一会儿来人别管是庄子里的,还是庄子外的,都少不了,王爷赶紧想想是否都安排妥当了,我瞧着这院子周围空地不少,新建几个坟头容易的很!” 林淮一巴掌打在秦无病脖颈处,气恼的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们人再多,还敢把王爷如何了?” “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谁是谁重要吗?死人都一个样,你见哪个死人能站起身来说自己是谁?” “你……” 俩人正吵吵着,外面又传来嘈杂声。 “来了!我赌庄主是个聪明的,你呢?”秦无病捅了捅林淮,林淮还没开口,襄王爷笑道:“他聪不聪明的不重要,你可以帮他!” 这次几人没有出院子,林淮的意思院门比较窄,来人再多也不能一下子涌进来,其他人只能爬墙,所以院子里几个人只要分工明确,撑上个把时辰应没问题。 秦无病问:“他们若是火攻呢?”随后又感慨道:“看样子你在战场是只负责拼命的那个!” 林淮正在想如何应对火攻,还没来得及琢磨秦无病后面那句,来人已站在门口大呼小叫了起来。 “哪里来的恶贼,还不出来受死!” “撒野撒到杨家庄,也不看看庄主是谁!” “属王八的?出来啊!” …… 秦无病背着手走到院门口,看向站在众人当中,养得肥头大耳此时已醉醺醺的人轻笑道:“本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喝成这个样子还敢出来?”说罢,秦无病抬头向四周望去:“就带了这些人,便想把我们留住?” 那人冷哼一声道:“进了我杨家庄,想囫囵着出去,那要看我杨蒙恩肯不肯!” “呸!真是糟蹋了这个名字!进来瞧瞧里面坐的是谁!”秦无病说着侧过身子。 “你当我傻?来人,进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三头六臂的!” 杨蒙恩刚说完,两个庄丁举着火把就要进院,林淮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脚一个踹了出去,随后又利落的回到院中。 “他们懂个屁!你不是号称见过世面吗?京城没少去?去过诚郡王府正门吗?京城里有人用正眼瞧你吗?你也就在家门口借着诚郡王的名号威风威风,离开这个地界儿,你屁都不是!让你进来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若不是怕麻烦,我现在一刀宰了你又如何?莫说是你,便是诚郡王在此,也只有跪着的份!” 杨蒙恩听完秦无病居高临下的训话,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几分!他原本以为是些没长眼眉的误入杨家庄,只要说出诚郡王便能把这些人吓死,可这些人不仅没用他说,而且对于诚郡王貌似还有些许不屑! 杨蒙恩就这一会儿功夫,脑子转得都要冒火星子了,他自然是知道皇上派了谁南下,也知道那人前几日还在明州掀起了大浪,听说是要去金陵的,如今…… 杨蒙恩越想越惊,这次庄子宵禁,他让手下倍加小心,就是怕出个什么闪失,眼下如何是好?进还是不进? 第58章 杨家庄(五)一更 “想个屁啊!”秦无病突然拔高声调:“你那亲哥哥也不过是下人,随时可被主子打杀发卖的下人,你站在这发愣是想着天降神兵救你不成?” 杨蒙恩不自觉的倒退两步,心内更加惶恐。 秦无病也不轻松,他并不了解这个杨蒙恩,分寸拿捏起来便有些吃不准,尤其前面有个假衙役头的示范,让他体会到秀才遇见兵后的尴尬。 眼下若是能把这个猪头骗进来擒住,剩下的就都不叫事了,若是不能,杨蒙恩这次带过来一百多人,就算大部分是假把式,那也是占了人多的优势。 而他们这边,福尔摩斯刚刚伤愈,经不起久战,能打的也就林淮,秦无病知道他与郭义顶多算凑个数,德喜能帮王爷挨一剑或者两剑……在不知道襄王爷其他安排的情况下,秦无病当然希望擒贼先擒王,至少减少自己一方人员受损,目前看,这位襄王爷是个爱玩的,谁知道后边还安排了什么项目!不保存实力如何能行! “我若是你,一刻不会耽误,赶紧进去请安,我们只是路过,搞得剑拔弩张的意义何在?刚才那个人根本不容我说话,见面就要打打杀杀,何苦呢?何必呢?我们既然跟着主子,哪个身手能差了?主子这是没气恼,若是恼了,刚才那些人没一个能活命!不就是借宿一宿,至不至于?” 秦无病背着手站在院门口,连连摇头,表现出很是无奈的样子。 杨蒙恩听到‘我们只是路过’‘不就是借宿一宿’时,已经有了精神,内院跑出去两个丫头的事,他根本不知,正与京城来人喝得兴起,收到禀报有人在杨家庄闹事,他登时觉得脸面全无,其他的皆不在脑子里,唯一想做的便是杀掉这些闹事之人,一个不留! 而眼下,他酒醒了一多半,秦无病说的话他一个字不落全听进去了,他又仔细的打量了秦无病,这一身的气势可不是能装出来,杨蒙恩自诩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眼前这人便是通身的富贵相! 先稳住,再做计较! 杨蒙恩赶忙上前两步朝秦无病拱了拱手,讨好的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如何也想不到……会路经杨家庄,太过失礼!我即刻让人将内院收拾妥当,安排好筵席,再来磕头请罪!” 说罢,杨蒙恩转身便要去安排,眼看就要走回人群中,秦无病哪能放他回去,赶忙出了院门,揽住杨蒙恩的肩膀,低声问:“听说你内院有客?” “是户部尚书的家奴。”杨蒙恩说的很得意。 秦无病点点头,又低声说:“你跟我来,我跟你说,你可知主子为何要微服?” 杨蒙恩紧缩眉头,心又重新提溜了起来,脚底下不由自主的跟着秦无病重新回到院门口。 “按理说,离开明州我们应该直接去金陵,可主子偏绕道来到了梧州,我跟你说……你进去!” 秦无病突然发力,将杨蒙恩一把推进院门,守在院门口的小福和小尔,顺势一送,杨蒙恩直接趴在了襄王爷脚下。 杨蒙恩可是个大胖子,秦无病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杨蒙恩推进了院子,自己差点来了个狗啃泥,好在小摩眼疾手快,不仅扶住了他,还在外面的人冲上来之前,把秦无病拽进了院子。 秦无病踉踉跄跄进了院子,站定之后,看到林淮已经在用绳子捆绑杨蒙恩了,他便转身甚是威严的对门外那些人大声喊道: “吵吵什么吵吵!再敢大声喧哗把我们爷惹急了,别说你们庄主性命不保,你们全都得陪葬!一个庄子罢了,便敢如此猖狂,我们爷既然撞见了自然要管上一管,你们也就这点人了?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没有的话,就都赶紧逃命去!” 秦无病说完看了眼福尔摩斯,四人上前关上了院门。 …… 杨蒙恩自打被秦无病突然那么一推,便一直没有吭声,哪怕是林淮捆绑他的时候用力过猛,他也只是颤巍巍的哎呦了一声,因为他只看了襄王爷一眼便知道,刚才那人没有骗他! 既然没有骗他,又对他如此下得去手,他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惶恐之下竟是忘了脸上还长着一张嘴。 秦无病完成这个阶段的任务,一转身便看到襄王爷在悠闲的吃着糕点,他忙走到德喜身旁惊诧的问:“你都是从哪变出来的?还有没有?给我们也来点吃,干了这么多活,还让我们饿肚子……” 德喜指了指厨房,秦无病也没多想,直奔厨房就去了,刚到厨房门口,只见他一蹦两尺高,惊吓之后发出来的动静都跑了调,福尔摩斯四人飞般冲了过去。 厨房里黑漆漆一片,却有个高大的人影若隐若现,郭义举着火把过来一看,不是二龙是谁!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秦无病吓得不轻,这时说话还有颤音。 襄王爷哈哈大笑,问:“你连死尸都不怕,怕他个活的?” “他要是死的我就不怕了!你在这干什么?” “做饭!”二龙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骗鬼呢?!做饭不用生火吗?”秦无病由惊惧转变成恼怒:“我这绞尽脑汁的对敌,你躲在暗处吓唬人玩!” “他真的是准备做饭的,还没来得及生火,你就过去了。”襄王爷边说边笑呵呵的溜达到秦无病身边。 “他真会做饭?”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德喜也走过来,忙解释道:“二龙以前是王府的厨子。” “我……真是!王爷真是惜才啊!”秦无病说着突然看向德喜怒问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才为何不告诉我?” “秦捕快也没给我机会说呀,我刚指了指厨房,你就跑了。”德喜委屈的答。 这时二龙已经生起了火,厨房内不再黑漆漆一片,秦无病这才看清灶台边上放着鱼,鸡,排骨等等食材,心内的怒火顿时不见了,只见他笑嘻嘻的问:“何时开饭?” …… 第59章 杨家庄(六)二更 众人等着二龙的饭菜,没人搭理倒在一边捆得如同粽子的杨蒙恩。 王大屁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力气站起来,眼见平日里无比威风的庄主转眼便成了粽子,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爬到了襄王爷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襄王爷救他一命。 林淮也不客气,直接问:“你可知庄子里那些小姑娘都是哪来的?” “都是,都是庄主派人四处拐买来的,我听内院的人说过,现如今咱们江南这地界儿,卖儿卖女的可不多了,想要一下子弄到那么多丫头,只能用些方法。” 王大屁说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两眼杨蒙恩,奈何杨蒙恩此时被强行面壁思过,只有肥嘟嘟的屁股对着他,王大屁的胆子自然大了一些。 秦无病听着冷笑连连。 林淮又问:“你可曾参与其中?” “没没没!”王大屁连连摆手:“我是外姓人,只能做个庄丁,守在庄子边上。” “他们每年都要弄一批小姑娘?”秦无病忍不住了。 王大屁点点头。 “总有不听话或者……他们看不上的,那些小姑娘会被如何处置?” 王大屁看了眼杨蒙恩,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不定。 “直接杀了!看他那样子就不像个好的!”林淮作势要拔剑。 王大屁赶紧说:“我也是听说,长得差的直接,直接杀了,不听话的最后也是活活打死,然后都,都埋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林淮突然抽出剑直奔杨蒙恩,秦无病像是知道林淮会这么做,他几乎与林淮同时动身,一把抱住林淮说:“他千刀万剐是迟早的事,大哥现在莫急!” “我们征战沙场为的是啥?!羌戎每次来犯,胆敢伤我一名百姓,我们都会恨的牙痒痒,拼了性命也要将他们赶出去!难道我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拼了性命保的是他这样的人?就为了让他这样的人欺凌百姓,腰缠万贯,为恶一方?!” 林淮说的动容,连襄王爷听着都沉下了脸。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的肩膀说: “你们保家卫国又不是只保了他们这种人,千千万黎民百姓正是因为你们才得以安居乐业,这其中便包括我们这些人!他们这些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因果报应上身,大哥莫急,王爷自有分寸!” 林淮咬了咬牙,这才罢手。 襄王爷轻咳了一声,对德喜道:“催催二龙,饭菜再不好,人都该到齐了!” 德喜赶紧跑向厨房。 所有人的情绪因为林淮的一席话都显得有些低落,王大屁倒是个会看眼色的,乖乖的爬到角落,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二龙的饭菜做得并不快,也快不起来,秦无病饿的谎,便把襄王爷桌子上的点心全吃了。 襄王爷只笑呵呵的看着,德喜便没敢阻拦。 林淮朝郭义使了个眼色,二人躲到角落里,林淮低声问:“你有没有看出来王爷看三弟很顺眼?” “瞎的也能看出来!” “你可知为何?” “自然是因为三弟聪明……” “王爷想给大长公主说亲!” 郭义愣了一下,忽面色惊恐的道:“咱们得想办法让三弟躲过这场灾啊!” “莫惊慌,大长公主那般挑剔,也未必就能看上三弟……” 林淮说着看向秦无病,郭义也望了过去,秦无病自己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跟襄王爷聊得正欢。 “我怎么觉得大长公主可能,或许,说不定……” “能看上!” “这可如何是好!”林淮急得不行。 “三弟之前不是有门亲事吗?” “对对!那家正好在梧州!” 这边二人在暗处谋划着,刚刚谋定,二龙的饭也做好了。 …… 襄王爷此时也不讲规矩,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快速的用了不知道算作哪顿的饭。 德喜还抽空给屋里的两个小丫头送了些饭菜,馋的一旁的王大屁几次想爬过去,林淮只摸了摸剑柄,他便没敢动。 吃完饭,襄王爷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德喜进了另一间屋子,收拾妥当了,躬身站在门口,襄王爷打了个哈欠说:“后面的事处理好了再叫我,上年纪了,我先眯一会儿。” 秦无病忙说道:“刚才忘说了,这个庄主刚刚在内院正在款待的是户部尚书的家奴。” 襄王爷没有停顿,又说了遍:“后面的事处理好了再叫我!” 秦无病看了眼二龙,又看了眼德喜,不知道襄王爷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凑到正收拾碗筷的二龙身边问:“后面的事如何处理?” 二龙头都没抬:“不知道。” 秦无病便想着问问德喜,可德喜伺候着王爷进了屋,便再没出来。 秦无病又看向林淮和郭义,二人正在剔牙。 秦无病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进屋睡一会儿,林淮突然面色一变,手握剑柄道:“有马蹄声!” 秦无病屏气细听,果然,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人数不少!三弟,如何应对?”林淮双目炯炯的问。 二龙这时候也拎着剑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一侧,像是等着分配任务。 秦无病看了眼襄王爷进的那间屋子,嘟囔道: “考验来考验去,这是准备给我安排个多大的官?!” 嘟囔完,秦无病摇着脑袋去开门,小福小尔抢先一步打开院门,小摩和小斯跟在秦无病身侧。 “一会儿是你先嘚一阵子,还是上来就打?”林淮追上前问。 秦无病站到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光亮说: “大哥,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但有一点我知道,今天不管来的是谁,他都要倒大霉了!” …… 来人是梧州卫指挥使杜威,此时他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洋洋自得,这杨家庄经营着怎样的买卖他知道,不仅他知道,梧州府上下官员都隐隐知道,却无人说破。 可杜威不同,杨家庄的买卖可是他得令照看着的,谁的令?自然是诚郡王的令!在杜威看来,这只是一桩小事,却是能在诚郡王面前争得脸面的事,他自然十分看重。 第60章 杨家庄(七)一更 先帝不分嫡庶生有九子,除去小弱病残夭,还剩三个,诚郡王排头一个,追随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杜威一家便是其中之一,杜威的祖父官至兵部侍郎,掌武选,车马,甲械之政。 可惜先帝的遗诏虽有两份,却没有诚郡王什么事,之前他是诚郡王,皇上继位后未曾加封的兄弟都封为郡王,只有诚郡王还是诚郡王,礼部倒是上过奏折恳请皇上加封诚郡王为诚王,皇上半开玩笑的道:“他是诚王朕是什么?败寇吗?更何况,九皇叔一直不肯就亲王位,谁敢与九皇叔并肩?” 诚郡王倒也不争,这两年颇为安分,兄弟间看上去也甚是和睦。 杜威能在三十出头便坐到梧州卫指挥使的位置,升迁之路顺顺当当自然与诚郡王分不开,周围的人也都知道他是谁的人,平日里巴结奉承的话没少听,时间一久,难免让他对自己产生误会,觉得自己能耐了得,在这梧州府,他跺跺脚城墙都要颤三颤! 所以今日得到禀报,有人在杨家庄劫持了庄主杨蒙恩,杜威怒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事若是被诚郡王知晓,他还有何颜面待在梧州? 于是杜威带上二百兵士,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在路上他就想好了,只当是匪患,杀个干净便是!襄王爷应该到金陵了,就算这事最终传到金陵,或许襄王爷已经动身回京城了,再说,即便是让襄王爷知道了又如何?偶有匪患不足为奇,更何况死无对证!风言风语也只是风言风语罢了。 杜威一开始的恼怒经过路上的深思熟虑变成了得意,经过这件事,诚郡王肯定对他更为满意,他祖父年纪大了,这两年便准备要致仕归家,杜家将来是要靠他的!这是送到嘴边的功劳,他倒想谢谢那几个没长眼的恶贼! …… 秦无病纳闷的看着松松垮垮的队伍在几名庄丁的带领下,慢慢悠悠的行至院门前。 而后注意到前边一位骑在高头骏马上仰着脸,像是睡落枕了一样的人,低声的问林淮:“你看他这身行头,什么干部?” 林淮没有回答,突然扯着脖子喊道:“杜黑球,见到爷爷还不下马!” 郭义本来站在院里,听见林淮的叫声,一步窜出院门,向那人望去:“真是杜黑球!” 杜威被林淮的喊叫声吓了一跳,这个外号只有在京城挨欺负的时候被人喊过,这里谁会知晓? 等他勒紧缰绳,仔细一看,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俩人化成灰他都认得,他分明比这二人年长,可从小到大挨得欺负,大多出自这二人之手,林淮更是指着他的鼻子说过:“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林淮一直积极兑现自己的承诺,从未食言! 杜威在此处见到林淮和郭义,下意识的惧怕直冲脑仁,只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抓着缰绳就想调头,忽然一个声音提醒他:这是你的地盘!你带着二百兵士! 杜威勇气猛增,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向前,先是指着林淮喝问道:“林淮!你私出兵营,抗旨不尊,你,你可知罪?!” 林淮哈哈一笑也上前两步道:“你喊声爷爷,爷爷就告诉你!” 杜威怒不可遏,心说:在京城你欺侮我便算了,如今在我的地盘还能容你撒野! 杜威越想越气,也顾不上其他,‘嚓’的一声拔出宝剑怒喝道:“今日爷爷就将你拿下,押解回京领功!” “杜黑球你急什么!”郭义背着手走向前。 杜威一见郭义,犹如一盆凉水浇了下来,他刚才看到郭义根本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林淮气得七窍冒烟,此时再见郭义,马上想到郭义是跟着襄王爷的,因为这事永诚侯可没少得意,他祖父还曾来信期许,有朝一日诚郡王也能领到这种差事,他也能跟在身侧,长长见识! 郭义在此,说明什么?杜威刷的一下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看样子,这杨家庄的事……你是知情的!”郭义笑的别有深意。 秦无病听罢郭义的话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这是跟阎王爷约好了,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去死? 果然,杜威听完郭义的话脸色突变,目露狰狞。 秦无病正想着如何稳定杜威的情绪,郭义又出声了。 “瞧瞧这表情,别说,你若是再汪汪叫两声,我可能还真的会被吓着!”郭义根本没意识到危险,嘲讽着又向前两步,继续说道: “想当年你不是睡在花街柳巷,便是睡在别人家的床上,别管什么样的女子,只要你看上了便没有你睡不到的,打了你那么多回,连累的你祖父差点丢了官职都不长记性,这杨家庄的小姑娘们是不是你让人拐来,供你享用的?” 秦无病再想捂住郭义的嘴已是晚了,杜威的剑转眼便到了郭义面前,郭义傻愣愣的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林淮瞪大眼睛像是也没想到,秦无病只得飞身跃起撞向杜威,与此同时伸手从怀内掏出双截棍。 杜威被秦无病撞这么一下,未能伤到郭义分毫,却被秦无病撞了一个踉跄,想转身再出剑,林淮已经反应过来,挥剑迎了上去。 秦无病可没有杜威壮实,这一下没把杜威撞到,他自己倒是倒地紧跟一个翻滚,站起身的同时喊道:“福尔摩斯守住院门!” 二百兵士眼见指挥使与人战作一团,即刻下马,乱哄哄的开始呈半包围状,朝秦无病几人围了上来,好在秦无病喊得及时,若不然福尔摩斯眼里只有秦无病,哪里会想到守着院门口,只凭二龙一个人也很难阻止兵士们的全包围,甚至进入院中。 郭义被站起身的秦无病拽倒院门口,他还在惊诧:“他,他哪来的胆子……” “你给的!”秦无病没好气的嚷嚷道:“你将他后路都堵上了,他不搏命还等什么?!” 第61章 杨家庄(八)二更 好在这时候杜威只专注与林淮拼命,忘了发号施令,兵士们将众人围住,却没有进攻,秦无病看了一眼二人的战况便知道杜威撑不了多久,人在极怒时,保不齐脑子短路,等杜威喊出‘全杀了一个不留!’的时候,秦无病知道除非襄王爷另有安排,不然,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包括襄王爷! 必须让这些兵士心存顾虑! “杜黑球叫什么?”秦无病低声问郭义。 “杜威。” “众将士听着,与杜威打在一处的是武定侯之子,兰宁卫指挥同知林淮,这位是永诚侯之孙,陪着襄王爷南下巡视的郭义,院子里面,襄王爷正在安歇!” 秦无病的话像是提醒了杜威,他躲过林淮的一剑,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攻!” “还母呢!”林淮舞动长剑,剑如游龙,让杜威只有招架之力。 其实林淮想要杀了杜威很容易,可他拿不准,别看他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性子,在军营里确实肆无忌惮,但真到了节骨眼上,从小耳需目染的那些弯弯绕绕便出现在脑子里,再怎么说杜威也是一方卫所的指挥使,他祖父还在兵部任职,襄王爷也没说能不能杀,即便要杀也需有个名目,因为几句口角…… 林淮只是这么一犹豫,便错过了杀杜威的好时机,一个攻字,便让二百兵士呜呜渣渣的动手了。 几名兵士上前拦下林淮的剑,杜威即刻撤到外围,而林淮马上退到院门口,喊道:“守在门口,尽量靠在一处!二龙进院子保护王爷!” 二龙未做停留直接进了院子。 秦无病在喊话之前便料到会这样,他还有话没说完,但此时却是没空。 秦无病退到院门口摆好姿势迎战,他知道郭义不比自己强哪,也是绣花枕头一个,动手前他低声对郭义说:“我在前边用棍子将他们打倒,你在后面补剑!” 郭义连连点头。 福尔摩斯四人自然是围在秦无病四周分担涌上来的敌人。 因为包围圈的缩小,很多兵士只能站在外围等机会,能闯过福尔摩斯四人的拦截,闯到秦无病身前的兵士并不算多,秦无病应对起来倒不费力。 二百兵士身穿护甲,可胳膊腿上没有,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对方的刀剑还没到他身上,他的双截棍已经砸在对方的手腕,即便刀剑没有脱手,也会回退几步。 双截棍灵活,左右前后随意调动,秦无病只盯手腕,不理剑身,全身以右腿为支撑点,原地画圆时而抵抗时而反攻,口中颇有声势的‘哒!’‘哒!’‘哒!’的喊着。 秦无病吸取之前两次的经验,回收力道把控的甚是有效,打的围在周围的兵士一时无法近身。 “没人倒呀!”郭义躲在秦无病身后急得直叫。 “你不会出来觅食儿?突然闪现一下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秦无病喊完这句,才想到自己还有话没说完,于是调高嗓门喊道:“杜威做了杀头的事,你们也要跟着一起灭门吗?” 秦无病喊完又开始忙乎,或许是因为连连得手,秦无病挥动着双截棍越发的顺手,郭义偶尔也会露下头,也不管能不能伤到敌人,挥剑便刺,刺完又躲到秦无病身后。 “杜威!你明知道襄王爷就在院内,还敢命兵士动手,居心何在?可是诚郡王授意?”抓住空隙,秦无病又喊了一句。 前后两句对兵士们的触动很大,外围的兵士不自觉的在往后退,里层的兵士更是心怀忐忑,出手愈发敷衍,林淮和福尔摩斯也不下狠手,只是将兵士往外赶。 杜威躲在最外围,此刻见兵士们连连后退,不由得心急如焚,暗暗埋怨报信之人没有据实禀报!只说过路之人绑了庄主躲在一处院中。 既然是躲在院中,那便是没有几个人,他才亲自带队想捡个功劳,若是报信的人说院内的人来自京城,他定会另想它法,而眼下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杨家庄的事被襄王爷知道,诚郡王自保都难,更何况他!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眼见打了这一会儿,也只有这几人应战,杜威心中更有信心,趁他人少一个不留,这片田地有的是地方埋! 只听他发狠喊道: “襄王爷怎会留宿在这等地方?莫听贼人乱说!给我冲进院子杀,一个都不留!这帮恶贼都是山匪,杀人无数,今日将他们剿灭,诚郡王定有重赏!” “你们家山匪出门就带这么几个人?!”秦无病扯着脖子嚷嚷道。 “谁知道在这附近你们还有多少人埋伏,擒贼先擒王,我先……”杜威话还没说完,便觉得左右两侧不对,他摆头左右望去,只看到暗处好几面旌旗隐约在招展,只觉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兵士们一个两个都看向两侧,而后像是得到了号令般同时住了手,而且还整齐划一的站到一旁。 秦无病看了看两边,哼了一声收起双截棍,冲着杜威喊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我们确实有不少人,只不过没埋伏,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来了!” 林淮抬头看了看东边,已是渐白,他呼出一口气感叹道:“有惊无险!” “你们二人若是不多嘴,本应无惊无险!”秦无病没好气回了一句。 林淮和郭义也不在意秦无病说了什么,二人看向两边缓缓靠近的队伍,待队伍走近,只听林淮喊了声:“三龙!” 郭义喊了声:“四虎!” …… 襄王爷没有惊动附近的官员,只是将亲兵分成两拨,多的一拨跟着仪仗慢悠悠的去了金陵,剩下的这四十多人由三龙四虎带着守在杨家庄进庄的路上,等看到杜威带队经过,他们二人这才兵分三路,他俩分别带着十几个人从两侧行至院门口汇合,还有一路直接杀进内院,将被关押的小姑娘们解救出来。 等杜威看到来人加一起只有三十多人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等秦无病看到来人只有三十多人的时候,冷汗都下来了。 第62章 进城 襄王爷的诸多安排自然是早就定下的,可杜威不是,他接到禀报,可以带二百兵士,也可以带五百兵士,这些全凭脑子一热,万一……秦无病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襄王爷的性子太过喜欢冒险,再想到林淮说过先帝临终前留下两份遗诏,搞不好就得内乱,秦无病脑中又闪过襄王爷说过他的那个小皇妹太过调皮,他顿时明白,皇上这一大家人应该是骨子里都充满了冒险精神,遗传! 杜威很快便被绑成了粽子,跟杨蒙恩一个姿势躺在院中角落。 襄王爷却迟迟没有起身,直到天色大亮,德喜先打开房门,说:“主子说,既到了梧州城外,断没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你们用些点心,咱们就出发!” 秦无病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动都没动。 两龙一虎带人收拾了院里院外后,天没亮便带着一干人等走了。 杜威和杨蒙恩是要押解回京的,内院中那些小姑娘是人证,也要跟着回京,就连户部尚书的那位家奴也被一同带走了,这样一来,院子里又剩下他们几个了,而二龙不在,哪来的点心能用? 很快,襄王爷便从屋中走了出来,即便有点心,也没有吃点心的时间。 一行人走出庄子,牵出马匹骡子,直奔梧州城。 王大屁等一行人走了很久才勉强站起身,带着一裤兜的屎尿颤颤巍巍的朝自家挪去…… …… 梧州城外十里长亭,梧州府尹宋浩青带着一众官员战战兢兢的等在那。 秦无病远远的便看到了乌央乌央一堆人在前方,他催马到襄王爷身侧问:“王爷进梧州城不打算微服了?” “也不能走到哪杀到哪,吓唬一下,能让他们有所收敛便好,杨家庄还等着他们派人去收拾残局,这个梧州府尹,是个胆小的。”襄王爷骑在骡子上,说话间透着那么一股子慈祥。 “既是如此,王爷何必还要进梧州城?” “进梧州城是为了见见老朋友,无其它。” “河道银子被盗案不着急查吗?” “那是你急的事,与我有何想干?” “王爷!这话有欠公允?王爷不到金陵,我如何到得了?我不到金陵如何查案?这般耽搁下去,还如何查找证据?人家有大把时间制造假象,销毁证据……” “急什么!你以为你去的早便能找到什么?他们提前谋划妥当,不然怎敢下手?他们一步步算着,算着我发现银子丢了会如何做,我偏不!” 秦无病看着倔强的小老头得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这是心理战!越是不查,那些人越慌,越慌,便有机会露出破绽! “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父亲与叔父如今已在回静海的路上,当地官员派人一路护送,用不了几日便可到家,你也可以安心了。” 秦无病这几日不知有多担心,几次想问又张不开嘴,他甚至想着到了梧州便让小福和小尔回家看看,不论什么情况,也有人给他报个信儿。 眼下听了襄王爷的话,他哪能不激动,止不住连声的道谢。 “谢我作甚?我可没要他们做什么,对了,之前那个钱家,就是差点跟你定亲的那个钱家,消息倒是灵通,如今又去找你母亲,想重提亲事。” 秦无病没说话。 眼见已到十里长亭,襄王爷便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纷纷下马,宋浩青带着一众官员上前跪地磕头,连呼‘王爷辛苦!’ 郭义之前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来着,瞧准了时机将秦无病拽倒一边问:“可是钱家回心转意了?” 秦无病说:“应该是!” “那还等什么?速速定亲!” “惹怒了王爷,你帮我兜着?” “用用脑子!自古亲事哪有自己做主的?还不是家中长辈拿主意,你离得远,什么都不知情,等知道的时候,亲事已然是定了,王爷又能奈何?就算有些恼怒,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秦无病认真的思考着。 “你还犹豫啥?那钱家虽说有些势利,但他家是嫁女儿,你家才是娶媳妇儿,等嫁过来,你管她家人品如何?只管好自家媳妇儿,至少有错你能说得!大长公主……你说一个试试!” 秦无病狠狠点头。 “实话跟你说,我与你二哥昨晚就商议好了,进了梧州城,便派人去找钱家说项,先把亲事定下,也好让王爷死心!” “大哥对我实在是没的说!”秦无病抱拳感动的说。 “自家兄弟不说那没用的,这事儿要抓紧!你身边那几个是不能离身的,进了城,我和你二哥想办法派人给你母亲送消息……” 二人这边低声商议着,那边襄王爷已经上了宋浩青准备的轿辇,众人浩浩荡荡的朝城门而去,二人赶紧停了交谈,追了上去。 …… 宋浩青临时让一位富商腾出院落作为襄王爷暂住之所,但襄王爷坚持住在驿馆,宋浩青没办法,只好将襄王爷送至驿馆,又将已经安排好的筵席送至驿馆,因驿馆一楼地方不大,勉强摆下五桌席面。 襄王爷换洗之后再出来,席面已经安排好了,襄王爷背着手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时,林淮,秦无病他们也出了客房。 秦无病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桌上干鲜果品水陆珍馐一桌桌小山似的摆了老高。 “这一桌没有十五两银子,断然办不下来。”襄王爷边说边走了过去。 “席面是城中富商张罗置办的,他们知道王爷到了梧州,都觉得脸上有光。”宋浩青讨好的说着,看着襄王爷坐在了上首,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边上,其他一众官员也纷纷落座。 秦无病,林淮,郭义他们是没资格坐下用饭的,三人站在襄王爷身后,德喜一人伺候在侧,福尔摩斯压根连客房都没出。 “我刚出京城,路过子清河的时候,惊扰了当地的县太爷,去年冬,子清河附近也受了雪灾,县太爷连夜送了只烤全羊过来,我让人打听了一下,那一只烤全羊便需要一百多两银子,比往年贵了一倍不止。” “我问那县太爷,县城外边有多少吃不饱饭的灾民?他答不上来,我又问:这一只烤全羊若是换做米粥可供灾民度过几日?他还是答不上来,我便又问:这只烤全羊若是帮受灾之户修整房舍,能修几户?他依旧答不上来,我便把他的头砍了!” 宋浩青本来屁股就只坐了一点椅子边,听完襄王爷的话,身上一颤,便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了,带动着桌上的碟子碗噼里啪啦的摔到地上。 第63章 钱家来人 襄王爷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严肃说道: “这一路走来,本王心里产生数个疑问,莫不是朝中的官员都是傻的?以为民脂民膏取之不尽?以为百姓多死一些无关痛痒,春风一吹便又生出来了?从何时开始,为官之道不再是勤政为民,而是用盘剥下来的银子疏通自己的官路!” “你们可曾想过,百姓是国之根本,动了根本,国将不国,你们又如何为官?!” “想当年,十年寒窗几经磨练,金榜题名的时候,你们想的是什么?就算有人从那时起便想着十万雪花银,但,总有人想的是报皇恩,想的是天下百姓?这些人如今都在哪?!” “清水不养鱼,可臭水沟子一样没有鱼!羊没了,狼迟早也要饿死!找回那点子良心,为子孙后代留条活路!” 襄王爷说罢站起身,桌下的宋浩青还没有露头的意思。 “倒是个知道要脸的,那便还有救!这几桌席面散给城内城外饥苦人家,也让他们开开荤,打打牙祭,你们也顺便听听百姓的声音,别一门心思往上钻,下面一旦空了,不摔死你等什么!” 众官员齐齐起身,躬身听训,襄王爷却转身回了客房。 宋浩青这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挥了挥手道:“按王爷的意思办!” …… 没用多少时间,驿馆内五桌席面便撤走了,宋浩青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来,对身边长随耳语了几句,长随便跑过来问秦无病三人:“哪位是静海秦捕快?”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 那人忙笑呵呵的道:“驿馆门口有人找。” “梧州我可没有相熟之人。” “秦捕快去看看便知。” 秦无病没有追问是谁,这节骨眼上会到驿馆找他,还能惊动府尹帮忙的,也只有钱家这个富商了。 他朝宋浩青的随从拱了拱手,道了句谢,便招呼林淮和郭义转身回了客房。 随从怔住了神,他以为这个小捕快会急急的奔出驿馆,在他眼中,秦无病虽说是跟在襄王爷身边,那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捕快,不定走了什么狗屎运能留在王爷身边当差,如今见到府尹大人身边的随从,定然是想着巴结,急匆匆的出去看看,如此这般,钱家怎能不再打赏些银子? 可这个小捕快怎么转头回去了? 林淮和郭义也纳闷,没等进屋林淮便低声问秦无病:“你不出去看看是谁?” “用看吗?肯定是钱家,虽说我觉得之前钱家为自家女儿着想,悔了这门亲事没什么错,但是一听我家没事了便马上重提亲事,我还是有些膈应,让我亲自迎出去有些难为我,还是先让小福去看看。” 福尔摩斯四人住在秦无病隔壁,很快小福便急匆匆的出去了,秦无病却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还让林淮和郭义一起进去坐坐。 原本三人是被安排住在一间客房内的,驿馆的客房倒是充足,德喜偏生给三人安排同一间,秦无病倒是领情,这是襄王爷想让他与两位侯门子弟多接触,但是他实在不能忍受林淮的呼噜声,郭义也不是聋子,俩人都很抗拒,最终便一人一间。 抱着看戏解闷的想法,林淮和郭义跟着秦无病进了房间,林淮还一再嘱咐:“别闹太僵,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郭义也说:“切莫因小失大。” 秦无病很是苦闷:“难不成我这辈子娶媳妇儿只能是将就?” 林淮低声说:“先把大长公主躲过去再说!” 郭义也低声道: “京城年龄合适的勋贵子弟都被筛了好几轮了,就连我们兄弟俩都在其中,好在早早就被大长公主否了,你想想,若是大长公主温柔贤淑,能等到这个岁数还没嫁出去?只亲事要自己说的算这一条,谁娶回家能管的了她?京城谁人不知三代帝王都对这位公主宠爱有加,按理说真说娶回家,那可不仅仅是光耀门楣的事……” 郭义话没说完,门口传来小福的声音:“七少爷,钱家三老爷来看你了!” “快进!”秦无病马上换了一张热情虚伪的笑脸,利落的迎到门口。 之前与秦无病说亲的正是钱家三房的女儿,也就是说,没出意外的话,这位钱家三老爷理应是秦无病的岳父。 可惜出了意外。 钱家三老爷并不想走这一遭,奈何钱家如今已是老槐树枯了心——外强中干!急需秦家出手相救,这才有了之前说亲的事,可巧秦家紧跟着也出了事,既然无用了,亲事自然作罢。 可转眼秦家便又无事了,不仅无事了,钱家还打听到,那位差点成为他家女婿的捕快如今正跟在襄王爷身边当差,这是怎样的体面!科考不是也得先能考上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几人受得了那苦读的罪?更何况,跟着王爷想换个出身,那还不是极简单的事! 钱家几房一商量,这时候不能要脸,必须趁别家还没反应过来,将亲事说定! 既然要尽快说定,自然是一刻不能耽误,长房的大夫人准备了一堆补品特产,连午饭都顾不上用便上车启程了。 其他人也没闲着,他们也知道之前悔亲如今重提有些势利眼,可架不住说成之后的种种好处,所以,大夫人一走,其他人便开始各方打听谁家跟秦家交好,谁说话能好使,万一大夫人到了秦家一顿哭诉不管用,也好找人顶上。 谁知今早突然收到消息,小捕快跟着襄王爷进城了! 第64章 有差事了 这一下钱家几房的老爷们可就坐不住了,他们觉得一个毛头小子总比深宅大院的老妇人好对付些,只要让他见到三小姐的模样,定会神魂颠倒,到时秦家的那几个妇人怕是也拗不过,他们再找人说和,低头认错,婚事自然水到渠成。 所以钱家三老爷不来也得来,他要将秦无病请回家中,说是接风洗尘也好,说是赔礼认错也罢,总之三老爷今日必须与秦无病说定晚上去家里吃这顿筵席,到时自然有机会让两个后辈见面,剩下的事就看三小姐的了。 钱家三老爷自然有门路找到府尹宋浩青,他使了不少银子,宋浩青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钱三老爷等在驿馆之外,想象着秦无病急匆匆的出来,下人介绍了他的身份,秦无病会惊愕或者踌躇,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长辈,只需拿出长辈的做派,秦无病定无法推却。 可钱三老爷等来了小福,一个下人! 所以,秦无病见到钱三老爷的时候,钱三老爷的脸上虽挂着笑容,却也有无法掩饰的不满。 “无病确实不知长辈与钱家有往来,不然定会前去拜访,如今竟劳烦钱三老爷来看我,真真是,钱三老爷快坐!” 秦无病的热情让钱三老爷心中舒坦了些,可他刚刚坐定还未开口,秦无病又抢先问道:“不知钱三老爷与秦家长辈哪位交好?” 钱三老爷一愣,与谁交好?若是有,还用的着他们处心积虑靠联姻解决难处? 钱三老爷清了清嗓子,像是突然发现了林淮和郭义,他忙问道:“这二位是贤侄的朋友?” 秦无病笑呵呵答道:“是!”却没有引荐的意思。 钱三老爷倒也没介意,不过就是一些亲兵侍卫,料也派不上用场,提一下也是为了岔开话题,如今目的达到了,钱三老爷摆出一副长者姿态,和颜悦色的道:“知道你到了梧州,家中安排了筵席帮你接风洗尘,我留下管家在外伺候着,下午得空你便家去,咱们好好喝两盅。” 秦无病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起身行了礼后又追问道:“不知钱三老爷与我家中哪位交好?无病也好告知家中长辈。” 钱三老爷又清了清嗓子:“生意场上互有往来,贤侄路经梧州,我们照顾一二也是应当!” 秦无病装作很认同的样子,诚恳的说:“无病定会叨扰!只是不用留人,钱家在梧州谁人不知?我一个晚辈,实是用不着,等王爷这边无事,我便自行过去了。” 钱三老爷对秦无病的态度很满意,见目的达到了,便起身说:“既如此,下午见面咱们叔侄俩再细聊。” “小福,送钱三老爷!”秦无病高声喊道。 钱三老爷原本喜乐的心情,被这句话又打到谷底,既没有亲自去迎接,总要亲自送到驿馆外?这成何体统! 钱三老爷顿时面色一沉,秦无病只当没看到,小福在门口一躬身,钱三老爷也只能愤懑的出了门。 “你为啥不送出去?”林淮见房门一关,马上便问。 “我在想,他们这么不要脸皮,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秦无病坐到椅子上,摆弄着茶盅,他连茶都没让钱三老爷喝,而钱三老爷像是也没想起这档子事,匆匆来匆匆去! “这位老爷子咋了?我没看出来哪不对呀。”林淮忙问。 郭义一脸嫌弃的道: “你也就能看出战场上敌人的心思!你也不想想,这个钱家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殷勤了些?咱们也不过是早晨才知道的消息,王爷可说了,他们钱家已经重提亲事了,这是眼巴巴的盯着呢!三弟入城屁股还没坐热呢,钱家就来人了,这般知礼又怎会在秦家出事的时候着急甩掉?要我说,定是有所图!” 林淮严肃的点头说:“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过分,怕是筵无好筵啊!三弟,你刚才真不该应下他。” 秦无病呵呵一笑问道:“他们还能逼着我直接拜堂成亲不成?” “直接拜堂是做不到,生米做熟还是有机会的!”郭义朝秦无病挤眉弄眼。 秦无病不禁眉头一皱,他忘了这一层!这里可不是上一世,莫说是稀里糊涂度了春宵,便是随便望上几眼,说上几句话,将来都是说不清的麻烦事! “怕啥!大哥陪你去!”林淮拍了拍胸口,很是义气。 秦无病还没开口,德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捕快,王爷传你过去听差。” 秦无病马上起身开门出去,林淮紧随其后。 “你干什么去?”秦无病边走边问。 “王爷有差事。” “有差事也是叫我去,你干什么去?” “你办差我不放心!” “你跟着,我才不放心!你先回去,我听听是什么差事,再做计较。” “你才多大!王爷面前应对有个差池,我还能帮你兜着点,再说,万一是出门的差事……你家门都没出过,我不跟着不行。” “你除了大漠黄沙还见过什么?” 二人斗着嘴便到了襄王爷住的客房,也没用通传,二人径直走了进去,发现郭义竟已经在了。 林淮刚要开口质问,被秦无病拉着先行了礼,而后挨着郭义站到一侧,林淮才低声质问郭义:“你咋跑这么快?” “谁像你,话多无用!”郭义得意的说。 秦无病可没工夫搭理二人,他注意一屋子只有两人是坐着的,一个是王爷,另一个是个老和尚。 老和尚慈眉善目,笑眯眯的饮茶,不经意间看了秦无病三人一眼,居然促狭的挑了挑眉。 调皮的老和尚! 秦无病有了结论,垂下了头。 第65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一)二更 “你就给我找这三人帮忙?”老和尚的语调听不出不满,却又满是质疑。 “不,就他一个!”襄王爷指了指秦无病:“够了!” 老和尚赶紧放下茶碗,起身走到秦无病身前,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秦无病有些尬,不由得清了下嗓子,小声道:“大师,智慧这东西,不在身上揣着。” “哦?”老和尚眼睛睁的很大,把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那东西,你平时放哪?” 秦无病偷看了襄王爷一眼,襄王爷正眼角带笑,一副看戏的样子。 “这事不能告人,万一被哪个有贼心的人偷了去,我便失了吃饭的本事。” “哦?你靠这东西吃饭?”老和尚兴致满满,不像要说正事的样子。 “我手不能拎,肩不能扛,出口不成章,落笔心慌慌,就剩这点子智慧了,再没了,我便只能饿死!” “你家有的是银子,饿不死你!”林淮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发现无人响应,竟还有些不解。 “哦?你家是王孙贵族?” 秦无病连连摆手,想着他再不绕到正题上,怕是天黑还在陪老和尚打哈哈,他忙说道: “家中只是普通商户,有些散碎银子,王爷命我来听差,想必是大师遇到了难解的事,不知是寺庙之中丢了香油钱,还是寺庙附近发现了无名尸首?” “哦?你未得只言片语便能猜到发生什么?这娃娃,我甚是喜欢!”后面半句,老和尚转头朝襄王爷嚷嚷道。 秦无病对这个称呼很是介怀!忍不住心中万马奔腾,心中暗道:你才娃娃呢,你们全家都是娃娃! “走,陪老衲走一遭!”老和尚说着揽着秦无病的肩膀就要往门口走。 秦无病脖子一缩,身子一蹲,逃出老和尚的臂弯,转头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挥了挥手说: “去!因为这事儿他快把我烦死了,先是梧州府尹亲自查案,后有谢羽派人查案,均未查出个子丑寅卯,你去看看,若是能查出个结果,我也能落个耳根子清净!” 秦无病又指了指林淮和郭义。 “一起去!” …… 老和尚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路骑在马上滔滔不绝,秦无病听明白了案子的大概,林淮听到了一路都有人跟着,郭义听出来这个老和尚是谁。 三人这一路都很认真,等到了梧州城东十里外的天台寺,三人才想起来,怎么就空着肚子出来了呢? 老和尚可不管他们饿不饿,直接领着三人到了天台寺的后山,指着半山腰说:“就在那里,寺中僧人去年冬,来后山捡柴,无意中发现……” “大师!这些事路途之上你已经讲过数次,十一具尸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尸身已腐烂,但是,这些尸体已不在这里,你带我来看什么呢?半年前的事了,前前后后到过后山的人不计其数,此处与发现尸体之前可还有异处?内什么,寺中斋饭这个时辰可还有?” 老和尚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娃娃甚得我意!” “在下捕快秦无病!” “娃娃有病也不怕,让老九找人给你医,快说说你可看出凶手是何人?” “我又不是神仙!” “神仙也不怕,我这天台寺可比仙境,娃娃住上百年又何妨!” “别叫我娃娃,我叫秦无病!” “不好听,还是娃娃好!” “老和尚,你若是这般,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咱俩谁大?” “你,好!你先给我准备些饭菜,待我吃饱了,咱俩再战!” 老和尚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 天台寺依山而建,整座寺院隐于绿树丛中,在山下只隐约可见青灰色的殿脊。 一路拾级而上,老和尚和林淮走的甚是轻松,秦无病和郭义却苦不堪言。 走到一半,秦无病突然意识到问题,他马上喊道:“先等等!老和尚我问你,等一下我们吃完饭,是不是还要沿原路下山?” “不然呢?娃娃若是能飞,我也不拦着。”老和尚笑得欢快。 秦无病一屁股坐到台阶上道:“你命人将饭菜给我送到后山,还是案子重要,我先看看……”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只觉着自己腾空而起,他双脚挣扎着挨了地面,老和尚这才放手,而后不高兴的说:“我平生最恨将孩子娇宠的人家,将孩子养得男不男女不女!” “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我手不能拎,肩不能扛……” “你可没说腿不能抬!”老和尚说着说着,突然坏笑道:“要不我跟老九说说,让你陪我在这寺庙之中待上个几十年,等你腿能抬了,我再放你回去!” “我谢谢你!”秦无病咬着后槽牙,发狠的说完,闷声向上走去。 很快,秦无病和郭义又被落下了。 郭义气喘吁吁的低声对秦无病说:“你,也,别恼!你得罪,不起!” “我又不傻!” “既然,知道,你还,没大没小!” “你没发现,他不介意这种没大没小?” “这案子,你可,有信心?” “没有!” 郭义累的弯腰,手扶在膝盖上,拼命喘着粗气。 “你还不及我呢。”秦无病嫌弃的说。 “我在想,我这么累,图什么?” 确实,图什么呢? 三人好不容易上了山,喝了碗菜汤,又喝了碗米粥,灌了个水饱,秦无病抽空还转了转,将寺中各处看了看,便由当初发现尸体的其中一名僧人带着又下了山,来到后山的半山腰。 秦无病觉得半条命已经没了,两腿不停的发颤,他站在树林中,看着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埋尸现场,连叹了三口气,蹲到一旁的树下,深刻自省!刚才为何就上山了呢? 老和尚没跟着下山,僧人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郭义累的一个字都不想说,林淮之前很少见到这样的树林,一时间迷失在树林中,开心不已。 周围很安静,氧气很充足,秦无病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他搓了搓脸抬头问僧人:“你们日常所需的柴火都是从这后山捡的吗?” 僧人摇头:“往年都有施主主动送柴火,不需要我们捡柴,去年冬天不知为何柴火送的少了些,我们便到后山来捡柴了。” “这后山可是人人能来的?” “自然不是!前山后山都属天台寺,闲人不得入内。” “寺庙不都是靠香火钱维持吗?闲人不得入内,没人进寺烧香你们吃什么?” 郭义忙说:“这是皇家寺院,不需要香火钱。” 秦无病了然的点点头又问:“既是闲人不得入内,可有足够人手把守?” “你问的不是废话吗?”林淮不知道从哪游玩回来,突然现身道: “都说是皇家寺院了,守卫若不森严,有损皇家颜面!这林子里面,别说人,兔子我都没看见一只!但是景色是真好!”林淮陶醉地感慨:“不远处有个小亭子,站在亭子里抬头看,美啊,远望也美,哎呀,真美!” 秦无病抬头看了眼林淮,到嘴边嘲讽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没多少力气了,还是留着问案子。 第66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二)一更 “那就是说,凶犯觉得埋在这里很安全,不会被人发现!”秦无病吃力的站起身:“你们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抱着一堆树枝,走路的时候树枝刮到地面,刮出了人的手指。”僧人边说边比划。 “埋得不深。” “能进来就不错了,还想挖深坑?”林淮双手一摊。 “所以嘛,天网恢恢,就问你苍天饶过谁!”秦无病活动了下胳膊腿,又问僧人:“既然是皇家寺院,日常吃用自是有人送,你可知是谁人送?” “之前府衙来人问过,也将那几家商铺查了又查,没听说查出什么,只是从那之后,寺院便换了那几家商铺。” “寺院中可有之前那些商铺送货的时间凭证?” “都交给府衙了。” “你们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腊月初四。” “这些商户拉着货物进入寺院可需查验?” “你又问废话!”林淮嚷嚷道。 僧人憨憨的笑了笑。 “我问询的时候,你别插嘴!负责查验的可是同一拨人?” 僧人忙道: “日常吃食冬日每三日送一次,夏日每天都送,先由守卫查验,再由厨房验收,其他如火烛,笔墨之类的按月送来,如有短缺,寺院中会有人前去只会一声,这些物什也需守卫查验,寺中看守库房的人验收。”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道:“他们每次送货停留的时间长不长?” “查验与验收的快便不会停留太久。” “寺院可有到后山的捷径?” 僧人摇头。 “为何我们来的时候,没见到任何守卫?” 僧人挠了挠头道:“这些我就不知了,平日除了后山偶尔来一下,很少出寺院,守卫如何当值当真不知。” “平时你们也会偶尔来后山?” “是,有时吃腻了送来的菜,便到后山找些新鲜的笋子,蘑菇……” “从未发现异常?” “冬日出来的比较少,若不是为了捡柴,腊月开始我们基本不会到后山来。” 秦无病挑了挑眉,忽然眉头一展问:“你们上后山不会有人阻拦?” 僧人忙说:“不会。” “你可知那些尸体现在何处?” “早早便埋在善庄了。” 秦无病听完看向郭义。 郭义道:“善庄就是埋着无人认领的尸体,赶上灾年,各地善庄跟乱坟岗没什么区别,你们县城没有善庄吗?” “有乱坟岗!走,去趟善庄!” 僧人忙拦住秦无病道:“方丈吩咐,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善庄。” “还要我爬上山?”秦无病咧着嘴:“我们便住在山下。” “方丈还等着几位回去。”僧人很是难办的样子。 秦无病低头看了看还在发颤的双腿…… …… 转日清晨,也就是第一缕阳光刚刚照出来的时候,秦无病便被老和尚从床上提溜起来了。 秦无病以为自己在做梦,等老和尚提溜着他走到寺院门口,他便完全清醒了。 “几个意思?” “练一练!” “你怎么不叫他俩?” “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昨天很累。” “我差哪了?待遇这般不同?!”秦无病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你太弱!” “郭义也没比我强哪?” “他家百十来年内倒不了,他用不着。” “我家百十来年内也起不来,怕哪门子的倒!” “好像有点道理!” “我回去睡觉!” 老和尚一把拽住秦无病:“要不你认我做舅老爷,你家不就起来了吗?” “你为了看我遭罪,认个没出五服的外孙子是不是投入有点大?” 老和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大不大!” “这样,你这个舅姥爷我认了!也不用帮我家立起来,不挨欺负就行。”秦无病说罢跪地就磕头,高声的喊了声:“舅姥爷!” 老和尚乐的想蹦高。 “可话又说回来,舅姥爷你是想把后山那个案子破了,还是想看我起不来床?”秦无病站起来的倒是快,只是双腿的酸痛还是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老和尚不笑了。 “如果想看我起不来床,我即刻跑下山,再爬上来!唉,只是我很想知道,谁这般神通广大,连舅姥爷的地盘都敢撒野,这分明是想仗着后山无人敢来,好替他们掩盖罪行,舅姥爷可能忍得?无病忍不得!舅姥爷先等等,等无病查出幕后之人,再给舅姥爷表演累死累活,可好?” 老和尚想了又想,这才严肃的点了点头。 …… 秦无病回去利落的叫醒了林淮和郭义,然后迅速的用了一些粥,再然后头都没回的下山上马,直奔善庄而去。 领路的是一名僧人,老和尚并未跟着,这种验尸的事,他跟着也不合适。 秦无病从未如此的策马奔腾过,他想快点离开天台寺,离得越远越好,哪怕他知道这个大腿很粗,但是也要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况,他得缓缓。 …… 四人到了善庄,僧人连马都没下,便调转马头回寺院了。 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梧州府尹宋浩青竟带着推官,仵作,一众衙役等在那里。 秦无病下马向宋浩青行礼后,也没客气,直接便道:“烦劳府尹大人将之前向寺院送货的各家商铺老板找来,我有话要问。” 开玩笑,襄王爷给的差事,查的又是皇家寺院的案子,这时候比的可不是官职! “不知如何称呼?”宋浩青讨好的问,他昨日太过紧张,干过什么都记不清楚,自是不记得昨日谁站在襄王爷身后。 “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 宋浩青今日起身便收到禀报,襄王爷安排了人要重查天台寺后山抛尸案,可他并不知道安排谁查。 宋浩青早早等在善庄,以为会见到个京官,哪知竟是一个捕快,还是静海县城的,宋浩青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陈推官,你便多加照拂。”宋浩青说罢,转头便走。 林淮和郭义哪受得了这副嘴脸,二人刚要展示一下侯门子弟该有的脾气,宋浩青转头又回来了。 他走到秦无病身前问:“你可是跟襄王爷在明州府东岳庙中……那个秦捕快?” 第67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三)二更 秦无病话都懒得说,只点了点头。 宋浩青即刻一副笑脸道:“秦捕快尽管放心,我这就命人去将那几户找来,秦捕快这边查验完,便可到府衙问话,然后几位留下,尝尝梧州的特产。” 秦无病这才想起昨日钱家还有宴请…… 就在秦无病愣神的功夫,宋浩青笑呵呵的走了,秦无病的愣神被宋浩青解读为:受宠若惊,惊呆了。 陈推官上前道:“秦捕快,请!” 秦无病这才回过神,他朝陈推官抱了抱拳,问道:“之前有否查验过尸骨?” 陈推官摇头。 秦无病皱了皱眉,转头又对林淮和郭义说:“你俩就别过去了,那种场面你们未必见得。” “扯!大哥啥场面没见过?战场上肠子流一地,脑袋掉一地,你问问大哥可皱过眉头?!”林淮挺直了脊梁瞪着眼嚷嚷道。 郭义则挥了挥手说:“他见得,我便见得!没什么大不了!” 秦无病摇了摇头,没再多劝,而是又跟陈推官说: “准备些烈酒,干净棉布,多准备些,一部分裁剪成护住口鼻的,一部分裁剪成套在身上和鞋上的,还要准备手套,仵作日常用的那种不行,丝绢绫罗棉布都不行,最好是皮手套,套口长些,唉,短时间内能准备齐这些就不错了,先这么将就。” 陈推官愣住了,他倒不是因为秦无病一个小捕快竟敢命他做事而心生不快,而是这些东西恰恰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他以为需要费些口舌才会让襄王爷的人带上这些物什,可万万没想到…… 秦无病见陈推官一脸的惊愕,忙解释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便已经腐烂了,如今又时隔半年……” “我明白!这些东西我都已准备妥当,秦捕快请随我来。” 这下轮到秦无病惊讶了。 他落后陈推官半步,边走便扭头打量陈推官,总觉得哪不对,等回头看了眼林淮,马上明白了,陈推官脸上如林淮一般,甚是黝黑粗糙,哪里像府衙内的官员! …… 陈推官准备的很齐全,秦无病心中不免暗暗佩服,内心不自觉有了亲近之意。 陈推官倒是没有半分官架子,挖出尸骨本有衙役来做,他竟也上前亲自动手。 等尸骨一具具摆放烈日下,恶臭与烈酒的味道混在一处,那可不是棉布口罩能抵挡得住的。 尸骨上连带的腐肉已不多,再加上尸骨上的各种虫类,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林淮和郭义,已是面色惨白至极,郭义最先忍不住,摘下面上的棉布,跑到一边哇哇吐了起来。 林淮虽又坚持了一会儿,听着耳旁的哇哇声,却也是忍受不住吐了起来,吐完还抱怨:“若是没有你,我断不会吐!” 那些衙役更是早早就瘫倒一旁,吐个没完。 陈推官命仵作将这些人带到稍远些的地方,林淮和郭义却是不肯走。 看着已经挖出来的六具差不多只剩白骨的尸体,秦无病朝陈推官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秦无病口中含着陈推官给的姜片,也有些顶不住,忙拿起酒坛又是一通泼洒,然后将陈推官叫到一边,摘下口罩道:“无需一下子都弄出来,就这几具便够咱们俩收拾的。” “秦捕快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准备一口大锅,剔肉查骨!不论是中毒还是外伤,依附在骨头上的腐肉无用,而骨头却能说话!” 陈推官认同的点头道:“先查这六具尸骨,若是死因一致,或许不用具具查验了。” “这十一具尸体当初你见到时可发现什么?” 陈推官苦笑了一下道: “一开始没让我参与,宋府尹亲自查案,后来是提刑按察使谢大人命人来查案,我才有机会从旁协助,知道应是一大家子被害,死者共十一人,一对老夫妇,四对年轻夫妇,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秦无病拍了拍陈推官的肩膀,由衷的道:“你这性格,能做到推官的位置实属不易。” 陈推官还没想明白秦无病这句话是何意,又听到秦无病问道: “府尹自是不会知道如何查验尸体,或许一心只想着找个替罪羔羊领功受赏,奈何案子太过离奇,他自己都编不出凶犯如何将尸体埋于后山,说不通这个,也就无法结案,可谢大人派人来查,为何也没从尸体下手,查找死因呢?” 陈推官皱眉想了想道: “当时我听徐大人说过,他说死者是一家子,不论何种原因致死,能将他们埋到天台寺后山,可见凶犯极不愿这一大家子被害之事公之于众,这一大家子若是被发现,那凶犯便是想瞒都瞒不住。”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将尸体埋在后山,就是想一辈子将这事儿藏起来!可后来我又想,梧州城外山清水秀的,为何非要将十一具尸体埋于一处?分开埋,只要发现的时候尸体已腐烂,面容已不能识,怕什么?” “更何况埋在外面比埋在天台寺的后山可容易的多!若仅是一两具尸体,或许是这个意思,但十一具尸体,那得是多大的本事才能折腾到天台寺后山埋了?有这本事,分开埋哪不行?” 秦无病说着,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还没等他抓住,陈推官急着问道:“秦捕快的意思是凶犯将尸体埋在后山……是有意而为之?” “你说的徐大人便是提刑按察使谢大人派来查案的?” “正是!” “徐大人觉得应该从失踪大户人家甚至官宦人家查起?” “秦捕快料事如神!徐大人确实是这样查的,可惜未查出任何端倪。” 秦无病带上棉布口罩,道:“先查验尸骨!总要知道因何而死,还有……别的。” …… 等清理出三具白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陈推官指着三具尸体喉咙处的乌黑说:“中毒死的。” “还有呢?”秦无病说着看向另外三具还未清理干净的尸骨。 “还有?此刻天色已暗,若是想查明尸骨上有无损伤痕迹,怕是要……” “不是这个,或许是巧合,这仨都是男的!” 第68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四)一更 陈推官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他并不是惊讶秦无病为何会看出男女,而是即刻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可他的表情让秦无病会错了意。 “仵作,你来说说,这三具是男是女?”秦无病将仵作叫到身前,他觉得仵作的话,陈推官应该会信。 仵作年纪不算老,有些局促的道:“师父曾说过,男人骨白,女人骨黑……” “这些太过笼统!”秦无病干脆蹲下身子,拿起一人的头颅指着颅骨解释道:“男人颅骨大而重,肌脊粗壮发达,眉弓显着,鼻根点凹颧骨粗壮突出,而女人的颅骨相对较小,颅骨骨面光滑!” “再看骨盆,男性骨盆外形窄而长,骨盆上口较小,耻骨弓的角度为七十度到七十五度,女性盆骨外形宽而短,耻骨弓九十度到一百度。” 陈推官和仵作虽不明白何为度?但是竟也听懂了,仵作忙说:“师父曾说过类似的话,说女人为生产之事,确实与男人不同。” “你之前未曾有查验白骨的经验?”秦无病站起身问。 仵作摇头。 陈推官竟有些兴奋不已,他斗志昂扬的道:“今晚将尸体全部挖出,一一查明……” “有时间就全部查出,现在咱们能将这六具确认了,也能明确凶犯是否有意误导!” “正是正是!按照之前所说,死者应是五男五女和一个孩童,这六具大人的尸体若都是男人,便不是一家子遇害,这是何等重要!” “说干就干!添柴烧水!”秦无病目光炯炯。 林淮和郭义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带死不活的连连叹气。 郭义抬头看了看天色,使出全力喊道:“虽说现在提这事不妥,但是,咱们总要吃饭……哇!” 郭义又吐了。 秦无病和陈推官根本没听见,这一忙乎可就到了半夜三更了。 秦无病有些脱力的瘫倒在地,陈推官也没好哪去,只是精神上依旧亢奋: “全是男的!六具全是男的!之前我们被骗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因已腐烂,他们便通过衣衫和发饰判断了男女,未做细致的查验!殊不知这正是凶犯想看到的结果!让我们误以为这是一大家子!” “为何想让我们以为是一大家子呢?还有个孩子!孩子……”秦无病沉思了一下,发现脑子转不动了,他看了眼眉头紧锁的陈推官说:“今日是干不动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战!”说着,他奋力起身,随即眼前一黑…… …… 秦无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福尔摩斯四张着急的脸。 小福带着哭腔问:“七少爷,可有想吃的?” 小尔关切的问:“可还有哪不舒服?” 小摩赌气道:“七少爷太不爱惜身体了!” 小斯严肃的说:“是时候说门亲事,让七少奶奶约束一二了。” 秦无病懒得理他们,挣扎着起身,喝了两碗粥后,感觉有些力气了,这才问道:“陈推官可还好?” “谁?”四人异口同声。 “没事了!大哥二哥送我回来的?他们可还好?” “还知道想着我们俩,也算你有良心!”林淮剔着牙推门而入,后面跟着面色依旧苍白的郭义。 “这驿馆是纸做的吗?这般不隔音?!我是不是屋内放个屁你在外面都能听见?”秦无病说着下了床。 林淮嘿嘿坏笑着说:“我不但能听见,还能听出来你中午吃了啥!” 郭义扶着墙又要吐。 “你还行不行?吐起来没完了!这儿又没有臭味儿和蛆虫……” 林淮还没嫌弃完,郭义又扶墙。 “二哥需要几日时间才能缓过来,这事儿不是说男不男子汉,大哥不是也吐了吗?”秦无病慢悠悠的坐到椅子上。 “你咋没事?”林淮纳闷的问。 “因为我就没把他们当做是肉身,你当做是桌椅,茶杯茶碗的,查验哪里松了,哪里有缺口,自然脑子里没那些有的没的,诶,你俩怎么不去睡觉?我没事了,你俩快去休息!” “七少爷,现在是白天……” “你是不是昨天让那臭味给熏傻了?这屋内没有点灯,你瞅一眼窗户也能看出来天是亮的……” “哇。”郭义又吐了。 “咱俩商量个事!”林淮拍了一下郭义:“你去药铺买些妇人大肚子后止吐的药喝上几服……” 林淮话还没说完,房门被大力推来,老和尚容光焕发的出现在门口,张嘴便问:“我大侄子没事了?” 秦无病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想马上窜到床上装死,却又来不及,老和尚已经走到他身前,热情的伸开双臂,秦无病蹿到一旁求救的看向刚走到门口的襄王爷。 “大侄子,你这身子骨……” “舅姥爷等一下,是不是差辈了?” “不能够!我把你除名了,你不能再喊我舅姥爷了!” “为何?” “老九说想让玉儿嫁给你,玉儿是后辈中最像我的,我看甚好!那我自然不能当你舅姥爷,我是玉儿的七叔,你便也喊我七叔!”老和尚说的时候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秦无病惊恐的看向襄王爷,他知道老和尚定是皇亲国戚,不然不可能主持皇家寺院,可却是没想到老和尚与襄王爷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竟然是……叔侄! 秦无病摇了下脑袋,他告诉自己想偏了,如今的重点是襄王爷不是一时脑子发热,想一出是一出,这分明是在为把他嫁进皇家铺路! 不对!重点是……‘玉儿是后辈中最像我的!’ 秦无病只觉得脑子里电闪雷鸣。 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家里人这么费劲的骗婚?!分明就是欺负他没有家世背景! 秦无病越想越气,而后勇敢的开口道: “我白喊你那么多声舅姥爷了?男子汉一诺千金,我答应让你做我舅姥爷,断没有反悔的可能!” 这可把老和尚难住了。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这事不急,等玉儿做了决定再说。” 秦无病指着自己悲愤的问:“就没人问问我愿意否?” 屋里所有人望向他,表情却一致:这事儿跟你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了,其实我与钱家三小姐早就暗通款曲……” 小福和小尔突然上前拽了拽秦无病的衣袖。 襄王爷笑道:“那三小姐确实与人暗通款曲,但不是你,她知道家中在忙着拉拢你,甚至想使些手段撮合你们俩,前夜便与她表哥私奔,昨日被抓回。” 秦无病脸都绿了。 第69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五)二更 “他家正想办法瞒着,想继续撮合你们俩,昨天一天,钱家派人不知来过几次驿馆……” “王爷!”秦无病高喊了一声:“我觉着眼下查明天台寺后山埋尸案是重中之重,随后还要去金陵查河道银子丢失案,这么多事,王爷是不是……不用总盯着钱家?” “听说你昨日颇有些收获,待你穿戴好,便过来与我说一说。”襄王爷说完转身便要走,秦无病忙说:“等我今日忙完,昨晚是有了大概,今日忙完应该……” 襄王爷头都没回的出了房门。 老和尚严肃的说了句:“一会儿过来,咱们再商量如何称呼。”也走了。 秦无病指着门口问林淮:“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王爷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还等你忙完,你谁呀?”林淮没有好气儿的说:“如此看来,你确实适合娶大长公主,不然,不定哪天便丢了小命!” …… 秦无病觉得林淮批评的对! 怎能领导给点好脸,便忘了自己是谁了呢? 所以秦无病很快收拾妥当,恭恭敬敬的到了襄王爷的房间,一五一十的将昨日的发现说了出来,还加上了自己的分析: “梧州府尹是如何查案的我不知,之前谢大人派徐大人查案的时候,这位徐大人有个思路,凶犯将尸体想办法埋到天台寺的后山,就是为了利用后山无人能入,想永远的埋藏这些人死亡的消息,那么只要找到在那段时间内失踪的或者是出行至今未归的整户人家便可,而这户人家必定家喻户晓或者身份高贵……” “可你发现,那些尸体全是男人,并非一家人!”襄王爷啜了口茶说。 秦无病看了眼身旁的林淮和郭义,知道这二人跟领导汇报了昨日的工作,便答道: “目前查了六具尸体全是男人,虽未查完,但已能说明之前的推断是错误的。陈推官说徐大人查案时没有查验尸体,觉得找出那户人家便可破案,可没有找到,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凶犯既然费劲的埋尸后山,总要有所图?疯魔了不成?而如果是一家人,最容易想到的理由便是这家人在梧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埋在别处一旦被发现,凶犯无处可藏!” “没听明白!”林淮大咧咧的嚷嚷道。 “就好比,京城那么多王孙贵族,有一家侯府的世子不见了,连同他身边的世子妃姬妾孩子都不见了,因为是不见了,所以也只是找,可若是在某处发现了无人认领的尸体,人数还对的上,有女人孩子的,你说会如何?” “自然仔细验看是不是世子一家。” “若是,凶犯最可能是何人?” “自然是谁有机会做世子……为何要杀妇孺?我只会杀世子!” “你还是上战场杀敌!”秦无病瞪了一眼林淮,又看向襄王爷说:“可死者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家人,这个假设便不成立了,可凶犯为何要做这种误导?既然已经埋在无人可入的天台寺后山,不是理应踏实了吗?” “我就知道事有蹊跷!侄女婿,你放手去查,七叔给你撑腰!我倒要看看谁这般大的能耐,敢在我的地盘作妖!”老和尚大手一挥,义愤填膺。 秦无病默数三下,这才又开口道:“想要做到这种误导,首先要满足一个条件,那便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尸身已经开始大面积腐烂,辨不清面容,关键部位也无从分辨!” “你的意思是,凶犯……无意隐瞒,他想要人发现尸体?”襄王爷向前探着身子问。 “不然何必乔装埋于后山?肉烂了,身上衣衫质地款式,头发的发式头饰可还在!实话实说,若是我最先看到尸体,我不会只按我看到的便定下死者男女老少,我想徐大人也不会,但是……梧州府尹倒是会!” 秦无病说完偷瞄了一眼襄王爷,襄王爷面色一沉,寒声道:“你只管查明此案,其他事情无需多言!” “是!”秦无病倒吸一口气躬身答道: “眼下都只是我初步的推断,今日还要再去查明剩下的尸骨,到时或许会有新的发现,昨日与宋府尹说过要见见之前为天台寺送各色物什的商铺老板,结果没见成,眼下这些商铺老板要见,那个每年都给天台寺送柴,去年年底却没有送够的人,也要见!” “哦?还有这么一个人?”襄王爷问完看向老和尚。 “你别看我,我向来不问寺中俗事。” 秦无病忙解释道: “正是因为那人没有送够柴火,寺中僧人才会去后山捡柴,进而发现了尸体!仔细想想有些太过巧合了,叫来问问便知真假!我先去善庄将剩余尸体查验明白,回来再与这些活着的斗智斗勇!” 秦无病说完看向襄王爷,襄王爷挥了挥手说:“去!不要再被人抬回来就是了。” 秦无病诶了一声,转身要走,忽又看向林淮和郭义。 林淮马上道:“你快留他一条命!我俩去把你要见的人都找来,你自己忙乎那些白骨去!” 秦无病呵呵一笑,出了房门。 …… 林淮和郭义没跟着,福尔摩斯可都跟着了。 秦无病到了善庄,陈推官已经在忙乎了,而且已经忙乎的差不多了,秦无病穿戴整齐急忙走了过去,耳中却听到身后哇哇的呕吐声,秦无病摇了摇头,他原本让福尔摩斯等在善庄门口,可四人不干,与林淮一样,他们也觉得自己什么没见过? 还就是没见过,更没闻过! 第70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六)一更 陈推官见到秦无病无比激动:“秦捕快,我照着你说的辨认了一下,包括那具孩童的尸骨,全是男人!你再辨认一遍。” 秦无病点点头,蹲下身子认真查验起来。 等秦无病再次起身,他指着最小的那副尸骨说:“成年人!” “是,我看了他的牙齿……” “这是凶犯为了误导,特意找的……侏儒!” “目的何在?栽赃?徐大人并未找到失踪的人家,难道是搬运尸体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 秦无病目视远方:“其实,只要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是男是女又有何意义?” 陈推官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会不会是为了搬运尸体的时候方便掩人耳目?”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说,让人将他们好好埋了!埋好了,我让人过来多烧些纸钱。” …… 二人脱去皮手套,棉布口罩围裙帽子还有鞋套,秦无病嘱咐全部烧掉,这才和陈推官出了善庄。 福尔摩斯四人只有棉口罩,倒是省事不少,但是四人面色却是惨白的。 秦无病走到马前问陈推官:“咱俩找家酒肆,吃点喝点去?” 陈推官自然应承。 秦无病让福尔摩斯四人回驿馆,四人不肯,又无法坦然面对吃食,只好蹲在酒肆门口等着。 陈推官让店家准备了温水,俩人好好洗了洗手和脸,点了些素菜一条红烧黄鱼,一壶酒,俩人坐在临窗的位置,小酌了起来。 “秦捕快觉得梧州如何?”陈推官笑呵呵的问。 “我进了梧州城,除了驿馆,便是天台寺,然后就是善庄了,你说我如何评价?说梧州的天挺蓝?”秦无病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抿着嘴问。 陈推官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个人挺有意思!” “实话实说!你不太像当官的,我见过的别管芝麻绿豆大点的官,都不是你这个样子。” “他们做他们的,我做我的,我又不想升官发财。” 秦无病举着筷子突然不动了。 陈推官忙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秦无病严肃的看向陈推官问: “你之前问凶犯会不会为了掩人耳目才将尸体做了那般打扮,我觉得不太可能,或者说没有必要,都是尸体,谁管你男的女的!但是这些人遇害的时候,若就是这般打扮呢?” “对呀!”陈推官拍了一下桌子。 “也不对!”秦无病马上推翻自己:“他们是中毒身亡的,入口的毒,自然是吃喝的时候才有可能被毒死,那几个人为何要穿女装吃喝?还有个侏儒扮做孩童?” “或许这十一个人也不是好人,乔装打扮便是想杀人越货,却被人反杀!” 秦无病摇摇头说:“若是这般,真没必要费劲埋到天台寺后山,他们想杀人越货的地方必不在城里,被杀之后晾在原地又能如何?” “也对!打扮成这样进城,晚上不仔细瞧还好说,白天必会被人认出,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乔装便是想要蒙蔽谁,蒙蔽谁呢?”秦无病说着,突然一拍大腿:“蒙蔽夜晚守城的官兵!” 陈推官愣了住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秦无病兴奋的道:“一户望族被下旨查抄,男丁砍头,女眷送去……随便哪,家中老仆用自己孩子将族中男丁换下,偷偷送出城……” “换下襁褓中的婴儿应是不难,换下成人男丁?长相对不上,谁敢行方便?那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五个大男人扮做女人,就算一个像两个像,总有露馅的那个,别管白天黑夜,经不起守城官兵仔细瞧!更何况梧州这两年也没有这样的案子,说全城缉拿谁……” “我之前认为,埋尸天台寺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如今看来也是错的,死者未必是梧州人,他们被害的地方也不一定在梧州,却如此大费周折的送到天台寺来埋!” 陈推官抿了一口酒说:“天台寺是皇家寺院,别说埋尸,有人想偷着去后山看看景都没有得逞的!” 秦无病也喝了一口酒,却嘟囔道:“为何非要用侏儒扮做孩童呢?遇害时穿女装说不通,遇害后换女装也说不通。” “不论是死者的装扮还是埋在天台寺后山的举动,都有掩盖之嫌,只是不知凶犯想掩盖什么?那后山不是常人能去的,又有侍卫把守,毒杀已是冒险,将尸体运到后山掩埋岂不是更加冒险?徐大人曾挨个问话负责把守的侍卫,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也就是说,如果侍卫没有说谎,凶犯是不可能有机会到后山挖坑埋人的?” 陈推官说:“徐大人觉得这些侍卫常年守着山,无趣的很,难免有懒散疏忽,让凶犯钻了空子,这种事没人会认。” “所以凶犯定是很了解天台寺,甚至清楚的知道侍卫们几时换岗。” “徐大人也是这般推测,凶犯定是对天台寺非常了解,除了把守的侍卫,徐大人还找来那些负责送货的商家,他们常年为寺中送货,定会了解一些,徐大人便逐一问话……” “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正是,徐大人后来经常嘟囔:还有谁会清楚天台寺?” “寺中僧人!” 陈推官愣了一下才说:“天台寺不好入,同样也不好出。” “哦?寺中僧人不能随便出入吗?” 陈推官摇了摇头说:“寺中僧人如非必要,不会下山,所以徐大人未曾怀疑过寺中僧人,即便是有事下山,寺中僧人也不可在外过夜,先不说他们不会有仇家,即便有,想杀的话,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那不得多下几次山才能得手?” “你说有没有可能侍卫,僧人,商家联手做的此案?” “徐大人曾经怀疑侍卫伙同商家犯案,但是……” “又是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正是!” “既然想不通死者扮做女人和孩童的原因,便先查有机会作案的人,走!跟我一同去会会那些商家,看看是不是真的毫无可疑之处!” …… 第71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七)二更 几人先到了府衙,衙役说未见有人来,几人又回到驿馆,几位商铺的老板正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楼堂中,林淮和郭义正与他们说着什么。 堂中有窗子对着街道,林淮看到秦无病下马便赶紧迎了出去,先朝陈推官拱了拱手,这才对秦无病说:“我问了,没什么可疑之处!” 秦无病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时郭义也出来了,笃定的说:“这案子应与他们无关。” 秦无病搓了搓脸,问:“来来,两位兄长与我说说你们都问了些什么?” 林淮冷哼一声道: “你以为我们不会?自然是问他们有无仇家,是否去过天台寺后山,运送一次货物需要几辆车,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察言观色谁不会?我们怎会轻易被骗过?再说,”林淮说着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们认定此案与他们无关,并非只凭他们只言片语,而是,那个送柴之人……死了!尸体正在运过来的途中,应也快到了。” 秦无病眼睛瞪得滴溜圆,张着嘴愣了半天,旁边陈推官问起送柴之人是谁,林淮讲解之后,秦无病还在张着嘴发愣。 郭义拍了一下秦无病,秦无病张嘴便问:“你说尸体在途中?是刚死不久还是挖出来的?” “什么时候死的就不知道了,王爷派人去传这人,送回来的消息是死了,王爷知道你懂得给尸体看相,便命人去押送尸体,之后便得到消息说在运回来的途中,那人住在天台寺不远处,好像是个富户,把每年给天台寺送柴当做善事……你干什么去?” “问话!” “我们都问过了。”林淮追了过去。 “尸体一会儿应当运去府衙?”秦无病进了驿馆当着那些商铺老板的面转头问林淮。 “这不是废话吗?运这来我们搬出去?” “尸体到府衙知会我一声。”秦无病说完转身坐到刚才林淮坐的椅子上,这个位置可看清每个人的脸。 “哪位是送吃食的?”秦无病沉着脸问。 一位中等身材,面色蜡黄的老人站起身朝秦无病行礼。 “你可有向寺中送过肉?”秦无病厉声问道。 老人啊了一声,双腿一颤差点坐回椅子上,旁边的林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无病。 陈推官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众人便听到一楼客房之中茶杯坠地的清脆声响。 秦无病扶额,然后朝老人挥了挥手说:“你坐到一边!” 众人皆困惑的看向秦无病。 “哪位是送笔墨纸砚的?”秦无病无心解惑,紧跟着又问。 一位身材偏胖的中年人忙起身行礼。 “你多久送一次?” “一个月。” “可有特例?比如某一次两个月才送,或者某一次没过几天便有人通知要送?” 中年人想了想道:“寺中笔墨之物用的不多,每次送的时候上一次都有盈余,但凡有个急用也够,印象中没有急送更不敢晚送。” “你也坐到一边。” “哪位是送香烛灯油的?” 一中年人利落起身,没等秦无病发问,便主动说道:“因寺中香烛用的多,偶尔便会提前送,倒不拘于固定哪天送,但通常是一个月一送。” “你怎知我会问你这个问题?自作聪明!”秦无病说着走到这人身前道:“香烛灯油都是易燃之物,再加上烈酒更是容易失火,你每次送货,可是分车装的?通常一次需几车同行?” 那人怔住了。 “你身上除了香烛味儿,还有酒味儿,想来你没这胆子在来驿馆之前还喝两盅……”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客房的房门被大力推开,老和尚铁青着脸出来了,口中还喊道:“老九,我不同意玉儿嫁给他!” 襄王爷乐呵呵的跟在后面,朝秦无病使了个眼色道:“今日就到这。” 那些人不知说话的是谁,可怜巴巴的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听到老和尚说不同意的时候,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可面上却装作无可奈何般挥了挥手,那些人如释重负,起身拱了拱手便奔向门口了。 “你这个娃娃,我让你查明真相,没让你查出我的真相!你怎知我不离酒肉?”老和尚恼怒的问。 “天台寺绿树环荫,又在山中,本应闻到的都是清新,可你寺中的味道,怎么说呢,有点像过年。”秦无病忍不住咧着嘴笑道。 “你鼻子这么好使有个屁用!后山的事你查明白了吗?”老和尚怒问。 “别急呀!有些事我确实还没想明白,但是,我为何要问出商铺曾送肉和送酒?后山那些尸骨是什么时候埋到后山的?” “你问谁呢?!” “人死后尸体腐烂程度跟很多……原因有关,我问过寺中僧人,他们是去年腊月初四发现的尸体,一般情况下在土里埋上一个月,又湿又热的,尸体便会腐烂的不剩什么肉了,天冷一些,一个月的时间也会腐烂的看不清男女……” 郭义转身跑出驿馆门外‘哇哇’开吐。 “那么问题来了,尸体是死后便被埋在后山,还是腐烂到不辨男女才被埋到后山?”秦无病像是没看到郭义的举动,依旧严肃的分析着。 “老子管你什么时候,不玩了!不查了!”老和尚根本听不进去,挥了挥衣袖,他走了。 秦无病扭头看了看门口,又眼神无辜的转过来头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朝他招招手说:“来,进屋接着说。” 秦无病拉着陈推官和林淮跟着王爷进了屋,郭义犹豫了半天,没敢进去。 “……我怀疑送柴人有问题,只因从时间上看,他少送柴的举动是僧人发现尸骨的关键!刚刚得知这人已死,便可确认是有人刻意安排,既然是刻意安排,便不可能只安排了他一个!” “我当时问过那僧人,僧人说他们平时吃腻了送来的菜,也会到后山自己找些笋,蘑菇,野菜之类的换换口,只是进了腊月才少去后山,梧州这个地方,我觉得跟静海差不太多,真说冷也就腊月冷些,之前一个月若是没有降雨,也还可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陈推官兴奋的道:“凶犯并非杀了人后直接埋于后山,而是等尸体腐烂之后才埋到后山!” 第72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八)一更 秦无病点头道: “僧人说过,他们是捡柴的时候,那些树枝刮了地面,露出了死者腐烂的手指,也就是说这些尸体埋得不深,若是到后山挖野菜,目光都在脚下,定能发现!” “所以你问谁送肉,谁送酒?”襄王爷笑呵呵的问。 “对,我在天台寺确实闻到了肉味和酒味,当时没在意,想来老和尚,不是,舅姥爷,也不对,七叔,哎呀,他老人家出家怕是出给别人看的,偷偷不离酒肉,只要佛祖不怪罪,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说正事!”林淮在他身边低声提醒道。 “我说的就是正事呀!他老人家既然荤素不吝,自然不可能只吃一种肉,梧州离海边也不算远,鱼虾之类的必定有送,这些东西,还有酒,多少能遮住些尸体腐烂的臭味,侍卫们知道他老人家的喜好,那一关才能过!” “为何就不能是杀了之后便埋于后山呢?”林淮皱着眉问。 秦无病懒得跟他解释,刚要继续说,陈推官却耐心开口了: “僧人发现尸骨的时间距离死者被害的时间,大概有月余,而这月余的时间内,天气尚未十分寒冷,僧人还是会到后山的,很大机会发现尚未腐烂的尸体,这不是凶犯想看到的,所以等尸体腐烂后,再运到后山埋了,再安排送柴人少送柴,僧人到后山捡柴,乃至发现尸骨,便都在凶犯掌控之中了。” 林淮装作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怎知需要月余的时间,尸首才能腐烂?” “你怎知刀捅进人心窝便可要人性命?”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这不是废话吗?” “对呀,你问的也是废话!” “你就没想过他们买通守卫?”襄王爷出声打断了二人刚刚开始的争吵。 “想过!但是守卫可不是一人,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嘴好封,两个也可,多了,就不好封了!” 襄王爷点点头道:“也就是说,那两个商铺老板很有问题……” 林淮急道:“既然觉得那俩家伙有问题,刚才就该留住他们!” “现在也不晚。”襄王爷看了眼德喜。 陈推官却问道:“负责守卫在天台寺前山和后山的人必定不同,他们即便能过了第一关,后面的关如何过?总不能明目张胆抬着尸体去后山?” “首先,我觉着这些尸体并非一日全部送至后山掩埋的,他们没办法同时运送这么多具尸体!太臭了!而且同时掩埋十一具尸体是无法速速完成,我推断有那么两三天,有些商铺去的比较频繁,我问过僧人,是否有送货收货的时间凭据,他们说已经交给府衙,我还没得空去看……” “对呀!”陈推官拍了下手:“依据尸骨的腐烂程度,推断出大概的埋尸时间……” “僧人是腊月初四发现的尸体,若是一天运三四具,也需要三日,以此推出一个范畴,查那几日都有哪几个商家给天台寺送过货!” “你怎知僧人发现尸体的时候,恰巧就是尸体刚刚埋在后山?”林淮问。 秦无病没理林淮,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襄王爷道: “十一具尸体全是男人,却被人故意做成五男五女一孩童,而那名孩童其实是侏儒!” 襄王爷猛地起身问:“已验明了?” “是!” “我咋越听越糊涂?上午你就说可能全是男人,现在又整出个侏儒!”林淮急得直挠头。 郭义这时突然推门进来,即刻意识到没有通传,他又想退出去,襄王爷挥了挥手说:“这时候想起规矩了,进来一边站着!” 秦无病朝郭义呵呵一笑,又扭头对襄王爷说: “咱们先捋一下,凶犯杀了人换好衣衫先放置一边,等尸身腐烂的差不多了,再通过各种手段,埋到后山,这时一直按时送柴的人突然不送了,寺中僧人只好去后山捡柴,发现了尸骨,而后府尹宋大人亲审此案,或许是看尸身腐烂严重,便没有仔细查验尸骨,更没有仔细查验埋尸之地,说到这里,你们有没有一个感觉?” 秦无病环顾一周:“每一步,凶犯都能算到!凶犯不仅十分了解天台寺,更是知晓宋府尹的为人……” “那徐大人呢?”陈推官紧张的问。 秦无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凶犯是否熟知徐大人,按理说,谢大人派谁来,亦或者自己亲查此案,因已是过了些时日,不是直接查证,恐怕都难找到线索。” “你也不行?”林淮瞪着眼问。 “我想到送柴之人有可疑之处,他便死了!我想到送肉送酒可掺杂送尸,可这仅是第一关,刚才陈推官说的对,后山他们如何去?我暂且没有想出来。” “不急!”襄王爷和颜悦色的道:“这些时候都等了,不差这几天,你先去府衙,那送柴之人的尸体应快运到了,查验一下,或许会有端倪!等送酒送肉的被带过来,我再命人去叫你!” 秦无病躬身应是,转身刚要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开口问道:“此案怕是还要费些时日,河道银两丢失案怕是……” 襄王爷站起身,背着手慢慢踱步,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想治河,这个想法原是不错的,可没有银子,什么都是空话!从盐商身上弄那么一点,放之江南一省则可,其他地方呢?况且,今年治了,明年又决,难不成还用这个办法?唉,积弊甚多,需一件件去做!想要找几个大儒讲经布学,好找!要多少有多少!可要不讲虚言,能办实事的官员,谈何容易!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 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都不明白襄王爷答非所问的话是什么意思,襄王爷却挥了挥手,几个人迅速出了房门。 …… 第73章 路见不平 陈推官说府衙并不远,秦无病便想走一走,顺便看看梧州的街市,林淮也想溜达一下,几人便说定走路前往。 知道秦无病是去验尸,郭义一开始并未打算跟着,可眼看秦无病,陈推官,林淮和福尔摩斯一起有说有笑的向府衙走去,他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林淮看郭义跟了上来,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男人嘛就该啥都不怕!一会儿尸体运来,你第一个上前,多看几次……” 郭义转身便想跑,被林淮拽住说:“在我手里你还想回去?别怕,一会儿路过胭脂店,多买些脂粉撒身上,香喷喷的便闻不到臭味了!” 秦无病冷哼一声:“怕是死人也让你熏活了!” 郭义更想回去了。 陈推官忙说:“一会儿你在签押房坐等便是了,没必要都跟着。” 郭义这才想到他们是去府衙,他可以不见,他怕个球! 几人有说有笑,陈推官看天色还早,便带着众人绕了一下,走上了杏林街。 杏林街商铺众多,更有小吃杂耍,几人看得兴起,吃得带劲,不知不觉耽误了些时候,眼看日头西沉了,陈推官急道:“快快快,时辰不早了,莫看了,赶紧去府衙!” 众人跟着陈推官急急前行,忽见前方围着不少人,叱骂声和哀求声混在一处,听着很不和谐! 秦无病本能的朝人群走去,福尔摩斯赶紧走在左右,林淮和郭义紧随其后,陈推官伸了伸手想喊住他们,竟是没有喊出口,只得跟了过去。 …… 秦无病没着急往里钻,而是站在最外层,凭借自有的身高和细长的脖子先张望了一下。 只见众人围住的街中,站着几个神色嚣张,面色凶狠的男人,还有一人年纪不大,缎面的青色长袍,腰间坠着玉佩,手中还拿着扇子,俨然翩翩公子一枚,可配上那副惹人厌的得意表情,不用问也知干的不是好事,再看那几个贼眉鼠眼家丁打扮的随从,秦无病已然有些控制不住了。 再看地上跪着的,一名瘦弱的女人怀中抱着个婴儿,婴儿正在啼哭,那女人轻轻晃动着双臂,口中柔声哄着孩子,旁边一对老夫妇正跪地求饶,好不凄楚! “真是作孽呦!”围在最外层的一位老妇人哽咽着小声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正好站在身旁,便低声问道:“这户人家得罪了权贵?” 老妇人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对秦无病说: “跪地上的老两口姓沈,靠在街上卖豆花为生,老两口快四十才得一女,名唤春花,春花长得标致,唉,去年初被西景别院管家的儿子看上了,强抢了去做小妾,老两口眼睛差点哭瞎,我们可没少劝,只说春花是去享福了,老两口这才好些。” “可谁承想今年初,春花大着肚子被人抬了回来,扔到家里,那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老两口赶紧找稳婆,说是难产,没救了,怕要一尸两命!老两口哭的背过气去,可春花突然睁开眼,使出全力将孩子生了出来,唉,随后便血崩死了。” “那,跪在那里的是谁?”秦无病低声问。 “哦,她叫春草,真是个好姑娘,是沈家老两口捡回来的丫头,捡回来的时候我见过,哎呦,就那么一点!那时春花快满一岁了,沈家老姐姐还有奶,春草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春花和春草姐俩儿虽非亲姐妹,可比亲姐妹还亲!春草对沈家老两口更是孝顺的不行,这一年多也多亏了春草照顾,沈家老两口才没咽了气。” “前段时间那管家的儿子知道春花生了个小子,便想要回去,可到家一看那孩子,又不想要了,你想啊,那孩子自打出生便没了娘,哪有奶吃?都是春草想尽办法喂一口米汤,四处借一点羊奶,饥一口饱一口的养了几个月,病病歪歪,瘦瘦小小的,管家的儿子怕接回去也是死。” “可这个缺德的,不要孩子便罢了,偏又看上了春草!这不是前几天去家里想要带走春草,春草的脾气可是个硬的,听说举着剪刀捅伤了好几个!那管家的儿子才罢休,谁承想今日找到这里来,还惊动西景别院的这位混世魔王!这魔王来了便说他看上了春草,要带走,真真是,这魔王就是个祸害!不知老天爷何时能将他收了!唉,春草今日是逃不过了,她之前还说不嫁人,要把姐姐的孩子带大……” 老妇人后面的话秦无病已经听不到了,他原本还想打听清楚这魔王是哪位的坐骑,可他忘了,林淮就在他身边,他能听到的,林淮一个字不差! 眼见那几个家丁上前拉扯春草,春草紧紧抱着孩子,就是不肯松手,老两口绝望的磕头哀求,林淮扒拉开围观的人,高声喊着:“爷爷倒要看看谁在此作恶!” 秦无病和郭义赶紧跟着挤了进去,福尔摩斯自不会落下。 只陈推官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上前。 “呦?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位锦衣公子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着林淮。 林淮哪是个能打嘴仗的,只见他双目一瞪拔剑就要冲上去,被秦无病一把拽住: “你急什么?他遇到咱们迟早不是死?你不得先把事儿讲明白了,把罪名给他安好了再动手?你急吼吼的将他杀了,最后还得落个不教而诛的罪名,何苦?” 那锦衣公子不笑了,他像是听懂了秦无病在骂他,只见他收起扇面,指着秦无病骂道:“哪里来的毛贼,敢管西景别院的家事?” 秦无病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你甭拿别院吓唬人,能吓得住,我们也不会蹦出来!你这是要强抢民女,你可认罪?” 锦衣公子被问的一愣,他自打出生,还没遇到过谁敢这般与他说话。 那公子身边的下人可不干了,平日里他们出来招摇,偶尔也会遇到不知死活的,哪个最后不是被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于是一人瞪着眼,撸着袖子,冲到秦无病身前,挥手就要扇秦无病耳光,台词刚蹦出来两个字:“你找……”随后便被林淮踹飞了出去,落在一米开外,想站起来已是不能。 第74章 仗义出手 “一言不合便动手,可见你平时是如何仗势欺人!你仗的谁的势?哪来的胆子说动手便动手?!”秦无病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他真怕在没弄清楚对方真实背景之前,锦衣公子便一声令下,打成一片!下手轻重不好掌握之外,林淮的手里可是拎着剑的,万一整出人命,即便有理怕也是麻烦! 锦衣公子确实忘了下令开打,他用扇子指了指一名下人说:“告诉他,我是谁!” 那人明显老道些,他上前拱手,阴笑道: “几位怕是路经梧州的外乡人,不知梧州有西景别院!那是当朝户部尚书薛大人的别院,如今薛大人的母亲,我们家老太太住在别院中,我们家公子是薛大人的侄儿,今日在此料理家事,几位现下知道始末了,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秦无病呵呵一笑,扭头看向林淮和郭义问:“他们仗的是户部尚书的势!” 秦无病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心里有个数,一会儿真打起来,别整出人命来,再有就是,暗示他俩也别藏着掖着可以亮亮身份了。 只听郭义冷笑道:“薛仁甫若是知道自家侄儿当街强抢民女,不知会做何感想!” 林淮哎呀了一声,急道:“费那么多话干啥?直接抓了带去京城交给薛仁甫便是了,你知道他住哪吗?” “知道!之前昌邑侯府被查抄之后不是空置了许多年吗?皇上登基后便赏给了薛仁甫。” “那我便知道了,在南池子边上。” 秦无病欣慰的觉得这两位哥哥开窍了!有些时候暴力不解决问题,需要智取! 可秦无病忘了这是需要双方面都与时俱进才行的,这边开窍了,那边没长脑仁一样无效。 秦无病看向刚才听下人介绍自己,便开始摇上扇子的锦衣公子,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出来林淮和郭义含蓄的表达,秦无病只得上前一步说道: “他们二人常在京中,见到户部尚书的机会可能比你多!这样,这一家子我们带走,咱们就当没遇到过!以后收敛一些,你现在仗着你叔父的势胡作非为,若是有一日,他因你的缘故失了势,你说你不就成了薛家的千古罪人了?” “放肆!”薛家公子用扇子指着秦无病,趾高气昂的道: “我叔父那是掌管天下钱粮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谁人能动他分毫!这二人敢直呼我叔父名讳,只这一点,我便能让他们出不去这梧州府!” “你个坑叔的玩意儿!”秦无病骂了一句:“就你这句话若是让薛大人知晓,必定将你逐出薛家!这天下是皇上的,不是你们薛家的,还处理家事?!皇上的子民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别处不敢说,在这梧州府,我想如何谁能拦我!” “你敢去天台寺吗?” “有何不敢?与我家后花园无甚区别!” 秦无病挑了挑眉,眯着眼又问:“我就问你,我们要将这家人带走,你可有异议?” “你们敢!我薛义同看上的人,我看谁敢动!来人,将这几个目无王法的混账拿下送去府衙,让他们知道知道在这梧州府谁说的算!” 秦无病气乐了,连连摆手道:“你先等等,你是不是对目无王法这个词有什么误会?还是说这梧州……你就是法?” “你还不算糊涂!我就明白的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薛义同要了,她要么一头撞死,要么跟我走,无第二条路可行!”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数数都不会!你是纯天然的坏,不添加任何智商啊!” “哼!现在知道怕了?” “我怕我打死你,没办法跟你家里人交代!” “你胆子当真不小,就不怕出不去梧州府?!” “打完你,我依旧能来去自由。” “你试试!” “好嘞!” 秦无病的双截棍自从杨家庄里要着费劲,便没再交给小摩,而是别在了腰上。 谁都没想到,连林淮都没有想到秦无病说完,抽出双截棍直奔薛义同面门而去,口中还喊着:“我让你一筒,啊哒!我让你尝尝一条,啊哒!再来个八万,啊哒!……” 薛义同是谁?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正常人,不要说挨打这种粗鲁的事,便是重一点的触碰,他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喊声甚是凄惨! 秦无病此生目前为止,从未将双节棍使得如此顺手过,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武功精进了不少!那真是想打哪打哪,好不痛快! …… 府衙的衙役早就知道杏林街上出事了,按照惯例,知道什么事之后,他们便该干嘛干嘛去了。 谁承想今日与往日不同,回禀的人说这次挨打的是西景别院的人,衙役们即刻动身,等赶到近处一看,他们马上转头回去了,动手的那几个衙役们认得,都是跟着襄王爷的,这下该如何是好?需回去找府尹商议一下才行。 …… 秦无病酣畅淋漓的上了一堂双截棍练习课后,薛义同已是倒地不起,那些下人也早就被林淮和郭义放倒了,居然都没用福尔摩斯出手! 围观的人有叫好的,有拍手的,零零散散,稀稀拉拉,却又此起彼伏。 秦无病收好双截棍,让福尔摩斯带着沈家三口和孩子回驿馆,他就不信有襄王爷坐镇,还有人敢去抢! 春草抱着孩子给几人磕头,林淮竟是一步窜过去搀扶,这才知春草双腿已无法站立,之前挨打怕伤到孩子,春草摔倒的时候双膝和双肘着地,孩子却被保护的很好。 林淮更是动容不已。 沈家老两口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抱着春草跟着福尔摩斯向驿馆走去,慢慢的,便有人上前帮忙。 目送几人离开,秦无病这才想起陈推官,举目望去,很快便在散去的人流中找到站着没动,面色苍白的陈推官。 林淮和郭义倒没有说什么,只催促陈推官快点走。 几人疾步朝府衙走去,留下薛义同他们在街上哀嚎。 …… 第75章 等的就是她! 路上,秦无病他们看到一队衙役紧张急行,奔着刚才他们揍人的地方而去,擦肩而过时,竟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秦无病呵呵笑了两声道:“府尹要头疼喽!” “你喽啥喽!”林淮突然伸手给秦无病一个大脖溜:“咋就这么显你呢?抡着你那小飞棍打的那叫过瘾!你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今天这是咋了?那人是谁?我拦都拦不住啊!” 秦无病没听明白:“怎么了?我打错了?我不该打他?” “不是不对!”郭义接口道:“差不多就行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瞧着,那小子一身青紫是跑不掉了,骨头再脆一点,折上两根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怕了?你俩可都是侯门子弟,他不过是……” “不过你个头!”林淮又是一个大脖溜:“打蛇打七寸懂不懂?你那一通乱敲还不如晚上寻个好时机,绑了之后直接打折双腿,免得他以后再出来作恶!再说,大白天的,打也该是我打!你动什么手?!” “哎呀,三弟的意思是以为咱俩能跟户部尚书比个高下!”郭义拍了下林淮,又低声对秦无病说: “三弟呀,我们虽生在侯门,但是你要知道那就是没有实权的虚衔,打个比方,今日这事,若是他也伤了,我也伤了,自是没事,可他伤成那样,我好好的,别管事出是否有因,即便闹到皇上那去,也是各打五十大板,襄王爷也不好说什么。” 秦无病频频点头,林淮伸手又要打,秦无病脖子一缩伸手拦道:“大哥可见我做过莽撞事?” 林淮一愣。 “我既然敢打,便有敢打的理由。” “你当时问了天台寺!”郭义马上想起来,精神为之一振:“所以三弟才敢狠狠的打?” 秦无病略微点了点头,又快走两步,走到前面闷头带路的陈推官身侧问:“西景别院在梧州众所周知吗?” 陈推官点头。 “西景别院能随意去天台寺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陈推官看了眼秦无病严肃的道: “别说我,徐大人当初也没想起西景别院来!户部尚书薛大人是金陵人,而母亲朱老夫人则是梧州人,西景别院便是薛大人为母亲修建的,这位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六年前从京城搬到梧州养老,梧州妇人中再无人尊贵过她!这位朱老夫人在梧州甚少露面,也不与其他人家走动,府尹大人每逢佳节都会亲自去别院看望。” 陈推官说到这突然站住了,他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府衙,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刚才那位是朱老夫人的小孙子,这几年一直陪着朱老夫人住在梧州,早就臭名昭着,却又无人能奈何!去年更是逼死一家绸缎庄的父女二人,唉,府尹大人有次与我饮酒时痛哭流涕,我才知为了这件事,宋大人曾去找朱老夫人,希望朱老夫人能约束一二,你们可知朱老夫人知道小孙子做了这种事后,说了什么?” 几人都已站定,秦无病,林淮和郭义同时摇头,等着陈推官的下文。 “她说:我儿掌天下银粮,保万民生存,死一两个算什么?” “这老虔婆住哪?我现在便去结果了她!”林淮握住剑柄怒喊道。 “住哪你也得先见到人再拔剑,这么早拔出剑,你举着不累吗?”秦无病没等林淮还嘴又问陈推官:“你确定是逼死不是杀死?” “他看上了人家闺女,一不娶二不纳,那女子怎堪受辱?只能含恨自尽,他爹就这么一个闺女,发妻又早亡,本想招个女婿入赘,哼!结果也只能一根绳子了断残生,走,先去看看尸体到没到,你要做好准备,那位老夫人不会轻易罢休,好在襄王爷在!” “打他就为了将事情闹大!此时就算他们想罢休,我还不肯呢!”秦无病背着手走进府衙。 …… 此时天色已暗,可尸体还没到! 坐在签押房中的秦无病内心有些慌了,几个时辰过去了,即便拉着棺木或者尸体不能策马狂奔,这个时辰也该到了! 他忍不住开始来回踱步。 林淮和郭义喝着茶聊着刚才打的如何不过瘾,见秦无病越走越快,林淮忍不住道:“你要不直接出城去迎!在这发力为哪般?一具尸体罢了,谁还能抢了去?” “就是怕被抢了去!不仅尸体会被抢,那送肉的和那送酒的同样会被抢了去!”秦无病面色紧绷着说。 林淮和郭义听罢大惊失色,二人刚要细问,陈推官急匆匆进门便喊道:“你们快走,回驿馆!那老虔婆来告状了!” 秦无病即刻换了一张脸,摩拳擦掌的道:“等的就是她!” “你疯了!”陈推官急的拉着秦无病就要往外走:“即便是襄王爷出面,也要给她几分面子,你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她只一句:我孙儿哪不好也轮不到你动手!你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莫慌!”秦无病拍了拍陈推官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出手之前我就想好了,若是经此事能让薛义同有所收敛,我受些罪又何妨?” “三弟!这个罪大哥替你受!”林淮上前一步激动的说。 “他说这话你们也信?”郭义纳闷的看向陈推官和林淮:“他不粘毛都比猴精,咱们等着看戏就行了。” 秦无病嘿嘿坏笑道:“光看戏不行,你们还得配合,到时机灵点,走,这时候升堂不太可能?宋大人准备在哪问案” 陈推官叹了一口气说:“朱老夫人来了,府衙便不是宋大人说的算了,是宋大人命人偷偷告诉我,让你们赶紧回驿馆……” “驿馆也好,府衙也罢都是一样!大哥,一会儿若是升堂,你便想办法出去找些百姓来,白天升堂自是不用愁,有的是人来旁听,这个时辰升堂怕是从未有过,也好留下千古佳话。” “你是怕老太婆不能遗臭万年?”郭义坏笑着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陈推官:“诶,我若是把朱老夫人当堂气死……会如何?” “户部尚书会扒了你的皮!”林淮嚷嚷道。 “我的皮是那么好扒的?”秦无病也嚷嚷道。 “一会儿见了便说是我打的!横竖我回京都有不了好……” “我是将那一筒打的浑身青紫,但是我没动他眼睛和舌头,这事能是你认下就成的?” “你们俩吵吵什么?”郭义起身严肃的说:“这事咱们都有份参与,不能让三弟一个人扛着便是了,我倒要看看,武定侯加上永诚侯能不能跟户部尚书……他娘,讲明道理!” “就是这个理儿!怕啥?是他们欺人在先,咱们只是仗义出手!走,甭等人来叫,咱们自己过去,管他在哪审案,理亏也是他们!” 林淮说罢大步流星出了签押房。 …… 第76章 理论一番(一)一更 朱老夫人被宋浩青迎到后堂的正厅,宋浩青像伺候祖宗一样躬身站在朱老夫人身侧伺候茶水和糕点。 朱老夫人今日可是所有的气都冲在脑门子上,一张老脸上的肉顺着法令纹和嘴角都在往下垂,一头白发被高高梳起,玉钗金饰插了一头。 她原本是要穿上一品诰命服的,奈何身子发福,根本穿不进去,想着自己的身份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便穿了件新做的暗红底织银仙鹤纹团花褙子,由四个大丫鬟,五个粗使婆子,二十几个小厮护院,就差敲锣打鼓,气势汹汹的到了府衙。 朱老夫人亲自生了两个儿子,非亲自生,记在她名下的庶子庶女有六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有四人,却只有薛义同从小到大养在身边,朱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哪哪都好,怎么看怎么爱!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最好的物什都给这个孙子,即便是薛义同已二十出头,朱老夫人也没将孙子的婚事说定,在朱老夫人心中,怕是只有天仙能配上自己这个孙子。 思来想去的也只大长公主还凑合,朱老夫人几夜未眠才下定决心委屈孙子凑合,谁让别人更不入眼,于是去年初,她写了封书信给儿子,让儿子找个机会跟皇上表明薛义同愿意娶大长公主的意思。 随后朱老夫人便开始收拾准备,等着来人接他们回京,与皇家联姻,过程必定更加繁琐……可她心中时不时的还在替薛义同委屈。 但朱老夫人迟迟没有等到有人来接,甚至儿子的回信也是三个月后才到,只说莫再提这件事,赶紧给薛义同说亲,莫耽误了之类的。 朱老夫人这个气呀,可对皇家她也只是气一气,只能对薛义同更是溺爱,像是他受了极大的委屈。 今日,当她看到平时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孙子,面如猪头,浑身青紫,左臂骨折,右膝肿胀,哭喊声沙哑的时候,朱老夫人的心像是被人放在手中揉搓一般的难受,今日跟着薛义同的那几个下人被抬着回了话,便被朱老夫人下令乱棍打死! 其中便有西景别院管家的儿子。 …… 可这口气,朱老夫人可不会因为打杀了几个下人便出了,只见她坐在上首位置,对宋府尹的殷勤视若无睹,拉着一张脸只一句话:“动手那人找个理由打入死牢!” 宋浩青一个头两个大,他战战兢兢的回话道:“老夫人息怒!那人……下官怕是不好这么处置。” 朱老夫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问道:“将我孙儿打伤,没要了他全家性命已是开恩!宋府尹还想包庇不成?” “老夫人啊,襄王爷正在梧州……” “那又如何?便是皇上在,看到我孙儿被打,也会严惩那恶人!” 宋浩青心中将朱老夫人历代祖宗问候了一个遍,这才叹了口气说:“老夫人,那人是襄王爷身边的人。” 朱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哼道:“难怪胆子这般大!户部尚书的侄子都敢打!” 宋浩青恭敬的垂下头,心中却忍不住骂道:“户部尚书的侄子算个屁!户部尚书换个人照样做,襄王爷是谁?也是你能攀比的!” “既如此,”朱老夫人端起茶碗,没有喝又放下:“老身便亲自去找襄王爷要人,你一同前往,将今日街上他们如何欺辱我孙儿说与王爷听!” 说罢,朱老夫人便站起身。 宋浩青脸都青了! 他为官多年,资历不浅,关键就靠‘和稀泥’的功夫,他深知一味的公正廉洁根本走不长远,可一味的贪腐自己又没人罩着,大事化小才是为官之道! 他之前想的很好,此事不做任何决断,就让他们两边扯皮去,他从中和稀泥就是了,可今日这泥可怎么和?让他去说,说什么?怎么说?说轻了得罪户部尚书,说重了得罪襄王爷,这一趟可是万万不能去的! 就在宋浩青准备扑向地面,准备晕遁之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点子小事,何必惊扰襄王爷!” 秦无病高声说着,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昂首挺胸的林淮和郭义,以及垂着头的陈推官。 “没让通传,宋大人莫怪,无病也是听着不像话才忘了规矩!” 秦无病进门之后朝着宋浩青拱手行礼,像是根本没看到朱老夫人和那四个丫鬟。 “今日杏林街一事孰是孰非总要听听参与之人说说,宋大人断案多年,可曾见过苦主与被告之人均不在场的案子?即便有,那必是人证物证皆已准备妥当,哪能让大人空口白牙胡说,更何况宋大人当时并不在场,这不是让宋大人难做?” “大胆!”朱老夫人恼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头上的钗环不由得随着力道摇摆。 “宋大人,这位老者是……高堂?”秦无病一脸无知的做作。 宋浩青连连摆手,慌忙介绍道:“朱老夫人是户部尚书薛大人的高堂。” “哦,一筒的祖母!失礼失礼!”秦无病赶紧上前抱拳行礼,随后又问宋浩青:“之前胡说八道,陷大人于不忠不义,要去打扰王爷的是哪个?我要与她理论一番!” 朱老夫人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高喊道:“来人!将这个,这个……拉出去,乱棍打死!” 跟着朱老夫人来的小厮护卫未能进到后堂,倒是几个粗使的婆子站在门外,此时听到自家老夫人的喊声,几个婆子自是积极的冲了进来。 可这个,是哪个?几人看了看堂中四人,不知道抓哪个,一时怔在门口。 第77章 理论一番(二)二更 秦无病一脸严肃的寻问:“谁将老夫人气着了?竟让老夫人忘了这是在府衙,不是在府邸!” 宋浩青此时脸上全是汗,一个任性霸道的老太太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如今又来了一个添火加柴的,枉他刚刚心中对秦无病千恩万谢,如今看来,这个小捕快哪是来救他的,分明想让他真的晕过去! 朱老夫人冷笑了两声,扬着头高声道:“莫说在这梧州府衙,便是京城府衙,与我自家府邸又有何区别?!” “老夫人底气真足!”秦无病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扭头看向林淮和郭义道: “二位哥哥可听清楚了,也要记清楚!回到京城千万要一字不差的说与皇上听!也好让皇上知道,臣子们的家人如今生活的有多好!各衙门口都跟自己家的一样,真真是!就问哪朝哪代有这般的好事!” 林淮和郭义都一脸严肃,齐齐点头,林淮怕自己忘了,学着朱老夫人的声调,又尖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莫说在这梧州府,便是在京城府衙,与我自家府邸又有何区别?” 秦无病赶忙耐心介绍道: “老夫人莫怪,我这大哥是武定侯家的老四,年纪不大已是兰宁卫指挥同知,这位是我二哥,永诚侯是他祖父,这不是襄王爷南下,他便跟随王爷出来见识见识。” 朱老夫人已是站了一会儿了,这时突然感到双腿一软,直接坐回到椅子上,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才想起来刚才宋府尹曾说打人者是襄王爷身边的人。 她急中生智,瞪着眼睛问:“你们,你们哪个打的我孙儿?” “老夫人希望是哪个?”秦无病问的极认真。 朱老夫人指着秦无病,想问你是谁?柿子总要捡软的捏! 秦无病突然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老夫人想好了?是我打的?” 朱老夫人被问的一愣。 “那便算是我打的,老夫人可知我为何要打?唉,这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薛公子让我打他试试,我便遵命打了,他不喊停我也不敢停,直到他倒地不起,我才斗胆停下了,老夫人如此气恼莫不是怪我没有依命继续打?” 朱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便朝秦无病砸去,口中怒骂道:“混账东西!你当我孙儿傻的不成?” 秦无病侧身躲过,随后严肃的反问道:“老夫人难道不知?老夫人且听我说!” 秦无病站在原地,认真的道: “老夫人肯定知道襄王爷南下的事,为何南下?说白了,国库空虚啊!没银子啊!银子呢?不能自己长腿跑了?这事儿谁管?户部尚书!地方税银上缴国库,再到如何分配这事可正经归户部尚书薛大人管,可管来管去银子没了!” 秦无病见朱老夫人听讲还算认真,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这就好比西景别院有一天揭不开锅了,这事找谁?肯定找管账的呀!老夫人细想,户部尚书便是皇上家里管账的,管的好自然无事,管的不好呢?前几日在明州府,我是亲眼看着襄王爷找那帮盐商要银子的,唉,谁不要个脸面?可皇上一家没办法,河道不修不知要死多少人!那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家里没钱找人伸手要钱的滋味,老夫人试过吗?” “可襄王爷刚刚试过!谁让他试的?户部尚书!老夫人再尊贵能尊贵过皇家的人?薛义同站大街上趾高气扬的宣称他叔父掌管天下钱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干什么都行!这不是傻是什么?皇上正不知道去哪找银子呢,难不成户部尚书管着管着,便把国库里的银两都倒腾到老夫人的西景别院了?” “胡说八道!”朱老夫人怒斥道。 “正是!薛义同要不是傻,怎会当街喊出这样的话?一个傻的,我也不好与他计较,非要我打他试试,我便只能动手,毕竟,他叔父掌管着天下钱粮!” “你!你信口雌黄!我孙儿……” “当时可并非我一人在场,周围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可都听到了!我听大家议论,这种话,薛义同平日里可没少说,何谓悠悠众口?先不说户部尚书眼下正焦头烂额,便是差事做得好,那也只是皇家的账房先生,怎地就把皇家的当成自己的了?还嚷嚷的人人皆知,这不是傻是什么?” 朱老夫人脑子有点乱,她知道自己孙子做了什么,这种事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事,西景别院的人看上谁都应该是那个人的福气,若非要说他孙子用强,朱老夫人也准备好了,卖身契一时不好弄,弄个欠条,用人抵账的欠条还是容易的很,欠条的真伪还不是梧州府尹说了算,那不就等于她说了算! 可秦无病的一通说,只字未提强抢民女的事,说的朱老夫人竟不知如何辩驳,怎能不乱了心神。 “既是傻的,做出点异于常人的事也可包容,说出一些正常人不会说的话,也便无人信了,即便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知道他是个傻的,皇上也不好治罪,薛大人也免了牵连。” 别说朱老夫人,就连林淮和郭义也有点蒙,二人知道将打人之事揽到自己身上怕是不成,那薛义同又不是真傻,但与秦无病一起担责,以二人身后侯府做保护,稍稍惩戒一番,这事儿兴许也就过去了,想来那老夫人也只能生吞了这口气。 二人自小在京城混,这种祸可没招惹,只因为打杜威,林淮回到府里就没少挨板子。 这些勋贵子弟在外别管因为什么,相互之间看不顺眼动起手来,最终拼的还是爹和爷爷的官职,除了私下里说说谁家的小谁如何如何外,没见谁真的到府衙去告状。 今日这事林淮会担心也是因为打人的是秦无病,而对方是户部尚书家的人,谁管你因为什么,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若是这位老夫人耍起蛮横,拼着与两家侯府撕破脸也要给孙子出这口气,偏要倚老卖老,襄王爷怕是也只能让步,不是给这个老太婆面子,而是给户部尚书面子,秦无病受些皮肉之苦自是免不了的。 所以,在林淮和郭义看来,最终结果会如何全看这位老夫人为人! 偏这位老夫人不像会为人处世的。 林淮和郭义知道秦无病能说会道,可这种事最不可能以理服人! 哪成想秦无病说的这个理儿听着那么的有理! 林淮不免喜形于色,郭义心中窃喜,宋浩青终于直起了身子。 第78章 理论一番(三)一更 朱老夫人狠狠盯着秦无病,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若是在平时,朱老夫人自不必担心,可如今襄王爷在梧州,别人说什么皇上或许还会琢磨一下,但是襄王爷的话,皇上只会全信,而这几个人又是跟着襄王爷的…… 朱老夫人这一生,让别人受气那是常事,自己忍气吞声的时候可不多,她脑子里闪现了一下孙子被抬回来的样子,顿时呼吸不畅,她从牙缝了挤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宋浩青一激灵,他与这老太婆打过的交道太多,只这三个字,宋浩青便听出了先斩后奏的味道。 “我是谁?前日我在天台寺住了一晚,与七叔相谈甚欢,七叔说……你们西景别院的人很喜欢天台寺,别人想去只能想想,你们倒是想去便能去。” 秦无病这句话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朱老夫人的表情。 朱老夫人显然被惊吓到了! 七叔?谁能唤那人七叔?! 秦无病在今日见到薛义同耍威风的时候,便有个想法,天台寺住着一位皇亲,而西景别院却在梧州依旧这般威风,除了老和尚不理闲事之外,有没有可能是这位老夫人及其家人是天台寺的常客? 天台寺前山后山景色之美,秦无病是亲眼得见的,这位老夫人怎会错过!更何况这是能体现自己尊贵的一种方式,她理应不会错过! 所以他问了薛义同,眼下再试试朱老夫人。 若是西景别院确实可随意上山,能上山的车轿可就不止送货的那些商铺了。 只几息之间,秦无病便从朱老夫人表情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而朱老夫人还在纠结,若是再任性一回,会如何? “老夫人尽快做好决定,薛义同是不是傻的?人是不是我打的?”秦无病说的很真诚:“这种事之后可不好反悔。” 朱老夫人竟看向林淮。 林淮双目一瞪,上前一步嚷嚷道: “就是老子打的!你不用顾忌武定侯府,老子做事向来自己扛!但你要想清楚,老子战场上不知砍下过多少敌人的首级,你今日最好能把老子咔嚓了,如若不然,下次老子再见到那个一筒,必咔嚓了他!” 林淮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咔嚓的手势,朱老夫人竟被林淮的气势吓得一激灵,马上看向郭义。 郭义嘿嘿一笑,温和的道: “让我咔嚓了谁,我还真下不了手,没办法,祖父管的严,永诚侯传到我祖父这一辈已是第五辈了,等到了我这,便是第七辈了,我家中不似老夫人,家财万贯的,我家只有太宗皇帝赏赐的免死金牌,祖父常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屠他满门!” 朱老夫人浑身一颤。 “要我说,你那个傻孙子趁早解决了,留着便是一个祸害!或许有朝一日害了你们满门的性命也说不准。”秦无病说着,大大咧咧的找个把椅子坐了上去,还翘起了二郎腿:“赶紧想好了,王爷说到就到。” 秦无病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德喜的公鸭嗓:“襄王爷到!” 朱老夫人慌忙起身站到一侧准备行礼,秦无病屁股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 襄王爷背着手走进来直奔上座,没等朱老夫人见礼,襄王爷先说道:“那两个商铺老板离开驿馆便找不到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想到了,尸体也没到!” “你怎么看?” “那人自然是本事不小,送柴人也好,商铺老板也罢,他都动得,可眼下又有一人能随便上山,比那商铺老板可厉害,我在想他敢不敢接着杀!” “谁?” “户部尚书薛大人为他母亲在梧州建了一个西景别院,这位老夫人仗着儿子是户部尚书,纵容自己的孙子在梧州无恶不作!若是那人真敢杀,倒是为民除害了!” “你是说户部尚书家的人可随意上山?未听七叔说起过啊。” “七叔那人闲鱼野鹤般,哪会理这种事,西景别院的人上山也未必会去寺中,我看前山后山都修建有亭台……” “闲云野鹤!” “意思一样!” 襄王爷与秦无病俩人你问我答,旁若无人。 林淮,郭义,陈推官还有宋浩青,摆动着脑袋,谁说话看谁,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宋浩青甚至忘了行礼,也忘了命人斟茶伺候。 朱老夫人可没心情听他们二人说话,即便是秦无病提起了西景别院,朱老夫人也没有意识到话里话外尽是贬义,反倒是抬手按了按发髻,脑子里琢磨着一会儿王爷问话,该如何显示自家威风,让襄王爷不得不给些体面。 “你想逼那人动手?”襄王爷继续问道。 “户部尚书的这个娘和他那个傻侄子都不是有脑子的,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也是可能的,问题应该在安排出行的下人身上,户部尚书的娘极爱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尊贵,出行必会排场极大,偷着运点什么极是简单,只是死尸,还是腐烂的死尸不同别的,真说装几车……他们虽说是傻,嗅觉应该还在,让别人闻到难免会问起,也是麻烦。” “所以呢?” “所以,去年腊月初的某一日,送肉的送酒的和西景别院,这三个单位,不是,这三处或许同一天到过天台寺!十一具尸体,他们三家分一分,或许能分够。” “这便能解释的通,送肉的和送酒的是如何将尸体弄去后山!”陈推官激动的向前一步:“送酒肉的只是把尸体运到天台寺,去后山自有西景别院的人!寺中守卫对西景别院的人不会严加查看。” 秦无病点头道: “查明去年腊月是否有这么一个黄道吉日,让三家齐齐到了天台寺,那人总不会将寺中僧人和守卫都杀个干净!” “西景别院的人便有这个能耐将十一具尸体从前山抬到后山埋了?”襄王爷问。 “好问题!但无病以为凡事要一步步的查,步子大了容易伤到胯!” “为何不先查西景别院中哪个参与其中?”襄王爷没理秦无病的贫嘴。 第79章 高兴高兴 秦无病苦笑道: “不知道那参与之人现在是否还活着,王爷只看这位老夫人,既能如此宠溺孙子,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性命,又怎会善待下人?她家的下人不是咱们能问出实话的,说错了一句怕是回去便没命了,那个参与之人若是活着,想做戏岂不是容易的很?再说,户部尚书薛大人的面子,王爷怕是也要给三分,无真凭实据如何铺开了查?” 朱老夫人终于听明白了点什么,她等不到王爷问话,上前一步刚屈膝,德喜便训斥道:“王爷正在问话,莫出声!” 朱老夫人理都没理德喜,屈膝行礼后高声道:“老身见过王爷!多年前在宫中与娴妃,哦,便是如今的太后,闲话家常的时候,还曾提起王爷……” “这谁啊?”襄王爷明知故问。 宋浩青忙上前行礼后,躬身答道:“朱老夫人是户部尚书薛仁甫的高堂。” “谁的高堂?” “户部尚书薛大人。” 襄王爷哦了一声问秦无病:“那日杨家庄的庄主款待的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家奴?” “正是!王爷好记性!那日杨庄主款待户部尚书家的家奴,透着一股子浓烈的与有荣焉!” “户部尚书真是八面玲珑!”襄王爷冷哼了一声,却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秦无病。 朱老夫人再蠢,这时候也能听出来襄王爷有些恼怒了,她忙说:“王爷不可听信小人谗言……” “什么意思?不听别人的,听你一个常年只知吃喝享受妇人的?” 朱老夫人被噎得面色苍白,可她也知道尊卑,王爷面前可由不得她霸道,可她却心有不甘,只见她垂头道:“我儿为官几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一心只为朝廷……” “是,薛仁甫一直很辛苦,所以国库空了。” 朱老夫人脑子嗡了一下,这话谁说她都不怕,可襄王爷不同,他说便等于皇上说!这是多大的罪名! 朱老夫人立刻跪到地上,四个大丫鬟还有一直站在门口的几个粗使婆子也随着跪下,朱老夫人一副无比冤屈的表情,哽咽着道: “王爷定是有所误会!我儿虽说拙笨,但先帝在世时曾不吝夸奖,更是委以重任,这些年来,他心中只有朝廷,我母子二人见面都屈指可数……” “你在户部尚书京中府邸住的时候,闹得鸡犬不宁,京城无人不知,逼的薛仁甫只能将你安顿在这梧州的西景别院,你们母子见不到面关朝廷什么事?薛仁甫是先帝任命的户部尚书不假,但此一时彼一时,你问问如今的薛仁甫可还有当年的心境?便如同你在京城的时候,吵着闹着要给薛仁甫娶平妻一样,薛仁甫的原配正房,可是你当年亲自看好的,怎的过了几十年了,你倒看不顺眼了?” 朱老夫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她没想到自己的家事王爷竟也知晓。 “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薛家倒是有你这么一个老的,可你是宝吗?按理说,老夫人一把年纪,我不该让你跪,认真论起来,我还要喊你一声表姨母,可想想我就气,好好的一个家,让你折腾的子不子,孙不孙!庶子庶女那也是老薛家的后人,你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没数?” “薛仁甫能官至户部尚书,那是先帝开恩,只看你这个做母亲的行径,依着我,便是七品官他都做不得!可先帝爱才,薛仁甫又不是在你身边长起来的,总归要强一些,当年给你个一品诰命也是为了能将你送到梧州,远离京城,免得让薛仁甫难做!” “可如今看,骨子里带的还是改不掉!今日既见到你了,我也不瞒你,薛仁甫的户部尚书怕是做不成了,是否牵扯其他事,还待查明,你作威作福了几十年,也该收敛收敛了!” 朱老夫人身子晃了晃。 “你娘家也好,夫家也罢,所有的富贵荣华都是皇上给的,不是应得的,实话说,一旦家里倒了,你还不如那些你看不上的平民!平日里不懂得积德行善便罢了,还纵容孙子无恶不作,你也是活该有今日!宋浩青!” 宋浩青正听得带劲,忽听襄王爷唤他,吓了一跳,赶忙喊了声:“在!” “今日当街强抢民女的案子,你要查个明白,不仅要查明今日的案子,往日里做的那些缺德事也一并查了,该抓谁便抓谁,也让梧州百姓高兴高兴!” 宋浩青赶忙应是。 襄王爷又看向秦无病问:“这样一来,能否铺开了查?”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还能大张旗鼓的查!” 朱老夫人的身子摇了摇便倒向一边。 “抬回去,速速医治!”襄王爷端起茶碗,德喜赶忙接过去,这是之前朱老夫人的茶碗,宋浩青赶紧命人速速斟茶。 …… 府衙的后堂一顿忙乎,很快便只剩下襄王爷和秦无病几人。 宋浩青做了这么多年官,这点意思还是能听出来的,户部尚书薛大人已不足为惧,他现在要即刻将薛义同及西景别院的管事仆人尽数抓回来。 为官多年,宋浩青今日最是畅快! 襄王爷静静的喝着茶。 秦无病,林淮和郭义聚在一起悄声嘀咕着。 “你是不是听说那孙子是户部尚书家的人,便知道打了也没事?并非只因他们能去天台寺后山?”郭义小声的问。 秦无病得意的点点头。 既然襄王爷亲自办了杨家庄的案子,那跟案子有关的人谁能跑得掉?即便户部尚书的家奴真的只是路过,那也需有些交情才会被杨庄主款待,哪来的交情? 刚才秦无病说了句实话,谁愿意伸手要钱?在明州时,秦无病便知道这次户部尚书是跑不掉了,因王爷话里话外那些人沆瀣一气,江毅东再想瞒天过海,户部没人帮衬岂能连年得手? 若是没了户部尚书这个大靠山,那孙子只是个孙子!谁不能打! “你为何不早说?早知道我咔嚓结果了他!”林淮遗憾的龇牙咧嘴。 “当时哪有时间跟你们细说?以后我办事,你们放心便是了。” 三人悄声嘀咕着,直到陈推官急匆匆过来说:“人已带到。” 秦无病急忙起身跟着陈推官出去了。 …… 第80章 因为误会 秦无病回来的时候,林淮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秦无病皱着眉看了眼林淮,走过去一脚踹醒了他,郭义忙说:“王爷不让叫。” 襄王爷笑呵呵的起身道:“走,回驿馆再细说。” …… 回到驿馆,襄王爷让其他人都去睡觉,只留了秦无病。 “王爷也上年纪了,这都半夜三更了,不如明日再细说?”秦无病试探的问了一句。 襄王爷叹了口气,面带忧郁,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王爷……”秦无病又轻声喊了一声。 “从你回来的表情看,腊月初那位老夫人曾去过天台寺?” “是,但参与之人怕是不好找出,只这半年,西景别院被打杀发卖的下人有几十名,其中便包括几名管事的,有些事问着问着便断了。” 襄王爷沉吟片刻道: “你的长随带着那一家三口回到驿馆,便将事情都与我说了,我听完便想到你可能怀疑西景别院,不然不会是你下手,武定侯家的老四不会闲着!” 秦无病笑了笑说: “跟着王爷这一路走来,从黑店遇刺,明州善捐,到杨家庄解救那些被关押的小姑娘,再到梧州天台寺后山埋尸案,或许还要加上河道丢失的银子,王爷曾说了那么多,我多少也能明白些,这些事恐怕都是因一人或者一伙人而起,更是牵扯了不少人。” 襄王爷眼波微微一闪,道:“说说看。” “王爷是谁?皇上命王爷南下,一可见事态之大,二可见决心!那人或那些人必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王爷才会路遇黑店,想来那时王爷也仅是猜疑,才会以身做饵!虽未有实证指出幕后指使之人,但想来王爷心中有数。” “说到明州,我当时还纳闷,王爷若是想要整治江总督,到金陵也可,为何非要选择明州?因为蔡友坤?我觉得他还没那么重要,重要到需要王爷绕道,后来再琢磨,王爷或许想的是一石二鸟,既办了该办的人,断了那人的财路,又弄着了急需的银两,由此我想到金陵丢失的五十万两河道银子了,那人应是想让王爷无钱办事,办不成事,王爷便干脆斩断他的财路!” “而这财路,除了江总督和蔡府尹外,户部尚书怕是也在其列。” “再说杨家庄,那些小姑娘养成之后的用途必是送人,送给谁?要么送给贪色的官员,加深关系,便于掌控;要么当做细作想办法送进官员家中,收集官员隐私,不管哪种,其心可诛!” “恰巧,户部尚书的家奴偏与杨家庄的庄主关系匪浅,且户部尚书家的别院可随意去天台寺,”秦无病说着坏笑道:“既然户部尚书这么不知轻重,今日这种行侠仗义的机会,我怎能错过!必须得我动手!” 襄王爷冷哼了一声。 “最后说说这梧州城,天台寺后山的尸骨被发现已近半年,府衙先查案,随后谢大人派人查,需要一些时日,等老和尚找到王爷,恐怕恰好是王爷接了圣旨,准备南下的时候,我觉着像是那人故意引王爷到梧州来,整个案子的细节,处处透着算计,王爷心知,却偏偏来了,无病想不通,望王爷解惑!” 秦无病说完朝襄王爷拱了拱手。 “说了半天,你也没说为何怀疑到西景别院头上!”襄王爷哼了一声,踱步到上首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才又说道: “治国与治家差不多,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皇上想了很多办法,根本推行不下去,皇上甚至知道他看到的,听到的,大部分都是假的!事情都要官吏去做,可官吏们都是一副什么嘴脸?吏治,才是真文章!” 秦无病听罢急道:“家底都要掏空了,再不整饬一下,哪里经得起一点风浪!” “正是这个道理,先帝仁心,反倒养大了这群虎狼!皇上的意思,先把国库弄充实,接着便从吏部下手,任贤臣摒小人……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看样子我今日倒没冤枉户部尚书,我说他忙的很,忙着把国库里的银子往自己家里倒腾!王爷是没见户部尚书那个傻侄子有多嚣张,拍着胸口说:‘我叔父掌管天下钱粮!’我便琢磨着,他敢如此说,自是因为家中有人这般讲过,梧州是个什么地方?天台寺里可还住着当今圣上的七爷爷呢!他们怎么敢!” “所以,你便想到了,他们或许是与天台寺走动频繁,心中并无畏惧。” “正是!王爷瞧那位老夫人,真的是给点颜色便会开染坊的,其他人不得进入天台寺前山后山,可她能!在梧州她还怕谁?只是这几日我一直在问还有谁能上天台寺,可为何无人同我讲起西景别院?” “或许他们都觉着西景别院的人能去天台寺理所应当,无需言及,而你推断出户部尚书这次无法全身而退,才敢当街耍了你的双截棍!” 秦无病呵呵呵的笑了几声,随后犹豫了一下说:“只是……” 襄王爷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王爷啊,这事咱俩说了半天,内什么,说到底这可能只是……皇家的家事,皇上和王爷,是,收拾哪个,动哪个,心中都有数,我掺合进来,怕是不合适?” “你这猢狲!”襄王爷笑骂道:“你以为只诚郡王一人?他们会将其党羽都摆在明处?皇上既然决定动手,又怎会留漏网之鱼?!” 秦无病瞪大眼睛。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将案子查明即可。” “王爷说的倒是轻巧,如今知道西景别院中有人参与又如何?先不说想找出这个人来有多难,找出来时活着还是死了都很难说,即便找出来,这个人也未必知道究竟是谁让他这么干的,他们本身不过是棋子罢了……” “知道为何我想将小皇妹嫁给你吗?” “可能是因为误会。”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第81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九)二更 “人生如棋,皇家的人更是如此!不容行错半步!你行事谨慎,能看到后三步,已属难得!玉儿性子极单纯,偏又极有主意,一旦被人怂恿着做出错事,唉,那便对不起父皇也对不起皇兄!皇上为此没少忧心!如今朝中积弊甚多,北边北元虎视眈眈,西边羌戎骚扰不断,地方吏治贪腐成风,偏远地方官逼民反时有发生,皇上又刚登基不久……皇位不稳啊!所以玉儿的婚事,必须慎重!” “王爷!”秦无病忍不住打断襄王爷,很坦诚的道:“无病能看到后几步,哪怕能算出后面几十年怕也无用,大长公主……怎会听我一个小捕快的?” 襄王爷挑了挑眉说: “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可知那薛仁甫曾动过念头,让你今日暴揍的他那个侄儿迎娶玉儿,他见皇上不点头,便动用关系找到太后,还找过我。”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又道:“我的本事全在查案上了,别的,真不行!” “查案也没看出来你多厉害,几日过去了,凶犯是谁?” “能不能讲点理?”秦无病身子前探突然话锋一转问:“王爷有没有想过可从那个侏儒身上查找证据?” “说说看!” “在这里,侏儒地位低贱……” “在哪里不是?” 秦无病愣了一下,忙说:“是!凶犯想找十个正常人杀了容易,而侏儒……因他们与常人有异,平时并不常见,可凶犯能找到侏儒,能联合商铺和西景别院的人,这份能耐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说的这是废话!没点能耐敢打天台寺后山的主意?侏儒因身材矮小很难靠农耕劳作养活自己,哼!反倒是有些达官贵人喜欢将其养在内院!” 秦无病一愣,他之前的想法是侏儒本就不多,因会被嫌弃,或许会成群而居,或者聚集在某个行当中,只要找到这些地方,查看有没有人失踪,或许能得到些线索,可听完襄王爷的话,秦无病脑子只是一转,便道: “别管侏儒是哪找来的,随便找个孩子总是比找个侏儒容易些,眼下有个问题,这十一人是在梧州被毒杀的,还是死在别处运到梧州的?我原本想的是,若是在梧州被毒杀,很有可能是在附近找的侏儒,派人查找一下,应不是难事,若是在别处毒杀之后运到梧州,或者是某个达官贵人内院中的人,那……我还是回静海,走的时候还有个青楼女子失踪的案子没有完结……” “你便只剩这点本事了?”襄王爷冷哼一声问。 秦无病耸耸肩道: “我还能如何?幕后主使之人不会亲自动手,定是派人做的这事儿,即便是那送柴的,送肉的,送酒的都找到了,西景别院参与的人也找到了,又能如何呢?他们顶多也只见过派来做事的这人,更或许是派来做事的人又派人去找的他们,我查一路,他们杀一路,王爷!查不到幕后主使之人的实质证据!” 襄王爷沉着脸,没有吭声。 “但是,他们既然这么利索的把人都解决了,可见这些人还是知道点什么,或许是幕后这位有权势之人隐藏的不够好,但他们行动为何如此之快?”秦无病见襄王爷表情不对,想安慰两句,可说到这,他突然停了,然后眉头紧皱,随后又惊惧万分,最后瞪着双眼看向襄王爷。 “想到了?”襄王爷说的面无表情,他端起茶碗觉得有些凉了,又放下,然后目光深沉的看向秦无病。 “不是?!不会?!”秦无病惊愕的看着襄王爷:“王爷又是早就知道?” 襄王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促狭的问:“你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了!还想回静海查那青楼女子吗?” 秦无病呆愣的看着襄王爷,脑子里有点乱。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神仙,怎会事事未卜先知!不过是比你多了解一些这人的脾气秉性罢了!” 秦无病搓了搓脸,问:“王爷何时察觉他不对的?” “你查出死者全是男人而并非一家人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这种事做来究竟有何用处?就像你说的,埋在后山已是能起到掩盖的作用,再加上尸身腐烂……” “自打我离开京城,七叔便一催再催,让我一定到梧州查明此案,那时我只是觉得有人利用七叔,想将我引到梧州来,七叔的脸面还是要给的,但我先在明州处理了江毅东,弄到些救急的银子,这才来梧州!” 秦无病忙问:“杨家庄的事不是王爷提前知晓的?” “诚郡王的心思我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念在兄弟情份上,略加惩戒,并未大动干戈,也是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可他私下一直不消停,皇上这次命我出来,顺便看看……该收拾的便收拾了,杨家庄……一开始我并没打算亲自动手。” 秦无病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他忙摆手道:“王爷的家事还是不要讲了……” “皇家有多少真家事?”襄王爷瞥了一眼秦无病:“何况,早晚也是一家人!” “哎呀!怎么就认准我了呢?留我在民间查查案子,打听点事儿多好!再说,大长公主未必看得上……” “错不了!你也不用自惭形秽,皇上与我都更看重人品与脑子,家世如何不重要!” “怎么就说到这上来了?王爷这么聊天,天亮了咱俩也聊不出个子丑寅卯!” 襄王爷喊了声德喜,德喜忙推门而入,主仆二人连眼神都没对一下,德喜便去换茶了。 秦无病沉思片刻,说道: “王爷,其实今日在街上收拾薛义同的时候,我便在想,若是连西景别院他们都能用上,这案子就没法查下去了,他们也不傻,这事一旦被王爷查到真凭实据那便是死罪,一旦跟性命连上了,那便什么都豁的出去了!果然,等我到了府衙,送柴人的尸体未到,我那时便想到送肉的和送酒的也够呛了……” “但你那时未曾怀疑到他身上。” 第82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十)一更 秦无病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 “这是我的问题,我被表象唬住了!送柴人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偏我查出死者都是男人,说出对送柴人的怀疑,他便死了?” “送肉的和送酒的在我说出分析之前也没事,等我说出他们的可疑之处,他们出了门便不见了,可听见我分析的就那么几个人,这也太快了?” “王爷派人找送柴之人,知道已经死了便命人将尸体运回,谁能这么快命人劫走尸体?” “这若是放在平时,只需一个,我便能想到是谁,可这次真是被打了眼!” 襄王爷笑道:“这也不能怪你,他无利可图,又是那种性子,谁能想到跟他有关!” 秦无病仍在懊恼: “若不是今日碰巧在街上撞见薛义同表演地主家的傻儿子,我可能没这么快知道西景别院的存在,他像是懂得算计人心!而我若是不能知道西景别院,便不会想到尸体运到天台寺后,是如何再移到后山的,这个案子便卡在这里了,但是,他自己的地盘,需要这么费劲吗?” 襄王爷苦笑了一下,德喜送上新茶,襄王爷端起来,叹了口气,又将茶杯放下说: “七叔并非看破红尘,而是当年被父皇圈禁在天台寺!对外只说七叔出家修行。” 秦无病想跑,今日听到太多不该知道的,往后余生还如何能平安? “你应该能想到为何,二十多年过去了,所谓的圈禁早就形同虚设,只要他不出梧州地界儿,也没人管他,皇上登基后想接他回京,他不愿意。天台寺的守卫属禁卫军,隔年便会轮换,这两年会松懈一些,但也不是旁人能随便钻空子的。” “他与诚郡王是一伙儿的?”秦无病问完就想抽自己。 襄王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秦无病马上转移话题,问道:“后边如何做?” 襄王爷像是没听到秦无病的问题,放下茶杯说:“今日我见他嚷嚷着此案不查了,心中便知道是他又胡闹,想来他也知道我知道了。” “胡闹?” “七叔与我年龄相近,是父皇最年幼的弟弟,父皇兄弟不多,即便七叔做了不该做的事,父皇也只是圈禁了他,说了句‘胡闹!’如今他这般做,不过是为了当年那口气,想看着父皇的子孙打打杀杀罢了,他自己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他处心积虑安排这么个案子,就为了看笑话?”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 “那些人以为我会为了七叔先到梧州,这样我便没时间去办别的事,他们也有时间多做准备,可惜,我并未直接来梧州,才有了黑店行刺,可黑店之中他们未能得手,自然不会罢休,明州之后,我假意去了金陵,实则来了梧州,七叔与梧州府尹同时收到我到梧州的消息,都有些措手不及,只要我在梧州多待几日,想必他们便有时间准备……” “那咱们明日便离开!”秦无病紧张的说。 “案子不查了?”襄王爷笑问。 “王爷想要实证?” “你有办法?” “找到人证物证太难,稍稍准备一下,我能让他自己开口认罪!” 襄王爷盯着地面出神,半天才说:“我想想!” 秦无病起身告辞。 …… 转日,秦无病被林淮大力推醒:“都啥时辰了还睡!” 秦无病想一脚将林淮踹出去,他也只是想想,他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做了,也是自取其辱。 “我快天亮才睡!”秦无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将被子蒙住头。 林淮一把掀开被子:“我就是来问你昨晚王爷都跟你说啥了?” 秦无病绝望的坐起身,生无可恋的问:“你的兄弟们有没有能打过你的?” 林淮认真想了想道:“有的是!你问这干啥?” “没事!”秦无病挠了挠头,清醒了几分。 “快说昨晚王爷……” “王爷昨晚为何要独留我一人?” “自是与你说些机密要事……” “你既然知道还问?” “咱俩是兄弟!兄弟间自是应毫无隐瞒!” “这就是为何我不敢说与你听的原因!” 林淮没听懂,正准备问个清楚,秦无病却打岔问道:“春草的伤如何了?” 提起春草,林淮登时面有怒色:“我刚跟二弟说好了,一会儿去趟府衙地牢,昨日你是痛快了,今日我二人过去痛快痛快!只给他留口气儿!” “春草伤的挺重?”秦无病见已没了睡意,干脆下了床,穿衣洗漱。 林淮垂头坐到床边的绣墩上道: “大夫说伤愈之后,双腿走路也不比从前,处处小心也会时不时发作疼一阵子,大夫说好在春草年纪轻,若是上点年纪,怕是床都下不来了。” “孩子呢?” “王爷昨日命人找了个乳娘,倒是能吃能睡的,就是得春草在旁,春草若是不在,那孩子便不肯吃奶,哇哇的哭,沈家老两口也哄不好。” “春草是用心了!”秦无病感慨了一句。 “三弟!”林淮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表情甚是严肃的道:“我想娶春草!” 秦无病正在用茶水擦眼睛,听了林淮的话手上用力不均,差点捅瞎了自己。 “什么?你,她,你家里……” “三弟有所不知,我听昨日伺候在旁的人说,昨日正骨大夫帮她疗伤,她自始至终未吭一声!你可知那有多疼?多少男人未必如她,比如你!” “就因为这你就要娶她?” “不仅因为这个,她多义气!她那姐姐与她可并非亲生,可她为了姐姐的孩子……” “你可以与她拜把子呀,结成异性兄妹!非要娶吗?” 林淮像是忘了还有结拜这个方式,顿时眉头紧锁。 秦无病赶忙又劝道:“你虽说是庶出,那也是侯门家的,你想娶春草,那是你能说的算的?你爹能同意?一嫁侯门深似海,春草日后……”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林淮腾的站起身,豪迈的道:“我就是要娶她,哪个能拦!” 秦无病这才想起来这位叛逆青年跟他爹的相处方式,他好像正好踩在雷点上。 第83章 天台寺后山埋尸案(十一)二更 “这样,你先与春草相处几日看看,总要看看春草的意思,这事你也不好用强,真要那样,你与一筒有何分别?对不对?沈家老两口是否愿意?那孩子……孩子还小,你可做好当爹的准备了?这孩子春草是一定带着的……你干啥去?我还没说完呢!” “我去问问!”林淮大步走了出去。 秦无病张着嘴站在房内,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淮是去问什么,莫名的,他对林淮生出一种敬意。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诚布公的与王爷说明,他不想娶大长公主,理由是门不当户不对,他的目标是做一家之主……想到这,借着林淮留在屋子里残余的莽撞气息,秦无病大胆的走出房门,朝王爷的客房疾步走去。 …… 襄王爷的客房外,德喜垂首站着,见秦无病走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无病双眉一挑嘟囔着问道:“王爷知道我会来?” 德喜但笑不语。 秦无病推门而入,脚还没挨地,快速收回,双手赶紧将两扇门拉起合拢,转身便想跑。 可德喜是活的,他一把拽住秦无病,笑呵呵的道:“秦捕快还是进去,何苦来回多跑一趟。”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推开了门。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秦无病寒着一张脸,也没见礼,径直找了个离襄王爷和老和尚最远的绣墩骑了上去。 经过昨夜的深谈,秦无病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个案子要想查到真凭实据,难!但若是稍作准备,他可以让老和尚自己开口认罪,前提是要稍作准备! 襄王爷在此时与老和尚独处,还能是干什么?秦无病这个时候送上门来,襄王爷居然让他进,甚至还有等待的意思在里面,这是想干什么?说好的稍作准备呢? 如果襄王爷不是想要个结果,那让他进来做什么?皇家那点子破事非要让他知道,逼得他到时不嫁进去都不行? “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近一些,皇叔说天台寺后山的案子,他不知情。”襄王爷说的云淡风轻,秦无病听得脑子嗡嗡,这是要让他想办法让老和尚亲口承认! 可审讯是个技术活儿,玩的是心理战,前世这种审讯秦无病没少做,可那是在什么环境下?嫌疑人别管精神还是身体都处在某种边缘上,他会抓住嫌疑人性格上的弱处,加上手中已经掌握的线索,有节奏的攻击,直到嫌疑人彻底溃败。 可今日的嫌疑人……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老和尚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正眼都不看他。 秦无病想,这次审讯是不是需要他先跪地上磕一个?想到这,秦无病没好气的答道:“坐的再近,我也是捕快!再说,这驿馆隔音很差,王爷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襄王爷微微一笑道:“不管我住在哪,我屋里的谈话若是不想被人听去,便无人可以听到。” 秦无病想想也是,他瞥了一眼老和尚,又没好气的道:“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中清楚便可,认不认的,有何分别?再圈一次?” 老和尚面色顿变。 “你怎知只是圈禁?”襄王爷没给老和尚发飙的机会,这个问题老和尚也想知道答案,便没有即刻起身收拾秦无病。 “十一条人命,哦,不止,还灭了几个人的口,我不知道那十一人都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原本可以找个孩子杀掉……算是还有那么一点子良心!” “就因为没有杀孩子,还存有一份良心,便可以放过他了?” “我也只是推测,既然孩子都不忍心杀,那十一个人或许也非善人……” “恶人便可随便杀了?知道他们行恶,大可报与有司衙门,用得着他操心?!” “这便要看他杀人的目的了,若是单纯的替天行道,其实也未尝不可,眼下贪官污吏太多,指望有司衙门秉公处理,还不如自己动手,他的身份在这放着,谁又能说什么,但若是别有目的……” “如何?” “这世上有这么傻的人吗?神仙般的日子不过了,舍去后半生的逍遥为他人做嫁衣?这人岂不是比昨日的薛义同还要傻?” “你骂谁呢!”老和尚忍不住瞪眼怒问。 襄王爷和秦无病的对话犹如老和尚不在,这种漠视本就让老和尚不爽,秦无病再指桑骂槐的,老和尚如何还能忍得! “谁这么做了我便骂谁!”秦无病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像是比老和尚还气,他索性站起身对着老和尚问道: “你是不是曾无比得意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任谁来都找不到任何端倪?佛祖就没抽空给你托个梦,告诉你,你这是挖坑自己埋自己呢?” “你说你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人,好好的在你那仙境之中安度晚年呗,折腾什么呢?天台寺后山差不多算是无人能入,然后埋了十一具腐烂的尸体,我就问你,别的不说,挖坑都得挖一会儿?别管白天晚上,地上躺着十一个死的,旁边站着几个活的,一顿忙乎,守卫都是耳聋眼瞎的?任由活人抬着死人从前山走到后山,还爬到半山腰,还挖坑……你不就是自己埋自己吗?” “我先把你埋喽!”老和尚蹦起来朝秦无病就扑了过去。 秦无病一个闪身,带倒了绣墩,差点绊倒自己,狼狈躲避时他赶忙嚷嚷:“我能还手不?” “打死便当是他畏罪自尽了。” 襄王爷说的很慢,但吐字清楚,秦无病掏出双截棍,老和尚站住了脚。 “王爷是以德服人,我是以理服人!”秦无病嘿嘿坏笑了两声,甩着双截棍,边表演边说:“你几十年前就该被咔嚓了,多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反思一下?说深了你也听不懂,我这么说,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人家叔侄想要随时可取!这个案子不需要任何实证,照样能定你的罪,还绝不会冤枉你,你信不信?来,我说说你听听,哪错了你可以指正,不吭声便代表你默认,敢犯浑我便棍棍伺候!” 第84章 智斗老和尚(一)一更 秦无病说着挥舞着双截棍,左右手交替做了整套腋下传送的动作,最后将游离棍潇洒的夹在腋下,擦了擦鼻血,装作没有被自己的棍子打着,走到绣墩旁,扶起绣墩,规矩坐好,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 “案子发生在去年下半年,我不推测你们是如何谋划,只说那十一具尸体为何会在后山!” 秦无病又擦了下鼻血,继续道: “能想到将尸体扮成一家人的,也只有你!如此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的事,倒是与你的性子很相称!你的目的只是觉得好玩,如此一来,你觉得任谁都找不出端倪,因为这一大家子根本就不存在,可我来了!” “其实那十一个人即便不做装扮,也没人能找出他们是谁,一是因为腐烂严重,二是因为杀的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人,那十一个相互之间怕是都不认识,我说的可对?” 老和尚站在那里,开口不对,不开口也不对,今日别的话他没有听进去,可秦无病说的‘你的命他们叔侄随时可取!’却反复在他脑子里重复,好像只是一瞬间,他所有的体面在这间屋子里荡然无存。 “你不吭声,我当做你默认了,我接着说,天台寺是皇家寺院,想来知道你是被圈禁在寺中的人并不多,若单单是皇家寺院,日常守卫都不敢懈怠,更何况你是被圈禁的,守卫隔年一换,当值时都是几人一个岗,前山后山都会有,若是外人想买通守卫如此大动干戈的折腾,太难了!真当你死的?你好歹也算皇亲,有几个得用的人再正常不过,那些守卫在你眼皮子地下没办法折腾。” “当然,那些守卫你也不会大肆收买,但只有你可以想办法安排调动,比如你下山进城,明着暗着身前身后跟着多少人?西景别院的人就算有本事将尸体从前山搬到后山,挖坑埋了,那也是因为你将一部分守卫调走了,这事只有你能做到,这是你第二次脱裤子放屁,画蛇添足!非要布一个只有你才能破的局!你说不怀疑你怀疑谁?” “再说那送柴之人,我前脚刚说完这个送柴的可疑,后脚便收到死讯,知道我懂得验尸的就这么几个人,可尸体半路被劫走了……这里有个问题,送柴人没有送够柴火,以皇家寺院的财力,买些柴来应不是问题?酒肉你都穿肠过了,为何偏要寺中僧人去捡柴呢?这些安排,也只有你能做到!” “再有那个送肉的和送酒的,更是离谱!听见我分析的同样就那么几个人,俩人出门便找寻不到了,你就差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俩人咔嚓了!” “可你再怎么逍遥,也属圈禁,京城那边的诸多消息是如何传到你这里的?自然是有人主动联系你,想利用几十年前的恩怨,帮他完成这次拖延,你觉得有机会看到他们叔侄斗法,你便积极地添柴,等着看戏,所以我才说,认不认罪的,也不过是再圈一次。” 老和尚后退两步,跌坐到椅子上,又是搓脸又是挠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斗不过他,斗不过他儿子,连他孙子我都斗不过?” “皇叔……” “你不用劝我,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父皇不如三哥,他要坐上那个位置,那便坐,坐完总要还给三哥的后人……” “谁用你觉得?!你觉得太阳应该打西边升,它就打西边升了?”秦无病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我怎么听着像是你权高位重,都得听你的似的?你觉得你三哥好,他就得做皇帝,哪天你觉得他不好了,他还得乖乖的禅位?再说,就你这个智商,能觉出什么好坏来?” “若是三哥的后人继位,这天下必定比如今清明的多!”老和尚吼道。 “你见着了?你还知道天下?天下间都是什么?是黎民百姓!你都干了什么?只为了看笑话,你要了多少条人命?如若王爷不够智慧,着了道,这天下又会如何?会生灵涂炭!会尸横遍野!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秦无病进屋便带着情绪,眼下见老和尚顽固不化更是气恼,早就忘了今夕是何夕。 “襄王爷有两次继位的机会,他都没要,为何?因他心中装着天下,装着万民!他知道何为后果!而你呢?心里只装着自己,以自己的好恶去分辨对错,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就你这样的,你看上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老和尚恼怒的站起身,指着秦无病问襄王爷:“一个小捕快,如今都能对我呼来喝去的了?皇家的颜面呢?” “是呀,我一个小捕快如今都能在你面前嗷嗷,你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地步的?可在襄王爷面前,别说我一个小捕快,你随便找个朝廷大臣,看哪个敢在襄王爷面前放肆?!” 老和尚恼怒的瞪着秦无病,又不甘心的看向襄王爷。 “怎么还听不明白呢?你要一直好好的,你借我十个胆子,看我敢不敢这么对你说话!这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你偏要往下出溜,出溜到我都能教训你,你才知道要皇家颜面,想起自己跟皇上一个姓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想祸害皇家子孙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自己姓什么?诶,对呀,皇家姓什么?” 秦无病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先是作死,随后便是想着混吃等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不离静海那一块儿小地方,他根本不关心别的事,今日猛然间想起,没有多想便问出了口。 秦无病这一问,收到了襄王爷狠厉的眼神,他即刻知道自己又逾越了。 可老和尚以为秦无病是成心的,成心说他忘了自己姓什么,他怎能忘了呢? 老和尚重新跌坐到椅子上。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襄王爷的一个眼神也让他脑子清醒了些,刚才一激动说的有点多,还是闭嘴。 襄王爷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的问道:“谁找的皇叔?” 老和尚抬了下眼皮,又垂了下去,没有吭声。 第85章 智斗老和尚(二)二更 “七叔还是想保着他们?” “不是保!”老和尚踌躇了一下才道:“既然对你的差事没有影响……这小捕快说的对,真要较起真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秦无病又站起身问。 “就是这个意思!” “意思也不对!” “反正别查了,查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又开始自作主张,不查下去留着他们继续捣乱?你都沉淀了二十多年了,淀了吗?不还是心思多多?” 老和尚盯着秦无病看,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老和尚已经扭脸对襄王爷说道: “这许多年来,我甚少提过什么要求,今日我便舍下老脸跟你要了这个小捕快,然后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便告诉你,如何?” 秦无病眼珠子快瞪出眼眶了:“你不怕我把你气死?” “气死我之前,你得先有命活着。”老和尚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 襄王爷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啜了口茶。 秦无病急了:“这事王爷还用考虑?” “多新鲜啊!”老和尚得意的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用你换个秘密,是我吃亏!” “有我在多少秘密知道不了?就换一个,你当王爷傻?” “你能知道个屁!” “你做的那些事哪件我没说对?若是我不说出来,哪件不是秘密?” 老和尚愣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道: “那十一人都是落草在土石山的山匪,不知杀过多少无辜百姓!你是如何说的?你说那十人不是一个地方的,他们之间也未必认得……” 秦无病耸了耸肩,看向襄王爷。 襄王爷微微点点头。 老和尚这才知道上当了!之前他一直在装糊涂,没说认下,也没说不认,只想等糊弄过去后再想办法,可这个小捕快一直从中捣乱,此时更是套出他的实话,老和尚怎么不怒! “你可想好了!”秦无病趁老和尚发飙之前,从腰上抽出双截棍:“我急了连自己都打!”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鼻子底下残留的血迹,犹豫了一下,只这一下,襄王爷开口了。 “你先回去。” 秦无病诶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不是说你!”襄王爷喊了一句。 秦无病只得又转过身。 “回去后,暂时先不要出寺院了,好好想想!”襄王爷的语气很平淡。 “他跟我一块儿走?”老和尚像是根本不介意重新被圈禁,竟十分期待的看着襄王爷问。 “他,你带不走!” “老九!我就要一个小捕快……” “七叔想要的太多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找的我?” “若是诚郡王,你早就说了。” 老和尚彻底傻了。 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良久,老和尚才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停在秦无病身侧,原本落寞的表情突然间变成坏笑,道: “我告诉他们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他们说不能留着你,要不你跟我出家,至少能保命。” 秦无病连着冷哼了数声才找到调门:“我谢谢你全家!等我到了那边,第一个就来带你!” 老和尚哈哈大笑了两声说了句:“这娃娃我喜欢!”后,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门。 房内只剩襄王爷和秦无病。 襄王爷一直没有出声,秦无病倒是不客气的坐到了襄王爷的近处,也只是坐着,心里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拒婚的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突然,秦无病想起了一句话,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王爷,之前老和尚说,大长公主最像他?” “你听他胡扯,他被圈禁的时候,玉儿还不到三岁,或许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过,他自己认为的罢了。” 秦无病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他就没打算同意这门亲事,大长公主像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年,七叔在诸皇子中是唯一一位皇后所出的嫡子……” 襄王爷话没说完,秦无病敏锐的打岔问道:“就这么让他离开,他会不会……跑了?” 襄王爷促狭的看了一眼秦无病,笑呵呵的道:“你跑不掉的!他更不会跑。” 秦无病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读过什么书?”襄王爷问的很慈祥。 “不识字!” 襄王爷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也不能说不识字,认识一部分,笔画复杂的就靠猜了,写就更别提了,看书便犯困,根本读不进去。”秦无病还解释了一下。 “可惜你这脑子了!”襄王爷叹了口气。 “王爷怎知读书后的我是更好还是更差?” “倒也是!但书还是要读的,等到了京城,我给你找个师父,不需要你考功名,多认识一些字,多读一些书,能更明理!” “王爷,是这样,我觉得在金陵丢的河道银子我帮你找回之后,还是回静海比较好。” “哦?好在哪?” “家中祖母和母亲……” “可接到京城来。” “我还有案子未查明。” “京城有的是案子让你查。” “王爷准备给我个什么官?”秦无病马上来了精神。 “你大字不识几个,能当什么官?驸马还不够?” “驸马能去查案?还要刑部和大理寺作何用?” “驸马是审不了案子,但查案子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你有这能力,还不要俸禄,在京中又没有什么牵扯,一心只会秉公查案,这样的好事皇上怎会不应允。” 秦无病有些许激动了,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光了。 这不就是自己最想做的事吗?有案子可查,还不用看脸色的查案子,就像前世一样,只负责侦破案件,不需要审理案件…… “只是……”襄王爷拉了一个长音:“我说过,你莫着急,这事儿还得玉儿点头。” “若是,若是大长公主看不上我呢?我可还能如此查案?”秦无病满含期待的问。 襄王爷笑呵呵的端起茶杯,说:“若是玉儿不同意,我担心你未必能活着到京城。”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来,急道:“这是要过河拆桥吗?!成不了妹夫就不管我了?” 第86章 去而复返 襄王爷笑得更欢快了:“不是不管,如何管?不沾亲不带故的,我总不能派兵日日保护你?” “娶了大长公主,那些侍卫便可保我的命?” “娶了大长公主,没人敢再打你的主意!秦无病被杀,顶多找出杀你那人一命偿一命,也许还找不出那人!驸马被杀,哼哼,不用皇上,玉儿也能让那人满门为你陪葬!他们不傻!” “就知道上了贼船!”秦无病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懊恼的坐回椅子上。 “人这一辈子谁都要上船,有人有的选,有人没的选罢了。”襄王爷说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们想杀你,无非是不想让我身边有个得力的人,我又怎会让他们得逞!” 秦无病心里舒坦了不少,忙问:“后边怎么做?马上启程去金陵?还是再跟老和尚磨叽磨叽?” 襄王爷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你觉得七叔……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秦无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问我?我现在就算已经是你妹夫了,也没权利说处置的事?” “只是听听你的意见。”襄王爷笑道。 “听实话?” 襄王爷严肃的点头。 “老和尚的性子其实是好的,只是他接触的人不好!或许从他记事的时候开始,与他总接触的人就不好!你说他傻,他动起脑子来确实让人发愁,你说他精,他做的事确实也让人发愁!难得老和尚这把年纪还能有童真的一面,我与他没大没小的,也没见他如何,要么是真的看开了,要么……便是始终没长大,他应属后者,被人利用也不奇怪。” “所以呢?” “所以你收拾他没用!王爷想要知道的想必已经知道了,还想知道更详细的,老和尚不会说,王爷没觉得老和尚虽然看起来很偏执,但是也有他义气的一面……” “就冲你这句话,你的命我保了!”老和尚嚷嚷着推门而入。 秦无病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老和尚,转头悲愤的问襄王爷:“王爷这是想亲手挖坑埋我吗?” 襄王爷笑出了一脸褶子。 “刚才我若是说了另一番话,让他听了去……” 老和尚竟是听懂了秦无病的意思,他打断秦无病惊讶的问襄王爷:“你知道我在门外?” “你这不是废话吗?整个驿馆飞只苍蝇也得经过王爷同意,你在门口王爷能不知道?”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刚刚我还想保你性命……” “我谢谢你!”秦无病朝老和尚利落抱拳:“让人取我性命的也是你!” “我只是说你厉害……” “我再谢谢你!”秦无病再抱拳:“夸人能要命,我也是幸运至极!” “你这娃娃是不是疯了?” “那也是让你逼疯的!我好好的查案子,这一路上,这个想杀我,那个想灭我,我招谁惹谁了?!” 嚷嚷完,秦无病瞬间恢复了理智,他查的那些案子一旦查明,那些人不是丢了乌纱便是丢了性命,不杀他杀谁?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朝襄王爷垂头抱拳道:“刚刚无病……僭越了,还请王爷勿怪!” “为何不与我赔礼?”老和尚不依不饶。 “你想好了?”襄王爷突然开口看向老和尚问。 老和尚顿时没了气焰,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回京!” 秦无病诧异的看向老和尚,一时没弄明白这叔侄俩唱的是哪出戏。 襄王爷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起身请老和尚上座,老和尚不肯,襄王爷说:“此处只行家礼,不理其他!七叔能想明白,是我们李家的福分!” 老和尚这才坐在上首位。 秦无病瞪着眼睛看着叔侄二人谦和的礼让之后,分别坐定,他站在正中,问了句:“下一步是不是我跪下给二位磕一个?” “我知你心中不舒坦,好好一个静海县小捕快,家中富足,却无故卷入这趟浑水中。”襄王爷和善的说:“却又不能说无故,有因有果,周而复始,这也是缘分!你有这方面的才能,窝在静海县屈才了,出来见识一下,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能帮秦家撑起一片天!” 秦无病垂下了头。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娃娃莫惊慌,我会与他们说,莫动你性命。” 秦无病抬头同情的看向老和尚道:“老和尚你到了京城,千万别没事出去逛荡,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老和尚眼睛一瞪问:“你什么意思?” “你的脑子……堪忧啊!他们谁会听你的?他们连皇上的话都不听,会听你的?你除了辈儿大,还有什么?” “好了,你去跟他们说,明日咱们动身去金陵,让你们都收拾妥当。”襄王爷挥了挥手。 秦无病躬身行了礼,转身走到门口,忽又转头对老和尚道:“就冲你这份天真,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说完,推开房门出去了,耳边传来老和尚哇哇的叫声,秦无病笑了笑。 …… 秦无病满腹心事的回到房间,林淮和郭义竟等在里面,林淮正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们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去金陵。”秦无病进屋便说。 “王爷找你何事?我们过去都被挡在门外了,我着急找王爷做媒人呢。” “春草答应了?”秦无病倒是没惊讶。 “那自是当然!她爹娘也很是乐意。”林淮得意的说。 “你没告诉他们你家是侯门?” “我娶她,又不是我家娶她!” 郭义急道:“你有本事别姓林!真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急着找王爷就是为了让王爷揽下这个事,好让你爹无话可说?”秦无病倒是没急,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林淮傻笑。 “你娶了春草之后,可是要待在京中不再去军营?”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那自是不能,她留在家中照顾孩子,我去军营,早晚给她挣个诰命回来!”林淮激动的说。 “你可有被家族除名?” “啥意思?” “你虽是庶出,也是侯门之后,婚后你是走了,香草自然要留在府中,我就问你,你跳过你爹,用王爷的名号成了亲,以后香草带着孩子在府中的日子怎么过?” 林淮傻了。 第87章 决定 秦无病又道: “你刚才跑去问香草,也只是说你是兰宁卫指挥同知?香草也好,沈家老两口也罢,只以为你是个军爷,自然应承,他们若是知道你是侯门之后,你看他们的脑袋会不会摇的像拨浪鼓!” 郭义赶紧补了一句:“春草还带着一个孩子,虽说不是她生的,可这个孩子将来姓什么?姓林?你的嫡长子不是亲生的?这事还不传遍京城!” 林淮找了个椅子跌坐到上边,口中嘟囔:“咋还这么多事呢!”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他之前还佩服林淮的勇气,可勇气跟鲁莽经常是如影随形的,真的都想明白了,便会失了勇气。 “要我说,这事还需从长计议!”秦无病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先去王爷那里,帮沈家三口求得一起去金陵的机会,这一路上你既能与春草相互多些了解,也能有机会劝说王爷出手相帮!” 郭义马上接口道: “这个方法好!你现在找王爷做媒,王爷不把你扔回京城都算好的,你脑袋一热,想出来的都是理所当然!哪来的理所当然,武定侯在京城为你说定了亲事,连皇上都知道,你现在要王爷为你做媒?你多大的脸!” 林淮的头垂的更低了。 秦无病又说道:“正好这一路上你也想清楚,春草嫁给你断不能做妾,不然春草和孩子的日子好过不了,咱们救她又是为何?” 林淮腾的站起身话都没说直奔门口,秦无病大喊了一身:“回来!” 林淮站在门口转身诧异的问:“不是让我去跟王爷说吗?” “你打算如何说服王爷带沈家人去金陵?” “我,我就说,怕他们再让人欺负了去。” 秦无病摇头道: “西景别院的那些仆从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真正老实的,现如今都在牢中,等他们出来哪个还敢行恶?诶,话说到这,趁着天色还早,咱们一会儿是不是去府衙牢中探望一下一筒?” 林淮马上精神百倍道:“我正有此意!” 郭义无奈的摆了摆手问:“能不能先把王爷这关过了再说其他?” “正是!”秦无病忙正色道: “说怕沈家三口留下再被欺负,不妥!不如这么说,春草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老两口本就体弱,又有孩子嗷嗷待哺,即便留下银两怕是也难生存,更招贼人惦记!既然出手救了,自然希望他们的日子能好,不如跟着咱们去金陵,一路上有人照顾,等他们身体强健些再做安排不迟。” 郭义忙道:“就这么说!走,我跟你去!” “你去干啥?”林淮梗着脖子道:“这点事儿我能说清!” “我怕你不单只这件事说不清,还被王爷套出你心里的想法来,哼!到时你可别想带着春草走了!”秦无病说的倒是很轻松,林淮听完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襄王爷笑眯眯的眼神,求助的看向郭义。 郭义嫌弃的道:“若不是我一个人去,不太说的过去,真不想带你!” “那你俩去!三弟最能说……”林淮往屋里推。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我若是去了,这事肯定成不了!” 林淮还没再问,便被郭义拽着出了门,边走边给林淮解释:“春草那丫头有几分姿色,三弟若是去了,王爷定会多想,咱们仨中只有我说最不碍事,一会儿你便当做是陪我……” 秦无病喝了口茶,嘴角微扬,随后想起刚刚的谈话,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襄王爷说的对,每个人这辈子都要上船,只是有的人能选,有的人不能选。 他能选!若是现在他坚持离开,襄王爷不会硬留,而当他回去重新做回小捕快,那些人的目光也不会再停留在他身上,襄王爷若是再保全一二,他这条命也算留下了。 重新回去做个小捕快,像之前想的那样,这辈子按照退休标准生活,只需把方胖子哄好了,每日查查鸡鸭去哪了,猪羊为什么会少,催催税银,实在不行自己帮着垫上,偶尔碰上一起命案过过动脑子的瘾,家里让娶谁便娶谁,聊得来最好,聊不来便少说,一样白头到老!没孩子最好,要是有了孩子…… 若是父兄再遇麻烦呢? 他也可以先不回去,跟着襄王爷尽自己一份力,最终不管是否与大长公主有缘分,他知道襄王爷都不会亏待他,秦家也算是有个靠山,将来子侄之中若是有读书的料,他或许还能帮的上,来这世上走一遭,秦家养了他二十年,这是他回报的机会! 若半路命丢了呢? 秦无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呵呵一笑。 丢了便丢了呗!这一路上有的是他能动脑子的机会,也算尽兴!真说因公殉职,襄王爷必不会亏待了秦家,只是秦家后辈便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如此一想,上襄王爷这条船虽冒险了些,却好处多多,只是……秦无病想到了大长公主,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若是个傻的该多好!不知将来挨揍的时候,王爷会不会出手相救,若是离家出走,大哥二哥敢不敢收留……” …… 郭义和林淮很快便回来了,他们成功的说服了襄王爷,准确讲是郭义一个人说的,老和尚帮襄王爷点的头。 林淮见到襄王爷一个字没敢说,他说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喘气儿上,他怕襄王爷从他进气出气中看出端倪。 三人随便吃了口东西,便被林淮催着去府衙看望一筒去了,福尔摩斯四人自然是跟着。 这次没有陈推官带路,几人凭记忆走到杏林街。 秦无病那日当街暴揍了薛义同一顿,不知帮多少人出了心中的恶气,所以很快便有人认出了秦无病,有胆大的上前抱拳道谢,便接二连三的有人上前来,热情寒暄赞美几句,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面带凶相,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手中拿着几个碗冲到几人身前,十分诚恳的道: “陈某平生最敬侠义之人,知道几位都是京中显贵,陈某一介布衣原没那个福分与几位饮酒,今日斗胆敬几位一碗酒,谢几位为梧州百姓除去祸害!” 这人很对林淮的脾气,林淮二话没说,上前主动拿过碗喊道:“倒酒!” 秦无病双手抱拳,先是朝周围人拱了拱手,这才故作潇洒的说道:“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并非京中显贵,路见不平……” “你先喝酒!”郭义将一碗酒塞到秦无病手中,然后低声耳语道:“大哥像是又激动了,喝完赶紧走,不然,他可就拉着那人跪下拜了!” 第88章 赏赐 秦无病吓得仰脖喝下酒,拉着还想再添酒的林淮朝那人点了点头,便疾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再不去府衙,怕是没机会教训那个一筒了,王爷派人找来了!” 林淮的脑子可能少长了一块儿,也不去想秦无病怎知襄王爷派人来了,只知疾步前行,走的比秦无病还快。 “那人只是个捕快?却敢将西景别院的混世魔王揍了!” “可不,静海秦家的。” “跟我沾亲,我知道他,这小子打小瞧着就有出息!” “你跟他沾亲刚才怎不见你上前认一下?” “我见他时,他还小,二十多年了,他怎会记得我?” “静海秦家可有的是银子……” “听说他现在跟着襄王爷……” …… 身后百姓的议论声慢慢变小,几人已经遥望到府衙,身后又传来喊声: “秦小七爷!等一下!” 秦无病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只见那人正呼哧带喘的朝他跑来,可秦无病并不认识。 小福上前低声道:“那是钱家的管家,这是听到消息,急急赶来。” 小尔说:“我在梧州见的最多的人便是他!” 小摩冷哼一声说:“贼心不死!” 小斯说:“赶紧娶个七少奶奶回来,贼心就死了。” 小斯话音刚落,管家已经跑到秦无病身前,喘着粗气道:“秦小七爷,我们,我们三老爷,请你……” “你先歇歇,我替你说。”秦无病甚是体贴:“你们三老爷让你告诉我,莫听谣言,今晚无论如何要去家里吃席,可对?” 管家狠狠点头。 “回去转告你们家三老爷,就说无病风流倜傥,前途无量,实在无福消受钱家的好意!”说罢,秦无病朝管家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管家忙跟上去想要解释一二,秦无病忽的转身盯着管家问道:“我当街敢揍薛义同,你说我敢不敢挑了钱家的房盖,闹他个人尽皆知?!” 管家吓得呆立原地。 林淮狠狠的补了一句:“莫将我兄弟当成傻的!即便他傻,还有我这个大哥在!” 郭义一把将林淮拽走,喊道:“费什么话!再敢跟着,杀了便是!” …… 府衙门前的衙役自然认得这几位,很快宋浩青和陈推官便迎了出来。 宋浩青极热情的为几人引路,寒暄之词层出不穷,秦无病好不容易抓到空隙,说明来意。 听秦无病说他们想要探望薛义同,宋府尹停住脚,沉吟了片刻,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薛义同到了牢中,好像不太适应,加之身体上有伤,今早又不知道是谁告诉他,朱老夫人眼看就要不行了,薛大人官位难保,他,他好像有些不开心,一直不肯用饭,更不肯用药,刚刚还有人来报说是进气多出气少了,我刚刚命人去找了大夫,你们……” “还能不能经得住我两拳?”林淮大声的问。 秦无病扶额。 郭义忙说:“先看看再说。” …… 薛义同身上多了一些新伤,本是弱不禁风的公子,转眼便奄奄一息了,别说两拳,秦无病都怕林淮大声喊两句,直接吓死了他。 死是最好的解脱,还是多活两日,一辈子哪能竟是享福! 几人略有失望的出了府衙,天色已是渐暗,明日便要启程离开,回去驿馆还要准备明日出行的事,之前没有香草一家,他们骑马便可,如今要带着老弱病小,雇两辆车是少不了的,这些事,襄王爷可没说要管。 林淮回到驿馆拉着郭义忙的很,秦无病却被叫到襄王爷跟前。 “皇叔回寺中收拾一下,明早在城外汇合,一起去金陵。” 秦无病哦了一声,问:“老和尚为何不直接去京城?” 襄王爷笑了笑,看了眼德喜。 德喜转身不知从何处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副双截棍。 秦无病嘴张的老大了。 “皇叔肯回京,是你的功劳!我看你用盘龙棍,哦,双截棍,便命人打造了一副,你那副,能打疼人,却打不死人,真说要命的时候,便不顶用了,你回去试试这个,紫檀木为棍,精钢为链,棍两端都有精钢包裹,分量上重一些,平日你多加练习,莫死在自己棍下!” 秦无病张着嘴拎起双截棍,拿在手中端详半天,确实重了很多且精致了很多。 秦无病欣喜的忘了道谢,襄王爷笑呵呵的看着他说: “皇上那也会有赏赐,不日便会送到秦家,你不是一直想让家里成为皇商吗?宫里有些东西确实需要换换商家了。” 秦无病的嘴没法再张大了,他呆愣了片刻,德喜急得忘了降低音量:“你倒是谢恩啊!” 秦无病这才想到要讲礼貌,他还在犹豫是抱拳作揖还是跪下磕头,襄王爷已经挥手道:“下去,我要歇歇了。” 秦无病也没客气,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关好房门,急急的坐到椅子上,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双截棍,这才想起襄王爷刚才的话‘皇叔肯回京,是你的功劳!’ 老和尚跟着回京,这在秦无病看来是弃暗投明了,虽说襄王爷没有讲明里面的意思,秦无病也能猜到几分。 皇上登基后,应是想让老和尚回京,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皇家的颜面,更是新皇能稳定过渡的良药!可有人想蹦跶,皇上不想老和尚牵扯其中,但老和尚不但不回,还真的跟那些人掺合一块儿去了。 老和尚是嫡出,杀,野史留名;收,青史留名! 更何况老和尚是皇上爷爷辈的,哪是说杀便能杀的,可他若是还留在天台寺,免不了还被那些人惦记着废物利用,能把老和尚整回京,确实解决了皇上的一块儿心病,甚至可以说襄王爷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能带着老和尚回京。 可为何说老和尚回京是因为他?老和尚为何不直接回京? 秦无病琢磨一下,估计是他口不择言的不知道哪句触动了老和尚的心窝,而老和尚心内茁壮的童真或许是把秦无病当做了好玩的东西或者……宠物? 所以老和尚要跟着去金陵! 秦无病想到这不免心中气恼,却又无计可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 …… 第89章 途经永宁县 转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梧州,府尹宋浩青送到十里外,看着队伍慢慢的离开视线,他内心无比激荡! 宋浩青夹着尾巴做官很多年了,原以为讨到一个肥缺,哪知梧州这个地界有自己的山大王,他做府尹这些年与那缩脖子能躲进壳里的东西有何区别?! 如今可大大的不同了,他得意的扭脸看了看身旁的陈推官,刚想简单说两句,陈推官默默转身招呼都没打,走了。 秦无病和陈推官依依惜别的时候才知道陈推官的名字——陈浩南! 秦无病惊愕之下双手抱拳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南哥!” 陈推官眼泪便掉了下来,他哽咽了半天也没把‘病弟!’这个称呼喊出口,直到秦无病骑马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他还在恼怒自己刚才顾虑多多,喊声‘病弟’又能如何!好像他不想认下这个弟弟一样,此时他哪有心情跟宋浩青多言。 宋浩青对陈推官转身便走的态度非常不满,心里琢磨着回去后要如何如何,可他想不到的是,用不了多久,陈推官便是陈府尹,明州府尹——陈浩南! 而宋浩青则被降为静海县令,方胖子方如山则被调任北方任辽山县县令。 …… 襄王爷这回像是没打算隐瞒行程,舒舒服服的坐在宋浩青准备的马车中,倒是悠闲。 可苦了秦无病! 老和尚哪肯消停的待在车里,若只是跟在秦无病身旁斗斗嘴倒也无大碍,偏自打秦无病有了新双截棍,便升起励志心,稍有空暇,便会练上一练,生怕哪日不小心死在自己棍下! 老和尚未见过这种兵刃,竟像着了魔般,想起来便让秦无病耍一耍。 秦无病自是不予理会,老和尚便会像念咒般叨叨个不停,一开始秦无病还会以队伍行进中不便表演为由,试图说服老和尚,可老和尚说:“就这般速度,还没我走的快!咱俩停下练一会儿,再快马追上,根本耽误不了什么。” 秦无病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对抗。 而这种事,林淮和郭义自是躲得远远的,老和尚他们可惹不起。 更何况林淮很忙! 他原本给孩子找了个奶娘带在路上,可春草见了奶娘才知道人家自家也有孩子,春草不忍心让母子分离,林淮马上去了奶娘家,知道这户人家简单,除了夫妻二人和几个月大的孩子,便是公公婆婆,林淮干脆把一家子都雇了,奶娘照顾俩孩子,其他人照顾沈家三口,因价钱给的高,这家人自然百般愿意。 可即便有这一家人的照顾,林淮依旧每日带着郭义在春草车前车后忙乎,只有等晚上歇息时,二人才给秦无病出主意,明日这么着,或者那么着…… 秦无病忍了好几日,见老和尚依旧热情不减,秦无病有些绷不住了,他觉得有些毛病就是惯的,想起前几日在襄王爷面前那般放肆的胡说八道,好像也没什么事,他胆子便大了起来。 这一日老和尚再催马上前,没等老和尚开口,秦无病便道: “老和尚咱俩打个赌,看谁能憋着不说话,谁先说话谁输,赢了的那人可以要求输的做件事,当然是对方一定能做到的,怎么样?好不好玩?” 老和尚听得眼冒精光,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这一日,秦无病安静的度过了。 这一晚他们歇在永宁县的驿馆,这里离金陵已是不远,再走个两三日便能到了。 可谁知半夜忽就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直到天明不见停歇。 襄王爷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的雨帘忧心忡忡,终究还是晚了些!他心中不断的哀叹,皇上犹豫再三才下了这个决定,若是能再早一些,或许…… 这时老和尚推门而入,进来便嚷嚷道:“老九,我要跟小捕快住在一间,要不然我不知道他晚上有没有先开口说话。” “你休想!”秦无病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也进来了:“昨晚我可是偷听到你说话了,愿赌服输,你输了!” “好!我认栽,你说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做,然后咱们接着比!” “痛快!我要你做的很简单,”秦无病嘿嘿坏笑道:“以后事事听我的!” 老和尚已经准备好点头答应,然后好立即开始下一局了,听完秦无病的话,头在点的路上突然顿住,随即明白自己上当了,刚要耍赖,襄王爷开口了。 “这雨若是这般下法,只需一日,便会有地方受灾,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命丧洪水之中!”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竟也紧缩眉头,忘了吵吵。 “王爷莫急,或许过一会儿雨就停了。”秦无病劝道。 “云层太厚,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德喜!叫永宁县令来见我!” 德喜躬身应是,却又道:“主子多少用些粥面。”说罢看了眼秦无病,这才出门去安排人传话。 秦无病挑了挑眉朝老和尚使了个眼色,老和尚张嘴便道:“你看我有什么用,嘴长在他脸上,我虽是他长辈,他不吃,我还能硬灌?”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不劳烦七叔,我这就吃。” 说着,襄王爷坐到桌前,忽道:“看这天儿,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启程了,七叔可知金陵鸿运码头那五十万两用于修河道的银子是谁拿了?” 襄王爷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问完便开始喝粥。 老和尚愣了下神,眨了两下眼,才回道:“这事儿可没人跟我说。” “七叔怎么看?” “我没眼看!五十万两银子都偷,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们偷走银子并非为了银子,无病,跟七叔解释一下。”襄王爷说完低头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秦无病何等聪明,他知道这种事那些人不会跟老和尚提及,这是襄王爷想要用这件事让老和尚的心意更坚定一些,省得别人几句话便又给骗回去了。 第90章 永宁县县令 “这五十万两银子是户部费了半天劲儿,才挤出来治河用的,若是王爷跟着船到了金陵,下船发现银子没了,肯定恼怒之下忙乎找银子的事,别的事也就耽误了,可以说王爷的差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砸了。” “河道若不及时治理,赶上这样的雨天,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受灾,先不说王爷威名受损,灾情之后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赈灾,这时若是有人煽动,老和尚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老和尚手一挥道:“所以我说若是三哥治理天下……” 秦无病眉毛都立起来了:“你今天跑肚窜稀,想着昨天应该管住嘴有个屁用!你不得赶紧治病吗?好汉也顶不住三泡屎!想昨天能活到明天吗?” 襄王爷放下了筷子。 秦无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应景了,只盯着老和尚继续说道: “更何况三哥是否做得好,也仅限你自己想像!我就问你,坐到那个位置上,最基本的是不是心中要装着万民?万民都是谁?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出来的两个字,那是千千万活生生的人!水灾之后的灾民算不算?战乱之后的流民算不算?怎么就能为了自己,让天下跟着遭罪?” 老和尚又眨了眨眼。 “皇上登基才两年,励精图治,整饬吏治的心是有的,不然王爷也不会在这儿!他们有本事在先皇在的时候折腾,为何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还不是怕皇上将江山治理的……漂漂亮亮的,他们再无机可乘!” 老和尚这次听懂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说,以后你有事跟我商量,不说事事听我的,但一定要听听我的意见,你常年在山上都快成仙了,做人那点子事,你得听我的。” 襄王爷听罢,重新拿起了筷子。 老和尚沉思着。 秦无病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想问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德喜进来禀报道: “回主子,找人问了,永宁县令顾清河不在县衙,说是今早去了堤上,这永宁县边上有条子清河,往年也曾决堤过,顾县令不放心,所以去看看。” “不知是做戏还是真的如此爱民。”襄王爷沉吟道。 秦无病马上道:“我叫上林淮和郭义,找个人带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襄王爷点头道:“不可上堤!你们仨谁出点意外,我都没办法交代。” 秦无病顿时有点飘飘然,居然能与那两个侯门子弟相提并论!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何能相提并论,老和尚嚷嚷道:“我也去!” “哪都有你!”秦无病说着往门外走。 “有你便得有我!”老和尚嚷嚷。 “你多大岁数了?河边风大,你再……” …… 俩人吵吵着离开了,襄王爷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没人能说动七叔,偏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七叔爱听。” “是主子慧眼识人。”德喜笑嘻嘻的答道。 “这小子话糙理不糙,七叔能听进去,也算是解决了皇上一块儿心病!当年……唉,能见七叔这样,我便心安了,父皇和皇兄也可心安了!咳,何止是一块心病,这小子不知哪来的本事,一下子解决了皇上两块儿心病,真是!秦家有福喽!” …… 没等秦无病他们穿戴整齐走到驿馆门口准备出发,永宁县令顾清河急匆匆到了驿馆。 只见他身穿蓑衣,裤腿卷到膝盖,脚穿蒲草编的鞋子,手里拿斗笠,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顾清河已年过四旬,身材也算伟岸,却已经有些驼背,脸上沟壑明显,看着倒比襄王爷和老和尚还要年长。 几人不敢耽误,马上带他去见襄王爷,只老和尚很不高兴。 襄王爷得了禀报直接走到堂中,连道“辛苦!”,顾清河话没说便要跪下磕头,被襄王爷亲自上前拦住道: “昨日已经见过礼,今日无需多礼!德喜,命人准备姜汤和干爽的衣衫……” “王爷,先听下官一言。”顾清河忙恭敬的道:“一会儿还要再回堤上,换了也没用,这种时候也无寒气可言,实在是用不上啊。” “哦?一会儿还要回堤上?”襄王爷问。 “是!雨不停,不敢大意,下官不知王爷传见,刚要回衙门取些物什……” “顾县令之前在哪里就任?”襄王爷打断顾清河,却又和颜悦色的问。 “下官最初在罗城县任县令七年,后到合州县任县令五年,之后由提刑按察使谢羽谢大人举荐到永宁县任县令,如今已是第二年。”顾清河恭敬回答。 襄王爷双眉一皱问道:“罗城可是那个匪患不绝,无城郭廨舍的罗城?” “正是,下官刚刚上任之时,只能在关帝庙中处理公务。” 襄王爷又问:“合州可是那个县中遗民不足百户,一年赋税才十五两的合州?” “正是!” 襄王爷深吸一口气,激动的道:“谢铁面居然还长了一双慧眼!顾县令先去忙,忙完之后到驿馆来,我与你再作详谈!” 顾清河也不客套,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到了门口忽又转身拱手问道:“王爷!下官斗胆问一下,王爷的随从中是否有位静海捕快跟着王爷?” 秦无病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 襄王爷看了眼秦无病,秦无病赶紧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不知顾县令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前些日子遇到个棘手的案子,实是顾某无能,不辨真凶,只得厚颜找到谢大人,谢大人说不日王爷会到金陵,到时有位静海捕快能帮上我,顾某才有此一问。” 襄王爷哈哈一笑对顾清河道:“你先去忙,忙完再回来找他,不然,你让他听到有棘手的案子,你怕是回不了堤上了,快去忙!” 顾清河这才离开。 …… 第91章 永宁县县令(二)二更 襄王爷望着门外的雨帘,喃喃自语道:“多些这样的官吏,何愁不太平盛世!” 秦无病凑过来问:“顾县令待过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襄王爷冷哼一声道: “多此一问!罗城县远在西南,瘴疠盛行,山贼流寇不绝,前几年听说县已大治,我还琢磨谁有这份本事!合州县又远在辽东,曾经战火不断,所以县中百姓不足百户,去年听说合州人口剧增……这么一位好官能官若是没有谢羽,你猜他下一任会去哪?” 秦无病不知如何作答。 “吏部每年都有对官员的考绩,那些卓异,优异都给了谁?为何从未见过顾清河的名字?你可见他刚才穿的什么鞋?草鞋!哼哼!即便是想在我面前做戏,又有哪个官员肯如此辛苦自己?更何况还有一些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的……” 老和尚因为没能去河边,本就有些不高兴,这时候突然喊道:“早就说三哥……”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打断老和尚,转身对老和尚说: “你让你三哥歇会儿!被你挂在心里几十年了,有啥用?读过史书吗?谁能做到水至清?眼巴前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你没事翻旧账,跟个老太太似的……” “你读过史书?”老和尚不服气的问。 “我读没读过都比你明理!” “明理你不愿意娶玉儿?” “你!这是一码事儿吗?”秦无病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我听到你们仨在屋里嘀咕。” 林淮和郭义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我的事你少牵扯他俩!” “臭小子还挺仗义!不过,若是让玉儿知道……” 秦无病顾不上礼仪规矩,扑上去捂住了老和尚的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襄王爷哈哈一笑转身回了房间,林淮和郭义都松了一口气。 秦无病这才松开手,然后表情狰狞的威胁道:“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我练双截棍的时候,你别想再看!” 老和尚也不计较,只提醒道:“你今日可还没练呢,快,择时不如撞时,现在练!” “你瞎吗?外面下着雨……雨停了!” …… 即便是雨停了,顾清河赶到驿馆的时候,也已过了午时。 顾清河在驿馆门口脱去蓑衣,正要驿卒准备热水洗一洗身上泥印,德喜急忙忙走出来,亲自领着顾清河去换洗。 秦无病是看着顾清河进驿馆的,彼时他正被老和尚逼着在院中耍棍,他一直惦记着那件棘手的案子,便收起双截棍直奔襄王爷的房间。 老和尚怎会不跟着。 见他二人走了,林淮想去看看春草,郭义提醒他: “一天刚过半,你已经去了八次了,送过茶水,糕点,水果和醋,还亲手用树枝折成一个什么玩意去逗弄孩子,去问春草还疼不疼两次,问沈家老两口累不累一次,这次去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林淮原地呆愣了片刻,道:“那咱们也去听听顾县令会说些啥有趣的事,然后再去问问春草晚饭想吃什么。” 郭义边走边摇头:“一句废话分三段说,早饭想吃什么?午饭想吃什么?晚饭想吃什么?问完有何用?驿馆早早都准备妥当……你别瞪我,当我没说!” …… 等顾清河收拾妥当跟着德喜进了襄王爷的房间,屋里人已经齐了。 襄王爷没让顾清河行礼,指了指最近的座位让顾清河坐下,便问道:“当初在罗城,你是如何做到消除匪患,克服瘴疠,将县城治理得有模有样的?” 顾清河没想到襄王爷一句废话没说,上来便问起这事,忙起身答道:“下官先是写告示安抚百姓,命识字的日日念给百姓听,随后组织百姓征讨山贼流寇……” “为何不找附近卫所官兵?” “下官无调兵之权,更何况卫所内……也无多少兵。” 襄王爷示意他接着说。 “等山贼流寇少有侵扰后,陆陆续续百姓便多了起来,下官向西宁府衙借了些农具粮食,发给百姓,鼓励他们开垦耕种,罗城县本就年年交不上税银,下官便与府尹宋大人商量可否减免三年税赋……” “西宁府尹叫什么?” “宋大人姓宋名富,勤政爱民,却苦于无人可用。” “宋富!这名字听着不像是科考出来的官,那些人的名字全是典故。”老和尚翘着二郎腿点评了一下。 顾清河犹豫了一下起身道:“王爷,宋大人确实未曾金榜题名,但宋大人一心为民,他曾教育下官:绝不以温饱为志,誓无昧天理良心!” 襄王爷摆摆手道:“莫担心!只要是好官,能官,不拘是何出身!想来在合州县,你也颇费了些心神。” “合州县远比罗城县好治理,合州百姓是因为战乱才奔走他乡,等朝廷大军将北元打到草原深处,合州县便再无此类忧患,可流民还是不愿回来,也是怕极了!下官便重新丈量土地,划分田舍,并登记入册,合州附近木材极多,下官组织村民伐木建屋,如此一来,有田可耕,有房可住,两年时间合州百姓便耕耘有序,流民也尽数回归。” 襄王爷满意的频频点头。 “你之前待的那两个地方听着就不像好地方,”老和尚又开口了:“这永宁县也算富饶,你是不是也跟着富了?” 顾清河不知老和尚是谁,见他坐没坐相,说话毫不知礼,襄王爷却没有斥责,想来身份不一般,便恭敬的答道: “永宁县确实比罗城,合州富庶不知几倍,但是也有两患,一患为盗贼太多,别的州县盗贼都是夜间偷偷摸摸的作恶,可永宁的盗贼大白天便敢行窃,根本不将官府衙役放在眼里!下官初到之时,先摸清他们的底细,带人将其中一支的盗首抓住,之后允其戴罪立功,以盗治盗,颇有用处。” “永宁县二患便是水患,永宁县所处之地低洼,又有黄河支流子清河流经,一旦遇到暴雨连天,或者黄河水势凶猛,都会危及永宁!下官今日走在子清河堤上也是想看看,平日里加固的堤坝可有不妥当的地方,及时修补,也可防患于未然!” 老和尚指了指顾清河对襄王爷说:“这小子不错!是个好官!” 秦无病忍不住道:“用你说?!你要不要问问可是三哥派来的?” “我说他好也不行?”老和尚瞪眼道:“嫌我话多,走,咱俩到院子里练练去!” “到院子里也是我练练,跟你有何关系?” 襄王爷也不理二人斗嘴,而是严肃的问顾清河:“你觉得今年可会有水患?” 第92章 当兵的如何 顾清河先是惊讶静海捕快竟能在王爷面前如此肆无忌惮,随后又被襄王爷的问题难住了,这要如何回答? 眼见顾清河一副为难的样子,襄王爷笑呵呵的道:“只是听听你的意见,又不是让你拿主意,你切莫紧张。” 顾清河松了一口气,这才道: “王爷可知黄河上游有个龙蟠峡,那地方说是大禹治水的时候立了一个铁旗杆,上面刻着分寸,龙蟠峡水涨一寸,下游水涨一尺,为叫下游知道上游的水势,不知哪年有人想出了用羊皮吹胀了,上面绑好写了字的竹签顺河漂下,好叫下游的人知道上游水势预备着护堤!因子清河是黄河支流,与黄河息息相关,下官便命人守在黄河与子清河交汇处,等着消息,昨日收到回报,上游已水涨三寸!” 秦无病惊呼:“下游就要涨三尺!” 顾清河点头道:“正因如此,下官见昨夜暴雨,才忧心忡忡!” 襄王爷不由得紧皱双眉,他这趟南下以修整河道为主,自然十分关注河道上的情况,并要求河道总督一有问题及时回禀,可他至今未收到水势上涨的消息,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贪婪!襄王爷沉着脸,内心却是一片酸楚! 老和尚听罢也收起了二郎腿。 顾清河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襄王爷,襄王爷沉声道:“有话便说!” “这……只是开始!” 郭义忙问:“你是说水势还会涨?” 顾清河点头道: “眼下还没到涨水期,每年六月初一到八月底,为大江大河涨水期,如今只是五月中,可看这天色,今晚或许还会下,这般的大雨若是下上两日,莫说永宁,便是周边地势高些的地方怕是也难保全,更不要说黄河沿岸了,去年与前年还算平稳,可今年……怕是躲不过去的,且怕是要大涝!” 林淮急道: “我们兰宁那边缺水缺的跟啥似的,撒泡尿都觉得浪费,这边还要年年防水!若是能把这边的雨分给兰宁一些就好了!” 没人理林淮。 襄王爷阴沉着脸,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心中忍不住自责!为政者自当权衡利弊,可权衡来权衡去,所做决定便一定利大于弊吗? 之前他觉得往年无事,是河道总督范守康虽也贪婪,但做事尚留有余地,如今才知不过是天未发威! 水患是历朝历代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难题!正因无力对抗,当雨水不断,受灾严重时便像那地动一般被人说成天谴!洪水过后何止田毁人亡! 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不容有失,他知道这时候治河晚了些,奈何国库空虚!奈何手中无可用之人!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本不该这时候大动干戈,若不是捉襟见肘,举步维艰,又怎会将他请出,来面对这些虎狼!那些人不也正是想到皇上骑虎难下,才这般安排,若是连老天爷都相帮…… “我问个问题!”秦无病一句话打断了襄王爷的思路:“顾大人刚刚说去年和前年还好,也就是说前两年江南一带受水灾的地方并不多?” 顾清河点头道:“永宁县地势低,若是永宁县无事,江南及黄河下游其他地方只要严加防范,理应不会有大问题……” “可惜,不是官官如你,更何况……谎报灾情便可轻松中饱私囊!户部尚书与河道总督做的一笔好账!”襄王爷说完冷笑数声。 秦无病听完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这里的人都信得过!”襄王爷见状沉声说道。 这一句话让老和尚与顾清河都心内一颤!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道: “若是前两年还算安稳,却无人修坝固堤,眼下离涨水期不远,想让某些人突然转性,怕是难!既然当官的参差不齐,当兵的如何?” 襄王爷眼中一亮,没等他开口,林淮抢先嚷嚷道:“那还用问?军营之中各个都是好汉!” 秦无病只当没听见,静静的看着襄王爷。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道:“先说说你的打算。” 秦无病抿了抿嘴,他能想到的是上一世抗洪抢险的画面,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员,那时他也是现在这般年纪,还在当兵…… “眼下别说修堤还是固堤,想要抢时间便要人多才行,这些事若是花银子临时找百姓去做,怕是有银子也难一时找到那么多人,找到了也不好调配,难免有人从中中饱私囊,耽误进程,不如找附近卫所官兵,一个卫所负责一处河堤……” “德喜!”没等秦无病说完,襄王爷突然起身道:“即刻传话江南都指挥使邓铭,河南都指挥使陈忠两日内到金陵见我!即刻安排,咱们快马赶赴金陵!” 襄王爷说完看向秦无病:“给你两日时间帮顾县令将那棘手的案子查明,然后即刻启程到金陵!”说罢又看向老和尚道:“七叔愿意跟着我,便去准备一下,即刻出发,若是想……” “我盯着他查案!”老和尚指了指秦无病。 襄王爷挥了挥手,林淮着急的问:“我们呢?” 襄王爷不耐烦的说:“随意!你们俩若是跟着我,沈家四口要安顿好,既要帮人家,便要有始有终!” “王爷说的对!我们带着他们慢慢走。”郭义赶紧答道。 “可……”秦无病担忧的道:“离涨水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王爷无需一路骑马急行,身体……” 襄王爷哈哈一笑道:“我在军营中急行军,几日不下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那时王爷多大,现如今……” 襄王爷摆了摆手道: “此处到金陵快马加鞭不过一日,明日这个时候,已经进城了,无须担心!等着河道总督想出法子修整河堤,哼!你说的对,紧要时候用军队最是稳妥!” 秦无病知道后面的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见襄王爷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心中不免感叹。 他却不知,这一刻的真情流露,让襄王爷对他维护之心更重! …… 第93章 棘手的案子(一)二更 顾清河觉得有点迷糊,怎么呼啦啦的一阵风似的,襄王爷便走了? 秦无病感慨的叹了口气,朝顾清河拱了拱手道:“烦劳顾县令跟我说说那案子的情况,刚刚王爷说了,只给我两日的时间,无病不敢耽误!” 顾清河连连点头。 众人因送王爷都站在驿馆门口,秦无病说完便带着顾清河向驿馆里走去。 林淮走的最快,一下便不见了踪影,等秦无病带着顾清河进了房间,林淮耷拉着脑袋也进来了,竟是没慢多少。 郭义哼了一声问:“门都没进?” “说是正睡着。” “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谁不正经了?”老和尚兴奋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林淮和郭义同时看向秦无病,他俩可拿老和尚没辙。 “想听便坐下听,不想听便回屋睡觉去!”秦无病没看着谁,三人都不吭声了。 顾清河心里更是好奇不已‘他只是个捕快?’ …… 顾清河说的棘手的案子便发生在永宁县城内。 县城内的落第秀才何英轩新婚不到十日,新婚妻子便惨死家中。 何英轩家中做些小生意,也算吃喝不愁,其上有父母在堂,还有一位大哥已成家,嫂子吴氏过门已有两年,尚未添丁。 亲家姓吴,也是永宁县人,与何家算是通家之好,大嫂吴氏便是何英轩新婚妻子的堂姐,两家可说是亲上加亲。 死者小名莲儿。 吴家与何家都在县城内,离得不算远,婚后几日吴氏对这位堂妹甚是照顾,每日早早起来教堂妹何家规矩,公婆喜好,姐俩儿也是妯娌,相处的好,公婆看着很是高兴。 因何吴两家关系匪浅,有些规矩便没那么计较,这一晚,何英轩的岳父吴贵在何家饮酒,有些喝多了,何英轩便送岳父回去,晚上便歇在岳父家。 转日一早,吴氏像往常一样起身后等着堂妹出来,一同做早饭,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想着小叔子没在家,便干脆进屋去喊。 这时公婆都已起身,忽听哭声震天,吓得老两口忙过去看,只见吴氏坐在何英轩新房门口嚎啕大哭,老两口进屋一瞧,莲儿已被人割断喉咙,早已身亡! 何英轩和岳父吴贵收到消息匆匆赶到家中,吴贵突见女儿无故而亡,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大吵大闹,招来附近居民将何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何家百般劝解无用,最终吴贵告到县衙。 “顾县令即刻便亲自带人前去查看了?”秦无病听到这里问道。 “是,永宁县甚少发生命案,即便盗贼猖狂时,也只是偷盗,未曾伤人性命!若是此案不破,我担心会有人有样学样,便是顾某教化之责!” “顾县令可查到了什么?” 顾清河叹了口气道: “那何家是个两进的院子,公婆住在正房,两个儿子分别住在东西厢房,家中有一个小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住在前院倒座房,我们到何家的时候,何家的院子都快挤满了人,好在西厢房内无人敢入,胆大的也只敢在房门口看上两眼。” “死者莲儿和衣躺在床上,仰面而卧,锦被盖在胸口以下,被褥上全是血迹,周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何家院子不大,若是曾有打斗,或者死者曾有过喊叫,其他人必会知晓。” “仵作仔细做了查验,死者除了被人割断喉咙,全身并无其他伤,显然并非奸杀,而家中又并未丢失财物,也不像是盗杀,我便将何英轩及其家人,还有周围邻居全部带到县衙询问,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仵作可说了死亡时间?” “说是没多久,应是天亮左右被杀。” “你带去衙门的这些人说的都能对上?”秦无病问。 “是!我只好带着衙役又去了趟何家,仍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我是这么想的,莲儿遇害时若是在梦中,自然不会反抗,可卧房的门有没有上门栓,不得而知!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熟人进屋,她毫无防备,而吴氏具备这个条件又是第一个发现死者被害的,我仔细询问了数次,甚至要对她用刑,吴氏始终说自己冤枉,她说她与堂妹自小玩在一处,感情甚好,如今又嫁到一家,成为妯娌,吴氏高兴还来不及……” “她即便想杀堂妹有也不会用这种方法。”秦无病说了一句又问道:“都有谁知道那晚何英轩不在家过夜?” “我也曾想过凶犯这是趁着何英轩不在家时动手,可知道何英轩不在家的,除了何家人,便是吴家人,何英轩赶车将吴贵送到吴家时,已是戌时末,这时吴家人就算知道何英轩需要留宿吴家,有人想要去何家,怕是也进不去,何家的院门肯定会在里面上门栓,再说,吴家为何要杀自己家的闺女?” “所以,凶犯极有可能是何家的人?” “我是这么想的,能让死者毫无防备的进屋,只能是婆婆,嫂子,丫鬟,粗使婆子……” “这几个人顾县令肯定都反复问过话,未发现任何端倪?” 顾清河点头道: “这位婆婆面容和善,与邻里间关系融洽,吴氏也说婆婆对她很好,婚后两年从未刁难过她,哪怕她至今未曾给何家添丁,婆婆也没有责怪,我问话时,这位婆婆只知一味的抹眼泪,眼睛早已肿胀发红,他家虽说不愁吃穿,但娶个媳妇儿也需积攒些年月,娶回家便杀了,图什么呢?” “吴氏便不多说了,那个小丫鬟只有十二岁,问点什么,便吓得直哆嗦,整句话都说不出来,再有那个粗使婆子,看着很老实,不善言辞……” “到了县衙,哪个百姓善言辞?” 顾清河呵呵一笑道: “我不仅在县衙问话,也曾在何家问话,这个粗使婆子也是个苦命的,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孤身一人做些粗活养活自己罢了。” “何家还有俩男人。” “我询问了邻居及相熟之人,何英轩的爹为人圆通,能说会道的,生意做的也好,案发之后,他除了叹气,便很少说话,而何英轩的那位大哥,却是个有些呆傻的,日常起居全靠吴氏照顾……” “这么一说,竟像是无人会作案。”秦无病搓了搓手,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94章 棘手的案子(二)一更 “正因如此,我才厚着脸皮想找谢大人帮忙,如今盼来了秦捕快,还望秦捕快能帮顾某解决这个难题,不然,势必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学了去,那便是永宁县的祸患!” 秦无病也不客气,起身道:“走,咱们先去趟何家!” 老和尚一听竟第一个冲出了房门。 “你干什么去?!”秦无病喊道。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等本事!”老和尚冲在前面嚷嚷道。 “你既然能看出来是谁,那我就不去了!”秦无病站住了。 老和尚转身指着林淮说:“那我就把他不正经的事告诉老九!” “你赢了!走!”秦无病摇头说道,然后大步向前。 郭义扭头看了眼林淮,意思是你怎么不动? 林淮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迈腿跟上,口中还嘟囔着:“三弟如此为我着想,我怎能让他单独前往,春草那,等回来再去探望。” 郭义瞪大双眼走在林淮身侧低声问:“你现如今已是把兄弟排在春草后面了?” “怎么可能!”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王爷临走时如何嘱咐你我二人的?三弟如今是别人眼中钉,随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竟然……” “有我在,谁敢动他!”老和尚的耳朵甚是好用,没等林淮辩解,先一步嚷嚷道。 顾清河前面带路,心中更是对这位小捕快充满好奇! 林淮恼怒的朝郭义喊道: “说我啥都行,就是不能说我不够义气!三弟若是遇险,我必定冲在第一个!”说着,林淮话风一转:“这不是在县城里嘛,又是顾县令的永宁县,离金陵这么近,谁敢在这里动手?我不过是担心咱们都走了,春草有个啥事,身边无人帮衬。”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驿馆门口,驿卒已将马牵了过来。 “你留下照看春草他们。”秦无病翻身上马后朝林淮说了一句。 “不行!我得跟着你!”林淮说罢也翻身上马。 这时福尔摩斯四人从驿馆里跑出来,小摩无比激愤的问:“七少爷怎可抛下我们?” 秦无病一个头两个大:“我去查案,又不是去打猎,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叫什么事?” 可惜,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行人一个没落,一炷香的功夫后,都站在何家的小院子里,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 何家的人倒是都在家,忽见来了这么多人,各个气质与众不同,若不是顾清河也在,何家人怕是要去报官了。 此时天还阴着,又临近傍晚,光线已有些昏暗,且让人觉得很闷热,院子里人一多,更让人烦躁不安。 秦无病进了院子,顾清河还在介绍,他便开始四处查看。 他先看了看院门的门栓,还亲自上手试了试,又看了眼倒座房,这才进了内院,将正房,东西厢房都检查了一遍,最终停留在西厢房内,也就是死者遇害的内室,谁也不知道他在查什么。 老和尚站在院子里片刻便热的受不住了,直问有没有用井水冰过的西瓜,一行人中除了秦无病,没人敢如何他,顾清河更是听见襄王爷唤他七叔,此时眼见老和尚不耐烦的表情,便想着叫人赶紧去买个西瓜来,可偏在这时,秦无病开口了,顾清河便忘了这事。 “何家的几位请上前一步,我问几句话。”秦无病擦着脑门上的汗,站在西厢房的门口喊了一句。 顾清河赶忙将何家老两口,吴氏夫妇,何英轩,以及丫鬟和婆子挨个拽到秦无病面前。 “我问你们答,据实说便可,不用紧张害怕。” 秦无病说完,何家几人更紧张了。 秦无病先看向丫鬟和婆子,问道:“你二人睡觉时谁会打呼噜?” 众人都是一愣,那婆子指了指自己。 秦无病点头,又看向吴氏问道:“那日你推开房门的时候,可曾想过弟妹尚未起身,房门在里面被拴住?” 吴氏原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这几日被县衙屡次叫过去问话,已不像最初那般吓得不知如何作答,虽说秦无病问的问题与顾清河问的不同,但她没有犹豫上前一步,答道: “正因为等了半天没见莲妹出来,便想着莲妹尚未起身,所以我是先敲门,见无人应,才试着推了一下门……” “就是说,按照常理,你弟妹若是未起身,这门应该是推不开的。” “是!” “何英轩!”秦无病严肃的喊了一声,何英轩明显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 秦无病先仔细打量了一番,何英轩倒是一表人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些文人的气质,可惜是个落第秀才。 “你婚前与吴莲儿可认得?” 何英轩赶紧摇头道:“虽说大嫂是吴家人,但我们小一辈甚少有来往。” “你是何时知道自己要娶吴莲儿的?” 这个问题让何英轩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何时知道的?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爹娘。 秦无病厉声道:“我在问你,你看他人作甚!” “实在是记不住具体何时知道的,好像是去年……” “那就是说,不是自小定的亲?” “不是。” “你考中秀才后没想着先把亲事定了?” “没……。” “顾大人,何为落第秀才?”秦无病突然又看向顾清河问道。 顾清河虽不知此问目的何在,还是很配合的答道:“过了童子试便是秀才,接下来考中乡试便是举人,若是没考中便是落第秀才。” 秦无病点点头,又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看向两位老人问: “老大的脑子……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生病或者磕碰过?” 吴氏迅速垂下了头。 众人这才注意到何英轩的大哥表情有点怪异,一直傻笑不止,见众人看向他,他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往吴氏身后躲。 顾清河忙道:“说是小时候发过一回热,之后便这样了。” “老大的婚事是如何说定的?” 无人应答。 吴氏一直垂着头,秦无病却能感觉到她在落泪。 林淮哎呀了一声喊道:“你好好查案子,管人家婚事是如何说定的作甚?!” “没有他这桩婚事,吴莲儿又怎会被害!” 第95章 棘手的案子(三)二更 秦无病这句话一说完,整个院子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唯独老和尚是个例外,他正抱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西瓜,琢磨着怎么弄开,听见大家惊讶的动静,赶忙高声问: “可是那小子嫌弃新娘子,想要更好的,便动手将人杀了?” 何英轩吓得不轻,连连摆手道:“我当晚并不在家,吴家众人都可作证,怎会是我杀的?!” 秦无病背着手,边走向老和尚边说道:“你倒是实在,不解释有无嫌弃,先说自己不在场,我说是你动手了吗?哪弄的西瓜?” “这家人不好!我刚才问有没有西瓜,他们也不理,我去井边一看,井水里泡着一个西瓜!我就弄上来了。” 秦无病回头看了眼小福,小福立即过来掏出怀中匕首,几下便把西瓜切好了。 “小尔,去街上买俩西瓜还给人家。”秦无病说着拿起两块瓜走向顾清河。 “顾县令可还记得死者当时的样子?” 顾清河接过瓜说:“记得,仰面躺在床上,被人割断喉咙。” “身上盖着什么?”秦无病几口吃完一角瓜,抹着嘴问。 “锦被盖在胸下。”顾清河比划了一下。 “死者遇害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永宁县这个时候晚上睡觉还用盖锦被?” 顾清河双目越睁越大。 “新婚夫妻,床上放着应景的锦被再正常不过,可盖在身上,还是整整齐齐的,说不通?不说天有多热,身边又没有别人,晚上睡着了翻个身,被子还能这么整齐吗?” “是凶犯杀人后盖上去的!”顾清河激动的喊了一句。 秦无病点点头,想去再拿一块儿西瓜,却只见满地西瓜皮和正在抹嘴的老和尚,林淮和郭义。 他叹了口气问:“凶犯为何要为死者盖被子?” 顾清河皱着眉想了想道:“为了让死者看着更像是睡梦中被杀!” “我也这么觉得!只不过画蛇添足了!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清河拧眉思考,秦无病顺手将顾清河举着的瓜拿了过来,几口吃了,然后说出两个字: “女人!” “还是伺候人的女人!”秦无病又补充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吴氏。 吴氏脸上还挂着泪痕,惊恐的连连后退,口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你们看她作甚?这世上就她一个女人了?”秦无病没好气的问。 众人的眼光又聚到何英轩他娘身上。 “哎呀!非得是这院子里的?我为何刚刚会问起门栓?吴莲儿一个人在屋里睡觉怎会不插门栓?可她就是没插,才会给凶手可乘之机!” 顾清河忙问:“你怎知不是凶犯敲开的门?” “死者刀伤在何处?正面下颚!死者屋内哪里有血迹?被褥之上!若是有人敲开了门,要如何行凶才能不让死者反抗,乖乖躺在床上被杀?” 顾清河像是恍然大悟,可随后又问道:“若是何英轩动手呢?他假意住在吴家,半夜回来行凶后,再赶回吴家……” 秦无病摆手道:“你没见他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住在吴家,吴家人可有跟你说过他形迹可疑?” 顾清河摇头。 “他既如此胸有成竹,那便是当晚确实安排的很妥当,他想买通吴家人大半夜帮他又出又进的,想来不是易事!” 何英轩刚松了一口气,秦无病突然指向他厉声道:“行凶之人虽不是你,但你是主谋!” 何英轩的爹娘同时啊了一声,双双瘫坐到地上,吴氏赶紧上前搀扶。 何英轩面色煞白,嘴唇抖了抖,刚要出声辩解,秦无病却不给他机会! “房门为何没有上拴?因你去送岳父前偷偷跟吴莲儿说给你留门!我说的可对?”秦无病眯着眼问,随后又道:“我刚才问丫鬟和婆子谁打呼噜?为何要这般问?她俩住的地方离院门很近,你要吴莲儿留门自然不止留屋里的门,还有这院门!” “吴莲儿是新媳妇儿,她定是害羞,不愿别人知道你当晚急匆匆赶回来,又拗不过你便答应了。” “你与她如何约定的?你走后,院门肯定就上了栓,吴莲儿要等家里人都睡着了才会偷偷去院子里,放下院门栓,我刚才试了试,还是有动静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婆子打呼噜,丫鬟听不到便也说的通了,等转日清晨,命案已发生,乱哄哄的,还有谁记得是谁打开的院门?” “我问过粗使婆子几次,婆子都说是她晚上上的门栓,早晨开的院门。”顾清河忙道。 “她怕担责,也或许记不清了。” 婆子忙道:“真是记不清了,又怕,怕挨板子……” “我看这小子第一眼便知道他不是个好的!”老和尚可能是瓜吃多了,站在院中插着腰,底气十足! 何英轩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为何要杀她?”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 “你还有脸称自己是秀才!读过的圣贤书都就着饭吃了不成?你大哥呆傻不好娶亲,吴家看在以往交情上愿意将自家女儿嫁过来,这件事最委屈的是吴氏!可有人问过她愿意与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好听!你也觉得吴氏应该的?可怎么到你身上便说不通了呢?” “吴莲儿或许长相普通,或许性格木讷,因为什么都好,总之一直没有说定亲事,于是吴家便想再次与何家联姻,你父母自觉欠了吴家人情,没有不应的道理,可你不愿意!你为何不愿?因为你是秀才?” 何英轩连连后退,只会说:“不是!不是!不是!” “你不愿意可以在婚前想各种办法退亲,为何偏要在婚后取人性命?!”秦无病厉声问道。 何英轩听罢反倒不退了,反而高喊道:“无凭无证你怎能断定是我?!我是秀才,你们休想屈打成招!” 秦无病双眉一挑,呵呵一笑问道:“我说了,行凶的人不是你!只要找到行凶的人,算不算有凭有证?” 何英轩顿时面色慌张。 第96章 棘手的案子(四)一更 林淮上前一步道:“三弟,哪个是行凶之人,大哥这就去将他抓来,看这小子还嘴不嘴硬!”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我现在还不知。” 何英轩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顾县令一查便能知,这种事向来瞒不住。”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何英轩又浑身紧绷。 顾清河听到这里,虽已明白凶犯作案的手法,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查,他走近秦无病低声问:“秦捕快刚刚说凶犯是女人,却又不是何家的人,何英轩虽是主谋却并没有参与行凶,只是提前安排妥当,若是何英轩买凶杀人,我该如何查?”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黑,又没有月光,勉强能辨认院中的人,秦无病先对吴氏说道:“可否点灯?” 吴氏赶忙进屋取油灯。 “顾大人之前也说过,永宁县很少出命案,想来若要买凶,价钱必定不菲,何家虽说不愁吃穿,何英轩突然要一笔银子,怕是家中不会不知,更何况他刚刚成亲,家中也未必拿的出来!” 顾清河紧缩双眉道:“不是买凶那便是有共犯!他会找谁?” “这要看他为何要杀新婚妻子!” 秦无病说着看向何英轩。 这时吴氏举着灯笼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更显何英轩面色惶恐瘆人。 “你是秀才,觉着自己肚子里都是文章,喜欢吟诗作赋,一直想娶个读过书的女子好被看添香,可家中偏偏为你定下了吴莲儿,若是我所料不差,吴莲儿怕是不通文墨,大字不识一个?” 吴氏赶忙点头道:“莲儿未曾读过书。” “只因那女子没读过书你便杀了她,你是畜生不成?!”林淮哇呀呀的就要拔剑,郭义按住林淮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急什么?听三弟把话说完,即便是他亲手杀的,也轮不到你动手。” 老和尚笑嘻嘻的凑过来说:“这种事我知道,定是这小子早早与别家姑娘私定了终身,又拧不过家中的安排,便想出这么一计!” 顾清河顿时明白了:“对!若是没有她人,婚姻之事他愿不愿意的,便也受着了!凶徒便是与他私定终身那人!” 秦无病刚要开口,只见漆黑的院门口闪进一奇形怪状之人,老和尚蹦了一尺多高大喝一声:“何方妖孽!” 小尔怀抱俩西瓜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秦无病嫌弃的看了眼老和尚道: “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我教你做事!主人家没让你吃,你自作主张吃了人家的瓜,我命人买两个回来,算作补偿,你叫唤什么?” 老和尚还要争辩,秦无病却又转头说起了案子: “我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位秀才看上,宁愿为了她,布下这杀人的局?” 这次顾清河脑子显然清明了许多:“这女子既读过书,家世或许不错,又或许曾经不错,这女子身边一直有伺候的人,而这起凶案便是那女子身边伺候之人所为!” 秦无病点头,朝顾清河拱手道:“我的差事办完了,剩下的便留给顾大人,我们明日一早赶赴金陵,或许还能追上王爷。” “怎么就完了?”老和尚急道:“我还没听够呢!不说是棘手的案子吗?吃个瓜的功夫就完事了,哪棘手了?” 顾清河面色窘迫,秦无病咬牙切齿指着老和尚问:“你长了几个脑袋?能装下多少事?查案子必须能头脑清醒,才能抽丝剥茧,顾大人这正想着呢,咔嚓一个大雷,顾大人的心就跑到河堤上了……” “就没人能帮他?永宁县的捕快呢?你不就是捕快吗?” “一样吗?懒得跟你废话,等见了王爷真需要讲讲这事,向我们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不能寄希望于处处都有……” 顾清河轻咳了一声,指了指何英轩还没开口,何英轩抬腿便朝门外跑,林淮飞身而起如老鹰抓兔般将何英轩拎在手中。 “看来他与人私定终身的事不是什么秘密,顾大人多找几人问话便能问出来,尤其是吴家人,定会知无不言!后面也就容易了。” 顾清河双手抱拳道:“还要劳烦秦捕快将何英轩押送至县衙,我一人怕是整不住他!” “这有何难!”老和尚衣袖一挥:“咱们便走一趟县衙!”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顾清河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 最终老和尚怕淋雨,先快马加鞭的回了驿馆。 秦无病几人压着何英轩去了县衙。 走到半路,已是大雨倾盆,几人早已全身湿透,反倒是不在乎,只顾清河甚是着急,他几次想说劳烦秦无病将人送到县衙,他先去堤上看看,奈何县衙中无人认得这些人,而他能调动的人此时都在河堤上忙着加固河堤。 秦无病明白顾清河的心思,便喊了一句:“快些将嫌犯送至县衙!” 一行人雨中加快了速度。 顾清河心中不免感激,雨势强劲,河水湍急,之前修好的河堤便会有不牢固,甚至损坏的地方,所以他着急回到河堤上,有个什么紧要的事也好马上处理。 等到了县衙,何英轩被带去牢房,一行人又匆匆出了县衙,秦无病走在顾清河身侧问:“河堤之上若是缺人,我们几个,顾大人可随意调配!” 顾清河赶忙拱手道: “顾某先行谢过!眼下还能应对,只怕阴雨连连!跟你说句实话,我今日盼着王爷能住下,那样一来,根本不用我操心河堤之事,府衙也好,卫所也罢,这个时候早就派人来加固河堤了!” 秦无病马上低声问道:“襄王爷是皇上的叔叔,我这还有一位皇上的七爷爷,顾大人看能不能好用?” 老和尚的辈分是高,可惜名声太小,即便如此,顾清河还是借用了老和尚的名号试了试,到了天快亮时,府衙便派来二百多人帮着加固河堤。 …… 天一亮,秦无病他们一队人马缓缓出了永宁县城,顾清河没来送行,听说是在河堤上睡着了,秦无病仰头看了看放晴的天,长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站金陵!秦无病有种预感,除了河道银子丢失案之外,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第97章 路中遇袭 因带着香草一家,一行人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秦无病想着丢失的那五十万两银子不免有些着急,可看着林淮快咧到后脑勺的大嘴,便没有提出先走一步的要求,一行人便这么不快不慢的向金陵进发。 秦无病知道林淮不可能让他带着福尔摩斯四人先走,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两天,没必要让春心荡漾的林淮为难。 老和尚可不知秦无病的想法,他见林淮骑着马整日伴在香草车旁,忍不住问秦无病:“老九不在,他当我是死的?” “你和王爷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老和尚瞪着眼睛不高兴的说:“我还是他叔呢!皇上正经的爷爷!” “谁跟你排辈儿了?我是说关系,咱俩啥关系?朋友!我能跟王爷论朋友吗?” 老和尚听罢愣了下神,随即眉飞色舞道:“有道理!他不是不怕我告状,是觉得我根本不会告状!” “就是这个理儿!”秦无病真诚的点头。 “既如此,你下马练一会儿双截棍,昨日忙乎一天,你练的有点少。” “现在赶路要紧,等到了金陵,我再补回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叫赶路吗?放羊都比这快!” “你还知道放羊?” “哼!想当年我也是走过一些地方的……” 老和尚话还没说完,众人都听到了打斗声,那是兵器间猛烈的撞击声和喊杀声。 林淮眉毛都快瞪出额头了,他看了眼左侧的小树林:“真他娘的有人,小福,跟我去看看……” 没等林淮说完,树林中打斗之人,准确讲是两拨人已经打出树林。 林淮迅速下马挡在春草车前。 秦无病定睛一瞧,高呼道:“二龙!” 二龙高声回应道:“奉王爷之命暗中保护秦捕快!” “你不是押人上京了吗?” “半路有人接走了。” 秦无病兴奋的下马,高声喊道:“小福,小尔保护好老和尚!二哥你自求多福!小摩,小斯跟我上!” 林淮忙问:“我上不上?” 秦无病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看到埋伏之人根本不是二龙他们的对手,此时绝对是检验这几天练习成果的时候,他怎能不兴奋!对于林淮的问题,他只喊了一句:“你随便!”便冲到二龙身侧:“这个让给我!” 二龙说:“这个最难打。” “那你来!我换一个!” 二龙带来有四十多人,而埋伏的人不过二十上下,人数本就占优,再加上二龙带来的人属于什刹海体校毕业的,而那二十多人显然是民间杂耍团体,根本不够打。 二龙成心把这些人引到大道上来,秦无病走过去的功夫,便见十几个没有分配到对手的人迅速将车马围在中间,尤其是老和尚,除了身边的小福和小尔,又多了好几个人。 秦无病快速的扫了几眼对手,只看他们身后背着弓箭,便让秦无病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没有二龙他们,他岂不是要被当成靶子,射成筛子! 秦无病拎着双截棍寻找着发泄的目标,突然让他看到一张熟面孔! “是你!”秦无病大喊一声,指着那人便走了过去。 那人早就看到秦无病了,恨不得即刻飞扑过来,奈何跟他打在一处的人功夫了得,他一时摆脱不掉,正急得不行,秦无病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人忍不住双目放光,只要杀了秦无病,他们便算是完成了任务,而他知道秦无病几斤几两,上次是有点蒙,这次定要速战速决! 这人正是之前在明州府衙街前与秦无病动手之人,之后虽被抓到府衙,转眼便被蔡友坤放了,谢羽曾问过秦无病可能画下这人的容貌,秦无病画不下来,却记忆深刻。 那一场架打的秦无病虽胜犹耻,怎能不记在心间! 秦无病到了那人身前,一眼便看到那人眼中的精光,秦无病挑了挑眉,促狭的问:“是不是很想跟我单挑?” 那人忙着应对,半天才回了一句:“我怕你不敢!” “激将法对我没用!你说你们漕帮好好的负责漕运,跟那些人搅和到一起图什么呢?” 秦无病拎着双截棍站在一旁观战,那人听了秦无病的话,一个走神,挨了一剑。 “让我来!” 秦无病喊了一嗓子趁机向前。 此时周围差不多都打完了,二龙在命人打扫战场,活的绑起来,死的挖坑埋了,忽听秦无病豪迈的一声吼,二龙不得不走了过来。 林淮和郭义也听到了,二人即刻冲了过来,老和尚哪里还待得住,嚷嚷着:“等我一下!”也过来了。 秦无病这个时候冲上前可说万无一失,即便自己技不如人,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笑呵呵的前腿弓后腿绷,将游离棍架子夹在腋下,左手成掌护在胸前,说:“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双截棍!那天的不算!” “哪来的废话!打呀!你那只手挡前面管个屁用,人家手里有剑,小心给你来个壮士断腕!”老和尚站在一旁哇哇直叫。 秦无病咬牙切齿的喊道:“把他嘴给我封上!” 话音刚落,游离棍离身飞出,直奔那人面门,那人身上有伤,行动稍一迟缓,将将躲过游离棍这一挑,秦无病知道一击不成,顺势向后一甩,棍随人起,只听‘啊……哒!’游离棍狠狠劈向那人肩膀,正是那人受伤之处,只听一声惨叫,那人躬下身子。 秦无病顺势反握外挑,游离棍又重重砸在那人右脸,直接将那人掀翻在地,两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是眨两下眼的功夫。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收起双截棍,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半边脸,直嘬牙花子,得多疼啊!他刚要说点什么,只听旁边一声“啊……哒!”熟悉的棍子奔着那人脑袋就去了,秦无病吓得飞身而起,朝出棍那人撞去。 “哒你妹呀哒!”秦无病扶着差点被他撞倒的老和尚,怒不可言:“你从哪偷的我的双截棍?!你不知道留活口吗?!” 老和尚拎着秦无病之前的双截棍,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有残留的兴奋。 第98章 漕帮 “我问你呢?你从哪偷的我的双截棍?”秦无病真是急了。 老和尚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没能出击成功,他也急道:“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试试你这老棍子好不好用!” 秦无病喘着粗气,四下里看了看,这地方谁能管皇上他七爷爷?所有人都回避他的眼神,林淮和郭义正假装认真的研究那人的伤势。 林淮说:“毁容了!” 郭义说:“牙没了!” 二龙更是忙着指挥人干这干那,福尔摩斯四人倒是齐齐看着秦无病,可有什么用呢? “来,咱俩好好唠唠!”秦无病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指了指道边说。 老和尚把双截棍收入怀中说:“这个是我的了,你别想着要回去。” “你留它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 “你知不知道用不好伤的是自己!你不想好好活了?全天下你辈儿最大,好好在阳间当爷爷不好吗?下去之后便是孙子了!” “孙子爷爷都一样,这棍子我要了!” “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偷的?” “就刚才,你带着新棍子,不要旧棍子,旧棍子就在马背的包袱里,那我稀罕,我要!” 秦无病仰面看了看天,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问道:“老和尚,你一辈子为所欲为的,就没人能管管你吗?”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我母后为了生我是九死一生,身子一直没缓过来,没精力管我,谁还会管我?他们巴不得我被养废了!” “你这不是都懂吗?怎么还在废的路上越走越远呢?” “我都这个岁数了,不废下去还能干什么?!”老和尚突然吼道。 秦无病吓了一跳,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老和尚,突然怒起来,竟让秦无病有些不知所措,只见他挠了挠脸,嗯了一个长音,才说道:“送给你可以,但是……” 话没说完,老和尚背着手嘟囔了一句:“不听废话!”扬长而去。 秦无病顿时心中万马奔腾,暗暗发誓到了金陵破了河道丢失银两的案子,打死不跟皇家人再来往! 福尔摩斯四人同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谁也不敢上前劝慰。 二龙敢! “秦捕快!二十三名埋伏之人,无一人漏网,死七人,轻伤十一人,重伤五人!” “跟我报数是几个意思?” “王爷说遇事之后全听秦捕快安排。” 秦无病想仰天长啸!这是多大的误会!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 “秦捕快!”二龙见秦无病仰面看天不吭声,便又喊了一声。 “你见过王爷了?” “自然!” 秦无病也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襄王爷的侍卫大部分都在金陵,二龙手里没这么多人,襄王爷既然快到金陵了,有些安排自然要到位。 “大哥!”秦无病突然想到了林淮,这位下岗的从三品,想来有很多战后经验,其实二龙也有,奈何有王爷的误会在,二龙不会擅自做主。 林淮过来的倒是快,秦无病说自己要去收拾老和尚,剩下的事让林淮和二龙帮忙解决安排。 林淮自然痛快答应。 …… 秦无病说是要去收拾老和尚,可走近老和尚,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和尚像个孩子一样,正开心的挥舞着双截棍。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在道边找了块儿大石头坐了上去,郭义便走了过来,蹲在秦无病身侧安慰道:“你哄着就是了,他身份在那,别说是你,刚才便是皇上在,也只能由着他。” 秦无病点点头。 “王爷既然派人来护送,咱们便不用那么着急,王爷眼下要办的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秦无病嗯了一声说:“我想尽快把河道丢失的银子找回来,然后,便回静海。” 郭义扭脸看了眼秦无病,笑了笑说: “你这样的真是少见!我跟了王爷也有几个月了,能在王爷面前肆无忌惮说话的也就你一个,如今多了这位祖宗,还就能听进去你说的话,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多高兴呢,你可倒好!” “累心!” “回静海就不累心了?我最烦一大家子见面的时候,长辈要训话,同辈的,哼,什么兄友弟恭!还不都是装出来的,不累吗?还是出来好。” “不一样。” “你之所以觉得待在静海轻松,那是因为事情都让你父兄扛下了,你多大了?还要他们帮你扛?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你这点心思,定会再给你几个大脖溜!” 秦无病搓了搓脸,没有吭声。 “这么跟你说,身份再尊贵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更何况没身份的。” 秦无病想想也是,刚刚被老和尚带的有些孩子气了,他眨了两下眼,突然问道:“你知道漕帮?” 郭义被秦无病这种跳跃整得愣了下神,才说道:“知道,怎么了?” “跟我说说。”秦无病也蹲到地上,与郭义面对面,态度极是认真。 “要说漕帮,就得从文宗说起,文宗之前南粮北运基本都是海运,我听我祖父说起过,那时候最多一年能运360万石!海运比漕运运量大,速度快,还省银子。” “那为何要改漕运?” “因为倭寇!也不知这些倭寇从哪冒出来的,反正文宗皇帝下令‘片帆不得下海!’” “海运被禁了便只能走漕运,漕运可是块儿大肥肉!可那些人只想着赚银子,不想着疏通河道,或者说,这些人两边都想挣,这边挣着运粮的钱,那边还伸手找朝廷要疏浚河道的钱,朝廷哪里负担得起,文宗便挂榜招贤办理漕运。” 秦无病点头道:“这便有了漕帮。” “对,漕帮虽属漕运总督节制,但如同虚设,你想啊,漕帮要自己建造粮船,并负责疏浚运河河道,修堤护堤,收粮运粮直至京城,那得多少人?多少银子?可这些银子又不是朝廷花,朝廷只与漕帮结算漕运的账,你说谁能管他们?” “这一趟下来需要不少人?漕帮哪来这么多人?” “他们可不傻,为何叫帮?最先承接漕运的那些人眼见做起来有些费事,便找人给文宗递折子,请恩准开帮收徒,以便统一粮务,文宗准了,便有了漕帮!” 第99章 狗皮膏药 秦无病道: “所以这个漕帮,说官不是官,因他们并无品级,可又说民不是民,因他们能在自己的地盘做主!” “就是这意思!但是漕运走的是淮京运河,沿途的那些官员为了分得一杯羹,哪有不与他们打交道的,但也不敢用强,漕帮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为何不重开海运?倭寇还在?” “你是不是静海人?倭寇还在不在你能不知?几十年前就没了,真要有,你还能安生的活着?” “那就重开海运啊!”秦无病站起身。 “漕运是多少人的金饭碗,那是你想开便能开的?”郭义也站起身。 秦无病望了眼周围,已经收拾的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了。 他口中嘟囔道:“漕帮的人为何要杀我?” “你怎知他们是来杀你,不是来杀……”郭义低声询问,看了眼玩累了的老和尚。 “谁会想杀他?杀他有何意义?即便是想嫁祸也不会找漕帮的人来动手!” 郭义愣了一下,急问道:“你说他们是漕帮的人?” 秦无病点点头,然后对林淮喊道:“大哥,刚才我打的那人可有性命之忧?” 林淮跑过来说: “无大碍,中了一剑在肩膀,被你那两棍子打的骨头可能有些问题,这要进城后让大夫看了才知,眼下已经止了血,没有性命之忧。” “能否腾出一辆马车,只我与那人在车里?我要问话。” “没问题!这些人骑来不少马匹,也有辆马车,想来是装弓箭用的,都藏在林子里,这辆马车我用来装那些伤重的,然后让春草的爹娘将就一下骑马,腾出一辆马车给你。” 秦无病点点头。 ……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队伍重新上路了。 秦无病面色铁青的坐在车里,眼前那人气息微弱的躺着,身旁坐着老和尚。 秦无病跟老和尚商量:“你不该姓李,你姓高。” “为何?” “你是块儿狗皮膏药!” “你猜你这句话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会如何?” “只有小孩子被欺负了,才会找大人帮忙,你多大了?” “嘁,你说破大天,我也得跟着你!” “你是打算听完了好给那些人报信儿?”秦无病说完便后悔了,老和尚能跟着回京已经是最好的表态了,像他这种忽高忽低的智商想玩无间道,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老和尚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他们也配!” 秦无病不敢再多言,老和尚便如愿的坐在他身旁。 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的上路,秦无病缓缓开口道: “我说你听,你愿意回答便吭一声,不愿意回答便只听着,我倒也不是非要你答。” “淮京运河从江南直达京城,中间与黄河有交汇处,但我不明白你们偷河道银子,拦着王爷修整黄河是为哪般?想来黄河决口对你们的漕运也没有好处。” 那人像是身上的痛楚剧烈了些,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琢磨着,你们漕帮可不是谁想使唤便使唤的,上次为了印子钱的事,你们当街杀了人,府尹大人照样放了你们,可见你们也是惹不得的,惹不得归惹不得,你们还没到目空一切,为所欲为的地步,所以,你们哪来的胆子偷那五十万两银子?” “我,早该,杀了,你!”那人睁开一只眼,艰难的蹦出几个字。 老和尚眼睛一瞪,伸手就掏出藏在怀中的双截棍,秦无病吓一跳:“你又抽什么风?他这样的……用你?” “只有他这样的,才用我!” “你要么好好坐着听,要么出去骑马玩,你选一个。” 老和尚哼了一声收起双截棍。 秦无病摇了摇头又看向那人道: “你什么时候都杀不了我!可知为何?因为我有天护着!” 老和尚竟认同的点了点头。 “刚才说到哪了?”秦无病思索着。 “说你有天护着。”老和尚提醒道。 秦无病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温和的道:“你闭嘴!” “你们这个帮派常年与地方官吏打交道,手下又都是穷苦的百姓,一边苦哈哈的运粮,一边要将辛苦钱分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纤夫拉一辈子纤还是纤夫,扛包的苦力扛一辈子包还是苦力,银子都让谁挣去了?只是那些贪官污吏吗?你们帮内便都是干净的?” “再说回那五十万两银子,你们被官府坑了一道,便想着从官府身上拿回去,也不分是哪个衙门口的功和过,你们心里嘴里天天骂着当官的心黑眼瞎,你们自己呢?那是用于修河道的银子,修河道有多重要你们不知?水灾关系着多少户人家的性命你们不知?你们的心又干净到哪去了?” “运银子的船走的是淮京运河,是你们的地盘,你们通过船吃水的情况推断出船上的东西可能是什么,大概有多少,这些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你们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下船走了旱路,你们知道船上查检银两的方法,有个内鬼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便真敢行动,还是那句话,你们哪来的胆子呢?若是连襄王爷带的银子你们都敢偷,淮京运河上每年上缴的税银早晚还不都进了你们漕帮?你们是盼着皇上调兵灭了你们?” “哦,是了,你们觉得偷银子这事谁都查不出来!但,有个办法可验证是否如你们所想……叫换位思考!若你们是襄王爷,如何看待这起丢银子的事?” “你想,不论是谁在淮京运河上动手,能逃过你们漕帮的眼睛吗?这不是给你们身上泼脏水嘛,你们能干?这时候你再想谁能有本事偷这五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所以襄王爷知道银子丢了,一点没着急,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我们才来金陵,听明白了吗?你们让人坑了!是谁给你们送的消息?又是谁说服你们动手?这个人居心不良啊!” 那人浑身一紧,一支眼惊恐的盯着秦无病,眨都不眨,像是在等秦无病接着往下说。 第100章 金陵城门外 “他们坑你们一次还不够,接着又坑了第二次,这次坑的有点大,你们明明是来杀我的,却不知我们这些人中有个比襄王爷辈分还高的皇亲在,他老人家是皇上的七爷爷,因年老体衰不能跟着襄王爷策马狂奔,便被安排在我们这边,你说你们是来杀我的,可我偏说你们是来杀皇上七爷爷的,你猜结果会如何?他们没告诉你这位祖宗在我们这?但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 那人绷着身子像是想坐起来。 “你才年老体衰呢!”老和尚不乐意的嚷嚷了一句。 “谁家七爷爷不年老体衰?怎地到了皇上这就成你这样子了?没个爷爷的样儿!若不是因为年老体衰,你为何不跟着襄王爷快马加鞭赶赴金陵?” “为了看着你!” 那人见秦无病与和尚斗嘴斗的带劲,无暇顾及他,不免显得有些焦急,他想劝自己别听秦无病胡说八道,可秦无病说的有理有据,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只盼着秦无病再多说两句,他也好找找破绽,辨一下真伪,至于秦无病和老和尚都说了什么,他竟一个字没听进去。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秦无病瞥了一眼那人说道: “还想听什么?你听得懂什么?为何要偷治河道的银子?皇上要各地官员填补亏空,又派襄王爷南下,不少官员吓得尿裤,伸手找你们漕帮要银子的官员很多?是不是有人跟你们说,那些银子不偷也会被河道上的官员贪了? “淮京运河是你们的地盘不假,但是你们想上船可没那么容易,船上没有接应,你们水性再好也只能在水里憋着!” 老和尚来了兴致:“你是说他们先是潜在水中,等时机成熟再冒头?” “你问我干什么?你应该问他!”秦无病指了指那人。 “你打坏了他的脸,又没打坏他的脑子,他傻呀跟我说实话!” “不用他开口回答,你盯着他一只眼,便能知道答案!” …… 队伍当晚歇在了路边,天不亮便再次启程,走了一天,终于在傍晚,伴着金色的余晖到了金陵城外。 秦无病之后没再与那人多说什么,只等进了金陵城找个大夫,将所有伤者医治差不多了,再看看襄王爷的意思,想让这些自诩义气摆第一的人老实招供,难度有点大,但他自信他推断的不会错。 可秦无病没想到,想进金陵城居然这么难! 只见金陵城门外,以襄王爷为首站着文官若干,武官若干,不知道什么官的若干,远远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 秦无病知道这是襄王爷在向世人宣告老和尚的回归!没秦无病什么事,他可以跟在林淮和郭义身后,再不济走在春草车旁,没人能注意到他。 可老和尚是谁?是膏药! 秦无病去哪,老和尚便去哪,整个队伍本就不长,秦无病骑着马已经绕了好几圈了,马都不乐意了,更何况老和尚。 “你能躲哪去?属王八的?”老和尚跟在秦无病后边急吼吼的道。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那些人是迎你的,我算老几?” “你若娶了玉儿,便是我侄女婿,若是娶不成,我还可以是你舅姥爷,你说你排第几?!” “排第几今日也轮不到我在你身侧,你赶快离我远点,自己主动把自己送过去,我们也好早点进城歇息!” “你想得美!撇下我一个去遭罪,绝对不可能!” “怎会是遭罪呢?那些人定会花言巧语哄你高兴,你美还来不及呢!” “我不爱听他们说话,就爱听你说话!” “你离我远点!” …… 最终,秦无病没能拧过老和尚,实在也是没法再转了,因襄王爷派人过来说:“不许再胡闹!” 秦无病生无可恋的骑在马上,身侧是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老和尚,秦无病几次想掉转马头,飞奔而去,但是他知道,老和尚一定会跟过来,只要是秦无病不愿意的事,老和尚都十分愿意,且执着的要将这件事做成。 于是,秦无病站在老和尚身后半步,在金陵城外,接受了除了襄王爷外其他所有官员的跪拜! 这中间有新任的江南总督田文谦,江南都指挥使邓铭,河南都指挥使陈忠,河道总督范守康,还有提刑按察使司谢羽,金陵府尹郑拓…… 秦无病的内心是澎湃的,表情是视死如归的,眼神是望向远方的,双手和双脚是颤抖的! 官员们行了跪拜之礼后,嗡嗡的一阵歌功颂德,秦无病只听见嗡嗡声。 秦无病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江南省各级领导中间,面无表情。 林淮和郭义站在人群外羡慕的看着秦无病。 林淮笑呵呵的说:“你看三弟在朝廷大员面前,依旧气势十足!” 郭义说:“之前我还以为他也就是仗着王爷惜才,才敢那般没规矩,如今看,倒是低估了他!这阵势换做是我,怕是也要紧张的双手冒汗。” 站在旁边的小福说:“七少爷现在肯定也在冒汗。” 小尔说:“不止冒汗,双腿还在颤。” 小摩呵呵一笑道:“七少爷现在肯定很想飞走。” 小斯认真的问:“一会儿需要动腿,他该怎么办?” …… 好在没给秦无病当众展示动动腿的机会,官员们怎能不为襄王爷和老和尚准备轿辇? 在各级官员的簇拥下,二位皇亲都上了轿辇,秦无病还在原处站着。 老和尚因已出家,并没有俗家封号,自然也没有仪仗,可襄王爷有!秦无病只觉得眼前突然五光十色,各色大旗小旗,华盖,孔雀稚尾,进善幡,朱团扇…… 也不知道都从哪变出来的! 秦无病看着人流慢慢的走远,长长呼出一口气,暗骂老和尚一辈子长不出头发!这分明就是老和尚成心报复! 老和尚坐在轿辇中笑得正欢,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接着笑,他觉得刚才秦无病的样子,足够他笑个把月的,但还要再继续想个办法,不然个把月之后笑啥? …… 第101章 驿馆堂内开审(一)二更 仪仗,轿辇,随行的官员终于进了城,有些官员不时满面笑容的回头看向秦无病,频频点头示意,很有攀附之意,秦无病依旧站的笔直。 林淮和郭义迅速跑到秦无病身旁开口就是一顿夸,秦无病却说:“我小腿肚子抽筋了,快扶我走两步。” 林淮顿时嫌弃上了:“瞧你这点子出息!真要是看到敌军的千军万马,你还不得尿裤!” “一样吗?”秦无病一瘸一拐的活动着双腿:“我何德何能眼看着一二品的大员给我下跪行礼?” “那是给你行礼吗?” “我知道不是,可……那个老秃驴!我迟早找回来!” 等秦无病活动开了,几人赶紧上马追进城。 …… 金陵,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度不凡的风水佳境,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亦屡屡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而其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除了京城,怕是没有哪座城能与之媲美! 可这些跟秦无病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开始非常后悔来金陵了! 襄王爷这次依旧住在驿馆,只对劝说的官员说:“若是有银子安排我的吃住,便用这银子先把亏空填上,这几日你们便辛苦些,回话都到驿馆来。” 官员们也便不好再劝了。 今日襄王爷和老和尚下了轿辇,便将一众三品以上的官员留了下来,齐整整的坐在驿馆堂内。 秦无病几人到的晚了些,本想在外面逛一逛,等襄王爷开完会了,再进去,哪知德喜一嗓子,秦无病便成了堂中唯一一个站着的。 襄王爷抿了口茶介绍道: “他是静海县一名捕快,姓秦,家中从商,但他天赋聪慧,屡破要案,对本王帮助很大,这次防洪固堤也是他想出了军队参与的法子,本王觉得甚好!” 秦无病心中那一万匹马可就管不住了,他一时想不明白襄王爷这是想干什么?烤全秦吗? 只听襄王爷又道: “历朝历代军队参与赈灾救灾的先例,有但并不多,通常都是朝廷出银子粮食,分发到地方,由地方州县府衙带领百姓自救,哼!大部分都被父母官贪了去!可调动军队所需粮草更甚,还拿什么赈灾?” “而眼下,咱们不是赈灾,而是防灾!黄河弯弯绕绕历经数省,下游主要分布在江南省与hen省,召集附近的卫所修整河道,加固堤坝是最快捷之法!粮草自然少不得,但与百姓的性命比,都可舍得!” 听到这里,秦无病觉得自己可以退下去了,后面没他什么事,哪知襄王爷指了指他道:“你也说两句。” 秦无病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是什么会议?部长级的会议?他一个小捕快发言讲防洪?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襄王爷明知故问:“七叔笑什么?” “你看你把这娃娃逼的,原本细长的眼睛,瞪成了球!” “七叔小瞧他了,他书读得不多,但本事不小!” “是不小!白骨都能辨男女!永宁县令几日不能断的案子,他去了看两眼,问两句,凶犯便出来了……” “哦?”谢羽激动的起身问道:“可是那起新婚几日,新娘子便被割喉而死的案子?凶犯是谁?” “除了她那自诩甚高的秀才夫君还能是谁?”老和尚翘起二郎腿,得意的道。 “可他当晚并不在家!顾县令在信中讲的很细,我看罢便觉得只有等秦捕快来……” “他故意不在家,还嘱咐新娘子留门,然后让自己之前私定终身的女人安排人去家中杀了新娘子,娃娃,我这么说对不对?” 秦无病没好气的道:“这事你倒是记得清楚!”说完他便后悔了,只见堂中所有官员齐刷刷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背着手道:“我简单说两句……” “我听听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老和尚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子。 谢羽也赶紧坐下。 秦无病理都没理老和尚,背着手朗声道: “我不大清楚以往修整河堤是个什么章程,想来离不开河两岸的百姓,可眼下离涨水期越来越近,而且今年未到涨水期雨水已相当充沛,今夏恐躲不过水涝之灾!大涝还是小涝?我觉着咱们要是准备的好,便能将大涝变成小涝,甚至不涝!” “眼下时间紧,真说一下子召集上万百姓到堤上,难!但附近卫所官兵训练有素,整队出发快,又都是年轻力壮的,抢在涨水期到来之前修整加固好部分河堤还是有希望的!” 这番话讲完,堂中安静了片刻,襄王爷呵呵的笑了,然后问道: “召集百姓劳作自然需要付工钱,而调动军队劳作,与作战无异,粮草需准备妥当,粮草就是银子,这银子……哪来?” 秦无病马上明白襄王爷的意思,赶忙道: “襄王爷心中装着百姓,之前在明州苦劝盐商为修整河道善捐……” “一共捐了多少?”老和尚急着问道。 “二百万两!”秦无病高声说完,看向坐在谢羽身旁的河道总督范守康。 这段群口,三人配合的倒是默契。 其实秦无病一开始根本不敢看向众位官员,如在舞台歌唱般,只敢目视前方,可架不住范守康坐的椅子上像是有钉子,他不断的更换着臀部的受力点,秦无病这才注意到他,便也明白了襄王爷的意思,只是……非得用他做药引子吗? “邓铭,陈忠!”襄王爷喊了下两位指挥使,两位指挥使立刻起身。 “本王给你们每人一百万两,命你二人即刻召集沿河附近卫所官兵,按照昨日分派的堤段,准备好所用物什,十日内完工,可能做到?” 还没等两位指挥使领命,范守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王爷且慢!” 襄王爷像是愣了一下,随后温和的问道: “有话便说,怎还跪下了?可是那好不容易弄来的银子出了什么意外?按理说不应该啊,这才几日时间?” 第102章 驿馆堂内开审(二)一更 “王爷,是这样,下官也知时日比较紧,所以离开明州便开始安排修整之事……” “哦?范大人一心为民实在是令本王欣慰,如此说来,昨日未曾找你一起商讨实是大错,想来范大人经过这几日的……安排,已经修整了部分河道?” “不,不是,未曾,是这样,修整河道需细细安排,砂石木料蓑草等等,还,还有民夫,都,都要准备停当……” “也对,如今是已经准备停当了?那边直接交由二位指挥使便可,花了多少银子?在总数中减去便是。” 范守康满脑袋的汗成串的往下滴,他竟顾不得擦拭,可见此时他的脑子都用在哪了! “王爷,银子,银子已经拨下去,准备了……” “不能全拨下去了?”襄王爷慢慢收敛了脸上的温和:“是拨下去了还是……贪了?” 范守康一下没跪稳,瘫坐到地上。 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襄王爷会对修河道的事一跟到底! 范守康在明州眼见江毅东与蔡友坤被押送京城,当时确实心生惧意,想着好好办差,但是离开明州后,那些惧意像是留在了明州般,他再没想起来。 在他看来,何谓天灾?那便是人力不可与之斗的灾难,真说发了大水,那也是老天爷的意思,与他认不认真修河道关系不大,换句话说,今年雨水小,他好歹修一修便能挡住,雨水大,他怎么修都没用。 所以,他一回到金陵,那二百万两便被他以各种账目分配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准备做做样子用,毕竟鸿运码头还有一桩河道丢失银子的案子需要襄王爷头疼,他倒不惧襄王爷到金陵来。 可现在,他怕了! “还剩多少银子?”襄王爷冷着脸问道。 秦无病心都揪了起来,那可真是好不容易逼着盐商捐出来的银子,加上蔡友坤家里的,勉强凑够,不知这位河道总督脑子一热做出怎样人神共愤的事来。 “王爷!真的是用在准备之上了,账目都在,王爷可以查……” “我问你还剩多少?”襄王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秦无病明白,若范守康只是动了个小数,这时早就说出口了。 范守康垂着头,歪着身子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从一品大员的模样。 新任江南总督田文谦先是朝襄王爷拱手行礼,然后走到范守康身旁,将他搀扶起来,虽还是跪着,但至少身子立起来了。 “范大人,王爷问话,还是据实答,查账这种事,眼下毫无意义,王爷问的是银子。”田文谦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捉蚂蚁熬油,臭虫皮上刮漆,为了银子,不嫌寒碜!” 范文康趴在地上嚎哭道:“王爷!真是用在治河上了……” “无病,我若想知道他是否用在治河上,最快的办法是什么?”襄王爷寒着脸问。 秦无病挑了下眉,这是要把他放在火上烤焦才肯罢休啊! “方法倒是有,二百万的现银拉回金陵来,怎能没动静?装了几车?多少人护送?全部进了金陵还是中间曾有部分去了其他州县?到了金陵入账的银子有多少?谁负责清点入库?出去的银子有多少?谁负责押送?谁接收?买卖过程谁参与?清点买来的物什可对的上?” “太过繁琐,简单点!” “抄家!” 秦无病躬着身子垂着头,没敢抬头看堂内各位官员的表情。 “邓铭,陈忠!”襄王爷沉声喊道。 “在!” “在!” “命你二人带兵持本王令牌查抄河道总督府邸!本王便在这里等你们消息,不可惊扰内眷!” 两位指挥使接过令牌,躬身退出。 范守康重新瘫软在地。 秦无病此时才明白襄王爷的目的! 襄王爷定是早知范守康为人,便用那二百万两银子做饵,若是范守康狗不记得吃屎,好好整修河道,未尝不是好事,若是他依旧恶习难改,便可借由这次事端,彻底将他打入尘埃! 至于那二百万两银子,或许始终没有离开襄王爷的视线! 离京时只有五十万两,明州后变二百万两,等抄了范守康的家,会变多少?若是再将丢失的五十万两找回来……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一石二鸟的绝妙演绎!他不由得对襄王爷由内而外的更加敬重,同时为襄王爷亲手为他挖坑,让他成为官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放在嘴边骂来骂去,或许还会被问候秦家的列祖列宗而感到无可奈何! 今日城门口与驿馆内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会被人添油加醋的传的人尽皆知,尤其是官员之中,秦无病突然生出一种孤臣的骄傲! “诶,你猜从今往后,有多少人想收拾你?” 老和尚不知何时站到秦无病身侧,坏笑着问。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低声问道: “你整日装傻犯浑,实际上比谁都看的明白,怎就那么轻易被别人骗了呢?” 老和尚眼一瞪低声道:“我才不会被人骗!我只是愿意!” 秦无病点头道:“这倒是!看的明白归看的明白,跟做不做人事是两回事!” 老和尚先是一怒,随即又坏笑着问:“你说我在这里打你一顿,你敢还手吗?” “斗嘴和打架是两个领域,你在咱们斗嘴的时候突然动手,只能说明斗嘴你输给了我,既然我已经赢了一局,打架输给你也便无所谓了。” “谁说你赢了?!” “无病!”襄王爷突然喊道。 “在!” “听说你在路上被人埋伏险些丧命?”襄王爷问的很严肃。 秦无病嗯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这段相声该怎么说! “老九,你算是没看错他!他一肚子的心眼,几句话就把那个漕帮的人给问个通透!” “哦?是漕帮的人想杀他?为何?” “还能是为何,不就是因这小子有点能耐,怕他到金陵查出是谁偷了那五十万两银子!” 秦无病清楚的听到堂中官员们集体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谢羽又激动了,忙起身问:“秦捕快可是查到线索了?” 第103章 驿馆堂内开审(三)二更 “不需要线索!”老和尚摆摆手道:“这小子不需要查证什么!你们这些官员可要防着他,没证据他也能让你开口自己将罪行秃噜出来!我亲眼瞧着的,漕帮那人带死不活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小子几句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 “那人既然没有说话,又怎能断定这位……捕快说的对错?”一位官员不解的问。 “看眼睛!即便只剩一只眼了,也要看!”老和尚说得掷地有声。 “可,也不能凭眼神定罪啊!”另一位官员说得小心谨慎。 “这你就不懂了!”老和尚背着手走到那名官员身前:“你走路先要看什么?” “啊?” “是不是先要看好方向,才知往哪走?这查办案子也是一样,先要知道查谁,剩下的不就简单了?” 那位官员像是十分受教的样子,对老和尚好一顿夸赞。 秦无病觉得这次的群口相声,好像不用他开口,老和尚便是他的嘴,这么一想,秦无病觉得老和尚也并非一无是处。 众官员围着老和尚取经,只谢羽一人走到秦无病身旁,低声问漕帮参与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堂中的官员像是忘了地上还趴着一位从一品的河道总督,讨论的好不热闹。 突然,襄王爷开口了。 “本王身边难有得用之人,这位静海县的捕快却甚是合本王意!” “也合我意!”老和尚补充了一句。 “可总有人不想看到本王身边有得用之人,总是想着办法想让小捕快消失,本王只能说,莫小看了他,更莫小看了本王!千万别没动得了秦无病,却给自己全家惹一身病!” 秦无病听得有些激动了,这算不算对外官宣了他的归属? 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便如那漕帮,竟只派了二十多人便想要这小子的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全交代了……” “七叔怎知他们是想杀无病还是知道七叔也在其中?”襄王爷严肃的问。 堂中这些官员大多与漕帮都有来往,这次埋伏若是只与一个小捕快有恩怨,这事不难化解,至少他们认为不难,但若是与皇亲沾上边,漕帮这次怕是要损失惨重了! 至于漕帮意在捕快还是皇亲,这就要看襄王爷的意思了,甚至有的官员觉得,将丢失的五十万两银子加在漕帮身上,也是欲加之罪,这是要收拾漕帮了。 地上还趴着一个河道总督,堂中有些官员却动起了脑子,如今漕帮算是遇到了灭顶之灾,必定会有病乱投医,正是最好捞钱的时候,如何才能从漕帮身上结结实实的赚一笔?…… 乃至于襄王爷后面说了什么,有些人根本没听到。 可惜,还没等这些人将步骤想明白,邓铭和陈忠命人回禀:河道总督府邸外院书房藏有暗间,内有黄金三箱,白银五箱,白银均为官银,玉石奇珍若干,银票一匣,尚未入册完毕,是否查抄内院? 襄王爷只说:“勿惊了内眷!” 来人退去,堂内瞬间又安静了。 范守康此时浑身像筛糠一般,趴在地上呜呜痛哭。 襄王爷缓缓起身,背手看着地上的范守康良久叹息道: “你是盛德八年的进士,为官几十载,一路从穷苦县令做到河道总督,容易吗?你与江毅东不同,他家与皇家几代的交情,自是有恃无恐些,你呢?皇兄曾说你清廉自守,秉性公道,刚直不阿,想借重你的刚毅廉政治理河道……” “王爷!下官……不得已啊!”范守康爬到襄王爷脚下,频频磕头,痛哭流涕的道:“王爷只知户部龌龊,怎知吏部情形更不可问!下头不孝敬,该升迁的压着不奏,不该黜降的便捏造罪名,下官无大树可靠,只能随波逐流……” “哈!照你这意思,江毅东有大树可乘凉,依旧贪腐又是为哪般?明明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利欲熏心,只盼着自己手中权利滔天才好!那样便可有数不尽的金银!会有尽头吗?!皇上身居九重,洞鉴万里,怎会不知你们的心思?但为人臣,揆之天理,你们哪怕还能有那么一点子良心不安也可救!文死谏,武死战!这本是臣子本分,皇上不敢奢求官官如此,唯盼你们心中多少装着点百姓,将你们那副吃相收敛一二!” 襄王爷越说越气,用手指了指范守康,那手指忍不住在发颤。 “你任河道总督已五年有余,没见过洪水滔天吗?没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吗?没见过黄河之上的浮尸吗?!那银子你怎下得去手!来人!扒去这畜生的官服,押至府衙地牢,明日午时于闹市斩首示众!” 秦无病只觉身两侧一股劲风掠过,随即范守康像是死猪一般被拖了出去。 堂内众官员像是说好了一般,‘扑通通’全都跪地,除了谢羽和田文谦,各个吓得面如土色颤栗不止。 秦无病笔直的站着,浑身紧绷!一日之间他已是第二次站在跪地的官员面前。 “你们不用吓成这样,那日押走江毅东的时候,范守康也如你们这般,吓得浑身筛糠,结果如何?见到银子,全都忘个干净!脑袋长在你们自己脖子上,你们不想要,砍头的刀有的是!想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人,更是有的是!别觉着别人如何,你便可以如何,抛开别人不说,仔细想想你们自己那点子破事一旦漏了,够不够罢官杀头的!” “要我说全都拉出去砍了!”老和尚嚷嚷了一句。 “七叔莫恼,慢慢来!田文谦!” “下官在!”田文谦站起身,躬身道。 “你新任江南总督,给你个难办的差事,江南省各府州县的官员,给他们期限自查,据实上报错处,限期上缴贪污银两,朝廷可既往不咎,以后踏实办差,朝廷绝不秋后算账,若是隐瞒不报一经查明,罪加一等!若是之后再犯,死罪难逃!谢羽!” “下官在!”谢羽起身。 “虽说机会给了,但总会有些人自作聪明,捂着银子不要脑袋!田文谦开门等着那些悔悟的官员,你便做回恶人,将那些隐瞒不报,怀有侥幸之心的贪官尽数抓了!为了修整河道之事,我会在金陵停留些时日,秦无病你随便用,一旦查明,绝不手软!” …… 第104章 老和尚的提醒 秦无病还停留在刑侦变经侦的错愕中,襄王爷说了句‘乏了!’众官员踉踉跄跄的向驿馆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襄王爷还不忘嘱咐田文谦:“明日午时行刑时,都去看看,一个不能少!” 这一上午的大戏这才告一段落。 官员们前脚刚走,林淮和郭义便冲进驿馆。 俩人先是朝襄王爷行礼,然后见秦无病站得笔挺,便凑了过去,林淮关切的问:“又抽了?” 还真是又抽了,秦无病被林淮和郭义搀扶着落了座,一手捏着小腿肚子,龇牙咧嘴的问襄王爷:“下次王爷再要办大事,可否提前说一声?万一我配合的不佳,耽误了王爷的事就不好了。” “目前看,你配合的都不错!真乏了,用过午饭来跟我说说那五十万两去哪了!”襄王爷说完,转身便要去房间。 “不是让我跟谢大人查贪官吗?” “你能兼顾!”襄王爷头都没回。 …… 中午用完饭,老和尚便催促秦无病尽快去找襄王爷,秦无病纳闷的问:“王爷是不是你亲侄子?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让他多歇息一会儿?” “我都不累,他还比我小一岁呢!” “废话!你干什么了你累?除了想着算计我费费脑子,其他时候你脑子都在休息,跟王爷能比?” “你以为算计你不累吗?” “你等我腾出空的!”秦无病转头问林淮:“漕帮那些人都被押送到府衙了?” “二龙办事,你有啥可不放心的?”林淮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秦无病看向郭义,郭义笑道:“香草跟着咱们这几日,多少看出点端倪,上午王爷在堂中过审,大哥在被香草过审。” “实话实说了?”秦无病问。 林淮叹了口气,没吭声。 郭义道:“大哥怎会说谎行骗!香草知道实情,便不肯再跟着咱们,沈家老两口也说要回梧州,我好受歹说的,他们才肯安顿下来,答应等香草腿好了再说。” 秦无病看了眼垂头丧气的林淮,扭头问老和尚:“你能不能认下香草做义女?” “凭什么?你腿抽完筋,脑子也抽了?”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凭咱俩的交情……” “凭交情我能认你做义女!” 林淮原本听到秦无病的建议升起了一丝希望,再听到老和尚一口回绝,顿时比先前还要萎靡。 秦无病顾不得跟老和尚斗嘴,劝道:“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大哥莫急!容我想想!” 林淮狠狠点头。 老和尚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去回话!” “你既不肯帮忙,就别跟着我!” “我是跟着你吗?现如今满天下可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秦无病嫌弃的疾步快走,临走还不忘嘱咐林淮:“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林淮和郭义同时点头。 出了房间,老和尚拉着秦无病快走了几步,然后悄声说道: “你这娃娃是不是脑子真的有病?武定侯也是你能惹得起的?我打听过了,武定侯在京城已经给那小子说定了亲事,是国子监祭酒王济家的闺女,别看只是个从四品,王济不说学富五车,那也得是四车半!他家的闺女那是能随便退的?这事别说是我,便是老九或者皇上也不能插手人家家务事!更何况是武定侯家的!” “你藏在山上二十多年,对京中人和事倒是了解的很!” “谁手下还没几个得用的人!” “你怕武定侯?” “少激我!这跟怕不怕的没关系!这事儿你们不占理!若是那瘸腿的丫头肯做妾,这个忙我帮!那小子肯吗?王济读过那么多书,最是讲规矩,他闺女能差了?你只想着瘸腿那丫头将来如何,可曾想过一旦武定侯退亲,王家的闺女会如何?哼,嫁不出去都是轻的,不羞愤自尽你秦字倒着写!” 秦无病愣住了。 “更何况,武定侯这门亲事是求来的,你以为那个庶出的小子能摊上这么好的亲事?” 秦无病紧皱双眉道:“是我疏忽了!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法子,两边都顾及到?” “什么法子?自是让那瘸腿的丫头做妾,就这也需仔细谋划,不然那小子的腿也得瘸!话又说回来,那小子怎么就看上那个瘸腿丫头了呢?那丫头虽有些姿色,毕竟出身寒门,少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做正房确实欠缺了些……” 秦无病知道春草的性子投了林淮的脾气,林淮动了心也正常,但林淮如此执着,或许还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会让他爹武定侯暴跳如雷! 可两个女人招谁惹谁了? 秦无病有些自责,刚认识林淮的时候,林淮便说过他为了躲亲事,连皇上召回都敢抗命,这才丢了官职,秦无病竟是没往心里去,若是早些明白这里面的利弊,当初就该劝林淮放弃春草,大不了再命人将沈家四口送回静海家中将养就是了。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 襄王爷午饭后眯了一会儿,秦无病和老和尚来的时候,刚刚起身。 “算着你该过来了!七叔怎不歇息一下?” “国事重要!”老和尚坐在上首位置,一本正经。 秦无病瞥了一眼老和尚,也不废话,坐下后直接说道:“那五十万两银子应是漕帮的人劫了去。” “他们如何做到的?”襄王爷抿了一口茶问。 “整个淮京运河都是他们的地盘,不一定非要到了码头才动手,只要船上守卫有内鬼,他们一路可分多次偷走银子,他们可不缺善水性的人。” “出京后,银子一直走的水路,我倒是时而旱路,时而水路,可这一路上多有查验,怎会没发现异常?” “很有可能查验者查验方法被人泄露给漕帮,偷者有意避开,等快到金陵鸿运码头才收尾全部偷走!我只是推测,查验者总不会每天挨个数一遍?总有蒙混过关的办法。” “你何时想到是漕帮?” 第105章 买一送一 “明州府衙前那起当街杀人案,王爷还记得?王爷安排怀揣账册的人跟我撞在一起……” “我只是逼着他走到你面前,撞到一起是你走路心不在焉。” “也是!然后便有人出来一剑杀了怀揣账册的人想引我离开,可他并不知道我有四名长随,我一直追着杀人者,最后动了手,我见过他的样子!等谢大人到了梧州,想让我将那人画下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漕帮的人,之所以让我画像,是因为蔡友坤已经将他们放了!” “后来又听王爷说蔡友坤他们用官银放印子钱,而漕帮是帮他们暴力催收的,也就是说,官府与漕帮在用官银牟利,而今年,或许从去年开始,漕帮迟迟没有分到利,才有了府衙街前的杀人案,他们想要那些账册,好逼迫蔡友坤交出所欠银两,能逼着他们动手杀人,可见欠他们的银子不少!只是有一事无病不大明白,漕帮都敢当街杀了蔡友坤的人,蔡友坤怎会屁都不敢放一个,便放人了呢?” 襄王爷笑了笑道: “首先那人出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引开你,好叫自己人拿到那些账册,那些账册落在漕帮手中,比落在你手中要强些,他们那时候可不知道你背后是谁,更何况在蔡友坤看来,死的不过是个下人,而最终账册又回到蔡友坤手中,他没有急的道理。” 秦无病叹了口气,下人?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他想象了一下若是谁敢欺负福尔摩斯他会如何……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听不懂,你再细细说说!”老和尚嚷嚷了一句,打断了秦无病的思路。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控制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而这次路遇埋伏,埋伏之人中便有那日当街杀人者!我当时便有此怀疑,或许正是因为他认得我,才会派他来!他们带着弓箭,若没有二龙他们,我必死无疑!为何非要杀我?” 老和尚不耐烦道:“早就说杀你是怕你到金陵查出谁偷了银子……” “他们怎知我有这能耐?百姓间或许会传颂我当街暴打一筒,而知道我有些本事的,”秦无病看向老和尚:“是你说出去的。” 老和尚怔住了。 “漕帮都是些什么人?非官非民,自成帮派,若没有利益瓜葛,谁能随意使唤?想让他们听命于谁杀了我,”秦无病摇了摇头:“难!漕帮能有眼下的规模,不可能是没脑子的主事,除非漕帮认为我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必须要除掉我且他们认为事在必成!” 襄王爷点头道:“有人告诉他们你的行踪,却无人跟他们提及七叔跟着你。” “王爷之前曾言及,不管是谁动了银子,定是想好了王爷查起来他们要如何应对,可偏偏王爷无动于衷,他们反而会慌,生怕王爷另有安排,这时有人告诉他们王爷是想带我去金陵查办此案……” “这我听懂了,老九知道银子丢了故作镇静,引得他们胡思乱想,这时有人告诉他们老九要带你回金陵查案,让他们以为你是老九查案的依仗,这事光靠说不行,你都有什么能耐?我都被你查出来了,他们怕了,所以非杀你不可!” 秦无病点点头道: “漕帮怎会这么缺银子?不是缺到一定程度,谁让他们劫官银他们也不会做!” 襄王爷抿了口茶:“漕帮除了负责漕运,淮京运河的河道治理也需他们自己完成,河道淤堵,耽误漕运!” “是了!这两年漕帮怕是亏了不少银子,别管因为什么,河道疏通是必须要做的,有人知道他们的难处,就像知道老和尚喜欢什么一样,在紧要的关头,送上有用的消息和可用的人!所以他们敢当街杀人,敢劫走官银!” “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老和尚瞪眼。 “好好听着!” “我是来听你说书的,就像在何家院子里那样,多有意思!你这么说,我不喜欢听!”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他看了眼襄王爷,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便问,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襄王爷道。 “内什么,王爷,咱们捋一下,他们算计老和尚,在他们看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咱们陷在案子里,死活找不到头绪,他们得利,因为拖住王爷修整河道了;若是查出是老和尚所为,他们得利,因为他们认为皇上定会收拾老和尚,百姓间自会传出有损皇上的言论,即便没有,他们也会做出来!” “漕帮这次也是同一个道理!漕帮偷了银子,王爷没查出来,他们算是卖了个人情给漕帮,若是查出来了,王爷怎会不收拾漕帮?他们等着看朝廷收拾漕帮,然后他们好拉漕帮入伙!” “他们知道老和尚一直跟我在一起,从他们没告诉漕帮的人这一点看,他们应该更想让王爷收拾漕帮,这样一来便算是将漕帮推向了他们,若是顺带手把我杀了,那便算是买一送一,合适的很!” 襄王爷满意的点点头。 “王爷既然知道是谁在后面操控,为何不直接……”秦无病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 “若是不能除根,我将面上的那些除去又有何用?待春风一吹,岂不是又冒头了?他们这些年可没闲着,根基扎得很深,只等时机!新皇登基,人心不稳,时政又积弊甚多,若是再加上天灾人祸,岂不就是最好的时机?……我总要知道土下边的根扎了多深才好动手啊!” 秦无病懊恼的拍了下大腿道:“早知如此,今日在堂中便不该说出漕帮埋伏我的事。” “为何?” “这种时候少个敌人便是多个朋友,将漕帮推到死角,不等于将漕帮推给他们?” 襄王爷沉吟了片刻才道: “文宗时为了解决漕运的诸多问题,才有了漕帮,一百多年了,漕帮日益壮大,帮内之人只知帮规,不知律法,与官府勾连在运河上为所欲为,已是弊大于利,该是时候解决了!” “借着这次机会解决?会不会有些冒险?” “就像你说的,漕帮不会是没脑子的人主事,他们靠朝廷吃饭,不到绝路上,他们不会反!” “王爷要跟他们谈?” 襄王爷点点头说: “这事你不用管,先歇两天,逛逛金陵城,有事我会找你,对了,你可知范守康的内院找到了什么?” 襄王爷笑得无比灿烂。 第106章 又有命案 “银子呗!还能有什么让王爷如此开怀!” 襄王爷笑呵呵的道:“他的内院建了一座家庙,里面有个暗间,暗间通着一个地道,下面是个地窖……” “全是金银?”秦无病瞠目。 襄王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频频点头。 “我听说……负责查抄的人都富得流油。”秦无病谨慎的说。 襄王爷摆了摆手道:“我们吃肉,总要留些汤水给人家,只要不过分,无事!” 秦无病想了想,敢在襄王爷眼皮子底下过分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眼下还没清点完,等消息便是了,你下去。”襄王爷端起了茶。 “谢大人那边……” “你不用操心,他需要你的时候自会找你。” 秦无病哦了一声,起身要走,襄王爷突然又道:“你让林家老四死了这条心!我会让人安顿好那丫头,你告诉他,再胡闹,我即刻将他送回京城完婚!” 秦无病倒没有惊讶襄王爷怎会知晓,到这个时候他若还不知道襄王爷的手段,他也是白活了两世,只是…… “王爷,有些人,他需要婉转,需要……” “武定侯嫡子好几个,却独独对这个庶出的极是上心!惯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来!” 这次秦无病是真的愣住了,这跟林淮跟他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差的有点远。 “他们家的家务事我本不愿意管,但他若是想悔婚那是万万不成的!胡闹也要有的度!王济家的嫡出小姐嫁给他,是他高攀!他若是一意孤行,以武定侯的脾气,春草那丫头怕是留不得了!” 秦无病一激灵,他看了眼老和尚,二人快速出了房门。 “怎么样?是不是与我说的如出一辙?” 二人走到拐弯处,左右看了看,老和尚得意的说。 “王爷刚才说武定侯很看重大哥,可大哥跟我说……” “哎呀,你就看他那副莽撞的性子,怎会做到指挥同知?没他爹从中周旋,就他那德行,早战死沙场了!”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这真是件棘手的事儿!大哥的性子何止是莽撞,他还没脑子,真逼急了他,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操心的真多!他能干什么?回京后关上半年,再饿上两顿,什么毛病都好了!都是吃饱了撑的!” “你不懂,武定侯若是从小能管住他,他也不会是今天这样,这么大了才想起来管,管不了了!” “那怎么办?” “先稳住再说!” …… 襄王爷给了假,林淮心情又不好,秦无病便建议几个人到街上逛一逛。 郭义担心再有人行刺,秦无病笑道:“如今无人不知老和尚的身份,只要他在我身边,谁敢行刺?” 老和尚听着很高兴。 “倒不是因为他身份贵重,而是他出行,侍卫和暗卫都不会少,刺也是白刺!” 老和尚眼神一闪,计上心来:“你们去逛,我乏了,想歇息!” “好嘞!”秦无病像是就等着这句话,拉着林淮和郭义迅速冲出门外。 老和尚还在等人来求,只眨眼功夫屋里没人了,他顿感自己上当了,飞奔着追了出去。 此时,秦无病站在驿馆门口轻声数着:“三,二,一!” “想扔下我,没门!”老和尚冲了出来,福尔摩斯四人竟比他还晚了两步。 秦无病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极不耐烦的说:“想跟着就听话!”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是我家的!” 秦无病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反正他跟着就成,秦无病便没再吭声,准备开始瞎逛。 几人刚走几步,便见两名带刀衙役朝驿馆飞奔而来。 “得,哪也甭去了!来活儿了!”秦无病眯着眼看着那俩人越来越近,然后看都没看他,直奔驿馆跑去。 “去哪?人在这呢!”秦无病高声喊道。 那两名衙役果真住了脚,回头看向秦无病。 “你们去驿馆是不是找静海捕快秦无病?” 两名衙役齐齐点头。 “谢大人手下的?” 俩人又点头。 “我便是秦无病,前面带路!” 两人愣了一下。 “这种事我冒充有个屁用!等谢大人见了真假立现,我莫不是脑子有病?” 二人这才拱手行礼,然后前面带路。 “这么快便要开始查官员了?不是限期吗?难道我听错了是限时辰?”秦无病边走边问。 一名衙役道:“并非要查官员贪腐,而是……有个命案!” “哦?快走!”秦无病双腿倒蹬的无比迅速。 老和尚跟在后面嚷嚷道:“平地上你走的倒是欢,上山的时候怎么跟要你命似的?!” “你那老寒腿跟不上便自己回驿馆!” 林淮问:“为何不骑马?” 一名衙役道:“谢大人说不宜在街上骑马狂奔引人注意。” “咱们这样走路如飞,注意的人也不少!”林淮口中说着,脚下却生风。 老和尚看着四周望过来的眼神,很不高兴,他指了指福尔摩斯四人:“你们四个,即刻回去骑马过来,这么走着,实在难堪!” “何必用他们,你对着天喊一声‘我要马!’即刻便会有人将马送至你面前!”秦无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老和尚觉得有道理,他抬头看了看天,又觉得这般行径有点……傻! “真的,老和尚你喊一次试试,我特别纳闷那些暗卫管不管用。”秦无病扭头说的很认真。 老和尚抬手就要打,秦无病快跑几步,老和尚追了上去…… 一行人打打闹闹,比骑马狂奔还要吸引路人的注意,直到走的都有些累了,一名衙役才道:“快到了!” 秦无病向远处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一户府邸门前全是兵…… 命案发生在被抄家的范守康的府里! …… 第107章 听雨阁凶杀案(一)二更 范守康的宅子很大,如今却是只见兵士不见主仆。 秦无病几人跟着衙役一路不知道过了多少道门,终于进到了一处院子。 秦无病以为抄家会是无比凄惨的场景,可这一路走过来,除了军纪严明的兵士步伐整齐的时来时往,将官偶尔大声命令外,再无其他。 秦无病心里莫名的踏实了许多。 谢羽背着手站在院中,见秦无病几人进来,便迎了上去,开口就道: “死者是范守康的一名妾室,胸口插着一把刀,手中攥着一揪头发,死在塌上,周围没有发现打斗痕迹。” “兵士发现了尸体,命人禀报大人的?” 谢羽摇摇头道: “正因王爷有命,不可惊着内眷,邓将军和陈将军便将后院内眷分成三拨,分别安置慈安堂,景馨院和这个听雨阁中,府中男丁全部关押在前院,发现尸体的是几名丫鬟,兵士是听见丫鬟的尖叫声才过来的。” “范大人家眷人不少啊!” 谢羽冷哼了一声道:“可说妻妾成群,儿女众多!” “听雨阁!”秦无病环顾四周,如同正常院落一样,听雨阁也是一处正房,配有东西厢房,只不过院中有棵芭蕉树,或许是借由雨打芭蕉的寓意,取名听雨阁,实际上与普通院落无分别,或者说比普通院落还要小一些。 “陈将军说范守康的女人,孩子太多,慈安堂中安置范守康的父母,不好太过嘈杂,景馨院里又放不下,便将几名妾室与丫鬟婆子都放到这处院子里,如今我已将她们挪去其他院落看管。” “既然院子里人不少,可有人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 “我都问过了,今日闷热,这些人被带到听雨阁,三三两两的找院中阴凉处站着,都在担心府里情况,小声议论着,却是无人发现异样,说是听雨阁平时不住人,曾用作子女的书房……” “这里与景馨院很近?” “挨着!” “死者是活着进来的?” 谢羽点点头,指了指正房道:“先看看再说!” 秦无病跟着谢羽大步走向正房,老和尚比福尔摩斯还积极,紧随其后,郭义却仅仅拽着林淮说:“屋里挤不进那么多人,咱俩在外面等。” “瞧你这点出息!”林淮口中抱怨着,脚下却没动。 正房内摆设比较简单,一个百宝格的架子将屋内一分为二,那边临窗下一张书桌,一把圈椅,墙边一排书架,这边一张罗汉榻,一张圆桌两把圈椅。 死者仰面倒在塌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右手攥着一揪头发放在腹部。 “这案子简单!”老和尚指着头发道:“看看谁少了头发便知凶犯是谁!”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走到塌前仔细看了看伤口,而后是死者面容,头饰,衣裙,鞋子…… 死者头上只带了一只玉簪,耳朵上带着小小的金饰耳环,湖色衣裙虽料子尚可,但可看出穿了多次,已有磨损的痕迹。 老和尚等的不耐烦,嚷嚷道:“你相看上了?” 秦无病指了指鞋子对小福说:“脱下来拎着。” 小福上前便脱鞋。 秦无病等小福脱完鞋,又上前仔细看了看插在胸口的那把匕首,这才从死者手中将那一揪头发抽出来,头发一端剪的很整齐,中间用红线系着,秦无病举到鼻下仔细的闻了闻,老和尚嫌弃的话还没说出口,谢羽先问道:“这双鞋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无病看着头发答非所问道:“这不是凶犯的头发,而是存放已久的头发。” 谢羽未见任何惊讶的表情,老和尚却惊愕不已:“这也能闻出来?” 秦无病将头发递给小尔,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顺便擦了擦手道:“你没这东西,不懂不怪你!” 老和尚刚要发飙,秦无病转身又对谢羽道:“鞋底有块儿泥!我进府之后走的都是青石板路,这些院里的女人,每日出院门的机会应该不多,今日又逢这等盛事,她一名妾室鞋底这块儿泥哪来的?听雨阁院中的那块地方,土是干的。” 谢羽先是仔细看了眼鞋底,确实有不大一块儿的湿泥,他马上转身吩咐道:“查范府一干人等谁脚下有泥,尤其是家眷之中,丫鬟婆子也不可放过!查到之后带至此处。” 院中衙役领命退去,秦无病忙问:“说道丫鬟,死者虽是妾室,看着有三十多岁,理应是府中老人,也该配有丫鬟,没跟着吗?” 谢羽答道:“说来也巧,分配院落时,死者与丫鬟被分在了不同院落。” 秦无病想想也是,都被抄家了,谁还是主?更何况那些兵士也不会管这些。 “咱们院中等。”秦无病说着与谢羽一同走出正房大门。 “这就完了?她就,这么放着了?” “你可以陪着!跟她说点什么,随便说,她都能替你保密!”秦无病站在院中转身笑看着老和尚说。 谢羽忙道:“秦捕快查看完我便会吩咐衙役将尸首带回提醒按察使司。”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话不会说,差事也糊弄!只盯着尸首看半天,刀都没拔,你就不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疑之处?”老和尚指着秦无病居高临下的训斥道。 “这是什么地儿?你还打算凶犯跟死者俩人谈谈心,骂骂架,动动手?”秦无病说着又看向谢羽道:“匕首很漂亮,可惜做了凶器!” 谢羽了然的点了点头,指了指东厢房廊下尽头的小门说:“过了那个门便是景馨院,她们被带到这里时,门里门外都有兵士把守。” “府中男丁都关在外院……” “这三个院子中全是女人和孩子。” “所以凶犯肯定是女人,且是与死者熟识的女人!” “为何?” 谢羽刚问完,便见衙役拖着一名女子进了院中。 “回禀大人,在景馨院中找到此女子鞋底也有泥块儿!” 那女子吓得衙役一松手便瘫倒在地。 秦无病看了眼女子的打扮便知是个丫鬟,他问衙役:“所有人中,可是只有她鞋底有泥?” “回大人话,并非只有此女子鞋底有泥,丫鬟婆子脚下有泥印的不少,但只有她见我们查鞋底,惊恐不已,其他鞋底有泥的,我们已分别关押。” 秦无病先是被一声‘大人’喊得浑身舒坦,后听谢羽手下办事很有章程,不由得频频点头。 第108章 听雨阁凶杀案(二)一更 “小摩,带这位姑娘认一认里面那位。”秦无病话音刚落,地上那名丫鬟便惊恐的往后挪,口中连连喊着:“不要!不要!” 秦无病蹲下身子盯着丫鬟问:“你知道她死了?” 谢羽之前说了这个院子中的人已被关押他处,她们没机会传话给别的院子的人,即便景馨院与听雨阁很近,那边的人顶多也是听到尖叫声,怎会知道人已经死了? 丫鬟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今日先是突遇抄家,随后又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被人捅死了,眼下又被人带到只有男人的院子,她小小年纪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就没了魂儿般只知大叫。 “给她倒碗水!”秦无病喊了一句,眼睛却没离开丫鬟的脸。 丫鬟像受惊的小鸟惊恐的看向秦无病。 “你别怕,范家出事与你们这些下人无关,不然你们早被带走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秦无病笑得很和善,说的很温和。 丫鬟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人确实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只一个老和尚面露不耐,小丫鬟缩了缩脖子。 “你不用看那个和尚,他是个傻的……” 秦无病话没说完,老和尚飞起一脚踹在秦无病屁股上,秦无病一时没挺住,直接给丫鬟跪了。 福尔摩斯四人上前一步,又齐齐的退了下去,这个亏不吃也得吃,谁让自家的七少爷嘴欠。 老和尚得意的插着腰看着自己的成果,喜不自胜。 林淮和郭义可绷不住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谢羽背着手,转身,肩膀不停的抖动。 秦无病双手撑着地,看向小丫鬟,小丫鬟惊讶的张着嘴,眼神中倒是少了恐惧。 “你看,因为他是个傻的,我也没办法跟他计较。”秦无病起身,一本正经的掸了掸双膝:“这种时候,除了五岁的孩童,谁还能做出这种事?” “你是不是还想再跪一次?”老和尚恶狠狠的问。 “你是她的丫鬟?”秦无病没理老和尚,指了指正房问小丫鬟。 小丫鬟点点头。 这时一名衙役端了一碗水来。 “喝口水,这天儿本来就热,你还要提心吊胆。” 小丫鬟接过碗几口便喝了个干净。 “官兵来抄家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秦无病重新蹲下,他需要与对方视线平行。 小丫鬟擦了擦嘴,垂下头,没有吭声。 “这样,我说的对你便点头,我说的错,你便摇头,可好?” 小丫鬟点点头。 “官兵来抄家的时候,先抄的外院,你们收到消息,你的主子便想到了要逃?” 小丫鬟点了点头。 “如何逃呢?你主子想带着你翻墙逃走?” 小丫鬟摇头。 “想趁官兵还没查封后门,从后门逃?” 小丫鬟又摇头。 “那就是想到后院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丫鬟想了想,点了点头。 秦无病眼中一亮,又问:“只有你们主仆想到找地方躲一躲了?别人都在院子傻等着?” 小丫鬟抬头看了看秦无病,欲言又止,重新低下了头。 “哎呀!你跟她费什么话!直接叫人打几板子,到时问啥说啥!”老和尚嚷嚷道。 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激灵,秦无病马上说:“你把当时想藏起来的事说明白了,我便放你回去。” 小丫鬟猛地抬头,鼓足了勇气问:“是,放我出府吗?” “你若是与你主子的死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去说一说。” “孙姨娘的死跟我没关系!”小丫鬟连连摆手道:“是夫人与赵嬷嬷说,说的时候,被我偷听到了。” 秦无病挑了挑眉,示意小丫鬟接着。 小丫鬟这会儿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了,直着身子坐在地上,接着说道: “孙姨娘听说官兵来抄家了,便与我说她知道家庙里有一个地窖,可以藏人,便收拾了一些细软,带着我跑去后花园,当时,当时很多丫鬟婆子都在往后花园跑,但她们不知道如何才能逃出去,就那样,乱跑!” 秦无病点了点头问:“只有你们主仆二人是知道往哪跑的?” 小丫鬟点头道:“孙姨娘边跑还边说‘莫让其他人看到。’” “你们为何没能跑到家庙?” “已经跑到家庙门口了,是赵嬷嬷把我们抓回去的。” 秦无病站起身,扭头看向谢羽。 谢羽沉吟片刻道:“怕她说出地窖,所以动手杀了。” “这事咱们得捋一下时间线!” “啥线?”老和尚问。 秦无病怎会理他,继续说道: “他们主仆二人跑向家庙的时候,陈将军和邓将军刚刚围了府邸,查抄前院,那位夫人命人将主仆二人抓回,若是想杀为何不在那时候杀?” 谢羽沉思片刻,看向小丫鬟问道:“本官问你,你要据实回禀,你二人被赵嬷嬷抓回来后,夫人可有说如何处置?” 小丫头摇摇头道:“只将我二人关在耳房,没打板子,也没说如何处置。” “你们在耳房直到官兵进了内院?”谢羽又问。 小丫鬟点头道: “当时乱哄哄的,就听有人喊‘都站到院子里来’,我和孙姨娘是被几个兵士拽出耳房的,随后,随后好像因为院子里人太多,要带走一部分,大家,大家又喊又叫的,我不知道被谁挤到夫人身侧,便听到了……” 秦无病又蹲下身子,问:“你确定当时在后花园跑的那些人都是下人,没有主子?” “穿着打扮一眼便可认出,除非哪位主子换上了下人的衣衫,那我便不知了。” “孙姨娘……在府中并不受宠?” 小丫鬟噘着嘴点了点头。 老和尚惊讶不已:“这你也能知道?!” 秦无病站起身,朝老和尚冷哼了一声道: “说你傻你还不认!刚刚你也见过尸体了,身上配饰寒酸姑且不说,有可能将好东xz在细软之中,但穿的衣裙并非下人的,若是个受宠的,又怎会有洗得褪色,甚至有地方破损的衣裙?” “她成心找出来穿,只为了不引起官兵注意,有何不可?” “找出来?她得先有才能找出来!再说她躲到地窖中就是为了不让人找到,她刻意找件破衣服穿给谁看?” “你跟我嚷嚷什么?既然已经知道是那个什么夫人命人杀的,你还不命人赶紧将人拿下!” 秦无病咬了咬牙,他心中默念三次:不能打老人!这才转身对谢羽说:“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109章 听雨阁凶杀案(三)二更 二人走到西厢檐下,老和尚如影随形。 “谢大人,那位夫人将死者主仆二人抓回没有及时处理,我推断她应是觉得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并没有查抄内院。” 谢羽点头道:“所以后花园中乱跑的都是惊慌的下人,主子们反倒还怀揣一丝希望。” “主子们没跑,除了觉着范守康或许不会有事之外,还有一点,除了夫人,没人知道那个地窖,更不可能知道外院书房有暗间,她们或许还觉着自己的老爷清廉着呢!这些事本也不是内院的女人们能知道的,除了夫人!” 谢羽顿时眉头紧皱:“可死者知道!” “问题便在这!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却知道只有当家主母才知道的秘密,说不通啊!” 二人低声说着,老和尚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只听他用极小的声音问:“有没有可能是死了的女人不小心发现的?” “有多不小心?进了家庙,找到暗间,再顺着楼梯下去,你将这种发现称之为不小心?大人说正事呢,你一边待着去!” 老和尚认真想了想,觉得也对。 谢羽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他怕老和尚恼了,真说治秦无病的罪,他可没本事拦着。 可老和尚居然在思考。 秦无病像是没事一样,转身朝小丫鬟喊道:“孙姨娘与你家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小丫鬟挣扎着站起身,怯生生的答了一句,秦无病没听清,刚想再问,老和尚双手击掌道:“陪嫁丫鬟!这便说得通了!” 秦无病皱了皱眉,沉思片刻,突然拉着谢羽的胳膊道: “谢大人马上安排人将夫人与她身边的人分别单独关押,且……全都绑在椅子上,以防向外传递消息或者自尽!” “你觉得那位夫人杀孙姨娘不是怕她说出地窖的事?” “只要官兵进了后院,地窖瞒不住!” 谢羽像是也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身去安排了。 老和尚低声问:“这事莫不是也与那些人有关?” 秦无病目视着芭蕉树,神色凝重的道:“治理河道是王爷此次南下的重中之重,岂能简单的丢了银子便能罢休!” “没听懂!”老和尚摇着脑袋说。 “你不用听懂,记得以后有事先与我商量,切莫别人说点什么你便信了,你们都是塔尖上的人,每个念头都牵动着不知多少人命!” 这句话老和尚听懂了,他叹了口气道:“他们说皇上无能,害百姓遭殃,你们说他们从中搅合,想乱了天下……” “你没脑子?自己不会睁开眼看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没人捣乱,这天下还治理不明白呢,再有人处心积虑,唯恐天下不乱,百姓能有消停日子过?皇上我没见过,但我信王爷!你没看他头发都愁白了,再看你!哦,你没头发。” 老和尚也不恼,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谢羽安排好之后,急匆匆的走过来,还没站稳,秦无病马上道: “查清楚夫人的陪嫁丫头,婆子什么的都有谁,问问府中管事的和其他主子,看看还有谁知道那个地窖!只是万万不可审问那位夫人!范守康的爹娘也可问一问。” 谢羽也不多问,转身又走了。 “你这不是溜他嘛!”老和尚不高兴的说。 “我也是刚洗想起来。”秦无病表情严肃,老和尚反倒没了脾气。 “现在就等这个结果了。”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啥结果?你不查谁杀了孙姨娘?” “杀孙姨娘的人好找,就在曾经关押在这个院子中的那些妇人之中,且是跟孙姨娘一样,随着夫人从娘家过来的。” “你怎知道?” “那一揪头发上有樟木的味道,应是一直保存的,或许是孙姨娘自己的,但没事剪下一揪头发来,却是说不通。” “你是说那个孙姨娘之前曾经与人相好?你可知只有结发夫妻才会……” “我当然知道!” “知道啥?”林淮这时拉着郭义凑了过来。 老和尚睥睨的看着两人,没等他说出难听的话,秦无病忙道:“都是自家兄弟!” 林淮和郭义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老和尚倒是没再说什么。 “死者若是留着别的男人的头发,被人知道了,可还有活路?”秦无病赶紧岔开话题,对着院中的芭蕉树说到案子上来: “所以,很有可能死者留着头发的事,一起陪嫁过来的人中有人知道,所以夫人也知道,可夫人还是让死者做了通房丫头,或者直接做妾,哼!不说这些,这些与案情无关。” 林淮和郭义听了个蒙,老和尚听了个圈,三人都傻愣愣的看着秦无病。 “死者主仆二人被抓回来后,那位夫人没有马上处置,只是命人将头发拿出来,这事儿她早就知道!她想等事情过去了再以这件事为借口处死孙姨娘!为何?主仆俩可是在家庙门口被抓的!若是以此为由杀了主仆二人,怕是会有人多想,万一有人想到家庙之中有什么,便不好了。” 秦无病还在滔滔不绝的说: “等官兵进了内院,夫人知道这一关怕是过不去的时候,便派人拿着头发去杀孙姨娘,为何会拿着头发去杀?” 老和尚朝林淮和郭义招了招手,三人一边看着秦无病一边悄悄的走开,可秦无病还在对着芭蕉树说。 “只有凶犯拿着头发,才能将孙姨娘悄悄引到正房来!不然,哼,孙姨娘怎会乖乖进屋!” 三人走到一边,林淮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看把三弟累的,定是把树当做咱们了。” 老和尚惊讶的问:“累极了会分不清人和树?” 林淮胸有成竹的道:“那自是当然!我亲眼见过一名兵士渴极了,指着前面的大漠喊大河,拼命跑过去……” 郭义忙拦住说:“那人是渴极了,三弟是有点累,那也是累脑子,不至于把眼睛累瞎了!” 老和尚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是想亲自验证一下,他大声喊道:“娃娃看这!” 第110章 听雨阁凶杀案(四)一更 秦无病脑子里正一步步还原案发现场,哪会听到老和尚的喊声,这下可把老和尚急坏了! “就遇到这么一个好玩的,还废了!不行,我得让老九再赔我一个!”老和尚急得直转圈。 林淮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三弟,三弟平时看着还行!或许是刚才进屋被那女人的魂魄……” 郭义伸腿踢了一下林淮,怒斥道:“你能不能别跟着瞎胡闹!” “你说谁胡闹呢?”老和尚一下便听出来了:“你祖父见我也得跪下磕头!你……” “你又充大辈儿!”秦无病突然扭脸朝老和尚喊了一句:“都说了,是自家兄弟!” “你没事?!”老和尚兴奋的几步冲了过去,拉着秦无病上下打量:“我还以为玉儿没过门便要守寡呢!” “一边去!”秦无病嫌弃的挣脱开老和尚的手,说:“我一会儿要回趟驿馆,你们仨……” “这案子不查了?”林淮上前一步问。 “查什么查!不是你刚才说他都累傻了?不查了,回去休息!”老和尚拉着秦无病便要走。 “你着的哪门子急?谁说我不查了?我是在等谢大人那边给我回信儿!然后回去跟王爷通报一声。” 郭义忙问:“可是有眉目了?” 秦无病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行!”林淮哈哈一笑道。 老和尚着急了:“你现在先别说,等回去了,沏上茶水,让德喜给我预备好干果,你再说!” 秦无病理都没理老和尚,转身看着院门口,等着谢羽回来。 …… 过了有一会儿,谢羽才急匆匆回来,进了院子看到还站在院中的小丫鬟,直接挥手让带下去,小丫鬟惊恐的朝秦无病喊:“你答应会放了我!” 秦无病迎着谢羽走过来,听见喊声,呵呵一笑道:“莫担心,你先下去,我答应帮你说说,肯定会去说。” 小丫鬟被带下去了。 秦无病走到谢羽面前忙问:“如何?有多少人知道那个地窖?” 谢羽忙道:“府中前院后院管事的都不知情,我是让陈将军派人帮我审的,你也知那些兵凶起来那些奴仆招架不住,应该是真不知晓,但是夫人身边的那个赵嬷嬷应该是知晓的,只是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倒是个忠仆!” “这便对上了!”秦无病双手击掌:“谢大人想,一般情况下,家中有几个库房,大概装着什么,府中一些管事必定知晓,家中其他下人只知大概也是情理之中,而这个地窖却只有夫人和一个嬷嬷,一个小妾知晓,说不通啊!” “正是!我刚刚在路上还在想,往里运金银的时候,总要被人看到一二,再说京中不少富贵人家都有这样的库房,下人们不知道里面几多金银,只知道府中富贵,再说真说抄家了,整个府邸都会被查封,人也都被带走,即便埋得再深又有何用?” “府中正常开销每个月怕是不少,肯定不会从地窖里面拿,为了藏这些钱财居然还盖了一个家庙……家庙哪年盖的?” “前年!”谢羽答道:“陈将军问了府中管事的,先帝驾崩前,府中修建的家庙,说是范守康的一位妾室想出家修行,又不愿离家太远,只是家庙盖得后,也未见有人进去修行,秦捕快,这起凶案看起来,并非面上那般简单。” “是呀,这位夫人很是了得!死者定是知道家庙之外的其他事,便被杀了灭口!这位夫人不怕有人查到她那,理由都摆在那了,夫人怕死者说出家庙里的地窖,只这么看,倒也说得通,可不该用那一揪头发!” “我也觉得死者手中攥着头发甚是诡异,若不是凶犯的头发,那便是别有用意。” 秦无病赶紧将自己对头发的推断说了出来。 “……那位夫人能让死者知晓地窖和其他事,极有可能是因为手中有头发做要挟,死者之前不过是个丫鬟,她能接触到的人并能产生感情的,且会傻乎乎留下头发做定情物的,必定不是什么人物!” “死者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挑明,死的怕不止她一人,头发的主人定也讨不到好,所以一直很是听话,那位夫人也便更放心的让她知道更多,便于帮助夫人做事。” 谢羽听罢秦无病的分析,深吸了一口气道: “可她没想到府中有难,死者第一件事便是想要躲到地窖中,真若是被抓了,那位夫人怕死者很快便会吐露更多实情,这才命人杀了她!” 秦无病点点头,严肃的道: “谢大人,凶犯便在当初关押在听雨阁的那群人中,一,她必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人,二,她袖口会有血迹,三,她比普通妇人力大!凶犯用头发引得死者去了正屋,应是趁死者低头看头发的时候,从背后捂嘴捅刀,袖口的血迹是躲不过的。” 谢羽频频点头道: “我之前命人检查了那些女子的衣裙,未发现血迹,若是在袖口,倒是极易隐藏!” “谢大人先找凶犯,我回驿馆向王爷禀明这里的情况!”秦无病说着便向外走,谢羽忙拉着他低声问:“那位夫人先不审?” “先不用审!现在审,听的全是假话,审了也没意思,等我回来再审她!”秦无病说完便要走,忽的又想起来什么,反手又将谢羽拉住低声说:“那个小丫鬟,好好查查从何而来!” 谢羽不解。 “那丫鬟前面表现的都很好,只是着急出去有点说不通,她出去找谁?这般年纪出去岂不是比在里面还惨?除非外面有人接应,你不觉得她这个年龄至少也要先问一下如何处置他们这些下人,然后茫然不知所措才更合理一些吗?当然,这要等查清楚之后才知道,或许她家只是卖了她,出去便可团圆了!” 谢羽冷哼一声道:“金陵附近人家卖儿卖女为奴的倒不多见。” 二人相互拱了拱手,便各自忙去了。 …… 秦无病走出府邸,门口竟然有兵士牵着几匹马等候。 秦无病也不细问,说了声‘多谢!’便翻身上马,喊了一声‘驾!’随后便是一声‘吁!’ “内什么,谁认路?” …… 第111章 演习 小福作为导航骑在最前面,剩下几人骑马跟在后面。 此时太阳已西下,金色余晖柔和的眩目。 老和尚想着回去可以听书,心情很是着急,便冲到最前面,一再催促小福快点。 秦无病脑子里一直在捋着案情,对老和尚的聒噪置之不理,只故意落后几步,小尔和小摩跟在两侧。 林淮和郭义倒是安静,二人各怀心事跟在秦无病身后几步远。 小斯一人在马上晃晃荡荡的走在最后。 林淮在想:眼下有这么一个案子,三弟何时才能有时间想春草的事? 郭义在想:这趟的水有些浑啊! 几人都在用神想着别的事,猛然间听到一声哨响,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街边房檐上便飞下来数名蒙面持剑的黑衣人! 黑衣人目标明确,剑指秦无病! 秦无病本能的反应便是没有反应,这种场面他曾在电视中见过,当时也是这般看着,只不过那时有屏幕隔着,而此时却近在眼前! 身侧的小尔和小摩同时大喝一声,拔剑已是来不及了,二人飞身而起欲以身挡剑! 老和尚大喊了一声:“暗卫出来!” 与此同时林淮催马上前大喊一声:“亲兵何在!” 郭义和小斯因离得稍远,只剩破音的惊呼,随后小斯翻身下马。 一切皆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是眼一闭一睁,等小福利落下马想要冲过去,几名蒙面黑衣人已经落地站稳,且站在地上不动了。 小尔和小摩身上倒是没受伤,不是他们技高一筹,而是蒙面黑衣人在最后一刻收了剑,这举动反倒把小尔和小摩整不会了,二人就地一滚,起身后也不动了。 谁都没有动,连街边的行人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未敢再踏出半步。 静止了,所有人都像被定格了一般。 秦无病眯着眼睛,强行将魂魄都归了位,一滴汗水恰巧路过眼睛,他下意识的抬手擦了一下,于是,全都动了! 福尔摩斯四人拔剑与蒙面黑衣人战到一处,林淮也下了马举着剑跃跃欲试,只等时机杀进战区! 郭义小心翼翼的下马,沿墙边慢慢挪向秦无病。 老和尚还骑在马上,仰天喊着:“暗卫呢?暗卫呢!” 街上的行人大喊大叫着离开,很快这条街除了秦无病他们再无他人。 秦无病垂头看了看几人的打斗,突然高声道:“福尔摩斯停手!” 四人立时收手,蒙面黑衣人也收剑站立原处。 秦无病双手抱拳,面色严肃的对着空荡荡的街道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提点无病,可否出来让无病当面感谢?!” 老和尚先是一惊,随后马上顿悟道:“不然你早死了!” 林淮也上前激动的道:“来人是友非敌!” 秦无病没有答话,脑袋不停摆动看着街道两侧。 老和尚问地上那几个黑衣人:“你们主子呢?” 黑衣人一动不动。 林淮抱拳道:“各位英雄,在下兰宁卫林淮,今日诸位手下留情,我林淮记在心里了……” “来了!”郭义突然高喊了一声。 秦无病浑身一紧,他想不出是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这次演习,王爷? 秦无病紧盯街前方一行人快速的朝他这边跑过来,怎会有女人? 秦无病还在纳闷,只听身后林淮一声惨叫后大喊:“快跑!是你媳妇儿!” 很奇怪,秦无病马上想到大长公主,他瞪大眼睛看着前面一只兔子,不是,一位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向他。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跑!但是,能跑哪去? 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不是还能有机会? 秦无病几个念头闪过,大长公主已经跑至他眼前,身后跟着男男女女半男半女好几串。 大长公主喘着粗气,一身白色衣裙,仰面看着马上如呆鹅般的秦无病,灵动的双眼带着促狭,抿着嘴笑着,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我刚在那座屋檐上看着,谁知上好上,下的时候破费了些时候,然后还要走到另外一条街上才能拐到这条街上……让你等久了!” 大长公主连比划带说,声音如同黄鹂,小脸红扑扑的,睫毛忽闪忽闪着,闪得秦无病一时忘了移开眼睛。 “你不错!遇险时甚是稳重!”大长公主小脑袋瓜歪着,一副欣赏的样子:“只是准备不充足,不过你的随从很忠诚,能以命相护。” 秦无病对天发誓,他不是稳重,他是吓傻了,就如同现在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句‘嗨’还是‘哈喽’,亦或是潇洒的挥一下手,挥哪一只好呢? “你是……玉儿?”关键时刻,老和尚下马凑过来,边问边打量大长公主。 “七叔!”大长公主行了礼,恭敬的道:“暗卫知道是我,所以没动,七叔别怪他们!” “他们爱动不动!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点……” “七叔那时候正是年轻的时候,必定玉树临风,可惜玉儿印象里……没再见到七叔。”大长公主抿了抿嘴。 老和尚心中没来由一阵酸楚,忙道:“对了,快来见见你未来的驸马!这个娃娃很好玩,哪哪都好,只是一点,他不想娶你!” 秦无病心中又开始万马奔腾,若不是现在不能动,他真想一脚将老和尚踢飞。 大长公主嘻嘻一笑,指了指秦无病腰上的双截棍,再次抬头看向秦无病问:“好用吗?” 秦无病双眉一挑,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做的?” “当然!看你在杨家庄用的不是很趁手,便开始琢磨做一个好用的给你!” 秦无病惊的鼻涕泡差点喷出来,杨家庄?还好,还好,那时表现的还算得体! “听说你一开始用的时候,经常打着自己?”大长公主的眼神中全是促狭。 秦无病却只知道眨眼睛。 “你抓我干什么?是他娶你,又不是我!”林淮的声音由远而近。 大长公主背着手,看向被侍卫拎回来的林淮,绷着脸说:“我找你有事!你跑什么?” “废话!哪次见你有好事?我可跟你说,这次不许伤到脸!” 秦无病控制不住的小腿肚子又开始抽筋! …… 第112章 家庭内部会议 秦无病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驿馆的,只记得他骑在马上,一只‘兔子’一路跟着跑,后面跟着一串一串的,连林淮和郭义也愁眉苦脸的跟着跑。 秦无病一路都在想着对策,可能因为智商被吓跑了,所以他想到能救他的人竟是……襄王爷! 而秦无病认为的救星襄王爷像是早就知道大长公主来了,他竟站在驿馆门前等着,慈祥的看着蹦到他面前的大长公主,宠溺的道:“跑来跑去的多累!” “难得有机会这般无顾忌的跑一跑,我可不能放过!” “见了?”襄王爷瞥了一眼依旧骑在马上的秦无病问道。 “嗯!还行!” 老和尚这时候已经下马冲了过来,兴奋的问:“今晚上便让他俩拜天地,将米做熟!省得他跑了!” 襄王爷冷哼一声,没说话。 大长公主笑眯眯的问:“他能跑哪去?” 秦无病使出全身的力气回了一句:“你们当我死的?!” 正在帮秦无病揉搓两侧小腿的小尔和小斯同时哼了一声。 “你俩哼什么?”秦无病能说出一句,便能说出第二句。 小尔不敢吭声,小斯却认真的问:“七少爷此刻跟死的有何分别?” 秦无病差点气吐血,但却奇迹般地有了力气,不再浑身僵直,他飞起一脚踹向小斯,然后人便倒向另一侧,利落的从马上掉了下来,好在被小尔接住。 大长公主和老和尚笑得前仰后合,身形完全一致。 “你俩下蛋呢?!”秦无病挣脱小尔,站直了身子,满面通红的质问。 大长公主边笑边说:“回头我给你做一个能伸缩的马镫,方便你下马!要不每次下马都要人抱,实在……不雅!”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促狭的眼神和带着梨涡的甜美笑容,憋了半天,咬牙说道:“你等着!现在还不熟,你等着!” 说完朝襄王爷拱手严肃的道:“无病有紧要事与王爷说。” 襄王爷点了点头,转身朝驿馆中走去。 很快,所有人在堂中聚集,襄王爷和老和尚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老和尚还嚷嚷着要各色坚果和瓜果梨桃,真的一副要听书的准备。 大长公主没坐,她站在秦无病身侧,歪着头抿着嘴,正仔细的打量着秦无病。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悲愤的问襄王爷:“王爷!我都说了是机密要事,这么多人在场怕是不合适?”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即便是走,也是他们几个走,你最不想见的还是会在,何苦?” “你为何不想见我?”大长公主突然严肃起来,皱着眉认真的问。 秦无病面色不受控的又红了。 “先说正事!可是那桩命案有蹊跷?”襄王爷严肃的问。 要说什么能治秦无病的尴尬?唯有分析案情! “何止蹊跷!”秦无病顿时来了精神,将范守康府邸的命案加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不仅襄王爷听得认真,其他人同样听得认真,大长公主也忘了追问。 “……治理河道一直是朝廷的大事,且并非人力一方面能解决的,换句话说,若是赶上人不作为,雨又狂下不止,受灾的又岂止是一县一地!” 襄王爷听得频频点头,道:“这比千军万马攻城要省事多了!” “正是!所以,范守康的这位‘贤内助’要好好查查,范守康知不知情也要审一审,疏于河道治理,贪墨河道银子,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还有呢?那些银子不像是为家人贪墨的,家中人竟各个不知,莫不是还另有他用?” 襄王爷突然挥了挥手,堂中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老和尚和大长公主。 襄王爷这才开口道: “范守康敢贪却未必敢反,他已经是从一品了,跟着折腾没有意义,你一会儿要好好在他夫人身上下下功夫。” 襄王爷说完沉吟片刻又道: “你曾经问我,既然知道幕后之人,为何不快刀斩乱麻,我跟你说,若是不能除根,春风一吹便会再次萌发!三叔当年觊觎皇位,做了一些事,最后是以七叔被圈禁,三叔一家去了藩地而告终!” 秦无病看向老和尚,呵呵了两声,老和尚刚要分辨,襄王爷又说道: “三叔的藩地在淅川,山多地少,百姓穷困,瘴疠盛行,三叔到了淅川没多久便过世了,可他有八个儿子都已成年!淅川王自然传给了嫡长子,也就八兄弟中的老三。” “皇兄继位后,对这些堂兄弟还是有所防范的,没有为他们安排任何差事,但不代表他们能老实的待着,当年追随三叔的人有不少,三叔去了淅川,这些人也销声匿迹了,当年父皇没有一查到底,皇兄也不好翻案重查,后来皇兄御驾亲征,有那么一段时间音讯全无,太后便将我推了出来监国,那时我便发觉淅川并不安分!” “好在皇兄很快得胜归来,我曾与皇兄提及淅川,皇兄觉得父皇没有做的事,他更不能做!只派人去敲打了几句,我便不好再说什么!直到皇上继位,淅川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皇上知道又能如何?杀了?史书会如何写?只因皇上猜忌?” 秦无病双眉一挑忙问:“皇上想逼他们动手?来他个捉奸在床!” 老和尚抓起一把瓜子朝秦无病扔去:“会不会说人话?!” 秦无病在众多飞来的瓜子中,接住了两个,边嗑边说:“意思明白就行了!你不知道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秦无病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大长公主。 “我教你!”大长公主闪动着灵动的大眼睛,带着两个梨涡,真诚又喜庆的说。 秦无病的小心脏忽悠了一下,忙拱手道:“不敢有劳大长公主,无病蠢笨,学也学不会!” “我有办法让你一学便会!”大长公主抿着嘴自信的说。 秦无病脑子里马上闪过拿着针的嬷嬷,龇牙咧嘴的朝他走来。 “想逼他们动手,并非易事!”襄王爷将话题重新拉回正题上: “这么多年,他们不停的在安排,皇兄也知长此以往必成祸患,可除了派人盯着,不断敲打之外,也别无他法,除非抓住他们谋逆的真凭实据,你不用跟我说捏造一个,能一下把八兄弟都杀了的罪名,不好找!除非他们真的起兵造反!” 秦无病左右看了看,他没有捏造罪名的想法,这是说谁呢? 第113章 福尔摩斯的意见 “如今,他们想抓住新皇登基不久,吏治贪腐成风,国库空虚,灾情不断,造成官逼民反的假象,他们自认便有正当理由出兵……” “他们手中有兵?”秦无病不可置信。 “所以他们需要大的灾情,那样……流民便可成兵!” 秦无病咬了咬牙道: “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多出于无奈,那他们处心积虑想踩着万民的尸骨做垫脚石,搅得天下大乱,好满足他们一己之私,便是杀他一万次也不解恨!” “他们有他们的错处,”襄王爷抿了一口茶:“我们有我们的错处,官吏贪腐,国库空虚,这是自曝其短,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若我们治理有方,官吏筛选得当,监察手段牢靠,他们便是使出浑身解数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秦无病点点头,脑子一转又问道:“也就是说,军队目前没有被他们染指!”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或许也有,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若不然,他们等不到这个时候要靠天灾,靠漕帮来帮他们。” “若是没有天灾,漕帮也没帮他们……” 襄王爷随即又立刻收敛笑容道:“那便只有想法子逼着他们反了,才能永绝后患!” 秦无病心中先是一惊,等脑子转了转才真的明白襄王爷这句话的意思。 …… 秦无病在驿馆中用了些饭,便准备回去,范守康的府中还有一位夫人等着他审! 只是吃饭的功夫,这位夫人的娘家情况便已汇总到秦无病手中,她并非出自名门望族,也非官宦之后,能参与这种事情中……想一下审出实话,难!但秦无病擅长推断,只要那位夫人不是面瘫,有些问题,他便能得到答案。 出驿馆的时候,天色已全黑,邓铭与陈忠两位将军正好来驿馆请见襄王爷回禀抄家之事,与秦无病走了一个对脸。 秦无病觉得自己一个小小捕快,哪能入两位将军的眼,便垂首站立一旁给二人让路,哪知两位将军竟齐齐站住,向他抱拳,邓铭洒脱一笑道:“秦捕快辛苦!” 陈忠则道:“秦捕快可是要回查封的府邸?我已嘱咐把守官兵,秦捕快有何要求只管与他们说!” 秦无病下意识的抱拳回礼,连道:“好说!好说!” 邓铭又道:“等忙完这阵,咱们坐下一起喝两口!” “好说!好说!” 秦无病目送二人朝襄王爷的房间走去,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出驿馆。 身份!地位!都不及背后的人,秦无病苦笑。 …… 这一次,除了福尔摩斯四人外,没有人跟着,襄王爷的意思,让秦无病踏实查证。 老和尚一开始不依,大长公主命人取出一把红缨枪,只在枪身上扭了扭,枪头突然突出,两侧分别又冒出手掌长短的利刃,别说老和尚,秦无病当时都想抢过来看一下! 有了这种兵刃,战场上虚晃一枪,很容易割破敌人咽喉! 老和尚有了新玩具,便不再管秦无病去哪了。 林淮和郭义也想研究下红缨枪,但想到要跟大长公主待在一起,又抢不过老和尚,二人纷纷说明自己的重要性,要跟秦无病再跑一趟。 这二人好收拾,大长公主只微微一笑说:“既然我九哥的话不好使,那你们去,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俩人便乖乖坐好,目送秦无病离开。 …… 福尔摩斯四人也不傻,这些时日中隐约听出襄王爷要给自家少爷安排婚事,也曾竖着耳朵听秦无病,林淮,郭义三人讨论,便也知道今日这位甜美的公主很可能将会是自家七少奶奶,四人自是明白门当户对的重要,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路上,几人骑在马上,小福先开口道:“七少爷,我知道一处隐于群山中的寺庙,躲到那里,应无人能找到。” 小尔忙接口道:“无需藏匿多久,过了年便可!” 小摩说:“我今日仔细看了看公主的侍卫和那些宫女,说句涨他人威风的话,我们四个,不够打!” 小斯严肃的说:“认了!怎么不是一辈子!” 秦无病此刻冷静了很多,他觉得,他现在看到的都是假象,什么可爱,甜美,灵动,甚至善解人意,都是假的!等她撕掉面具……秦无病浑身一激灵,想的有点过,那是画皮! 秦无病虽没有搭理福尔摩斯,内心也斗争了一路,但是到了范守康府邸门口,他的思绪回到了正题上。 襄王爷说河道要修,灾情要想办法控制到最小,越少人受灾越好!国库可以通过宰杀‘肥羊’暂时充实一下,有了银子很多事便可以做了,户部之后便是整顿吏部……那么如何才能逼着那些人反呢? 让他们感觉自己已无路可走!让他们觉得水退去后他们就显出来,藏无可藏! 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这张网必定织的细密,可再细密也是网,一刀下去,便会出现无数线头,只这些线头便足以让八兄弟惶惶不可终日!等涨水期一过,水涝灾情不严重,朝廷赈灾又迅速,他们还能如何呢?彻底放弃和搏一把,总要选一个!不选,那便逼他们选一个! …… 范守康的正妻许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关在一处耳房中已是一个下午,这里闷热潮湿,没用多久,许氏便已汗流浃背,她喊了几次要水喝,倒是真有兵士送水,但不是她喊便有水喝,这一下午直到天黑,她喊了无数次,也不过喝过两次水。 闷热让许氏感觉头发昏,有些恶心,她想喊人开窗通风,没人理她,她有些着急,嚷嚷着要见负责抄家的主事人,还是没人理她。 她觉得自己的安排不会有任何差池,即便命案查到她这儿也说得通,她甚至能明白绑住她的用意,可,为何没有堵住嘴? 第114章 夜审许氏(一)一更 谢羽在秦无病不在的时候,找出了杀害那名妾室的元凶,是夫人的陪房,如今掌管内院厨房,主要负责夫人的饮食,可能顺带着自己也没少吃,所以厨娘膘肥体壮,孔武有力! 她身上确实没有血迹,正如秦无病所说,袖口有! 谢羽知道为何一开始没有怀疑此人,因厨娘的袖口多是污渍,她又有沾上血迹的经验,杀人之后,在院中悄悄抓了一把土,搓了搓带血的地方,血渍变污渍,查验之人便没有多想,按照他们的想法,那一刀下去,凶犯身上必定会溅上血迹,却没有想到会在袖口,一个疏忽,便没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真凶。 可也有好处,若是抓住了真凶,便不会去找秦无病,秦无病不来,怎会知道这桩命案下,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谢羽并没有花多少精力找出厨娘,厨娘痛快招认,刀和头发都是赵嬷嬷趁乱给她的,至于赵嬷嬷,谢羽觉得暂时没必要审。 而后他又命人查出那个小丫鬟是去年被卖进府中的,谢羽呵呵一笑。 随后他找了没人的院子,用了些吃食,沏了一壶茶水,坐等秦无病回来。 …… 今夜月朗星疏,再加上府中灯火通明,虽静的出奇,秦无病进府后倒没觉着阴森恐怖。 谢羽一见秦无病便要说说凶犯的事,秦无病反倒说:“不急,谢大人带路,咱俩去见见那位夫人!” 谢羽如今对秦无病已是十分佩服,转化成行动,便是言听计从。 谢羽带着秦无病一路无话到了许氏待的耳房,一进去,秦无病便嘟囔道:“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即刻便有兵士开窗开门通风,又有人搬了两把圈椅,抬了一张圆桌,放在耳房门外的院子里,沏了一壶茶,忙完这些,秦无病又对兵士说:“耳房内点灯,让犯妇坐到门口正面对着我们,再整个瓜来去去暑气!” 兵士立刻退去。 不一会儿,耳房内便亮了起来,许氏也坐到门口,与秦无病更近了一些。 秦无病和谢羽坐到椅子上,小福上前为二人斟茶,秦无病这才问道:“谢大人抓住凶犯了?” “正如秦捕快所料!是一位陪嫁过来的厨娘。” “我可没推断出是厨娘,只说了袖口有血迹!”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推断的?” “这事儿简单,正着推不行便反着推!你们提前查验过了,我发现谢大人的手下都很是能干,不会敷衍了事,那便是说凶犯身上无明显血迹,如何才能做到无明显血迹?她们又没地方换衣服去,只有背后杀人!” “你还推断说凶犯比一般妇人有力。” “死者不是自己躺到塌上的,听雨阁中关押的又都是女子,没把子力气,如何能做到既不沾染血迹,又能将尸体摆放在塌上?” 谢羽频频点头,道:“是我疏忽了。”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谈不上疏忽,当时的脑子很容易被抄家左右。” 许氏眼见两人喝着茶水聊得悠闲,忍不住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二位大人,可否告知,告知我家老爷犯了何罪?” 秦无病看向许氏,皱了皱眉,像是自言自语:“平生最烦明知故问之人!” 说罢又扭头看向谢羽问:“那小丫头是何时入的府?” “去年!” 秦无病哦了一声,又问:“谢大人可知梧州城外杨家庄的事?” 谢羽点头道:“我知你怀疑什么,所以未与你商量便将那小丫鬟放了,并命人跟着,只是不知他们在金陵的巢穴,现在是否还安然无恙。” “算着日子,那些人现在未必能到京城,到了京城怕是要三司会审才行,一时半会,罪名下不来,下面这些人眼下只会望风,兴许还想着自己树大根深,朝廷动不了他们,你说他们为何敢这般猖狂?还不是没想明白自己应该坐哪!等他们想明白了,哼!怕是也晚了!” 屋里的许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却没能逃过秦无病的眼睛。 谢羽冷着脸道:“用这等手段扰乱朝政,结党营私,杀头都是轻的!” 这时,兵士端着切好的瓜送了过来,秦无病拿起一块儿几口就啃干净,他又拿起一块儿道: “谋划的时候,他们想的都是别人送命,等自己被抓了,想到自己脑袋要搬家还要牵连家人,他们才知道怕,你说对不对?”秦无病说着看向许氏,这句问话竟是问的她。 许氏愣了一下,刚深吸一口气组织好语言想要反问,秦无病咬了一口瓜又问道:“知道为何没有堵住你的嘴吗?” 这也是许氏想知道的,她静静的等着答案。 “听说有咬舌自尽的说法,说很多罪臣家眷不愿受辱,也知将来没有指望,不是撞墙便是咬舌,反正就是不想活了,我琢磨着,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范守康是指望不上了,内院抄了,尤其是那个地窖被找到了,谁想保也保不了!” “可你好好的没咬舌,还不止一次的要水喝,我特意问了一下,你这把岁数了,送去夜庭司人家也不要,最终要么老死狱中,要么死在流放途中,谁让律法中只男丁同罪,也就是说你的儿子要比你死的早,跟他爹一起砍头,你的闺女要被送去夜庭司,成为你曾经最看不起的舞姬,而你会清楚的知道你的儿女在遭受什么,却又无能为力。这种事就怕细想,越想越不想活。” “所以要我说,很多罪臣家眷会自尽,大多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罢了,死了便不用听到挖心一样的消息,哦,忘了告诉你,范守康明日午时问斩!” 许氏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为何这般快?!” “范守康被砍头你不会难受,不然你不会这么害他,可你的儿子们要跟着一块儿掉脑袋,不知作为母亲,你还想要水喝吗?” 许氏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瞪着眼睛拼命摇头,本能的拒绝接受秦无病的话。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扭头又与谢羽聊了起来。 “谢大人举荐的顾县令,着实是个好官!” 谢羽虽还不知道秦无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知道秦无病这一问必定有用,哪有不据实答的道理。 第115章 夜审许氏(二)二更 “顾清河有些本事,我曾不止一次的听说过他,之前我被贬到荒无人烟的地界儿,也无力帮他,直到新皇登基,我被召回,这才举荐了他。” “你看,踏实的做自己该做的,迟早有回报,怕就怕那些自作聪明的,自以为是铺垫,是帮衬,殊不知是在埋藏祸根!说你呢!瞪着俩眼睛吓唬鬼呢!”秦无病突然声调拔高,吓了许氏一跳。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着怎么着范守康也该跟江毅东一样,带回京城受审,你的孩子们会受些罪,但时间上来得及。只要撑到你们事成,你的孩子们便可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了!” 秦无病边说边紧盯许氏的表情。 果然,许氏惊恐之外眼神更是闪烁不停。 “他们没告诉你这次是襄王爷南下吗?他们没告诉你襄王爷这一路有先斩后奏之权?已经就地斩杀了三名官员?” “范守康是一品大员!你休想框我!”许氏面目狰狞的瞪着秦无病,喘着粗气咬着牙说。 “从一品!那又如何呢?他贪了修整河道的银子,可能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丧命洪水之中,不知会让多少百姓无家可归,不该杀吗?不该马上杀吗?好叫天下百姓知道,皇上心系百姓,谁无视百姓的性命,那便准备好交上自己的性命!” “那,那也该到了京城,由皇上亲断!” 秦无病哈哈大笑,笑得许氏越发惊恐。 “你在府中霸道惯了,连皇上的主你也想做?”秦无病突然收敛笑容,起身朝许氏走去:“那也该?你脑子里想的应该,都是别人的,你自己又应该如何呢?”秦无病弯腰盯着许氏的眼睛,低声问:“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一旦失败,你和你的孩子们,你的娘家全是谋反的罪名?” 许氏浑身都在抖。 “我就知道你没想过会失败!你想用万千百姓的性命为你儿子做垫脚石,你有没有问过他……同不同意?!”秦无病指了指天。 许氏如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 秦无病直起腰,背着手道:“明日午时问斩,我会带你一起观刑!” 许氏只觉得浑身血液一下子都沉到脚底,她不想相信,却又忍不住相信!若不是范守康儿女众多,范守康偏对嫡出的儿子最不上心,甚至厌弃,说她儿子不是做官的料,竟让堂堂嫡子在家料理庶务,她又怎会相信娘家兄长的话,抛开范守康,自行为儿子谋一条更高的出路! 许氏甚至无数次的想象有那么一日,那些她亲自安排给范守康的女人们跪在她的脚下,而他们的子女,尤其是范守康最喜欢的那两个庶子,她会好好让他们尝尝人世间的疾苦!至于范守康,她会看到他摇尾乞怜……每每想到这里,许氏都会浑身舒坦,然后装出贤惠的样子,帮范守康逐渐壮大后院,也正是许氏的这份‘贤惠’,让范守康对发妻心生敬重,许氏的一些唠叨,他也能听得进去。 比如: “家中子女众多,伺候的人也多,月月只月例银子便不知要花去多少! “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总不好厚了这个,薄了那个,不分嫡庶,哪个不是老爷的心头肉!” “老爷既有这个打算,最好谁都别说,将心比心,我也是做娘的,哪个做娘的不想为自己孩子多要一些,没有自然不会有人争,若是让她们知道有,老爷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 “进府的银子老爷只需与我说定时间,派稳妥之人送至角门,剩下的我自会安排,不会让他人知晓,如此一来,老爷明面上一碗水端平,私下里偷着给谁多些,别人也只当老爷是用自己的体己银子赏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银票哪有真金白银放在自己家里踏实!” “老爷莫要焦虑,那河堤便是修了又能如何?今年雨水若是不大,没必要修,若是雨水大,修了也没用,自古谁能拦得住洪水,老爷又不是神仙!” …… 如今许氏再想起这些话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秦无病盯着许氏看了一会儿,便转身与谢羽说: “天色不早了,明日一堆事儿,王爷有令,午时问斩范守康,金陵上下官员都要去观刑,金陵府尹今晚是别想睡了,谢大人怕是也会忙,咱们回!” 谢羽愣了一下,他不知是真的回还是说给许氏听的,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起身了。 “等等!”许氏慌乱中喊了一句。 “等什么?你的罪名确实要等进京后再定,但,范守康与范府男丁明日问斩已是板上钉钉,你想要我等什么?想招供换取儿子的性命?想都别想!”秦无病挥了挥衣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时候说破大天去,你儿子的命也留不住!” 许氏喊那一声‘等等!’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脑子眼下乱得很,根本没有想到能用什么换取儿子的性命,让秦无病这么一提点,竟觉得看到了希望。 “你先别走听我说……”许氏身子向前挣扎着喊。 “听你说什么?说那些人如何说服你参与谋反之事?说你如何说服范守康建家庙藏银,再如何转手送给那些人?省省!这些我没兴趣知道!有你一家可供王爷杀鸡儆猴便够了,你还想再说出几家来何意?我知道你的心思,只你丧夫丧子丧富贵,那几家还能安生的好好活着,你心中不爽!” 许氏顿觉天大的委屈冲到嗓子眼,话还没说,那股子委屈先是呛得她眼泪鼻涕喷涌而出。 第116章 夜审之后 “是我娘家兄长说可为我儿谋取个好出路,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官场上那些事?若不是范守康宠爱庶出之子,我也不能……” “好了!便知道是这一套,我没功夫听!”秦无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跟你说了,有你们一家便够了,朝廷总不能一下子杀那么多官员?你说出来后,襄王爷该如何处置?” “我儿子都要没命了,他们凭何无事?!”许氏急怒之下,嗓子都破了音。 “怪谁?你娘家兄长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你为何这般听话?为何那会儿不知道想想后果?再说,好歹那也是你兄长,你忍着别说也是为你们许家留根,何苦呢?” “你跟王爷说,杀他们一家换我儿性命!”许氏的表情几近疯癫。 秦无病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然后温和的道:“你先冷静,杀谁不杀谁的,咱俩都做不了主,这事你得想清楚了,慢慢说明白,我才好回禀王爷,趁明日午时前,看看能不能有回旋的余地。” 许氏狠狠点头。 “来人啊,给她松绑,找个人来给她换洗一下,再准备些吃食!”秦无病喊完,又和颜悦色的对许氏道:“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再慢慢说,眼下离明日午时还有时间。” 谢羽绷着脸,内心却很翻滚,这是一种什么审讯方式?一拉一扯间便可让案犯自己主动招供,甚至只字未提今日的凶杀案! 谢羽扭头看了看秦无病,眼神中满是钦佩,秦无病却朝他挤眉弄眼,大有奸计得逞的得意。 …… 秦无病和谢羽离开范守康的府邸时,已是半夜时分了。 俩人没有骑马,由几名兵士前后护送,俩人溜达着。 谢羽问:“今日这般审问,是秦捕快提前想好的?”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脑子里有个大概,等见到她,再临场发挥!” “你怎知她会就范?” “心理!她的夫君已经是从一品的朝廷命官了,她还这般折腾,只能是两个原因,一是她娘家很早便与淅川那些人为伍,她从小耳濡目染,有些念头深深扎根在骨子里,还有一种便是不满意眼下的境遇!” 谢羽沉吟片刻道: “范守康入仕之时已成婚,他朝中无人,也是吃了些苦加上为人也圆通,这才有了机会,所以,他当年娶亲之时,不可能娶到名门望族,这个许氏怕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儿,淅川那边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家。” “是!若是许家与淅川有关联,先帝也不可能让他任河道总督!所以,只可能是许氏不满意现在的境遇!什么境遇呢?范守康后院之中全是女人,孩子!他自己是寒门出身,对嫡庶远没有高门大户的人家看重,这么多孩子,喜欢哪个谁说的准?我大哥一直抱怨在家不受宠,可王爷说,武定侯最稀罕的便是这个庶出的四子,什么都替大哥安排妥当,可大哥还不领情。” 谢羽无心听林淮的家务事,而是问: “许氏有这块儿心病,被她娘家兄长知晓,加以利用,这些都好推断,可你却能让她自己追着说出实情,这种方法可否用在其他审讯上?” 秦无病摇摇头道: “许氏毕竟是内院妇人,突遇抄家,还能淡定的灭口已属不易,但是,那些人能利用的弱处,便也是我们能利用的弱处!午时要斩首的是范守康,王爷并没有说株连谁,我一开始不过是试了一下,发现她并不担心抄家后押送进京受审,便明白许氏知道那些人的安排!他们算准了今年逃不过水涝之灾,便也说明他们准备妥当,只等老天爷帮忙!” “正因为许氏知道些内幕,你才虚晃一枪,逼她说出实情。” “她若不知道内幕,那盆瓜都不用吃,我便会走人,一颗废棋罢了,着实不用耽误时间。” 谢羽低头沉思,秦无病又道: “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些案子,因手中证据不足,停在原地毫无进展,这时候需要大胆假设,推出几条线,逐一验证,而验证的过程中,有一个关键便是观察嫌疑人的表情和动作,以此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若是对的,便有了方向,若是错的,即刻换思路!” 谢羽认真的听着。 “今夜审许氏,主要是看她知道多少,你若是从杀人灭口那件事开始谈,平白增加了她的自信,不管最终咱们是否抓住凶手,只灭口这个目的,她是达到的!” “所以你提都没提。” “没必要!先要让她乱,再让惊,再让她恐,完全不给她好好想想的时间,将她情绪挑拨到崩溃边缘,再给个甜枣,也就问啥说啥了,不过,她现在可能在后悔。”秦无病坏笑了起来,随后又严肃的道:“若是换做心志坚定之人,这个办法无用!” 谢羽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秦无病拱了拱手。 二人走到一处街口,谢羽告辞回家了,几名兵士分成两批,一批送谢羽,一批送秦无病。 福尔摩斯四人跟在后边,哈欠连天,秦无病却始终眉头紧锁。 直到驿馆门口,秦无病向几名兵士道谢,然后目送几位兵士离开,这才与福尔摩斯四人进了驿馆。 驿卒迎在门口,刚要开口,秦无病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几人都听到‘扑棱扑棱扑棱’的动静,像是两块木头的撞击声,但声音不大,若隐若现。 此时夜半三更,周围万籁俱寂,驿馆内并非烛火通明,只留了门口与楼梯处的烛火,有了这个配乐,驿馆堂内莫名的升起恐怖的气氛。 福尔摩斯四人轻轻拔出宝剑,将秦无病护在中间,几人认真的观察四周,寻找声音发起之地,那名驿卒缩着脖子朝他们几人靠了靠,突然,通往后院的门慢慢打开,发出刺耳的‘吱扭’声,福尔摩斯四人的眼睛瞪得如铜铃,驿卒却抬起胳膊,用衣袖挡住了眼。 只秦无病眯着眼睛,盯着那处的地面。 门开了,只见一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遮住脸,离了歪斜的人,脚离地飘进了驿馆内,停在那扇门处,不动了。 驿卒大胆的抬起衣袖看了一眼,啊都忘了啊,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117章 试探 福尔摩斯四人的剑在抖,原本朝四个方向站立的四人,不知何时站成一排,挡在秦无病前面。 “你们就不怕后面再出来一个?”秦无病拍了一下小尔。 小尔僵直着身子,吸了两口气才道:“七少爷,这时候身后拍人,容易出事!” 小斯接口问道:“七少爷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 “惹你个头!看不出来那是假人吗?”秦无病扒拉开四人,向前两步扬声问道:“你还懂得轨道?” “你小点声!”大长公主从假人后露出小脑袋,皱着眉,噘着嘴。 秦无病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点声?你不是就想看着他们吓得哇哇大叫吗?” “不是他们,是你!”大长公主背着手走出来,扬着下巴说。 秦无病哼了一声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木质的轨道,和安在假人腿上的滑轮,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站起身兴奋的问大长公主:“你知道北上广深吗?” 大长公主正在为没有得逞郁闷,理都没理秦无病。 秦无病不肯罢休,灵机一动唱到:“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大长公主马上面露提防之色。 秦无病又唱:“我要这铁棒有何用?我有这变化又如何……” 大长公主张了张嘴。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大长公主表情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她瞪大眼睛激动的问:“你……” 秦无病还没听到后面便激动的嗯了一声,狠狠点头。 “你是不是被我吓傻了?吓得疯癫了?” 秦无病像撒了气的皮球,顿时萎靡了。 “问你呢!” “你这东西吓不到我!”秦无病敷衍了一句,转身便想回房间。 “为何?” “其一,我没做亏心事,其二,唉,为了装轨道,你连门槛都给削平了,轨道就这么摆在这,虽说光线暗了些,看不清楚,但是也知是人为,这般拙劣我还能被吓到……” “有道理!下次改进一下!”大长公主抿着嘴,认真的点了点头,两个梨涡很是可爱。 秦无病累了一天,脑子已是发木,眼睛也发胀,他鬼使神差的拍了拍大长公主,说了句:“再接再厉!”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福尔摩斯四人收起剑,整醒了驿卒,悄悄的也回房了。 …… 转天,秦无病睡的正是香甜,被林淮大力推醒。 “还睡!说话就到午时了,赶紧起来!” 秦无病张着嘴,等着所有意识归位后,他想掐死林淮,可他的眼神刚飘到林淮脸上,登时坐起了身。 “大哥这是被谁打了?”秦无病的语调中竟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子兴奋。 “还能是谁?你媳妇儿呗!”林淮摸了摸发青的前额:“也不能算是打,她又整出一个小的投石机,说是速度很快,我们没躲过,就这样了。” “你们?” “你二哥比我惨!”林淮说着哈哈大笑:“光头上就俩包!我有功夫在身,自然比他灵活的多。” 秦无病想了想昨日的那个轨道,还有那把红缨枪,再看看林淮,他便知道大长公主擅长科研创新!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下了床,喝了一口凉茶道:“我就不去观刑了,天快亮我才睡,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嘁!就你金贵,人家谢大人早早便来驿馆找王爷了,你多大了,他多大?昨日谢大人不是一样忙乎了一整天?你昨晚过去,谢大人是不是还在?” 秦无病一听,马上换好衣衫,直奔王爷的房间,留下林淮在屋里直跺脚,埋怨自己话多,应该上来便问春草的事如何解决。 …… 秦无病到了襄王爷的房间时,谢大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襄王爷刚用了早饭,正在闭目养神,见秦无病来了,便招手让他坐到近前,慈祥的说:“辛苦了!” 秦无病坐定之后摆了摆手道:“这种辛苦不怕,我就想知道,公主可以擅自离京吗?”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别的公主不行,玉儿可以!” “她就不怕背地里有人瞎议论,坏了名声?” “别的公主或许会怕,但玉儿不怕。” 秦无病组织了下语言想深度剖析一下大长公主此种行为的利与弊,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发现这事轮不到他发表意见,他也不较真,思维跳跃了一下,马上又说道: “谢大人应该把昨晚许氏的招供说了,有一部分咱们事先猜到了,比如漕帮和河道这两块儿,有些是刚知道的,我昨晚回来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为何会让一个妇人知道的这么详尽?他们当真不怕万里有一?还是成心让她知道这么多……” “谢羽跟我说了,你精于攻心,昨晚那般情况下许氏不会说谎,这是其一,其二,许氏知道的算不得详尽,不过是江南一地的同党罢了,若是不能让许氏觉得万无一失,许氏怎会抛下如今的富贵跟着他们走?” “他们也不会担心你说的万一,不论许氏说了什么,跟她一直有接触的都是她娘家兄弟,即便咱们知道背后是淅川王府又如何?拿不到半分证据!顺藤摸瓜吗?他们会斩断这个藤!” “王爷的意思是,那些人不仅在江南有安排,在其他地方也有安排,且都很隐蔽?” “他们志在天下,怎会只在一省下功夫!他们要做的事可没有后路可退,不安排周详怎行?别人或许一时想不到事后会如何,我那八位堂兄弟可清楚的很!” “就没想过从内部离间他们八兄弟?”秦无病做出一副邪恶的表情。 逗得襄王爷哈哈大笑,道: “这是一个难题,将他们八人分开分别安置在不同地方?他们或许巴不得这样,做起事来反倒方便了,人啊,一旦有了奔头,在没有达成之前,为了这个目的,多少委屈都可以吞,可一旦达成了目的,不用别人做什么,他们自己便开始相互厮杀了。” “也就是说这八兄弟如今是拧成一股绳的?” “当然,不然也不会这么难弄!来,你来看。” 襄王爷说着起身,朝内室走去,秦无病跟着进到内室。 第118章 新差事 襄王爷看了眼德喜,德喜赶紧清理了内室圆桌上的物什,襄王爷招呼秦无病坐下,随即德喜将一张牛皮纸展开,秦无病一愣,竟是张堪舆图! 襄王爷挥了挥手道:“谁都不许进!” 德喜躬身退出。 “你看!”襄王爷指着堪舆图道: “黄河九曲十八弯,近几十年加上史书中记载,大洪水多发生在hen省与江南省,尤其是这上边标注的这些县!江南省为何富庶?浑江黄河都有流经,每年雨量充沛,又无冰冻之忧,只每年两季的水稻便不知能养活多少人!再加上河流分支众多,水路旱路运输方便,所以江南省无论农业和商业都要强过其他地方。” “若是能将水灾这个难题解决了,再开通海运,江南这一省怕是能活天下人!”襄王爷说着,眼神期许的看向秦无病:“先把眼下这一关过去,之后你要帮我想个法子,如何有效治理河道……” “王爷!我,我只知推理断案,上哪知道治理河道的法子?” “你莫要自谦,之前便是你想出调军队整修河道的法子,昨晚陈忠和邓铭带着银子已连夜赶回去安排了,这个法子远比征召民夫好太多,你要知道,征召民夫原本属自愿,朝廷会给工钱,但是下边的污吏怎会让这笔钱进了百姓的腰包?他们会强召民夫,如此一来,不用等洪水来袭,怕是有的地方就会先反了!” “我与陈忠和邓铭,还找来了河道衙门里的一些文吏仔细商讨了两个晚上。想要将所有河道修整好,那是痴心妄想,但几段主要河道必须要加固,还要做好保大弃小的准备,上游水位一旦增高超过往常,下游有些地段必须泄洪,有些县便免不了要被淹,百姓撤离有军队帮着,势必能更快速安全些,保得住性命是首要的……” “王爷!”秦无病越听越不对味,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内什么,我觉着王爷可以找些内行来帮着出出主意,我……” “无病啊,我老了!不知道还能帮皇上多久!”襄王爷突然悲凉的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不假,你看史书上,哦,你不看书,但你也该知道,皇家无亲情!为何?因为俗世中,亲情代表着放纵,随心所欲和永无止境的贪心!因为是皇亲,所以便可以要很多,不给便是无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襄王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皇上若是个昏庸无能的,我自会找座山,带着家人隐居其中,可皇上想做明君!他想让李家天下长久,想让天下百姓富足,我怎能不帮?!皇家最在意子嗣,后宫养了那么多,生怕皇位传到谁那断了,可这些同姓之人除了登上皇位的那个,其他人要么只知自己享乐,要么便是对皇位觊觎,哪个想过帮皇上分忧?若是皇家这些人能团结一心,何愁不开创盛世?” “是,但是,若是做的多了,难免会招来皇上的猜忌,也是两难!” 襄王爷愣住了。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都说高处不胜寒,坐到那个位置上注定要成孤家寡人,老话不是说伴君如伴虎,王爷是两次拒绝皇位,才会让皇上如此信服,换做另一个,怕是难!” 秦无病说的很认真,既然是关起门来说的话,秦无病相信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襄王爷听的也很认真,听完之后沉吟片刻,问:“若是皇上也这般信任你,你可能如我这般,果断利落,一心只为皇上,眼里不揉半粒沙子?” “王爷自己都说出前提了,需要皇上也如此信任我,我又没有两次拒绝皇位表忠心的机会,皇上凭何如此信任我?” “若是能呢?” 秦无病看着襄王爷眼中的精光,腾的站起身:“王爷又给我挖坑!史书上可没写哪个驸马能任钦差的!” 襄王爷呵呵一笑问道:“这么说,你愿意娶玉儿了?” “什么跟什么!王爷只需记得,我只是个小捕快,只懂推理断案,其他的……” “漕帮帮主从明州总舵赶过来,一早便到了,你就不要去观刑了,替我跟他聊聊,四点,一,那五十万两银子尽快交回!二,漕帮几位副帮主,一个不留,由朝廷任命;三,漕帮帮规必须废除,由朝廷颁布新的帮规;四,漕运包括疏浚河道,建船修船,要严格按照不同分工,分出门道,每个门下要有独立的账本和掌管人的姓名,这些每年都要上交朝廷查验。告诉黄帮主,这也是为漕帮好,正因为分的细致,才不容易挤出银子贿赂地方官员,拿这个做借口,地方官员也要想想,漕帮的银子拿着烫不烫手!” 襄王爷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 “漕帮这一百多年发展壮大的快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漕运于国于民都是大事,朝廷一再容忍漕帮,反倒让漕帮愈发的无法无天!我也知此时动他并非明智之举,但有人逼着咱们,不动不行!” 秦无病有点听傻了,这是要收购漕帮?也不像,没提到分红,他一个搞刑侦工作的偶尔参与一下经侦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还要进金融圈大展拳脚了? “不是说不用我理漕帮的事吗?”秦无病赶紧问。 “昨日没想到漕帮帮主会这么快到。” 襄王爷见秦无病面有难色,紧跟着又道: “后面三条你自己可斟酌着,哪一条需要松一松,你自己定,只是……”襄王爷站起身:“他们需知道自己的身份,朝廷并不是拿他们没办法,更不是离不得他们,相反,如今要开海运的呼声很高,想接替他们做漕运的人更是多得是,他要觉得投靠了别人有好果子吃,我不拦着,灭了整个漕帮也不过按时辰计!当然,这种时候,你也知道,不宜大动干戈,所以,就看你的了。” …… 第119章 较量(一)三更 秦无病因领了这个差事,身边多了几名亲卫,其中便有林淮和郭义,老和尚跟着去看砍头了,大长公主据说是乏了,想歇息没跟着去。 秦无病坐在驿馆堂中,拧眉苦思,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方面让襄王爷如此看重,竟敢小材大用,让他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他怎么完成?没有官职,没有身份,身后站着的亲兵都比他家世强上百倍,这又不是审案子,他可以诈,可以引导,可以有理有据的分析,之所以可以,那是因为身份的不同,就像猫和耗子,耗子只负责心虚和周旋,猫便有机会让耗子破防。 可今日这个谈判,说好听了是两只猫……想到这里,秦无病猛然间想起襄王爷说漕帮帮主今日是来请罪的! 请罪?那不就跟他的专业沾边了! …… 漕帮帮主黄宗兴昨日便收到消息,埋伏刺杀静海捕快失败,漕帮参与的人被当场抓获,他即刻从明州总舵出发,一路马不停蹄,一夜未眠赶到金陵请罪! 这一路上他心中万分忐忑,他不知手下那些人被抓住后可会认下偷盗河道银子的罪名,只从收到的消息看,襄王爷已认定是漕帮所为,河道总督都可以说杀便杀,那他这一趟可还能好好的回?他亲自请罪,甘愿受些皮肉之苦,可能换回狱中的兄弟? 不是没人劝他先等等,至少先在帮中,大家群策群力一起想出个章程来,总比这么送上门强,可黄宗兴一意孤行,他的理由很简单: “装傻能救出狱中的兄弟,我宁愿变成真傻!自己兄弟在狱中受难,咱们坐在屋里想着如何逃?我黄宗兴做不出这种事来!所有罪责我会一人担下,想来朝廷也不能把漕帮如何!漕运是大事,南粮北调供应京城和边防,他们耽搁不起!” 黄宗兴当时说的很有底气,他没认为埋伏刺杀一个小捕快有多大问题,不过就是江湖恩怨罢了,若是有罪也只是偷了河道的银子,还了便是,多还一些,当官的不就是想要银子嘛!这些事都好商议,朝廷如今缺银子,漕帮勒紧裤腰带用银子救出兄弟,也算是一桩让朝廷得利的买卖。 可黄宗兴行至半路收到消息,埋伏刺杀的时候,那位静海捕快旁边还有一位皇亲,还是辈儿很大的皇亲。 黄宗兴的马立时跑不起来了,为何无人提前告知他有皇亲在侧?他隐约闻到了别样的味道。 漕帮帮主之位传到他手上已经是第五代了,祖宗开帮立派时立过规矩,不得与官府为敌!他在做出偷河道银子的决定时,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动刀动枪便不算为敌,可眼下看来,他好像是错了。 错在哪?黄宗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天亮时分便到了金陵城,跪到了驿馆外。 当时所有人还在熟睡中,只襄王爷起身了,他命人将黄宗兴带至空置的客房,只说让他等。 这一等便是一上午,黄宗兴听的分明,驿馆之中闹腾了一会儿,随后便安静了,他知道今日河道总督问斩,想着襄王爷定是去观刑了,只能等襄王爷回来才能见到,这一等怕又是一下午。 可谁知没过多一会儿,便有亲兵过来叫他,并将他带至堂中。 …… 秦无病翘着二郎腿坐在堂中正中位置的桌前,他一手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一手握着茶杯,表情凝重像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他看都没看黄宗兴,只说了一个字:“坐!” 黄宗兴这次来金陵,只带了两名随从,他左右摆头看了看两名随从,不知该做何应对,他以为,会是襄王爷亲见,可这人是谁? “在下漕帮帮主黄宗兴,不知大人……” “让你坐你便坐,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秦无病不耐烦的扭脸看向黄宗兴:“我是谁?是你此刻需要关心的吗?漕帮被你带到如此境地,你还有心情关心我是谁?是想问清楚后,好算计一下多少银子能贿赂我?” “草民不敢!只是……”黄宗兴赶忙抱拳躬身。 “哪来的那么多只是,但是,可但是,但可是!你是不喜欢坐喜欢跪?” 黄宗兴立刻坐到秦无病对面,面带惶恐。 秦无病眯着眼睛仔细观察黄宗兴的表情,这位帮主的年纪被满脸的胡须藏得倒是严实,一张方脸,眉毛浓黑,眼大有神,别说,这位帮主若是怒起来,定是气势汹涌! 只是眼下,他收敛的很好。 “牢里关着你十几名手下,我已安排人为他们治伤,眼下都已无大碍,有几人死在那片树林,我也命人就地掩埋了,到时告诉你具体位置,你们愿意挪走还是留在那,随意!” 黄宗兴忙起身道谢。 “你要是不愿意坐着,我倒是可以让你一直跪着。”秦无病寒着一张脸。 黄宗兴心内莫名一阵惶恐,赶紧重新坐好,开口解释道:“此事全因静海捕快而起,众兄弟也是气不过,想要教训他一下,才会鲁莽行事……” “黄帮主推得倒是干净!怎么?在漕帮的帮规中,只要看谁不顺眼便可跳过朝廷自己动手解决?” 黄宗兴一愣。 “普天之下谁不是皇上的子民?黄帮主的意思,只要得罪了漕帮,皇上也不好使?!” 黄宗兴下意识的从椅子上弹起身,面色惊恐不安! 这顶帽子有点大,他可没脑袋能带! “话又说回来,静海捕快如何得罪了漕帮?据我了解,你们漕帮与官员沆瀣一气,银子没分明白,你的人当街杀了怀揣账本的府衙下人,静海捕快遇到了想拦下问个明白,这便是得罪了你们?按照黄帮主的意思,漕帮当街杀人,若非有品级的高官,一般人若是敢理,便可直接杀了!倒是与一些贪官污吏的行径相似,对上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对下……威风的很!” 黄宗兴内心止不住的翻腾,脑门的汗水已开始聚集成滴,他想不起来擦一擦,满脑子都在想牢狱之中的人到底都招供了些什么,眼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官! 第120章 较量(二)一更 “所以,黄帮主,你说你们只是因为些恩怨便想杀了静海捕快,不大可能!不但小题大做而且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漕帮不会这么行事!再说那点子事,也谈不上恩怨,虽说你的人被抓了,但转眼便被罪臣蔡友坤放了,你们漕帮没损失什么。” 浓眉大眼的黄宗兴抬头看向秦无病,眼中充满探究。 眼前这位一身便衣不知是谁的官员,对之前的事了解的甚是清楚,黄宗兴觉得这是手下被抓那些人告知的,可突然话里有那么一丝替漕帮开脱的意思,莫非在暗示他,此事有回旋余地,只看他出手大不大方了! “或许是……误会?”黄宗兴试探的问了一句。 “误会?哪来的?哼!当时在队伍中除了静海捕快还有当今皇上的七爷爷!你们没理由杀静海捕快,莫不是想杀皇亲?”秦无病先是厉声问道,随后又轻声嘟囔了一句:“或者是有人想让朝廷这么想。” 黄宗兴脑子嗡了一下,半路收到消息时,他有过担心,但想想这事也能说得清,因为他事前确实不知,更不是冲着皇亲去的,若说有罪,那也是惊扰之罪!漕帮疯了要杀皇亲。 可听了秦无病的话,黄宗兴觉出了味道不太一样,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和那人说的话: “这次埋伏偷袭失手,帮主百口难辩!朝廷早就对漕帮诸多不满,怎会放过这次机会?只怕早就准备好杀头的罪名,帮主应多想想后路如何安排才对!” 这人曾是私塾先生,姓古名昊,年近半百,一开始被黄宗兴请到家中为自己的孩子教学,后经多次谈话,黄宗兴觉得古昊颇具才能,便收为幕僚,遇事都会听听他的意见,眼下想起他的话,再看看秦无病,黄宗兴心中竟生出了悔意,进而变成了恼怒。 黄宗兴在几息之间,动了这么多念头,秦无病无从探知,他要是知道黄宗兴真的以为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用银子和张嘴解释便能过了这关,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大人此话何意?”黄宗兴挺直了身板,面带怒意。 秦无病抬头看着身材高大的黄宗兴,就这么看着,而且看的是黄宗兴的眼睛。 四目相对,秦无病甚是坦然,只眼神略带疑问。 黄宗兴一开始还能与秦无病怒目相视,可架不住秦无病如此深情,久看不离,黄宗兴的眼神便有些闪躲,最后干脆抱拳问道: “大人莫不是要将别的罪名强加给漕帮?” “你看,直接问出来多好!非要整那虚的。”秦无病移开眼睛,潇洒的将两条腿调换了一下,又问道:“你一边怕朝廷强加罪行,一边不停歇的恶事不断,黄帮主莫非是在试探?试探朝廷到底能包容到何种地步?” 黄宗兴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小小捕快……” “还是那句话,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要说杀也得是朝廷律法说的算,比如现在准备断头的河道总督,哦,对了,我忘了,你们不敢杀官!哪怕他们逼的你们狼狈不堪,你们也不敢动手,只敢杀民!”秦无病嘲讽的看着黄宗兴。 黄宗兴怒气又起,却又不知如何应答。 “别总一副屠夫的脸,这屋里,你谁也杀不了!同理,换个朝廷,往好处说你还是你,被当官的欺负,又杀不得官,往坏处说,过河拆桥听过吗?你就是那个被拆的。” 秦无病说的云淡风轻,黄宗兴却面色一变。 “好了,坐下,看你站着就累!”秦无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一上午可有吃东西?” 黄宗兴抱拳有礼貌的道了声谢,坐下后摇了摇头道:“未曾用饭,却也不饿。” “是呀,这种时候,换做谁也吃不进去!”秦无病点了点头道:“黄帮主可有想过为何会到今日的地步?” 黄宗兴欲言又止。 “我来替你说,你觉得官员贪腐才是根本!漕帮的人见多了各种官员的嘴脸,烦不胜烦,又避无可避!运河各处码头若是刁难,误了进京的期限,漕船自己负责,所以你们不得不低头,但又不甘心咽下这口气。” 黄宗兴长叹一口气。 “你们不照镜子吗?”秦无病挑眉一问,把黄宗兴又问愣住了。 “你们自己又是一副什么嘴脸?”秦无病紧接着又问。 “别做出一副逼不得已的可怜状,与受气的媳妇儿一个模样,人家媳妇儿那是没办法,只能盼着熬成婆再说,你们呢?不得已便是偷盗河道银两的借口?!不得已便是草菅人命的理由?!”秦无病突然调高调门,连身后的林淮和郭义都吓了一跳。 “可有人将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偷盗河道银两?你又怎知这些银两最终不是用在修整河道上,而是必然被官员贪腐?你懂得算卦?会占卜?别跟我说你见的多了,这种事自然清楚,你见过襄王爷吗?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吗?知道襄王爷此次南下目的何在吗?” “你觉得官官相护对吗?可襄王爷一路抓了多少贪官污吏,就地斩杀了几人,就没人给你送消息?你是不是也曾问过天,问过地,没事还问问你自己,这是个什么世道!可你看不到你自己便是这世上的一大恶!” 秦无病说着拍桌而起,黄宗兴脸上的肉抖了抖。 “别给漕帮找借口,你们不过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即便扑腾扑腾,朝廷也不能拿漕帮如何!我说的可对?” “你仗着帮中弟兄众多,在运河之上无恶不作!运河上但凡有行驶的其他船只,你们漕帮总会‘关照’一下?官府如何‘关照’你们的,你们变本加厉的便去‘关照’别的船只!漕帮广收弟子,为的不单单是不被欺负,更多的是方便欺负别人!” 黄宗兴沉着脸,颇不以为然。 “漕帮讲义气,所以你这位帮主亲自跑来找官府要人!可在我看来,这便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第121章 较量(三)二更 “你觉得自己仗义吗?”秦无病问完之后指了指林淮: “我大哥,武定侯府四子,兰宁卫指挥同知,在大漠黄沙中一待便是十年!杀敌无数,遍体鳞伤!你仗义?屁!跟他比,你就是个喽喽!你整天想着如何挣得更多的银子,他想的是保家卫国!你口中兄弟情深,却让他们做掉脑袋的事!他一个侯府之子,与普通兵士结拜兄弟,战场上相互帮衬,若有兄弟不幸阵亡,他千里迢迢跑去安顿兄弟的家人,为此连皇命都敢违!” “你今日跑到这里来,是否跟帮里人说为了那十几个兄弟?当真为了他们,为何还要让他们去做掉脑袋的事?!你为何命人截杀静海捕快?因有人告知你,此人到了金陵便可将丢失的河道银子追回,你一开始定是不信,便又有人来告知你,这个静海捕快都曾做过什么,不错!这名小捕快不仅玉树临风,且智慧过人,不管他人如何设计,均逃不过他的一双慧眼和他机智的头脑,可说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林淮被郭义使劲拦着,才没伸腿踹出去。 秦无病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黄宗兴倒是看到了,可他理解为,林淮要踹的是他,秦无病还在语速极快的侃侃而谈。 “你们以为杀了小捕快便能万事大吉了?这么一个人才,王爷怎会不派兵守护?换句话说,王爷早就料到你们会有所动作,可有个问题,你这么大个脑袋,但愿能听得懂,这几个月来,你收到的消息全是适合下手盗银,适合半路截杀的,可有人告诉你襄王爷一路都做了什么?” 黄宗兴一时间被秦无病慷慨激昂的演讲震的迷失了方向,可秦无病最后的问题他还是听清楚了,正因为他听清楚了,所以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无人告知对吗?无人跟你建议,或许不用盗银,既然你们能知道襄王爷何时下船,便能知道王爷何时上船,你那时上船请见,才可叫请罪!将你与官员勾结催收印子钱的事与王爷密谈一番,只这一番密谈,便不知会让多少官员闻风丧胆!你既不用派人抢什么账册,更无需盗银,也便没有了后面埋伏刺杀静海捕快的事,王爷自会与你做主,所以,黄帮主可有想过……你让人算计了?” 秦无病说完,重新坐好,再次翘起二郎腿,优雅的举起茶杯做了一饮而尽的姿势,小福忙上前低声道:“杯中无茶!我这就去换壶热茶来。” 秦无病只当没有听到,他全部精力都在黄宗兴的表情上。 黄宗兴的表情很是丰富多彩,有些事只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前浑然不知,捅破之后才知竟是如此简单。 黄宗兴此时内心是波澜壮阔的,秦无病没有道破之前,他一直觉得漕帮今日窘境是被逼无奈,朝廷离不开漕帮,自应多加体恤,他再多出些银子,疏浚河道和造船,修船的事往后放一放,再答应一些朝廷的要求,这事便过去了,大不了,他担下一些罪名,替兄弟们受些皮肉之苦也无妨。 他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自己错在了哪,更不觉得漕帮过往有何不对之处。 可等秦无病说破之后,黄宗兴脑子突然便清明了起来,这关系到漕帮存亡的问题,他还是听进去了。 他将几件事连在一起想了想,下巴上的胡子可就变成一绺一绺湿哒哒的了。 那五十万两银子,他一开始没想偷,可从去年年底开始,他耳边不断的听到缺银子,缺银子,给运河沿岸各地官员的孝敬少不了,疏浚河道开春也要做,隶属漕帮的民夫也要工钱过年,用于运粮的船只需要维修,新的船只等着建造,都是银子! 可偏这个时候,该收的银子一两也没收上来,黄宗兴有些恼,漕运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只能把必须做的先做了,然后催着官府那边尽快该还的还,该结清的结清,对地方官吏伸手借银子的也是能拒便拒,帮里更是能省便省,即便如此,开春之后,银子竟是缺的更厉害了,帮里上下都在大骂贪官污吏黑心脏肺。 按理说,黄宗兴与官府之间是有交情的,真说遇到难事,让官府行个方便,这个面子,黄宗兴能要到,可偏偏赶上襄王爷南下,出门的时候喊的口号除了整修河道,筹集赈灾粮食,还有一个便是清理亏空,官员们自身难保,谁还要脸面! 黄宗兴怒了,几次举行帮内领导班子会议时,下面的人都在嚷嚷着要给官府个样儿看看!于是,偷盗河道银子的计划便开始酝酿,用副帮主梁山的话说:“不过就是省了一道手,不然这银子交给河道衙门,河道衙门也得给咱们!” 黄宗兴觉得很有道理,河道衙门那些官员从他这前前后后借了可不止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银子是偷成功了,可黄宗兴跟领导班子成员都觉得先不要动,看看风声再说,若是能回来一些银子,大不了再将这五十万两还回去,于是便有了梧州府衙门口的当街杀人案! 黄宗兴想派人抢了账本做威胁,逼迫那些官员将拖欠漕帮的银子交出来,偏偏被个静海捕快给搅了,若是没有这个静海捕快,他至少能要到几十万两救救急,所以,静海捕快便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儿!随后明州府尹,江南总督都被襄王爷罢官押去京城受审,而这时候他竟还没能回过味来。 第122章 较量(四)三更 这两位大官被抓,漕帮与官府勾连的事如何还能瞒得住?此时他若是带着偷来的银子找襄王爷请罪,怕是也不晚,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详细的告诉他那个静海捕快在梧州都做了什么,顺便告诉他襄王爷十分看重这个捕快,不日便会带着他来金陵,只为河道银子丢失的案子。 帮内再次召开紧急会议,一边倒的支持将静海捕快干掉,黄宗兴现在想想,他当时被大家说的脑袋发热,好像导致漕帮今日窘境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个捕快,若是最终让这名捕快查明河道银子的去向,漕帮怕是真的栽在捕快手中! 已经让这名捕快搅合了一次,这一次绝对不行!当时黄宗兴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如今再想一遍,黄宗兴敏锐感觉到好像一开始脑子便跑偏了,而且是越跑越偏,同时他也惊恐的发现,帮里好像哪不对了! 黄宗兴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秦无病的眼睛,他差不多趴在桌子上问:“想明白了?” 黄宗兴没敢看秦无病的眼睛,他慢慢垂下头。 “银子什么时候给我运回来?” “两日后!” “帮里该清理一下了,只留你一人,剩下的查明白再说,在此之前,我会派人帮你。” 黄宗兴猛地抬头,目露凶光。 “你再吓着我!”秦无病直起身子:“我也别说这是为你好,你自己做过的事怨不得别人,说你脑子不好使不太公道,但你身边有坏人,这一点你心知肚明,朝廷安排人至少有一点是好的……他们不会给你下套,更不可能逼你谋反!” 黄宗兴深吸了一口气。 “别以为回去只是杀几个人便能解决了,你脑子如何我还得看,他们的脑子可好使得很,不然不会让你屡屡犯错!”秦无病重新翘起二郎腿:“那可不是几个人便可谋划出来的,后面的人不拔干净,漕帮没有安生日子!这不是朝廷愿意见到的,也不是黄帮主的列祖列宗愿意见到的,如何?干脆利落些!” 黄宗兴沉吟片刻问道:“如此便可将我狱中兄弟放出来了?” 秦无病呵呵一笑,反问道:“你觉得朝廷为何不用漕运衙门自己组织漕运?” 黄宗兴冷哼了一声道: “漕运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漕帮之前不都是漕运司在做,做得如何?看大人年纪轻,怕是不知一百多年前的漕运是个何等模样,大人可知漕运的费用由粮户承担,包括运费,护军行粮及修船费,均按正粮加耗派征,漕政腐败,各地官员贪污聚敛,粮户负担极为重苛,运军下层亦遭受同样的苦累和上官的克扣,不断出现逃亡的现象,朝廷知道这样不行,这才有了我们漕帮!经我们漕帮手运送的漕粮占所有漕粮的六成,京城宫中,宗人府,京官禄粮边关军粮,皆由漕帮负责!支棱起漕运这一摊事,银子少了不行,人少了不行,船少了更不行,朝廷眼下能做到哪个?” “这便是你胡所非为的依仗?但是有点死心眼了,漕运不行可改海运,倭寇没了几十年了,想当年海运的时候,不论是银子还是人,最主要时间,那都比漕运省的多!” 黄宗兴也不急,笑呵呵的道: “文宗三年,漕运总督与江南总兵同理漕政,运军达十二万七千六百人,运船一万一千七百只,另设水师七千人,海船三百五十只,专职漕粮运输,海运确实比河运省银子,省时间,抛开倭寇不说,海船不好造,即便是文宗大力推广海运,也并没有完全丢弃河运,更何况眼下想要重启海运到能够海运,怕不是一两年便能做到了的,这两天京城的贵人们吃什么?边关的将士们吃什么?” “说你死心眼你还不承认!漕运想要离开你,又没说要离开那些船和底层劳作的人!跟谁不是跟,一样吃饭便可!你们这些年在运河上恶事没少做,真说除了你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黄宗兴这下有些急了:“莫不是朝廷真想灭了漕帮?” 秦无病皱了皱眉头问:“何为灭?将你们杀了一个不留?还是说漕帮帮内整顿,以观后效?” 黄宗兴眼神中迸发出一种期许。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变通,你要懂得变通!我问你,漕帮非得姓黄吗?不见得,你之前喂熟的那些官员,这次能躲过襄王爷魔爪,不是,躲过这次清查的,不会太多,朝堂之上能为你说话的,哼,知道你做了什么,还有谁敢开口?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漕运这个事你的经验摆在那里,只要是忠心的,谁都没有你更合适,这个道理你不应该只看后面那一句,最主要的在前面,忠心!” “若是没了这个前提,留你漕帮何用!你别瞪我,你心里想着的忠心和皇上要的忠心,不是一个心!这么说,既然都可变化,你却一直墨守成规,自作聪明的做出这么多荒唐事来!说你谋反,真是冤枉你,可说你忠心,又不太对得起这个词,你说真遇上较真的不灭你灭谁?你的帮规改改,至少得是一条心!怎么改到时我命人写好给你送去,你的帮规对现在的漕帮已不适用。” 黄宗兴愣住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让帮中兄弟只知帮规不知律法,关键时候他们出的主意能是对的?长此以往下去,根本不用朝廷动手,你们帮内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你细想是不是这么回事?漕帮和朝廷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非得头碰头的对着是为哪般?襄王爷行事你也见到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这么说,那些贪官污吏都是老黄历了,朝廷都在加大力度整顿,你漕帮还想一如既往?改一改帮规,总比把帮主的姓改了强!” 黄宗兴深吸一口气,他想反驳,却又觉得这位官员说的有理。 秦无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四条完成了三条了,最后一条其实是最简单的。 第123章 较量(五)一更 秦无病又开始有节奏的敲桌子,思考了片刻,才语重心长的道: “可话又说回来,你这次被人设计,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的问题,一声帮主便把你喊得找不到北了,你是不是觉着你一句话,帮内无人敢不听从!谁若是触犯了帮规,你能秉公处置绝不姑息!” “结果呢?漕帮越做越艰难,眼下虽不知道有多少人瞒着你,为一己私利害了漕帮,但我敢断言,人数上一定出乎你的意料!是你手下的人本性便是恶的,还是你治下不严,亦或是帮内规矩有漏洞?” “别的不说,就说你知道漕帮缺银子,可你知道为何缺银子吗?每年都是这般运作,为何独独这段时间缺银子缺的厉害?只因蔡友坤没跟你结账?只因地方官吏伸手借银子借的多?你们漕帮不是挺牛的吗?该孝敬的孝敬过了,想借银子好好说明缘由借不了,又能如何呢?” “你耳边听到了一些因果,便认定了这些因果,你说不骗你骗谁!若是整个漕帮分划清楚,着你信任的人各看守一摊,比如负责组织民夫拉纤的,是不是应该有本帐,说帮里缺银子,是不是这个部门有问题?今年民夫的工钱涨了或者用的人多了?你叫来负责人问一下,哦,跟往年一样,这个部门没事,那好,再找下一个。” “有人专门负责船只的维护,维修和建造对?也弄个账本,弄细一些,弄得你能看懂,看看今年是不是多用了银子,用在了哪里,你发现与往年没多大区别,好,缺银子也不是这个部门的事!” “我不知道你们漕帮若是细化分能分出多少部门,你若是能分别掌握各部门的真实情况,这次的事,不会发生!你也不至于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当然朝廷也有失职之处,放任漕帮自扫门前雪,让你分身乏术,遇到难题确实不好做出正确的决断。” 黄宗兴听到这里,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他苦笑道: “朝廷这是想插手漕帮的事。” 秦无病歪着脑袋看着黄宗兴,表情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黄宗兴沉着脸道:“漕帮确实做了错事,甘愿受罚,但……” “你的脸皮哪练的?竟厚成这样?!这话你也说得出口!”秦无病说着狠狠拍了下桌子,恼怒的嚷嚷道: “你漕帮内的兄弟若是犯了帮规,是不是都是你这副嘴脸,你这句话?!在你帮中受些皮肉之苦便可将错处揭过,可你现在犯的是朝廷的律法,不是你特娘的帮规!可见你眼中根本无朝廷!难怪会被人下套还使劲儿往里钻,你祖宗的基业不让你败尽,漕帮不换了姓,你便不知悔改!” 黄宗兴看着秦无病的表情,面色涨红。 “我也不瞒你了!”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这事背后与淅川王府有关!” 黄宗兴脑子嗡嗡了好几声,淅川那些位的爹曾经干过什么他是有耳闻的。 “别想着我是吓唬你,你自己琢磨,谁闲的蛋疼给你下套?图什么?借用朝廷的手把你扳倒,他上?这人哪来的底气觉得会是他?盯着漕帮的人多了,能接手的人也多了,别的不敢说,你若是完蛋了,哪个官员不想安插自己人接手漕帮?谁敢断定自己能赢在最后?” 黄宗兴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慢慢的往外泄,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秦无病可没打算给他时间细想,而是接着道: “更何况,你帮内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你觉得他们有这种脑子?连环计都用上了!若是他们生了异心,顶多想到毒死你,还能想到设计?” “漕帮有什么?你细想,文宗当年同意建立漕帮有多少不得已,如今漕帮对朝廷便有多重要!整个漕运过程,从造船到疏浚河道,装货,运送,卸货,你看到的或许只是银子,我看到的除了对京城及边关的影响,还有漕帮可以调配的人!我说完这些,你再回头看看,他们算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是反! 黄宗兴此时算是彻底明白,这一趟来,他想的是磕头,赔银子,再挨上几板子,这事也就翻篇了,他为何会想的如此简单?因他一直觉得,漕帮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平时那些孝敬不过是为了省些麻烦罢了,他放下身段,挨了板子,银子还了,朝廷什么亏都没吃,不翻篇等什么? 可眼下他知道,有人处心积虑的了解他,了解漕帮! 黄宗兴抬眼看向秦无病,若是没有这位年轻的官员,这么苦口婆心的劝导,若是换一个官威很足的,直接告诉他如何论罪,甚至直接将他绑了押送狱中,自然会有人马上给帮中传信儿,那接下来恐怕便是漕帮真正万劫不复的时刻了,淅川王府……想的太细致了! 秦无病眯着眼看着黄宗兴,这会儿,他要给他点时间。 可黄宗兴迟迟没有再吭声。 秦无病等的有点不耐麻烦了,他看了眼门外的光线,说道: “范守康的脑袋应该搬完家了,王爷一会儿便要回来了,既然我与你谈,谈不出什么来,后面谁来负责我便不知,还望黄帮主保重!朝廷既已做好防备,他们便得逞不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年你们黄家的心血,唉,也是我多此一举!” 说罢,秦无病站起身,做出要告辞的样子。 “你怎知……我没参与其中?”黄宗兴终于开口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用王爷的话说,漕帮掌舵之人不能一点脑子没有!再说你若是参与了,怎会跑这一趟?直接跟着他们反了便是,做贼的都心虚,万一把你抓了,他们没能救出你,岂不是麻烦?更何况,这是你们黄家的基业,无人比你更在意,不到万不得已,你怎会冒险!” 秦无病身后的林淮用胳膊肘碰了碰郭义,压低声音问:“我咋觉得三弟说啥都倍儿对?” 郭义点点头低声道:“他若是把你卖了,一定会让你自己数钱!” 林淮竟认同的点了点头。 第124章 较量(六)二更 “我明白你为何犹豫不决。”秦无病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黄宗兴,十分诚恳的道:“自己的地盘,突然间要改这改那,还要换人,怎么想都别扭,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黄帮主之所以会坐在这里,便已说明帮内问题之大,绝非杀几个人便可解决。” 黄宗兴刚要辩解,说自己能行,秦无病摆了摆手继续道: “若说这世上谁最盼着漕运无事,一个是你黄帮主,而另一个便是当今皇上!” 黄宗兴像是被震了一下。 “漕运并非你黄家的漕运,不过是交给你黄家来做而已,谁来掌舵漕帮,做的事都一样,对皇上而言,谁做的好,谁能让他省心,便交给谁做,这个道理黄帮主可明白?朝廷离不开漕运不假,但,不是离不开漕帮!更不是离不开你黄帮主!” 黄宗兴又被震了一下。 “漕运这个事,论经验无人能及你,我刚才说了,皇上想让漕运好,自然先要考虑经验这方面,但是,漕帮若还是按之前那般行事,皇上能省心吗?自然是不能!你觉得皇上是想派人插手漕帮事物,怎不想皇上是想帮你?” “你还是帮主,新的帮规还需你监督执行,调拨过去的人也只是帮你查清与淅川王府有勾连的人,细化部门也是为了避免你将来再犯同样的错,更何况,漕帮内部有了朝廷的人,有了这些细化的部门,有了方便查看的账册,那些伸手找你要孝敬的官员,还如何开口?即便你送到他跟前,你看他敢不敢收!” 黄宗兴眼前一亮。 “凡事都要权衡利弊,黄帮主可动动脑子想一想,如此安排,只眼下看利大还是弊大?至于清理干净漕帮内部之后,你可与我再坐下来谈,哪些可留,哪些可退!你大可不必想着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朝廷若想收回漕运,不用这般费劲,如想换人更无需这般操作,皇上明白,漕运这个事,只有当成自家的买卖才能做好,让官员统筹,皇上便会发愁!” 黄宗兴莫名感到一阵踏实,好像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我该说的也说了,漕帮偷盗河道银子物证人证聚齐,漕帮半路截杀静海捕快,人证物证聚齐,漕帮与官员勾结赚取不义之财,人证物证聚齐,黄帮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秦无病说完,转身边要走。 黄宗兴忙起身问道:“我若是答应大人的要求,这些罪名便可一笔勾销,我的兄弟们便可出狱吗?” 秦无病慢慢转身,面带慈祥的微笑,温和的道: “你长这么大个脑袋是装什么用的?正是因为你认罪,朝廷才派人清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查清之后,谁有罪,该如何处罚自有朝廷律法在,你着的哪门子急?你眼下需要做的是,给漕帮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黄宗兴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秦无病摇了摇头道:“你千万别勉强,王爷就快回来了,要不你先看看别人怎么对你?” 黄宗兴听罢连连摆手,他能想到,一旦他被抓进牢狱,漕帮那里便不可控了,到时他哭都找不到调! 可他并没有想想,别人的态度一定是将他绑了直接投入牢狱吗? 秦无病这才长舒一口气,背着手对小福说:“去给黄帮主准备些饭菜,总不好饿着肚子见王爷。” 小福拉着小尔退了下去。 秦无病又对小摩说:“去问问驿丞,可还有能住客房,让黄帮主吃完休息一下。” 小摩和小斯也退下了。 “黄帮主一会儿吃完,先躺下歇息一下,王爷回来也需歇息,何时见你,自会有人通传,到时你若是改了主意,也无不可,全在黄帮主自己。” 黄宗兴再次连连摆手。 这时驿丞出来恭敬的对秦无病道:“尚有客房可住。” “那便有劳驿丞了!”秦无病抱了抱拳,觉得都交代清楚了,转身便要走。 黄宗兴又喊道:“还不知大人名讳……” 秦无病身子没转,脚步没停,背着手高声道:“静海捕快秦无病!”随即又冷哼了一声道:“我巴不得你改变主意!” 黄宗兴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半天才回过神来。 …… 秦无病住在二楼偏里一些,与林淮和郭义挨着。 秦无病在楼梯处就地解散了亲兵护卫,哥仨儿一起上了楼,边走林淮边说:“你说你这张嘴是不是能将死人说活?说了那么多,还不重样,诶,你累不累?” “他嘴不累,脑子累!”郭义摸着脑袋上的两个大包,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说。 秦无病扭头嫌弃的看了看二人说:“你们俩也是,她让你们干什么你们便干什么?就不会说不?” 林淮和郭义同时扭脸用异样的眼光看向秦无病,郭义哼了一声说:“我等着看你说不!” 秦无病不以为然。 三人走到秦无病房间门口,发现房门虚掩,秦无病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三人在门口停了一下,秦无病突然抬腿将房门踹开! 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秦无病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靠近门口,伸脑袋进屋一探究竟。 “你在干什么?”秦无病大喊了一声,林淮噌一步就窜进屋,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来。 郭义好奇的探了下头,便道:“累了,回屋躺会儿!” “我也是!”林淮随声附和。 秦无病无暇顾及他们,大步朝窗前走去。 第125章 还要想别的办法 只见大长公主手中拿着极细的鱼线不知正在捣鼓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我在窗子这里做个机关,若是有人想趁你熟睡后下手,这个机关便可要了他的命!” “你,你为何要亲自动手?” “有意思呀!”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秦无病,笑起来真是人畜无害。 “那,那要是我自己不小碰到,怎么办?” 大长公主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皱着眉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那样的话,我便要重新再找一个了。” 秦无病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老和尚说的对,这个侄女是最像他的!王爷居然还否认! 秦无病气得上前一步刚要理论,大长公主大喊一声:“别踩那!”人也跟着扑向秦无病,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利箭从窗前飞过,狠狠扎进对面的墙板中,还在发出‘嗡嗡’的声响。 秦无病被大长公主推得一个踉跄,勉强站住,大长公主却回头得意的看着那支箭说:“厉不厉害?” “你装的时候就不怕死在自己箭下?”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不怕,我知道机关在哪,避开就好,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你妹!”秦无病怒吼了一句。 大长公主紧皱双眉道:“我没有妹妹,嗯,亲的没有,堂的有,你看上的是……” “是你妹!” “我知道,我只是问你是谁,我看看怎么拆散你们。” 秦无病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指了指周围问:“还有哪有机关?” “嗯……” “你不用想了,我去找驿丞换间房。” “也好!”大长公主认真的点点头:“这间有点布置的太多了,你换一间,我少布置点。” 秦无病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他闭上眼默念三次‘她大侄子是皇上!’‘她大侄子是皇上!’‘她大侄子是皇上!’ “大长公主的好意,无病心领了!”秦无病尽量让自己语调平和:“大长公主试想,之前的日子,无病活的好好的,虽在路上遇过一次险,但几次住在驿馆之中都无事,王爷自有安排……”说到这,秦无病眼睛一转道:“大长公主可有考虑过王爷的安全?”刚说完,秦无病猛地想起那只利箭,忙又说:“王爷不用大长公主惦记……” “九哥自然不用我惦记。”大长公主歪着脑袋,促狭的看着秦无病,带着两个梨涡,笑得甜美至极。 秦无病恍了下神,又眨了两下眼,猛然间明白过来,只见他摇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你和老和尚不一样,他可没你这脑子。” “七叔吗?他这样未尝不是好事!诶,你看出来了?”大长公主灵动的大眼睛充满期待的问。 秦无病先是走到窗边,推开窗,这才说:“全屋只那一只箭,你提前布置好,跟我踩哪无关,机关在你手中,你想放,那只箭才会出来……诶,哪儿去?” “我再去想别的办法!”大长公主已经跑出了门。 “想你妹啊想!”秦无病嚷嚷道。 “你不可能见过我那几个堂妹,休想气到我!”大长公主突然扒着门框,露出小脑袋,气鼓鼓的说完,便又消失了。 秦无病哀叹连连,他突然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悲哀,好在林淮和郭义来的及时,这种悲哀也只停留了片刻。 “咋样?知道我们为啥怕她了?你这个媳妇儿没人能管!”林淮一进屋便开始嚷嚷道。 “驿馆隔音不好,你的话她能听见。”秦无病淡淡的回了一句。 林淮赶紧捂嘴。 郭义拍了拍林淮笑道:“你要这么想,不管你这句话说没说,大长公主都会收拾你!” “也是,不差这一句了!”林淮洒脱的松开手对秦无病说:“三弟,我们俩为了你才遭的这份罪,只盼你心中记得两位哥哥的好!” “跟我有何关系?”秦无病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 “都凉了,叫人送壶新茶来。”郭义话没说完,秦无病已经喝完了。 “怎会与你没关系!我们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大长公主不知道全部,也差不了多少!” 秦无病眉头一皱,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大长公主的时候,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对,她说这副新的双截棍是她做的,她还说起杨家庄那场群架! 秦无病不淡定了!他当时只跟着那俩酒窝转了,后来又去审许氏,这等重要的事怎么就给忘了! “想什么呢?”郭义在秦无病眼前挥了挥手。 “你可别这幅表情,我会误以为你能想出办法制住她!”林淮小声嘀咕道。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是呀,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便一直想着又能怎样?秦无病想起大长公主身后那一串串的人,若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皇上和襄王爷又怎会让她出京,既然身边都是些有本事的人,能在杨家庄藏匿行踪看他现场表演,又有何新奇! “怎么感觉跟上高三一样!大考小考没完没了!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考!”秦无病说完,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上啥?” “没事!你俩没去看砍头陪着我,甚是无聊?” “砍头有啥好看的!别说见的多了,我自己更是没少砍!”林淮得意的说。 “这些年京城少了些,我记得小时候砍头的事挺多!”郭义说。 “先帝晚年心一下子便软了,诶,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腰斩?” “怎不记得!我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因是偷跑出去看的,我身边伺候的都被祖父杖毙了,唉。” “斩的是谁来着?” “是个大学士,还是个主考官,好像是因为科考舞弊的事,我隐隐有那么点印象,光记着那人被斩之后的样子了。” “三弟可知腰斩与砍头的区别?”林淮等着秦无病追问。 哪知秦无病心不在焉的答道:“砍头会使人迅速死亡,腰斩……没那么快死,人会异常痛苦!” 林淮很失望:“就没你不懂的?”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林淮,自嘲道:“我本以为自己只会推理断案,但王爷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潜力到底还有多少。” “潜力是啥?内功?”林淮好奇的问。 第126章 忐忑与担心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只是觉得……”秦无病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王爷下一步还会让我做什么,有些担心,怕自己做不好。” “你是不是想多了?”郭义问:“谁还没有差事办砸的时候。” “就是!”林淮附和道:“我有一次带队巡边,因中午喝了点酒,巡了一半,困的不行,便下马让他们接着去巡,我找了棵树,靠着就着了……反正从那以后,白天我滴酒不沾!” 郭义也道:“圣人也不会一生不犯错!只是,三弟切记不论何时何地,该拿的银子咱要,不该拿的千万别碰!别昧了良心,我觉着你即便做错了什么,王爷也不会怪你!” “你这句说的不对,啥叫该拿的?啥叫不该拿的?那些贪官都觉着该拿,拿着拿着,便没有不该拿的了!” 秦无病盯着手中的茶杯,他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意思,这段时间便如同做梦一般,猛地一下子,他便成了襄王爷身边的红人,与他之前的捕快身份云泥之别,他一直没时间好好琢磨一下,便一个差事接着一个差事,他不但从未生过得意之心,而且愈发的忐忑! 他的差事往小了说不过是个案子,或者是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往大了说便是天下的安稳与走向,他能感觉到襄王爷从一开始的考验,到现在的培养,他确实担心自己考虑不全面,推断出现错误,影响了王爷的大事,虽说目前还算应付的不错,可接下来呢? 秦无病倒不担心自己忘了初心,这点定力他有,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后面的事需更加谨慎,王爷并非一上来便把各种潜在隐患都说与他听,而是慢慢的渗透,或许是怕一下子把他吓跑。 秦无病呵呵笑了一下。 “你想起啥了?咋还笑上了?想起你媳妇儿了?”林淮赶忙问。 秦无病不笑了。 …… 哥三个还在屋内调侃,襄王爷回来了。 正如秦无病预料的那样,襄王爷需要歇息一下,可老和尚不用。 他进了驿馆便直奔秦无病的房间,推开房门便开始讲行刑的场面,围观的百姓如何谩骂,范守康怂的连断头酒都没喝,带着鼻涕眼泪屎尿离开了阳间,那颗头颅滚动之时,眼神还带着惊惧。 “有些观刑的官员吓得没了人模样,我跟老九说,就这些浑身发颤,眼神惊恐的,就着刽子手在,一块儿砍了得了!”老和尚愤愤不平。 秦无病看了眼门口,德喜没来叫他,他懒得听老和尚叨叨,便道: “听说大长公主在你房里装了保护你的机关,触碰机关便会有利箭射出,你一会儿回去一定要仔细些,或者干脆找大长公主问清楚设在哪了?别自己瞎找,再把老命搭上,那可真是利箭……诶,我还没说完呢!” 老和尚如风般消失了。 林淮瞪着眼问:“大长公主真的装了?” 秦无病抖着肩膀坏笑道:“老和尚至少一个时辰内不会来烦我。” “会不会在我们房间也装了?”林淮惊恐的看向郭义。 “装屁!”秦无病没好气的说:“那是要人命的玩意,大长公主能那么做吗?” “这还护上了!”林淮嫌弃的道:“她作弄人还管命不命的?” “可有人因她而送命?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算上!”秦无病问的轻松,实则内心紧张的不行。 林淮想了想,又看向郭义问:“前些年确实没听说,这些年你听说了没?” 郭义皱着眉道:“谁敢没事打听她的事?不被找去挨收拾就已经偷着乐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 林淮点点头,突然鼓起勇气问道:“三弟,春草的事……如何办才好?” 秦无病听罢一个脑袋两个大,他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反问道:“你可知春草知道你的身份后,为何会拒婚?” 林淮马上说:“她跟你一样,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我觉着……” “你觉得有屁用!”秦无病打断林淮:“你是站在高处的那个,春草是低处的那个,她要多努力才能与你比肩?更何况,她努力有用吗?京城那些人能容下她?只这一点,春草与我便不同!我只要努力,便能凭王爷给的机会挣出里子面子来,可春草呢?她就算想使劲儿,使哪?” “那我带她去西北!”林淮梗着脖子。 “你带她?你用什么带她?眼下你自己何去何从还无定论呢!再说你在京城的亲事,牵连着另一位无辜的姑娘,她招你惹你了?你现在远在金陵,春草这事瞒的也算严实,一旦这件事传到京城,你让那王家的姑娘情何以堪?” 林淮听罢,眼中精光一闪。 “少动歪念头!”秦无病喊了一句,吓了林淮一跳。 “大哥平日里最是义气,可除了义气是不是也得讲理,让无辜的人受你连累,将来就算你和春草能在一起,良心可安?” “谁让她家听武定侯的……” “废话!不听武定侯的,听你的?人家知道你们父子间是什么样?”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反正我非娶春草不可,他要是不让,我便出家当和尚!” “问你个事,你觉得在大漠十年,凭你的军功,可能做到指挥同知的位置?我换个问法,若是别人有你这样的军功,是否也能当上指挥同知?” 林淮听罢,面色越来越难看:“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能做到这个位置,是沾了武定侯的光?” 秦无病能看出来,林淮是真急了,他与武定侯之间的相处方式,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林淮要的,武定侯给不了,武定侯偷着给的,林淮不想要,父子二人脾气秉性又极为相像,谁也不肯退一步,便有了今日的局面,这又岂是秦无病几句话便能解开的! “你急什么?就你这暴脾气,我都担心春草跟了你也会受气!”秦无病只好岔开话题。 林淮刚要表达忠心,德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捕快,王爷有请。”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过了一遍与黄宗兴的谈话,人已经走出门外。 林淮和郭义也想跟着,被德喜拦住了:“王爷只叫了秦捕快。” …… 第127章 又一个新差事 襄王爷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累了,秦无病进屋没看到他,进了内室才看到襄王爷靠在塌上正闭目养神,头上的白发像是又多了一片。 “坐!”襄王爷指了指塌前的绣墩。 秦无病坐定便简明扼要的讲了今日与黄宗兴的谈话。 襄王爷始终闭着眼听着,直到秦无病讲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又慢慢坐起身。 “你说的对,只有当成自家的买卖,漕运才能办好!漕运司当年主理漕运,却将漕运整的乌七八糟,如今更等同虚设。” 秦无病认真听着。 “今日眼看着范守康被砍头,内心着实酸楚!人老了,容易动恻隐之心!他本是个好官,却又走到今日,非孤臣不可做清官吗?像谢羽那样,是个官便躲着他走,若不是皇上派了几名侍卫给他,除了个老仆,家中再无他人!” 襄王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道:“他去年将一家老小送至他处,再未与之相见,便也无人知晓他们在哪!为何要这般行事?……谁无软肋啊!” 襄王爷说着突然苦笑连连: “为官者若走正途,便是千难万难!可……也不能让走正途的人连家都没有,活着是孤臣,死了是孤鬼!谁还走正途?!你看那史书上,凡是青史留名的,有几个不是到死都两袖清风?好像做个好官,便只有生计穷困艰难……” 襄王爷说不下去了。 “王爷,官员的俸禄为何不够维持生计的?”秦无病轻声问。 襄王爷叹了口气才道: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历朝历代,官员的俸禄略有变化,再早,官吏多是贵族,贵族有封地,自然不需要俸禄,后来平民逐渐有机会当官,自然就有了俸禄,几个朝代都是沿用‘给谷制’,便是以粮食作为俸禄发放下去,再后来是‘半钱半谷’,官员们除了吃还有衣住行要解决,到了熙朝,可说是最为昌盛的王朝,他们采取‘高俸养官’的办法,防止官员贪腐,你怕是想不到,熙朝俸禄中包罗万象,连茶汤钱,厨料钱都在其中。” 襄王爷抬了下眼,德喜便奉上茶,襄王爷啜了口茶接着说道: “可惜,熙朝文官尚可,却少武将,如此昌盛怎会不引来他人觊觎,说偏了,说回俸禄上,熙朝灭亡后,便又恢复了‘半钱半谷’,直到今日!皇上何尝不想让臣下多些俸禄,少些贪腐,可国库空虚又能如何?” “王爷也觉着‘高俸养官’可行?”秦无病试探的问了一句。 “虽不能彻底解决官员贪腐问题,却能让一部分有脑子的官员想一想,值不值?也能让一心为民的好官日子不再艰难!” 秦无病低头沉思。 “你有什么好法子?” 秦无病一惊:“王爷当我是神仙?手一指,国库便堆满金银?” 襄王爷失望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在想,国库只靠地方税银何时才能充盈?”秦无病问。 “先将户部,吏部整饬一下,然后慢慢积累。” “为何不开通海运?” 襄王爷探究的看向秦无病问:“你可知开通海运弊处之多?”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啊!王爷,银子这东西,咱们自己地界儿产吗?” 襄王爷马上来了精神:“有银矿,但不多,你能找到银矿?” “我找不着!但若是能把别人家的银子拿到咱自己家来,是不是比开采银矿方便一些?” 襄王爷一愣。 “王爷知道海外还有其他王朝?全天下可并非都姓李。” “自然知晓!文宗之前开过海运,确实收获颇丰,但也引得倭寇来袭,扰得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王爷刚刚还在说熙朝文官尚可,缺少武将!咱们水师弱,可以训练啊!王爷请想,咱们带着好些船,船上都是咱们的土特产,只有咱们有的东西,顺着海风出海,等回来的时候,那些船可就堆满金银或者货物了,货物卖了便是银子,这个买卖只能皇家自己做,先期不能假手于人,等国库充盈些,便可以招商!谁想做按年交银子,按商品种类派下去,谁报价高便给谁做!这还不算买卖货物所要上缴的税银……” “你想的倒是挺美!” 秦无病耸了耸肩道:“想还是要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襄王爷站起身边踱步边说道: “眼下说这些无用,漕帮帮主既然能被你说通,那便是还有救,我派几名官员,二百兵士,随他回漕帮,你也跟着,将帮内清肃干净,若是再能问出来些有用的消息便更好了,问不出也无妨,每一个出口都给他堵上,我看他们还能如何!” 秦无病愣住了,他想到会有新差事,没想到是这个新差事,这个时候进漕帮,如同入虎穴,谁知道淅川王府策反了帮内多少人! 想到这里,秦无病竟有些兴奋。 襄王爷见秦无病发愣,呵呵一笑问:“怕了?” 秦无病赶紧摇头。 襄王爷解释道: “派别人去,我不放心,这事处理的时候既不能太过狠绝,更不能睁一眼闭一眼,漕帮必须干净!既做了,便不留祸患!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适合,你最善随机应变!” 秦无病起身拱手抱拳,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带着皇上御赐我的剑,该杀杀!” “尚方宝剑?!”秦无病声调都破了音。 襄王爷笑道: “难得见你接差事没什么废话,算作是奖赏!回去准备一下,天黑后出城!你们要比传回帮里的消息快,才能镇住他们!不能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尤其在不知道帮内真实情况下,更要小心谨慎。” 秦无病狠狠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老和尚叫嚷的声音,襄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内室。 …… 老和尚进门便开始告状,他听信了秦无病的话,回到自己房间,一寸寸小心的验证机关在哪,他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襄王爷听完老和尚的控诉,表情严肃的看向秦无病,眼神中带着询问‘你没事惹他干什么?!’ 第128章 出发 秦无病赶忙躬身一本正经的道: “我今日回房间,正好赶上大长公主在我房间布置机关,说是要护我安全,我以为老和尚是大长公主长辈,大长公主自然也会护老和尚安全,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句。” “哦?”老和尚眼睛登时变大了:“玉儿给你装了?” 秦无病认真的点头。 “为何没给我装?”老和尚有些伤心了。 “这……我真没想到。”秦无病表示遗憾。 “七叔又上当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无病的心跟着荡了荡,眼睛看向门口,大长公主蹦了进来。 “你又调皮了?”襄王爷乐呵呵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抿嘴一笑,两个梨涡看得秦无病有些失神。 “我咋上当了?”老和尚迎着大长公主着急的问。 “七叔也不想想,我若是装了什么,必定对你没半分危险,不然怎会不告知你一声?万一你触碰了机关,我不得后悔一辈子!” 老和尚马上明白过来,扭头凶狠的对秦无病说:“你害得我撅着屁股找了半天!” 秦无病双眉一挑,机警的道:“我还有差事,你们聊着,我走先!” 说完秦无病便后悔了!他忘了老和尚是膏药,怎会那么容易放他走。 果然,老和尚一把抓住秦无病的胳膊问:“啥差事?” 秦无病求救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从容的端起了茶杯。 “这差事你真不能跟着,是正经差事,不能玩!”秦无病只好劝说。 “要去漕帮?”大长公主眼神期许的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大长公主紧跟着说了句:“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秦无病恼怒之下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都是男的!” “我要去看他们的船!”大长公主仰着脸,气鼓鼓的说。 “船在运河上,又不可能在漕帮帮内!” “造船用的图纸定在漕帮内。” “玉儿怎知无病是去漕帮?”襄王爷笑眯眯的问。 “他下午与漕帮帮主那一番话我都听到了,漕帮乱成那样,他不去别人也整治不了。” 秦无病莫名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有点飘。 “那我更得去了!漕帮啊,哼!” “你哼什么玩意?漕帮怎么了?”秦无病觉得老和尚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或许大长公主后面还有更好听的要说。 “没去过,所以我要去!” “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 “慢慢来,漕帮先排第一,让其他地方都等一等,别着急!” 秦无病眼见跟老和尚多说无益,干脆直接跟襄王爷说道: “王爷可是清楚这一趟有多凶险,漕帮总舵在明州,需要策马狂奔连夜赶路,他们二人我管不了,可不敢带!王爷看怎么办,我先回去收拾了,可不能让随行的官员等久了。” “还策马狂奔?你会奔吗?”老和尚嘲讽的说。 秦无病本想转身便跑,听了老和尚的话又忍不住停下问了一句:“能否狂奔放一边,至少我年轻抗造!我骑在马上颠一宿还能活着,你行吗?” “你怎知我不行?在寺院里待烦闷了,我骑马便出去,骑上一夜也是有的。” “少来!你离不开梧州!” “我愿意围着梧州转,你管我!” “玉儿想要见识一下便去。”襄王爷突然开口了。 秦无病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襄王爷,老和尚更加不可置信:“我呢?” “七叔年纪确实经不起连夜颠簸……” 襄王爷话还没说完,老和尚便嚷嚷道:“你都能连夜赶到金陵,我为何不能连夜骑到漕帮?我只比你大一岁!” “七叔真想去?”大长公主问。 “那当然!” “好!但是这一趟,七叔要全听我的!”大长公主背着手,认真的说。 “全听你的,别说这一趟,以后我也全听我侄女的,你让我干啥我便干啥,不让干便不干。”老和尚讨好的说。 秦无病提溜的一颗心下去了一半,可还是悬着,他求助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但笑不语,秦无病看了眼得意的叔侄俩,气哼哼的下去准备了。 …… 真到启程的时候,秦无病才知道他小瞧了大长公主,也知道为何襄王爷会同意大长公主同行。 大长公主送给老和尚一副马鞍,老和尚试着坐在上面在街上跑了几步便直呼舒服,秦无病仔细看了看,发现马鞍设计精巧,中间是软马鞍,以两扇牛皮缝制成鞍垫,内部塞满柔软的填充物,再用针线在鞍垫上绗缝固定,两扇鞍垫之间用宽皮带相连并为马脊骨留有一定空隙,两头高起在鞍桥是用木头制成的,具有最佳的稳定性,防止人仰马翻。 秦无病看得仔细,大长公主惊讶的看着他问:“你也懂?” 秦无病不敢应答,前世他办过一起盗马的案子,对马鞍多少了解了一些,但这事没法说,说是静海老谁家小谁也做过类似的事,他相信这位大长公主一定会派人找,既然是会戳破的谎言,何苦连累自己到时还得再编其他的谎言来圆,反倒不如背着手不高兴的问:“怎么没有我的?” 大长公主果真没有深究,而是咯咯一笑道:“你年轻,抗造!” 襄王爷派了二百亲兵护送,大长公主身后那一串串男男女女半男半女,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人,秦无病相信这五六十人远比那二百人管用,这还不算隐在暗处的暗卫。 黄宗兴腾云驾雾般上了马,他在一炷香之前见了襄王爷,襄王爷只说:“你放心,秦无病带着皇上御赐宝剑,定能帮你清理干净漕帮!” 然后半炷香前,他知道随行的除了那个带着御赐宝剑的静海捕快,还有皇上的小姑妈和七爷爷! 剩下的人,黄宗兴已经没兴趣知道是谁了,爱咋咋地! 随行还有五位官员,品级都不高,却是负责基层事物的官员,襄王爷很清楚,这次去清理漕帮,最重要的是查账与‘灾后’重建,这时候派些趾高气昂的官员过去,无半点用处。 二百亲兵等在城外,等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老和尚与带着帷帽的大长公主先行一步,秦无病带着福尔摩斯,还有大哥二哥,跟着黄宗兴最后出发。 错开时间,只为掩人耳目,秦无病他们前脚出城,后脚城门便关了。 …… 第129章 亮相(一)二更 出了城,秦无病他们很快便追上了老和尚和大长公主,二百亲兵前后护卫,整个队伍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到了转日中午时分,便到了明州城外,淮京运河边上的漕帮总舵。 漕帮总舵背靠绿树青山,临山面水,远望山上一排排房屋鳞次栉比,层层叠叠,精致独特,再看四周石墙之上碉楼箭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壁垒森严,秦无病好奇内里是否设置了奇门遁甲之术? 秦无病抬头望向把守森严的大门,脑中想起襄王爷在临走是对他说的话:“漕帮帮众甚多,若不是手段得当,他们延续不到今日,切不可轻视!”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黄宗兴哼了一声问道: “不过负责个漕运,有必要整的跟谁会来攻你一样吗?再说,真说要攻……何必要攻?围起来三个月,或者放火烧山,你还能如何?蔡友坤也不管管你,这阵势,朝廷派兵灭了你都活该。” 黄宗兴赶紧解释:“只是图个气势,又无兵刃,只是帮中弟子方便巡视罢了。” 这时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跑出来两列十几人的队伍,站立两侧,黄宗兴一马当先,带着众人鱼贯而入。 二百兵士进不进的问题,黄宗兴早在路上便与秦无病商议妥当,二百兵士进入大门后便不在跟着往里走了,自会有人带他们去歇息,而大长公主的随从自然可以跟着。 秦无病当然无异议,真正有本事的是大长公主的人,再说,又不是真的去打仗,不过是以防万一,顺便造势罢了。 进入大门后,秦无病提溜的心总算放下了,虽说内里层层递进,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石板路纵横交错,但主次分明,不像是有什么奇门遁甲。 秦无病一路跟着黄宗兴细心的观察周边,帮内那些弟子也都驻足观望着他们。 …… 可真到了兴武堂的院子,大长公主的那些随从也无法全部进入堂中,大长公主便对黄宗兴道:“我不进去了,你找人带我去看图纸。” 黄宗兴赶紧朝迎在兴武堂门口,全都一脸蒙圈表情的众人朗声问道:“关潼可在?”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赶紧从后边钻出来:“帮主何事?” “带……这位姑娘去宝卷阁,她想看什么,你便给她看什么,她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可听懂了?” 关潼连连点头,然后朝大长公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无病目送大长公主在众人的护送下,沿着围墙穿过角门不见了身影,这才转身看了眼黄宗兴。 黄宗兴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老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堵在门口的众人自觉地站到两边,三人大步走进堂中。 兴武堂是日常商议要事,执行帮规之地,可说是帮中最重要的所在,自是少不得高大气派,但也仅是高大气派。 漕帮是以江湖义气着称的,进入堂中,一眼便可看到墙上正中挂着草书的‘聚义’二字,江湖气息扑面而来,可堂中除了首座和下首的圈椅,以及圈椅之间的小几之外,便剩四个粗大支撑房梁的柱子了,可说得上空旷。 秦无病对这种简约式的装潢很满意,至少一进入堂内便觉出了凉爽。 上首位有两把椅子,谁坐?秦无病看向黄宗兴,黄宗兴马上命人又摆上一把椅子,黄宗兴与秦无病挨着坐,老和尚坐在秦无病身侧,福尔摩斯和林淮郭义站在身后。 剩下的几位官员即便是坐在下首,那也是靠近上首的位置,堂内下首本就八个位置,被五名官员占了,其他人坐哪? 跟着进到堂中的众人早就看傻了,他们知道帮主这么快回来本就是一惊! 随后又知道帮主带来了外人还有兵士,还有女人,他们又是一惊! 然后帮主竟然让那女人去宝卷阁随意阅览,这是三惊! 如今一个黄毛小子和一个和尚居然与帮主同坐上首,这是四惊,后面还会有什么? 黄宗兴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堂下站着的六人对秦无病介绍道: “他们便是漕帮的六位舵主,也算是副帮主,还有一位便是刚刚去宝卷阁的关潼,他们七人分管开兑,起运,押运,交仓……” 秦无病摆了摆手打断了黄宗兴,温和的道: “黄帮主可吩咐专人将帮内具体分工讲给这几位大人听,我嘛,听了也无用,倒不如帮我安排个房间,我逐一与诸位好汉聊一聊闲天。” 黄帮主自然明白秦无病的意思,他知道帮内有问题,也知道便在这七人之中,但总有一种自己孩子自己揍的情节在里面,难免心中不爽,面露难色。 这时,之前曾力阻黄宗兴去金陵请罪的梁山突然抱拳开口道: “帮主,既然帮里来了客,总要让我等知道客人是谁?如何称呼?我们都是莽夫,若是不知,万一错了规矩,惹得客人不快,便不好了。” 这话听着是客气,实际上透着百般的不满,黄宗兴刚要开口解释,被秦无病拦下了。 “我平生最讨厌明知故问的人,要么是装傻,要么是真傻,真傻便罢了,我不会计较,装傻嘛,也得看我心情!”秦无病说的温和,眼神却带着犀利始终盯着梁山。 梁山听罢自是气得不行,可他怎会不知这些都是朝廷的大官,他刚才问一句,也是为了做到心中有数,顺便看看帮主的态度,是否可以小小的给这些官员们点颜色看看,可这位年轻的官员像是很不想给他留点面子。 “你不用气哼哼,真要是莽夫,便会直言快语,怎会如你这般弯弯绕绕!客人?你见过带兵的客人?漕帮之前都做过什么别人都瞒着你?还是说你觉得漕帮即便把天捅个窟窿,朝廷也只能包容?由得你们胡作非为,却只能袖手旁观?” 这话问得梁山更不知如何作答,他看向黄宗兴,发现黄宗兴沉着脸并没有要发言的意思,梁山的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大人这话说的我漕帮可受不起!”一彪形大汉上前一步朝秦无病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在下漕帮洪天,敢问……” “洪福齐天?”秦无病呵呵一笑:“你刚才说漕帮受不起?但漕帮却做得出!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 第130章 亮相(二)一更 洪天高声道: “漕帮兄弟若是做了错事,自有帮规处置……” 秦无病摆了摆手打断了洪天的话: “你这句话就是个笑话!你们在自己帮里犯了错事,自然帮里解决,但是跑到外面杀人偷盗……就如那小孩子跑到别人家地里偷了菜,人家要抓这孩子,这孩子还梗着脖子说‘你管不了我,我家去之后,爹娘自会处置!’,是不是笑话?天下间这般不懂事的孩子还真不好找,可漕帮竟有个你,认真难得!” 洪天被说的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的看向黄宗兴。 “你不用看他,他比你们有脑子,明事理!” 秦无病正说着,几个丫鬟端着托盘进入堂内上茶。 老和尚嚷嚷道:“早就该上茶,等得我都口干了!” “你敢喝?”秦无病扭头问老和尚。 老和尚一愣,连黄宗兴也是一愣。 秦无病解释道:“这帮内谁好谁坏,目前尚不知,谁知道这茶水经过谁的手?” “你啥意思?”洪天气得脸上的胡子都跟着抖。 “字面上的意思!听不懂?你们之前做了那么多把朝廷当傻子的事,再多一件也不足为奇!” 秦无病说的平淡,洪天听着可就要炸了,旁边一位白面书生赶紧上前拉住洪天,随后恭敬的朝秦无病拱了拱手问道:“朝廷既要插手漕帮的事物,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我给你拿得着吗?漕帮轮到你做主了?我知道你是盼着漕帮好的,还是盼着漕帮坏的?”秦无病问的痞气十足。 白面书生被问的内心一阵翻滚,洪天大喝一声:“奶奶个球的!爷爷就没受过这种气,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划个道出来,爷爷我都接着!” 秦无病耸了耸肩,扭头看向黄宗兴问:“他是谁爷爷?” 说罢又转头看向老和尚认真的道:“他说他是你爷爷。” 黄宗兴的小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趁老和尚发飙之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无法无天!你不应该叫洪天,你应该叫无天!” 洪天缩了缩脖子,他像是十分惧怕帮主,竟连退两步到了梁山身旁。 黄宗兴痛心疾首的接着说道: “咱们之前做了错事,那不是帮规能解决的,咱们虽在帮中,却也是皇上的子民,既触犯了朝廷律法,自然要接受朝廷的查处,你们平日里在帮内只知帮规,忘了朝廷律法,这是我的疏忽,我自会领罚,大家也算是长长教训!” “帮主!”一位身材挺拔,儒雅的中年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后温文尔雅的道:“凡事必有因才有果!顽而不化者有训,教而不尊者有法,吏民若是皆知守法忠君,公忠无私,吏治自然转浊为清,百姓自会丰衣足食,漕帮自也安心漕运。” 秦无病扭问老和尚:“听懂了吗?”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他偷了别人家的东西,被抓住,问他为何要偷?他说‘谁让你有?!’,哼,好屁歪放!” 秦无病呵呵一笑,看向那儒雅之人,温和的问道: “显你读过书?咬文嚼字的便高人一等了?教你读书的老师没告诉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你当成歪理说?好骗得其他没读过书的都信服你?就看这几个莽撞人,平日里不得对你马首是瞻?因为你说话他们听不懂啊!听不懂的都觉得玄妙……” 那人着急的刚要辩解,秦无病又问:“你是落第的秀才还是举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挑书读吗?捡自己觉得有用的背一背,好出来糊弄人?”秦无病突然转换语调,竟是拍桌而起: “一派胡言!吏治清明了你才能做好人?如今吏治积弊甚多,你便做不得好人?那我留你这条命何用?让你继续设计偷别人银子,害别人性命不成?福尔摩斯!” “在!” “在!” “在!” “在!” “取御赐宝剑,将这是非不分的读书人拉出去……捅死!” 福尔摩斯四人齐声应了一声是,刚要上前,黄宗兴赶忙起身拦住,语带哀求的道:“秦,大人息怒!有为一时冲动,说话定是没过脑子,大人莫要与他计较。” “有为?贵姓?” 那位正被秦无病的气势吓得有些发怔,根本没听清秦无病问什么。 “姓贾!”黄宗兴赶忙回答道。 “哦,倒是很合理!”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小摩着急的问:“还捅不捅了?”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道:“总要给黄帮主些面子,先等等。” 说着,他重新坐定,温和的问:“还有谁有问题?” 堂中一下安静了。 黄宗兴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眼堂下几位憋得脸色发青的属下,语重心长的道: “之前咱们确实做错了事,朝廷网开一面没有即刻问罪已属不易,狱中的兄弟也都被照顾的很好,如今朝廷派人来查清来龙去脉也属应当,你们莫要再诸多借口,事情不是面上看的那样,查清了也便心安了!” 黄宗兴说完看向秦无病问道:“大人想要如何问案?” 秦无病看了眼始终没说话的两位上了年纪的副帮主,问道:“两位老人家可还有想要问的?” 二人绷着脸,理都没理。 秦无病也不计较,呵呵一笑道: “烦劳黄帮主先帮我们几人安排妥当房间,这几位官员便在房间内查看漕帮账目,黄帮主安排人负责答疑便可,我嘛,便在房间与几位单独的聊一聊。” 黄宗兴马上道:“劳累了一路,大人们先到房间歇息一会儿,用些饭菜,再开始办差不迟!” 秦无病点点头。 …… 秦无病他们来的突然,漕帮没有提前准备,着实等了一会儿才安排好房间,这期间,堂中再无一人说话,着实把老和尚憋闷的够呛,几次想出去溜达都被秦无病拦住了,他知道大长公主的人一定会悄悄查看布防,现在出去早了点,在人家地盘还是谨慎为妙。 大长公主像是与秦无病心有灵犀,除了做了秦无病认为会做了,她还派几名宫女过来负责一行人的饮食,还派了五人专门为那二百兵士做饭,秦无病很满意,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131章 古昊之死(一)二更 黄宗兴虽心有千般不愿,也知这个时候若不查清,一旦沾上谋反的边儿,漕帮便要毁在他的手中,所以,他严令下属只能待在原处,没有接到命令一律不可擅自走动,违令者按帮规处置! 几位副帮主都想着等秦无病走后,好好问问黄宗兴,奈何黄宗兴没有给这个机会,下令之后,几位副帮主也只能先回自己的院落。 这是秦无病与黄宗兴在路上说好的,黄宗兴在没有查明之前,不可与属下单独见面,不仅仅是怕黄宗兴被再次带跑偏,更担心谁脑子一热,挟持了黄宗兴,秦无病会很难做。 …… 秦无病被带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四脚朝天的躺到床上,这一路,他可真的是累坏了。 老和尚来的比林淮和郭义还快,进门便抱怨道:“还没有天台寺建的好,倒像是占山为王的山匪建的寨子。” “没人非要你来,你偏要来,你以为是游山玩水,享福来的?”秦无病动都没动。 这时林淮和郭义也推门进来了,林淮进门就问:“三弟刚才是成心激怒那些人?” 秦无病没有说话,却坐起了身子像是等着什么。 很快,福尔摩斯四人推门进来了,也不说话,满屋子一通敲打翻找,然后又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秦无病这才开口道:“不激怒他们怎么让他们乱了方寸!” “他们四个刚才来找什么?”老和尚好奇的问。 “找找有没有人藏在暗道中偷听。”秦无病说罢站起身: “咱们如今便如同在虎穴之中,那些人巴不得制造事端让咱们的人有损伤,这样便可逼着朝廷对漕帮下手,我与王爷之前分析,他们想用朝廷的手将漕帮推向他们那里,为他们所用,现在想想,若是不能如愿,他们毁了漕帮便等于毁了今年的漕运,对京城来说影响之大不可预估。” “每年漕运啥时候结束?”林淮紧张的问。 “漕运要持续八九个月,此时若是配上水涝之灾,岂不是正好?”秦无病挑了挑眉接着道:“黄宗兴明白这个道理,他比咱们还担心咱们的性命,只是,他此时怕是两难的很!” “他难什么?”郭义问。 “这你问大哥,他眼下最能体会黄宗兴的心情,若是有一日,大哥知道你我二人之中有人背叛了他,在查的过程中,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郭义了然的点了点头,林淮却道: “只要你们俩不跟我抢春草,其他的你们想要啥随便拿!咱们兄弟之间不会有背叛这么一说。” 秦无病又挑了挑眉,小心的问道:“我只是假设,就是比如,若是我们俩与武定侯一起……” “你敢!”林淮马上瞪眼。 “呦呵,他便是敢了,你能如何?!”老和尚看向林淮高声质问道。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内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本意是好的,但是过程可能是你所不喜的……” “门儿都没有!你们俩若是敢做出与我爹一个鼻孔出气儿的事,休怪哥哥翻脸!” “你翻一个我看看!”老和尚上前一步指着秦无病道:“记住了,这个娃娃除了我,谁都不准欺负!你爹也不行!” 秦无病又挠了挠额头,然后拍了拍老和尚问:“那,大长公主欺负我呢?” “除了我和玉儿……” “若是襄王爷欺负我呢?” “除了我,玉儿还有老九……” “若是皇上欺负我呢?” “除了我,玉儿,老九还有皇上……” “可以了!你也护不了多少,其他人属实也不需要你出面护我。” “谁说的?你不就是想着把林家老四诓回家成亲吗?到时我不帮你,这小子还不把你生吃了!” 林淮不可置信,并且十分悲痛的看向秦无病,眼神中充满了质问。 秦无病心虚的哎呀了一声,嗔怪道:“他的话你也信?我是那样的人吗?” “就是,三弟不会,我更不会!”郭义说着瞥了一眼秦无病。 秦无病马上岔开话题道:“你们谁去看看大长公主在那什么阁里,看得如何了?那地方不会藏了什么宝贝?” 老和尚呵呵坏笑道:“臭小子又想骗我!这次我不会上当,玉儿看的东西我看不懂,没意思,还是你这里算计人有意思!” 秦无病刚要再劝,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黄宗兴神色惶恐的道:“古昊死在自己房内!” “古昊?卖啥的?”老和尚问。 “是我去年底收的一位幕僚。”黄宗兴的面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 秦无病哦了一声,倒没有显得多意外,道:“带我去看看!” …… 古昊居住之地在十分偏僻的一个院落,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说是想要清净。 这个院子偏僻到挨着山崖,院中有个小竹林,林中摆着石桌石凳,秦无病没着急进屋,而是先在院子里转悠一圈,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墙,边看便问黄宗兴:“谁发现的死者?” “我!”黄宗兴答道:“我本想问问先生,眼下的局面当如何行事为最佳,可我推开门,却发现先生趴在内室的地上,我以为是饮多了酒,谁翻过来一看,竟是七窍出血,已没了气息!” 秦无病哦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这才道: “劳烦黄帮主帮我找一副手套,时间来不及,不拘什么材质的了,还有口罩,就是能遮住口鼻,带在耳朵上即可,也不拘什么材质。” 秦无病连比划带说,黄宗兴赶紧命随从即可去办。 还没等黄宗兴的随从加速跑,只见院门口,大长公主急匆匆的跑来了。 “不用麻烦别人,我有!”大长公主显得很是兴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边说着便示意身后的宫女。 宫女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包,掏出一副蛇皮手套和一个棉质口罩恭敬的递给秦无病。 秦无病也不客气,这种材质的手套至少比棉布的强。 秦无病戴上之后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确定没有危险了,你们再进!” 老和尚率先点头,这种事他可不敢瞎闹。 第132章 古昊之死(二)一更 秦无病推门进屋,福尔摩斯四人紧随,秦无病让他们等在门外,四人不肯,秦无病知道多说无用,干脆让他们将房门大敞,然后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 他稍微在门前驻足片刻,仔细看了看门上有无清晰的手印,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有无清晰的脚印,然后环视一周,走进内室,在尸体旁驻足片刻,仔细将内室看了看,随后将屋内所有的窗子全部打开,这才踏踏实实的蹲下身子仔细查验死者状况。 死者耳,鼻,齿,眼有渗血,这也是黄宗兴说的七窍出血! 死者脚下周围也有一摊血迹。 七窍流血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秦无病之前听到黄宗兴说死者七窍流血时便试图打开记忆的闸门,只是门关的时间有点长,开的有点费劲,但还是大概想起来几个因素,一是中毒!什么毒?秦无病现在不知,所以他打开门窗。 二是因严重感染,脓毒血症,败血症,三是外伤致颅脑,内脏损伤。这是秦无病能想起来的原因,眼下他能立即做的便是排除。 秦无病先是仔细查看死者头部,发现无伤,又解开死者衣衫,查看身上可有外伤,刚检查了上半身,外面的老和尚便等不及了。 “你是不是又相看上了?我们能不能进?” 秦无病皱了皱眉,他把这个大累赘忘了! 他再次检查了死者的前胸后背,这才将死者衣衫整理一番,喊了声:“进来可以,只可在厅内望一望,便回去等我,我还要查验一会儿。” 秦无病话还没说完,老和尚已经窜进屋内,站在厅中朝内室眺望,大长公主第二个蹦进了屋,林淮也跟了进来,郭义站在院内没动,黄宗兴想了想也跟了进去,大长公主那些随从只站在门外等,郭义站在离门口相对近一些的位置,面朝房门,背着手,身后是大长公主的那些随从,乍一看,还以为郭义进宫了。 几人挤在厅中朝屋内眺望了几眼,秦无病便开始轰人,老和尚还想再待会儿,大长公主与他耳语了几句,老和尚便乖乖的跟了出去,别人更是不会停留。 秦无病突然感觉有个这样的媳妇儿也挺好,至少关键时候懂事! 收回思绪,秦无病又开始仔细查验,等看到死者左腿的时候,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死者左腿异常肿胀,有红斑,水疱和血疱,甚至部分皮肤腐烂,秦无病近乎于趴在死者腿上仔细一点点往下看,终于在脚踝处找到了咬痕! 秦无病看了眼自己的蛇皮手套,不由得苦笑道:“倒是应景儿!” …… 其他人都走了,只黄宗兴并没有离开院子。 他站在院中,心中排山倒海般翻腾!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与古昊的几次彻夜长谈,古昊博古通今,每次谈话都能让黄宗兴觉得受益匪浅,获益良多,以至于每次做决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有理有据,所以……他走到了今日的境地! 黄宗兴抬眼看了看敞着大门的屋子,所以……古昊死了! 黄宗兴知道漕帮内部可能有问题,但他又不由自主的心怀一丝希望,希望都是巧合或者误会,可古昊偏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们虽说成功的灭了口,可也算是不打自招了,如此一来,黄宗兴的希望破灭了。 秦无病走出房门的时候,黄宗兴正在发愣,秦无病问:“死者平日里可有伺候的人在身边?” 黄宗兴回过神,忙答道:“无!我曾想派人伺候,被古先生拒绝了,他说一个人清净惯了。” “他自己没个书童或者老仆从?” “无,孤身一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念他有些学问收留他。” “刚才黄帮主过来发现了死者,可有问过周围人,之前有否听见过什么或者看到过什么?” “命人问过几人,都说未见异常。” “这附近经常有蛇出没吗?” 黄宗兴愣了一下,忙道:“偶尔会有,已经很少见了,这些年帮内兄弟没少抓来熬汤,且这个月份院落周围都会撒些驱虫药,怎么?古先生是……” 黄宗兴突然心内重新燃起了希望。 “帮内可有人养蛇?” 黄宗兴忙摇头道:“帮内不允养蛇,怕伤及自家兄弟。” 秦无病看了看天色,又问:“咱们到漕帮有两个时辰了?” 黄宗兴点头。 “你若是进帮便命人来找他,或许他会躲过这一劫。” “你的意思是,他刚死不久?”黄宗兴问。 “当然,名副其实的刚死!他若是死亡超过两个时辰,或者说在咱们到这里之前便死了,或许真是意外!” “那眼下……” “先命人收尸,死者为大,不好让他一直这么躺着,然后烦劳帮主,帮我找找附近对蛇很了解的村民……” “问我呀!”大长公主的小脑袋从院门处露了出来。 “这你也懂?”秦无病惊着了。 “只要书中提及的,我就略知一二。”大长公主背着手摇着脑袋走了进来,得意的说:“就知道我有用,所以等在外面……”。 “那好!你先坐在石凳上等我。”秦无病又扭脸对黄宗兴说:“黄帮主不用理会我二人,你忙你的去,至少也要先将尸体装殓入棺,呃……最好先摆放在屋内,尽量少的找人进出院子,最好是黄帮主完全信得过的。” 黄宗兴点点头带着长随出了院门。 大长公主坐在石凳上笑的眼睛像个月牙,再配上两个梨涡,看得秦无病连连摇头。 “你就不怕这时候突然窜出一条蛇咬你?”大长公主用手比划着,表情促狭。 秦无病没有与大长公主面对面,他侧身坐下,这才道: “人怕蛇,蛇也怕人!刚才这里人多动静大,即便有蛇也吓跑了,更何况,这里久有人居,又有帮中人喜好捕蛇,想突然窜出来一条怕是难!” “所以那人定是被人用蛇咬死的?”大长公主问。 “基本可以确定,但我需要先知道他是被什么蛇咬死的,再看能不能找到谁有本事用到它的人!” “你知道不同的蛇咬完人症状不同?”大长公主惊讶的问。 秦无病也很惊讶:“这个问题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第133章 古昊之死(三)二更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 “很多人只知被毒蛇咬过之后很难保命,却不一定知道中了不同的蛇毒,症状是不同的,除了大夫,药师,还有生活在山附近的村民……你家生活富足,虽说做了捕快,却不一定知道。” “村民都长了嘴!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说这些,你去宝卷阁不是为了看图纸?”秦无病挺直腰身,做出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想看图纸,别说河船,海船你也能看,没必要来漕帮看。” “可漕帮有河船中最大的船!船身三十多米,光横舱壁就有十八道,除了居住舱,上部还有一个仓棚,高处甲板一米多,你知道一次能转运多少粮食吗?差不多五百石!”大长公主眼睛因兴奋而闪烁着一种光,闪得秦无病不但不敢看,还频频拧眉做思考装。 “你在想什么?”大长公主探究的问。 “我在想……”秦无病使劲想了想:“哪种蛇的毒能让人皮肤溃烂?” “哦?死者伤口处皮肤溃烂?可有水疱血疱?” “有!” “五步蛇!《太平广记》记载:山南五溪黔中,皆有毒蛇,乌而反鼻,蟠于草中。其牙倒勾,去人数步,直来,疾如激箭。螫人立死,中手即断手,中足即断足,不然则全身肿烂,百无一活。” 秦无病听得脑袋发胀。 大长公主没注意到秦无病的表情,继续道:“其实要说毒性,银环蛇比五步蛇要毒,可被银环蛇咬了,伤口处不痛不痒,只会嗜睡乏力,不少人就是睡着睡着便死了。” “凶犯为何不用银环蛇?或许更能悄无声息。” “我曾经特意找养蛇人问过哪种蛇最危险,他说银环蛇性子相对温和,你不招惹它,它一般不攻击人,五步蛇则不然,它性子凶猛,也比一般蛇粗大,喜欢攻击人,那个养蛇人说,他家附近那片山一半以上中蛇毒而死的,都是被五步蛇咬的。” “也就是说,凶犯未必养蛇,我之前想过只有养蛇人发出命令,蛇才会攻击人,而五步蛇不需要命令,而且帮中不许养蛇……可凶犯又是如何自保的呢?他就不怕那条蛇调头咬他一口?”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刚想回答她也不知道,却发现秦无病不像在问她,倒像在自言自语。 “死者一人独居,凶犯与死者肯定相互认识,凶犯知道咱们到了,急匆匆来找死者,即便他恰巧手中有条五步蛇,又是如何带到死者身边,趁死者不注意放蛇咬人的?死者被蛇咬中为何不高声呼叫?毒性再快,也不可能马上传到嘴上。” 大长公主顺着秦无病的思路想着,突然开口道:“被五步蛇咬过的伤口是很疼的!” 秦无病扭脸激动的看着大长公主问:“有多疼?”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 “我记得那个养蛇人说,疼的人走不了路,可能正是因为走路艰难,好不容易走了五步便死了,故此叫做五步蛇,呵呵,我瞎猜的。” “走不了路?”秦无病站起身,突然喊道:“福尔摩斯,查找整个院落和房间内,看看除了死者身旁,哪里还有血迹!” 秦无病边说边再次进屋,利落的进到内室,手套都忘了带,直接用手轻轻掐住死者下颚,贴近了看口鼻处可有捂痕。 古昊的院子虽说偏了些,但若是嘶吼的声音持续的时间长一些,漕帮内能听到的人必不在少数,可黄宗兴说周围并无人听到或看到什么。 秦无病从未如此的怀念痕检和法医!他知道自己动脑子还行,可痕检这块儿的工作,在没有设备帮助的情况下,很多线索便被忽略了,法医检验也一样,他看着满屋的线索,却不能成为证据,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秦无病起身,环顾了一下室内的摆设,走到厅中站定,仰面望着房梁发呆。 福尔摩斯四人分工明确,各自在自己区域低头检查着,一直没有发现。 大长公主背着手进了屋,时不时的瞄一眼内室地上的尸体,却又不敢过去直接看。 “如果别的地方没有发现血迹,那案发第一现场便在内室,也就是说死者趴下的地方,死者疼痛之下必定会喊,凶犯捂住死者口鼻,蛇呢?即便是自己养的蛇,也需先安置好了再去捂住死者的口鼻,死者疼痛难忍,必定有那么一会儿力大无穷……” “他越用力,死的越快!”大长公主接了一句。 “对呀!如果他不动,不用力,或许现在都还有一口气。” “这你也知道?”大长公主很惊讶。 “所以凶犯可能不是一个人!一人放蛇咬完死者后,迅速将蛇打死,另一人狠狠捂住死者口鼻,防止他出声,当时死者肯定有过抗争,却被两人制得死死的,直到没了气息。” 大长公主脑子里闪过秦无病说的画面,还在找哪有问题,却听秦无病又问道:“你用什么办法把老和尚骗走的?” 大长公主被秦无病如此跳跃的问题问愣了。 秦无病忙解释道:“平时他都跟在身边,时不时的说几句废话,突然间身边清净了,有点不习惯。” 大长公主哦了一声说:“我跟他说厨房里养了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他就跑去厨房了。” “有人跟着吗?” “放心,咱们这些人到哪也不会有危险。” 秦无病呵呵一笑看着大长公主道:“你倒是很自信。” 秦无病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多少带着一些宠溺,他倒吸一口凉气,收敛脸上的笑容,严肃的道:“凶犯想的极细致,或者说某些方面极有经验,所以在现场没有留下足够的痕迹。” 说完这句话,秦无病心内一阵哀叹,痕迹肯定有,只不过看不到罢了,首先房门上必定凶犯指纹,因为黄宗兴说他是推门进来的,那便表示凶犯离开的时候,关了门。 其次,死者脚下的那一摊血迹中,是否有蛇血?如果有,便可确定秦无病的推测,凶犯是在放蛇咬人之后,即刻将蛇当场打死。 还有鞋印,屋内地砖之上并不十分平整,更谈不上干净光亮,鞋印肯定有,但没有设备,用肉眼观察……还是别观察了。 不用观察的还有地上偶尔随风飘动一下的几根头发,痕检若是看到,那便是宝贝。 最后便是死者抗争时指甲缝里留下的,有可能是凶犯的皮屑或者衣物的纤维。 第134章 古昊之死(四)一更 “什么样的人能有这种经验?”大长公主仰着脸问。 “凶犯善捕蛇,且知道如何快速杀蛇,山上有的毒蛇定不止五步蛇,他熟知这些蛇的毒性,习性,换一种蛇怕是达不到今日的效果,正如你说的,一般人不会这么了解,这倒方便咱们在帮中找出凶犯,只是这五步蛇是现抓的还是早就抓好放在身边,就不好说了。” “他们为何要杀这个人?” “我还没查到死者身上,他们便弄死了他,应该想的是灭口,知道咱们来了……”秦无病说到这里顿住了,随即坏笑了起来:“刚才在兴武堂可没人介绍我!” “介绍了又如何?” “你不知道你七叔对外把我说的有多厉害,神乎其神的,虽说大体都是实话,但也略有夸张,他们会怕,也能理解。” 秦无病说的严肃认真,大长公主却歪着脑袋问: “为何用毒杀?直接捅一刀理应更容易些?” “有道理!”秦无病赞赏的看了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顿时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怎么不带帷帽?”秦无病背着手,重新仰面看着屋顶,异常严肃,且语速很快的说完。 “又没有外人。”大长公主看了眼周围。 “所以,我怀疑这位古先生是习武之人,甚至武艺高强,你看这处院落极偏僻,死者若是想传个消息出去,除了找帮中同伙之外,有些极秘密重要的,或许需要他自己出去见人商议,如何出去?除了攀岩别无它法。”秦无病马上转到案子上。 大长公主刚要脸红一下,紧跟着又被秦无病带到案情中,她眨了眨眼道:“他若真的带着目的到漕帮,会武这事儿怕是不会说给别人知道。” “对!但不包括自己人。” “所以他们来杀他,不敢动刀动枪,想在吃食中下毒,又来不及准备,凑巧身边有条五步蛇……” “这些都是咱们现在的推断,先检验一下对不对。” “如何检验?”大长公主好奇的问。 秦无病刚要开口,便听院门外一阵嘈杂,二人急忙出去,发现竟是大长公主的随从拦着黄宗兴的人抬着棺材入内。 大长公主挥了挥手,黄宗兴的人这才抬着棺材进了院里,直奔屋内。 跟着进来的还有黄宗兴。 “黄帮主如今手下还有多少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黄宗兴已没了秦无病初见时的锋芒,整个人看上去竟是苍老了许多。 黄宗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留在帮内的不多。” “眼下我需知道帮内谁最近上山捕过蛇,谁善于捕蛇,谁在帮内力气大,谁在咱们进了漕帮大门之后,消失了一阵子,不会是你那七个舵主,或许是他们的下属。” 黄宗兴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在盘算命谁去查,秦无病又问道:“黄帮主可知这位古先生会不会武?” 黄宗兴赶忙摇头。 秦无病拍了拍黄宗兴的肩膀道:“身有顽疾尽早治,长痛不如短痛!我回房间等你消息。” …… 秦无病的房间里,林淮正躺在床上,枕着自己胳膊上,跟郭义说着香草的事: “……我跑出兵营那会儿,便没想着活着回京城,想着先安顿好铁头家里人,到时他们若是抓不到我,我便去云游四海。” “眼下你说这些都没有用,莫说你爹那关你过不去,便是香草那关你也过不去,不对,说反了,应该这么说,即便是你爹同意了,你能明媒正娶春草,春草也不会嫁你!你忘了春草一家子知道你是侯门子弟时的表情了?吓得脸都白了。” 郭义坐在桌前,晃荡着二郎腿接着说道: “也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有王爷在,你娶媳妇儿的事还不就是小事一桩,我倒想看着你娶个自己中意的,或许我也能跟家里好好说说,诶,我跟你说,”郭义突然放下二郎腿,探着身子,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母亲为我相看了好几家,都被我祖父否掉了?” 林淮立马坐起身,也低声道:“听你说过,怎么着?你祖父看上谁了?” 郭义叹了一口气道: “我之前不知,还以为是祖父对我太过看重,看谁都觉着配不上我,可从金陵出来之前,我收到祖父的信,你猜祖父嘱咐我什么?” 林淮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祖父说他收到消息,大长公主也南下了,祖父觉着大长公主一定会来找王爷,嘱咐我在大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 林淮的下巴差点掉了。 “所以我说,武定侯为你说了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挺好,真要是逼你娶大长公主,你怎么办?” 林怀刚把眼瞪起来,马上收了回去道:“他想没用,大长公主看不上我。” 郭义点头道:“我也是这意思,你不知道,我刚看到信的时候,吓了那一大跳,随后一想,祖父也就是想想,咱哥俩儿也算有福之人!” “只是可怜了三弟。” “唉,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可怜人,以后咱哥俩儿对三弟好点……” 郭义话没说完,秦无病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大长公主。 林淮和郭义马上起身站好。 秦无病随口问了一句:“这半天也没人送点吃的来。” 林淮,郭义,大长公主异口同声的道: “我去看看!” 大长公主满脸堆笑的问林淮和郭义:“一起呀?” 二人连连摆手,郭义道:“厨房都是大长公主的人,我们哥俩儿去了也没用。” 大长公主认真的点点头,转身走回门口,突然转身严肃的问:“我去厨房看看……然后做出来的东西,你俩敢吃吗?” 林淮怒道:“你忘了你上次差点吃死我!” “差多一点?这次我改进!”大长公主正得意,门外传来吵闹声。 秦无病赶紧走到门口,示意大长公主往房间里面走一走,这才打开房门。 只见一名漕帮弟子满头大汗的被两名宫女拦在门外,见秦无病打开房门,也顾不得别的,张口便喊:“有两名帮中弟子被人捅死在房间!” 秦无病紧皱双眉严肃的道:“带路!” …… 第135章 调兵与密谈 黄宗兴此刻的心那是哇凉哇凉的,他刚命身边长随去打听一下,帮中都哪些人善于捕蛇,然后再看看哪些人符合秦无病说的力气大,曾去过古昊院子的方向。 看着长随出去,黄宗兴刚想歇息片刻,哪知半炷香的功夫都没用,长随便跑来禀告,又死了两个。 两名死者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都是帮中普通弟子,属梁山手下,这二人与其他帮内年轻弟子一样,没成家的时候都住在帮内,有几个院落专门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八人一间房,都是大通铺,而这二人便住在同一间房,凑巧的是,另外六人此时都在金陵府衙牢中,也就是参与了当初埋伏刺杀秦无病。 …… 秦无病和黄宗兴在死者的房间又碰面了,秦无病摇着头说:“我本打算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开始一步步的问询,哪知他们这么等不及!” 黄宗兴铁青着脸,沉声道:“传令!不得允许帮内任何人离开自己房间半步,违令者帮规处置!”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没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 “郭义听令!” 郭义吓了一跳,应了一声:“啊?” “命你拿着王爷令牌去明州卫借兵五百,封锁漕帮内部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郭义‘哦’了一声,接过令牌,倒是没耽搁,转身便走。 “林淮听令!”秦无病没等林淮出声,接着又道:“命你即刻调动二百兵士,封住大门,看守漕帮上下一干人等,在本……在我没有查明真相前,都给我老实在屋里待着,违令者……” “捅死!”林淮接口说完,转身也走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这才扭脸对黄宗兴说: “若不是王爷有先见之明,让咱们连夜离开金陵,没给他们传送消息的机会,黄帮主回来看到的漕帮怕已不是漕帮了!” 黄宗兴脸色铁青。 “帮里这些人都住在帮里?” 黄宗兴摇了摇头道: “帮中参与漕运的人确实不少,但能入漕帮,被收为弟子的也只是一部分,这些人年轻一点的平时住在帮内,一旦有事外出,几个月飘在外面也是常事,那些上了年纪的,他们在外有家室,在帮里也有休息的院落,若是赶上忙的时候,月余不回家歇在帮内也是有的。” “现在这个时候算不算忙的时候?” 黄宗兴看了眼秦无病,道:“我知你何意,因我去了金陵,所以他们都等在帮中。” 秦无病点点头,他心里知道,虽说他们回来的突然,但那些人也并非没有准备。 …… 就在秦无病两世为人第一次威风的下令调兵的时候,淅川王府内,兄弟八人正在密室之中商谈要事。 如今的淅川王是老和尚口中三哥的嫡长子李世昌,但排行却也是老三,上面有两位庶出的兄长。 李世昌与襄王爷年龄相仿,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只是这些年殚精竭虑的,看着倒比襄王爷年长一些。 虽说李世昌也是王爷,可与襄王爷比起来,这位王爷可就憋屈了,除了不得离开封地之外,吃穿用度上也寒酸不少,更别说其他几位兄弟了。 李世昌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只见李世昌坐在上首位,他先是看了看左面自己的两位兄长,又看了看右面五位弟弟,这才沉声道:“皇上接连下旨斥责我,一次比一次不留颜面,诸位兄弟如何看?” 老八最年轻,脾气也最是暴躁,开口便嚷嚷道: “要我说直接反了就是,等什么等!那黄毛小子不断下旨,便是看出了端倪,难不成要等他准备好了给咱们来个连锅端?” “八弟小点声!”老六呵斥道。 李世昌摆了摆手笑道: “六弟多虑了,整个淅川我不敢说,但在这王府之中,随便如何,不会传出去一个音儿。” 老四道:“八弟说的在理,京城那边怕是要动手了。” 李世昌面色凝重的看向左面问:“大哥,二哥如何看?” 老大捋着胡子沉吟片刻道:“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稳妥!” “就知道大哥会这般讲!”老八气哼哼的道:“稳妥!稳妥!不动最稳妥!” 老二忙道: “八弟竟说浑话!大哥何曾说过不动?所谓谋而后动讲究的便是这个谋字!咱们这些年诸多安排,总要发挥出作用才能助咱们成事……” “二哥此话不假,但眼下怕是等不及了,七叔那不用指望了,河道上要看天意,漕帮虽还没有消息,但我感觉怕是逃不过咱们那位襄王爷的法眼,所起作用怕也有限!这般拖下去,咱们没个好!”老五面带忧色的说。 老二忙接口道:“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不能自乱阵脚!” 老八急道:“谁乱了?这不是走到这一步了吗?总不能洗干净脖子等着让人砍?” 老大沉声道:“凭什么砍?这么多年,他们父子俩若是敢砍,早下刀了,还不是怕悠悠众口,怕后人指责,怕史书留痕!” 老二紧跟着也道:“正是!只要他们找不到真凭实据,便拿咱们几兄弟没辙……” “是没辙,可咱们也快饿死了!朝廷以各种名目消减咱们的用度,咱们哥几个还好说,咱们的子孙怎么办?”老八激动的站起身。 “为子孙计,更应该计划周详,万事妥当方可动手!”老二也嚷嚷道。 “自古富贵险中求,二哥是怕了?” “我一把老骨头了,有何可怕?但是你们,万不可鲁莽行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七开口了: “父王饮恨而终,咱们做儿子的逍遥自在有违孝道啊!大哥二哥担心的确实有道理,但八弟说的也对,我觉得,天要降大任于三哥,非人力可挽!换句话说,凡事也要看运气,他们父子这些年将这天下折腾成什么样了?天会罚!咱们只需顺应天意便可。” 李世昌拍了下桌子,底气十足的道: “老七说的有理!咱们只需顺应天意便可!若是到了涨水期,天降大雨,咱们便动手,他不是自诩聪明派兵整修河道吗?正合我意!原本想借由河道做做文章,他既杀了范守康,毁了我的安排,想堵住我的路,哼!我倒想知道若有兵变,他如何顾及到河道周边城池的安危!到时连下几城,兵粮便都有了!咱们便借势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事!” 李世昌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到时上苍没有指示,咱们便再蛰伏几年,寻机而动也无不可。” “就是这个意思,安排布置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仅仅在河道,在漕帮!”老八兴奋的嚷嚷道。 兄弟八个心中都明白,今年的洪涝之灾是躲不过的,李世昌已决定动手了。 老大老二在心中哀叹,天意若是向着他们,之前的诸多安排又怎会连连失败! 可其他几位兄弟倒是都跃跃欲试,兴奋的与李世昌一起研究堪舆图,讨论起兵之地。 …… 第136章 再查命案(一)三更 秦无病利落的调兵之后,预料到会有些阻力,毕竟眼下只有二百兵士,若大的总舵,除了大门要多安排人把守,再随便分配一下,林淮便无人可用了,帮内弟子会有人反抗一下子也属正常,所以秦无病让福尔摩斯辛苦一下,哪里有反抗便去镇压一下。 可让秦无病没有预料到的是,反抗来的比较猛烈,福尔摩斯困在一处便不得抽身,林淮拔剑想杀鸡儆猴,竟是没能利落的将鸡杀了,反倒将众猴惹急了。 即便黄宗兴出面安抚劝说,甚至要动用帮规,可依旧不能阻挡帮中弟子们的群情激奋,声声质问他们触犯了帮规中的哪一条?帮主不让乱动,他们自认没乱动,而兵士们高声呵斥又是为哪般? 黄宗兴知道法不责众!一时间他也没了主意,但他知道漕帮内部,尤其眼下留在帮内的这些人,没有受到蛊惑,还能完全听命与他的,已是不多! 一时间漕帮总舵内乱成一片! 秦无病站在两名被捅死的死者房间内,听着外边的嘈杂声,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大长公主说:“非得我开口?” 大长公主耸耸肩:“不然呢?我怎知你想要做什么?我若自作主张,万一坏了你的大事呢?” 秦无病双手抱拳朝大长公主拱了拱手道:“有劳公主出手!” “你不是不想我来的吗?” “无病有眼无珠!” “帮你可以,你先告诉我为何见都没见,你便不同意亲事?” “姑奶奶!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大侄子!这天下可是你们李家的,漕运之重要不用我多说?你再不出手,牙疼和头疼的只会是王爷和皇上!” “我要没跟着呢?” “我会先调兵再进漕帮!” “你怎知我的人……” “咱能先不废话吗?先安排,等都消停了,我与大长公主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可好?” 大长公主抿着嘴点点头,朝身后一名宫女看了一眼,那宫女迅速退出房间。 秦无病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开始仔细的查验起尸体,大长公主也不打扰,站在门边等着。 两名死者的房间有点像集体单身宿舍,黄宗兴在知道有人死在房间后,便命人问过周围人,无人听到异常声响,又因都在屋内待着,更是无人看到谁进过那间房。 秦无病查验的认真,时而起身,时而蹲下,眉头却始终紧锁。 没过多久,黄宗兴满面怒容的进了屋,一眼便看到大长公主,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躬身行了礼,这才看向秦无病问道:“何时能找到凶犯?这般下去影响漕帮事小,影响了漕运事大!” 秦无病头都没回:“有国才有家!黄帮主的心情我能理解,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要想尽快解决帮内的问题,不让他们消停下来,黄帮主还想看到谁第三拨被杀?” “但……下手有点重!” “病重,药才会猛!能留下命就行。” 秦无病顿了一下,指着死者问:“这二人是谁的手下?” “这一排居住的人都是梁山手下,就是今日第一个与你说话的那人。”黄宗兴已是没了脾气。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帮主可知这二人是何时入帮?” 黄宗兴摇摇头说:“可查!” 黄宗兴说罢长叹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老和尚气哼哼的进来了。 “怎么还不让出去了?呦呵,又死两个?捅死的!怎么还头靠着头?” “是呀,为何会头靠着头?”秦无病反问。 “你站这儿就为了想明白这个?”老和尚纳闷的问。 秦无病转身,对老和尚和黄宗兴说:“咱们仨做个试验。” “试啥?” “就是看看如何杀,才能让两个人死后头挨着头倒下。” “你想杀了我们俩?”老和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 “说你傻,你还不认!假装会不会?!” “哦。”老和尚了然的点了点头。 黄宗兴却问:“他俩跟古先生的死可有关联?”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 “你的古先生死于蛇毒,这间房中有个袋子,有个细口的木叉,这两样东西上都带着血,你可以问一下周围住的人,这二人是不是善捕蛇?” 黄宗兴知道二人被杀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问这个,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我之前没让你命人搜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死蛇,其实就是怕让他们知道了,处理掉,没想到他们先把人处理了,等一会儿我的随从回来,你再找几个信得过的,带着他们四个周围找一找,不会扔太远,他们没有时间。” 黄宗兴听得云里雾里,秦无病却又道: “假装我是凶手,老和尚你是左侧这个人,黄帮主你是右侧这个人,首先咱们仨要找个站位,如何站位能让我杀老和尚的时候,黄帮主看不到,等我一刀捅死老和尚,黄帮主回身我又能顺利捅死黄帮主……” “我来我来,我是凶手,你当死人!”老和尚兴奋的说着,假装手中握着刀直接捅向秦无病,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抓住老和尚的手说:“你这么杀我,黄帮主可看着呢,他就算不救我也可跑出房间且能大声疾呼?” “也对,那你转过身去!别看着。”老和尚对黄帮主说。 第137章 再查命案(二)一更 秦无病又摇头道: “你先仔细看看房间,除了大通铺,空地儿就这么大,抽刀捅人这个动作再利索,都会惊到另一个人,以至于让另一个人有跑出去的可能,所以,凶犯必须站在门口处,可死者二人倒地的位置又在大通铺旁……” “就不能是杀死之后搬过去的?”老和尚问。 “不会!尸体没有拖拽痕迹,地面上更没有,应该是死者中刀后直接倒地毙命。” 秦无病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重新蹲下查验尸体伤口处。 黄宗兴道:“这间屋子本来就不大,地上还有俩人,倒腾不开,我让人将隔壁腾出来,那里跟这里布局一样,咱们去旁边那屋试试。” 老和尚高高兴兴的就冲了出去,黄宗兴赶紧跟了过去。 秦无病蹲在那琢磨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扭头一看人没了,大长公主笑道:“去隔壁了,说是那里跟这里一个样,没有尸体当着,宽敞些。” 秦无病点头走到门口说:“你也过来,别一个人在这。” 大长公主看了眼门口的几个宫女,抿着嘴笑着跟着秦无病去了隔壁。 秦无病带着老和尚和黄帮主在隔壁摆了无数次造型,老和尚极是配合的倒下起来,起来倒下,直到秦无病站在那里不吭声了,老和尚还在研究着被捅之后侧卧还是仰卧更合理。 大长公主走到秦无病身边轻声说: “我刚刚问了瑛姑,她说,如果是她在这么小的地方连杀两人很容易,但不会是捅杀,一剑割喉最快,若是非要捅杀,第二人伤的必不在前胸。” 秦无病眼中精光一闪,他扭头看向大长公主,眼神中充满解题后的欣喜:“第一名死者是被第二名死者杀死的,凶犯等他杀完第一人之后,再将第二人杀死!若是这样,便应该有两把刀!” 大长公主被秦无病的眼神晃得心里忽悠了一下,根本没有听明白。 秦无病却已经冲出房门。 老和尚还在侧卧,听见门响赶紧起身,骂骂咧咧的跟了出来。 黄宗兴也跟了出去。 …… 秦无病重新回到死者房间,仔细观察伤口,又仔细看了看二人的手,然后跪到地上从房门口向外一寸寸找血滴的痕迹。 不是他一开始忘了,而是这间房或者说这些帮中弟子住的屋子都是土地,没有铺砖,再人来人往踩来踩去的,所以秦无病一开始便放弃了查找地上的血滴走向。 可现在不同,没有别的证据,只能先找找地上的血滴,凶犯带走两把刀,应该会收在袖中,当时黄帮主应该已经下令待在远处不动,只是没多一会儿便收到帮主命人查找捕蛇人的消息,让凶犯慌了,他知道帮内很多人都知道谁善捕蛇。 怎么办?只有将这二人杀了,而当时敢违抗帮主之命随意出入的,也就那几个人。 秦无病一边想着一边跪在地上,眼睛像扫描器一般,仔细的勘查着。 “诶,你是在找血滴吗?”大长公主站在一旁,背着手问。 秦无病点头。 老和尚和黄宗兴这时都到了院中,看着秦无病的造型,老和尚觉得好笑,黄宗兴莫名生出一种钦佩。 “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谁?”大长公主又问。 秦无病又点头,然后道:“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什么证据?”大长公主很不解:“凶犯杀人之后是不是拿走了刀?是不是会在身上沾染血迹?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需要能搜查他的证据。” “搜查他需要证据吗?” 秦无病猛的抬头:“不需要吗?” “需要吗?”大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瞪着秦无病。 秦无病马上意识到,这里不需要搜查证! “你就说怀疑谁,我觉着那七个副帮主都该查查!瑛姑,带人去他们的房间,仔细查!” “好好查查那个贾有为,就是人模狗样,有儒雅做派的那位!”秦无病赶紧补充了一句。 秦无病心内一下开阔了,这是不是就是关了一扇门,便会开一扇窗? 没有设备仪器,可有皇权啊! 秦无病仰望着大长公主,由内而外的,发自肺腑的觉得大长公主长得真好看! 老和尚可能是刚才侧卧仰卧趴卧整的有点累,这会儿反倒没了什么精神,嚷嚷着回屋躺会儿。 黄宗兴心里却是异常忐忑,他自然希望尽快查明真相,可…… 秦无病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像是随口一说:“黄帮主,既然大长公主的人出手,那凶犯必定很快找到,把该叫的都叫上,我就在兴武堂问案!” 老和尚顿时来了精神忙说:“定要准备好茶水坚果,再切个瓜,要用井水镇过的。” …… 秦无病说的很轻松,黄宗兴以为秦无病胸有成竹,还在心中暗暗感叹当初收到的消息确实不假,这位捕快认真了得! 秦无病端着架子,严肃的又道:“黄帮主先去安排,等人到齐了,凶犯找出来也带到兴武堂了,命人来接我便是,我先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屋内的尸首先不要动。” 黄宗兴应声带着随从走了。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问:“你都想明白了?” 秦无病左右看了看,除了老和尚和大长公主及其几名随从,再无他人,这才叹了口气低声对大长公主道: “他们出手太快,我没时间想太多,却又不能这么拖着,就像是我一直在后面追着他们跑一样,我刚想明白这件事,他们又整出来一件,我又马不停蹄的想明白那件,他们又整出来一件……与其那么辛苦,不如都别有时间,见招拆招!” “把他们都关起来了,他们还能如何?”大长公主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问。 秦无病赶紧看向远方,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漕运不能耽误,我说过,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能将漕帮收为己用最好,若是不能,便想办法毁掉也是好的,漕运若是断了,下半年京城怎么过?所以,不能给他们时间想出应对之法,更不能给他们时间传递消息!” 第138章 兴武堂问案(一)二更 秦无病快速瞥了一眼大长公主,又看向远方道: “他们之前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咱们不知,只看那古先生住的地方,怕是少不得有人没事从山崖上下来串门,我不把他们聚一起,用别的事牵扯住他们,万一让他们谁想出个什么办法,整出个大的事儿便麻烦了。” 大长公主依旧歪着头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清了清嗓子道: “这样,咱俩分工,我在兴武堂忽悠他们,找出可疑之人,你派人在周围广撒网,尤其查看可有暗道通往山上,但凡有行迹可疑的,先抓了再说!等郭义带兵回来,咱们也差不多了,有问题的人不能放在漕帮,需要带至他处,正好用到这些兵士!到时漕帮内部也有兵士看管,咱们的官员可以安心帮着黄帮主重新整顿漕帮,咱们的差事便算是完成了。” “好像是你的差事。” “都一样,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就是纳闷,我要是没跟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跟来了嘛,这种浪费时间的假设没必要!” 老和尚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俩是不是也看一眼我,我在呢!” 秦无病却突然想到什么,马上严肃的对大长公主道:“一会儿你要是去兴武堂,戴上帷帽!” 老和尚被秦无病的再次无视激怒了:“玉儿想戴便戴,用你说!” “她不是你侄女?你就不知道为她想想?怎么当叔叔的?” “你不是不想娶她吗?如今又管……” 秦无病上前捂住老和尚的嘴威胁道:“你信不信一会儿我不让你去听书!” 老和尚扒拉开秦无病的手说:“你管得了我吗?” “我是管不了你,但我管得了我自己的嘴!” 老和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扭头对大长公主说:“一会儿带上帷帽!” “用你说她?!”秦无病双眉一立没好气的嚷嚷了一句。 “我是她叔叔!” “你已出家,便是方外之人,不应再理俗事,在你眼中本应众生平等,没有男女之分……” “你留点力气一会儿应付那些人!”老和尚不屑的道:“跟我来劲儿算啥本事?我看一会儿你怎么把他们治服!” 秦无病一下没了气焰,长叹了一口气嘟囔道:“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这事儿派我来!真说整不明白,耽误的可是大事!” “九哥说……”大长公主故意拉了一个长音:“你有些本事,同时,你还有些运气!”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觉得王爷说的很对,运气这个事确实太重要了,仔细想想,从他穿过来开始,便一直挺有运气,不愁吃不愁喝不说,干什么都算顺利,只是亲事有些阻碍,如今也算加倍赔偿了? 秦无病突然信心猛增,但与此同时,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咱们好像一天没有吃饭?”秦无病皱着眉问。 “我们抽空都用了一些,只是你没吃。”大长公主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无病。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 “我刚才在厨房一边看鱼,一边吃了个饱,本来想把那条大鱼放生的,谁知不让出去了!那鱼可是鱼的祖爷爷,可不能随意杀了吃了。” 秦无病一听他们都吃过犯了,顿时觉得双腿发软。 …… 大长公主的人出手,很快找到了血衣和两把刀,却并非是在两名死者的直属上司梁山那里找到的,而是在秦无病怀疑的贾有为的房间找到的。 贾有为一身儒雅做派,怎会让人扭送至兴武堂,他像是根本不惧怕,带着和煦的微笑,踱步到兴武堂,反倒是押送他的两名侍卫显得有些慌张,因他俩没有收到命令,凶犯若是不反抗,他俩应该咋做? 兴武堂内,人到齐了,除了七位副帮主,还有一些中层干部,他们站在门里两侧位置,兴武堂顿时便不宽敞了。 秦无病端着一碗面,一边吃着一边进了兴武堂。 福尔摩斯四人紧随其后,然后是老和尚和林淮,大长公主倒没跟着,她说她不用出现在兴武堂,照样一个字不落知道兴武堂每个人说过什么。 秦无病坐定之后,先忙乎手中这碗面,吃了个干净之后,这才抹了下嘴,小福递给他水囊,他喝了两口,又打了一个饱嗝,这才看向众人道: “辛苦各位了,把你们聚在这里,主要也是为了保你们的命!” 七位副帮主只贾有为一人是站着的,其他倒是都有个座儿。 贾有为听罢秦无病的开场白,冷哼了一声,刚要出言讽刺两句,秦无病双眉一立瞪着贾有为道: “你哼什么哼!显你会喘气儿?小福,取御赐宝剑,将他拉出去捅死!看着就来气!” 小福大声应了一声是,迈步就要向前,贾有为忙喊道:“即便是钦差,杀人也需理由?” “杀你不用,捅死!” “帮主!”贾有为之前的云淡风轻,儒雅沉稳瞬间消失不见了:“这是在漕帮啊!”他大惊失色之余,语调都在颤。 “看看!听听!”秦无病指着贾有为痛心疾首的对那些站立的中层干部说道: “这是在漕帮,所以可不尊律法!这句话出自一个读书人之口,谁敢信?!百姓们敬重读书人,不因其他,只因读书能明理,可你呢?你不记得书中自有言如玉,只记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为了银子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远比他们这些没读过书,靠力气吃饭的人差远了!” 贾有为面色已经苍白如纸,这不是他预先想到的场景,他以为不论何人审案,自要问明缘由,只要给他机会说出准备好的缘由,他相信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可万万没想到,这个莽撞的年轻官员竟行事这般草率,上来便要砍要杀! 第139章 兴武堂问案(二)三更 “知道我为何说将你们聚在此处是为了保你们的命吗?”秦无病又看向站立的众人问道。 他停顿了一下,给这些人想一想的时间,秦无病知道能留在帮里的,大部分都是这几位副帮主能用之人,不管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被蒙骗,做过一些错事的,他钓鱼的时候,能点醒一个是一个,也算是帮黄宗兴留些可用之人。 “帮内有这么一坨臭狗屎,出口便是文章,又是一副道骨仙风的做派,你们多少人得上当?我中午才到漕帮,天还没黑呢,死了仨了!我们来干什么的?查案子,查什么案子?查河道银子丢失案,为何这仨人在我们没来的时候活的好好的,我们来了,他们便死了,接下来会是谁?” “大人自己也说你们来了他们才死,你们若是不来,我漕帮……”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秦无病朝一脸义愤填膺的梁山竖起了大拇指: “你与有为真乃亲兄弟也!说出来的话竟如出一辙!我们不来?我们凭什么不来?!漕帮已经可以如此无法无天了吗?在运河之上偷盗了朝廷的银子,还不许朝廷派人来查!怎么着?你要代表黄帮主对外宣称立地为王了?!” 梁山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刚要开口辩解,秦无病哪会给他机会,已是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身为漕帮副帮主,不说替帮中弟子解决温饱问题,却带着帮众弟子与朝廷对着干,这里面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事?你又拿了多少别人的好处?你可知一旦你这种想法被朝廷知晓,今日站在这堂中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而你,以为会有人来救,然后带着你出卖弟兄的金银远走高飞,富贵度日,今日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冒泡大美梦!” 这段话说完,堂中可就像到了蛤蟆坑,全是嗡嗡的议论声。 秦无病挑衅的看了眼梁山,示意他说两句。 梁山的脑子已经乱了可还是恼怒的回了一句:“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好,那你说说朝廷应不应该来查案?漕帮偷盗了河道银子已是板上钉钉的案子,朝廷派我来查案,查明谁参与后,总要惩戒一番,对外有个交代。可即便偷盗这事是那位古先生谋划的,我抓了便是,最后如何定罪还不知,谁非要杀了他?” “我这边刚查出有人用五步蛇毒死了古先生,随后,捕蛇的两个人便被人捅死了,我很想知道,若只是为了堵住我查河道银子的案子,至于要人命吗?是谁怕古先生和那两位弟兄说些什么?”秦无病说着用手转了一圈: “你们听好了,谁要是知道些不该知道的,这两日便不要单独待着,省得被人灭口!他们如今已是杀红了眼,只为保自己的命,哪里还能记得仗义不仗义!” 秦无病说完便看了一圈众人,真的有人下意识的后退,缩脖,面露惊恐。 贾有为见堂中众人被秦无病说的有些信服了,忙开口道:“大人……” “闭嘴!”秦无病朝他大喝一声:“谁都能出声,就你不行!小福,此人若是再敢吭声,不用拉出去,直接在堂中一剑捅死!黄帮主莫怪我不给面子,这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实在太膈应人!” 贾有为自诩学识渊博,却在科考之路上屡屡落第,他带着满身的骄傲投靠了漕帮,将对朝廷的愤懑压抑在心底,他觉得自己有惊天之才,却只能委身于一帮泥腿子之中,这种心境便如那玩命想要探出围墙的红杏一般,只要给个机会,他便会肝脑涂地! 这便是为何秦无病会让大长公主的手下好好查查贾有为房间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在秦无病看来,这几位副帮主可算不得傻,梁山的手下出事,查梁山再正常不过,他们会想到拐一个弯,也属正常,而贾有为在第一次亮相的时候,表演痕迹太重了,一个善于表现的人,没有舞台,那是多么悲伤的事。 贾有为一直在努力的为自己搭建舞台,今日也算是有了表现的机会,可里子面子全让秦无病毁了! 贾有为愤怒到极点后,竟也是忘了生死,只见他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悲愤的道:“士可杀不可辱!” “那就杀!”秦无病不耐烦的喊了一句:“你也配称为士!” 吓唬了半天,这次小福可真的拎着剑要过去了,老和尚忙制止道:“御赐的宝剑!懂不懂规矩?先要说请,然后也是你去斩杀,你让小福去算怎么回子事?” “我不行,我杀鸡宰鹅的还行,大一点的畜生我便动不了手了,皇上自能体恤,实在不行,只要你别多嘴,有襄王爷在也没事。” “废物!我来!请宝剑!” 老和尚这一喊,黄宗兴可就坐不住了,他知道老和尚是谁,别说杀的对,便是杀错了又能如何?这位祖宗一旦杀的兴起可如何是好? 黄宗兴还在惊慌失措中想着如何拦下,堂下那位视死如归的贾有为,偏在这一刻冷哼了一声,大声的质问:“你一个和尚,理应心怀慈悲,却甘愿做贪官的一只狗……” 黄宗兴大惊失色,冲上前去直接给了贾有为一个大巴掌,狠声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一身学问为何偏要进了漕帮?却原来你是奔着要了帮中众兄弟的命来的!” 秦无病的话帮中众人听罢也只是小声议论,如今帮主也这么说,众人哪里还能淡定,一下子涌向堂中,这可不是到了蛤蟆坑,这是进了蛤蟆坑。 也搭着贾有为平日里高傲的很,不曾把帮中弟子看在眼中,帮中弟子也觉着他是读书人,自然高他们一等,他们平时听命听习惯了,从未多想,此时亲耳听到帮主的话,情绪波动大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老和尚拎着剑站在秦无病身旁,看着堂中那份热闹,突然问秦无病:“那畜生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第140章 兴武堂问案(三)一更 秦无病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但是,他有一点说的对,你一个和尚,做杀生的事,总是不太好。” “又不是我自愿当的和尚。” “挂名的也算,佛祖那肯定有你一号。” 老和尚认真的想了想说:“杀坏人应该不算杀生?” “怎么?坏人不是妈生的?梧州那十一个人你杀的?” “他们也配我亲自动手!” “这人也不配!” “可你不会用剑,你那棍子想杀人,还不把你自己先累个半死?” “让我说你什么好,福尔摩斯四人用御赐的剑确实有些没规矩,不是还有林淮和郭义?怎么就到了非要你出手的地步了?你是谁?你见襄王爷亲自动手杀过谁?别提几十年前!” 老和尚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扭身把剑还给了小福。 秦无病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确实需要杀鸡儆猴,但贾有为绝非那只鸡,相反,这个人能指使梁山的人去杀古昊,可见位置之重要,或许他手中能有与淅川联系的证据,秦无病怎会让他这么快死,不过是和小福在演戏罢了。 秦无病虽跟老和尚低声细语,可眼睛却没离开堂中纷乱的众人,他听到黄宗兴在质问贾有为:“……那二人可是你杀的?” 贾有为捂着脸,惊愕的看了眼帮主,随后便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般,喊道:“是我又如何?!” 秦无病早就想象过黄宗兴恼怒时的样子,那浓眉大眼,再配上一圈发须,必定极是吓人。 果不其然,黄宗兴被贾有为的态度激怒了,他攥起贾有为的衣领一拎,之前儒雅飘逸的贾有为踮着脚尖惊恐的与黄宗兴鼻尖对着鼻尖,哪还有半点风度。 “谁派你来的?你想毁了漕帮!” 整个兴武堂都被黄宗兴的吼声包裹着,低沉有力又充满愤怒。 秦无病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贾有为显然已经被黄宗兴吓破了胆,双腿已经开始晃荡,垫着的脚尖随着黄宗兴的力道,左右摇曳着。 黄宗兴吼完,堂中一下子安静了。 梁山趁机劝说道:“帮主且听听有为的解释,万不可中了离间之计啊!” 此时的黄宗兴已是怒不可遏,他想到自己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差点毁掉漕帮,梁山此时说出这句话,无异是火上浇油,只见他抬起腿一脚狠狠将梁山踹翻在地,他又不解恨的吼道:“我一个个收拾你们!想害我漕帮,你们也得用命偿!” 贾有为这时缓过来一点,忙颤抖着解释道: “帮主明鉴,我杀那二人也是为了漕帮啊!若是让官府的人查到,岂不是又为咱漕帮添惹祸事?官府不会理会原因,他们一心只想着收拾漕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漕帮不知又要交出多少银子,才能买来安宁度日。” “瞧瞧!这时候也不咬文嚼字了!”秦无病笑呵呵的背着手说:“可我有疑问啊,你一个读书人,杀人这等事即便要做也轮不上你呀,那二人是梁山属下的,梁山看着可比你爷们儿多了,要说杀人灭口,他去杀便是,你是觉得梁山没有你忠勇?还是没你对漕帮忠诚?” “还不是你们逼的,我们根本无暇商量!”贾有为被黄宗兴拎着,整个身子上扬,脸也一样,他对着上空喊了这么一句,惹得秦无病哈哈大笑。 “你也就这点本事,平日里仗着认识几个字,糊弄帮中人糊弄惯了,这次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你们有时间听人给你送消息我查出了什么,没时间跟梁山通个气儿?谁信?你动手便是你们俩商量完的结果!” 黄宗兴见秦无病开口了,便顺手一推,直接把贾有为扔到了地上,如此一来,梁山和贾有为可都在秦无病脚下了。 秦无病突然想起大长公主之前说过的话:“九哥说你有些本事,也有些运气!” 眼下这一幕不就是他的运气?若是单靠他自己想把这俩人按到地上摩擦,怕是没有一剑捅死容易,可他想要捕的鱼又岂止是这两条? 秦无病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俩人,又看向已经全部站起来的其他副帮主,他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口中却没停下: “到漕帮之前,我特意嘱咐黄帮主,不要介绍我是谁,可说来奇怪,你们竟像是知道我是谁,古昊的命案,你们没打算质疑什么,而是快速的将动手之人杀了灭口,我这点能耐,知道的人不少,确实也包括你们,你们不正是因为听说我有这个能耐,才想方设法埋伏杀我的吗?” 秦无病说到这里,眼睛可就忙不过来了,他迅速的捕捉那几位副帮主的表情,白面书生面露惊愕,彪形大汉洪天像是根本没有听懂,张着嘴像是在等秦无病的下文,而之前带着大长公主去宝卷阁的关潼却气定神闲,面无波澜,还剩那两位老者,二人眼神闪烁情不自禁相互对望了一眼。 秦无病第一次试探颇有成果,他接着第二次试探,他先是看向地上俩人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之后,便知道古昊的死难不住我!果然,很快你们便收到消息我要找善捕蛇之人,捕蛇之人自然便是杀害古先生的凶犯,你们怕我抓住他们后,问出些有用的东西,也是你们对不起漕帮的证据,所以这二人你们非杀不可!” 梁山之所以一直没起来,是因为黄宗兴那一脚用了全力,他疼的起不来,而贾有为被黄宗兴推倒之后没有选择站起来,却是因为刚才惊吓过度,双腿至今没有力气。 可贾有为身上并不疼,脑子还能正常运转,他听了秦无病的话,马上接口,打断了秦无病的二次试探。 “大人是谁我们并不关心,既是朝廷派人来,不过便是想寻漕帮的错处,这种时候怎能还将错处送上?我问过他二人,他二人也承认平日里对古先生多有不满,想趁帮中事多混乱用蛇毒死古先生,我晓之以情,他二人算明事理,所以我动手时他二人并未挣扎,都是为了漕帮……” 秦无病忍不住鼓掌,掌声孤零零的响了几声,随后便是秦无病嘲讽的声音。 “背下这些说辞是不是比背四书五经容易多了?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二人都甘心被你捅死,是临死前提出了要求,要求俩人不能死在同一把刀下?是他俩相互嫌弃对方血不干净?还是说你认为这种事,一人用一把刀更显兄弟间的情义深重?” 第141章 兴武堂问案(四)二更 大长公主的人搜查是暴力且简单的,贾有为根本没等到来人搜出两把刀,只找到了血衣他便被人带走了,所以他此刻脑中飞转,认还是不认?两把刀已被他擦拭干净,分别藏于房间不同地方…… “大人如今高高在上,想说我用了十把刀又有何不可?” “他说的有道理。”秦无病看向老和尚认真的说。 “赶紧收拾他!看他我就来气!” “你定是没见过猫抓老鼠!”秦无病说完笑嘻嘻的看向贾有为,温和的道:“确实是用了两把刀,但不是你用了两把刀,是那二人分别死在两把刀下。” 贾有为面色一惊。 “别怪我说你,你既然知道我有几分能耐,怎敢在这种事上动脑子?别再说什么我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有些方法用一次还行,用多了反倒显得你无用!漕帮众多弟子,最不缺的便是打打杀杀的能手,那二人的尸首还摆在那,可以让他们去看看,看那二人是死在几把刀下!” 贾有为心中一惊,他确实想的是不论秦无病说什么,他都一口否认,直到对方恼羞成怒,他再向帮主认错,说他一心只为漕帮,只要帮主肯帮他,暂时便能留住性命,再说,他杀的是凶犯,本就理应从轻发落,只要这个小捕快没有别的证据,仅是帮内的命案,他自认可轻松化解。 哪知秦无病根本不再用嘴说,而是直接指出验证的方法,贾有为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栋梁之才,又怎会与帮中粗鄙之人没事聊聊杀人的事,此时看秦无病说的笃定,想到自己或许留下破绽,怎能不心惊! “其实你这么聪明,即便是算时间也应该能算出来,你的破绽太大!不然我怎会这么快便把你揪出来了?这中间,他们这些人还顺便吃了个饭,我还与老和尚吵了两架,这么说,即便是一个从未拿过刀的妇人,过去看一看也能看出问题……” 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在秦无病耳边轻声说:“再吹便有点过了。” 秦无病淡定的点头表示了解,随后一本正经的又道: “你先找了其中一人,别管是你说的动之以情还是威胁利诱,总之,这个人回到房中便用刀捅死了同伙,而你即刻进屋,又或者当时你便在屋中,总之你快速一刀捅死了刚刚为你杀人的那个人,你想做黄雀,可你需要从那个被你杀掉的人手中将刀取走,你手中一把刀,还要去取另一把刀,你可能之前未必知道死人的手是很紧的,你颇用了些力气,可刀上有血,地上也有,两名死者挨得又近,房间又小,你说,你的破绽能少了吗?” 老和尚又低头附耳道:“当时怎没见你说的这么简单!” “一边坐着去!谁用你没事画外音!我现在闭嘴你可就没书可听了!”秦无病咬牙切齿的低声威胁道。 老和尚乖乖坐了回去。 贾有为已经魂不附体了,因为他听进去了,而且脑子里禁不住脑补回放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在场的人都长着眼睛,贾有为的表情便如同默认,而之前他为自己辩解的话可就做不得数了。 那两位老者此时对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位朝秦无病拱了拱手,刚要开口,秦无病先抬手拦住说道: “想好了再说!别被我问住,你知道我现在在查什么,那个罪名可不是打几下板子就完事的,家里还有人吗?多想想他们!” 老者抬着手愣住了。 另一位老者见状马上起身道: “有为之前说了,他这般做是为了将古先生之死先盖住,等朝廷的人走了之后,帮内自会解决,或许他急于解释,说错了也在所难免。” “这是漕帮的规矩?说谎没说圆可再说一次,那要是还没说圆呢?”秦无病一本正经好奇的问。 老者呵呵一笑道:“大人并非帮中弟子,自然不会明白我们之间……” “我就说漕帮要占河为王(八),不是,是为王!黄帮主还说与朝廷是一心,你自己看,说个谎都一堆解释,不是漕帮的人还理解不了?你们这是要自创个什么语言体系?那俩人为何要杀古昊?贾有为说是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这也是你们漕帮自己的风格?一位帮主的幕僚也是别人随意可杀的?漕帮内部就已经到了自成一体,无视朝廷律法,自己过家家玩的程度了?” 黄帮主面色铁青,目光凌厉的看向那位老者,老者顿觉之前的措辞不妥,忙又开口道: “并非大人所想那般,漕帮自然遵循律法……” “如何遵循?先隐藏好等我走了之后,自己解决,这叫遵循?你对遵循这个词的理解,是不是贾有为教的?古昊是哪里人?之前是做什么的?如何被黄帮主知道?又怎么做了幕僚?他为何要住在偏僻的院落?不仅偏僻,而且临着山崖,你住哪?有没有人伺候?”秦无病看向老者。 “我老了,不住在帮中,家中有人伺候,不像古先生,无家可牵挂,又满腹学问,清心寡欲的,只图个清静,想要住在偏僻之所也可理解。” “照你这么说,古先生平日里很少出院门?除了帮主,其他人想见他,只能去他的院落?好清静嘛!” 秦无病的话一说完,老者便知道自己上当了。 “觉出来了?”秦无病呵呵坏笑:“那位古先生若是如你描述那般,又怎会与帮中两个籍籍无名的弟子有恩怨?而这个恩怨还到了要他命的地步!” “这,怕是要问死者才知,可惜他们都不在了。”老者笑得略显得意。 “你和贾有为定是一个师门的,你俩的本事如出一辙!以为无凭无据,你们想怎么说便都可以了?你若不知道我是谁还好说,可你们知道我是谁!只这点不算问题的问题,能难到我吗?相反,却暴露了你!谁在这跟你断是非,争长短?可疑之人带走,自然会有人审问你们,家中有人伺候是?以后没了!” 老者一惊! 第142章 兴武堂问案(五)一更 秦无病扭头看向黄宗兴,异常严肃的道: “他们常年守着帮规,在帮中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早就忘了天外有天,不单只遇事难做出准确判断,事后更无应对之法,在他们看来,所有谎言只要帮主信,便理应万事大吉。” 黄宗兴阴沉着脸问:“几人参与?” 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却突然问关潼:“帮中弟子读书的并不多,宝卷阁中藏书可多?” 关潼躬身答道:“看跟谁比,再怎么说漕帮也有百年基业,这么多年累积,还是攒下了一些书。” “老人家何时入的帮?” “老朽出生便在漕帮。” “哦,一直负责打理宝卷阁?” “正是,之前是家父打理,后来便传到我手上打理。” 秦无病点点头,又看向始终张着嘴的洪天,嫌弃的道:“快合上,也不怕落灰!” 洪天讪讪的闭上了嘴。 白面书生一直看着秦无病,可能是觉得该轮到自己了,还挺了挺脊梁,可秦无病的目光从他身前直接略过,看向围在周围的众人,拱了拱手道: “今日把诸位聚到兴武堂,之前说了,是为了保大家的命!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危险,可为何还要把大家都聚到一起呢?” “你等会儿!”老和尚高喊了一声:“赶紧上茶,坚果呢?开个瓜!再不来都到尾声了!” 秦无病没理老和尚继续道: “我觉着有必要跟你们说明白漕帮正在经历什么,你们也是漕帮的一份子,还有那些跟着船一走就是七八个月才能回家的弟兄,还有那些拉纤的民夫……可以想到他们有多辛苦,我曾听人跟我说过,说他们曝挽于赤日之下,则背肉生鳞,力撕于急流之中,则哀呼声惨。” 秦无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道: “不容易啊!都是为了一口饭吃,都是为了活着!可有人不想让你们好好活着,谁?第一个便是古昊!” 堂中又是一阵嘈杂。 这时两名宫女端着托盘行至老和尚座旁,把老和尚高兴的摩拳擦掌。 众人这时的焦点都在古昊身上,竟未对两名宫女产生任何疑惑,像是根本没看见。 可白面书生和关潼的眼睛却一直跟着两名宫女。 “你们虽在运河上讨生活,但也应该知道淅川有个淅川王,属于跟皇上没出五服的亲戚,但这位亲戚跟其他人的脑子长的不大一样,他觉着……皇位应该是他的!而古昊便是这位淅川王派来的,你们虽说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不读书可不代表没脑子,这里面的事一想便清楚了,古昊想拉着漕帮谋反,这事儿若是成了,你们说你们还有命在吗?知道了古昊的目的,你们再想,为何我来了古昊便死了?” 秦无病像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目测众人谁能答出这道题。 果然有人应答:“定是帮内有同伙,杀他是为了灭口!” 秦无病指着那个人扭头对黄宗兴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嘛!” 黄宗兴面无表情。 这时已在地上成功打通双腿经脉的贾有为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 “加你妹!有没有点新词儿?我要想加,用这么费劲吗?你们还真跟着配合,先杀了古昊,再杀了杀古昊的,既然是我想加罪与漕帮,你使出浑身的劲儿配合是为哪般啊?不就是考不中吗?不就是当不了官吗?不就是不能让人喊你老爷吗?怎么,这就跟着人家想造反了?我就好奇,他们答应给你几品官?就能让你连脖子上的脑袋都不要了?难不成这辈子不当官你就活不成了?!” 贾有为被秦无病问的一愣愣的,他想辩驳,却不知被什么堵在喉咙处,堵得他鼻子发酸。 秦无病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贾有为,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他们会重用你吗?你摆明了是弃子!” 贾有为重新跌坐到地上。 秦无病没再看他,而是背手高声道: “各位应该能想到,这种事若是没能被朝廷提前洞察到,一旦漕帮受人蛊惑参与其中,你们等到的绝不会是我,而是无数带着兵刃的将士,这漕帮总舵也不会如此干净,必定血流成河!” “一念人间,一念地狱!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若是谁曾被命令做过什么连你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来找我或者我的人说,若是你曾看到过或听到过什么也可随时来找我,或者找我的人,我们会在漕帮停留几日,直到将危害漕帮的这些祸害全部找出来,漕帮不再有危险,我们自会离开,所以,眼下漕帮内有官兵走动都很正常,你们不用害怕,待一切查明之后,自会恢复原来的模样。” 秦无病说完看向黄宗兴,黄宗兴挥了挥手:“下去,不可随意走动,若是有事回禀,可与守卫的兵士讲。” 众人低声议论着走出兴武堂,洪天也跟着想要走,林淮大喝一声:“跟谁装傻呢!你给我站住!” 洪天呆愣的站住转身,秦无病朝他招了招手笑呵呵的说:“戏过了!” 洪天张嘴,一副不知道北在哪的表情。 “你们七位暂且在兴武堂将就一晚,今日眼看天色就黑了,把你们往外带,对谁来讲都危险,那就明日再说,明日我调来的兵也到了,到时再安排你们去该去的地方。”说着,秦无病朝关潼抱拳道:“还望老人家体谅一二,你们七人暂时都不可单独行动。” 关潼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把年纪了,在哪睡都一样,只是还要麻烦大人命人将我正在看的书取来,也好打发时间。” “小福,问清楚老人家想看什么书,书放在哪,尽快取来。”秦无病话音没落,洪天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了大声问道: “帮主,这是啥意思?把我们七个人关在这了?凭啥呀?帮里还一堆事呢!” 黄宗兴阴着脸沉声道: “没做亏心事便不怕鬼敲门!老实待在这,你若是没参与,自会放了你,我漕帮还不至于离开你们一日便做不下去了!” 黄宗兴说完,气哼哼的走出了兴武堂。 秦无病让林淮安排人看守,还特意留下小斯和小尔负责偷听,这才和老和尚离开兴武堂。 …… 第143章 七叔 黄宗兴知道秦无病他们只会用自己人做的饭菜,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属下拿出最好的食材来,准备上好的黄酒,他去到秦无病的房间,准备跟秦无病好好喝一顿。 秦无病知道黄宗兴心情不佳,自是没有推辞,只是酒先到,菜后上,还没等菜上齐,黄宗兴自己已把自己灌倒。 林淮进屋的时候,黄宗兴刚被人架出去回自己房间。 “咋这么不能喝?”林淮不可置信的问。 “换做是你,这种时候未必有他能喝。”秦无病淡淡的回了一句。 老和尚抿了一口酒道:“这事要是放我手里,绝不会耽搁到现在还没动手,磨磨唧唧的,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 “怎么着?你还替他们不值?”秦无病瞪眼问道。 “就事论事!漕帮都被他们掏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动手等啥呢?先让漕运中的船沉它上百艘,等朝廷全部精力放在漕运上,大雨下了起来,洪水来了,朝廷再马不停蹄的去忙乎水涝之灾,他们再联合羌戎,北元,最好还能联系上南诏一起发兵,就问你这样一来,朝廷如何应对?” 秦无病盯着老和尚看了一会儿,才道: “不用应对,山河破碎,他们要去何用?只为了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过过瘾?引狼入室之后如何处理?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遍地饿殍当如何处理?耕地荒废,商家破产,无货物可买卖,无粮食可充饥,他们又当如何处理?争一样东西,总要是个像样的?将山河万民祸祸成这样,先不说老天干不干,就算最终他们得逞了,你告诉我,就他们那几个脑袋瓜,想重整河山,将这江山恢复如现在这等模样需要多久?” 老和尚愣住了。 “老和尚,我告诉你,这人想往下出溜快着呢,想出个蔫坏的主意整治谁容易着呢,可真说干点好事,干点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难着呢!重整河山?他们也只是想想!或许屁股都没坐热便被姓赵的,姓朱的,姓爱新觉罗的给推下去了咔嚓了!” “这真是没有天下大乱也要制造天下大乱,只为了他们心中的皇位!”秦无病说着一口干了杯中酒,嘟囔了一句:“我特么终于知道为什么让我穿过来了!” “啥?”林淮没听清。 秦无病这才注意到林淮还站着,忙说:“坐下喝酒,累一天了!” 林淮看了一眼老和尚。 秦无病忙说:“哪来那么多规矩!想当年在黑店之中,福尔摩斯还曾与王爷同桌而坐呢,王爷都没说什么,老和尚!都是自家兄弟!” 老和尚正仔细琢磨秦无病的话出神,听到秦无病喊他,有抬头看了眼林淮,道:“谁不让他坐了?!诶,老郭家那个小郭咋还没回?” 林淮也没客气,大咧咧的坐下道:“若是调府兵能快些,但是调卫所的兵,怕是要等后半夜能到。” 老和尚没再问,又开始低头沉思。 秦无病替林淮满上酒,举起自己的酒杯道:“今日要多谢大哥出手相帮,等二哥回来,我再好好谢他!” 林淮不高兴的道:“说的啥话!哪件不是该做的!要说我也是佩服三弟,临危不乱,谈笑风生间便将这些人的真面目晾了出来。” “今夜二哥带兵到了之后,布防肯定更为严密,明日想办法露出一个口子……” “这是为何?” “凭啥?” 老和尚和林淮同时出声。 “总要有人回去报信!”大长公主的声音传了过来,门也开了。 林淮下意识的站起来就要走,被秦无病拉住:“都说没那么多规矩了!” 大长公主笑呵呵的坐到桌边的绣墩上,看了眼林淮,示意他坐下,林淮乖乖坐好。 “你不一起用一些?”秦无病已有些微醺,倒没忘了关心一下大长公主。 “我用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来是想问你,既然那七个都已被收服了,淅川那边为何迟迟没有让他们动手?” 老和尚和林淮俱是一惊! “七个都背叛了?”老和尚不可置信的问。 “七叔没看出来吗?”大长公主也不可置信的问。 “哦,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 林淮着急了:“定是我出去布防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然我也定能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个屁!快说说为啥七个都是?”老和尚着急的问。 秦无病抿了一口酒,道:“刚才老和尚还在说……” “什么老和尚,七叔!”大长公主嘟着嘴纠正道。 “哦,七叔!刚七叔也说淅川那边太废物,既然已经渗入到漕帮,至少今年的漕运不能顺利才对,我倒是觉得,淅川那边想的很细致,他们没一下子让漕帮显出来,可能还是想着能借漕帮的手做些什么,比如偷盗河道银子,这件事他们没想到这么快被朝廷知道是漕帮做的。” 老和尚被这一声七叔叫得咧着嘴笑上了,止都止不住。 林淮看看秦无病,又看看大长公主,又扭头看看秦无病,眼神中满是同情。 大长公主认真的听着,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能想明白了,他们还有事需要漕帮去做,至少在涨水期前,漕帮还不能显出来。” “按理说显出来也不怕,他们应该有准备,你想啊,漕帮若是显出来一定是做过的事被官府查了,就像这次,咱们是来的快,防的紧,没让他们提前收到消息,不然的话今日肯定会动,也不对……”秦无病自己否定了自己: “咱们到了之后,他们便马上收到消息,知道是我与黄帮主一起离开金陵,直奔漕帮,他们这才会下令杀了古昊及后面那二人,也就是说,他们能收到消息,都到这地步了,他们为何没下令让漕帮这些人动手呢?”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动手这个命令需要淅川王府的人下,消息还没传到?” 秦无病摇头道:“不应该,都到这个时候了,江南,甚至金陵,应该有他们能主事的人在。”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又想了想问:“那人死了?” 秦无病道:“我倒是觉得,他们七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主事的人高估了这七人在帮中的影响!” “你是说黄宗兴早有防范?”大长公主问。 第144章 分析 “倒不如说漕帮上下行事规矩极严,他们虽不知律法,但却极重帮规!你注意了没有,咱们今日到的时候,即便是黄帮主,也需要对上暗号,而开大门的时候,不是用命令,用的是旗语,这些说明什么?七个人本来就是分管一摊,真说下令干点什么大事,尤其是需要统一行动的事,没有帮主的令怕是难执行。” 大长公主点头道:“这也能说得通,早就听九哥说过,漕帮帮规极严,处罚极是残酷,这七人即便都生了异心,想要做什么也没那么简单,除非说动黄宗兴。” “你们俩说半天,谁给我解释一下那七个人咋回事?你们咋看出来全变了呢?”老和尚着急的问。 林淮想问‘你不是说看出来了吗?’,可他没敢。 秦无病吃了一口鱼,抿了一口酒,问大长公主:“你是通过什么想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出来的?” “别管你藏在哪,也不如站在堂中看得清楚,只听他们说话分辨不出来。” “这倒是!我只是想,能骗过黄宗兴,让黄宗兴觉得帮中确实缺银子,确实可以动手偷银子,非七人合力根本做不到,等到了漕帮之后……”大长公主笑出了月牙眼:“他们便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他们参与了。”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心里莫名的开了花,也跟着大长公主笑开了。 “这咋还变成傻小子了?你傻笑啥?”老和尚着急的问:“玉儿跟没说一样,你快说你咋看出来的?那个叫梁山和有为的不用说,还有那俩老头,一眼便能看穿,可那个傻大个,还有那个白面书生,最主要那个姓关的老头,他们仨你咋看出来的?” “叫洪天的那个傻大个,戏太过了!从头到尾张着嘴装傻,他若真是听话都听不明白,怎能坐到副帮主的位置?即便平时鲁莽一些,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只是想装傻充楞蒙混过去。” 秦无病抿了口酒吃了口菜,继续道: “那个白面书生,哎呀,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别的不说,刚开始毛躁了些,可后来再见,就数他淡定。” “淡定还有错了?”林淮问。 “放在别的事上自然没错,可放在今日这种场合上,淡定便是一种掩饰!我到漕帮没说我是谁,只回房间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便知道我是谁了,消息传得这叫一个快!可刚才我在堂中说他们知道我是谁的时候,除了洪天张着嘴装傻,其他人的脸上没有疑惑,甚至无人问起。” 林淮马上说:“他们那会儿怎就忘了应该装作不知道,问上一问呢?” “没反应过来!”大长公主笑得很开心:“谁能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上面来。” “所以,他们的反应都是真实的,过了那一刻即便再反应过来也没用了,我第二次试探提到了淅川王,这位白面书生依旧淡定,像是事不关己般,可我中午刚到的时候,他可是早早便站出来质问我的,一副全心全意为了漕帮的样子,为何只过了几个时辰便淡定了?” “他想保全自己,再次回到堂中之前他便跟自己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泰然处之。”大长公主分析道。 秦无病摇了摇头说:“按理说,他们七个谁都没办法保全自己,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许黄帮主会很喜欢听。” “他们都是被迫的!”大长公主马上猜到。 秦无病又摇头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被迫的,总有一个两个是准备好了,只等时机,而这几个人并非都那么好招揽,我觉着那位白面书生或许是最后一个,是他们用了些手段才招揽成功的,所以,他一开始还表现一下,等他知道是我来了,还带了兵,分析出这一关他们过不去了,他反倒心里踏实了,再等等,或许他会是第一个回头的。” “那个姓关的老头呢?我看着挺好,而且从他父辈便在漕帮,他还是生在漕帮的,理应没这么容易被别人说服。”老和尚认真的自问自答。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忙说:“你别看我,我只是觉得他理应参与了,我去宝卷阁,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未见搪塞和隐瞒,但他什么都没有问我。” “他不该临走的时候要书!”秦无病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 “书?哦,对,他说在哪都是睡,只是让你派人把他正看的书拿来便可,情理之中呀,哪有问题?”林淮两手一摊。 大长公主歪着头,微微皱眉认真思考着。 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林淮的肩膀,却对秦无病嚷嚷道:“想不出来哪有问题,你快说明白!” 林淮委屈的揉着肩膀没敢抱怨,心中却在想,等秦无病下次再欺负老和尚的时候,他定要偷着好好笑一笑。 “兴武堂是什么地方?除了帮主没人比他们七人更清楚,那是议事之所,帮中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布防的地方,我说留他们七人在那待一宿,目的很明显,不再给他们机会接触任何人!目前为止,我不知道他们传送消息的办法,便只能将他们看管起来,消息出不去,他们中肯定有人着急……” “关潼要书便是在传递消息!”大长公主惊呼了一声,忍不住打断了秦无病。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关潼在这几人中年纪最长,最是沉稳,怎能不知我的用意,可他还是做出要书的举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沉稳的看书?再说大晚上的,我未必会给他们烛火,他用什么看?” “那你还让小福去帮他拿?”老和尚着急的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小福不识字!” 老和尚哈哈大笑,秦无病得意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抿了抿嘴问:“只因林淮和郭义说了些我的坏话,你便不想要这门亲事?” 秦无病脸上的肌肉差点因为急速转换而撕裂! 第145章 挺好! 林淮吓得手一哆嗦,杯中的酒直接全泼自己身上了,他赶紧解释道:“我,我可没说你坏话,不信,你问三弟。” 老和尚拍着胸口说:“我作证他说过!”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问老和尚:“你是他三弟?” 老和尚眼一瞪,道:“玉儿问你话呢!快老实回答!” 秦无病搓了搓脸,突然感觉酒劲儿有点上头,他偷偷瞥了一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正眨着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说:“大长公主,你就好比天上的仙女,我就是……” “除了门第,还有别的原因吗?”大长公主利落打断秦无病。 秦无病脑子突然不会转了,还因为什么?好像从开始他就抵触这门亲事,时间一长,便抵触习惯了,还有什么原因?他使劲儿回忆,一开始他担心大长公主的生活方式太过简单粗暴,自己将在皮鞭下度过余生,如今见到真人了,也知道这种假设不成立,那除了门第还因为什么不同意呢? “我不喜欢猜来猜去,以前皇兄为我选好人选,我都要自己悄悄了解清楚,尽快告诉皇兄行或不行,只是一直没有碰到我觉得行的。眼下皇上也开始为我着急亲事,同样会告诉我人选,我自己看了尽快告诉皇上……你是九哥和皇上都看上的,所以我过来自己看看,嗯,我很满意,但,我知道这种事强迫不得,所以,我问清楚你的意思,也好做个决断,哦,对了,门第不是问题,不然九哥和皇上也不会选你。” 此时的大长公主与平时判若两人,真诚又带着一分稚嫩,听得秦无病心里扑腾扑腾狂跳,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先表白,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这种事应该如何应对他没有经验,只好求助的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正幸灾乐祸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又看向林淮。 林淮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干脆站起身说:“我喝多了,回去睡了。” 老和尚伸手一拽,林淮重新又坐下了,老和尚训斥道:“别捣乱,好好看戏!留我一个人看多没意思!” 秦无病又开始挠脑门。 大长公主有些恼了:“有话便直说!” 秦无病心想今儿就今儿,借着酒劲儿把该说的话说了。 “内什么,你挺好!除了觉得高攀不上,找不到别的……” “那行了,剩下的事便不用你管了。你们吃,我乏了,先回去睡了。”大长公主说罢站起身,没等秦无病反应过来,直接出了门。 秦无病问:“我说了什么?” 老和尚答:“你说挺好。” 林淮答:“你说高攀不上。” “啥高不高攀的,进了门都一样。”老和尚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淮长叹一口气道:“也好!也许有你了,也就不折腾我们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老和尚突然想到什么,大力的扒拉一下林淮道:“小子,以后你可不能喊他三弟了,他更不能叫你大哥!” 林淮急了:“凭啥?拜把子认的!” 秦无病赶忙调解:“各论各的!这事叽歪什么!” 老和尚根本不听秦无病的,嚷嚷道: “我是他七叔,你喊我爷爷我还不干呢,你跟他论兄弟,咱俩咋算?!” 林淮刚刚几杯酒下肚,正是上头的时候,这时也急了: “一个头磕下去,那就是一辈子的兄弟!谁稀罕你这个爷爷!你愿意给谁当爷爷便去当,我只要这个三弟,谁也别跟我争!” “你个兔崽子反了天了!我告诉你,就是不能差辈!” 秦无病又挠了挠儿头,嘟囔道:“你俩有劲儿吵架不如帮我想想下一步咋办。” 老和尚转的到也快,忙问:“下一步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林淮也说: “等郭义带兵回来,把那七人带走分别审问便算是差不多了,帮内再有的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人,你在兴武堂也说了,让他们想起什么来即刻说与咱们知道,我跟你说,这种能互相揭发的事,最是容易做到,明日天不亮,便会有人偷偷来了,你还担心啥?” “只看这七人在知道是我到了漕帮之后,只能以杀人灭口的方式应对,被我拆穿后又无计可施,还在想着向外传消息,可见江南这边,或者说他们后面的主事人不在漕帮里!” “你想干啥?”林淮探着身子问:“王爷只说肃清漕帮,你这是打算把后面的主事人抓出来?” “不把主事人抓出来,漕帮干净不了!照猫画虎依旧可以再造事端!”秦无病说着端起酒杯,仰脖喝下。 “这事儿,你自己想,我乏了。”老和尚站起身没等秦无病开口,人已经出了房门。 林淮看着老和尚走了,这才低声问:“你想好了?决定要当驸马了?” 秦无病给自己满上酒,美滋滋的抿了一口,没有吭声。 “既然要当驸马,你还这么玩命干啥?表现再好你只是驸马,啥官都当不了,白忙乎!” “怎么能说是白忙乎呢?国泰民安,咱们活的也自在些。” 林淮站起身说:“我去大门等着郭义,你睡会儿,我不会动脑子,反正需要干什么,你跟大哥说一声,刀山火海的,大哥不皱眉头!” “没那么艰难,斗智斗勇的事,简单的很,你们带着兵威风凛凛的站在那,便是帮我了。” 林淮点点头,挥挥手离开了房间。 秦无病趴到床上,刚才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他们在金陵的主事人是谁,可不是在漕帮能查清楚的,只要将这七人带走,对淅川来讲漕帮便是断了线的风筝,没用了,至于帮内弟子相互揭发的工作,还是留给黄宗兴!但是这事解决了之后,如何才能让黄宗兴心甘情愿的接受并且配合朝廷对漕帮的整改工作?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想起了大长公主的月牙眼小酒窝,软饭硬吃也不是不可以!他呵呵一笑,准备梳理一下今日的事,想想明天的着手点,刚想个开头便睡着了。 …… 第146章 问话(一)一更 转日清晨,秦无病被小福推醒,说是白面书生想跟他私下聊一聊。 秦无病起身搓了搓脸,问:“小尔他们偷听到什么没有?” 小福说:“小尔说什么都没听到,说这事可能还要问问大长公主手下那些人,他们耳朵好使。” “你给关老先生拿对书了吗?” 小福呵呵一笑道:“我不认识字,先后抱过去一百多本给他,跟他说要是没有他要的我再去抱,那位老先生的面色比断了两根肋骨的梁山还难看。” “梁山断了两根肋骨?”秦无病一下来了精神。 “要说黄帮主真有两下子,一脚便断了两根,这一宿光听他吭叽了,他可是漕帮自己的大夫给看的,只是有些药帮内没有,需要到明州城里去采买,现在不让出去,他只能忍着。”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先把梁山给我抬来,让白面书生等一等!” 小福应了声是刚要走,秦无病又说:“找人把桌子收一下,然后把郭义找来,再有,叫小尔他们仨先别睡,去别的院子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人想主动说点什么。” …… 梁山被抬来的时候,秦无病刚洗漱完,正跟林淮和郭义商议那五百人如何安排。 梁山疼了一宿,早没了之前的气焰。 要说他们这些人,也算是贫苦出身,早些年跟着漕帮没少吃苦,这几年新老交替的当上了副帮主,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像这种苦痛,他怕是再难有力气抵抗。 梁山躺在担架上被放在了地上,一开始无人理睬。 秦无病和林淮,郭义坐在桌旁看着早饭上来,三人闷头便吃,吃的倒是快,吃完之后,三人又看着下人把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秦无病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说道: “我只问一次,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便命人进城买药,你也省的这般疼痛,你要是有所顾虑也就罢了,若是想说谎蒙混过关,我不但不会给你买药,还会再打断你两根肋骨,可听清楚了?” 梁山艰难的点了点头。 “在帮内,你有多少手下是清楚知道你想要干什么的?” 梁山闭上了眼,使劲儿咬着牙,没有吭声。 秦无病倒是点了点头:“倒是个讲义气的!” 林淮激动了,他要开口,秦无病眼一瞪,林淮憋住了。 “可我就纳闷,”秦无病继续道:“既然讲义气,这种事掉脑袋的事便不该找自己弟兄做!我认识一位讲义气的,那是真讲义气,为了救他的兄弟,准备舍命劫狱!但是他一个人劫不了,怎么办?他手下有好多兄弟,他一个都没找,跑路上劫持了五个陌生人,想让这五个人跟他劫狱!” 林淮挪了挪屁股。 “想查出来谁跟着你……并不难。” 梁山睁开眼,随后又痛苦的闭上。 “这样,你只需说出你听命与谁,我便让人去买药。” 这次梁山没有半分犹豫,开口便道:“贾有为!” 秦无病嗯了一声,看了眼小福,梁山很快便被抬了出去。 林淮见人走了,马上道:“你答应给他买药的。” 秦无病皱着眉问:“他要是能站起来,你是不是准备跟他也磕一个?” “那不能够!虽说我敬佩讲义气之人,但拜把子的事也得分人!” “放心,我这个人虽说缺点不少,但有一个优点,言出必行!” 郭义问:“他手下都有谁,他不说,你怎么查出来?” 秦无病端起茶杯,学着襄王爷的样子刚要啜一口茶,大长公主推门进来了。 秦无病差点把茶杯扔出去。 “你就不能先敲门?” 大长公主站在门口歪着脑袋认真的问:“为何?” “当我没说!”秦无病放下茶杯,挠了挠额头。 “我听说你刚才在问话,怎么没叫上我?”大长公主不高兴的噘着嘴,自己找了一个绣墩坐下,即刻有人进来送茶。 “不是什么要紧的问话。”秦无病敷衍了一句。 “后面要问谁?”大长公主跃跃欲试。 林淮张嘴就问:“你怎知他还要问话?” 秦无病却皱眉问:“你就这么坐在这里听我问话?” 大长公主笑嘻嘻的喊了声:“取个屏风来!” 郭义惊着了,他扭头低声问林淮:“我怎么瞧着不太对?” 林淮冷哼了一声,还没开口,秦无病却道:“大哥二哥一晚上没睡,不如现在去补个觉。” “留你二人孤男寡女……三弟,三思啊!”郭义紧张的说道。 老和尚非常应景的推开了门:“呦呵,都到齐了!” 秦无病耸了耸肩,又拍了拍郭义道:“现在不是孤男寡女了,再说,小福也是人!” 大长公主促狭的看着郭义问道:“我出京那会儿,你母亲又为你看好一门婚事,只是又被你祖父回绝了,你可知为何?” 郭义二话不说拉着林淮便冲出了房间。 老和尚好奇的追问:“为何?” 秦无病挠着脑门用极无奈的语气道:“这种事他又没参与,你何苦吓唬他!”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吭声了。 老和尚更好奇了,他推了一下秦无病说:“你说过都是自家兄弟,有事可不许瞒着我。” “不是你说的人家的婚事连皇上都管不了,咱们也别掺合吗?” “可我听着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你上岁数了,耳朵背了,小福,快去将那个小白脸带来,不对,先把屏风搬来!” …… 白面书生名叫程守道,说是书生不过是看着像罢了,实则没读过多少书,从祖父那辈起就在漕帮,到他这终于熬出了头,平日里又特意照着贾有为的穿着捯饬自己,皮肤白皙了些又不显老,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是个书生。 程守道被带进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 他以为,房内不会有其他人,但是,并且可但是,房里坐了好几个。 林淮和郭义去而复返了,他俩并非来学习审讯技巧的,而是刚要歇下,便收到禀报,有人想要在兵士们饮用的水中下毒,被大长公主的人抓了个正着。 所以程守道进来之后看到的都是异常严肃的脸。 第147章 问话(二)二更 程守道开始心慌了,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下子都从脑子里跑了,他不知道这么多人等着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刚才被抬进去的梁山说了什么? “你先问话,我们俩也甭想睡了,去看看黄帮主咋处理。”林淮说着和郭义站起身,看都没看程守道,径直走出了房门。 秦无病面无表情的指了指离自己不远的一个绣墩,说:“坐。” 程守道躬身抱了抱拳,坐到绣墩上。 秦无病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没有说话,程守道等着秦无病开口问话,也没有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这种气氛让程守道愈发的不淡定了,汗水排着队的向下滑落。 老和尚忍不住了,他不耐烦的嚷嚷道:“全都拉出去砍了得了!查什么查!真正干活的都在船上呢,我看这地方没一个是好人!”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先是说了一句:“他们倒是想咱们能这么做!”随后又看向程守道问:“知道我是静海捕快之后,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杀古昊,你呢?” 程守道被突然的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神。 “怎么,你来找我不是弃暗投明,检举揭发,自首认罪的?” 程守道忙起身道:“大人明鉴,草民也是情不得已,但,从未做过对不起漕帮的事……” “别扯这些没用的!”秦无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何为对不起?偷盗河道银子这事,你没赞成?你若曾力劝黄帮主这件事不可为,黄帮主一早便会告诉我,你肯定值得信任。” 程守道叹了口气道: “漕帮行事向来粗暴,有些事在大人看来是黑,但在漕帮看来便是白,个中缘由很难说清,即便是现在,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草民依旧会主张考虑漕帮在先。” “摘的倒是干净,怎么说你都是一心为漕帮,你反的是朝廷而不是漕帮,你是这个意思对?” 程守道惊出一身白毛汗,赶忙解释道: “大人误会了,草民怎会想要反朝廷?不过是想跟地方贪官争些利罢了。”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的任务是杀了古昊,你的任务是什么?” “自始至终,草民便没有任务,大人莫急,先听草民说完,漕帮这些年确实收入锐减,黄帮主一心按照旧例行事,不知变通,可朝廷地方官员胃口却越来越大,他们欺负我们,我们便只好欺负运河上其他船民,甚至想过在漕粮上使些手段,大人请想,若真是这样,漕帮离万劫不复还能有多远?” “所以,你们七个暗中商议,想用些手段逼迫黄帮主变通?” “正是此意!大人,若是不让帮主看到旧例旧规的坏处,帮主怎会知晓厉害……” “所以,你是清白的?” 程守道深吸一口气,躬身抱拳道:“草民只是一心想漕帮好!” “来人!”秦无病站起身大喝了一声。 小福和小尔应了一声‘在!’ “将此人带下去单独关押,着重兵把守,不给吃食只给水喝!先饿他三天!”秦无病铁青着一张脸吼道。 “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 “属你妹属!”秦无病抬腿踹向程守道:“你特么的忽悠到老子头上来了,你清白?我看你最脏!” 大长公主在屏风后咯咯笑的停不下来,秦无病越听越搓火,连踹了好几脚,程守道才被小福和小尔拉出房间。 老和尚看傻了,他一是不明白秦无病为何会急,二是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何会笑,脑子里反复想着刚才的问话,始终不得其解,他看了看气得直喘粗气的秦无病,竟是没敢问,只好问屏风后的大长公主:“这是咋回事?他急啥?你笑啥?” 大长公主擦着眼角从屏风后走出来,两个梨涡煞是好看。 “他一个大聪明,让人一本正经的当傻子一样哄骗了半天,怎能不气。”大长公主说着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是说刚才那人在胡扯?” “不然呢?”秦无病没好气的嚷嚷道。 “就是说,刚才那人把你当傻子了?”老和尚开心的坐立不安。 秦无病见老和尚如此幸灾乐祸,反倒不恼了,他看向大长公主问:“你怎么看?” 大长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其实他说的也对。” “是,他们几人怕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一心只为漕帮,这样做起事来才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可他找我来说这些,意义何在?” “拖延时间!”秦无病问完自己直接便答了,竟是与大长公主异口同声。 老和尚着急了:“刚说傻子的事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拖延时间了?你们俩,算了,刚才说的下毒的事,你不去看看?” 秦无病呵呵两声嘟囔道:“一边用下毒想拖住我,一边找这么个傻蛋来忽悠我,拖住我目的何在?” 正说着,林淮和郭义推门而入。 “投毒的那妇人撞墙自尽了。”林淮进屋便嚷嚷道。 老和尚起身着急的道:“走,看看去。” 秦无病没动。 老和尚催促道:“快呀!咋还不动了呢?” 秦无病很无奈的问: “能不能长点脑子?长一点就行!下毒想毒死几百兵士?他们得准备多少毒药?砒霜是?” 林淮点头。 “得准备多少砒霜才能毒死几百人?先不说咱们早就封了大门,就算是敞开的,让他们去买,你们猜他们多久能买够毒死几百人的砒霜!” “你啥意思?”别说老和尚,林淮也没有听懂。 “啥意思?你说啥意思?!眼下别说想毒死几百人,便是想毒死一个人,也得先问问大长公主的人干不干!从昨日古昊被杀,到昨晚我将七人留在兴武堂,你们想想这个过程,我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喘息思考准备的时间,今早发生想毒杀兵士的事,除了想拖住我,还能是什么?查?我疯了!” “那七人待在兴武堂想要传消息怕是没机会,这名下毒的妇人是接到了谁给的命令?”大长公主问。 第148章 转转 “爱谁谁!我早就说过,眼下咱们不可能全部知晓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只能是想办法阻止,阻止不了的便先放着,当下最重要的是想明白他们为何要拖住我,还找来那么个傻子……” 老和尚听到傻子这个词,刚要雀跃,被秦无病一个眼神定住了。 “眼下说正事呢,先别胡闹!我昨日在兴武堂说过一句话,我说等二哥带兵到了,再把那七人带走分别审问,他们是不希望我把这七人带走,还是另有安排?” “要我说,你干脆什么都不想,只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看他们还能如何?”郭义说。 “二弟说的对啊!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林淮附和道。 “哦?若是把七人带走,带哪去?明州,梧州,还是金陵?”秦无病问。 “那自然是金陵!明州离漕帮总舵太近,去梧州能干啥?只有金陵……” “只有金陵?”秦无病打断老和尚问。 “你问谁?不是你说要带走的吗?带哪去你自己不知道?” “我还真没想好带哪去,但是你说的或许便是他们想的。”秦无病顿了一下,突然高声道:“速去请黄帮主!” …… 黄宗兴面色极差的匆匆赶了过来,秦无病迎在门口,没等黄宗兴开口先道:“黄帮主带我各处转转。” 黄宗兴愣了一下,他以为有急事,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竟是因为这位捕快想转转! “大人可知我在查投毒之事……” 黄宗兴强压怒火挤出这几个字,便被秦无病打断了。 “那个事不急!我跟黄帮主捋一下,”秦无病边说边朝院中走去:“漕帮上下共有多少人?” 黄宗兴不得不跟上,敷衍的答道:“万余。”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那几个人,顿时没了脾气。 “大部分都在船上?”秦无病脚没停,嘴也没停。 “是!每只粮船上有十人负责押送。” “确实,几千只粮船行驶在运河上也是壮观!除了这些人,在明州,金陵附近,漕帮还有其他人?” “自然,漕帮杂事甚多,总要有人在外奔波。” “只金陵,明州附近有多少帮众?” 黄宗兴想了想道:“几百。” “他们听谁的号令?” 黄宗兴像是听出秦无病话中的意思,紧张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打这几百人的主意?” “我刚才说,咱俩捋一捋,你看漕帮偷盗河道银子这事,你若是提前知道襄王爷的手段和态度,可还会动手?你不会,可没人告诉你,只在这附近便有几百帮众,运河两岸只会更多,你为何得不到这方面的消息?” 黄宗兴更紧张了。 “因为你身边的人,说好听了全都在故意瞒着你,说不好听了,全都背叛了你!有人是因为被收买了,有人真的以为这是为了漕帮好,不管因为什么,他们最终要的结果是,你不得不同意,或者说逼到那个份上之后,你只能听他们的,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逼到什么份上呢?”秦无病扭头看了看黄宗兴: “你不知我身边有皇亲,派人埋伏刺杀我失败,手下兄弟被抓再正常不过,这个时候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那些副帮主商议,他们或许会给你指出一条更黑的路,你脑子一热便走了,比如劫狱;二是如你之前表现那般,单枪匹马到金陵……漕帮帮主被抓,漕帮内部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更方便了?” “好在你遇到了我,咱们迅速返回漕帮,让他们措手不及,但他们不会心死,他们的目的要么把朝廷逼急下手狠狠收拾漕帮,你急眼了也就跟着他们上贼船了;要么把你直接说服了,没用朝廷做什么,你信服了他们说的后果,便主动上了贼船。” “目前看,他们说服你不太可能,那便只有逼朝廷动手……” “所以,他们下毒,并非真的想毒死谁,而是想让你们恼怒,一气之下对漕帮做出狠绝的事,我便……只有跟着反了。”黄宗兴站住了,越说声音越低。 秦无病也站住了,他不知道这里是哪,刚才只顾着屡思路,竟是一路向高处走,不知不觉间所站之处竟能清楚的看到山下的淮京运河。 “不过这也表明,黄帮主在帮内的位置极其重要,哪怕他们七人联手也没用!”秦无病看了眼黄宗兴,黄宗兴紧绷的脸闪过一丝不屑。 “如果我们再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没有因为下毒的事对漕帮出手,你觉得他们会停手吗?” 黄宗兴摇摇头。 “今日起身,那位白面书生说要见我,我一想这么积极,那准是没憋好屁!我便先见了昨晚被你一脚踹断两根肋骨的梁山,梁山不肯说下属中谁跟着参与了,却说了是听命于贾有为。” 黄宗兴阴沉着脸听着。 “我敬他还能心存一份仗义,便答应为他买药疗伤……可白面书生就有意思了,他来找我并非想坦白什么,只是告诉我,他们七个发现了漕帮的弊端,而帮主你迟迟没有发现,他们所作所为只是想让黄帮主看清楚而已,他们一心只为漕帮。” “一派胡言!” “是啊,可为何要说呢?还是跟我说,你们早就听说我聪慧至极,到了漕帮我也小小的展示了一下,他为何还要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秦无病背着手眺望着山下的淮京运河,没再出声,他想给黄宗兴消化和思考的时间。 可黄宗兴却问:“可知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秦无病摇头道: “咱们昨日到了之后,该关的便关了,该设岗的地方也加了岗,该看管的人也看管了,这山上山下的,该布置的地方也布置了,该查的也查了,他们却还能传送消息,可见他们在漕帮的安排并非一日两日,我在想我该怎么办?明知道这颗毒瘤扎根很深,不除根漕帮迟早出大事,除根,必会中了他们的计!” “他们在逼你动手!”黄宗兴的面色难看至极。 第149章 发现 秦无病轻轻点点头道: “想一劳永逸,最快捷的办法便是下狠手,但正中他们的下怀;想慢慢来,我们带兵进漕帮时间不宜太长,不然,你在外面的那些兄弟怕是会被谣言蛊惑,到时局面一样难把控!你看,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循序渐进,不可;简单粗暴,不可!黄帮主说,我该如何做?” 黄宗兴深吸一口气,沉默了。 “当然,他们今早的这通安排,除了想逼我动手之外,我推断,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黄宗兴扭头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他们想拖延时间!只要我去查了投毒案,再快也需要时间,还有那位白面书生,他来找我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只是我没给他机会罢了,他们要时间干什么?” “干什么?”黄宗兴不由自主的追问道。 “我昨日在兴武堂说了,等调来的官兵一到,就将你那七位副帮主分别带走审问,既然是带走,便不会是带到近处……” “他们想安排人埋伏途中!”林淮在后面喊了一句。 秦无病点头道: “我是这么猜测的,如果投毒都没能让我动手,那么他们便打着漕帮的旗号在途中与官兵战一战,漕帮总舵被官兵围着,他们得到消息自己人被官兵押送,漕帮讲义气,半路劫人便也说得通,只是这消息从哪得来的呢?” 秦无病一直眺望着远方,说到这里突然回头看向大长公主,然后又回头看了眼淮京运河,再回头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带着帷帽,看不清表情,但秦无病却能看到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黄宗兴根本没有注意到秦无病的举动,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还带着一丝哀伤,或许是几日没有睡好,也没有吃好,一阵风吹过,他竟随风晃动了一下。 “你就说眼下干啥?”林淮又嚷嚷道。 “干啥?你和二哥回去睡觉!要说着急也是他们着急,咱们不急!至少眼下不急。”秦无病说完看向黄宗兴安慰道:“黄帮主莫急,大风大浪总有过去的时候,你也回去休息,补补觉,晚上咱们再商议,都来得及。” “兴武堂那些人……如何处置?”黄宗兴问的有气无力。 “先待在那,既然现在出去有风险,那便哪也不去!” “五百兵士如何安排?”郭义马上问。 郭义之前问过秦无病要不要见一见这次带兵过来的明州卫千户牛连胜,秦无病觉得没必要,襄王爷虽说让他来办这个差使,甚至给了尚方宝剑,但是他依旧只是个捕快,糊弄漕帮这些人还行,体制内的就算了。 秦无病想了想说: “先让他们在大门外扎营,本来是想着今日带人走,可如今计划有变,你跟牛千户好好说说,小福!你身上还有银子?你跟二哥一起去见牛千户,看看需要买什么,尽量安排好吃住,告诉他时间不会太长,也就是一两天的事,辛苦他们了,回去我定会跟王爷为他们请功。” 小福应了声是,跟着郭义走了,林淮想了想也跟了去。 老和尚顿时烦躁了起来:“这还有啥意思?出又出不去,景色还没天台寺好,眼下又没书听!睡觉用上这睡来?哪不比这儿舒服!” 大长公主问:“有个好玩的事儿,七叔可愿去看看?” 老和尚顿时来了精神。 …… 秦无病真的回去睡觉了,或者说躺下闭目养神。 他需要重新梳理一下,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漕运很重要,但漕帮和漕运还是两回事,就像他曾经跟黄宗兴说的,漕帮可以不用姓黄,底层那些民夫不会理会漕帮姓什么,按时支付工钱便可,倒是这些中层干部…… 秦无病想不通他们在这些人图什么?像贾有为那样的人倒是好理解,可关潼呢?就算关潼因为家事跟漕帮有恨,那两位老者呢?怎会都背叛了? 秦无病正想得入神,房门被推开,他以为是老和尚,躺着没动。 “你怎么想到出口在河中?”大长公主的声音一传来,秦无病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你……算了!”秦无病想问为何不敲门,但又一想,这是一句废话,实在多余问。 “你不想让黄帮主知道你想查这条暗道?”大长公主直接坐到圆桌前问。 “你是不是叫个宫女嬷嬷的什么进来……” 大长公主眨了眨大眼睛,问:“你怕……有损名声?” “我怕有损你的名声!” “那来不及了!这种事我做的多了,”大长公主咯咯的又笑了起来。 秦无病莫名有些气恼:“你还挺骄傲?!” 大长公主即刻收敛笑容: “还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却原来跟那些酸腐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整日把规矩挂在嘴边,要求的却是别人,从来不看看自己!” 秦无病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读书是为了明理吗?我看未必,圣人的话都牢记在心,常常张口闭口的说起,就是不用脑子想一想!规矩定了不少,好像天下安定跟他们贪腐没关系,只跟百姓守不守规矩有关系,我就不守规矩了,我倒要看看这李家天下可会因我而亡?!” 大长公主越说越气,小脸顿时红扑扑的,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好可爱。 秦无病看得一阵阵心软,忙劝慰道:“咱不跟他们生气,像这样的人,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见一次骂一次!” 大长公主冷眼看着秦无病。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多下人,有些事,是,可以让他们去做,没必要非得留你一个人跟别的男人单独在一间屋子里……” 大长公主的脑袋慢慢倒向一边,眼神中促狭之意胜起! 秦无病敏锐的观察到危险,突然皱起双眉,话锋一转:“你不觉得如果帮中有这么一条通往运河的暗道,黄宗兴没有道理不知道吗?” 这一招很是管用,大长公主的脑袋马上正了过来。 第150章 惊喜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以为要等到天黑。”秦无病乘胜追击。 “这种事用不着等那么久,”大长公主来了兴致:“你当时一个眼神便点醒了我,这一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事,你想啊,这么大个漕帮怎么会没有暗道?就算出口隐蔽些,我也命人守着周围的山了,出来一个人定会抓到,可一直没动静,除非他们直接修到明州城里……” “你没有想过他们会朝河中修暗道。” “对!这种暗道太难了,如何做到河水不倒灌?先不说这个,等把暗道图纸找到,我定要好好看看!先说为何这么快便发现,你看河面上一直都有船只经过对?但是有一只船,凤鸣说从昨日咱们到漕帮开始,一直没动过。” “这是在接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便命他们去探探虚实,不是直接上船,我的下属中也有水性极好的,他们潜入水中一刻钟不用出水面换水,我当时想着,你没有当着黄宗兴的面说这个事,定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便嘱咐他们小心行事,尽量别被人发现,好在眼下漕帮周围都是咱自己人,要不然,真要等到晚上才行。” 秦无病感叹了一句:“你手下尽是能人啊!” 大长公主认真的点头道: “我有一支凤队,一百二十八人,归凤鸣管,还有一支花队,也是一百二十八人归瑛姑管,他们各个身怀绝技,这次没都带出来,留了一部分在京城,我还有一些东西让他们做,嗯……以后这些人也是你的下属,我跟他们说了,你的话便等于我的话!哦,对了,还有德旺他们,他们是皇上非要我带的,多少也有点功夫,自保没问题。” 秦无病听傻了,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特种部队加研发机构的混编,这些人头脑不简单,四肢又很发达!有这么一支队伍在手里…… 还没等他将这掉下来的馅饼消化完毕,老和尚气哼哼的推门进来了。 “玉儿你也学坏了!凫水有什么好玩的!我又不会!看着干着急。” “七叔别急,等回了京城,我找人教你,我宫里有个很大的池子,水不深,天热的时候在里面游一游,可去暑气。” 老和尚顿时又开心了起来,一副畅想的表情。 秦无病此时已是冷静了下来,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你说的对,这种暗道,黄宗兴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始终没说。”大长公主注意到秦无病的表情,将话题又拉到正事上。 “我也没问啊。”秦无病惆怅的说了一句,紧跟着叹了一口气又道:“这又是一个教训,推理最忌先入为主,我一直在告诫自己,这次还是着了道。” “又说我听不懂的话!”老和尚抱怨道。 大长公主这次也跟着点头道:“我也没听懂。” “从一开始,王爷与我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有人想利用漕帮。” “不是吗?” “是,或许也不全是!”秦无病挠了挠额头:“我之前一直在纳闷,他身边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提醒过他?哪怕是提醒他谁谁不对头,怎么会所有人都背叛了呢?然后我就想,这些背叛的人里面一定有不知道自己是在做背叛的事,还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漕帮,为了帮主好,这么一想也就说的通了。” “现在哪里说不通?暗道吗?你不是也说因为你没问过,或许,他就是忘了说,他的脸色可不是能装出来的,真的很难看。”大长公主嘟囔了一句。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如果他有问题,漕帮可就难弄了!” “他?没有道理呀,天下若是乱了,漕运便也乱了,对他无半分好处。” “是呀,哪有一家之主自己挑房盖的,但……”秦无病突然顿住了。 老和尚本来也没听懂这俩人在说什么,此时见秦无病不吭声了,反倒松了一口气,他扭脸刚要跟大长公主继续凫水的话题,大长公主却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王爷为何想要整顿漕帮?因为漕帮太不像话了,手伸得太长了!”秦无病开始自问自答:“淅川王府的手也伸的长,有没有可能这么长?不可能!若是已经掌握了这么多能主事的人,漕帮这时候不可能不动,不动是因为动不了!比如今早下毒,为何非要用下毒的办法逼迫我动手清理漕帮?为何想等兵士押送七位副帮主半路劫人?若是漕帮自己人真的想救人,脑子一热,应该直接来总舵……” “但是他们知道漕帮的人会听命于帮主,他们来了,只需黄宗兴喊几句,便结束了,达不到他们想让朝廷和漕帮对立的目的。”大长公主接口道。 “所以黄宗兴与那些人不是一伙的!”秦无病猛地起身看着大长公主道:“那些人想乱,黄宗兴想借朝廷的手收拾漕帮的人!”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眨了又眨才开口道: “所以,古昊刚死黄宗兴便知道了,所以他极力配合你,不让任何人动,可消息还是传出去了,他是真的气恼!” 秦无病呵呵笑了两声,又冷哼了一声才道: “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捕快,三言两语便能说动漕帮帮主配合整顿漕帮,我还曾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力过人……” “你就是能力过人!”大长公主急道:“七叔,你说,他是不是厉害?” “谁?”老和尚快要睡着了。 “他!”大长公主指着秦无病。 “他厉害个屁!” “七叔!” “厉害!整个天下就数他厉害!无人能及!”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的看向秦无病。 “这小子咋了?”老和尚看着双眼发直,双颊绯红的秦无病,着实有点担心了:“莫不是中毒了?” 秦无病第一次尝到了吃了蜜的感觉,正全身心的回味着,眼前却突然冒出一个光头…… 秦无病用了一壶茶的时间稳定了情绪,能够像正常人一样重新思考了,但是他不能看大长公主,一看便会失神,所以他只好侧着身子,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失神,他皱着眉又开始自问自答: “黄宗兴为何要借朝廷的手来解决漕帮的问题?可见他清楚的知道,或者说他感觉到这些人有问题,且问题不小!最主要,这些人中有他不好动手之人。” 第151章 谈谈(一)二更 “一方面他无从下手,另一方面没有真凭实据他无法下手!”大长公主接口道。 秦无病重重点头。 “可他为何不主动说出暗道的事?”大长公主问。 “他想借咱们的手除去帮内有问题的人,可并不想咱们知道过多帮内的秘密,这个暗道必有其他用途,不想让朝廷知道的用途,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你有秘密?”大长公主瞪大眼睛问。 老和尚这句可听懂了,也跟着问:“你有啥秘密?” 秦无病很想抽自己,他淡定的挠了挠额头,保持着刚才的严肃,认真的道:“看样子,我需要跟黄宗兴再谈一谈!” “然后呢?”大长公主倒是给台阶。 “咱们带着几百兵士,不宜长留在此地,他若是肯实话实说,咱们带着那七人离开,剩下的事,他应该有能力做好,更何况咱们还留了人在,他若不肯实话实说,那便把最难办的那人留下,咱们带着别人走,想借咱们的手办事,还不想拿出点什么来,哼,想得美!” 大长公主点点头,高声道:“把屏风再搬过来!” 秦无病很是头疼,忙问:“我谈个话,你非得听着?” “你厉害啊,听你说话有意思!” 老和尚赶紧问:“屏风后坐不坐得下?我也要听,他骗人的时候确实有意思。” “你用得着坐屏风后面吗?你怕谁看?!”秦无病没好气的嚷嚷道。 …… 黄宗兴进屋的时候,先是松了一口气,屋内只有秦无病和老和尚,可随后看到屏风便知道大长公主也在,他轻轻叹了口气。 “黄帮主为何叹气?”秦无病问的和颜悦色,可黄宗兴听着却心里发沉。 “眼下帮内这般情景,我除了叹气还能如何?”黄宗兴坐在秦无病对面,倒是一点也不拘谨。 “黄帮主说的对,也不对!”秦无病斟了一杯茶推给黄宗兴:“黄帮主叹气不仅仅是因为帮内的情景,还有……太多意想不到!”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了一眼黄宗兴,接着说道: “他们杀古昊,黄帮主是乐见其成的,可你没想到他们胆子居然如此之大,在你下了命令不可擅动的情况下再杀两人!” 黄宗兴表情一怔。 “你想过他们在帮中的势力庞大,却没想到我们这么封堵,他们依旧能传送消息,且有人甘愿送死也要在今早下毒。” 黄宗兴面色骤变。 “而让你更没想到的是,帮内最秘密的暗道,只有那么几个人知晓,可他们却能用这条暗道传送了消息。” “你到底是谁?”黄宗兴惊恐的站起身,带动着桌上的茶杯跌落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秦无病只感觉到一阵风,他眨了下眼,眼前便多了两个人,一个挡在他前面,一个按住了黄宗兴。 秦无病看了眼敞开的房门,定了定神,才挥挥手道:“不用制住他,他现在需要咱们,刚才只是不小心掉了茶杯。” 俩人退了出去,秦无病甚至没看清两个人长什么样。 黄宗兴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不明白你为何会泄气,既然知道帮内有问题,凭你一己之利无法解决,想借助朝廷之手,为何不摆到桌面上明说?非要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知一旦让帮中弟子知道我找了朝廷帮手,将来……即便是这次清理干净,还有谁会信服我?”黄宗兴痛心疾首,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秦无病听罢倒是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还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他好奇的问道: “漕帮与朝廷的关系不是你设定的吗?我的意思是,漕帮众弟子如何想象与朝廷的关系,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吗?你说朝廷逼迫压榨漕帮,帮中的人自然这么认为,你说漕帮与朝廷一条心,朝廷对漕帮多有体恤,只是地方个别官吏贪腐,他们自然也会往这上想,再说,短时间内,你的‘副帮主’都是朝廷的官员,你放心,他们不会趾高气昂,自作主张,若是有人如此,你即刻传信给我。” 黄宗兴到嘴边的话被秦无病硬生生堵了回去。 “漕帮的弊端你自己也知道,不改的话迟早出大事!你看看帮里那些人,有谁心中还装着朝廷?没了敬畏之心,你就等着漕帮被灭!” 黄宗兴铁青着脸问:“如此一来,漕帮还是漕帮吗?” “如此一来,这世上才能有漕帮!”秦无病绷起了脸:“你想要的太多,跟淅川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黄宗兴面色一变,马上要辩解。 “你先听我说完,你没有清晰的认为自己想称王称霸,但你做的事无一不是想事事你说了算!你一步步试探朝廷的底线,今日你看到手下的背叛,何尝不是你为他们指出了路?你比谁都明白漕运对于朝廷的重要,可你偏偏只想着这份重要,想着凭这份依仗为所欲为,却忘了漕运之中最关键的是,得先有朝廷!” 黄宗兴沉着脸,抿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也是,我算哪根葱呀,在这跟黄帮主讲道理。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不行,朝廷自会换人来,如今也是这句话!漕帮眼下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是贾有为,多算一个加上梁山,这二人我带走,剩下的事,黄帮主自己解决!朝廷也盼着漕帮好,若是好不起来,朝廷自有办法!” 说罢,秦无病起身送客,还不忘嘱咐小福:“去将大哥二哥唤醒,就说咱们即刻动身离开。” 小福连是都没应,只是站那没动的点了点头。 第152章 谈谈(二)三更 黄宗兴却是急了,他也站起身道:“你说过要帮我清理漕帮!” “清理了,刚不是说了会把梁山和贾有为带走……” “漕帮怎会仅仅是他二人有问题?!” “怎么就不会呢?黄帮主这么能耐,帮中又怎会乱的如此不堪?我看是襄王爷多虑了,我这一趟根本不用来,黄帮主也能自行处理。” 黄宗兴急得双目圆睁,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憋得面色通红。 “黄帮主既然觉得世人皆可利用,那便是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帮中这点事,别管几个人背叛,黄帮主定是有办法解决,又何必留我?”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总要兑现!”黄宗兴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那架势倒像是随时可以取了秦无病的性命。 秦无病双眉一挑,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我身后数个武林高手护着,我怕谁?! “你少特么跟我瞪眼!在漕帮你威风惯了,便当这天下人都怕你这双牛眼?!” 论宽度,秦无病不如黄宗兴,但从高度上讲,秦无病还略胜一筹,只见他挺直腰杆,探着身子,与黄宗兴的脸只有一拳之隔,狠狠的说完这句话后,正想借势再来两句,只听身后传来老和尚霸气的喊声: “让开,我今日结果了他的性命,让漕帮换个姓,便算是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秦无病赶紧转身,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老和尚竟然抽出了小福的剑,小福正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这屋子就这么大,你确定你杀的是他不是我?”秦无病看着气哼哼的老和尚,耐心的劝导:“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岁数不宜杀生,多活两年帮我看孩子不好吗?再说,外面有的是能人,真说杀他用你亲自动手?” 老和尚拎着剑,皱着眉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看他不顺眼!满肚子的算计,活该别人反了他!他还敢跟你瞪眼,就该把他那俩眼珠子挖下来扔河里喂鱼!” 秦无病嗯嗯的一边点头,一边将剑接过来递给小福说: “他这不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嘛!你容他想想,自然也就想明白了,光想着做没本钱的买卖,哪有这好事!” 秦无病说着又转过身看向黄宗兴,这一看又吓了一跳! 只见黄宗兴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细汗。 秦无病此时没时间多想,后来静下心来才想明白,这里的人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皇权至上的意识,接触不到也就罢了,真说见到了,别说黄宗兴无官无职,即便他有,面对皇上他七爷爷的剑,他没当场尿裤子已经算是血性男儿了! “能活着,你偷着乐!”秦无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黄宗兴跌坐到椅子上。 “你没事去看看漕运途中那些纤夫的日子,你便知道你有多贪心了!”秦无病也坐了下来,他将黄宗兴面前的茶水泼到地上,重新斟满推给黄宗兴,又道: “你别跟那些贪官比,不能说你嘴里骂着他们都是畜生,然后自己也去做畜生的事,不论谁做错了事,即便朝廷当下不管,也有天收!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为何想借朝廷的手收拾漕帮的人?” 黄宗兴像是还在平复刚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那份心惊,对秦无病突然抛出的犀利问题,没有吭声。 秦无病继续引导: “按理说你要能动手,绝不会惊动朝廷,定然是你发现动不了这个人!不动他,早晚被他害死,动他,可能会马上死,在动与不动之间犹豫不觉的时候,你到了金陵,我出现了!是这么个过程?” 黄宗兴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盯着他,别说我,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一直盯着他,没办法,他的祖上跟我的祖上是过命的交情,说这漕帮有他家一半,一点不为过,他有一些追随的人也便不足为奇。” “关潼?” “对!当年漕帮初建时不仅姓黄,其实是由我的祖上还有另外两人共同建立的漕帮,唉,那时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父亲讲过,那二人慢慢的便与我的祖上有了间隙,以一敌二,我的祖上最终让漕帮完全姓了黄,关潼的祖上功不可没。” “所以,关家在漕帮待遇不同寻常,他们家掌握着漕帮最关键的所在……造船术!” 黄宗兴第一次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秦无病,反倒让秦无病有些不自在。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再说,这事并不难推断,我问过他,他说他出生便在漕帮,宝卷阁之前也是他父亲在看管,看管这事要看怎么个看管法,若是只看着,那自然没事,就怕不仅看着还熟知,甚至掌控了大部分的工匠,你离不开他家便也说得通了。” “我祖上想为关家留个立足之地,哪知却是埋下了祸患!” 秦无病理解为关家当初算是入了技术股,但不参与管理,只是后世子孙不甘心,动了贪念,哪知黄宗兴后面的话,让秦无病的下巴差点掉了。 “关潼的父亲曾与我祖父的一名妾室有染,祖父气恼之余也算是成人之美,将那名妾室赠与了关潼的父亲,那时关潼已十一岁,他母亲在小妾进门那日悬梁自尽了。” 秦无病张着嘴,啊了一声。 “父亲年长关潼三岁,那时便能看出关潼眼中的仇恨,可,父亲始终找不到化解的办法,只能是对他多加包容,各种体恤,帮里人人皆知关潼的要求,我父亲,包括我,必定尽力满足!我以为几十年过去了,他也一把年纪了,还能如何?可,唉,五年前,他唯一的儿子病逝,当时我真的帮他到处寻找名医医治,可还是没能留住性命,唉,留下一个小孙子……前年偏又溺水而亡。” 秦无病倒吸一口凉气,只听老和尚轻声说:“比我还可怜。” “我知道这些变故非常人能接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我知他心中有恨……” “或许他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母亲。”秦无病严肃的说。 第153章 谈谈(三)一更 黄宗兴重重点头,激动的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以为是我为了拿回关家手里掌握的东西,暗中派人害了他子孙性命!”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道:“这就全说得通了!” “何意?” “古昊是去年底才到的漕帮,若是淅川王府那边有意利用漕帮,怎会去年底才开始布置安排?他们是在先帝驾崩之时,也就是两年前,开始蠢蠢欲动,当然,早些年他们就算是蛰伏也没闲着,但他们那时可不敢动漕帮的念头,漕帮人多口杂,又大多是没有城府的……” “所以最先接触淅川那边的是关潼?” “很有可能!对于你那几位副帮主,关潼了解的很清楚,贾有为最容易说服,那两位老者或许早就与关潼一条心了,只是梁山,洪天,还有那位白面书生……” “程守道。” “对,程守道,这三个人,至少有两个是你的人?” 黄宗兴苦笑: “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洪天和程守道是我安排的,我让他们多接近贾有为,那是个没脑子的,几句话便把自己卖了,当初我也是看重他肚子里的学问,还以为被我捡到一个时运不济的人才,” “梁山呢?” 黄宗兴沉思片刻道: “其实我并不确定都有谁生了异心,让洪天和程守道接近贾有为也是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如果梁山也生了异心,那便是他自认为有脑子,或许觉得漕帮应该姓梁,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你早就知道他们当中有人都有问题,为何还要顺着他们偷盗河道银子?” “一是,确实缺银子,二是,我也确实想给河道衙门一点颜色看看,三是,不这样做,我怕逼急了,他们在漕运上动手脚,延误交差,我更难办,倒不如顺水推舟,争取一些时间。” “关潼既掌握着造船术,造船,修船的工匠自是也听他的,他直接在几千只粮船上动手脚,毁了漕运,还用得着跟淅川王府勾连?他的目的只是想整垮你。” 黄宗兴笑了笑道: “他没这本事!虽说几个副帮主与我生了异心,但真正做事的下属,大部分还是很忠心的,他能使唤的动的不过是为数不多造船,修船的一些工匠,更何况,关潼这个人很在意粮食,他毁什么都有可能,但他不会毁粮食!逼急了他会让我无船可用,但不会让粮食上船。” “那些工匠能卡住你漕运的命脉!” “是,所以对他,我迟迟没有动手,若是在帮内处置,别说我没有证据,即便有,怕是也无用,那些工匠不会信,到时反倒给他机会毁了漕运!但他若是没事,如往常一般好好的,想用那些工匠做什么不利漕帮,漕运的事,也难!定会有人向我通报。” 秦无病点点头道:“所以你想借我的手带走他,那些工匠便也不敢妄动。” 黄宗兴点头。 “那五十万两河道银子现下可还安全?” 黄宗兴没想到秦无病转换话题如此跳跃,愣了一下才道:“安全!咱们回来的及时,他们没时间对银子下手。” “你那日与我说两日后归还,也是敷衍我?若是我不跟来,那五十万两银子怕是很难安全的到金陵。” “也不全是敷衍,我说过,真正做事的属下,大部分还是忠心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事跟淅川王府有关联。” “可见那位贾有为也并不是全然相信洪天和程守道!”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问:“你早晨为何要让程守道来与我说那一通话?” “不是我让的。”黄宗兴又是一阵苦笑:“或许是他自己怕了,自作聪明的想要把自己摘出去。” 秦无病沉思片刻又问道:“既然你的下属大部分都是忠心的,我想不出他们能如何配合淅川那边?” “你都想不出,问我何用?我根本不知他们与淅川那边有勾连,还以为他们只是想办法将我逼上绝路,我也只是拖延时间,见招拆招罢了。” “你没看出古昊有问题?” “确实没看出来,哼!我还以为自己捡了宝!” “为何不与我实话实说?” 黄宗兴看着秦无病认真的说: “漕运之重要你我皆知,我也是在见到你之后,才生出借你之手肃清漕帮的心思,但是,我怎知你仅是应付差事还是认真行事?若是应付差事,我说不说的,没有多大意义,若是认真行事……” “你怕我知道漕帮更多底细,担心到时朝廷真的收拾漕帮。” “我能依仗的,也不过是漕运不能一下子易手,可你说过,那些真的卖力气养家糊口的,又有谁真的在意漕帮姓什么?当然,即便如此,朝廷想易手也没那么容易,可,若是漕帮自己先乱,朝廷便可轻松接手!你只需帮着他们先将我整治了,再转身将他们收拾了……” “你想的真多,不过确实可行!”秦无病坏笑着说。 黄宗兴面色一紧。 “这就怕了?若是其他人接了这个差事,还真不好说,但你很幸运,是我接了这个差事,我这个人想事情比较全面,不仅要考虑朝廷的利益,也要为你留一线,咱们的目的只要是一样的,便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漕运必须稳!只要漕运依旧稳妥着,其他事咱们都可坐下来商谈。” 黄宗兴狠狠点点头。 秦无病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知道黄宗兴真正幸运的地方在时间点上,偏赶在朝廷要大力整饬贪腐之风,又赶上今年恐有洪涝之灾,淅川那边还一副欠收拾的嘴脸,朝廷难有精力顾及漕帮,剿了漕帮容易,难的是在不影响漕运的情况下,重新立起来! 所以,襄王爷的意思是以最小的代价,肃清漕帮,整改漕帮! “漕帮今日之劫,并非关潼一人而起,这一点,黄帮主应该明白,更多的原因还是漕帮内部的问题,我之前说的几个方法,一,改帮规,二,朝廷现阶段派人帮你治理漕帮,三,将漕帮内部重新细分,各类账目做齐,每年上交朝廷查阅。” 秦无病看了眼面色已是难看至极的黄宗兴,接着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认为这是朝廷插手漕帮的事,其实这是在帮你!就像你这次想借朝廷的手肃清漕帮一样,不要非到紧要关头你才想到要借朝廷之力,平时也可以借,只要漕运是稳的,这漕帮便会一直姓黄。” 第154章 安排 “你说的简单,朝廷派人帮我?他们怎么帮?帮着帮着还不就……” “糊涂!既然朝廷派人来,怎会没有主理之人坐镇京城或者金陵?这便叫监管,再者,既然派了人,那这些人是否与你一样需要担责?换句话说,漕运出事了,他们可能要掉脑袋,而你不用!再说,平日里漕帮欺负人的事可没少发生,也该收敛收敛了!” 黄宗兴开始深思。 秦无病也不打扰,静静的喝着茶等着,他知道黄宗兴在金陵应承的很敷衍,如今正好可以借机敲打一下。 老和尚可没有这个耐心等着,只喝了两口茶的功夫他便嚷嚷道: “死了不成?说话呀!要我说,将帮中这些人全杀了一个不留,再换个帮主最是简单!这破地方我待烦了,一点也不好玩,杀人不费功夫,杀完咱们便回金陵!” 黄宗兴听得心里直发颤,赶忙说:“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朝廷如何安排我照做便是。” 秦无病欣慰的点头道: “如此便是最好了,你把那五十万两银子准备好,你那七名副帮主我是要带走的,跟我一起来的官员你也认得,剩下的事,你们商量着办,这几个人……至少目前可完全信任,不能影响漕运是前提,后面的事一步步来。” 黄宗兴忙说道:“洪山和程守道确实是我的人,他们……” “是不是你的人要审过才知,小福!去将大哥二哥唤醒,咱们商量妥当行程便出发回金陵。” 老和尚高兴的直拍手,黄宗兴却觉得哪不对,可又想不出哪不对,只觉得好像太快了,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黄宗兴当然不知道秦无病的任务除了找出漕帮通敌之人,还有一项是落实襄王爷对漕帮的整改工作,找出犯罪嫌疑人是秦无病的强项,但落实政策,实属新娘子上轿,头一次! 嫌疑人就摆在那,之前有些想不通的,如今也想通了,即便再有疑问,带回金陵严加审问便是了,没必要耗在漕帮,可接下来黄宗兴能否配合那几位官员,秦无病心里没底,可刚刚与黄宗兴也算是说透了,黄宗兴除了配合也没别的路走,真说借力之后反悔,他没这个胆子,等他生出这个胆子的时候,朝廷也有精力了。 时也,运也! 黄宗兴急急的去安排调银子的事了,大长公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皱着眉问: “你今早不是说那些人有拖延时间之嫌,怕是为了准备路上埋伏,咱们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正中他们的算计?”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我是推断他们有这层安排,但是黄帮主也说了,外面的那些下属反倒大部分是忠心的,也就是说,或许他们会听了谁的蛊惑,既然是无心的,只需黄帮主安排心腹跟着,便也就起不了大冲突,更何况,我有七百兵士,漕帮在外的下属,待在附近的也不过几百人,想一下子全说动不大可能,再加上你手下那些能人,咱们怕谁?” 大长公主点头道:“若是真的遇上,也可找出内鬼。” “漕帮内鬼太多,却又各怀心思,把这些牵头的带走,那些听命行事的便也老实了,其实我的疑惑不是都有谁背叛了漕帮,而是这些人想要如何做才能帮到淅川王府。” “对哦,黄宗兴也说外面的属下忠心的多……” “这也说明那几位副帮主之前也做了准备,将忠心之人尽数调了出去,既是如此,除非他们直接将黄宗兴害死或者挟持软禁,不然,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黄宗兴要是那么容易被害死,也活不到今日。” “就是这个道理……” “你俩有没有完?想知道啥直接去问,你俩在这嘀咕能嘀咕个啥出来?”老和尚不耐烦的问。 秦无病不屑的看了眼老和尚道: “你真应该待在寺中!好在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一点脑子没有!你不想想这是哪?漕帮!那几个人只要还在漕帮一日,便不会说实话,咱们能在漕帮严刑拷打?当然,我不主张这么审问,只说这个方式在漕帮不宜实施,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毫无忌惮可言,又怎么问出实话?” “那便赶紧走,还等什么?”老和尚站起身问。 这时林淮和郭义睡眼惺忪的推门进来了。 ……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秦无病,林淮和郭义三人研究了一下行程,一致同意银子走水运,耗时短不说,安全又不用费兵力,自会有黄宗兴安排人护送,到了金陵码头也有人接应,而想动用船只劫银子,没有细致的安排是做不到的,更何况连秦无病他们都不知道准确的出发时间,贼人如何在运河上提前部署? 部署了也不怕,秦无病还真不怕有人去劫银子,谁劫走了,到时也得囫囵个的吐出来,他比较看重的是那七个人。 林淮和郭义觉得那七人跟着银子一起走水运比较安全,但秦无病要的不是安全。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的表情,忍不住指着秦无病道:“你们看他这样子便是憋着坏呢!” 大长公主笑问:“你想引蛇出洞?”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很纠结!也不知道王爷这盘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我怕自己画蛇添足,不过也不一定能引得出来,人数在这放着呢,我怕他们不敢出来。” “那便让那五百兵士回去,少些人押送不就行了?” “我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玩这一回,那七个人,说实话,我真不觉得有多重要,但真说让人劫走了,我这脸也就没了” 大长公主抿着嘴坏笑道:“那就让那几百兵士押送,反正回去的路上也无聊,又不赶时间,能钓到鱼最好,不能钓到,咱们也乐得轻松。” 秦无病顿时咧着嘴跟着大长公主一起笑了起来。 林淮低声问郭义:“诶,你有没有觉得他俩哪长得有点像?” 郭义严肃的低声回道:“坏样!” 秦无病突然收敛笑容,吓了林淮和郭义一跳,以为被他听到,却听秦无病道:“既然都安排妥当了,你们先走,这里离静海很近,我回家看一眼,然后再去追你们。” 老和尚一听马上不乐意了:“你整天说自家兄弟,怎地回家不带上自家兄弟?” 第155章 回家(一)三更 林淮和郭义也跟着点头。 “我回家就是看一眼,当初走得急,没想过这么久不能回家,祖母和母亲定会心中不安,正好离得近,回程又不会有问题,后面跟着王爷还有多少差事谁知道?我回去让她们看一眼便走,你们跟着干什么?又不是回去吃喝玩乐!” “你回去看一眼,我们也跟着看一眼,怎么了?还不让看?家里金屋藏娇了?”老和尚问的一本正经。 大长公主歪了歪头问:“你有通房丫头?” “什么跟什么!”秦无病真急了。 “就是!三弟不可能有那事,不让咱们去也是为咱们好,咱们就慢慢赶路,等着他就是了。”林淮一副明了的表情看了一眼秦无病,体贴的说完,又看了眼郭义。 郭义跟林淮对了一下眼神,忙接口道:“对对,咱们走咱们的……” “还说没金屋藏娇?!”老和尚不干了:“他俩都知道,你偏瞒着我一人!还说是自家兄弟!”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朝林淮和郭义抱了抱拳道:“我在家里别说通房的丫头,除了福尔摩斯,粗使婆子都没有!谢谢两位哥哥好意,但你们真误会了。” “哦?那为何不让我们跟着去?”林淮瞪大眼睛问,他有个春草,以为秦无病家中也有个夏花需要安置明白,很是仗义的帮了个倒忙。 “静海再近也需马不停蹄的骑在马上狂奔,你们跟着受罪图什么?我回家看一眼,让家里人放心,便继续上路追你们,咱们这趟回金陵又不赶时间,让黄宗兴安排几架马车,你们舒舒服服的走着,到金陵之前,我肯定追上你们了。” 大长公主一直没有吭声,只认真的听着。 “我不信!”老和尚摆了摆手。 “好,那就跟我去,到时可别喊累!”秦无病气哼哼的跟老和尚说完,扭脸看向大长公主道:“你就坐在马车里慢慢赶路,等……”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你去了,你怎么能,你是谁,我们家,这可,哎呀,我屋里没人!你不信去问福尔摩斯!” 大长公主看着急得语无伦次的秦无病,忍不住笑起来道:“我只是觉得好玩,没去过静海,想去看看,到了静海我不进你家就是了。” “就是,我们不进你家,就在城里转转,你怕啥?”老和尚嚷嚷。 林淮也道:“你自己回去确实让人不放心,万一还有谁想要你的命,仅凭福呀尔呀摩呀斯呀,怕是难保万全,我们跟着也好!” 郭义狠狠点头。 秦无病连叹三口气,这才不得不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好!” …… 最终秦无病留下一百兵士给留下的官员,剩下六百人则在牛千户的率领下,带着那七位副帮主,还有两名黄宗兴的心腹快马加鞭直奔金陵。 秦无病站在高处先看着装着银子的船离岸,又看着六百兵士带人扬尘而去,这才与黄帮主话别,坐在黄宗兴准备好的马车里慢悠悠的上路了。 当然,自有暗卫先行一步去往金陵报信。 …… 秦无病他们走到官道上,这才重新安排。 几人下了马车骑上马,大长公主的人留下一部分看着马车,剩下的跟着秦无病他们直奔静海而去。 此时已近黄昏,一行人马不停蹄连夜疾行,在天亮时进了静海县城,小福要先一步去府中报信,秦无病还一再嘱咐,只说他回来了,不要言及其他人,让父兄都到祖母房中等他,他停留的时间不多,交代完就要走。 小福又复述了一遍,这才催马离开。 等小福走后,秦无病跟几人商量在哪等他,林淮和郭义想找家客栈歇息一下,老和尚吵吵着要去秦家看看,大长公主倒是没发表意见。 几个人在马上慢悠悠的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商量着,没等到秦家所在的那条巷子,远远的,秦无病便惊惧的看到秦家不少人在老夫人的带领下,迎到了巷子外。 大长公主带着帷帽骑在马上,这时想躲起来已不太可能,她歪头看向秦无病,只见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然后利落的下马跑上前去,秦老夫人抱着秦无病便开始哭,母亲李氏也凑过来陪着哭的更凶。 秦无病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劝解道:“祖母,母亲,先别哭,先回家可好?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婆媳二人像是根本没听到秦无病的话,仍旧呜呜的哭着,且各自口中嘟囔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饿没饿到过?受没受欺负?’‘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生怕哪天收到不好的消息” 秦无病一个头四个大,他求助的看向祖母身后的大哥秦玉成,秦玉成狠狠瞪了秦无病一眼,这才上前低声劝说道:“”祖母!母亲!你们忘了父亲是如何嘱咐的了?七弟突然回来,还带着皇亲,理应先迎进宅子,妥善安置才是,父亲他们还等在后面。 秦无病听完扭头就想上马,他只是回来看一看,交代一些事情…… 显然,小福背叛了他!他现在有抓住小福大卸八块之后再饿他三天的决心!可眼下如何是好?他抬头望去,自己的家人正络绎不绝的奔到迎接的队伍中来,他感觉长这么大,怕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全乎的秦家人! 第156章 回家(二)一更 就在秦无病不知如何是好的关键时刻,大长公主走来了,只见她摘下帷帽,走到近前微微福了福,微笑着道: “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规矩,原不想惊动老夫人的,如今这样,反倒让我心内不安,就当是来走亲戚的,家里可有粥饭?跑了一夜,有些饿了。” 老夫人连忙应声:“有有有!想吃什么都有!快,跟我回家!” 老夫人也不客气,上前拉着大长公主的手便朝宅子走去,秦家人闪出一条路,恭敬的看着二人走过,然后跟随回了宅子。 老和尚纳闷的问秦无病:“小福是不是忘了介绍我了?” 秦无病这才反应过来,这算是着了大长公主的道了!小福,叛变了! …… 秦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大长公主由老夫人,李氏,二房的方氏,三房的刘氏,四房的杨氏陪着,在老夫人的正房里用饭后唠着家常。 老和尚由秦无病的二叔秦守成,三叔秦守志,四叔秦守义陪着在后花园的水榭中用饭用茶。 林淮和郭义则由二少爷秦玉泉,四少爷秦玉轩,六少爷秦玉泽陪着在府中外书房内用饭聊天,期间林淮还去看了看陈轩母子,知道二人被秦家人照顾的很好,心中高兴的很。 而秦无病则被父亲秦守望和大哥秦玉成押到内书房审问。 “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先跟家里通个气儿?”秦玉成上来便质问道。 “大哥说的是哪件事?” 秦玉成一愣。 “父亲和几位叔叔伤可好些了?怎么今日都在家?我看见三哥,五哥,六哥,八弟他们,外面的生意谁照看着?”秦无病望向秦守望问。 “我正想问你呢!你究竟在外做了什么?我能与你几位叔父安全回到老宅,送我们的人一直在说是因为你,我们回来没几日方县令便命人传我去县衙,见到一位内侍,说是可以让秦家从商的路数变一变,内务府广储司你知道吗?专储皇家的金银珠宝,皮草,瓷器,绸缎,茶叶这类的特供品,那位内侍居然问我可做哪一类?” “父亲当时定是说回去想想。” “是,虽说当时你几位叔父在家,但这么大的事,我还是将在外主事的你那几位堂兄弟叫了回来,这事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样一来,必定要耽误了些时日,那位内侍就这么一直等着?” “没,他留了人等着,我便没着急,等你几位堂兄都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商议出结果,方县令被调走了,新来的县令姓宋,一上任便来家中拜访,说是与你是旧识,我们自然热情招待……” “姓宋?叫什么?” “你别打岔,父亲马上就要说到关键处了!”秦玉成狠狠拍了秦无病一下。 秦守望接着道: “转日,那位新上任的宋县令便带着另一位内侍到了家中,不是上次那位,这位内侍到了家长只说要与我单独说话,我便带他到了内书房,他说,他说你要娶大长公主,说咱们这一房的身份要变一变,说生意可以转到其他房去做,还说要接我与你母亲,还有你祖母进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无病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没办法,太优秀了,大长公主看上了。” “不是别人设计陷害咱们?”秦守望紧张的问。 “害咱们干什么?!” “废话!我们全是听别人来告诉我们,你也没说写封信提上只言片语,这是多大的事,我们应如何应对?想问问你都不知道去哪找你这个人!”秦玉成又狠狠拍了秦无病一下。 秦无病缩了缩脖子解释道:“这也是临时决定的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这样。” 秦玉成还要再打,被秦守望拦住:“你现在打他有何用?这次要在家中住多久?大长公主吃穿住上可有什么忌讳……” 秦无病马上摆手道:“我回来只是看一眼,马上便要走,襄王爷那还有差事没做完,还要赶回去……” “马上便走?你回来干什么?!”秦玉成又急了。 “大哥,你将来可也算是皇亲了,这性子也得改一改,动不动就急可不成,要有大局观,懂不懂?” “无病说的对,你先坐下听无病说,他这趟回来定是极不容易抽出的时间,先听他说,咱们按他说的意思办就成了,也省的咱们不知道如何拿主意。” 秦玉成只得坐下,然后期待的看着秦无病。 “我没什么主意,也不懂这些规矩,我听着这里面是想把咱们这一房跟其他房分开,这便是要分家呀,祖母还在便要分家,这恐怕不妥?再说,秦家的生意父亲付出良多,这么撒手怕是心里也不舒服……” “你说这些有何用?现在让你拿主意!”秦玉成又急了。 “我拿不了!若说将祖母与父母接到京中可颐养天年,我自是赞成,但若是你们不喜,我又怎可勉强。” “是你勉强吗?那不是得听大长公主的……” “那便听她的,她肯定跟我一样,不想勉强你们。”秦无病说的底气十足。 秦守望这才想起来大长公主的风评,紧张的问:“大长公主是不是性子跋扈不好相处?” “她只是不喜陈规,却十分懂事。” “听说大长公主的亲事必须要她自己同意,如今又见她可随意出京,与你尚未完婚便成日待在一起,这……” “她要不这样,我还不愿意娶呢!”秦无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被祖母和母亲宠的不是一样没规矩?她也不过是随意了一些,没什么不好,人好就行!” “不是谁强迫你,用我们威胁你……”秦守望说到一半自己停住了。 “走,咱们一起去找大长公主讨主意!”秦无病站起身,他没有再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有些事不信命也得信运! “合适吗?”秦守望犹豫着站起身。 “都说了她没规矩!我这趟抽时间回来就是为了跟你们通个气儿,没想到她会跟着,既然跟着,咱们便直接问!”秦无病走在前面,想着眼下这个局面本就是大长公主想要看到的,那还客气什么! 第157章 回家(三)二更 大长公主果然如秦无病预想的那般,大大方方的说: “秦家想如何便如何!规矩是死的,可定规矩的人是活的,只要不是想着当官,其他的都可安排,你们无需想着我的意思,若说我的意思,也仅是想要你们过得舒心罢了。” “那按皇家的旧例……”秦守望小心的问。 大长公主笑道: “彼一时彼一时,只是本朝,选驸马的规矩便改了不止两次,开国之初‘驸马尚公主多以公侯子弟充之,不甚拘年貌。’这是为笼络大臣,等到了景熙三年,文宗又下令‘本朝公主,俱选庶民子貌美者尚之,不许文武大臣子弟得预。’这是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所以说,没有什么旧例可遵,你们大可放心。”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眼神中闪烁的光,心里不禁琢磨着以后的日子咋过?斗怕是斗不过的。 秦守望对于大长公主的体贴很是惶恐,更是不敢马上拿主意,不断的看向秦无病,想让秦无病站出来说两句,秦无病确实站起来了,他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因为大长公主的参与,还完成的很理想,知道了大长公主的态度,秦家也能仔细思量。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现在说这些还早,祖母,父亲和几位叔父都有时间好好想想。” 秦无病话音刚落,秦玉成眼睛一瞪就要急,秦守望赶紧先开口道:“怎么也得用过午饭再走。” 老夫人也说:“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祖母,”大长公主开口道:“九哥的差事不敢耽误,等差事做完,不管是到静海还是到京城,咱们再好好坐下来用饭唠家常。” 老夫人被大长公主的一句‘祖母’喊得忘了其他,只知道连连称是。 大长公主又道:“之前他走得急,也不知道如何跟家中联系,这次我安排了人,家中若是有事可随时传信。” 秦守望这次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欣慰的频频点头。 秦无病见机赶紧起身,命人去将老和尚,林淮和郭义喊到门口,他生怕被李氏单独叫去一顿哭诉,急急忙忙的赶到门口,与正要进门的宋浩青走了一个对脸。 秦无病这才想到父亲口中的宋县令居然是之前的梧州府尹宋浩青。 “宋大人这是……” “秦捕快辛苦!我有这福气来做静海的父母官,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方县令……” “调去北面的辽山县了。” “那梧州府尹……” “陈推官理应升迁!” “我浩南哥做了府尹了?!” …… 宋浩青一直都认为陈浩南能代替他做梧州府尹是沾了秦无病的光,所以到了静海县对秦家那是百般热情,今日听说秦无病回来了,那更是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可惜,秦无病没时间跟他寒暄,等林淮郭义和骂骂咧咧的老和尚走出来后,他急急的上了马,宋浩青眼中的不舍甚至多过秦家其他人。 秦无病骑在马上不忍多看家人,却一眼看到大门外角落里站着的牛二和小五,他再次下马,跑了过去。 “老郑头可好?”秦无病拍了拍二人。 “好!就是没酒喝了。”牛二眼眶有些潮湿。 秦无病转头刚要吩咐小福,突然想到这是个叛徒,马上掉头对小尔说:“你去家里找个信得过的,嘱咐他每三日给老郑头送酒。” 小尔赶忙又进了宅子。 “你们都挺好的?” “挺好,就是,就是挺想小七爷的。”小五使劲揉了揉眼睛。 “哭什么!等我有了本事,便将你们都接去京城!” “当真?” “开玩笑的。”秦无病哈哈笑了两声又说:“有什么难事就到我家里找我大哥,或者耿管家,宋县令!”秦无病说着转身看向宋浩青:“我这帮兄弟,你可要好生照顾着,等我回来必会重谢!” 宋浩青如同得了宝贝般高兴的应下。 “对了,我走的时候不是有个青楼姑娘失踪的案子吗?可找到了?” “真被小七爷猜着了,就是老鸨贼喊捉贼!那柳烟姑娘被她偷偷卖了,偏有人执意要替柳烟赎身,那老鸨便想出了这个主意,说柳烟姑娘与相好的跑了……”小五话没说完,老和尚急得喊上了:“走不走了?” 秦无病头都没回问小五:“谁查出来的?” “还用查?那老鸨被小七爷关进牢中,跟着她的人以为她招了,我们再去问的时候,谁还敢瞒着。” 秦无病点点头,又拍了拍二人说:“回去跟老郑头说,那处宅子他随时可以过去住,让他爱惜身体,你们也是,有难处了一定要跟我家里人说!” 小五和牛二狠狠点头。 这时,秦家大门口已经全是人了,连秦无病都分辨不出谁是谁,他知道再不走真不行了,赶紧转身,看了眼人群中,正泪眼婆娑望着他的母亲李氏,咬了咬牙没有再过去,直接上了马!心里想着,等将来都稳定了,一定好好孝顺母亲。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一行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秦守望心中各中滋味!他抬头望天,白色的云朵排列整齐且紧密,犹如鱼之细鳞,也像涟漪微波,秦守望眯着眼嘟囔道:“鱼鳞天,不雨也疯癫!” …… 天黑透之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众人上了马车,车队缓缓上了路,可偏在这时,起风了。 秦无病没有夜行的经验,只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回程时舒服一点,所以知道起风了,他便想找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歇一晚再走。 老和尚不干,他想早点到金陵,这样才能早点回京城,他惦记着大长公主的水池子,他想学凫水,再说他喜欢睡在马车里,之前几十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秦无病很纳闷,老和尚好歹也算个皇亲,梧州也不缺小河沟,大湖泊,即便在天台寺假装出家,难道游泳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老和尚说几十年来,他就没想起来这项运动,正是因为荒废了几十年,所以他要尽早找回来,弥补上! 第158章 七少奶奶 老和尚任起性来,秦无病是没办法的,更别说林淮和郭义。 大长公主倒是无所谓,夜行赶路因为有马车,也不会很辛苦,黄宗兴可是将自家女眷用的马车收拾妥当送与她,其他人也各自有马车,只大长公主那些随从骑马,这些年他们随着大长公主没少夜行,反正也是习惯了,大长公主便应承了老和尚。 秦无病有些郁闷,这般赶路多少也有他回家一趟耽误了时间的缘故。 林淮和郭义刻意上了秦无病的车,陪着秦无病一起唉声叹气,主要叹息的是秦无病注定此生夫纲不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秦无病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畅想着他的未来,慢慢的倒也不郁闷了,想到自己一开始以为大长公主刁蛮霸道,不可理喻,每日要生活在长鞭之下,可真的见到才知道自己捡了一个宝,大长公主不仅聪明伶俐,偶尔也很善解人意,虽说也有些缺点,谁没有呢?想到这些,秦无病笑呵呵的道: “大哥,二哥猜一下,你二人刚刚的话,大长公主会知道多少?” 林淮马上道:“我们俩为了你也算豁的出去了,你可要为大哥尽尽心,香草的事只能靠三弟想法子了。” “你在我这说半天就为了这一句?” 林淮呵呵傻笑了两声。 秦无病看了眼郭义,车内没点灯,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只得叹了口气说: “等到了金陵我再跟王爷说说,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你既姓了林,林家的规矩你便要遵守,别说你稀不稀罕,为人子,是,你现在反悔也没用,有本事别吃林家的一粒米!拜把子不过磕三个头,你都能把兄弟放心中,你爹再不待见你,也少不得为你操心,怎就要不来你半分……” “行行行!懒得听你叨叨,到了金陵你去找王爷说,反正这事我是交给你了!”林淮说着拽着郭义下了车。 秦无病歪在车上心中连连叹气,一个叛逆青年最热衷的事便是与父母作对,即便在上一世他也不敢劝朋友为了爱情啥啥皆可抛,更何况这一世,先不说林淮和春草还谈不上爱情,即便是又能如何呢? 秦无病想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然后便睡着了。 …… 这一晚月亮藏在云中,虽说起了一阵风,可依旧异常闷热,秦无病睡了一会儿便热醒了,刚坐直了身子想着光膀子可不可行,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掀开车窗的那层纱绢,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可脸上却被砸在窗棱上的雨滴溅到,他深吸一口气,下雨了! 下雨了,还是大雨,瓢泼大盆的那种! 车队行进的慢了下来,却没有停,他们走在官道上,要想停下来避雨总要找个合适的地方。 这些事自然不用秦无病操心,他心里想的是走在前面那六百兵士。 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到金陵了,一直没有收到暗卫禀报,看来之前的准备没用上,他们没有出手,秦无病有些小失望,可仔细一想,六百兵士的阵势,想来那些人即便想如何,也没胆子如何,也就是说,他们除了漕帮的人,没有多少自己人能用。 秦无病正想着,车下传来小福的声音:“七少爷可醒了?” “嗯,何事?” “没事,只是告诉七少爷一声,附近都不适合停歇,还要再往前走走。” 秦无病哦了一声问:“你们可穿了蓑衣?” “穿了,七少爷放心,七少奶奶的随从准备的可全乎了!”小尔的声音传了进来。 秦无病即刻掀开车帘低声训斥道:“瞎叫什么?这要让人听到……” “是大长公主让这么喊的。”小尔忙解释。 “上车来仔细说明!”秦无病绷着脸,心里却止不住的在开花。 小尔蹦上车进了车内,因身上有雨水,便一屁股坐在车门处低声道: “在漕帮的时候,七少爷不是让我和小斯负责偷听那七位被看管的人都会说些什么嘛,他们几人也不说话,我和小斯一开始也没敢出声,没多一会儿小摩也来了……” “怎么这么多废话!直接说……重点!” “七少爷别急,这就说到了,我们仨没事干,便低声闲聊,说起了七少爷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七少奶奶,也不知道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到了,突然出声问‘你们想要个什么样的七少奶奶?’把我们仨吓得,我差一点就喊出声来。” “后来呢?” “我多机灵呀,小斯很认真的说‘想要个像大长公主这样的七少奶奶。’” “这是你机灵吗?这是小斯实诚!” “那也需要我和小摩点头配合呀!大长公主就说‘那以后你们就叫我七少奶奶,今晚你们不用守着了,我的人会在,你们耳力不如他们,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你们回去歇着。’我们仨就回去睡觉了,七少爷,你的牙真白!” 秦无病马上合上嘴,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质问道:“就是说你们仨那晚没守在兴武堂,而是跑回去睡觉了?” “七少奶奶说都是一家人,她的人也是你的人,我们也是她的人,我们怎敢不遵命?七少爷,我们做的对不对?” 秦无病像是不耐烦般挥了挥手,小尔刚要下车,秦无病突然又道:“人前还是要克制一下,不要瞎喊。” “好嘞!”小尔利落的蹦下了车,重新上马。 秦无病美滋滋的崴倒在车上,突然间想起还有个叛徒,他马上喊了一声:“小福!” 小福很快出现在车里,坐在刚才小尔坐的位置。 “你到底是谁的人?你应该听谁的令?”秦无病严肃的问。 “我是七少爷……和七少奶奶的人。”小福可怜巴巴的道:“七少奶奶说这次回家是给家里人吃定心丸,她比你好使,我才……” “下去!”秦无病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 小福下车了,秦无病心里却很雀跃,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高兴,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第159章 夜遇(一)二更 秦无病警觉地坐直身子,刚刚小福才说附近没地方安顿,怎会突然就停车了? “七少爷,前面好像是有什么事,我去看看,你莫急。”小福说罢催马向前奔去。 秦无病在车里有些坐不住了,莫不是那些人没去埋伏六百兵士,反倒是一直等着他们?不应该!秦无病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便大长公主的人没有事先发现什么迹象,暗卫也应提早来报,突然遇袭不可能,再说,也不可能只袭击车队前方。 秦无病心焦的掀起车窗帘看向外面,雨势小了很多,他不再犹豫,利落的下了马车。 小尔见秦无病下了马车,赶紧下马,然后便要脱下蓑衣给秦无病,秦无病摆了摆手,目视着前方道:“这是场急雨,说话就停了,前方有火把,看样子是撞上谁了。” 林淮和郭义这时也下了车,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秦无病身旁,还没开口,秦无病反倒先对小尔说:“去跟大长公主说,别下车,全是泥,太脏!” 小尔赶紧朝车后走去。 林淮推了一下秦无病,低声问:“你不会是真打算娶她了?” 秦无病嫌弃的道:“先管好你自己!” 郭义忙岔开话题问:“前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福回来了,或许是雨势太急,前面骑马的撞了什么人,可这个时辰,怎会有人……”秦无病正说着,小福已经到了面前,他利落下马,走上前道: “前面一行人的马车陷在泥里了,拦下咱们非要跟咱们买马车,大长公主的人在与他们理论,我在旁听了两句,看样子是个勋贵子弟,大长公主的人不想显露身份,便僵持住了,我着急回来报信儿,便没再听。” “老和尚呢?怎么没见他下车?” “呃……”小福指了指前面:“已经在前面看热闹了。” “哦?我说嘛,走,咱们也去看看。”秦无病抬腿便往前走。 …… 大长公主的随从骑马一部分走在最前面,一部分走在最后面,秦无病一路走到前面,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车队这阵势,即便黑乎乎的看不清,也大概知道人数众多,居然还能被要求卖马车?瞎子也能看出来他们这帮人不简单。 “……你们那么多马车,只需腾出两架给我们,我们又不是不付钱,何必在这浪费时间,耽误大家的行程呢?”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都是想强买强卖,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卖!” 秦无病听着话音,朝前面几人看去,对方几位随从举着火把,一位年长的老者站在最前面盛气凌人的说着话: “我瞧你们人不少,想来非富即贵,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们这种排场,我照样敢拦?” “你眼瞎呗!”老和尚突然冲上前喊了一句。 那老者顿时便急了:“好话说尽,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成!” “我可没听见你说半句好话,若不是爷爷我闲来无聊,想靠你们解解闷,早就命人将你们打发了!”老和尚插着腰气势十足。 “把老和尚给我拽过来,这种事轮不着他在最前面,反倒让大长公主的人不知该如何行事。” 秦无病话音刚落,小福人已经到了老和尚身边。 那老者见老和尚如此嚣张,气得冷哼了两声道:“就怕你到时后悔自称爷爷!” “干嘛到时呀,我现在便后悔了,你们可不配当我孙子!你别拽我,快让你主子出来,没看见咱们受欺负呢!”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只得上前笑呵呵的朝老者拱了拱手道: “出门在外,能遇到也是缘分,听说你们的车陷泥里了,这样,我派人将马车帮你们拖出来,眼下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修整一番,你们也好踏实赶路。” 那老者上下打量秦无病,面色更是不屑,他问:“你便是他们的主子了?想要将陷进泥里的马车拉出来,不用你们,我们自己也行,我们要干净的马车,劝你一句,赶紧腾出马车,咱们各自赶路,我自会与主子说尽好话,你们也可少些责罚。” 秦无病笑的很和善,道:“你们打不过我们。” 老者愣了一下,怒道:“你还敢动手?” “为何不敢?我只怕打死你,年纪不小了?刚刚淋了雨,回去一场风寒便要了你的老命,何苦呢?主子不懂事,你这做下人的也不懂事?刚刚那么大的雨,我们自是不方便才不愿交易,但我们愿意伸手相帮,也算是仁至义尽,律法上哪条写着你们家想干什么,别人家必须应承,如若不然便是罪责,还要有责罚,你是仗着天黑看不清人脸,装鬼吓唬人呢?” “好一张利口!” 秦无病闻声望去,只见从黑暗处慢慢走出来一位面容俊秀的翩翩公子,身侧有两位仆人扶着,走的极是缓慢,秦无病不由自主的注意了一下这位公子的鞋,眉毛不受控的挑了起来……外增高十厘米不止! “你不如直接让人抱着你,何苦难为自己的两条腿和一双脚?”秦无病嫌弃的表情十分浓烈。 公子高傲的扬着头,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人,不好!粗鲁!” “你好!连个娘们儿都不如,说让人抱你出来都是抬举你,你压根就不应该出来,待在闺房擦胭脂涂粉的多好!”林淮更是嫌弃的不行。 公子身边的随从听罢可是不干了,只见那名老者挥了挥手,高声呵斥道:“大胆!你可知仅凭你这句话,便可要了你的性命!” 说话间,公子身后突然出现十几名黑衣带刀的护卫。 “都说了,你们打不过我们,再多百八十人都没用!”秦无病不退反倒上前一步:“这样,你先报出名号,我们再研究是放你们一马,还是揍了再说。” 同样是说话间,大长公主手下一人突然手一挥,对方数支火把中,有一支突然断掉,带着火的那一端直接扎进泥水之中,火光瞬间熄灭。 “看见了?想要取你家公子头颅,便如同探囊取物。”秦无病说的轻松。 那名公子面色骤然一变,后退了两步,仍不忘仔细看看身上有没有溅到泥点子。 第160章 夜遇(二)一更 老仆从倒是淡定许多,绷着脸道:“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你们若胆敢动手,自己的性命不保不说,怕是还会连累家人……” “我吓大的!”秦无病高声打断老者:“既然你不愿主动报出名号,那便让我来猜一猜!首先你们不是官宦人家,即便是一品大员的家眷,遇到这种事,眼见对方强势,总要先亮明身份,比比大小再说,像你们这样目中无人的,只能是勋贵之家!” “再说你家这位公子,如花似玉的,不像个经常出门的,但这条路是奔着金陵去的,我大胆的推测一下,你们不是江南附近的人,口音就不是,你们是从闽越之地启程,去往金陵的,为何说是去不是回?除了口音之外,还因你家这位公子太过金贵,你们连夜赶路,若是回家,家中自会安排人来接,便也不会让你们的马车陷入泥中耽误行程,更何况若是回家的话,实在没必要连夜赶路,只有着急去见谁,或者有急事要做,可时间不太够,才会委屈你家公子连夜冒雨赶路。” “老和尚,闽粤之地有什么勋贵之家吗?”秦无病扭脸问老和尚。 老和尚拧眉想了想,突然哦了一声道: “有那么一户,姓赵的,当年先是帮着打天下有功,后来平乱有功,好像还救过太宗的命,是开国时六位国公唯一世袭到今日的,定国公赵秀……是你何人?” 公子被老和尚看得又退后两步,眼看便要退出光明圈了。 老仆这下多少有些清醒了,能直呼他主子的名讳,可见对方没把定国公放在眼里,这跟他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敢不把定国公放在眼里的,理应都在京城或者金陵,他怎会想到半路随便遇到一队人马,想耍耍威风,便是个硬茬,这一下老仆心里有慌乱了。 秦无病只看对面几人的表情便知,老和尚说的没错,听老和尚的意思,这定国公也是个过气的,既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觉得便没必要这么僵持着,他看向大长公主的随从,从中找到一位一脸英气的中年女子,问道:“可是凤鸣?” “凤鸣在此!”雄厚的男低音在另一处响起。 “骚瑞!”秦无病尴尬的冲那女子点点头,看向凤鸣道:“亮明身份,让他们让路。” 凤鸣抱拳应了一声是。 秦无病多看了两眼凤鸣,果然英俊威猛,秦无病心里莫名泛酸。 老和尚着急的问道:“不玩了?” “几点了?回车上睡觉!”秦无病嚷嚷了一句,转身便想走。 “我们世子可是驸马!”那名老仆不知从哪个角度出发,慌乱之中硬是产生了不能输阵的想法,眼见定国公镇不住,嘴一秃噜,便说出了驸马。 驸马这个职称眼下在秦无病的心中可是有特殊位置的,所以他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子,强行扭了回来。 那位公子非但没有阻止老仆,反倒挺直了腰板上前一步,这一举动让秦无病看到了,他心中瞬间便不淡定了,这世上哪位驸马能如此硬气? 没用秦无病开口,老和尚抢先问道:“公主多了,哪家驸马?” “自然是大长公主!”老仆不知死活的高声道。 “我的双截棍呢?”秦无病铁青着脸,伸手找小摩要棍。 “在你自己腰上。”小摩善意的提醒。 善意提醒的还有小斯:“七少奶奶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秦无病伸手抽出腰间的双截棍,活动了一下脖子,突然三步上篮一般,“啊……哒!” 瞬间泥水四溅! 泥水一小部分是秦无病带起来的,一大部分是定国公世子倒地溅起来的。 秦无病收了双截棍,低头看着地上的世子,冷声道:“冒充大长公主的驸马,我今日便是打死你,你们赵家也只能受着!” 老仆看傻了,身后的护卫齐齐拔剑只等号令,而左右搀扶公子的随从,双手还托在半空。 凤鸣机警的很,只见他上前一步,掏出怀中令牌,朝对面展示了一下高声道:“大长公主侍卫长,凤鸣!” 老仆屁股一沉,坐到泥水之中。 老和尚兴奋的手舞足蹈,带的脚下的泥水四溅,他迫不及待的跑到秦无病身边,激动的道:“你知不知道,这小子的奶奶是如今太后的亲姑母?” “什么意思?” “赵家就这一位嫡出的,带把的!” “然后呢?” “你打了他,太后不会放过你!皇上很孝顺。” “你和太后……谁辈分高?” “自然是我!太后也要喊我一声皇叔。” “此时你不护着我,更待何时?” “这就是我高兴的地方,我护不了你呀!”老和尚兴奋的龇牙咧嘴:“皇叔只是个尊称,没用的!” “我挨收拾你就这么高兴?”秦无病心里开始发颤了。 “多新鲜啊!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护着你,想看你挨收拾太难了!如今好了,你放心,命能留下!” “你刚才为何不说?!”秦无病咬着后槽牙问。 “还没来得及,你就出手了!”老和尚的开心从眼神中溢了出来,带着整张脸都有了光彩。 林淮和郭义此时无限担忧的走了过来,秦无病看向二人问:“刚刚我是不是草率了?” 二人齐点头,林淮拍了拍秦无病的肩膀说:“但话又说回来,是我,我也动手!” “那太后收拾我的时候,大哥可能帮三弟担待一二?” “三弟高看大哥了!”林淮遗憾的道。 秦无病看了看手中的双截棍,想着若是把罪责全都推到棍子上,不知道太后能不能信。 定国公世子此时已被护卫扶起身,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上有泥这件事上,对秦无病和老和尚的对话充耳不闻,但老仆都听到了,他在人搀扶下站起身,可身子止不住的抖。 定国公世子站起身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水,气得大叫道:“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我便叫你满门陪葬!”大长公主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161章 夜遇(三)二更 秦无病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要靠女人护着,秦无病心里有些不舒坦。 定国公世子此时已被浑身的泥水冲昏了脑子,他面目狰狞的看向带着帷帽缓缓走过来的大长公主,歇斯底里的喊道:“臭女人,我连你一起弄死!” “啊……哒!”秦无病的双截棍又不听话的飞了出去,于是,泥水又四溅了。 “漂亮!”老和尚兴奋的直拍手:“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爱咋咋地!”秦无病收起双截棍,一副浑不吝的表情。 “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大长公主已是走到近前:“他敢冒充我的驸马,便是打死也活该,太后若是舍不得,我便再让她多些舍不得……” 秦无病赶紧上前,想伸手捂嘴,伸到半空又放下了,只听他低声斥责道:“有些话你憋心里能死?非得嚷嚷出来?!” 大长公主带着帷帽,看不清表情,但能见她将脑袋歪到一边。 林淮和郭义都惊了,比秦无病动手打定国公世子还要吃惊,大长公主竟然没有还嘴,俩人张嘴瞪眼的看着秦无病背着手转身,心中不由得生出滚滚敬佩! “身上的长衫脏了可以买新的,定国公府与大长公主结仇怕不是买几件长衫能解决的,世子要不……先站起来?” 定国公世子坐在泥地中,两名护卫想搀扶都被他甩开,他恼怒,羞愤,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惊喜,这种复杂的情绪充在平时并不常用的脑袋里,一时忘了站起来这事,听见秦无病的提醒,定国公世子才架起胳膊,让护卫将自己搀扶起来。 那位老仆生怕自家世子再说出什么惊天地的话来,忙上前讨好的对大长公主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 “滚!”大长公主喝了一声。 老仆不罢休又解释道: “大长公主莫误会,刚才也是老奴情急之下若口而出,却并非信口雌黄,大长公主一直在外,此事我家老夫人与太后已然说定……” “说定了你还往金陵跑什么?”秦无病抢在大长公主开口之前先质问道。 老仆被问的一愣。 “世人皆知大长公主的亲事要自己说了算,你跑这左一个太后恩准,右一个太后说定的,是想挑拨大长公主和太后的关系?还是想逼迫大长公主不认不行?我先把话说明,刚刚我两下可没打着他,你也别用太后吓唬我,是他自己没站住,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鞋太高!” 老仆被秦无病说的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自然是有用太后压制的意思在,定国公府上下也确实知道大长公主的亲事需要她自己点头,这才在知道大长公主南下金陵后,做出决定,让他这位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老管家带着世子赵光北上金陵与大长公主见见面,只要大长公主点头了,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定国公赵秀一开始并不想结这门亲,大长公主的性子他也是有耳闻的,但母亲魏氏的话他觉着确实有理。 “咱们定国公府虽安安稳稳到了今日,但颓势已现,大长公主虽性情不够柔顺,但论地位如今可无人能及,咱们要的是大长公主的势,别的嘛,都不重要,到时我跟太后说说,要么定国公府迁到京城,要么,公主嫁到粤地,皇上自然不会让咱们进京,只要离开京城,进了咱们家门,公主又如何?” 赵秀思虑再三,为定国公府的长远计,便同意了,魏氏忙与京城的太后书信,说明此意,可太后不允,直说大长公主并非良配,魏氏又是一番劝说,京粤两地相隔数千里,如此一来,等太后应允的时候,已是一年之后了。 赵光自小长得俊秀,又是唯一嫡子,上下爱护宠溺自是不必说,虽历代定国公早不再统兵,但武将的体魄还是要练的,偏到了赵光这里,手不能拎肩不能扛,赵秀几次下狠心想让赵光吃些苦,都被魏老夫人拦下,闲散的国公爷何须武技傍身? 赵秀无奈,也只得作罢,只是看赵光越来越不顺眼,只盼着大长公主能治治这个儿子,再生出一个性子勇猛些的孙子来。 定国公府上下从来无人想过大长公主会看不上世子赵光,在他们看来这世上再无人长得能比世子好看,别说男子,便是女子好看过世子的也不多见。 所以这次金陵之行,老管家是觉得没有万一这种事的,只要大长公主见了,这门亲事便也算是定了,这才会口无遮拦。 可眼下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老管家回头看了眼赵光。 赵光虽说人是站起来了,可脑子还在混沌中,突然见老仆回头看他,他竟转身便走,去哪?他想到自己一身臭泥,而对面站着他未过门的夫人,这可不是简单的失礼!他要去沐浴更衣…… 主子都走了,老管家哪里还能招架的住,剩下的事情简单又快速,快到老管家还没追上世子赵光,秦无病他们的车队已经经过他,上路了。 赵光堂堂国公府世子,出行自然不止一驾马车,他又是个有洁癖的,马车不仅多,而且分的很细,暴雨中陷入泥中的马车是装着沐浴用具的,没错,路上他也要沐浴! 按理说,只一驾马车出了问题不算大碍,舍弃便是,别的马车有地方装下这些用具,可赵光不肯,他觉得那样一来,所有东西都不干净了,这是一个任何人都理解不了的因果关系,但赵光的这些下人们却早就习以为常,碰巧赶上秦无病他们经过,也便有了买马车的事。 可原本为赵光沐浴准备的马车坏了,总不能将浴桶搬出来,洗个露天的,于是,那些下人先要腾出一架马车,还要再将沐浴用具搬过去,再找水源,烧水…… 直到旭日东升,赵光才满意的对老管家说:“走,去见大长公主!” 老管家快哭了,他问:“世子,天未亮时,一队人马经过咱们浩浩荡荡的走了,世子难道没想过谁有这样的排场?” “你是说大长公主没有跟我说一声便走了?” “世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没跟大长公主说,我收拾妥当后会去见她?” “世子……” “你也是,应尽早禀明,赶紧上马咱们追一追,或许能追上。” “世子……” “哎呀,怎么这么多废话,一架马车罢了,不要了,我骑马,咱们快马加鞭定能追上!” …… 第162章 想多了 秦无病一行人可不是那么好追的,老和尚因为兴奋再不肯坐在车里,而是骑上了马,秦无病觉得车里憋闷,同样骑上了马,林淮和郭义本来就不想坐马车,见秦无病骑在马上了,那可真是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骑上了马。 如此一来,只剩大长公主还在车内,只走了没一会儿,老和尚便围着大长公主的车嚷嚷道:“玉儿去管管你的驸马,我想先走一步,他就是不让!这么慢悠悠的骑马有啥意思?!” 大长公主想了想,若是这般走下去,今晚还得走一晚上夜路,麻烦! 反正雨也停了,大长公主索性也下了马车,骑上了马。 赵光怎么追? 但他仍是锲而不舍,一鼓作气骑到金陵城外,看着夕阳的余晖,不知道哪来了灵感,想起来问老管家:“昨晚挥棍子把我晃倒的人是谁?我记得有个人说他是大长公主的侍卫长,那朝我挥棍子的男人是谁?” 老管家已是累的半死,心里却异常欣慰,谁说他家世子是绣花枕头?等回了国公府,他定要跟国公爷说,世子只是未到用时,真说勇猛起来,那也是可以几个时辰不下马的! “问你话呢!” “世子……” “得,一看你就是不知!我听着你当时没少说话呀,怎么没有一句问在刀刃上?” “是!” “一会儿见了大长公主,你先把那人是谁问清楚,我不喜她身边有别的男人跑前跑后的,有个侍卫长就可以了。” “是!” “不对,好像还有个和尚,那和尚……” “世子,那位可是皇亲!” “哦,那跟着便跟着!其他人,你到时帮着大长公主该调走的调走,但是那个人,就是挥棍子的那个,必须给我留着!敢对我动手,我也得让他知道知道定国公府的厉害才是!” “世子……”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先进城再说!” …… 可惜,赵光想多了。 等他们赶到驿馆的时候,德喜笑嘻嘻的接待了他,说大长公主辛苦了一路饭都没用便去补觉了,襄王爷忙着河道上的事,正与几位大人商讨,暂且没时间见他,只嘱咐世子先安顿好,等闲下来再见。 德喜明确的告诉赵光驿馆没有多余的房间,赵光只好命人寻一家离驿馆最近的客栈,包了下来,轰走所有住客,当然,赵光不认为是轰,他给银子了。 赵光怕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大长公主,还特意安排人守在驿馆,一旦大长公主或者襄王爷要见他,也好有人马上通传。 可惜,赵光又想多了。 襄王爷确实在忙,忙着听秦无病的工作汇报,大长公主怎会不在旁听着? 只是老和尚扛不住了,林淮和郭义也累的不行,饭都没用,三个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秦无病见了襄王爷第一句话是:“银子和人都安全的到了?” 襄王爷笑得很慈祥:“到了!知道调兵了,不错!先用饭,其他事情慢慢说。” “他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了,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回?”大长公主噘着嘴问。 秦无病马上道:“有些事我不说完也睡不踏实,你也累,吃点东西赶紧去歇息。” “我不,我要听听看,哪些事非得今晚说。”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 襄王爷先是惊讶的看着二人,随后马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最后更是笑出了一脸褶子。 襄王爷提前收到消息,知道秦无病他们天黑前必定能到金陵,便一直等着,没有用饭,他自然知道这一趟的辛苦,所以三人用饭的时候,一改平日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听秦无病说着漕帮之行。 “……黄宗兴知道关潼有问题,但也仅限帮主之争,或者陈年恩怨,他是没想到关潼会与淅川王府有勾连,只想着摸清关潼的安排,有了真凭实据再动手,不然以关潼在帮内的位置,黄宗兴还真不好动他。” “等见了我之后黄宗兴才知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便生出了借我的手除了关潼的想法,只不过他又想简单了,等我们到了漕帮,那些人接二连三的折腾出命案,而且他们居然用漕帮最隐秘的暗道用来传递消息,这种事,怎么说呢,黄宗兴之前没有跟我实话实说,说到底就是想保留一点漕帮的秘密,能让他在朝廷面前多少留点颜面和讨价还价的本钱。” “这回行了,我说什么是什么,之前王爷交代的几点,他这回一定好好完成。” 秦无病说完了,襄王爷也差不多用完饭了,他接过德喜递过来的杯子漱了漱口,问:“传消息的人抓住了吗?” 秦无病闷头吃了两口,摇了摇头说:“没抓,而且昨日我成心突然离开,也是让他们有机会给淅川报信儿,让他们知道这边没戏了,也好让他们尽早想想别的办法。” 襄王爷哈哈笑了两声道: “正合我意!我还担心你做事太细致,总要给漕帮留点活儿干,有朝廷安排的人在里面,活儿少了怎能显出他们来!至于淅川那边,你说的对,要让他们想想别的办法。” 襄王爷话音刚落,就听外边一阵嘈杂声,襄王爷皱了皱眉,德喜已经到了门口。 秦无病闷头吃着,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大长公主,对外面的声音根本不关心。 可没过多一会儿,他想不关心都不行了,因为他听出外面的声音是林淮。 “他不是回屋睡觉去了吗?”秦无病即刻起身,嘟囔的走到门口,迎面看到摇着脑袋的德喜,身后是一脸兴奋的林淮。 “你梦游呢?”秦无病问。 林淮根本没理秦无病,直接越过他奔着大长公主就走了过去,边走还边问:“春草坐的那个带轮子的椅子是你整出来的?” 大长公主细嚼慢咽的,抽空回了两个字:“废话!” 林淮挠了挠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干脆抱了抱拳道:“谢了!” 大长公主瞥了一眼林淮问:“轮得到你谢?” 秦无病马上打岔问林淮:“大哥要不要吃点再睡?” 林淮愣了下神,才道:“春草还在外面,我先把她推回去,不吃了,困了。” 林淮走的有些沮丧,与进屋的时的表情反差极大,这让秦无病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了起来。 第163章 紧追不舍 襄王爷喝了一口茶道:“吃完你们便去歇息,有事儿也不差这一宿。” 显然,襄王爷不想谈论林淮的事,也是,如今事儿多着呢。 秦无病又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大长公主紧跟着也放下了筷子,襄王爷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说:“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俩人动作一致的起身,行礼,退了出去,襄王爷笑着笑着竟笑出了悲伤,他轻声嘟囔道:“皇兄看到了?挺好!” …… 秦无病一出襄王爷的房间,便严肃的朝大长公主递了一个眼神,看得大长公主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俩人走到拐角处,秦无病低声问:“你怎么想起来给香草做轮椅?” 大长公主眼睛登时充满欣喜:“这个名字好,就叫轮椅!” “先回答问题。”秦无病严肃的道。 “我见她人挺好,自己腿脚不方便,可孩子总是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的,碰疼了她,她也不急,我听人说了她的事,就想着做个,轮椅!她能坐上边,带着孩子四处转转,我厉不厉害?我在书中见过这种手推轮子车,是四个轱辘的,琢磨了好久改成这种两个轱辘的。”大长公主得意的说。 “厉害,厉害!你既听说了,也该知道我大哥的意思,你可有办法既不让京城那位姑娘难堪,也不让春草难做?”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说:“她们都不难了,我可就难了。” 秦无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马上道:“你快去歇息。” “你这么在意林淮的婚事?”大长公主不解的问。 “大哥对我没的说,我自然也希望大哥事事顺意,可,唉,这里面好多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林淮最喜欢跟武定侯对着干,武定侯偏又最喜欢这个儿子,在婚事上也最上心,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可是武定侯千辛万苦求来的,武定侯一心想着找个知书达理能管住林淮的……” “所以这事就更难办了!即便没有春草,大哥也不会乖乖听话回京城娶亲,他又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如今有了春草,我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来。”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说:“既然你这么上心,那我便帮一帮。” 秦无病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长公主眯着眼睛笑道: “林淮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混人,你以为王家妹妹愿意嫁?若不是武定侯设计让国子监祭酒栽了跟头,堂堂国子监祭酒又怎会答应这门亲事!” 秦无病顿时喜上眉梢:“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亲事,除了武定侯没有一个人愿意?” 大长公主点点头,随后又坏笑道:“我一来就知道这事了,只是没吭声,想着让林淮多急上一些时候,谁让他白长了个脑袋,却从来不知道用!” “你有办法让武定侯退亲?” “退亲也是国子监祭酒退,还得退的武定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万万不可拿春草说事!” “我知道!武定侯之前可是用了些手段才让国子监祭酒答应这门亲事的,咱们反过来还回去便是了,国子监祭酒一定极愿意配合。” “你就是聪明!诶,之前武定侯用的什么计谋?” “打赌!他跟国子监祭酒比作诗……” …… 俩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才分开。 这一夜,这些人都累了,睡得甚是香甜,连半夜打雷都没有听到。 雨一直下着,天上的乌云很厚,这让秦无病有两次睁眼以为天色尚早,接着又睡,等他睡饱了起身的时候才知道,已是巳时末了。 他看着窗外的大雨,眉头忍不住紧锁,这般下法,用不到等到涨水期,有的地方就要被淹,而这几日的时间堤坝又能加固增高多少? 想着想着,秦无病自己都笑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忧国忧民了,这些事襄王爷自有安排,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襄王爷交代的差事做好。 秦无病简单用了些点心便去找襄王爷了,昨日他们没有商议那几位副帮主如何处置,是不是需要先审一审?有没有审一审的必要? 可秦无病第一次被挡在了门外,德喜说,襄王爷在见客,应该很快便会结束,让秦无病先回房,这边完事了,马上命人通传。 秦无病也没多想,便回了房,没过多久,林淮和郭义便急匆匆的来了。 “三弟你也坐得住?!”林淮进屋便嚷嚷道。 秦无病纳闷的看向他们。 郭义急道: “昨晚上那位比女人还秀气的世子追来了,如今正在王爷那里软磨硬泡的要见大长公主,还提出要住进驿馆,刚刚王爷命我二人查查可能腾出房间。” 秦无病了然的挑了挑眉道:“王爷既然是命大哥二哥去查,那必定是没有空余房间。” “我们也这么想的,打算在你这里坐一下便回去复命。”林淮说着真的坐下了。 “大长公主去见了吗?”秦无病装作云淡风轻般随意问了一句。 林淮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俩进屋的时候,没看见。” “老和尚也在?” “在,我看他高兴的很!” “既如此,那便不用着急了。”秦无病放下心来。 “我真是不太理解你这个因为和所以,你是咋看出来不用着急的?”林淮纳闷的问。 郭义忙道: “原本也不用着急,就那位世子的样子,大长公主也看不上!只是这么不要脸皮的追着,我担心……定国公可跟我们两家不太一样,那是开国至今唯一留下来的功臣,只要不过分,皇上多少也是要给些面子的,如今再有太后向着他们,即便婚事不成……” “你俩这是忘了得罪大长公主的下场了?” “我们俩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他们惹不起大长公主,还不把气都撒在你身上?”林淮认真的分析道。 秦无病想想也有道理,定国公府求亲不成,这口气也只会算在他头上,他们即便动不了他,可还有秦家一大家子人,秦家在粤地也有买卖,眼下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总不能等吃了亏再喊疼? 第164章 挨训 秦无病刚站起身,便又坐下: “差点让你们带沟里去,刚我去见王爷,王爷没让我进,这事,你们要是不嚷嚷的让那位世子知道,他便知道不了,等大长公主婉拒了他,他消停的回了粤地也便没事了。” 郭义认真的看了看秦无病,问:“三弟是不是把昨晚打他的事忘了?” “没打着,顶多算是吓唬。” “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人家是世子,被人欺负了总要知道是谁?这事即便王爷想护你,也不能随便交个人出去,人家又不是瞎子,是不是你还能看不出来?所以这事糊弄不过去!”林淮又嚷嚷道。 秦无病嗯了一声,沉思了片刻,起身道:“那就别给王爷添麻烦,祸是我惹的,我担了便是,走,看看去!” “你要是去了,那才是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美意!”郭义道。 “你们俩能不能意见统一了再跟我说?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去!”德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那位世子被大长公主给熏跑了。” “熏跑了?咋熏的?”林淮比秦无病还快的窜到门口。 “用一件满是污秽物的长衫扔在那位世子身上,那位世子便不见了踪影,然后,大长公主说,她预备了好几件,准备送到世子的客栈中去。” “你说得罪谁不行非得得罪她!”林淮感慨道:“那小子身上有点泥都一副活不下去的模样,这要是再碰上点别的……” “原本大长公主也没想这么整治那位世子,”德喜说着看向秦无病又道:“那位世子非要王爷交出昨晚打他的人,王爷自然婉转推脱,那位世子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不知变通,大长公主这才出手整治他,现在正被王爷训话呢。” 林淮刚要嘲笑定国公世子脑袋瓜不好使,还没开口便觉得一阵风从面前刮过,秦无病就不见了。 …… 襄王爷确实有些恼了,定国公府虽说远离京城,平日不大走动,但毕竟是唯一世袭了几代的国公府,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真告到皇上那里也是让皇上头疼! 原本可以好好解决,即便结果定国公不喜,但他也说不出什么,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像是都在欺负人家世子,这口气定国公能咽下? 所以,秦无病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大长公主噘着嘴,襄王爷绷着脸。 “你昨晚为何要动手?”襄王爷一见秦无病,这口气儿算是有了目标。 “没打着……” “你动没动?” “动了,但没打着。” “谁管你打没打着!他现在找我要人,你说怎么办?” “简单!我这就自己送过去,王爷的差事我也差不多做完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人家是国公府世子,我只是个小捕快,我既然做了以卵击石的事,便要……” 襄王爷抄起茶杯直接扔了过来,秦无病侧身躲过,茶杯应声坠地,摔个粉碎。 这时,房门刚刚被推开一条缝,随着茶杯的粉身碎骨又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你如今是说不得了?”襄王爷怒问:“玉儿不谙世事,你脑子也被泥糊住了?他已然自报家门,你便应知道轻重!他即便狂到想要天上的月亮又与你何干?自有人告诉他痴心妄想!要说你真打了,也不算白白背了这个锅,偏你自作聪明的留了一手,如今可好了,人没打着,却要背上打了国公府世子的罪名!” 秦无病双肩一塌,垂下了头。 “九哥……” “你不用替他说情!他这是办了几件差事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如此下去,他迟早把天捅个窟窿!” “我补!”大长公主扬着头气哼哼的说。 秦无病缩了缩脖子,赶紧给大长公主递眼色,这个时候由得襄王爷骂两句,这口气总得出,顶嘴的后果除了接着挨骂,没有任何作用。 “你补?你拿什么补?平日里四处惹祸尚不能自救,哪次不是皇上帮你?如今又找了个对脾气的,帮着你四处闯祸,你们二人若是这般无法无天……” “王爷!”秦无病郑重的抱拳,严肃的打断襄王爷的话,认真的说: “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两日接连下雨,且都是大雨,怕是等不到涨水期,有的地方就会被淹!我这两日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漕帮内部虽说一团糟,但是能被淅川那边用上的地方,也不过是小偷小摸,吸引王爷的注意力,真说参与他们要做的大事,我倒觉得不太可能,不然早就动手了!淅川那边想要依仗的更多是河道,或者说是水涝之灾,王爷可想过,若是雨下了,河道没有大的决堤,受灾的地方也不多,淅川那边可会收手?” 这个岔打的,襄王爷和大长公主都有些猝不及防。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眨了好几下眼随即便露出了笑容。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才道:“望你往后余生也如此护着她!” 秦无病抱拳刚要表下忠心,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正如花儿绽放,房门被大力的推开,老和尚意气风发的进来了。 “玉儿,我将那小子赶出客栈了,他们正找寻下一家客栈,我跟你手下的人交代了,不论他住哪,带着东西直接去泼……咋啦?你们为啥这个眼神看我?” 秦无病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大长公主抿了抿嘴,垂下了头。 襄王爷面色越来越难看,老和尚像是也看明白了局势,摸了摸光头说:“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个觉!” 说完,老和尚淡定的走向房门,迅速的开门关门。 …… 秦无病站在驿馆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迟迟没有动身。 襄王爷命他去安排赵光的住宿问题,如果再让世子换客栈,襄王爷的原话是:“你就跟着回粤地。” 大长公主当时虽没说什么,但秦无病却能感觉到,她定是在心里琢磨着别的方式将那位世子送走。 一个老和尚已经让秦无病很累心了,如今多了一个大长公主,秦无病看着密密的雨帘,为自己将来的日子发起愁来。 第165章 赔礼 林淮和郭义站在秦无病身侧,此时也是百感交集,为啥大长公主闯的祸,倒霉的却是他们?襄王爷命令他二人跟着秦无病去见定国公世子赵光,若是秦无病回不来,他俩也别回来了。 林淮情绪上有点小激动,他气哼哼的问:“王爷这是啥意思?三弟若是被那小子抓了,我拼了性命也会去救,还用王爷下令?” 郭义倒是清醒一些:“你觉得有大长公主的人在,谁能动得了三弟?” “那王爷这是啥意思?” 郭义扭头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说: “我眼下毫无身份,可你俩有,我去了,他必然没有好脸色,你们俩是我结拜兄长,替我出面再正常不过,如果那位世子将怒火转到你俩身上,这便正和了王爷的意,算是把世子与我的矛盾,转变为国公府与侯府之间的矛盾,两个京城侯府对他一个国公府,王爷算是把球踢给他了,如此一来,王爷和皇上都好做了。” 林淮听傻了,郭义倒是听明白了,他频频点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帮你!” 林淮忙问:“等去了,我直接给他一拳,是不是就解决了?” 秦无病和郭义同时看向林淮,林淮不好意思的问:“我说的不对?” 郭义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挠了挠额头问:“大哥,你直接给一拳,到时如何各打五十大板?” 林淮愣了一下。 秦无病见郭义挠了额头,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说:“总要给个理由,大哥一会儿看着二哥行事,先忍一忍!今日这一关好过,我是担心……” “你怕那小子事后如何?”郭义问。 秦无病摇头。 林淮忙上道:“他是怕他媳妇儿忍不下这口气,指不定后面偷偷做出什么事来!” 秦无病紧跟着长叹一口气,摇着脑袋说了句:“真是不让人省心!”后,走进雨帘中。 秦无病是成心湿漉漉的出现在赵光面前的,他知道赵光有洁癖,他推断一个有洁癖的人看到别人身上脏兮兮湿漉漉的,心里也不会好过。 赵光已经换了两家客栈了,但仍是离驿馆不太远,所以秦无病才敢虐一虐自己。 秦无病带着林淮和郭义到客栈的时候,赵光刚刚付了银子轰走客人,准备沐浴更衣,听到禀报说那日打他的人送上门来了,赵光竟是只换了长衫,没有沐浴便急匆匆的来到一楼堂中,见到三名落汤鸡一样的熟人,赵光站在原地不动了。 秦无病没有带福尔摩斯是襄王爷的意思,就三个人来! “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特来给世子赔礼!昨晚冲动之下没有管住棍子,连累世子脏了衣衫,今日来赔礼,特意没带雨具,也算对自己的惩罚,望世子大人有大量……长命百岁!” 秦无病诚恳的说完,朝赵光拱了拱手。 “你说你是谁?捕快?!”赵光指着秦无病不可置信的问。 “是,捕快!其实也可说是捕头,只因静海县衙没有捕头,大家也很给面子,凡事都听我的。”秦无病得意的介绍。 “你,你为何在大长公主的车队中?” “世子问错了,应该问大长公主为何跟着我们。”秦无病耐心的道。 赵光愣了愣神,像是在消化着这两种情况的不同之处。 秦无病在等赵光出言不逊的质问他们,秦无病有意让赵光误以为他们仨都是捕快,只要赵光语带不善,林淮和郭义便可发飙,后面会如何,那就要看林淮和郭义的发挥了。 “大长公主为何要跟着你们?”赵光认真的问。 秦无病呵呵一笑,不太好意思的说:“世子应该去问大长公主,今日我们三个来,就是给世子赔个不是,世子要是没别的事,我们便不耽误世子歇息了。” “你们在何处遇到的大长公主?”赵光又认真的追问。 秦无病恭敬回答:“早在金陵就见到了,襄王爷命我们去办差,大长公主便一直跟着。” “大长公主为何要跟着你们?” 林淮要急了,郭义马上拉住了他,连连递眼色安抚。 “世子应该去问大长公主。”秦无病依旧恭敬的回答。 “一路上你们可有与大长公主见面?” “那是自然。” “可有说话?” “有事自然要回禀。” 赵光面露喜色,他往前一步道:“这样,你跟我说说大长公主的喜好,我便不责罚你了,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无病心中的小火苗已经开始窜了,他挺直了腰身眯着眼看着赵光。 赵光没有注意秦无病,他琢磨着自己的要求太低了,马上更改道:“不行,不能是你说,要我问,我问你十个问题,你都答出来了,我便放了你。” 林淮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大长公主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赵光也不恼,他呵呵一笑反问道:“你们不说,谁能知道?” 秦无病扭头对郭义道:“二哥,我又想揍他了。” 郭义拍了拍秦无病道:“莫急,看二哥的。” 郭义说完上前一步道:“只凭你对大长公主如此不敬,背后妄议,今日便是真的挨了打,怕是国公府还得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赵光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郭义,问:“你是武定侯府的还是永诚侯府的?” 秦无病双眉一挑,他低估了这位世子! “别管我是谁,你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对大长公主不敬,这事不管武定侯府还是永诚侯府都能作证,我三弟今日肯来赔不是,那是不想让襄王爷难做,按我和大哥的意思,根本是多此一举,定国公在粤地时间长了,连尊卑都忘了不成?” 赵光呵呵一笑说:“不至于,不至于!我心悦大长公主,自然……你干什么?!” 秦无病撩起前襟拧了拧水,又甩了甩手,见赵光往后躲,秦无病忙假意解释道:“世子不用在意我,你们聊你们的,我这是来的路上走的急,身上溅了不少泥水,你也知道,路上有马粪,我怕……” 赵光已经听不下去了,连连摆手道:“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哦,既然世子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告辞了!”秦无病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我只说不让你再讲……你又干什么?!” 林淮一边拧着前襟一边解释道:“有马粪,我嫌脏!” 赵光身边的随从一涌而上挡在赵光身前。 第166章 都能护着 林淮瞪眼问道:“啥意思?定国公府就这么金贵?武定侯府差哪了?” 郭义也凶巴巴的问道:“定国公府当真是了得,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不成?” 赵光在那些人身后摆手道:“误会,误会!我天生受不得脏物……” “你骂谁呢?真当武定侯府可欺不成?”林淮撸起袖子冲到前面,伸手就要去推那些下人,秦无病赶紧拦住道:“大哥莫急,他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那又如何?!我武定侯府也不是好欺的!”林淮作势还要往前冲,赵光忙又解释道:“我没说你们,我是说你们身上脏……” 这一下林淮和郭义更不干了,俩人气得要将客栈砸了,秦无病好说歹说,左劝右哄,最终拉着二人出了客栈,临走还不忘提醒赵光,之前的事就此揭过了,谁要再提便会掉进粪坑。 …… 三人兴高采烈的回到客栈,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变小的趋势。 三人各自回房沐浴更衣后,又一起找襄王爷复命,被老和尚半路拦下了。 “你们仨去的时候为何不叫上我?”老和尚质问。 林淮和郭义很自然的站到秦无病身后。 “叫你干什么?好骗我再犯大错?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爷回禀,昨晚若不是你有意让我误会,我怎会不知轻重的动手?!” “谁有意为之了?我在寺中这么多年,能知道粤地还有个定国公就不错了!” “对呀,可你为何还知道他们家嫡子就这一位?还能记着太后跟他们家的关系?”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低声道:“我就看不上那个娘们儿,你得罪了她,跟我便算是站一边了,玉儿也跟我站一边了!” 秦无病稍微一想便想明白这娘们儿说的是谁,他被气笑了:“我问你,咱俩的区别是什么?” 老和尚想了想问: “我比你年长?” 秦无病摇头。 “你比我聪明?” 秦无病还摇头。 “那是啥?” “你身体里流着皇家的血,我,没有!所以无论你怎么折腾,只要别出大圈,不仅性命无碍,也不耽误你在外面威风,我行吗?” “你有玉儿……” “我还有秦家一大家子人呢!大长公主能护住几人?!”秦无病真急了。 “我都能护!”大长公主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人。 秦无病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心中一阵狂喜,难不成大长公主已经练就了千里传音?也就是说大长公主本身就是个武功高强的?这以后带在身边还怕谁? 秦无病正想得带劲,林淮朝秦无病身后喊道:“有话出来说!” “你们堵在门口我如何出?” …… 等几个人拌了一会儿嘴,一同到了襄王爷的房间时,德喜笑嘻嘻的站在门外。 “他这么快就来了?”秦无病觉得不可思议。 德喜点点头。 老和尚问:“谁?谁快?”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转身往回走,秦无病赶紧跟上去低声道:“你别再招惹他,我会想办法的。” “你收拾不了他。” “就算不收拾他,他又能如何呢?” “烦!” “那便不看他!我听说金陵有家酒楼不错,河鲜做的味美至极,咱俩一会儿偷着出去,这种天儿,估计酒楼也没什么客人,咱俩要一个包间,好好吃一顿。” 大长公主又笑成了月牙眼,狠狠点头之后,突然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怕他会找你家人麻烦?” 秦无病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感叹有个冰雪聪明的媳妇儿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 “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和各处的生意,我都安排人看着呢,他敢伸手我就断手,他敢伸脚我就断脚!” 秦无病顿时五味杂陈,半天才挤出一句:“这样很容易让家人们养成骄横跋扈……” “该说的话要提前说清楚,说明白!以后他们若是做了仗势欺人的事,我不会手软,触犯律法按律法处置,触犯家规按家规处置,我既安排人看着,自然好坏都能看到,提醒几次,惩处几人,他们就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的了。” 秦无病垂着头思考着,大长公主以为秦无病心有不满,忙又说道:“时间一长,有些人心中定会生出些不好的念头,不管着点终会酿成大祸……” 秦无病抬头温和的笑道:“我知道,你做的都对,我只是觉得事事都要你去做……” “嘿嘿,你也知道自己废物了?”老和尚在身后幸灾乐祸的道。 秦无病这才想到身后还有人。 “七叔!”大长公主不高兴了。 “我就这么一说,谁不知道他厉害,玉儿先别恼,先想想如何收拾屋里那小子!” 秦无病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太闲了?谁都想收拾!” 话音刚落,襄王爷的房门开了,赵光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扭头一眼便看到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赵光喊着:“大长公主留步!”便想要追上去,林淮和郭义上前拦在面前。 “客栈的事咱们可还没算清楚呢!”林淮凶巴巴的道。 赵光想推开二人,又不想碰到他们,只得站在原地眺望着大长公主喊道: “公主,粤地有一种珍珠粉,细腻亮白,极之好用,公主先别走,咱们说两句话,我有上好的螺子黛,公主定会喜欢!” 赵光失望的看着头都没回的大长公主,撇了撇嘴像是要哭。 “你行不行?”林淮嫌弃的问:“看不出来人家不愿意搭理你?” “她都未与我交谈过,怎知我不行?”赵光委屈的问。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颇为无奈的转身问:“你可曾与街边的乞丐聊过天?” 赵光听了忍不住一激灵。 第167章 客栈命案(一)二更 秦无病朝他走近两步又说:“我换一个人,比如,现在我身上不干净,或者我这个人就很少有干净的时候,你可愿意跟我聊上几句,甚至日日与我相见?” 赵光像是明白了秦无病的意思,马上道:“可我很干净啊!我特意……”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厌恶的点在干净这件事上,别人厌恶的点不一定在哪,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赵光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你去问问大长公主不喜我哪一点,我改!” “大长公主正好让我问你类似的问题,你看上大长公主哪一点?她改!”秦无病已经走到赵光面前,扬着头说。 赵光思考了一下,突然对秦无病道:“你跟我走。” 秦无病眼一瞪,退后两步道: “我下手可没轻重,再把世子破了相可就不好了,世子可要思量清楚,之前的事已经说好揭过了,谁再提便会掉粪坑,世子是想……” 赵光啊了一声打断秦无病,怒道:“你莫要再提这些脏物,你下手没轻重,我也一样!我已禀明襄王爷,让你跟我一同回客栈,王爷允了。” 秦无病心内一阵心痛,他咬着牙道:“我去问问王爷!” “问什么?不是王爷说的,我不能再换客栈了?王爷说这事找你。” “老和尚你又让人往客栈里扔什么了?”秦无病恼怒的转头质问。 “没有!你这孙子敢诬陷我,也不看看爷爷是不是好欺的!”老和尚说着上前就要抓赵光的衣领,被赵光轻松躲过。 秦无病眉头一皱,老和尚哇呀呀直叫。 赵光忙解释道: “我没说有人扔东西,是客栈发现了死尸,你们说我还怎么住?我想换客栈,大长公主的人堵着门口不让,我只好来找王爷,王爷便说让你跟我回去查明案情,我也就不用换客栈了。”秦无病哦了一声,心里舒服了些,但眉头仍紧皱,他问:“既然出了命案,为何不先到衙门报案?” “报了,府尹很快便亲自带人去看了,说是一时不好查明真相……” “我查明了你就不换客栈了?你就敢住了?” “你只要在今晚天黑之前查明真相,我便敢住!”赵光说着,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 秦无病眯着眼看着赵光,他心里突然明白一件事,这位世子什么都知道! “世子想看我丢脸?”秦无病玩味的问。 赵光呵呵了两声。 “王爷确实说过你再换客栈我便如何如何,但,那是有前提的,必须是大长公主做了什么,那我必须承担后果,而眼下这起命案,可不是大长公主所为,你换客栈,我为何要担责?” 赵光微笑着问:“你怎知不是大长公主随便找了具尸首偷偷放到客栈?” 秦无病挑了挑眉,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句话说完,大长公主跟你的仇算是结下了。” 赵光一愣。 “走,前面带路,我去看看,只要能证明不是大长公主的人所为,你便是换到丐帮去住,也没人拦着!” 赵光眼中精光一闪,赶紧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 林淮拉住秦无病低声道:“这里面有诈!你瞧他那模样……” “有诈好呀!”老和尚凑过来也低声道:“他那是不知道你的厉害,死十一个换地儿埋你都能查明白,才死一个岂不是简单的很,给他露一手瞧瞧!” 秦无病听完二人的话,谁也没理,喊了一声小福拿雨具,便跟了上去。 …… 秦无病带着有案子必在场小分队跟着赵光到了客栈,一进入堂中,秦无病忍不住挑了挑眉。 金陵府尹郑拓正等在堂中。 秦无病上前一步先是低声对赵光道:“你知道大长公主为何看得上我,而看不上你吗?” 赵光面色一变,秦无病却已经对郑拓抱拳道:“烦劳郑府尹了,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王爷命我过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一二。” 郑拓怎会不知秦无病是谁,当初范守康抄家可就是这个小捕快先提出来的,襄王爷在驿馆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郑拓至今记得! ‘本王身边难有得用之人,这位静海县的捕快甚合本王意!’ ‘可总有人不想看到本王身边有得用之人,总是想着办法让小捕快消失,本王只能说,莫小看了他,更莫小看了本王!千万别没动得了秦无病,却给自己全家惹一身病!’ 那日之后,郑拓特意命人好好查了查秦无病,便也知道他跟着襄王爷都干过什么,江南总督,明州府尹再加上一个河道总督的下马,可说都跟这位小捕快有脱不开的关系,他赶紧嘱咐手下及家人遇到这位,躲着点! 今日郑拓接到禀报,说定国公府世子命人报案,所住客栈发现死尸,他来不及想这位世子怎么得闲到金陵来,赶紧亲自带人到了客栈。 赵光是见过郑拓才去的驿馆,他跟郑拓说:“我正好要去请见襄王爷,襄王爷身边不是有个捕快很是了得吗?我帮你讨来,尽快将这起命案查明。” 郑拓根本还没来得及命人查看尸体,也只得应是,可等郑拓离开,他命仵作衙役先行查验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定国公世子莫不是跟小捕快有仇怨? 郑拓等在客栈堂中,内心斗争了一下子,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二人之间若是有仇怨,他私下里要帮帮小捕快,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定国公爵位再高也是个虚衔,更何况管不到金陵来,只要面子给足便可,但小捕快可不同,跟着襄王爷这一趟下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郑拓见秦无病抱拳行礼,赶紧迎上去故作亲热的道: “秦捕快客气了,这是世子思虑周全,不然,等我们查验之后依旧还是要去找你,平白耽误些时间,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这时候你可躲不得清闲。” 秦无病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光,问道:“世子如何发现尸体的?” “你不先看看尸首吗?”赵光有点儿等不及了,眼神中满是期待。 第168章 客栈命案(二)三更 “看你小子这样子,那尸首肯定好看不了!”老和尚从后面窜到前面:“可你不知道?这小子能把烂的只剩骨头的尸体整的明明白白的,你这个再如何也不会如何!” 郑拓这才想到这还有位祖宗呢,赶紧上前行礼,老和尚不耐烦的道:“不用来着些虚礼,你即刻去准备一些可套住口鼻的,可戴在手上的……” “不用麻烦郑府尹,大长公主给我准备了。”秦无病得意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在赵光面前晃了晃问:“世子先得告诉我如何发现的尸首,我才能去查验。” 赵光的目光跟着布袋移动了几下,面色铁青的不吭一声。 “世子不想说,那我便来猜一猜,世子有洁癖,好干净,入住之前连活人都要赶出去,怎会不好好清洁一番?于是,世子的随从在清洁的过程中,便闻到了异味,想来世子的鼻子应是极好使的,尤其对臭味尤其敏锐,随从都清楚世子的这个……本事,必是极严格的找寻异味从哪来的,一不小心便发现了尸体。” 秦无病笑呵呵的看着赵光,赵光的面色阴晴不定。 “按世子的脾气,本应迅速的离开这家客栈,有多远走多远,可世子偏偏没有离开,为何呢?大长公主的人拦着不是理由,世子只需说明缘由,谁都拦不住,但世子找王爷并没有换客栈的要求,而是……世子想到了我!真是没想到,我竟成了世子克服脏臭之物的灵丹。” “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赵光扬着头说。 秦无病摇头道: “世子不实诚了,你分明是想看我在大长公主面前失了颜面,你怎会相信我有这本事?今日你假装惊讶我只是个捕快,实际上你早就命人打听清楚了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恰巧遇到这起命案,你又怎会放过?” 秦无病说着挑衅的看着赵光说: “我再来猜一猜,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不简单在哪?凭你的脑子,也只能从尸体上判断简单与否,什么样的尸体你会觉得不简单呢?你既然打听过我,定是知道腐烂的尸体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既如此,我猜测,这起命案的尸体……是被分尸了?” 赵光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惊恐的看着秦无病。 郑拓忙夸赞道:“秦捕快真真是神了!” “走,带我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秦无病潇洒的背着手,大步向前。 郭义拉着林淮死活不肯前进一步,老和尚让福尔摩斯走前面,他紧紧跟着。 赵光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他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他怎么算出来的? …… 定国公世子能选中的客栈,自然差不了,这家荣喜客栈之所以选址驿馆附近,就是为了解决不愿住驿馆的那些达官贵人的需求。 荣喜客栈不仅临街有楼,后面还有三座院落,都配有东西厢房和厨房,只为了方便带有家眷的贵人住宿。 赵光包下整个客栈,自然也包括后面的三座院落,赶巧这两日无人租住,倒省了赵光不少麻烦。 三座院落中都有小花圃,而尸首便是在这三个隔着院墙的花圃中被发现的。 老和尚之前信心满满,十一个腐烂的尸首都没能难住秦无病,他认为这天下间的案子便再没有能难倒秦无病的,可当他看到地上摆着本来属于一个人,如今给分解成无数小块儿……他先吐了一会儿,才靠着小摩说: “完了,这下你家主子要栽了,之前甭管多少人,总是个全乎的,这个都快被剁成馅了,往哪查去!” 小摩安慰道:“您老放心,没有七少爷不能破的案子,我扶您老去堂中歇息一会儿。” 这一次老和尚没再较劲,老老实实的让小摩搀扶着去了堂中。 赵光站在堂中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焦急的想知道秦无病看到尸块儿后,会吓成什么样,这时见小摩扶回来的是老和尚,多少有点失望,他知道小摩是秦无病的随从,忙对小摩道:“去跟你家主子说,天黑之前……” “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世子,不用等天黑之前,现在就可以告诉世子这起命案与大长公主无关。”小摩将老和尚搀扶到椅子边,扶着老和尚坐好,这才直起胸膛对赵光道: “死者是两到三天前死的,那时候大长公主不在金陵,这是其一,其二,大长公主想要杀谁,不用这般隐蔽,直接杀了便是,没时间分尸,即便是大长公主的随从想杀谁也是如此!” 小摩说完,恭敬的低头问老和尚:“您看可有漏掉的?” “一字不差。”老和尚有些虚弱的说。 郭义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对林淮说:“看见了?你还非要去看,连……他老人家都这样了,咱俩去得什么样?” 林淮一脸嫌弃的道:“别咱俩咱俩的,我跟你不一样,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 赵光忙喊住林淮,气急败坏的道:“你跟他说,找到真凶才算数,我什么时候说是大长公主所为了?” 老和尚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赵光扔了过去: “滚回你的定国公府!我还以为天下就属我最能胡扯,你不要脸起来当真是胜我一筹!定国公好教养!别说玉儿不愿意,就是愿意,我也给你搅合黄了!” 赵光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林淮身上,老和尚的茶杯属于近距离打固定靶,必定百发百中,一杯带着茶叶的茶水可就都到了赵光身上,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如此艰难的时刻,因为他不能发飙,更不能发疯,只能忍着。 他满脸惊愕的张着嘴看着老和尚,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茶渍,再抬头委屈的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的怒火被赵光委屈巴巴的眼神彻底点燃了,只见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抓起桌上另一杯茶,狠狠的朝赵光又砸了过去:“我让你娘们唧唧的!定国公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赵光这次有准备,顺利的躲过。 第169章 客栈命案(三)一更 “呦呵,你还敢躲!小兔崽子你给我站那别动!你们几个去给我找找附近有没有粪坑!” 赵光真的要疯了,他嗷嗷的冲天叫了两声,却又拿老和尚毫无办法。 “世子!”老管家被人从房间里抱了出来。 骑了几个时辰的马,老管家半条命没了,两条腿也暂时废了,他在房间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忙叫人过来问情况,按照之前他与赵光商议的结果,本不该有这么大动静才对,等听了来人的禀报,他才知道他们都漏算了老和尚的存在,谁能想到这种事,皇上的七爷爷会跟来! 可惜,老管家在定国公府的下人们眼里或许算个人物,但在堂中这些人眼里,他与店小二无异,可以忽略存在,出声也没用。 林淮很纠结,眼看着老和尚在堂中追着赵光热闹的很,他实在想看看最后赵光如何被老和尚收拾了,可那边秦无病…… 秦无病此刻可没工夫关心堂内发生了什么,因下着大雨,尸块儿都被堆放在一处院落的屋檐下,他紧缩眉头仔细查验了每一块儿尸块儿之后,问站的稍远的衙役: “你们可能记得这些尸块儿分别都是从哪个院落里发现的?” 几名衙役站在府尹郑拓身前,像是帮他阻断视线,听到秦无病的问话,几人都转头看向郑拓,郑拓赶忙说道:“我们到的时候,这些尸块儿已被放在此处了,世子的随从说,翻了好几遍,全在这了,这是客栈老板,或许知道些什么。” 郑拓指了指他身后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 秦无病朝客栈老板微微颔首,又问郑拓:“客栈中的厨房,地窖,库房,伙计住处等等这些地方,府尹大人可有命人仔细查看过?” 郑拓叹了一口气道:“查看过,但是,世子之前命人打扫的一处不落,处处都很干净,没有发现什么,世子包下这家客栈,倒是省得我派人封了,可,是真干净啊!” 秦无病先在心里问候了下赵光的家人,然后朝郑拓拱拱手,这才看向客栈老板。 “这几日客栈之中的伙计,厨师,账房,可有人员走失或请辞,请假?”秦无病问客栈老板。 “无!都好好的在呢。” “可有未结账便不见踪影的住客?” “无!都有结账。” “客栈房租如何结算?是走的时候一起结还是一日一结?” “是,是先交押金,住客往往给足押金,结账时大多是我们退银子。” “这几日这三处院落均无客住?” “无!” “平日无住客的时候,这三处院落不上锁吗?” “上锁,但钥匙便在放在柜上,店内伙计都知道。” “钥匙还在?” 客栈老板点头。 “放在堂中柜上是为了方便打扫?” “一是为了方便打扫,二是有客到可及时打开院门,大人有所不知,因住客往往自带日用物什,他们的下人会先一步到,将院子重新布置打扫,所以大人也见了,这院中除了家具床榻之外,别的都没有,但我是成套准备好放在库房的,一旦住客需要,伙计们马上送到……” “这几日可有人动过钥匙?” 客栈老板连连摇头道:“没注意,真是不知,院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全在库房中,这钥匙,便看管的不严。” 秦无病看了看天,咬了咬牙对小尔说:“去找世子,跟他说我要挖出尸体的随从过来问话!” 小尔赶紧跑了出去。 郑拓忙问:“这个对案情有帮助?” 秦无病忍着心内的愤懑,没过多解释,却说道: “郑大人没必要守在这,府衙之中定有公务要忙,安排几个衙役帮我便可,也省得大人夹在我与世子之间难做。” 郑拓感动了,他忙道:“秦捕快放心,这是在金陵!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你便直接命人告诉我。” 秦无病朝郑拓抱了抱拳,郑拓也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冲入雨中,与跑回来的小尔走了一个对脸,郑拓赶忙加快脚步。 “七少爷,那位世子爷说用到他的人便不算是你查清的案子……” 小尔话没说完,秦无病已是怒火冲天,一步跨到院中怒气冲冲的奔向客栈堂中,走在前面的郑拓赶紧加快脚步。 客栈堂中,老和尚追累了,坐下来想要歇息一下,他指着赵光说:“你等着,我今儿要不把你变成屎壳郎,我几十年的家算是白出了!” 老管家在下人的怀中急得不行,赶忙开口想替自家世子说两句:“老祖宗息怒,世子性情纯良……” “你喊谁祖宗?谁是你祖宗?!你也配!”老和尚刚骂完,便见秦无病从后门飞奔而入。 “大哥二哥将这位假冒的世子给我按住,我特么用刚摸过尸块儿的手好好替他搓搓脸!”秦无病一边撸着袖子一边气哼哼的说。 林淮和郭义愣住了,郭义先反应过来:“假冒的世子?” “必定是假的!真的世子怎会不懂查案要问话?可他偏偏阻挠,我怀疑这起命案的凶犯便是他!小福,即刻回驿馆向王爷禀明,就说这位假冒的世子不许身边发现尸块儿的随从听我问话,我无计可施,只能先将一众嫌犯拿下再说!小摩,将我的双截棍拿来!今日我便是舍去这条命也要让这个不明是非,满脑子大粪的东西废了!” 小摩想说双截棍就在你自己腰上,又觉着七少爷只是说说而已,便没有吭声。 赵光被老和尚追的也很累,想到身上还有茶渍,更累!眼见秦无病突然出现发疯一般要收拾他,刚刚不能跟老和尚发的飙,可算是找到了出口。 “你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跟问不问话有什么关系?”赵光使出全力喊道:“我堂堂世子也是你一个小捕快能质疑的?我现在命人打死你,便如同打死一名下人,连斥责都不会有……” “是不会有,没命了拿什么斥责?”大长公主从门外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定国公府真是没落了,一代不如一代,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这话是我说的,而且我还有句话你替我转告你父亲,定国公若是如你这般模样,不要也罢!” 第170章 客栈命案(四)二更 大长公主说的轻松,赵光听着可就沉重了,这些勋贵子弟别的话能不能听懂先不说,但关系到继承这种关键话题,他们的耳朵立刻灵敏了。 第一代定国公可是武将出身,一生戎马,立功无数,后面历代定国公虽无兵权,但仍旧以武将的标准要求自己,只等朝廷启用之时,随时可上马杀敌! 所以赵秀不喜赵光。 赵光自己何尝不知?可生性如此又能如何,再加上母亲与祖母的万般呵护,赵光便觉得事事理所应该了。 在粤地,他可是各级官员争相为自家女儿说亲的对象,可他谁都看不上,亲事便一直耽误着,偶尔上街闲逛,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是常事,平时里听到最多的夸赞便是相貌英俊,无人可及,大长公主怎会看不上?怎能看不上?! 可大长公主还就是没看上,赵光觉得是他当日着装有问题,可再见大长公主时,他着装甚妥,大长公主却是眼中满是厌烦,还扔给他一件脏臭的长衫。 别看赵光长相秀气,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男人的骄傲和尊严的,大长公主没有像其她见过的女子一般对他双目放光,反倒激起了他娶到大长公主的决心。 赵光带来的人不少,银子也不少,花银子买驿馆内的一些消息很简单,他很快便知道在他和大长公主之间横着一个小捕快。 赵光信心满满的和老管家商量着如何利用这次凶案,让小捕快出丑,进而捕获芳心,哪里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媳妇儿没说定,爵位还要丢! “大长公主为何对我如此绝情?”赵光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的望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只看了一眼浑身便是一激灵。 秦无病几步上前挡在大长公主身前怒问道: “你每日待在闺房之中,可知什么叫问案?你不知,因你只知胭脂水粉!人命关天的事,到你这位世子面前竟成了拿捏我的手段,我再问你一遍,挖出尸块儿的人在哪?” 赵光见秦无病挡住了他与大长公主间的视线,已是怒不可遏,脑子里只想着若不是因为这个小捕快,大长公主怎会如此对他,哪里还听得到秦无病的问话,只见他向左挪了一步,执着的看向大长公主悲伤的问道: “只因他先我一步?” 大长公主也没客气:“我要嫁人首先得先是男人!” 赵光蹬蹬连退两步。 秦无病着急的是案情,见赵光一副陷在儿女情长中不能自拔的欠揍模样,几次伸手摸了摸腰中的双截棍,面色已是难看至极。 老管家在一旁看得清楚,他赶紧让人将他放到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住后开口道:“秦捕快莫急,我即刻把发现尸块儿的人叫来。” 秦无病冷着脸道:“叫到后院找我!”然后转身对大长公主低声道:“尸身被分尸了,你别过去看。” 说罢大步走向后院。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追了上去。 赵光看着二人从他身前经过,还听到秦无病说:“怎么这般不听话。” 赵光感觉整个人都在飘,不受控的跟在大长公主身后也往后院走,老管家连着喊了数声‘世子!’他都没有听到。 老管家连连叹气。 林淮走上前拍了一下赵光:“那老头喊你!他们去看尸块儿,怎么你也敢看?” 赵光吓了一跳,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老管家。 …… 秦无病让大长公主和林淮站在离院门口很近的回廊中避雨,只让他们远远看了看便让他们回去,大长公主问: “你说尸块儿被埋在不同的院子中,叫发现尸块儿的人来问话是问什么呢?” 秦无病看了看天说: “我现在只能通过尸块儿的腐烂程度推测出大概死亡时间,两到三天前遇害,知道死者是男性,这三处院落这几日都没有住客,客栈老板说店内也无人员走失,那这三处院落很可能是杀人分尸之地!” “这三处可避人耳目?”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点头道: “不管在哪一处院落杀人分尸,按照常理,或者说人的本性,定然是捡轻些的抱去其他院落埋了,若是他们有人能记得三处院落分别埋的哪些尸块儿,我或许能推断出哪里是杀人分尸的地方。” “没有住客,这三处院落不上锁吗?”大长公主又问。 “上锁,但钥匙便摆在堂中柜上,我之前看过,看管并不严,不论是店中伙计还是住的时间长的住客,或许都可以动,只是住客想动,麻烦一些罢了,因还要还回去。” “凶犯为何要多此一举?杀人分尸后直接走了便是。” “他若是杀完人便走,真没必要分尸,客栈很快便会知道出事了!住店要出示路引,店家也要填写‘店历’上交府衙,若是快的话,或许他出城没多久便被抓回来也未可知。” “你想问清楚哪处院落是杀人分尸的地方,然后再找线索?”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道:“不仅大雨下的不是时候,那位世子轰走了所有住客更不是时候!”秦无病越说越气: “住客都是先交押金,如此一来,客栈中的住客若是有交足了定金的,失踪了几日也无人知,偏巧世子轰走了所有住客,我就是想核对一下都找不到人!” “你怀疑死者是住客?不是有头吗?让店里伙计辨认一下不行吗?” “无头!其他都在,只是无头!”秦无病说着看向大长公主:“不然,那位世子怎会这般好心叫我来查明此案?你看他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分尸且无头!我从哪下手?” 大长公主皱起眉,看起来是恼了。 林淮忙问:“若是一会儿那几个人不说实话咋办?” 秦无病苦笑道:“即便他们想说实话,这种事顶多能记住手脚这些部位,甚至惊慌失措之下,连这些都会记混。” “那叫他们来还有何用?” “总要问一问,万一有人能记住一些细节呢,这场大雨,把原有的痕迹都冲刷了,那位世子比大雨还厉害,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 第171章 客栈命案(五)三更 果然,不知是真的因为惊慌不记得了,还是受了嘱咐问什么都说不记得了,总之,当初挖出尸块儿的那几名随从,回答的连一个字都不差‘不记得了。’ 秦无病没工夫跟赵光生气,他命福尔摩斯和留下来的衙役分别查验了下三处院落的厨房,厢房,正房,回话说都很干净,没发现任何血迹。 秦无病背着手,看着院中的大雨,沉思片刻道: “我的人不好使,还要麻烦大长公主命人将已经住进前面客栈的世子的人全部集中到堂中,他们的东西也全部集中的堂中,我要挨间查看!” 大长公主看了眼随身的宫女,那名宫女躬身退下。 …… 大长公主的人很好使,很快,赵光的一些随从连同带来的所有物什摆满了前堂。 可秦无病却是气得七窍生烟,赵光之前命人将客栈每一间房,不管住不住,全都细心的擦拭了一遍,秦无病此刻别说找出半滴血迹,便是一根多余的头发怕都是刚落下的。 秦无病冲到坐在堂中发呆的赵光面前,一把揪住赵光的衣领,身后便传来打斗声,秦无病头都没回,狠声道: “若不是知道你并非凶犯,我现在便抓了你!你怎么这么勤快?所有证据都被你清理的干干净净!你既如此爱干净为何还要出门?!” 赵光眼神中逐渐有了惊惧,他不是怕秦无病,而是看到秦无病身后,他的随从想要冲上来,皆被大长公主的人打翻在地。 在粤地,谁人敢如此对他? 长这么大,赵光第一次感觉到了怕,他怕自己不能再回家找娘亲。 秦无病松开惊恐的赵光,回身指着赵光的随从厉声道:“没有找到凶犯之前,你们人人皆有嫌疑!” 老管家忙道:“我们今日才到这里……” “我知道,人不是你们杀的,可你们很有可能是同伙,不然,为何要帮凶犯清理现场?!” 秦无病已经怒到极点了,面目都有些狰狞了,林淮碰了碰郭义低声道:“三弟是真急了。” “是我我也急!”郭义看了眼已经吓傻了的赵光,嫌弃的道:“白白顶着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头衔,没长个有用的脑袋!” “也是,我虽不懂三弟查案子是个啥章程,就好比打仗,要盔甲没有,要刀剑没有,如何杀敌?” 郭义极认同的点头。 秦无病喊了一通后,多少冷静了些,他喘着粗气喊了声福尔摩斯,突然便顿住了。 堂中所有人都看着秦无病。 大长公主穿过层层障碍走到秦无病身旁,低声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凶犯为何要分尸?” 大长公主想了想院中花圃的大小,马上答道:“一个花圃不能埋下整个尸身。” 秦无病又问:“凶犯为何要带走死者头颅?”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秦无病又道: “三处院落肯定有足够的地方埋,而分完尸后,若是想将头颅也埋在院中,必定是第一个埋,不管这起命案起因是谋财还是仇怨,大晚上的,谁愿意旁边放一个脑袋看着自己几个院子的折腾?” “你能确定是晚上?” “白天的可能性太小,这里是客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客人入住,再说白天的时候,店中人流穿梭,即便没人去后院,凶犯想拎着脑袋离开也不易!更何况,真说是白天行凶,凶犯或许真的杀完人便离开了,至少城门是开着的,只要他够快!而晚上行凶,他必须等到天亮才能离开,也才会做的如此细致。” “若是晚上行凶,凶犯肯定是店中伙计?既能拿到后院的钥匙,又能妥善离开。” “可惜,没有伙计离开客栈。” 秦无病沉思着走到客栈门口,他很想抽根烟,哪怕只有一根,上一世遇到棘手的案子,他能一盒盒的抽…… 大长公主跟了过去,站在秦无病身侧,扭脸看着秦无病,等着回答。 秦无病望着门外的大雨,深吸一口气道: “有几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像你说的凶犯是店里伙计,死者可能是住客,这种情况很大可能是谋财,还有一种可能,凶犯是店伙计,死者也是店伙计,客栈老板说了谎,但不论是前一种谋财,还是后一种店伙计杀人,都没道理留着头颅。” “还有一种可能凶犯和死者均是住客,因凶犯是常住客,有机会知道后院的钥匙摆放在哪,便有了下手的机会,若是这种可能,杀人的动机一是谋财,二是仇杀!” “啥叫动鸡?动鸭不?”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秦无病全当没有听到,仍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 “我刚才说了,若是谋财,完全没道理拿走头颅,更不存在怕人发现,认出死者的顾虑,凶犯埋尸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人发现这是其一,其二,不管死者是谁,如果没有那位世子的出现,早晚暴露出来,这不是拎不拎走头颅能解决的,其三,死者家属过段时间必定会报案,能住在这家客栈的,都不是普通百姓,又有路引为证,查到这里不难,到时也会暴露。” 大长公主接口道: “有道理!如果没人轰走住客,这场大雨或许便将院中的一些尸块儿冲了出来,那时衙役接到报案,只需核对人数,便能知道谁不见了。” “即便没有大雨,死者若是住客,到了该补交房钱的时候,店家也会知晓,只需等到有人住到院中,闻到尸臭,或者侍弄花圃的人发现了尸骨,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长公主频频点头,老和尚听不懂,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 “所以,我觉得这是一起仇杀!凶犯需要带走头颅!带回去给谁看也好,去谁坟前祭奠也罢,这才算报了仇!凶犯不可能在房间杀人后转到后院去分尸,他扛着尸体太容易被人发现了,那便极有可能是他约了死者到后院,你看,只从这一点上想,伙计谋财杀害住客便不成立了。” 大长公主点头。 “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 第172章 客栈命案(六)一更 大长公主眨着大眼睛又点头,随后才道: “这家客栈算是金陵城中比较好的客栈了,住客非富即贵,伙计平日里见过的有钱人应该不少,怎会突然见财起意?再说,一个店伙计怎会入得了住客的眼,还答应跟他去后院?” 秦无病欣赏的看着大长公主,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大长公主也看着秦无病,满眼的得意,秦无病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大长公主的鼻尖,宠溺的夸道:“聪明!” 大长公主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赶紧面向门外的大雨,深呼吸。 秦无病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说他脑子没给指令,这只手属于违规操作。 “你,你放肆!”赵光不合时宜的喊声打破了俩人这一刻的不知所措。 “关你屁事!”老和尚抓起桌上堆放的一个小盒子朝赵光扔去,好在赵光身边的随从利落接住。 秦无病只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看了一眼大长公主道:“来,你跟我去试一试,凶犯是如何杀人分尸,最终还能锁上院门,拎着头颅回去房间的。” 大长公主也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赶紧跟上,边走边问:“凶犯事前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他总不能一手拎着血淋淋的人头直接回房?” 赵光本来起身也想跟上的,听到‘血淋淋’三字后,又坐了回去。 秦无病答道:“不管他用什么装着人头,有血迹滴落是必然的,别忘了,他不仅要带走死者头颅,还要带走死者衣物,再加上凶器,这一路走来想不留下痕迹很难,但是,唉,毁坏证物理应也是罪,可他是世子……” “你别气,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收拾了他,证据也出不来,你还是少招惹他,我听王爷的意思,定国公世袭到这一代不容易,皇上肯定想留着,面儿上也好看。” “哼,那也得看是不是好看!就这样一个世子,在粤地指不定如何纨绔!我已命人给皇上写信了,将他在这胡闹的事都说了,不然他们定会恶人先告状!”大长公主说着,突然低声道:“皇上不是太后带大的,别听七叔说,其实他们母子只是面上合,皇上心里可烦死太后了,什么都想管……” 秦无病赶紧捂住大长公主的嘴:“说了多少遍,有些话憋在心里别说出来。” 大长公主挣脱开秦无病的魔爪,气鼓鼓的道:“我这不是只跟你说嘛!” 秦无病四下看了看。 “放心,除了我的人没人能近身!” 秦无病接过宫女手中的油纸伞,讨好的道:“咱不管他们的家务事,咱也不仗着皇上对咱多好便不知深浅,以后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大长公主听着这叫一个受用,频频点头。 …… 秦无病带着大长公主没有去摆着尸块儿的院子,三处院落布局一模一样,他怕大长公主害怕,用另一处院子也是一样的。 俩人站到正房的房檐下,秦无病指着被翻动的乱七八糟的花圃说:“世子的人翻了一遍,众衙役又翻了一遍,其实凶犯埋得并不深。” “他也会怕?” “那是自然,所以沿路一定留有血迹,黑灯瞎火的,他不可能考虑的那么周全。假设他是在这个院子行凶的,首先他要先一步到这个院子,打开院门,将各种工具放好,还要提前将那两处院门的门锁打开,然后站在院门口等着死者前来赴约。” “先假定是晚上作案,夜深人静的,这三处院落虽跟前面的客房不挨着,但若是有撕喊声,一定会被人听到,所以我推测凶犯要么有一刀致命的本事,要么是从身后突然出手,将死者勒死,不管哪一种,凶犯都必须具备比死者强壮,身手也比死者好的条件,年龄当是壮年,身高不会矮。” “死者倒地之后,凶犯若是马上开始分尸,便说明他之前到过这几处院子,早就想好要这么干,他若是没有马上分尸,而是看了看花圃发现埋不下才想到分尸……我觉着不会,至少他一早便想好要割下头颅!头颅是他定要带走的,至于分尸,只从他拿走了三处院落的钥匙看,也应是提前想好的,所以,他必定带了能斩断骨头的利器。” 大长公主只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着,她好像知道秦无病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在哪分尸呢?分尸过程必定会有大量鲜血流出,他就不怕转日便被人发现?他不怕,因他转日一早便会带着仇人的头颅离开,而那些血会变成黑褐色凝固在石板上……” 说到这里,秦无病停住了,他盯着院门口,想象着那晚凶犯杀人分尸后,拎着装着头颅的袋子,昂首挺胸的走出院落…… “钥匙!门锁!”秦无病嘟囔了一句,马上喊道:“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四人等在院门口,这时赶紧现身。 “让客栈老板送几坛烈酒过来,多少银子你们付了,还有一些白布,三处院落的钥匙,住客登记的账簿一并带来!越快越好!” 福尔摩斯四人声都没吭便不见了。 大长公主忙问:“你找到眉目了?” 秦无病笑了笑道:“只能说找到了方向,先看看,若是对的上便算是有眉目了。” 大长公主眉目间即刻充满了期待,眼睛放出灼灼的光。 …… 福尔摩斯很快便带着秦无病要的东西,还有客栈老板来到院落,郑拓留下的衙役听见动静也跟了过来,等着秦无病分配工作。 老和尚等得心焦,拽着林淮和郭义也到了院子里。 秦无病命衙役办出一张桌子,小福将门锁与钥匙放在桌子上,秦无病让小尔在一块白布上倒上烈酒,注意擦拭钥匙和门锁,任何缝隙都不能落下。 小尔仔细的擦拭着,白布上除了黑色的污渍,再没其他。 “你小子是不是让那小子传染了?跑这爱干净来了?”老和尚忍不住嚷嚷的问。 秦无病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他扭脸对客栈老板道:“将客栈内所有刀具,铲子锄头之类的工具统统拿到这个院子来。” 客栈老板点头称是,几名衙役随着他出了院子。 第173章 客栈命案(七)二更 几人等在屋檐下,老和尚的嘴便开始不停的叨叨,也没人理他。 没过多一会儿,几名衙役便带着那些工具回来了。 客栈老板介绍说,三处院落除了动不了的家具床榻,其他东西都是有客人入住后,成套的往里搬的,比如茶壶茶杯,床上被褥,厨房里用的一应物什等等,一是怕没人住的时候放脏了,二是能租住整套院落的住户往往不用客栈里的东西,搬来搬去很是麻烦,他便准备好成套的用具,若是住客用,便一股脑都搬来,不用就留在库房,平日里也方便院落的清洁打理。 秦无病对客栈老板的介绍并无兴趣,他又不瞎。 秦无病让福尔摩斯四人一人拿一块儿倒了白酒的白布,分别开始擦拭刀具,铲子,锄头…… 先是擦拭刀具的白布上开始有血红色,没过多久,擦拭一把铲子的白布也出现了血红色…… 老和尚惊了,只见他指着白布上的血红啊啊的叫了两声,将眼睛瞪到最大看着秦无病,想听秦无病解释一下为什么。 没用秦无病解释,林淮先开口道: “这并不稀奇,我们在军营中偷着喝酒,想起来了边喝边会擦试一下自己的兵刃,经常会这样,干涸的血迹碰上酒便会现出原色。” 大长公主像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惊讶,反倒是在深思。 “想出来了吗?”秦无病笑呵呵的问。 大长公主摇摇头。 “凶犯在杀人分尸前可能已经将另外两处的院落打开了,那么,埋尸之后,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是否还要将院门锁上,将钥匙放回原处?” 大长公主眼睛一亮,原地蹦了一下,兴奋的道:“可钥匙和门锁上没有血迹!有人在帮凶犯!” 秦无病欣慰的点点头,突然收起笑脸对几名衙役道:“速将客栈之中所有伙计,账房,厨师全部带到此处!” 几名衙役领命跟着颤颤巍巍的客栈老板走了。 “福尔摩斯!你四人带着烈酒白布,去前面的客房,逐一擦拭,家具的边边角角更别放过,擦出血迹了,记住房间,即可来报!” 福尔摩斯四人赶紧抱着酒拿着白布也走了。 林淮看了眼郭义低声道:“三弟真的神了,这是知道凶犯是谁了。” 老和尚一听,直接冲进雨中奔着院门口跑去,边跑边喊: “我得让那小子知道,即便是天黑前查明这个案子,我侄女婿也能做到!就算他把这座客栈拆了……” 后面的话已然是听不清楚了,但秦无病也能猜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大长公主到:“想着回驿馆给你七叔弄些姜汤,这把岁数了还淋雨,真是!”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露出两个梨涡,秦无病又有些看痴了。 …… 客栈的伙计,厨师,账房,一共十几个人挤在屋檐下。 “哪个是新来的伙计?”秦无病问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先是一愣,他不知道这位不知是什么官的大人,居然知道店里有新来的伙计。 客栈老板指了指站在最后的年轻人。 “上前来!”秦无病背着手,冷声道。 年轻人显然吓得不轻,只见他面色苍白至极,浑身颤抖,磨磨蹭蹭的往前挪,外侧的肩膀被房檐滴落的雨滴淋了,像是都没有感觉。 “来人!”秦无病爆喝一声。 年轻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到地上。 大长公主惊愕的看了眼年轻人,忙低声问:“你怎知是他?” 秦无病耐心解释道: “刚才我在想凶犯杀人分尸后离开的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你想,他分尸埋尸之后,要带走头颅,要带走死者的衣物,要带走挖地的铲子,要带走他带来的东西,还要将三处院门重新锁上,还要将三把钥匙偷偷放回到柜上……他如何忙乎的过来?” 大长公主想了想道:“即便半夜三更也有被人看到的可能,所以他必须快,没人帮他快不起来。” “我想过凶犯是两个人,但如果都是住客的话,偷钥匙和事后将钥匙放回柜上这个事,依旧是难题,但不是没可能,可还有另一个可能,客栈中的伙计是同伙,这样一来,凶犯无需考虑其他,只是杀人分尸埋尸即可,完事之后,带着头颅回房间,转日早晨早早结账离开出城,更是稳妥!” 大长公主点头道: “所以你试一试这几把钥匙和门锁,若是凶犯锁门,必定会留下血迹,若是没有,便是有客栈伙计参与其中。” “你刚才也说了,这家客栈接待的住客非富即贵,客栈伙计见多了富人,想要见财起意比较难,除非是新来的伙计,还有一种可能,伙计跟凶犯本就一伙的,成心到客栈中做伙计,等的就是报仇的这一日,若是这样,更会是新来的伙计,但……这名伙计没有跟着离开,说不太通。” “问一问便知道究竟是哪种可能了。”大长公主说着看向地上的年轻人。 …… 客栈堂内,秦无病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福尔摩斯找到了一间带血迹的房间,倒不是赵光的下人打扫擦拭的不干净,而是家具缝隙太多,清水擦拭和烈酒还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是已经干掉的血迹,跟家具混为一色,不易辨别出来,没有擦到也属正常。 秦无病能理解赵光命人打扫擦拭厨房,但是想不明白的是,赵光本打算住到后面的院子里的,前面这些客房他又不住,还命人全部打扫擦拭,这种洁癖是否已近病态? 同时,秦无病觉得那些随从在擦拭的时候,一定擦到过血迹,但是他们都没有吭声,为何?怕是一天擦了两家客栈,实在不想再擦第三家了。 可院子里的臭味掩盖不掉,挖出尸块儿更不敢隐瞒,这些随从也是无奈的很。 既查出哪间房间有血迹,再查登记的账簿便知道是谁曾住过那间房,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此人在前天一大早结清了账,离开了客栈。 第174章 客栈命案(八)一更 而那位新来的伙计,没用秦无病多费口舌,只说了两句: “直接带去府衙,严刑拷问!” “搜他所住之处,包括店内的和店外家中,必有些来路不明的银两!” 年轻人便哭天抢地的招供了,他只是收了银子,按说好的时间打开院门,放了一把铲子在最后一个院子里,再按说好的时间去拿走铲子,清扫院落,锁上院门,清扫楼梯,事前真的不知道给他银子的那人要做什么,事后清扫的时候看到血迹,才猜测或许是杀了人,这几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 秦无病是信的,他让衙役先将年轻人在店内看管起来,好方便一会儿他问话。 秦无病之所以没有着急审问年轻人,是觉得年轻人知道的凶犯信息不会比登记簿上多多少,而登记簿上也是按照路引上面的信息填写,姓名,相貌特征,籍贯,去向,缘由,去期,归期,所带物品…… 秦无病只问了下其他伙计凶犯的相貌特征,便知道这张路引不是凶犯的。 客栈老板很是忐忑,平日里他们很少遇到这种事,毕竟沿途有巡检司,过城门也要检,他们便没去注意这些。 秦无病也没有斥责谁,眼下也不是斥责的时候,凶犯极有可能手中有两张路引,路上和进城门的时候自然是用自己的,到了客栈便用他人的。 路引的重要性,秦无病是知道的,他虽没出过门,但家中做生意,最常办的便是路引,离家二百里地以上的就要路引,既要花银子到衙门口办理,还需在填写的时限内回来撤销,再出门再办理,若是丢失,可不仅仅是补办那么简单,还要遭受一些刑罚,而凶犯能用不是自己的路引,可见早有预谋! 可死者是谁?若是能知道死者是谁,根据二人有仇怨,只要能找到死者家人,或许一问便知!可偏偏有世子的慷慨霸道在前,大手一挥,所以人住宿的押金只需找他的人来要便可,连账簿都不对一下,住店的人有的本身便是富商,怎会在意这些银两,只知招惹不起,收拾一下便走了,真正要了赔偿银子的没有几个,如何核对哪间房的住客究竟是走了还是彻底的走了? 但秦无病的心情依旧很舒坦,堂中堆放的物什在老和尚的督促下又被搬回了客房,秦无病笑嘻嘻的告诉赵光:“你,必须住在这里,不然便痛快的回去粤地!” 别说让赵光住下,这堂内的所有人,谁愿意住?又不是没有别的住处。 赵光的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的道:“查明此案,你算查明吗?连死者是谁都没查出来,凶犯也没抓住,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和尚刚一起身,赵光赶忙闭嘴。 “咋就不长记性呢?你带了多少衣裳?我这一天让你换了七八件了?还想接着换?” 林淮接着老和尚的话也说道: “定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输不起那便认个怂,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回粤地去,我要是你,真没脸在这待着。” 郭义也说道: “我劝你趁早别再打案子的主意,你把整个客栈一通收拾,我都怀疑你是成心的,但我三弟照样能找出凶手!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还有个台阶下,抱个拳认个输,输了面子没输里子,这要是等凶犯抓捕归案,你到时还要如何?除了显得你小气,不像个男人,再无其他了?” 赵光眼下最听不得不像男人这样的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站起身挺直了脊梁高声道:“我便住在这家客栈,等着凶犯被抓捕归案,到时再说谁输谁赢!” “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秦无病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问。 “凶犯若是你说的那人,我便即刻回粤地,若不是,”赵光看了眼大长公主,鼓起勇气道:“你便离大长公主远点。” “掌嘴!”大长公主冷着脸说了两个字。 ‘啪!’的一声,赵光连人都没看清,左脸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登时便红了。 “若有下次,掌嘴十下!”大长公主站起身:“我说过,你若做定国公,便可以没有定国公!再敢妄议本公主,我便让你即刻变庶民!得空去看看庶民都住在什么地方,平日里穿什么,吃什么,你可受得了?!” 赵光的眼睛和嘴都张到最大,看着大长公主说完被几人护着出了客栈的大门,他才想起来摸摸自己的脸。 老和尚坏笑道:“想哭便哭,一般孩子挨打了都哭。” 秦无病也站起身,倒没有奚落赵光,而是严肃的道: “你能住下,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但你的劲儿使错了地儿!这起案子不会有别的可能,找店伙计开门的人和房间里有血迹的人是一个人,退一万步说,这个人也是参与者,找到他便等于找到了真凶!输,你肯定是输定了,你执着的,跟你毫无关系,何苦呢?” 秦无病说完,没等赵光开口,扭头对小福说:“去看看衙门里来画像的画完了没有,我还有话要问店伙计。” 赵光还要理论,被旁边的老管家拽住,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老管家被人搀扶着起身朝老和尚行礼,替自家世子辩解道:“世子……” “滚!”老和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老管家即刻收声,却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无病,扭头示意随从将他抱起,可没想到秦无病不干了。 “你瞪谁呢?平日里欺软怕硬的习惯了是?”秦无病几步走到老管家身旁厉声质问道。 老管家愣住了,他以为秦无病也只能像他一样,受着!别管背后是谁,老管家觉着现阶段秦无病跟他一样,都是办差的下人,而秦无病也不过是一个小捕快而已!这里其他人欺负不得,还不能欺负一下小捕快?别人收拾不了,还收拾不了一个小捕快? “走,跟我去襄王爷面前说道说道,我看看你哪来的底气跟我没完没了!”秦无病说着,拉着老管家的胳膊就往门外走,老管家双腿无力,就势倒在地上,秦无病也不知哪来的邪火,竟拽着老管家的衣领往门外拖。 第175章 客栈命案(九)二更 赵光的随从再一次被大长公主留下的人打趴下了,赵光怒不可遏,大吼了一声:“秦无病你放肆!” “他放肆的时候你怎么不管?非得麻烦我出手?你不用客气,这个忙我能帮!”秦无病冷着脸说完,继续拖着老管家朝门口走。 老管家怎肯轻易让秦无病拖走,又见自家主子替自己撑腰了,便喊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大长公主……哎呦。” 老和尚飞起一脚踹在老管家屁股上,嚷嚷道:“最看不上你们这些下人的嘴脸,仗着自己主子有点头脸,便觉着自己高别人一等,随意的欺负人!你个老驴粪球!你除了像狗一样的伺候自己主子,还有什么能耐?你还有脸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这一路不知立下多少功,比你们定国公府只知道借祖宗的光吃喝拉撒,作威作福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老和尚蹦着高的嚷嚷着,老管家脑子倒是被老和尚骂的清醒了,他身后只有一个被这些人看不上的定国公府,而那个小捕快身后是…… 林淮在老和尚伸出那一脚的时候,人也冲到前面,只是脚没老和尚伸的快。 林淮也很气愤,但他关注的点与老和尚不同,他趁老和尚骂完休息的空档接口道: “你个老东西听好了,妄想大长公主的人是你们家世子!还能不能要点脸?就算眼睛是瞎的,这一下午也看出来了?人家俩人是两情相悦,你们想干啥?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女人脸便谁见都得爱?以为自己在家被宠上了天,出门在外遍地都是娘亲?都该宠着你,惯着你?” “定国公怎么敢将你们放出来!”郭义紧跟一句。 老和尚插着腰气哼哼的接口道: “不就是仗着太后撑腰吗?便觉得这世上没有你们做不成的事儿了?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你们试试,看看最后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把定国公搭进去了!转告太后,就说是我这个七叔说的,敢插手玉儿的婚事,我便敢杀了这小子,让他老赵家没了这根独苗!” “定国公府是不是也有庶出的儿子?”林淮问。 “应该有!”郭义答。 老和尚大手一挥:“那便让庶出的儿子继承爵位!” 赵光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随从们惊慌失措,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齐齐看向趴在地上,单手捂着屁股的老管家。 秦无病松开手,纳闷的看向那些随从问:“怎么着?你们还不能随便碰他?他嫌你们脏?” 有个随从诚恳的点点头。 “那便让他死这!定国公府又不是没有庶出的儿子!”老和尚嚷嚷道:“到时只要皇上同意,定国公一样能世袭。” 赵光依旧没有动静。 秦无病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有很多病可能会引起年轻人猝死,他可不希望这位干净的世子死在他的面前,有些事便真的说不清了。 秦无病大步走到赵光身前,蹲下身子先把了一下脉,又翻了翻眼皮。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你还懂这个?咋样?他是不是个女的?” “他这毛病好治,取些大粪来,让他闻一下,马上便能醒。”林淮凑过来说。 “不可,不可呀!”老管家喊的声嘶力竭。 两名随从跑过去将老管家搀扶起来,老管家哀求道:“世子清醒之后若是知道……便活不成了!” “这么严重?我不信!快去取些粪来!”老和尚跃跃欲试的。 老管家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赵光哎呦了一声醒了,是让秦无病掐醒的。 秦无病站起身,嘟囔了一句:“这块儿地方刚才堆放杂物后,可没人清扫。” 赵光腾的便站了起来。 秦无病见小福带着几名店伙计等在柜上,便扭头对赵光道: “你赶紧和你那个狗头管家关起门来商量下如何收拾我,堂中这些人,除了我,你谁也动不了,那便试试能不能动我,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大长公主不是看不上你,是看不起你!有没有我,一样没你的事!” 秦无病说着指了指老管家,又指了指赵光那些随从道:“轮到他们也未必轮得上你!就你这样的,怎么说呢?不是个正常人!” 秦无病说完便朝柜上走去,他还要问些话,好判断凶犯有可能去了哪里。 赵光听完秦无病的话,身子又晃了晃,之前大长公主说他不是男人,刚刚又被说连正常人都算不得,赵光的内心一阵翻江倒海,自然有些站不住。 赵光这一晃,吓得随从们不是上前搀扶,而是让开一条倒下的路。 老管家也很无奈,国公府所有下人可以不知道别的规矩,但是有一个规矩必须知晓并且严格执行,那就是没得世子允许,谁也不许碰世子的东西,更别说碰世子这个人了,下人们都知道,曾经有个大门口的侍卫在世子过门槛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双手便被砍掉了…… 那夜秦无病初次见赵光的时候,有两人搀扶在旁,那二人可是当着赵光的面洗干净双手,又换上赵光指定的长衫,这才能搀扶在侧,如今堂中这些人,方方面面都不达标,谁敢上前? 老管家此时可不敢再对秦无病有轻视之心,赶忙示意赵光回屋再说! 赵光这个时候也忘了命人先去清扫擦拭,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跟老管家去了老管家之前休息的房间。 …… 秦无病见赵光的人都撤走了,忙招呼客栈的伙计到堂中来,他想坐下来细细问一问。 恰在此时,郑拓进门。 “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郑拓先是抱怨了一句,随后朝秦无病抱拳道:“秦捕快当真是神勇,这么快便将一起无头分尸案查明,郑某佩服之至!”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郑大人先别夸,凶犯在逃便不算查明此案,凶犯画像已经画出来了,我再仔细问问凶犯住店时的日常,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端倪,尽快将凶犯抓捕归案。” 郑拓赶紧坐到秦无病身旁,认真的听着。 第176章 客栈命案(十)一更 “凶犯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与路引上描述的年过四旬体态发福,有些出入,我说的可对?” “是!” “可有口音?” “听不出来。” “他在客栈住了十七天,平日里做些什么?” “他偶尔也会出去逛逛,但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堂中叫上一壶酒,两个菜,一坐便是一下午。” “你们可有与他闲谈过?” “他好像不太善交谈,我们几人私下还说过,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知道他这生意是怎么做的。” “他每日点的菜品可是你们推荐的,金陵特有的,客栈中拿手的菜?” 几个伙计都认真想了想,这才逐一答道; “他好像点的都是肉菜。” “他尤其喜欢吃酱肘子。” “还有熏鸡,红烧猪蹄!” …… 秦无病认真听完,又问:“他喝什么酒?” “他只喝梧州老窖,我跟他提过好几次我们的金陵醉,他都不要。” “可有人来客栈找过他?” 几人摇头。 “前几天,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有变化?” 几人又低头想了想,俱是摇头。 “他可曾找过你们,提出给银子帮忙的事?” 几人想都没想,赶忙摇头。 秦无病点了点头便说让他们先下去,有事再找他们,又让人将那名帮着开门锁门的年轻伙计叫来。 郑拓一直没有吭声,他好像从秦无病的问话中听出了一些问题,又好像没有,索性接着听。 年轻的伙计基本上是被拖上来的,没人动过刑,秦无病让人看管住他,这段时间他坐在地上,越想越怕,真说让他站起来走两步的时候,已是被自己吓得没了这个能力。 秦无病看着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冷哼了一声问: “叫什么名字?” “赵,赵大。” “现在知道怕了?收银子的时候怎么想的?” “大人,我家中弟妹甚多,爹娘又卧病在床,我,我也是没办法啊!”赵大声泪俱下。 “你现在哭没用,我问,你据实回答,若是能帮我们抓到凶犯,也算立功,到时我自会帮你说情,或许能减轻刑罚。” 赵大赶紧跪地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脑门一片淤青。 “那人知道你是新来的伙计?”秦无病叹了口气问。 赵大点头道: “有一日我给他上菜,不小心将菜汁撒在他身上,他便问了一句‘新来的?’,我连连陪不是,说自己新来的,请他多包涵……” “那一日他是不是刚住进来?” 赵大想了想道:“差不多是刚住进来那两日。” “自那日之后,他每日都会与你说几句话,没用几日便知道了你家中的情况,却只字不提自己,我说的可对?” 赵大忙道:“大人就像是亲眼得见!” “这时候还不忘拍马屁!”老和尚嚷嚷一句又问:“你家里多少弟妹?” “七个。” “都活下来了?” “死了仨,还剩七个。”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马上伸手捂嘴。 “他与你交谈算是最多的,你现在仔细想一想,他可有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地方?”秦无病又问。 赵大跪在那里仔细的想着。 秦无病也不打扰,静静的等着。 “他左手臂上有刀疤算不算?”赵大期许抬头望向秦无病。 “哦?你是如何看到的?”秦无病身子前探。 “就是,就是那晚他让我帮他开院门,我打开院门之后,见过他,他让我一个时辰后过来清理三处院落,然后锁上院门,我记得当时他双臂的袖子是挽到胳膊肘的,虽然天黑,还是能看到左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你怎知是刀疤?” “我腿上也有,是镰刀割的,就长那样。” “可还记得当时他手里拎了什么?” 赵大想了想道:“他不是拎着,是,是抓着,看不清,右手抓着个什么袋子,天黑看不清,左手空着,我能看到刀疤是因他抬左手又给了我几两碎银。” “他一共给了你几次银子?” “两次,一次是跟我说偷钥匙这事儿的时候,哦,对了,他跟我说若是我不帮他,全家可能都要死,帮他不仅有银子,还不会有事。” “他跟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眼神很凶,你真的怕了?” 赵大狠狠点头。 “他是如何跟你说他要干什么的?” “没说,我追问过,他说知道了就是死,只让我把他要我做的做好,还说若是我嘴不严说给别人听了,到时没人能找到他,便是我自己扛下罪名。” “那晚,你有没有见过别人,哪怕是背影?” 赵大摇头道:“我开完院门,他便让我回去,不许出来,一个时辰之后再出来。” “你收拾院子的时候,可发现了什么?” “那时已是后半夜,我不敢点灯,一片黑乎乎,我只是将青石板路上的泥土扫了扫,归拢到花圃那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又很害怕,便匆匆锁了院门回到堂中,清扫楼梯的时候,看到了,血,我便开始害怕了。” “你多久回一次家?” “一个月回去住一天。” “那晚跟你在店中住一屋的伙计没有发现你出去?” “那晚我在柜上当值。” 秦无病眼中精光一闪,忙问:“你多久轮到一次上夜班?不是,轮到你晚上当值?” “七日。”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道:“查他两次当值中间入住,到今日世子到之前没有结账的住客!” 堂中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看着激动的秦无病,不知道他激动什么。 秦无病解释道:“凶犯只有在赵大当值那晚才能动手,上一次赵大当值,凶犯是住在客栈的……” “但死者还没到!”郑拓也激动的开口道。 秦无病点头: “凶犯一直在等死者,死者住店后赶上赵大当值,凶犯必定会动手,既是有仇,在准备好的情况下,又怎会让他多活一天!查那几日住店的住客有多少,再逐一排除,不管是凶犯还是死者,确定谁的身份都可。” 郑拓示意几名衙役马上去查登记簿。 第177章 客栈命案(十一)二更 秦无病又对郑拓道: “郑大人,这位凶犯怕不是普通百姓,很有可能是梧州附近的山匪,梧州府尹是我浩南哥,只需将凶犯特征说与他知,不用,我来写这封信,我知道怎么写,现在便写,写完后麻烦郑大人速速送到梧州,福尔摩斯!笔墨伺候!” 郑拓想不通秦无病是从何处有了这个判断,但还是明白了这位小捕快要写封书信告知梧州府尹,帮着缉拿凶犯,郑拓想问些问题,又有些不好开口,只得应是,想着找机会好好问问。 这边秦无病摩拳擦掌,等福尔摩斯准备妥当,秦无病看着蘸着墨汁的毛笔,这才想起来在这里自己算是个文盲。 他看了眼林淮,林淮向后退了一步,郭义仗义的上前道:“三弟今日累了,写信这种事便让二哥代劳!你说,我写!” 秦无病感动的拱了拱手,对郭义低声道:“二哥以后有事,我定会赴汤蹈火……” “你放心,这次回京后打死我,我都不会再出来!你没机会赴汤蹈火。” “那可不一定。”秦无病坏笑着说:“万一嫂子跟二哥怄气,或者后院争风吃醋的,让二哥不愿回家……” “你这封信还写不写了?” “写!二哥定会跟嫂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郭义笑呵呵的坐好,拿起笔,等着秦无病开口。 林淮凑上来低声对秦无病道:“大哥的字,委实见不得人!”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道:“明白!我也一样。” “你哪一样?人家林家老四会写,只是写的难看,你会写吗?”老和尚也凑了过来。 身边这些人都知道秦无病不太认字,更别说写了,可郑拓与堂中其他人并不知晓,尤其是赵光,谁知道赵光的那些随从什么时候到堂中溜达,所以秦无病觉得这点面子要留着,郭义也很配合,只老和尚的脑子比较奇特,有时候分不清跟谁一伙儿。 “二哥稍等,我需等查出那七日中入住之人,筛出可能是死者的人来,才好写这封信。” 郑拓一听赶紧命人去催促。 老和尚见秦无病没理他,有些气恼,他扒拉了一下秦无病命令道:“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老和尚,想着若他不是这个身份,只凭这张嘴是不是早就被打死了,可转念一想,他要不是这个身份,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性子。 秦无病搂着老和尚的肩膀低声道: “如果都是自己人,你如何嘲讽我都可,玩笑嘛,我也经常不给你留面子,但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跟我站在一边?你这般说出我的弱处,若是被那个世子知道了,或者被散了出去,将来到了京城,人人见我都是讽刺挖苦,你是不是又要恼?何必呢?是不是,你要学会分清场合……” “将刚刚听到我说话的都杀了!”老和尚认真的说。 “你一个出家人动不动便打啊杀啊的,不好!要慈悲为怀……”秦无病正说着,看到有衙役拿着登记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即刻收声,迎了上去。 “如何?人数理应不多。”秦无病期待的问。 那名衙役点头道:“七日中住宿的人倒是不少,但到今日没有结账离开的,只有三位。” 衙役说着便举起登记簿要给秦无病看,秦无病没看,反倒喊了一声店伙计。 几名店伙计赶紧跑过来。 “你们看看这三个人可有你们认识的?我的意思是,这三位中有没有一个是只要到金陵便会住你们客栈的?” 一名伙计看都没看登记簿便道:“有一位,叫钱有钱,是位粮商,一年要来两次金陵,这个时候,还有年底的时候,次次都是住在我们客栈,已有五六年了。” “哪里人?” “他是顺安县人,好像是离京城不太远,但他在梧州城有个外室,去年来店里的时候还跟我们吹嘘他将梧州府红秀院的头牌收了房,但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便偷偷养在梧州。” 老和尚听着听着突然问秦无病:“你怎知他们认得其中一人?” “你看凶犯的行迹,像不像是在等死者来?他如何知晓死者必定会住在这家客栈?”秦无病反问。 “或许是他打听到的……” “打听到什么?打听到死者要来金陵,会住在这里?死者都还没动身呢,他提前十多天等在这里不怕死者临时改主意?除非死者这一趟是势在必行,住在这家客栈也是板上钉钉!” 老和尚还要再问,秦无病忙说:“你等我写完这封信,再细细为你解说。” “浩南兄亲启,”秦无病没等老和尚开口,紧跟着便开始了。 “……凶犯杀人时死者未发出任何动静,尸体被分成十余块儿,劈砍之力凶猛,手段极是残忍,可见凶犯不畏血腥,无视人命,且与死者有深仇大恨!” “凶犯喝酒只喝梧州老窖,喜肉,十几日吃不腻,多银,定金一下交出去五十两,另给帮手二十余两,可见平日里手中有银子,却吃不到好的,用的他人路引登记住店,这份路引上写明的路径是淮水县到金陵,途径梧州,我觉着路引的主人怕是已经死在凶犯刀下。” “再说死者,按照推断应是叫钱有钱的粮商,在梧州养了外室,他自己吹牛说是梧州红秀院的头牌,此事还需浩南哥查明,钱有钱是否未归家,平日里与谁有仇怨,他这个外室是否真的出身青楼,梧州城外可有山匪……” “有!我不就命人杀了十名山匪!” 老和尚随意的插了一句,秦无病脑子里的线路一下就断了,他使劲搓了搓脸,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他狠狠的对老和尚道:“下次我再办案,不许你跟着!” 老和尚双眉一挑:“谁能拦住爷爷?” “我会跟大长公主说!” 老和尚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秦无病又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原来的思路了,只好叹了一口气道:“随信附上凶犯的画像,有劳浩南哥细细查明,此致敬礼!” “什么玩意?敬啥?”老和尚又忍不住了。 …… 第178章 担心的事 郑拓命人连夜将信和画像送去梧州城,客栈因为住着赵光,也省去了查封,但郑拓依然命人前后把守。 尸块儿不好留在客栈陪赵光,连同赵大一并带回府衙了,临走时,秦无病问清楚了赵大家的住址,答应赵大会对其家人照顾一二。 赵大的家在金陵城外十几里的河下村,秦无病怕自己忘了,嘱咐小福明日去赵大家看看,留些银两。 等秦无病他们回到驿馆已是戌时末,可王爷的房间还点着灯,秦无病一看领导没休息,他也别偷懒了,今日的工作今日毕,先汇报了。 其他人可没有这个顾虑,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了。 秦无病进屋的时候,襄王爷在看地图,大长公主坐在一旁,俩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想着外面依旧没有停歇的大雨,秦无病开口问道:“可是有地方已经受了水灾?” “九哥接到消息,金陵是昨夜才开始下,很多地方已经连着下了三日,有些村子已经淹了,好在人都提前撤出来了。”大长公主面带忧色的说。 襄王爷却道: “从漕帮带回来的人中,有个叫贾有才的招供,他们算着,一旦暴雨连天,河道告急,朝廷一定会征召民众上堤护堤,他们准备一方面鼓动百姓激起民怨,一方面,他们认为这次水灾必不会小,只征召普通民众怕是不够用,定会连乡绅,有功名的学子都会用上,这便会让这些免徭役的人心生不满,贾有才便负责找好这些人,先一步把火拱起来。” 秦无病有些不解: “这些人为何要恼火?我不明白,抗洪抢险不是人人有责吗?既是考取功名的学子,那便更应该明白匹夫有责……” “有些人明白这个道理并非因为读过书,有些人读过书也未必会明白,他们要的是身份,不然十年寒窗岂不是白辛苦了?读书人的命自然是比那些征召上来的民夫金贵多了!” 秦无病冷哼一声道:“到时这些肚子里有文章的人可比那些普通百姓难应对。” 襄王爷点点头,看了眼秦无病问: “若换作是你,之前的诸多安排都用不上了,你一心想做的事可还会继续?” 秦无病皱眉想了想道: “这事儿可不能仅仅换位思考,若是换位,我是皇亲,自是逍遥的过活,怎会生出这种心思!但是若是从他们一贯的做法看,蛰伏了这么多年,手已经伸出去那么长,王爷请想,他们即便能通过河道疏于维护断定今年必定有水涝之灾,那如何断定一旦灾起,朝廷会征召乡绅和有功名在身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衙门口里有他们的人,许氏之前交代的那几人,在衙门口官职都不大,却能起到这种作用,献计嘛,上封一听能解决燃眉之急必然应允。” 襄王爷笑呵呵的点头,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他们究竟安排多少这种‘卒’,怕是少不了,他们一年不动便要用银子或者其他方法维系着这些人,年头越长,淅川那边耗不起,这些‘卒’也等不起,说到这我挺纳闷的,淅川那边是挖到矿了吗?这些年皇上没将他的财路断了?” “我之前说过,三叔当年有不少人追随,钱财嘛,一开始自然是少不了,但你说的对,他们耗不起!” 秦无病坐得有些累,便靠在椅子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说:“君臣相疑,父子相疑,兄弟相疑,非社稷之福……” 大长公主起身,一脚踹在秦无病还在抖动的脚上。 秦无病立即坐好。 襄王爷笑道:“他累了一天了,你莫管他!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秦无病忙说:“我没大没小惯了,一时改不掉,慢慢来。” 没等大长公主说话,襄王爷道:“不用改!只记得将来在皇上面前收敛些便可,我这里不用。” 大长公主忙解释:“我不是嫌他没规矩,是他抖腿抖得我心烦。” “你之前整出来的那种红缨枪,皇上可是说了要花银子多做一些出来?”襄王爷突然问道。 大长公主点头道: “皇上是这么说的,还有我之前按照古书做出的直刀,铠甲,投石机,连弩……连弩还需要改进,不改他们都未必做的出来,改了怕是更难做出来……皇上说国库吃紧,一时很难做出很多来……” “王爷觉着他们这次必会动手了?”秦无病向前探着身子问。 “皇上已连续下旨斥责淅川王,且消减了淅川王府的用度,更是传出风去想要消了淅川王的王位,他们这时候再不动手,难不成等成了庶民再动手?” “之前与王爷商讨过,他们若是真敢动,当初谋划时定然想的是借水涝之灾,那他起兵之地必定离黄河,浑江下游不远,淅川那边又能接应,如今这个局面,王爷觉得他们会在哪里起兵?” 襄王爷笑了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明日田文谦,邓铭和陈忠都会到,你也在旁听一听。” 秦无病想说既然江南总督和两位都指挥使都参与,他就别跟着掺合了,这种事,京城那边自然也会有安排,他旁听也没意义。 可襄王爷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挥手送客。 走到门口时秦无病才想到还没汇报今日的工作,忙回头道:“王爷,今日的案子……” “案子的事你操心就行了,不用跟我说,我乏了,明日早些过来。” 秦无病只得和大长公主一起出了房门。 “其实明日王爷要商讨的事,我真没必要掺合,我又没打过仗,不如叫大哥替我……” “林淮就是个棒槌!没有武定侯的安排,你以为他能上战场之后活着回来?他那脑子想了十年也没想明白,还以为是自己神勇,你让他来有何意义?” “我来也没意义呀!” “谁说没有?你只要参与了,事后总要论功行赏,九哥也是为你好,省得将来到了京城被人说些难听的话,我还要费力去收拾他们。” 秦无病眨了眨眼,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第179章 可怜的世子 “九哥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九哥很喜欢你!” “我确实招人喜欢。” 大长公主竟认同的狠狠点点头。 秦无病觉得俩人有点没羞没臊了,这不符合这个年代的标准! “内什么,赶紧回去歇息!” 大长公主抿着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转日,秦无病睡得正香甜,再一次被林淮摇醒,他第一个念头便是为何不长记性睡前没有插上门栓! 第二个念头是看向窗外雨还下不下。 雨一直下,只是小了点。 秦无病这才坐起身,擦了擦眼屎问:“春草怎么了?让你这般激动?” “不是春草,是那位世子爷!”林淮激动的双目放光。 郭义推门进来,嚷嚷道:“我一看人没了,便知道你又来搅三弟睡觉!你让他多睡一会儿,醒来自然能知晓。” “不行,我等不得!” “他怎么了?昨晚梦游掉粪坑里了?” “真是你干的?!”林淮惊叫,郭义两步窜上前捂住了林淮的嘴。 “什么玩意!我干什么干!瞧你那副样子,除了他掉粪坑,还有什么能让你这般喜庆?” 秦无病说完下了床,喝了一口凉茶,小尔和小摩正好端着热水进来,小摩埋怨道:“就差这一会儿了?说了多少遍,凉茶不能喝!” 小尔道:“你也知道说了多少遍,他不听,咱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半夜潜进来把茶倒掉?” 小摩说:“这个方法可行!” “小福和小斯呢?”秦无病只当没听到。 “去赵大家送银子了。”小尔回道。 秦无病点点头,开始洗漱。 林淮感慨的道:“三弟的为人是没的说!” “你们怎知那位世子掉粪坑了?他来告状了?”秦无病擦着脸问。 “你是没看见,天刚亮,我寻思着昨日没见着春草,今日早些起身去看看,谁承想先见到的是国公府那位老管家,趴在驿馆门口,声泪俱下好不凄惨!我纳闷他哭啥,便走过去听了听,要不是侍卫拦着我便一剑捅死他了!” 秦无病突然想到昨晚大长公主对林淮的评价,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想到了他会说啥?他说是你把他们家世子扔进了粪坑,来找王爷要个公断。” “王爷不会见他。”秦无病穿好长衫,坐到椅子上等小尔帮他束起头发。 “王爷自是不会见他,便派我与二弟去驿馆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二人去问了那些随从,马上回来禀明王爷,那小子晚上睡觉屋里不留人,但门是上了栓的,门外也有人看守,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在客栈的茅房里醒过来。” 郭义马上接口道: “客栈中住客房间内,都有恭桶,不用去茅房,茅房是给客栈那些伙计预备的,长时间不清扫,我和大哥去看了看,根本不用把他扔坑中,随便扔哪都一样。” 小尔帮秦无病束好头发,秦无病起身叹气道:“王爷今日有要事,这事怕是又要落我头上!” “让你干啥?查明谁扔的?那不是让你查自己媳妇儿吗?这事还能有谁?”林淮急道。 “也对!”秦无病点点头:“那老管家还在?” 郭义道:“在,王爷说随他,还命人找了几个金陵的名医去为世子诊治。” “哦,我把这茬忘了!如此一来,那位世子怕是不想活着了,也难怪老管家这般拼命。” 秦无病说着出了房间。 …… 老管家觉得自己是见不到粤地的太阳了,之前骑马要了他半条命,现在腿脚还不听使唤,今早再遇到这种事,世子眼瞅着是活不成了,已经洗秃噜皮了,还在喊着脏,真说世子如何了他也只有随着去这一条路! 所以老管家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只想着拉着那个小捕快一起,黄泉路上二对一,他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小捕快,解解心头之恨! “又想着怎么往我头上赖呢?”秦无病蹲下身子,嘲讽的看着趴在地上的老管家。 老管家正想到解恨处,突然听到声音本就吓一跳,抬头一看竟是秦无病,吓得差点创造奇迹自己站起来。 “要我说你什么好!做了一辈子奴才,欺软怕硬竟是深入骨髓了!你但凡有一口气在,脑子就能转,你但凡转一下,也知道不是我,可你只能认定是我,因为别人你谁都惹不起!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样下去,只要你家世子还有一口气在,必定还有下次!你都一把岁数了,想不到根由吗?” 老管家惊恐的看着秦无病。 “你们都干过什么?要说妄议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或许只会小小惩戒一番,都没空搭理你们!但你们自打到了金陵后接二连三的被惩戒,好好想想,为何?” 老管家竟真的认真的琢磨了起来。 “别琢磨了!就你这幅奴才相,想来也琢磨不明白!”秦无病站起身,低头看着老管家,得意的道:“你们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我!我是不会出手,但,有人帮我出手!你想不想把那人找出来替你家世子报仇?” 老管家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小捕快饶了一个大弯,实际上是来他面前炫耀的,老管家登时气得愣是坐直了身子,狠狠的道: “就因你一人,不知要多少人赔上性命!你可知昨晚那些当值的随从,回去都会被活活打死!” “你这个指责倒是很新颖!我见过指鹿为马的,还真没见过指着黑炭说是面粉的!国公府真是让我开眼界,明明是你们心黑手辣,草菅人命,却能将罪责推给不愿意受你们欺负的人身上,不过没关系,这事好解决!小尔,小摩!” 小尔和小摩赶紧应是。 “你二人去趟客栈,对那些随从说,老管家说了,回到国公府他们一个都活不了,问问他们谁愿意跟着我,愿意的即刻过来,有家人在粤地的只需把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写清楚,我便能保证在国公府报复他们家人之前,让他们的家人安全!有卖身契在国公府的,也不要紧,先过来,自有大长公主替他们做主!” 老管家感觉心跳漏了好几下,几次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第180章 反了 “你们俩刚刚是亲耳听到他说的,若是想过来,我这里随时欢迎。”秦无病和颜悦色的跟站在门外角落的两名随从大声的说。 老管家不可能真的从客栈爬过来,自然是命人将他抱来放到驿馆门口,若是这二人现在便跳槽了,老管家怕是只能爬回去了。 “王爷今日有要事,无暇顾及到你,当然也是我还没来得及去说一说,你等我去把王爷说急了,你的老命也就能尽快交代了,省得你整日提心吊胆的想着回去后能不能活命,早死早托生!不用谢我,你两眼一闭,世子是死是活你也不必再操心,想来你前脚走,他后脚便会追着你去,我这也算是帮国公爷解决了一大难题!这样一位世子,不要也罢。” 老管家听罢已是浑身抖个不停,他伸手指着秦无病,半天才发出动静:“赵文,赵武!抱我回客栈!” “别呀,我这准备送你走一程呢!” “你,你休要得意……” 林淮直接窜了上来,抬腿就是一脚:“就特么得意了!你能咋着?!爷爷我今日要了你的命,你看国公府敢不敢跟武定侯府吱一声!” 林淮说着便要拔剑,被郭义按住道:“你跟个奴才置什么气?他敢惹三弟,自然有人连他主子一起收拾,这次还不长记性,迟早也是死!” 老管家也是一辈子从挨打中历练出来的,见林淮抬脚的那一刻,本能的便倒了下去,林淮这一脚的力道被泄去了大半,但老管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秦无病招呼在门外不知所措的两位随从道: “快些把他抱回去,死也让他死在客栈,恶心恶心你们家世子,我倒要看看,这么忠心的老仆死了,他会如何处置?” “他处置个屁,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林淮狠狠的道。 老管家只觉一口气顶在胸口,打了一个嗝之后,他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不敢再多言,虚弱的抬手示意两名随从过来抱他,两名随从犹豫了一下,秦无病道:“小尔,小摩,跟着一起回去,把我刚才的话传一下……” “我和二弟也去!”林淮瞪着眼道:“这话我来传!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些什么!” “也好,大哥二哥去我更放心!正好帮我给世子带句话,就说看到他这么怂,我很开心!如果他因此一命呜呼了,我觉着开心的便不止我一个了!” …… 林淮和郭义率先出了驿馆,老管家心里急得不行,可他在别人怀里,着急也没用,更何况他也不敢命随从超过林淮和郭义,面对这些贵族子弟,老管家可是把规矩记得极清楚。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这两位侯门子弟要传的话,他心里便开始发凉,想着一会儿定要拦住二人,可不能让他二人将话说出口。 秦无病看着他们出了驿馆,这才转身朝襄王爷的房间走去,大长公主突然从拐角处噘着嘴溜达出来。 “为何要救他性命?”大长公主问。 秦无病嘿嘿傻笑了两声道:“不一定能救得成!大小也是条性命,更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没闹出人命怎么都好说,出了人命便是麻烦!我知你不惧,但没必要不是吗?” “那你为何要救那老管家的性命?” 秦无病叹了口气,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道:“其实细想,他们除了些许冒犯,没有做过什么非得要命的事,老管家虽是奴才,却也是忠心,还是那句话,没必要!” 秦无病没办法说,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上一世人人平等,遵纪守法,人命关天,无私奉献的思想,想一下子跨到仗势欺人,一不顺心便出手要人性命的纨绔性格上,着实有些难度。 大长公主没再说什么,只说:“九哥屋里人太多,你自己去。”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道:“我去了也是听着,不知道要坐多久。” “梧州那边不会这么快有消息,我帮你盯着呢,你便踏实的坐着。”大长公主妩媚的瞥了一眼秦无病,转身便走了。 秦无病心里的小鹿乱撞了几下,他有些感慨:这怎么还经不起撩了! …… 襄王爷的房间确实有很多人,有的秦无病认得,像江南总督田文谦,两位都指挥使邓铭和陈忠,其他人,他便不认得了。 秦无病本想悄悄的进去,偷偷的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会议结束,但德喜一嗓子,他便没了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先给襄王爷行礼,然后拱手朝列位大人拱手行礼。 让秦无病没想到的是,除了襄王爷,所有人竟起身回礼,秦无病惊着了,赶紧躬着身子道:“各位大人辛苦!你们继续,我……” “你坐我身边好好听着。”襄王爷抿了一口茶,说的很随意:“昨日定国公世子所住的客栈发现了死尸,凶犯凶残,不仅杀人且将尸身斩成数块儿,将尸块儿埋在花圃之中,却拎走了头颅。” 屋中顿时传出倒吸凉气的声响。 “可定国公世子是个爱干净的,人还没住呢,先把客栈里里外外清扫擦拭了一个干净。” 一位官员脱口而出:“那岂不是将所有证据全都擦没了?” 襄王爷笑了笑,不无得意的指了指秦无病道:“是!但他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凶犯找出,只是已经跑了,如今正在缉拿。” “秦捕快当真了得!听说之前也是屡破奇案。” “秦捕快真乃天下第一神捕也!” “这等案子也能如此快的找出凶犯,怕是世人无人能及!” …… 秦无病自是知道襄王爷的好意,可还是觉得尴尬,只是看这架势,再不拦着点,他便是只应天上有了! “实不敢当,实不敢当!各位大人殚精竭虑为天下安定出力,无病那些微末之功实不敢在各位大人面前献丑,眼下又有大事要商讨,万不可因无病耽误时间。” 秦无病说着朝各位大人拱了拱手,走到襄王爷身后那张椅子,还没坐踏实,襄王爷转头淡然的对他说:“淅川……反了!” 第181章 没这么简单 秦无病差点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他忙探身低声道:“看你们这表情……不像啊!” “意料之中的事,都已安排妥当。” 秦无病长舒一口气,可襄王爷没打算放过他。 “陈将军,把眼下的局势说给无病听一听。” 秦无病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是谁?让个将军说给他听?有这个必要吗?王爷想要干什么?几个问题脑子里一过,秦无病脱口而出:“王爷,我可不会领兵打仗!” 襄王爷笑了笑道:“可以学!” 秦无病重新跌坐到椅子上。 …… 正如襄王爷之前料想的那样,淅川的八兄弟在听到风声,知道王位不保的时候,更是下定决心动手。 淅川虽在西南省境内,但也是李世昌的藩地,朝廷却慢慢的削弱了淅川王的各种权利,除了管一管淅川王府,八兄弟再也管不了其他,他们怎么不急! 他们时刻等着消息,只等黄河,浑江中下游暴雨倾盆,连下三日,便在江南省最西面的三座小城,平卢,范阳,西河先起兵了,倒是哪也没去,只是将城中旗帜更换成淅川王的大旗,然后封锁城门。 随后淅川王李世昌正式上场,发表了告天下书,意思是李世昌最近经常梦到列祖列宗对他斥责,说皇上昏庸无能,同是李家宗室,李世昌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看着李家江山倾覆?!李世昌每日醒来都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纠结不已!忽有一日,淅川一带突现煌煌赤气沛然冲霄,李世昌觉得此乃天意!所以他拼着背上骂名也要做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天下百姓的事! 文中李世昌还劝京城的皇上识时务,天命悠悠,人力不可更移!都是李家子孙,你不行便换人来做,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可一心谋私,要以大局为重! 八兄弟没有选在淅川先起兵,这是一早便安排好的,淅川与那三座小城中间只隔着西宁一座大城,在兄弟八人看来,如此安排,西宁便是瓮中的鳖! 朝廷一心关注水灾,等反映过,他们定是已经将西宁拿下,然后再朝水灾之地进发,几日之内拿下半壁江山便算是站稳了脚跟。 …… 襄王爷收到消息的时候,想要前后夹击西宁的叛军,也不过是刚出门不久。 京城那边自是早有安排,哪怕淅川八兄弟觉着自己这一步如何出其不意,稳操胜券,等着他们的必然不会有好果子。 今日襄王爷与众人商讨的基本还是水灾的防范与灾后的重建,抽空谈了一下江南省对反贼的防御工作,或许用不上,但总要布置妥当。 此时众位听到襄王爷与秦无病的对话,自然心下明了,这是要给小捕快揽功,这种顺水的人情谁不愿意送! 田文谦先道:“淅川反贼不过是自不量力,秦捕快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历练一番。” 秦无病想说‘我历练个屁呀!是能做将军还是能封侯?!’ 可他知道不能说,只得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频频点头。 “反贼不过五万余人,还要算上平卢,范阳,西河不情不愿逼着反的两万余人,这正是练兵的好时机!” “他们倒是知道出其不意,兵贵神速,可惜不知早被皇上洞察,等着他们钻进口袋!这时候谁若是能领兵出战,真真是天赐良机!” “反贼手中的兵,不值一提!粮草补给也跟不上,他们想速战速决,尽快将江南这个鱼米之乡拿下,无异于痴人说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秦老将军这次领军守在西宁,拿下反贼轻而易举!咱们只需将江南守好,将水涝之灾处理妥当,安排好赈灾事宜便可。” …… 秦无病听着这些官员的话,心里琢磨着他们是什么意思?把反贼说的如此不堪一击,那岂不是谁去打这场仗都会被说是白捡的功劳? 其实这些官员是看秦无病不想去捡这功劳,以为秦无病没打过仗,心里发怵,他们为了迎合襄王爷的心思,这才说的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你们都下去,眼下事多,不宜在我这里耽误太久,千万莫要耽误了正事!”襄王爷端起茶碗。 各位官员赶紧起身行礼告退,还都不忘朝秦无病点头道别。 秦无病站起身一直拱手相送,直到屋内再无他人,秦无病才走到襄王爷面前道: “王爷想帮我捞功劳,无病感激不尽!但是,这种事,我还是别掺合了?万一耽误了事,我功劳没捞到,再惹得一身骂名,岂不是平白的给王爷和大长公主添麻烦!” 襄王爷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我给你五千骑兵,带上林淮和郭义,你们去平卢一带转一圈便回来,什么都不用做,今晚出发,三日后会到,那个时候那边也差不多完事了。” “不合适?那么多在军营里等着升迁的将士,我……” “你没碍着谁!不是为了给你要一个虚衔,便也无需有这五千骑兵过去晃一圈,真正在战场上立功的,皇上那里少不了奖赏!” 秦无病垂下头。 “刚才那些人都是人精,这五千骑兵中自然会有他们想提拔之人,我安排在晚上出发便是给他们时间去安排,你那四名随从,我看很好,这次也让他们跟着,将来愿意跟着你的,你自是不会亏待,想自己领差事的,你也别拦着,也不枉他们对你忠心了一场。”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领兵的人你认得,便是之前你在漕帮时调来的那位千户,如何行事他都知道,你跟着骑马跑便可!” “那,咱可有言在先,我们这些人的奖赏绝对不能高过那些真的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 “不是只有你心里有杆秤!”襄王爷没好气的说。 秦无病傻笑了两声。 “门口的事你处理了?” 提到赵光,秦无病顿时没了好心情。 “……就怕我的话不管用,他若真的是想不开死在金陵,怎么说都是个麻烦!” “放心,他死不了!你下去准备,这事我提前没跟玉儿说,你,自己说!” 秦无病双眉一挑,他觉得襄王爷给他挖了一个坑!这事儿绝对没这么简单! …… 第182章 说服 回到房间,林淮,郭义,福尔摩斯都没回来,秦无病琢磨了半天,突然喊了一嗓子:“我要见大长公主!” 然后秦无病便坐在桌边,喝着茶等着,想着一会儿如何跟大长公主说,按理说这是好事,大长公主不会阻拦,可为何看着襄王爷的样子,又不像这么回事? 秦无病等了很久,一壶茶喝光了,大长公主也没来,他抬头看了看,又开门看了看门口,正犹豫着如何找个人通传一下,大长公主的声音传来了:“你看什么呢?” 秦无病惊喜不已,马上迎过去问:“我喊了一嗓子,半天没见你来,还以为你的人没在周围。”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问:“驿馆内,我的人为何要在你的周围?” “那,你怎知我找你?” “九哥说的。” “他没说我为何找你?” 大长公主摇头。 秦无病背着手转身进了屋,大长公主跟了进来追问:“究竟是何事?” “淅川反了,你知道?” 大长公主点点头,突然眼睛一瞪:“九哥让你领兵?” “只说让我带五千骑兵去平卢附近转一圈便回,什么都不用干,就是骑马玩。” “不行!” “为何?王爷也是想为我争个虚衔,到时咱俩脸上都好看,再说你之前不也说王爷让我掺合,便是想给我捞个功劳嘛!总不能坐屋里,功劳自来?” 大长公主恼道: “你的长处在推理断案上,不在冲锋陷阵上!我不需要你有什么虚衔,九哥清楚的很,淅川那八位没那么简单!之前我说想要去,他都不让……” “你要上哪?” “去西宁呀,你别担心,我身边……” “这事儿你问过我吗?那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身份?男人都死光了?要你一个女人上战场?你还让我坐这等着捞功劳?我还要不要脸了?我没有脊梁吗?你听好了,你身边即便有万人,也轮不到你去!” 秦无病是真的恼了,不仅眉毛立着,眼睛瞪着,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大长公主原本还想辨别几句,见秦无病的模样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有脸笑?!我不过是去平卢周边转一圈,你是要去西宁!” “那怎么办?朝廷已无兵可用!” 秦无病愣住了。 “淅川那几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联系上了羌戎和北元,这两处也同时发兵,若真是只淅川一地生变,我自然不会拦着你跑这一趟!” 秦无病紧锁双眉,震惊之余仍不忘转动脑子。 “所以,这次是秦老将军领军平乱,而不是其他将领!所以王爷让一个千户带着五千人来找我,而不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不对啊,今日邓铭和陈忠都在!” “他俩手下的兵大多都在河道上,有一小部分被征调去了北边,还剩下一小部分守着各座城池,江南和河南这么大的地方,自然需要他们俩人留下来镇守,边关的仗要领军几十万,他俩威望不够,又离得太远,这种事兵部自会安排,我还没收到消息是谁领兵……” 秦无病听着听着,突然道:“还是老和尚了解他们啊!” 秦无病说完跌坐到椅子上。 “七叔怎么了?” “在漕帮的时候,他便跟我说过,淅川那几人无用的很,只要联合羌戎和北元,还有一个南诏一起发兵,再加上水灾,朝廷必定应付不来!我当时还说,他们的脑子被驴踢了,山河破碎,引狼入室,这样的江山他们要来何用?!”秦无病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真是李家好子孙!”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父皇便是积劳成疾,皇兄也是,现在皇上正是年轻的时候,可每日也是少有休息!” 秦无病像是没听到大长公主的话,自言自语的道: “至少南诏没有动!王爷让我带着五千骑兵去平卢跑一圈,为何要跑这一圈?这种时候五千骑兵何其重要!王爷为何不与我说明?怕我不敢前往?不对呀,你知道了便等于是我知道了……但有些官员今日看着可不像知道边境之危,至少现在还不知!” “消息都是刚得的,九哥眼下最难做的是防住水涝,不能让太多地方受灾,地方官员自然是能稳住最好!九哥怕是累极了,有些话咱俩说或许比他跟你说容易些。” 秦无病摇头道:“不对!王爷与我向来有默契,这种事……”秦无病突然抬头看向大长公主不吭声了。 “你什么意思?” “王爷让我跑一圈,或许真的是跑一圈,但又不是简单的跑一圈,可能会有危险!但王爷确实无人可用,或者说没有信得过的可用,便不得不想到了我,若是你执意不肯,王爷肯定会放弃,所以他将这个决定权,放在咱们俩人手中!” “若是这样,他可以直接跟你言明啊!” “王爷……也纠结!”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撅了噘嘴,垂下了头。 “可为何要让林淮和郭义跟着我?若是真的冒险,武定侯和永诚侯那一关怕是不好过?”秦无病又想不通了。 “哼!京城中那些勋贵之家,只知享受祖上留下的余荫,哪个肯为朝廷真的出力!” “那便是了,王爷是想让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一次侯门子弟一样可冲锋陷阵!若是如此,这一趟便是安全大过危险的,王爷也非圣人,怎能事事预料在先,前面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战场上瞬息万变,这都正常!但仅有一丝危险,王爷也会纠结,他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咱俩,就是知道若是跟我说了实情,我必会前往!”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你为何要去西宁?是不是觉着这种时候必然要伸手相帮?我也一样啊!你想想,为何王爷同意让我去却不同意让你去?抛开男女之别,还有一个原因,我是个有脑子还带着运气的吉祥之人!” 大长公主扑哧笑出了声。 第183章 秘密 “你就好好的陪着王爷,这段时间王爷必定寝食难安的,别人说什么王爷未必会听,你劝两句还能有点用,一定要让他注意休息!” 大长公主抿着嘴点点头。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的样子,手不自觉的抬起来奔着大长公主的脑袋去了,就在快到额头的那一瞬间,老和尚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 “他们去客栈为何不叫着我?!” “你问谁?你在睡梦中谁敢吵醒你?自己不早起还怪没虫吃!” 老和尚被秦无病恼怒的表情镇住了,他琢磨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问话,貌似与以往没有太大区别,怎么就急了呢? “内个,听说那小子今早是在茅房醒过来的?玉儿出手了?早就该收拾他!下一步咱们做什么?” “下一个头!老和尚……” “七叔!”大长公主又纠正。 “七叔!从现在起,那位世子是死是活都与咱们无关,借你吉言,淅川那八个兄弟反了,羌戎和北元同时出兵,我就问你,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做到不惹事,不添乱,不无理取闹?” 老和尚先是愣了一下,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闪现出悲伤,虽只是一瞬间,也没能躲过秦无病的眼睛,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 “你也别想太多……” “你是不是要领兵?还不想带我!”老和尚眼中显出一丝凶狠。 “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件事上,我压根就没想起来你!” “不用你想,我必须跟着!” “我刚苦口婆心的是对牛弹琴呢?我拢共五千骑兵,还得分出去两千保护你,遇敌之后想投降,敌人可能都不肯,我死活放一边,你是盼着跟他们八兄弟重聚吗?” 老和尚额头的青筋突突在跳,秦无病连连摇头道: “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杀敌才是帮忙……” “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秦无病点头道: “你太高看他们了,你觉得那八兄弟谁会领兵冲在前面?你上战场也看不到他们,等抓到了,你再杀不迟!” 老和尚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嘟囔着:“我就是那么说一说,可不能这么做啊!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老和尚说着说着悲愤的拍起了桌子。 秦无病看到大长公主突然眼中晶莹,他一阵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正不知如何是好,林淮和郭义推门进来了。 “我看那小子是活不成了!”林淮进门就嚷嚷道,根本没注意屋内的气氛。 “我们去的时候还泡在浴桶里,我听随从说,就不能离开水,身上都快被搓烂了,还觉着脏!你的话我带到了,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他泡在浴桶中,我们也不好走到近前,不过他那些随从我看都跃跃欲试的,怕是都很清楚,世子这副模样回去,他们也是死路一条……你们这副表情,是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郭义一进门便觉出不对劲了,这时也忙问:“可是我们做的哪里不对?” 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对大长公主说:“你劝劝七叔,我们先出去。” 大长公主自然明白,这种时候让老和尚知道林淮和郭义都能跟着去,怕是又好闹腾了。 “他俩也跟着?”老和尚突然一问,秦无病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去哪?”林淮瞪大眼睛问。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异常冷静的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和无病说两句话。” 一向如老顽童般不懂分寸的老和尚,突然严肃起来,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还是大长公主先反应过来,朝林淮和郭义使了眼色,三人这才出去。 老和尚沉默的始终盯着桌上的杯子,秦无病只能耐心的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老和尚突然开口道: “我是父皇唯一嫡子,父皇离世时,我十三岁,父皇将皇位传给了四哥,就是玉儿跟老九的爹,母后担心我背着嫡子的名分,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便在父皇那里帮我争取到一份诏书,这事儿谁都不知道,至少我一直以为父皇不在了,便只有母后与我知道,后来三哥鼓动我做了一些事,那时我也未曾多想,直到前年三哥那八个逆子派人找到我,我才觉着,或许知道那份诏书的人不止我与母后。” 秦无病认真的听着,他知道现在的老和尚,才是真的老和尚!这些话老和尚不会再与任何人讲。 “父皇给我留了一支军队!” 秦无病的下巴差点掉了。 “你说母后这般做是护我还是害我?又或者是逼着我往那条路上走?父皇为何会同意?他怎会不知一旦被人知道我手中有诏书,小命难保?!” “我没太听明白,就是说你爹给你留了一支军队?可,这些人即便现在都活着,也都七老八十了?还有何用?” “诏书中写的是我可随时调用西南十二卫,西宁卫便在其中,父皇还给我了一枚印章,说是仅凭那枚印章便可调动西南省的军队。” 秦无病了然的点点头,又纳闷的低声问道:“该说不说的,从你爹到现在的皇上,中间还隔着两位,他们要不认,你也没脾气。” “我就没想过要用!即便是我那时年轻,三哥那般鼓动我,我也没动过这个念头!” “这么看,知道你有诏书的不仅仅是你三哥,你四哥也知道!不然,你活不到今日!说明白一点就是你四哥见你没动,才把你送到天台寺颐养天年,不然没有比那时候再好的机会……除掉你!这么看,你爹是个大智慧的,他既了解你,也了解你四哥,知道只有这般你才真的能留下性命!” 老和尚苦笑。 “不过……”秦无病拉了一个长音:“你们老李家真是具有冒险精神!一个个把置之死地而后生玩的登峰造极!先帝留下两份遗诏我觉得已经够冒险了,没想到你爹更在这之上!帝王家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老和尚答非所问的道:“你说他就不怕我到天台寺后动了这个念头?” 第184章 方法 秦无病笑问:“你母后可是为你留下一些暗卫或者誓死效忠你的人?” 老和尚点头。 “这些人若是拿着你给的诏书或者印章去西宁调兵可有用?” “应该有用。” “你敢吗?应该这么问,他们能活着到西宁吗?咱俩是不是聊的有点跑偏?你今日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是想说你可以领兵?” 老和尚摇摇头,抬眼看向秦无病问:“你可知我为何会答应三哥那几个逆子,帮他们拖住老九吗?” “你不是一直觉着三哥比四哥强吗?” “我十五岁到天台寺,直到今日未娶妻生子,只因一个嫡字,我便绝了后,你说我该恨谁?” 秦无病从来没见过老和尚眼神如此狠绝,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声调都有些发颤: “你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令西宁卫倒戈叛军?你想毁了李家天下?” 老和尚哈哈一笑,可脸上却写满悲伤。 “用句先人的话:吾恐季氏之忧,在萧墙之内!”老和尚像是突然苍老了:“若是能保这天下太平,我绝不绝后的……我乐得逍遥!若是李家兄弟之间相斗,我乐意帮谁便帮谁,别跟我说什么民间疾苦,我的苦谁理会?!但若领着外人来祸祸这天下,那不成!我这一把老骨头留着也无用,便是死在战场上又如何?也叫那些人知道知道,我李家嫡子不是个怂的!” 秦无病听罢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陷入沉思。 老和尚盯着秦无病等了一会儿,有些急了:“你别逼我自己跑去!” “在静海县老来得子的人多了去了,我刚就在想,岁数最大的一个,我知道的,六十二了,还让妾室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说你还这般年轻,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 老和尚没想到秦无病思考了半天,是在思考这件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不用担心皇上,我这么说,你四哥他们这支,还算是比较念亲情的,若不然你爹无论如何安排,你都未必能留下性命,如今你也算是彻底的迷途知返,你这个‘嫡子’,已没了危险,自然不会教导你的孩子如何如何,皇上自会让你有后!你便老实的等在金陵,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进京,先把你的婚事解决了,我把话放在这,你一日不娶,我便和大长公主等上一日!” 老和尚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的问:“我能成家?” “为何不能?虽说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但可算是共过不少事,你见我说出的推断哪次错过?” 老和尚狠狠点头。 “所以呀,你现在需要好好安排一下到京后的日子,我觉着年底前必须将我婶子娶进来,你卖卖力,明年这时候孩子肯定在我婶子肚子里了,用不了年,你家院子里孩子的叫声,哭声,打闹声必定此起彼伏,就怕你到时候烦!” “不烦不烦!”老和尚咧着嘴笑,眼中却已潮湿。 秦无病莫名的鼻子一酸,他深吸一口气,他认真的对老和尚说:“你一念,可影响万千百姓!你能选择隐忍,就凭这一点,我秦无病替天下百姓谢过!” 说着,秦无病站起身,向桌外迈了一步,对着老和尚深深一揖!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年轻人,你已做的极好了,该享福了!别让我在战场上分心!”秦无病重重的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 老和尚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好!” …… 安抚了老和尚,秦无病心情沉重的推开了林淮的房门,郭义正好也在,俩人坐在桌边正低头嘀咕着什么。 “你吓我一跳!”林淮朝秦无病嚷嚷。 “大长公主跟你们都说了?” “说啥?” 秦无病反倒是一愣,随即一想便也明白了,大长公主这是让他自己抉择,她知道秦无病绝不会难为这两位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秦无病坐到椅子上,表情有些沉重。 “咋了?俩人吵架了?你打不过她?挨揍了?” “淅川反了,且羌戎和北元同时出兵了!” 秦无病像是一早便预料到一般,林淮扭身刚要迈步便被秦无病一把拽住。 “能不能听我说完?”秦无病也急了:“我就知道你这个性子,勇猛之余,动动脑子行吗?你现在要去哪?等你到了兰宁卫,可能仗都打完了!” “就是!大哥的性子太过急躁,你先听听三弟要说什么,说完了咱们再一起商讨,你扭脸就走,春草怎么办?” 林淮气哼哼的坐到椅子上,狠狠地道:“我定要亲手宰了淅川王!” “你想上战场?”秦无病严肃的问。 “废话!”林淮瞪眼。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出不去驿馆,你可信?” 林淮愣住了。 “即便你被你侥幸出了驿馆,我也有的是办法将你追回来,你可信?” “你想干啥?”林淮腾的站起身,恼怒的道:“我虽有罪责在身,但我仍是军营里的一个,眼下边关告急,你让我坐在这里喝茶聊天,陪那个世子娘们儿玩?我不管此去几千里,只要快马加鞭总有到的一日,你让我坐在这,我做不到!” “最先起兵的是平卢,范阳和西河,王爷命我领五千骑兵去趟平卢,淅川在西南,兰宁在西北,这一南一北相差千里之上,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还等什么,平卢离金陵不过几百里地,兵贵神速!三弟没有作战经验,大哥路上再教你……” “我不想带你!”秦无病面无表情。 第185章 七叔九哥! “为,为啥?”林淮呆愣住了。 “因你从不知自己行事鲁莽,我没有武定侯的本事,次次安排人在你身侧保你平安!” 林淮连退了三四步才站定。 “大哥嫉恶如仇,勇猛仗义,在战场上豁得出命去,从未因自己背后有武定侯府而觉得高人一等,这些是我佩服大哥的地方,所以,一声大哥我是由衷喊的,我当你是亲兄弟,便如同你待我一样,我明知大哥身上的缺点致命,怎会还让你跟去战场?” “我……” “我确实不懂行军打仗,大哥却在沙场征战十年,可王爷为何让我领兵,而不是你?王爷之睿智不是你我能企及的,大哥也曾说过,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让王爷洞察心机,王爷为何如此安排?” 林淮的内心此刻崩塌的一塌糊涂,他瞪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秦无病心软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大哥,我本可以骗你,让你先回京城,只要进了京城,武定侯定会将你看紧,你的命便也算是保住了,哪怕将来大哥恨我入骨!” 林淮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喘着粗气,眼神依旧充满疑惑,他像是在问‘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可我还是选择跟大哥实话实说,因我知道大哥心怀家国!只是不太会动脑子,若是大哥能打消我心中的顾虑,我便带着大哥走这一趟又何妨?!” 林淮眼睛瞪大了几分,他上前一步,想问如何才能打消顾虑,却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王爷命我今晚出发,大哥还有时间细想,全想明白怕是难,至少想明白自己是否鲁莽,性子是否急躁?如何克制?如何……” “不用想,三弟说的我都认,这一趟,我全听三弟的,绝不擅自做主,更不会指手画脚,若是,若是做不到,三弟找个人直接将我打晕扔回京城,大哥我从此脱下铠甲,再不言兵!” 这下反倒轮到秦无病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淮这么痛快,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这话我和二哥可都记着了!” 林淮激动猛点头道:“大哥说话向来作数!” 秦无病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郭义道:“二哥……” “你无需劝我!”郭义摆了摆手道:“三弟聪慧过人,二哥也不傻!你怕跟永诚侯府无法交代,怕我太废物,拖了你们的后腿。” 郭义自嘲的笑了笑又道: “可我跟着总还是有些好处的,大哥上战场,在京城无人会诧异,而我若是也上了战场,势必在京城勋贵人家中掀起热论,谈不上表率,但却足以让他们好好想想,皇上若是再有安排,还有哪家敢退缩?祖父常说,滔天的富贵不是自己的,是朝廷给的,想要留住,便要时不时的让别人知道,我们值!”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郭义能想到这一层。 “三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这人惜命,绝不会冲在最前面,除非全军覆没,只活一个那也肯定是我!” “呸呸呸!”林淮急道:“这时候最忌胡说八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林淮双手合十抬头对着房顶嘟囔着。 秦无病笑道:“咱们此行的目的应是干扰,未必会直面叛军,大哥二哥收拾一下,天黑后咱们出发。” 秦无病说完出了林淮的房间,他还要去找王爷,大长公主说在驿馆之内不会安排人在身边,但不代表襄王爷没安排,刚才对老和尚的那番承诺,他要在走之前帮老和尚争取到,毕竟是去战场,哪有绝对的安全! 襄王爷像是在等着秦无病,桌上还摆着午饭,见秦无病进来,直接说:“坐!边吃边说。” 秦无病也不客气,德喜伺候着净了手便坐下大口的吃了起来。 “以后有事直接说,自己人还得动脑子,太累!”秦无病埋头吃着,说的很随意。 襄王爷慢慢吃着,没有说话。 “七叔跟我说的话,王爷都知道了?” “七叔?”襄王爷放下筷子,仔细的看着秦无病。 “就是老和尚。” “我还能不知道是谁?!”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瞪眼的襄王爷,只转了一下脑子,忙道:“九哥也是,我即便再聪明,也难免有说废话的时候,毕竟还是凡人。” 一声九哥把襄王爷喊笑了:“你这猢狲,真真是!”话音刚落,襄王爷又严肃了起来:“让你领兵这事,我没时间多想,让你晚上才出发,确实是等那些官员往五千人里安排人,可他们不知的是,我根本凑不齐五千骑兵!” 秦无病也放下了筷子,看向襄王爷,认真的听。 “你这一趟看着毫无危险可言,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我给你的人又都是虾兵蟹将,一旦遇到危险,便真的是危险了!所以……” “王爷……” 襄王爷一个凌厉的眼神。 “九哥心中有担心,便想着让我自己拿主意,不管这差事我接不接,你都会应允,因为怎么做好像都对,又好像都错,这场仗不会因为我带这五千骑兵虚晃一枪便会如何,但若是我们偏巧遇到叛军,便是九死一生。” 襄王爷皱了皱眉,又陷入纠结中。 “我不懂军事,但九哥既然有这个安排,定然有用,我是个有运气的人,所以九哥无需担心。” “原本安排在西宁周边的将士,有一部分被调去兰宁了,羌戎和北元才是大患!他们这次能一起出兵想来我那几位堂兄弟没少下功夫,别说是出兵,他们便是同时大军压境,轻易便可牵制住咱们几十万将士!所以,这些年朝廷想尽办法阻止他们之间的联系。”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秦老将军年事已高,一直在西宁老家颐养天年,西宁的几位将领都被调走了,也是万不得已才请他出山,但西宁尚在可控之中,叛军掀不起什么大浪,你这一趟主要是吸引叛军的注意,只要他们派兵回援平卢,你的差事便完成了。” 秦无病点点头,又问:“九哥要为边关的战事筹集粮草?” 第186章 举贤不避亲 襄王爷叹口气道: “江南这次水灾到底会如何现在还不可预测,但影响今年的收成是必然的,原本这次南下也有筹粮的目的,眼下更是难办!战事一起,不知何日结束,粮草供给自是不能出差错,但三地都有战事,又赶上江南水涝,朝廷……难啊!” “将我父兄叫来帮衬王爷筹集粮草!” 襄王爷眼中一亮。 “秦家这些年生意做的大,银子也没少挣,这时候不拿出来帮一下朝廷,什么时候表现?再说,现在就算把家底掏干,将来皇上还不得帮我们家补上?我父兄统筹这一块儿有些经验,让他们来应能帮的上九哥,或许有些商家见秦家动了,也跟着动,那岂不是最好。” 襄王爷很是积极,马上问:“他们最快何时能到?” “让玉儿传信,他们收到信儿即刻启程,我想天内怎么也到了。”秦无病想都没想便将大长公主变成了玉儿,连叔叔和哥哥都喊了,唤声乳名应该无碍。 “好!好!好!”襄王爷连说了三个好,果然没计较秦无病的称呼,而后又激动的道:“我眼下正缺人用,缺的很!你父亲是兄弟四人,全叫来,秦家四房你这一辈儿中,跟着长辈在外面的有七人,留下两人照顾你们自家生意,剩下的全叫来!如今正是烧银子的时候,你能如此顾全大局,事后皇上必会重赏,诶,都是一家人,都好说,都好说!” 秦无病惊了,他忙问:“我祖宗十八代,九哥是不是都命人查明白了?我家中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未娶亲的弟弟,九哥是不是也帮着看看谁家合适?” 襄王爷哈哈大笑:“只要过了这一关,都好说,都好说!” “九哥!七叔成家的事……”秦无病趁着襄王爷心情好,试探着问了一句。 襄王爷收敛笑容,沉默了片刻道: “你说的对,只要七叔彻底想明白了,便是子孙后代的福气!” 秦无病挑了下眉问:“这么说在驿馆中,我们不论说什么,九哥都能知道?” “应该这么说,我只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什么都听,我还干不干别的事了?” “得了,有九哥这句话,我也算是放心了!九哥可要看好玉儿,别让她跑去西宁!” “我看不住她,这是你的事!” 秦无病愣了一下,想想大长公主的性子确实无人能管,可若是他能管住…… “那我办事去了!” 秦无病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间,襄王爷坐在那笑了笑,突然收敛笑容嘟囔道:“皇兄可要护着他安全的回来!” …… 秦无病觉得自己还挺忙,回房间喝口水的功夫,小福和小斯回来了,没等二人汇报工作,大长公主推门进来了。 “你先坐,我正要去找你,先听他俩说完。” “我去给七少奶奶沏壶新茶。”小斯拎起桌上的茶壶便要走。 “平日里怎么没见你们对我这般照顾?”秦无病盯着小斯问。 小斯想了想很认真的说:“可能是因为七少爷不如七少奶奶好看。” 大长公主咯咯直笑,秦无病朝小斯竖起了大拇指。 小斯淡定的拎着茶壶出去了,小福赶忙开口道: “那个赵大家是真的穷,他爹去年干农活的时候伤了腰,他娘冬天的时候染了风寒,虽说命保住了,可一直咳嗽,人也瘦的不像样,他有七个弟弟妹妹,最小的才四岁,我们留下二十两银子,对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算少了,结果赵大的娘带着七个孩子给我们跪下,说银子不要,能不能把赵大放了。” 秦无病皱眉看了眼大长公主,他惊讶的不是家里人替赵大求情,惊讶的是这么一个穷困的家庭,竟仍是把亲情看得最重。 “你怎么说的?”秦无病问小福。 “我说,‘你们把银子收下,该看病看病,该买粮买粮,先得活下去,赵大确实做了错事,我家主子答应替他求情,但惩处也会有。’赵大的娘就哭,说做不到孩子在牢里受罪,他们在外面享福。” “他们最终也没要银子?”大长公主问。 “要了,小斯跟他们说‘我家主子本是好意,赵大也是孝顺,你们既然不领情,那便接着病着,饿着,让赵大在牢中急着,反正我家主子答应的事做到了,赵大即便在牢中急死也无用,谁让他有个糊涂的爹娘!’” 小斯这时拎着茶壶正好进来,一边给大长公主斟茶一边道: “我说的没那么客气,我直接说他们不知好歹,只想着自己心里舒服,就没想想赵大在牢中有多惦记他们,日子该怎么挨!给银子不是为了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的,我说‘只你夫妻二人看病,怕是就用的差不多了,不过是让你们能活到赵大回家罢了!’他们便收了银子。” 小福又道: “我们出来之后跟村里人打听了一下,村里人说有人看他家孩子多,各个吃不饱,便跟赵大爹娘说将家中三个女儿卖了,赵大的爹就恼了,差点动手,还说一家人就算饿死也死在一起,卖闺女的银钱他们没脸用。”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这夫妻俩倒是个疼爱孩子的。”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道:“律法也要讲人情,我让九哥找金陵府尹。” “既是犯了律法,自是要有惩处,但也可换个方式,眼下不管是河道还是军营都是缺人的时候,倒不如给赵大选个去处,也算将功赎罪。” “那你就带着,河道上眼下都卫所的将士,他去了怕是也难融入,倒是跟着你,我看九哥那想凑够五千人有些难,多个人也多份气势。” 小福和小斯听得有些发蒙,俩人盯着秦无病,几次想开口,都被秦无病的眼神制止住了。 第187章 密语与心凉 “你俩先出去,我与大长公主说些要事。” 俩人点头转身走向房门,小斯走到门口还不忘嘱咐:“七少爷别光顾着自己喝茶,别忘了给七少奶奶添茶。” “滚!” 大长公主又笑出了月牙眼。 “我刚刚与九哥谈了谈,别的事我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秦无病顿了一下,严肃的看着大长公主道:“没人能管得了你!” “管我干什么?” “我即便没上过战场,也知战场上瞬息万变,消息传递往往因不及时而有误差,你性子跟七叔一样,不管不顾!听了上半句,根本等不及下半句人就不见了,你说我能不担心?” 大长公主噘着嘴,垂着头。 “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九哥身边,哪也不能去?” “不能!” “你……” “我已命凤鸣带着凤队的人跟着你,别的保证不了,你的命肯定会好好的!” “所以呀,我既然铁定没事,你能不能……” “不能!” “为何?!”秦无病提高了声调。 “若是西宁失守,我必会带人上战场!皇上已无兵可调,我姓李,这种时候我不上谁上?让手无寸铁的百姓上?我相信不仅我会上,七叔,九哥都会上!你以为九哥为何还会坐在这里?若不是河道告急,九哥早就上马亲自迎敌了!” 秦无病第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看着大长公主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开口道:“那我便叫西宁好好的!” 大长公主瞬间湿了眼眶。 别人若听了秦无病这句话,只会当他玩笑或者吹牛,可大长公主却能从秦无病的眼神中读到那份坚定。 “你知道西宁在哪吗?”大长公主哽咽的问。 “不知道!五千人呢,总有人知道,就算没人知道,找到叛军便能知道!反正就一句话,我不准你离开金陵!” 大长公主在眼泪夺眶而出那一瞬间起身飞奔直门口,突然停下,没有转身,说:“你还差我一顿饭,你说金陵有家酒楼河鲜做的极是好味!”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冲出房门,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对话有点像送终! …… 黄昏时分,雨停了。 勉强凑够的五千骑兵集结在金陵城外,秦无病他们也整装待发。 这是秦无病第一次穿上一身铠甲,说不出的英武! 福尔摩斯四人激动的站在他身侧,林淮早就等不及了,一再的催促,郭义倒是淡定的很。 凤鸣带着十几人站在一侧,难掩肃杀之气! 赵大也来了,郑拓不仅将赵大送来,还送来几名说是冲动下伤人的罪犯,秦无病大概问了一下情况,大多是被欺负急眼了便动了手。 秦无病点头,问:“你们几人可会骑马?” 几人相互看了看,赵大小心的问:“骑过牛是不是便能骑马?” 秦无病心中一阵发凉,可眼下没时间让他感慨,大长公主说得对,哪怕充个人数,气势上也能引起敌人的注意! 他将赵大几人交给福尔摩斯,命他们尽快教会几人骑马。 襄王爷,老和尚还有大长公主都没来送别,这也正和秦无病的心意。 不见是因为还能再见! 秦无病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威风凛凛的喊了一声:“出发!” 凤鸣忙喊道:“驸马,这边!” …… 秦无病的内心是澎湃且激昂的,哪个热血男儿没有个英雄梦?如今他竟有机会像霍去病一样,少年挂帅破敌顽,万里长驱灭敌患!冲关破阵,斩将杀卒! 秦无病想想便觉得热血沸腾! 可惜,沸腾了没多久,出了城门见到千户牛连胜和他身后那差不多五千名骑兵,秦无病的血凉了! 秦无病极是好奇这些人是怎么凑出来的?一眼望去,别说军纪,能好好坐在马背上的拢共也没多少!大部分都是在马下,站着,蹲着,还有躺着的! 秦无病指着后面那些人问牛连胜:“这些……都是哪找来的?” 牛连胜讨好的道: “一部分是各位大人送来的,大多是家里的随从侍卫什么的,听说路上还有,但是咱们等不及了,一部分是附近卫所的新兵,还有一部分是附近几个县牢中牵扯人命或者伤过人的犯人。”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在想这时候跑回静海家中躲起来被抓回来的几率大不大? 林淮急了:“这特么是兵吗?!就这还打仗?!” 秦无病仰头看了看天,琢磨着若是霍去病带着这些人……历史会不会改写?去病,无病,不过一字之差,意思是一样的嘛!怎么差别这么大? “驸马!下一步做什么?”凤鸣的声音中带着催促。 秦无病扭头看了看凤鸣问:“给你这五千人,让你三日内调教出来……” “我不要!我只负责驸马的安危!” “大长公主没跟你说要听命于我?”秦无病瞪眼问。 凤鸣咬了咬牙道:“说了,但是,这五千人我不要!” “我还不给呢!牛连胜!” “在!” “将这些人分类站好!各位官员送来的站一起,新兵站一起,囚犯站一起,分开!他奶奶的老子就地解决了,省得路上闹心!” 牛连胜还带着几个百户,几人卖力的吆喝了好一阵子,这才将人分开。 此时,天已黑透了! 牛连胜命人点起了火把。 秦无病先走到新兵的队伍面前,大概有一千多人,大多都还是孩子,没有几个比秦无病年纪大的,一个个战战兢兢,毫无斗志可言。 秦无病喊了一声牛连胜,高声问:“带过新兵吗?” “带过!” “这一千多人你先教会他们听从命令,表现好的,先提几个百户,赵大!”秦无病喊了一声,赵大赶紧跑过来。 “赵大你可以用,将这些年轻人的精神劲儿搞起来!” 牛连胜应了一声是。 这新兵一千多人是最容易解决的,再怎么说也在兵营待了些日子,多少有些军纪,后面那两个方阵才是最难的,只听令这一项便是一大关,秦无病可不想这一趟出去五千人,回来还剩两千多,仔细一问,不是对敌伤亡,是跑丢了! 第192章 不情不愿 三城起兵谋反已是大大的出乎了朝廷的预料,这三座城有多少兵,襄王爷能找人问出个大概,可八兄弟是否做过调整?如何调整?如今只范阳一地出兵,平卢和西城的兵力又是如何安排? 但只一点秦无病之前闲聊时问过林淮,范阳城本身不可能有两万多的兵力,一城一卫,一卫不足万人,剩下的哪来的? 秦无病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定是有周边卫所进驻范阳,既然能有卫所的兵进驻范阳,那必定也能进驻平卢和西河,要不然怎会让这三处先反,只是卫所官兵进驻城内动静小不了,襄王爷又怎会没有收到消息?还是收到了没有与秦无病细说? 秦无病依稀记得在驿馆中,那些官员说得好不轻松!说平卢,范阳,西城一共才出兵两万。 可实际情况是,平卢根本没动! 就这么回去? 让西宁腹背受叛军围攻? 他带的这支队伍除了跑一圈还能干什么呢? 这些问题秦无病琢磨了一晚上,他感觉自己擅长的在战场上竟是丝毫用不上,他之前还设想将战场当做案发现场,推理出一些实际情况后,看看有没有破绽可以用,别说此时平卢可能有一两万叛军在把守,就是一两千,秦无病都不认为他们能直面叛军! 攻城?就这五千人谁敢冲到前面去? 与叛军在城外一战?秦无病相信开战之时,他这边剩下的,除了他身边这几人外,便是已经吓傻了忘了跑的,这不是一首男儿当自强能解决的心理问题。 “为何不一鼓作气,等到了平卢附近再做休整?” 不知何时凤鸣到了秦无病身前。 “我乐意!”秦无病仍旧闭目,眼都没睁。 “看这天儿今日怕是有雨,现在倒不如趁着没下再跑一会儿,等真的下雨了,再招呼这几千人上马,他们又要不情不愿了!” 秦无病突然睁开眼,眼神中带着惊喜,口中嘟囔道:“他们不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凤鸣不耐烦的道。 “你的手下谁射箭最准?”秦无病腾地一下起身,有些激动的问。 凤鸣愣住了。 “不行!那些兵士未必认字!”没等凤鸣回答,秦无病又改口了:“不用了,我再想别的办法,要是有大喇叭就好了。” 秦无病重新坐下,屁股刚挨地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道:“五千人齐声喊岂不是比喇叭好使?!” 凤鸣更是不知所云。 凤鸣的一句不情不愿提醒了秦无病,在驿馆的时候,那位介绍情况的官员也用过这个词!不情不愿! 他一直想不明白平卢为何没有出兵,这句不情不愿给了秦无病一个可能性。 秦无病坐不住了,在林子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喊什么能让他们立时鼓起勇气?” 凤鸣忍不住问:“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再溜达?” 秦无病还真站住了,他看向凤鸣问:“你知不知道西宁有多少守军?” “知道!有五万,原本十五万,五万在城中,十万分散在周边,几日前十万大军被调往兰宁,羌戎这次出兵二十万,北元出兵三十万,只靠守边关的将士们……” “为何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便应该知道,若是不知,只可能是你没往心里去!” 秦无病想了想,觉得凤鸣说的对,如果是案子,他能马上抓住重点,但是战事上,他确实不行。 “王爷一直在算着淅川那边的军力,淅川那边自然也算着咱们这边的,八兄弟没让平卢,范阳,西河同时出兵,却只是让范阳出兵攻打西宁,是不是说不通?在从人数上说,淅川出兵五万,范阳出兵两万,而西宁的守军是五万!我虽没上过战场也知,一般情况下攻城的人数是不是应该多于守城的人数,尤其是想速战速决的时候,既然范阳能出兵两万,那平卢与西河理应也可以,至少可凑够五万……” “你的意思是,叛军原本是要平卢,范阳,西河都出兵的?至少凑个五万,这样两边攻城加一起便有十万人!” “不然,只范阳出兵两万,平卢和西河的兵待在城中图什么呢?” “担心万一王爷这边还有兵,岂不是轻松将三城拿下?” “我起初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八兄弟能说服羌戎与北元同时出兵,他乘的便是这股妖风,最在意的便是速度!什么速度?拿下西宁的速度!与王爷想办法攻下三城比,他们更在意尽快拿下西宁!” “确实!”凤鸣一扫之前的不屑与嘲讽,严肃的道:“王爷之前想不到他们会引外敌入侵,若是只是淅川谋反,即便有三城随之起兵又如何?原本守在西宁外的十万兵士根本不惧!” “正是这个道理!他们想尽办法将西宁周边清理干净,不就是为了尽快拿下西宁吗?只要他们够快,王爷这边即便凑够了人去夺城,怕是也无用,相反,他们会趁势一路打到江南,那时因有水涝在,别说王爷手中只有河道上的几万兵,即便还有兵,又怎经得住百姓跟着一起反?” “这么一说,平卢和西河都按兵不动确实有点蹊跷!” “这三座城的兵力应该都在两到三万人,凑出五万去攻打西宁,留着万八千人守城,只要攻打西宁够快,其他的根本不用担心,反之,攻打西宁若是慢了,或者僵持住了,平卢和西城有两万多守军又如何?眼下拼的就是速度,是时间!别说王爷有望处理好水灾之事,将河道上的将士换下来,便是边关,或许也已将来犯之敌镇住,能抽调兵力援助西宁!” “你觉得平卢和西河按兵不动是为何?” “突然有人叫你反了大长公主……” “我一剑刺死他!” “我知道你忠心,我只是打个比方,淅川那边想造反,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在事前便说通了三城所有将士?他们想做出米已成饭的局面,让那些被骗入城的将士不得不如何……”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愿反?” 第193章 听不懂 “这种事搁谁身上也得想清楚,淅川一早安排的人必定有些权利,但未必能调动整个军队,我不懂军营中有多少官职,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本身他们谋反除了自己的意愿外,也有朝廷逼迫的成分在,有些细致的工作来不及做,所以有可能出现平卢和西城两座城内的将士们,绝大多数不愿意反,他们哪里不敢将这些人放出去攻打西宁!” “既是不愿意反,那便杀了谋反之人,此时不立功更待何时?” “杀杀,就知道杀!他们要是有你这一身的功夫,咱们都不用出金陵!必定是有些束缚,让他们不得施展,所以我在琢磨几种可能性,咱们要逐一想到解决的办法。” “你想……拿下平卢?”凤鸣有些吃惊。 “你想白跑一趟?”秦无病有些恼火。 “你……” “我知你觉得我在军事上不行,我也没说我行,但就眼下的局面来看,可以试一试劝降,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真说正面对敌,还需要你来保我的命,我还不乐意呢!” “是不是先与王爷商量下?” “我现在给王爷写信,明早你可能让我收到王爷回复的消息?” “不能!” “那便照我说的做!再废话,你就回去,也可当面禀明王爷,王爷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对,你还可添油加醋的多说些,最好让王爷动了杀我的念头,咔嚓一下,你也就不用再替大长公主不值了!” 凤鸣被秦无病说的面色极是难看。 “赶紧在我面前消失,看你就来气!”秦无病重新坐到树下,闭上眼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凤鸣甩了甩衣袖,恼怒的离开了。 这一次的休整时间比较长,直到天色渐暗,回去送人的那几个才赶回来。 只是人到了,雨也到了。 秦无病命令出发! 大雨中骑在马上总比坐在泥地中强些,只是火把不能再用,马与马之间要尽量保持好距离,只能慢慢的前行。 …… 大雨哗哗下,夜色中再次响起洪亮的千人齐声朗诵男儿当自强! 这次不是秦无病下的令,是林淮嫌雨声大,想喊两句对抗一下,又不知道喊什么,便想起了男儿当自强。 林淮喊出了第一句,郭义便跟着一起喊出了第二句,很快所有人都跟着喊了了起来。 凤鸣也跟着声情并茂的朗诵着,像是忘了之前对秦无病的指责,好像不冷的雨在他脸上胡乱的拍,拍出了诸多尘封的记忆,于是嘶吼变成一种发泄,随后又化作一股勇气,让嘶吼变得更有力量。 大雨像是被有声的抵抗激怒了,下的越发凶猛,五千人便如那受困的猛兽,嘶吼的更加卖力。 秦无病可不敢如其他人那般在雨中放飞自我,他趁机让福尔摩斯四人通知后面的林淮,牛连胜,让他们不要同时出声,分成五百人,一千人,两千人,最后再五千人齐声。 大雨滂沱又漆黑一片,林淮与牛连胜竟能很快安排明白,让秦无病甚感欣慰! 虽说今夜有雨声,马蹄声,又是在空旷的野外,但多少也能试出动静的大小,秦无病可不认为在平卢城外喊一两遍,城门便能被打开,总要做好持续说服的可能,这便要求五千人的嗓子不能一下子用尽。 如此试了一轮,秦无病便不让众人再吼了,用力气的时候在后面。 凤鸣不高兴了,他问:“为何不让大家尽兴?” 秦无病看都没看凤鸣,问了句:“你出来玩的?”便不再理凤鸣,陷入思考中。 …… 因雨夜难行,原本预计天亮时分能到平卢城外十里的,可到了巳时正,雨停了,秦无病问了一下才知道快马加鞭还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到。 秦无病即刻下令下马休整。 五千人这一宿都累得够呛,急急用了些干粮,便倒下歇息了,秦无病一再让人查看,莫要直接躺在湿地上,凤鸣说:“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这种节气出门谁还不知道带些隔雨防水的物什!” 秦无病没理凤鸣,而是想让小福速速将林淮叫来。 林淮匆匆赶来,急着问:“可是前方有敌情?” “大哥莫急,不会有敌情,我是想多了解一下各地卫所的情况。” “你可别骗大哥!”林淮一副不信的样子:“你何曾与我这般好好说话,定是怕我知道实情,冲动下做了让你难办的事!”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凤鸣笑道:“看,驸马身边的人像是都会推断了!” 秦无病看了眼凤鸣,很诚恳的问:“你能不能滚?” “你先别理他,到底是不是有敌情?”林淮着急的问。 “有个屁!”秦无病吼了一嗓子道:“我就是想知道,什么情况下城中那些兵士,他们不敢用!” 林淮一下来了兴致,追着问怎么回事,秦无病耐心讲了自己的推断,林怀很认真的听完,一拍大腿道:“这还用琢磨?想造反的人不是领兵之人!” “哦?大哥细说说。” “平卢卫跟我们兰宁卫不同,他们直接待在城中,但是也不过五六千人,多些也就七八千人,听你的意思是城中至少两万人,那便是造反之前有人将平卢近处的卫所将士骗入城中!” “这如何骗?” 林淮想了想道: “按理说骗不成,但是各地卫所是要听命与各省都指挥使司的,平卢虽属江南省,却又紧挨着西南省,他周边的卫所有的隶属西南都指挥使司并不足为奇,若是都指挥使司中的都指挥使,都指挥使同知或者……” “打住,说点我听得懂的。” “你也有听不懂的时候?”林淮笑了,高兴的不得了,然后继续道:“这么说,我知道的,江南都司下辖十八卫,城防总要留些人,眼下能调用的都在河道上,西南都司因有个淅川,下辖十二卫!我们西北都司,辽东都司因守着边关,所以下辖二十五卫,其中便有我们兰宁卫。” “你的意思是被骗进平卢城的不是隶属江南卫所的兵?” 第194章 怕死 林淮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不是,若是江南都司还有兵可调,王爷早就命邓铭邓将军出兵了,还用得着你来?” “之前守在西宁外的十万大军又是哪来的呢?”秦无病觉得头有些发胀。 “邻近省份的卫所呗,一旦有战事,一纸调令,几处卫所将士便要汇集一处,朝廷指定指挥者,打完仗再各回各家!所以,一旦有战事,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我刚才问你的是什么问题?” 林淮认真想了想,紧跟着摇头道:“不记得了。”随后又一拍大腿道: “想起来了!你问什么情况下他们不敢用城里的兵!我这么说,若是调用的其他卫所的兵,那这事跟西南都司那几位将军铁定撇不开关系,而那些卫所将士能入城,自然跟平卢卫指挥使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们不敢用这些兵,是因为被骗入城的那些将士们不肯就范,而真正跟着造反的是平卢卫和西南都司的那些将领!” 林淮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沉思了片刻道: “其实这事,杀了不愿意听令的将,剩下的兵士便好办了!这事你也干过,杀鸡儆猴嘛,是?”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那什么情况下,我不敢杀鸡儆猴,或者,我知道杀鸡儆猴没有用?” “你问谁?” “问我自己!” “三弟!”林淮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开口道:“你说你啥都不懂,王爷为何还要你领兵?即便想要让你揽些功劳,多少也跟你讲讲这里面的道道,又不是没时间,那日可是黄昏才出发的!” “大哥,若是想安然无事,不提功劳大小,明日此时咱们便在回去的路上了。” “啥意思?” “有些事,王爷也未必能料到!王爷确实没有跟我讲明平卢,范阳,西河三城怎会有两三万的驻军,没有跟我讲明西宁是否定会安然无事,我也没问淅川反贼多少军力,朝廷后续是否有应对之策,王爷信我是因他知道,遇事我会动脑子,若是自知不敌,我不会鲁莽行事,影响大局事小,把自己命搭进去事大,不对,把自己命搭进去事小,影响了大局事大!” “我知道我性子急躁了些,但,内啥,”林淮凑到秦无病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能不能想办法让大哥立个头功,这样,大哥的婚事便能自己做主了!” “你做什么百日梦呢?”秦无病有些恼了:“你的婚事不会因为你杀了多少敌,攻了多少城,便轮到你自己说的算!你再能耐也是你爹的儿子,你再厉害亲事已经说定!” 林淮额头上的青筋可就开始鼓起来了,秦无病看了看四周,马上有低声道:“这事你要想解决,那要从根部下手!” 林淮即刻变作听话的孩子,期待的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成亲这事是两家的事,你不愿意对?那你是不是需要整明白王家小姐愿不愿意?王家小姐的爹是不是真心答应你爹的提亲?” “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他们家若是不愿意又怎会应承!” “大哥!你在京城什么口碑自己不知?” 林淮想了想,挺了挺腰身很是认真的道:“应该还行,属于……英雄好汉那种!”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大哥可信我?” 林淮猛点头。 “这一趟只要大哥能做到出门之前应承我的,你的亲事,我定会想办法帮忙,大哥放心便是!” 林淮当然放心,而且放心的很,他咧着嘴心情开怀的去歇息了。 秦无病却又陷入了思考。 …… 雨虽是停了,但天依旧阴着,四周没有一丝风,闷热难当。 队伍休整到午时正,便上马出发了,骑在马上多少还有点风,比坐在那被蚊虫叮咬,呼呼冒汗要强一些。 而秦无病也想赶在天黑之前到平卢,除了想印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之外,他还有个大胆的设想,大雨让骑兵难行,步兵岂不是更难行?目前还没收到消息说范阳的两万人到了西宁,那是不是说……还有机会?! 申时末,平卢城已远远在望。 秦无病命令所有人下马原地休整,凤鸣不可置信的问:“在大道中间休息?” “没太阳,不晒!” “谁说晒不晒了?!” “这种时候也不会有谁经过!” “你……”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他们要是能出来,也不会等到咱们到了再出来,你帮我看一下城墙之上若是有人射箭,最远可到哪个位置,帮我做好记号,我好带人过去。” 凤鸣嘲讽的问:“怎么,这般怕死?” “嗯!”秦无病很认真的点头:“我不但怕自己死,我更怕身后这五千人中有一个长留在此!你整日刀光剑影的,在你眼中只有两类人,该杀和不该杀,我与你不同,我眼中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大过天!不可轻取之!” “那是你没被逼到绝处!若是有一日你到了不是他死便是你亡的境地,我倒想看看在你眼中人命又是什么?” “呸呸呸!你仗剑走你的天涯,我踏实查我的案,咱俩井水别犯河水,回去我便跟玉儿说放你去行走江湖,你便可杀的痛快,死的也痛快!但在你痛快之前,先把这一趟的差事办明白了,赶紧痛快麻溜的给我做记号去!” 秦无病轰走了凤鸣,又找来林淮,郭义和牛连胜,加上福尔摩斯四人,秦无病又开始授课了。 这一次秦无病教的简单,只五句话: “你们辛苦了,我们来了!” “西宁安然无恙!” “朝廷能辩忠奸,奸臣逆贼无路可逃!” “大军将到!” “杀!杀!杀!” 七人很快背了下来,秦无病让七人即刻传下去。 凤鸣冷着一张脸回来的时候,秦无病正在指挥五百人练习节奏,力争做到声音从五百人口中发出却如同出自一人之口。 有这几日朗诵男儿当自强的经验,这五百人配合的还算过得去,眼看天色昏暗了下来,秦无病喊了一声:“上马,咱们去城边上练去!” 第195章 表演 凤鸣惊讶的发现秦无病也上了马,他有些急了: “你可知那里距离城门不过百丈,叛军若是突然打开城门从里面冲出,只需几息之间,你便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有理!”秦无病马上扭脸让小福去找林淮。 林淮正在因为不让他跟去闹情绪,听到小福来叫他,还以为是秦无病想通了,他不懂秦无病说的节奏,但大不了不吭声就是了。 林淮高高兴兴的骑着马来到秦无病身侧。 秦无病异常严肃的道: “林淮听令!” 原本嬉皮笑脸的林淮顿时严肃了。 “若是叛军打开城门领兵出战,命你即刻带着队伍撤离,你可做的到?” “做逃兵?”林淮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老子可以死在战场上,绝不做逃兵!”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狗改不了吃屎!” “郭义听令!” 郭义朗诵的很好,情感表达充分,声音洪亮有力,原本是要跟着秦无病去城门口表演的,便一直在秦无病身侧,秦无病这一嗓子,郭义便知道内容了,他没用秦无病再废话,直接喊道:“郭义接令!” “我带五百人走了之后,剩下的所有人都上马,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秦无病又嘱咐了一句。 林淮表情愤慨的问:“见到敌人就跑算他娘的啥兵?!” 秦无病看着林淮,指了指身后那些人反问:“你与他们相处了三日,就他们这样的上前迎敌可有生还的可能?” “那也得死在战场上!” “有何意义?赔上这些条性命,意义还在?对整个战局无任何帮助,不但没有帮助,甚至还能让叛军知晓江南确实无兵可用,真说来个长驱直入,你带着五千人在黄泉路上也只能干看着!” 林淮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只梗着脖子问:“逃走岂不是让叛军更加清楚江南无好兵?他们若是追来……” “他们不敢!” 秦无病说完抬手用力一挥喊了句:“走,该咱们上场了!” …… 五百人第一次上战场的舞台,怎能不紧张?!尤其是临上场之前还亲耳听到了秦无病跟林淮的对话,这些内容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得到的结论自然是不一样。 有觉得兴奋的便有觉得害怕的,秦无病看在眼中,等五百人在凤鸣划定好的边线排好队,秦无病先让大家朗诵男儿当自强。 熟悉的词让五百人朗诵的稀里哗啦,直到第三遍才多少找到点感觉,声音也逐渐放开了。 城墙之上慢慢的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兵士,手握弓箭对准五百人。 而五百人此时已被男儿当自强的词沸腾了血液:‘……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秦无病身在其中,第一次全情投入的唱了起来,唱着唱着,他觉得声音不对,他赶紧转头看去,郭义带着一千人骑在马上,一边朗诵着一边慢慢加入到队伍中。 秦无病皱了皱眉,凤鸣低声道:“五百人还好跑一些,一千多人……” “你还是出家!仗剑走天涯这事,美得你!” 郭义骑到秦无病身侧,还没开口,秦无病没好气的问:“你们家那些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看到你这个决定,不知道要多开心!” 林淮在旁边嚷嚷道:“这才是真的汉子!” 郭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他们说,到了战场不上,不算条汉子!我觉着……也对!” 一千多人的齐声朗诵,如雷吼般穿透不足百丈的距离,直击城墙内那些将士的心! 就在城墙内那些人被震的忘了自己在哪,城外这些人突然停了。 那些拿着弓箭的兵士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 突然,可直达云霄的声音再次传来,高昂深情激荡的徘徊在城门上空。 “你们辛苦了,我们来了!” “西宁安然无恙!” “朝廷能辩忠奸,奸臣逆贼无路可逃!” “大军将到!” “杀!杀!杀!” 这次朗诵虽只有五句话,却需要感情不断递进,第一二句是慰问和告知,第三句是警示,第四句是威胁,第五句只剩嘶吼! 一千多人中有十几个挥动小旗的,每一句的开口停顿都要跟着小旗的起落来,一千多人表现的竟比刚才五百人集训的时候还要整齐,情感表达还要到位! 秦无病很是欣慰,他眯着眼看着城墙上那些人的举动,提溜着的心慢慢放回了原处……他们没有动! 这时的天色已慢慢暗了,等大家喊了八遍之后,秦无病下令收兵! …… 平卢城内,平卢卫指挥使肖治平面色铁青的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在昏暗中撤离的一千多人,脑子像是中了魔一样,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 他像是能看到那些兵士离开时脸上的得意表情,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几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一种是江南暂时无兵来援,他只需等着西宁那边的捷报便是了,只要西宁被拿下,谁来他都不怕! 一种是江南调了河道上的将士来攻城,他做了准备,虽说能用的守城的兵士并不多,但想拿下平卢,也需时间! 时间,是这个阶段双方都要的,最宝贵的东西! 可他怎会想到人是来了,可他们不攻城,在外面喊的这些话,肖治平却觉得比刀剑还管用! “你有没有感觉,他们像是知道城内的状况般,用这种诛心的办法,咱们怕是……”肖治平没有说完,可旁边的人也能知道意思。 “将军莫急,他们喊的这些话,未必能传到那几人耳朵里,将军只需加紧说服便可!”旁边这位躬身答道。 “你从淅川过来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是……你当如何?” 那人洒然一笑道:“寇某颠沛一生,无甚留恋,不过是希望天能开眼,还百姓一片清明罢了。” 肖治平冷笑:“引外敌入侵是想还百姓一个清明?” “想要迅速占据半壁江山,只能出此下策,只要能牵扯住朝廷主力大军,咱们才有机会!正所谓兵不厌诈……” “不用给我讲这些!”肖治平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臂,然后转身要离开。 第196章 平卢城内 “将军留步!” “没功夫!我再去见见薛守成和白启亮。”肖治平说完头都没回的走了。 寇文起眯着眼睛,看着肖治平消失在视线中,忍不住冷哼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这时候知道替百姓想了!听见高官厚禄的时候,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肖治平阴沉着脸走进离城门不远的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外面站着不少兵士把守,又离城门守军很近,院子里也安排了不少人看管,肖治平确实担心平阳卫和阳下卫的兵士联手救人,只他手下的几千人怕是扛不住,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杀薛守成和白守亮的原因之一。 薛守成,白启亮,平阳卫和阳下卫的指挥使,平卢举起反旗之前被调入平卢城。 这两处卫所入城,就像两块烫手的山芋突然放到肖治平手中,他想扔都不知道往哪扔! 西南省地方不小可卫所并不多,只有十二个,一方面是有淅川在,一方面则是因为山多,但有一点林淮没有告诉秦无病,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别的地方一卫五千六百人,西南的十二卫,一卫八千五百人。 这是官方数字,有多少吃空饷的也只有西南都指挥使王庆之知晓了。 比如西宁所辖的罗城县,便是永宁县令顾清河曾任职的地方,虽说隶属西宁,实际上离西宁可不近,西宁与罗城县中间便有一个罗溪卫,顾清河当年剿匪的时候,宁愿用百姓也没有去罗溪卫调兵,便是因为卫所之中没有多少兵士,且从不操练,平日懒散惯了,除了欺负欺负老百姓,他们干不了别的。 像罗溪卫这种隐在大山中的卫所人数不够,可别的卫所就不好说了,尤其是这两年,人数上究竟有多少,也只有他们的指挥使知道,当然,还有都指挥使王庆之知道。 比如平阳卫和阳下卫,这两个卫所是实土卫所,意思就是不在城中,正儿八经的自己占着一方土地,屯田操练,自给自足。 既然能自给自足,多个千八百人的没人会知道,人数上自然可以虚报,尤其是憋着坏心思的时候,谁让这里天高皇帝远,督查也不可能挨个数人数去。 从去年起,薛守成和白启亮便觉出不对,八千五百人早就满员了,可王庆之还在命他们招募新兵,且王庆之隔几个月便会来看看他们,谈上一会儿,明着暗着的画张大饼馋馋他们。 薛守成最先觉出不对,三十出头能坐到卫所指挥使的位置上,除了自身的本事,谁身后还没半个靠山?薛守成便给京中的老丈人去了一封密信,把自己的想法隐晦的说了。 这位老丈人是位文官,在吏部就任郎中,正五品,为人中庸,奉行不争不抢不多嘴,安安稳稳才是真,所以老丈人看了女婿的信,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 薛守成只得派自己的亲兵,趁送年礼的时候进京与老丈人挑明了说了一说,老丈人只觉着女婿多虑了,将来人说教了一通还不够,又几次书信教育薛守成,做好本职工作,莫想其他! 薛守成被老丈人教育的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便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可还没走两步,王庆之的调令便到了。 秦无病想到了是西南都指挥使调集其他卫所的将士进驻平卢,范阳和西河,但是,因秦无病并不知道这些干部都在哪办公,便忘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既然西南都指挥使反了,西宁如何安然无事? 若是秦无病能想到这一点,便会接着想到另一个问题,皇上也好,襄王爷也罢,都知道淅川八兄弟心怀不轨,本着近墨者黑的原理,朝廷怎不派一名信得过的将领统领西南兵力? 再然后,秦无病便能自己解了自己第一个问题,西宁为何能安然无恙?因王庆之手中已无实权! 襄王爷与皇上这对叔侄在处理淅川八兄弟的问题上,着实下了大功夫,既要逼着八兄弟把脑袋主动伸出来,还要磨好刀! 尤其是逼着他们把脑袋伸出来这事儿,既不能将他们卡死,又不能放任太多……只是他们没想到八兄弟会做出把祖宗气活的事来,竟敢引外敌入侵,原本下的好好的一盘棋顿时便乱了。 好在当初给淅川留的口子并不大,西南十二卫只留了一半能让王庆之调动,可王庆之人在西宁城内,却无权调动西宁及西宁周边的一兵一卒,按理说,但凡脑子结构正常,都能明白这是朝廷的一种防范,也是对西南指挥使的一种不信任。 正常人或许会想办法重获朝廷信任,可王庆之心眼小,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在面对这种局面时,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让京城里的皇上悔不当初,对八兄弟的拉拢顺水推走,他调动了六个卫所分别去进驻平卢,范阳,西城后,竟是坐在西南都指挥使司,胸有成竹的饮着茶,等着各路的消息,想象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经过京城的德胜门,想象着已成为阶下囚的皇上哀求着看向他…… …… 肖治平坐在薛守成和白启亮对面,半天没说话。 白启亮与薛守成不同,他极有主见,虽说没有薛守成警觉的早,但一旦认定后,他便不曾犹豫过,所以他早早便与手下的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佥事,千户,百户都细细谈过,先确定自己手下这几位没有二心,再与几人说定,一旦被调兵,只要他不见了,那便是有人要强行让他们参与对不起祖宗和子孙后代的事,卫所兵士不得听令他人!逼急了,干就完了! 这一点,在薛守成接到王庆之的调令后,与手下说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时间去判定手下这些人是否会听令,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等肖治平将两位指挥使控制住后,他看到的是两张平静淡然的脸,没有惊慌,没有愤慨,反倒让肖治平不会了,他能感觉到这两位指挥使有所准备,只这一种想法在心中生成,肖治平便没敢贸然行动。 第197章 麻烦来了 肖治平以为这些指挥使跟他是一个心思,与其一辈子留在这穷乡僻壤,不如放手一搏!只需让他们知道此次出手必定成功即可,实在不行还可杀鸡儆猴,只要见血了,便听话了! “肖指挥使若还是之前那些话,我看还是省省。”白启亮先打破了沉默。 薛守成接口道: “是呀,真没必要!这是李家的天下不假,但不是谁都能做在那个位置上!别管我们为啥当兵,两种兵我们不做,一不做逃兵,二不做叛军!引外敌入侵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但凡有点血性的兵士都不会答应跟着这样的人谋反!” 肖治平被说的脸上阴晴不定。 白启亮又道: “你说你,不杀了我们,留着我们又不敢用,两万人待在城中,人吃马喂的,你能供几日?你不敢将他们放在一处?何苦呢?我觉着你定是已经去我们的军营试过多次了,我们手下那些人,不好相与?其实这步棋中最大的错处便是,不该让我们的人多过你的人!你不敢杀我们,不是你下不去手,而是你知道杀了我们不仅无用,反而即刻能将你的平卢卫覆灭!” “是呀,咱们便这么耗着,你不动我们,我们也不动你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薛守成得意的说。 肖治平冷着脸,仔细的看了看二人,问: “刚才城门外有人喊话,你们没有听到?” 白启亮笑了笑道:“你不该担心我们俩听不听得到,你该担心自己有无后路。” “这么说,你二人听到了?” “离这么远,听不清,但是架不住你的人好奇打听,相互传扬,我们俩便也算是听到了。”薛守成道。 “我只是纳闷,”白启亮又道:“你说我们这样,最终还能落下个忠臣良将,你呢?几日了?西宁无事!” 肖治平苦笑了一声道:“你们的家人都不在西宁。” 薛守成和白启亮互相看了一眼,俩人都感觉到肖治平与往日不同,这或许便是个机会。 “理解!”白启亮先说道:“为了家人,身不由己!” 薛守成马上接道:“若是真心悔过,迷途知返,未必没有活路,至少给家人或者后人留条路!” 肖治平盯着桌子上的茶杯,不吭声了。 薛守成有些着急,白启亮给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紧接着道:“我听外面喊话的意思,大军将到。” 肖治平冷哼了一声,这句话他是不信的,但他手下的兵士们不知详情,只这一句便扰乱了军心! “你觉得边关告急,朝廷不可能再调动得到兵马来攻打平卢,或者支援西宁,但你有没有想过,边关那边的真实战况,你收得到消息吗?你听到的一定是真的吗?”白启亮耐心的问。 肖治平咬了咬牙关。 白启亮又说: “你看,至少朝廷能从平卢没有出兵上,知晓我们没有反叛,不然,那句‘你们辛苦了,我们来了!’是说给你听的?既然他们来攻的是平卢,而不是去援西宁,是不是可以说明西宁确实安然无恙?” 肖治平面色已是难看至极。 “其实,你虽是举了反旗,但还没做实事,现在悔悟也不算晚,到时我二人可为你作证,你未伤我们一兵一卒!”薛守成说完,眼中露出急切的期盼。 可肖治平还是不说话。 薛守成急了:“你非要拉着手下几千人的性命为你陪葬吗?!” 白启亮赶紧拍了拍薛守成,又扭头关切的问:“你家人在他们手上?” 肖治平额头青筋顿显。 白启亮想了想,说: “我是这这么想的,你家人若是在西宁城内,便是安稳的,他们说什么也不过是吓吓你,西宁但凡有一兵一卒能供反贼调用,也不会是眼下这局势!别听他们说什么,要用脑子自己想,平卢没出兵,他们着不着急?派没派人来督促?为何要急?这场谋反,他们就差我们这一两万人吗?” 肖治平抬起头看向白启亮,皱眉问道:“你是说他们自己的兵力也不够?” 薛守成更急了:“脖子上那个东西叫脑袋,你用它想想,他们兵力要是够,何苦调用我们这些算不得自己人的人?” “或许是为了……看住你们,不让你们为朝廷所用?” 白一亮呵呵一笑道: “我还是那句话,这场仗,输赢不在我们这一两万人身上,他们此时的精力必定都用在如何拿下西宁上,你的家人他们未必有精力顾及,有句话正好送给将军,只有你走的路是对的,家人才有机会安然无恙。” 肖治平垂下了头。 …… 那边,薛守成和白启亮用秦无病搭的梯子努力的往上爬,这边,秦无病正在发飙。 秦无病领着表演结束的一千多人回到驻地没多一会儿,便有暗卫来禀报说有个几十人的小队伍到了,是谁? 秦无病好奇的带着林淮和郭义迎了上去,这一看,登时气得头发都炸了。 赵光被人搀扶的站在马前,一副要驾鹤西去的表情,他指了指身侧的随从,那随从即刻上前一步道:“我家世子奉襄王爷令带侍卫随从七十六人前来与五千骑兵汇合。” “合你个晴天霹雳!你不是应该英年早逝在浴桶中吗?还魂了?还是没脏够?你特么少给我添堵能死吗?”秦无病气得就差蹦起来骂了。 赵光笑得很慈祥:“看见你如此气恼,我浑身都舒坦。” “那就让你再舒坦点!”林淮抓起一把脏泥直接扔向赵光,随从赶紧以身相拦。 赵光身上一点没脏,他笑得更加欢快,道:“王爷有话让我传给你……” “不听!将在外军令不想听!”秦无病喊了一声,转身便走。 赵光急了,想喊又没有力气,指着身边随从道:“你们去把他给我抓来!” 随从没人动,一人叹了口气问:“世子可是忘了临走时大长公主的……交代?” 赵光闭上眼,劝自己莫急,他这次这般英勇,大长公主迟早会对他刮目相看。 随从们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大长公主那可不是交代,是直截了当的威胁“你去了若是敢给无病添麻烦,我便让你往后余生都是麻烦!” 第198章 城门开了 秦无病之所以这般恼怒,不仅仅是因为赵光来了,更气的是赵光来了这件事他是最后才知道,若不是襄王爷故意瞒着,他早就能知,可为何大长公主也瞒着他? 秦无病气哼哼的走回歇息处,坐在一张小福铺好的皮子上,还在喘着粗气。 林淮试探着问:“我去将他们打跑如何?” 郭义忙道: “大哥切勿鲁莽行事,他能来必定是王爷允了的,或许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大哥冒然出手,得罪国公府是小,坏了王爷的事是大!” “我想不明白王爷为何会让他来!这不是添乱嘛!”林淮怒道。 秦无病此刻冷静了不少,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黑暗,脑子里突然想到老和尚早先的话中可是说了三个地方,他忙问道:“南诏是不是挨着粤地?” 秦无病突然这一问,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 “我定要亲手杀了李世昌!”林淮的脑子都想到了,更何况其他人。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他未必有这个能力,南诏没有同时起兵,或许观望了两日,觉着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郭义道:“王爷怕是需要用上定国公,才不得不应允那位世子的要求。” “定国公算个屁!”林淮嚷嚷道。 “他有这个头衔在,便有用!”秦无病紧锁着眉头道:“我不担心南诏,我担心北元和羌戎!” “为何?”林淮着急了。 “南诏或许正是收到了一些边关战事的消息,才敢有所行动的,那这些消息对咱们来说便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然,南诏仍会观望……” 秦无病话没说完,林淮转头便要走,这次无人拦,他走出去五六步才停下来,没有回头,道:“三弟,大哥这次怕要食言了,若是大哥能活着回来,便照之前答应你的,从此再不言兵!” “我倒觉着,此时西宁才是重中之重!”秦无病依旧阻拦。 林淮转身问:“为何?” “我确实不懂军事,但是边关的战事动不动便是几十万大军,这种仗,即便是羌戎突然发兵,边关将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退几步也就反应过来了,更可能的是拉锯战,我这么说,大哥觉得可对?” 林淮点点头道:“平时小打小闹的,都是速战速决,真说开战,没那么快决出胜负!” “这就是了!说到底还是西宁的战事最让人头疼,也最有希望尽快结束,又是咱们离得最近,最后可能使得上力气的地方,大哥觉得呢?” “咱们要去打叛军?”林淮瞪大了眼睛。 “打不打的,都与大哥无关,大哥干粮可带够了?若是不够,让兄弟们分一些给你……” “三弟!”林淮挠了挠头,傻笑了两声,刚要说些好听的,只听有人喊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紧接着便有人喊道:“快上马!快上马!”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福尔摩斯听令!”然后吼道:“将喊着上马的都给我拽下来,就地二十板子!” 秦无病吼完,周围安静了一下,秦无病紧盯着城门的方向,只见城门口先是出来两列举着火把的兵士,随即一人一马从城门出来,再无他人跟随。 秦无病利落的翻身上马,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声,朝着城门奔去。 凤鸣反应过来后,迅速上马追了上去:“你这么想死吗?” “有你在我死不了!” 秦无病话音刚落,来人已奔至眼前利落下马,随即抱拳跪到地上。 秦无病赶紧下马,倒没着急让来人起身,而是问道:“可是平卢卫指挥使?” 肖治平垂首道:“罪臣不敢称是。” 秦无病虚扶道:“起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肖治平没动。 凤鸣不耐烦的道:“驸马让你起你便起,还想提条件不成?!” 肖治平等的便是对方的身份,他怕自己跪错了人,听到是驸马,肖治平心里翻腾了一下,驸马领兵,可见朝廷确实无人能用了! 他慢吞吞的站起身。 秦无病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一般,温和的道:“朝廷能用的人多着呢,我不过是想来捞个功劳,平卢……最是适合!” 肖治平愣了一下,秦无病又道:“平卢城内可还装得下我这五千骑兵?” 肖治平恍了下神,马上道:“定能安排妥当!”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入城,你带我即刻去见见,该见之人!” …… 肖治平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时而觉着自己该再等一等,这位驸马说的话,总是让他感觉驸马知道什么,又像是不知道;可他时而又觉着自己果断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只看五千骑兵各个神气十足,他便心虚了。 这种左右摇摆的心态在秦无病见到薛守成和白启亮之后,肖治平才算是彻底踏实了,他再次跪到地上抱拳道:“罪臣罪孽深重,本该一死了之,只是眼下战局未定,罪臣只想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等……” 秦无病没等肖治平说完,摆了摆手道: “什么死不死的,都要好好活着!你去将你的兵点齐,不止你一人要戴罪立功,他们受你连累也需要戴罪立功,争取一个不差都活下来!” 肖治平有那么一刻是真心感动的,他没想到这位驸马没有任何架子不说,说出来的话竟是直中心窝,活着,一个不差的都活着! 肖治平下去了,秦无病赶紧跟薛守成和白启亮说: “闲话不说,范阳在四日前出兵两万直奔西宁,而西河跟平卢一样没有出兵,我怀疑西河跟平卢的境况很相似,眼下咱们要兵分两路,一路带着我那五千朗诵团去西河试试,若是能如平卢一般劝降成功再好不过,一路要快马加鞭去追赶范阳叛军!” “恐怕马匹不够!”白启亮提醒道。 “我有五千,你们三个卫所能不能凑出五千来?有一万骑兵即便追不上,能在他们攻打西宁的时候拖住这两万人,那也是……极好的!”秦无病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便冒出了这么一句。 第199章 出兵西宁 薛守成马上道:“五千匹马应是能凑出来,问题是粮草如何解决?” “马好说,现在这个时候,多得是能让马儿吃饱的草,主要是人,此去西宁不下马也要跑两日,这两日可带些干粮,只是怕战事一时不能完结,剩下的日子,等步兵也赶到西宁,才是麻烦!”白启亮皱眉道。 “你们担心的事叛军何尝不担心?你怕饿着,他们更怕,他们原本打算的是尽快拿下西宁,拖上一日他们都不好办,淅川的兵力远比朝廷还不足,不过是想出其不意,用出卖祖宗的方法给自己争取时间,所以战事不会持续多久。” 薛守成和白启亮相互看了一眼,显然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位驸马竟能想的如此通透。 “时间紧迫,你们二人速速点齐一万骑兵,我只敢用你们二人的兵,然后你们二人,一人跟我连夜赶去西宁,一人带着我的兵去西河劝降,剩下的步兵交给肖治平让他尽快赶到西宁。” 此时屋中除了薛守成和白启亮,还有林淮,郭义和凤鸣。 几人听完秦无病的安排,反应不一。 凤鸣还没开口,便被秦无病呵斥道:“闭嘴!你要么跟着我,要么回金陵,没有第三条路!” 林淮听罢那是从心里乐开了花,郭义倒是很冷静,他知道秦无病不会让他去西宁,会让他带着朗诵表演团去西河巡演,这是最好的方式成全他! 薛守成和白启亮却是在争执谁领军去西宁。 凤鸣憋得实在难受,不怀好意的提醒道:“驸马怕是忘了,还有一位世子爷呢!” “就让他留在平卢守城!你二人速速决定,赶紧点兵,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时间!福尔摩斯!”秦无病喊了一声,小福进了屋,秦无病吩咐道: “让他们弄些吃食来,告诉肖治平,倾全城之力也要让将士们吃饱,你二人也别在这里争论!”秦无病又扭头看向薛守成和白启亮: “你们俩去找肖治平,这时候不用跟他客气,一万骑兵带多少干粮,剩下的步兵带多少干粮,你们俩去找他商议,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都给我弄得明明白白的回来找我!告诉肖治平,办妥这些事,他已经是立功了,大哥,这事你也跟着去商议,十年兰宁卫加上武定侯的威名这时候管用!” …… 秦无病很急,所有人都能感到这位驸马的着急,他急什么? 西宁有守军五万,这个数字一开始秦无病没有多想,随着他不断的推断,又逐一验证之后,在翻过头重新推一遍,便发现西宁守军五万这个数水分很大! 朝廷不知道淅川何时动手,淅川的八个兄弟可是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最关注的莫过于西宁守军多少的问题,若是他们确定西宁守军有五万,叛军能确定的人数也不过是五万,八兄弟即便再头大无脑,也不会把预计平卢,范阳和西河能出动的兵力妥妥的算进去,总会算个万一,万一这三座城最终没有出动那么多兵力,他们又将如何快速拿下西宁? 没有必胜的把握,八兄弟怎敢轻易发动! 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烽烟四起,他们怎会不筹划清楚,过了这个村可就是乱坟岗了! 所以,秦无病觉着一种可能是西宁守军的人数有水分,远远不足五万人,淅川才敢动用五万叛军攻城,即便平卢等三城没有出兵,他们也能拿下西宁,而这三座城只要不动便可! 还有一种可能,西宁城内他们已经准备妥当,若是这样,等淅川叛军攻城的时候,西宁城内必然也会有骚乱! 最坏的可能便是这两种可能同时发生,秦无病怎能不急! 犹如知道凶手又要行凶,却无法尽快通知被害人,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阻止一样! …… 好在一方面有肖治平想表现,一方面平卢府尹是个忠心且有能力的,秦无病带兵入城的时候,他还在牢中,肖治平很快将府尹放了出来,府尹没来得及歇息便开始筹措粮草,当真是倾全城之力! 肖治平与府尹二人忙乎了两个时辰,薛守成和白启亮也没闲着,竟是凑够了一万三千匹马! 此时城外一万三千匹马吃的饱饱的正等着出发,秦无病甚是满意。 他狠狠的夸赞了府尹一番,许诺定会为他请功。 而对肖治平,秦无病将他单独叫到一边,低声道: “我信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因何而为,此刻你是我秦无病的将,剩下的一万五千步兵你要尽快带到西宁,我在西宁等你!若是我能先你一步入城,定会派人先将你家中亲人看护好!待战事结束,只要我秦无病还喘气儿,你脑袋便会好好的待在脖子上!” 肖治平哽咽难言,半天才道:“肖治平定不负驸马信任!” 秦无病能轻松搞定肖治平,却没办法搞定薛守成和白启亮,俩人为谁先去西宁始终没有争出个结论,哪怕秦无病跟二人说功劳等同,依旧没用。 林淮说秦无病不懂一名真正军人的心。 秦无病因此自我反省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郭义提醒他: “你让世子守城,还不如让他跟我去劝降,五千人之前还有马骑,这次变作步行,就他们这种懒散劲儿,你又不在,原本七日可走到,他们极有可能在你们德胜归来的时候还在路上!让世子做做恶人……” 秦无病这才反应过来,五千人去西河毫无作用! 秦无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口中说着马匹都用来往西宁跑,脑子里想的却是五千人还骑在马上去西河,他还想着等西河降了之后,城中的两万多兵士即刻赶到西宁去增援。 秦无病再一次感慨到何谓兵贵神速!这种年代,时间何止是金钱,更是性命! “那便好办了,你们哪也别去了,便留在平卢守城!他们二人也不用争了,都跟我去西宁!” 薛白二人自是喜不自胜,只是二人提出一个建议:杀了那位淅川派过来督战的寇文起! 第204章 故技重施 凤鸣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半点怀疑,秦无病说不难,他便认为不难。 “让暗卫注意淅川叛军的动静,等他们向范阳叛军派兵后,不许任何消息传回淅川叛军那边,若是暗卫人手不够,你手下的人也可调过去帮忙。” “用不着我手下的人,我们是保护你的安全,暗卫够用,不仅有大长公主的暗卫,还有襄王爷和大长公主七叔的,想让消息留在这方圆几里之内,同样不难!” 秦无病频频点头:“小福,把两位将军叫来。” 小斯低声道:“七少爷又要使坏了!” …… 朗诵团的巡演虽然没能原班人马继续,但秦无病搭建草台班子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让薛守成和白启亮从军中找出声音洪亮高亢的五百人,又开始传授即兴劝降词。 薛白二人是知道这一招有多好用,尤其是在有人摇摆不定的时候。 很快五百人找好了,薛白二人又从中挑出十名机灵些的先跟秦无病学,背下来之后再去传给其他人。 秦无病趁着五百人认真学习的时候,跟凤鸣商讨下一步的安排。 听了秦无病的要求,凤鸣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无病问:“驸马是不是觉着我们能上天入地?” 秦无病嘿嘿一笑道:“差不多。” “这里距离敌营虽说不远,但我们也做不到箭无虚发……” “威慑懂不懂?就是吓唬,你去跟你的手下商量下用什么手段,暗器,轻功,就那种踩着别人的肩膀点一下,就能在天上飞,若是叛军敢斩杀想要投降的兵士,你们立马飞过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凤鸣看了看秦无病又抬头看向天空。 “做不到吗?” “你说我们要是有这种本事,要千军万马还有何用?师门十几人足以!只要踩着敌军兵士的肩膀,飞在战场上,斩杀了敌军将领,这场仗便赢了,即便是我们十几人不能全身而退,那又如何?” “做不到便说做不到,啰嗦!” “驸马在何处见过这等有本事的人?可否引荐给我?我可以带艺投师,或者……” “哪来这么多话!我就是那么一说,之前我连静海县都没出过,去哪见奇人异事?哎呀,武的不行,只能来文的了!”秦无病搓了搓脸,不再理会凤鸣,再次在脑中推演接下来的各种可能性。 …… 五百人跑到稍远些的地方,由福尔摩斯四人指挥着练习节奏和齐声,天色暗下来之后,秦无病说:“演出开始!” 五百人按照秦无病的指挥站成两排,福尔摩斯用旗子指挥,分成一声部,二声部开始对敌方阵营喊话。 一声部:“我们知道你们不想跟着造反!” 二声部:“不想反!不想反!” 一声部:“造反有什么好?” 二声部:“一点都不好,都不好!” 一声部:“赢了没功劳,败了没命逃,还连累家人命难保!” 二声部:“命难保!” 一声部:“边关捷报频传,大军将回转,淅川叛军败局已定!” 二声部:“淅川叛军败了!败了!” 一声部:“放下兵刃跑过来,不算叛军!” 二声部:“跑过来!跑过来!” …… 凤鸣惊愕的看着秦无病,秦无病洋洋得意的问:“我是不是很有才?” “谁会信?”凤鸣没好气的问。 林淮不乐意了:“没人信,这些人咋来的?我三弟做事,向来算无遗策!” “那倒不至于,只是多少会有些收成,等天黑透了,便会有人摸黑跑过来,第一道岗查验来人是否带有兵刃,第二道岗将这些弃暗投明的人隔离看管,登记入册,第三道岗让千户,百户的去跟他们聊一聊,发现有问题的,及时上报,最后嘛,我和薛白二位将军再去过过眼,即便有奸细也剩不下几个,成不了大事。” 秦无病满意的看着五百将士一遍又一遍的喊,喊够了六遍,秦无病才让停,撤回五百将士,然后便是等着。 天黑透了,守在第一岗上的兵士眼睛瞪得很大,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换了一班岗,敌方阵营还是没动静。 薛守成先沉不住气了,拉着白启亮去找秦无病,秦无病正坐在一棵树下喂蚊子,二人急匆匆走到身前,薛守成开口便问:“怎会没人来?” “是呀,怎会没人来?”秦无病挠了挠大腿,虽四周烧了驱蚊的草,身上也洒了一些凤鸣给的驱蚊虫的药粉,可还是有不怕死的蚊虫冒死隔裤叮咬。 “这还用问?”林淮满不在乎的道:“定是之前在范阳城中有人不肯跟着反,被收拾了,这些人自然是吓着了,怎会轻易跑过来。” “他们今日没有攻城,这在意料之中,但淅川叛军也没有往这边派兵,我没有想到,喊话之后没人过来,我更没有想到!不过……”秦无病站起身:“大哥说的对,极有可能是在范阳城中杀鸡敬过猴,只是,为何淅川叛军没有派兵过来呢?” “或许是在……商量?”林淮问。 秦无病看向敌营的方向,沉默了一下扭头问凤鸣:“暗卫可是回报说淅川叛军已送过消息给范阳叛军了?” “是!”凤鸣答。 秦无病又扭头看向白启亮问:“换做你是范阳卫指挥使,你会怎么做?” 白启亮毫不犹豫的道:“今晚夜袭!” “有道理!与其等我攻心,不如放手一搏!”秦无病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是连连自责,吃了一回肉便觉着照葫芦画瓢便可以吃第二顿,这回好了,打草惊蛇了! “他们敢想夜袭,咱们便趁黑收拾了他们!老子手痒的很!”林淮激动了。 秦无病皱了皱眉问凤鸣:“暗卫只报了淅川叛军送过消息过来,可有说送过几次,什么时辰送的?送消息的人是否又回去了?” 凤鸣道:“没说时辰,应是送过两次。” “怎么还应是?这个时候还猜上了?”秦无病瞪眼问。 凤鸣这次倒没狡辩,抱拳道:“我这就命人问清楚。”说罢消失在夜色中。 秦无病愣了一下。 林淮笑道:“难得这小子态度诚恳!” 白启亮却问:“驸马可是觉着这里面有文章?” 第205章 准备偷袭 “有没有这个可能,就是范阳叛军和淅川叛军商量好时间……” “范阳叛军偷袭咱们,咱们以为只有面前这两万人,打着打着淅川叛军支援的来了,咱们一下子溃不成军!”林淮激动的道。 “咱们溃不成军你激动个什么玩意?!”秦无病没好气的说。 林淮嘿嘿傻笑。 薛守成忙道:“既是有此可能,咱们何必等他们动手,那便先杀过去,收拾了范阳叛军,等淅川叛军到了再接着杀!” 白启亮点头道:“他们想偷袭,咱们便偷袭在先!” 秦无病也有点激动了,他忙道:“去将凤鸣喊回来!咱们合计一下几时偷袭,咱们只要行动,便让暗卫将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的路堵死!” …… 几人商议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范阳叛军会在破晓时分偷袭,这在秦无病看来是老套路了,真是古今最受欢迎的偷袭时间。 黄昏时分的那一通劝降,秦无病觉着会给范阳叛军吃一粒定心丸,他们以为秦无病这边会耐心的等着有人投诚,想不到等到的是偷袭,若是准备破晓时分偷袭,那子夜时分必然是他们好好歇息的时候。 那便子夜动手! 凤鸣去安排暗卫,薛白二人去安排兵马偷袭路线,秦无病睡了。 福尔摩斯四人连带着林淮,听着秦无病的鼾声都连连摇头。 几人是不知道,之前那些天,他们呼呼睡的时候,秦无病大多都在思考,困极了也是在休整的时候靠着树眯一小会儿,说是几日不眠不休也不为过,今晚既是决定动手了,那便没什么需要他再考虑的,打仗这个事,他不在行,人家让咋干就咋干,不用动脑子,更何况身边有凤鸣他们,他不会有安全隐患,不睡会儿等什么? …… 范阳卫指挥使张万顺此时心内忐忑不已,上午淅川那边派人来跟他说明日凌晨寅时正动手,到时淅川军营会派兵来援,务必要将那一万多骑兵消灭,才可大举进攻西宁! 两万疲惫不堪,不情不愿的兵士对战一万多精神抖擞的骑兵,张万顺这颗心突突了一天,直到黄昏时,朗诵团表演,张万顺惊出一身冷汗后,便也知道若是不主动出击,军心会散得稀碎! 出兵便能解决军心的问题吗?张万顺不敢细想,他跟肖治平不同,早在多年前他还是个百户的时候,便已经被淅川那边盯上了,这条贼船上的,算是半推半就,谁让他从此官运亨通,他想要这份荣耀,只好回避去想将来要付出的代价。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当他接到举起反旗的具体时间和流程通知的时候,人是蒙的!他不是没想过拒绝,但是对方手中掌握着的可不止他的家人,还有这些年他参与谋反的各种证据,他说倒戈,朝廷能信? 既然没有别的路走,那便破釜沉舟! 正如秦无病他们预料的那样,被王庆之调入范阳的两个卫所同样不想反,但是那两位指挥使没有薛白二人运气好,进城便被张万顺杀了,连充分表达观点的机会都没给! 指挥使进城便死了,两个卫所的兵士一下子蒙了,他们挤在城门内,张文顺让两个卫所的兵士抬头看看四周围的弓箭手,然后再问指挥同知,反还是不反? 不反! 杀! 手起刀落,未见任何犹豫! 兵士们亲眼看着自己的上官一个个死在张万顺的刀下,有人怒了,举起手中的兵刃想要跟张万顺拼命,却只来得及喊一声,便被弓箭手射死。 范阳城城内那一方空地被血染红,在杀了百人之后,终于在杀到一名百户的时候,百户喊了一声‘反!’ 张万顺这才放下屠刀! 他立刻升这位百户为指挥同知,与范阳卫所的指挥同知一起,将两万兵士带去休整,又派人带着酒肉去安抚这些兵士,说些朝廷必败,将来飞黄腾达的谎话。 当时,张万顺站在城门内,看着地上那些死尸,有他杀的将领,有中箭身亡的兵士,他缓缓的跪下,良久之后对自己的亲兵道:“定要好好埋葬!” 张万顺没有时间去确认这两万人是否真心跟着他便上路了,这一路上各种拖沓,意外,逼着他不得不又杀了数人,这才好些,谁知又碰上大雨! 如此一来,离说定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三日才到西宁,可张万顺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早在两天前他便收到消息,平卢卫出兵了! 平卢卫为何没有反?张万顺心内不知是种什么滋味,就像冬天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急需另一只的温暖,现在告诉他,那只手有手套! 张万顺自己的兵一半留下守城,一半带在身边看着那不到两万的所谓的自己的兵,本来是想前后夹击别人的,现在被别人前后夹击,张万顺的心比午夜大雨还凉!而他能做的也仅是命自己的兵将周围的村子洗劫一番,不给后面的敌军留下粮食,万一战事胶着,就要比谁能撑的下去了! 明日便要一战了,张万顺命令兵士休息,可他自己却如何都睡不着,他看着周围漆黑一片,总感觉漆黑之中有人在看着他…… 张万顺就这么枯坐到子夜,刚想眯一会儿,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像是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狠狠击中他的心! 他反应的并不慢,虽说身上有些零件在发抖,但张万顺还是第一时间喊出了:“迎敌!” 可用处并不大。 敌我两处挨得太近了,薛白二人命骑兵小心翼翼的接近,尽量不发出声响,直到近了叛军兵营才加速…… 张万顺的兵不是没有站岗的,先不说月亮又请假了,四周如同被黑布遮住,只说他们心里想着破晓时分突袭,本能的便忘了敌人来袭的可能,等看到敌军杀过来,惊愕之余命已难保。 薛守成和白启亮分别带着五千骑兵从两侧攻入敌军,剩下三千人守在原地堵住出口,叛军若是想逃只能奔向城门。 而秦无病被安排守在原地,凤鸣带着手下十几人还有福尔摩斯守着他。 第206章 难的在后面 张万顺这边的兵大部分都还在睡梦中,薛白二人带的又是骑兵,喊杀声和劝降声充斥在整个营地,无孔不入! 其实不用劝降的喊‘放下兵刃者不杀!’,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要拿起兵刃,只是劝降的喊话提醒他们要想保命,便老实待着。 张万顺手下的兵倒是有一部分人拿起了兵刃,可跟骑在马上有备而来的兵士比,不堪一击。 张万顺手拿长刀,周围是他的亲兵,夜色太黑,他看不清战况到底如何,只能撕喊着:“拿起兵刃!奋力反抗!咱们比他们人多……” 张万顺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哪怕周围的亲兵也跟着喊,个别听到的将领也在喊,奈何仍旧是被淹没在阵阵劝降的声浪中,水花都没激起来一朵。 秦无病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黑暗,听着传来的阵阵喊杀声,嘟囔道:“真该跟着过去见识一番。” 凤鸣问道:“之前听你们安排作战时说的如此简单,如今虽说看不清楚,可只分辨声音也能知道咱们占尽上风,为何之前到了此处不立时进攻?” 秦无病道: “我与你一样,打仗这个事没有经验和心得,只是咱们星夜兼程的,疲累不堪,总要休整一番,我当时只想着叛军中有人并非心甘情愿,便想着接着用对付平卢的办法,而薛白两位将军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进攻,知己知彼总是要的,他们也需时间了解清楚叛军的情况,这中间我还自作主张的喊了劝降的话,误打误撞的让叛军以为咱们在等着招降,不会着急进攻,这才让你有今夜偷袭看似简单的感觉。” 凤鸣伸了伸懒腰道:“身上都僵了,真想过去活动一下。” “想归想,老实待着!打仗这个事还得听人家的,咱们上去,反倒让自己人紧张。” 凤鸣扭头看了一眼秦无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大哥那般激动的跟了去,你不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秦无病说:“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我确实会好好想想,今日这般情况,他除非自己作死,不然连伤都未必会有!我说过,叛军中大部分都是不情不愿,劝降的话会管用。” 小福长舒一口气轻声说:“我本来还提溜着一颗心,听七少爷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小斯哼了一声说:“这些人自然不是难题,难的在后面。” 秦无病顺着声音望向小斯,凤鸣道:“你的随从都跟着你长本事了。” “你跟着大长公主怎么没长些本事?” 凤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是手痒了吗?等淅川叛军过来,你便可以一展身手了!” “你觉着他们会过来多少人?”说起这个,凤鸣顿时来了精神。 秦无病沉默了片刻道:“按照他们的思路,范阳这边还有两万人,若想势在必得,至少会派过来两万!” “也是!咱们是骑兵,想要将咱们围在中间尽数消灭,不多点人怕是做不到,但是他们就不怕城内趁机出兵吗?” “他们想快速消灭咱们,便不怕西宁城内的守军出兵,但……” 秦无病顿住了。 凤鸣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就怕淅川叛军倾巢而出!” 凤鸣惊道:“不会?!五万全过来?他们如何算定西宁城不会出兵?” “只有倾巢而出才能像蝗虫过境一般,一股风便把咱们全灭了,而后,他们便会全力攻城!” 凤鸣听着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秦无病又道:“这是我自己的推测,这要看对方的将领是求稳还是好冒险,都是说不准的事。” 凤鸣频频点头。 …… 这一场偷袭胜利的很快,没有太大的伤亡,只是张万顺没能躲过林淮的剑,临死前终于知道是谁在黑暗中一直盯着他,是那些在范阳城内死在他刀下的将士。 …… 仗一打完,火把便点了起来,薛守成和白启亮命人将投降的兵士带了回来,除了张万顺手下的几名将领外,其他将士都被聚集在一处,秦无病命人先是安抚,随即便是鼓舞士气,接着便是准备破晓时分的硬仗。 其实按照秦无病的想法,这时候需要先做一下基本的信息收集,毕竟是叛军的投降,可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清理队伍,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凤鸣这个时候也忙了起来,刚刚的那场仗为了躲过淅川叛军的斥候,战前凤鸣带着手下以及暗卫对周边进行了地毯式排查,随后便是命人守住城池南北两端,不能让消息走漏。 这个过程碰上一两个淅川叛军的斥候再正常不过,杀掉容易,后续该如何?一个斥候不见了,两个斥候不见了,淅川叛军的指挥者不可能不动动脑子。 偷袭结束之后,除了要防止叛军斥候通风报信,更要盯着叛军,一旦他们有动作,凤鸣要保证秦无病能第一时间知道,只等暗卫来报,必然要浪费一些时间。 秦无病和薛守成,白启亮,林淮站在一处高坡上,林淮激动中带着焦急:“还要再等一个多时辰!” 秦无病却道:“去将归降的那些人中,活下来的千户,百户找来,咱们一起商议。” 林淮不解:“他们有啥用!” 薛守成和白启亮却能明白秦无病的苦心。 二人转身吩咐亲兵去叫。 秦无病问林淮:“若是你领军,斥候一直没有回来,你又没有时间等下去,你会如何做?” “拼了!” “他们没有后路可退,又不知道这边如何了,若是我领兵,要么不动,想办法尽快弄清楚这边到底如何了,要么按照原来商定的时间,全军出动!”白启亮道。 秦无病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要尽快解决掉我们,即便与范阳叛军失了联系,他们可以当做没有范阳叛军同伙,从人数上,他们比咱们多,这点信心他们能有,只是……”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的问:“他们当真不怕守军出城?” 第207章 硬仗(一)二更 这时,那几位千户和百户被带到,秦无病赶紧上前热情的握手,这种礼节直接把几人整蒙了。 秦无病热情了一通后,马上正色道: “刚才我让人跟你们说过了,等这场仗打完,我会证明你们没有谋反,你们的指挥使等人,自当被视作英雄载入史册,但是前提是咱们要一起将后面这块儿硬骨头啃下来……” 秦无病说的激情澎湃,几人听得频频点头。 薛守成和白启亮又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几人便站在一边听着,虽说只是听着,几个人心里已经起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怎会不担心朝廷的清算?虽说是不得已,但也是站在了谋反的队伍里,那些不肯站过去的早已死在范阳城,他们说到底还是为了性命站错了队,唯一可以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便是未曾举着刀剑伤过朝廷一兵一卒,如今亲耳听到像是这里面最大的官说出的承诺,他们的心里自然更加踏实几分。 秦无病给了他们一份尊重,目的便是要让他们放下包袱,全力以赴!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凤鸣便匆匆赶来了,淅川叛军动了,而且是全军出动,分成两股从西宁城南北两面向东快速挺进! 打仗怎么打这事,秦无病没有参与意见,他只是尽力分析出一些可能性供薛守成和白启亮参考,真到了准备应敌的时候,他只会尊令行事。 …… 既然叛军兵分两路想要包抄,薛守成和白启亮自然是各领一路军埋伏在半路,他们俩的目的是想用骑兵将叛军斩成数段,然后再连同步兵逐一消灭! 所有兵士被一分为二,秦无病和林淮被安排在白启亮军中,秦无病近身的是福尔摩斯四人和凤鸣,外围还有凤队的其他成员围了三圈,林淮被安排在第二个圈内。 队伍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然后准备在半路设伏,西宁城可不小,叛军想从西边到东边,且得走一阵子了。 秦无病骑在马上左看右看,突然扭头对凤鸣说:“一会儿仗打完了你可要及时告诉我!” 凤鸣阴着脸没有吭声。 林淮也很有意见:“这么守着我,我咋杀敌?!” “要不你跟着我?”秦无病问。 “快拉倒!我要是你,便等在营地,上来干啥!”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我若是不来,至少废了二百兵士陪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重要!” “是你重要吗?是大长公主重要!” 秦无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腰间的双截棍,心中暗暗发誓,一会儿要找机会展现下自己的实力!他又不是赵光! 秦无病正想着,队伍突然停住不走了。 周围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秦无病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凤鸣收到消息,前方发现敌军踪迹。 这么快便遇到了?这是秦无病想到的第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想第二个,便听到了‘嗡嗡’箭离弦的声音! 只听前方高喊:“骑兵冲,步兵盾!” 声音一拨又一拨传向后方,凤鸣的手下飞身而起将飞射过来的箭矢挡掉,却仍不耽误催马前行。 秦无病被突然发生的一切震惊了,他忘了催马,马儿自己跟着前面的人狂奔起来,箭矢又来了一拨,凤鸣淡定的说:“他们没机会再射箭了!” 秦无病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动,前面传来了喊杀声。 队伍前沿已经杀入敌军,在黑暗中如一把利刃插入腹中,且越刺越深! 敌军再无放箭的可能,他们前面的队伍如同被斧头劈开的木头,不得不分成两半,而骑兵骑在马上狠狠砍杀,敌军一时竟不知如何反抗。 秦无病能看到自己两边的人都在挥动着手臂,凄惨的嚎叫声和刺鼻的血腥味让秦无病自行脑补了黑暗中的一切! 队伍杀进敌军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快到秦无病只觉着眨了下眼便身处敌军之中,但是同样很快,速度慢下来了,如同是踩了刹车一般。 秦无病知道最前面的将士攻敌受阻。 “凤鸣!派几个人去支援最前面的将士!”秦无病焦急的喊道。 凤鸣从一开始便没有动过手,他的任务只是保证秦无病的安全,其他的都被他摒弃在脑子外面,对于秦无病的要求,更是当做没有听到。 秦无病喊完没有等到回应,怒了! 他抽出双截棍,催马想要奔出舒适圈! 凤鸣不得不动,他拦住秦无病吼道:“你这样的上去也是送死!” 秦无病扭脸也吼道:“唇亡齿寒懂不懂!你立刻派人前去支援!我周围跟铁桶一般,睡一觉都没人能吵醒!” 凤鸣喘着粗气,看着怒极了的秦无病,终是妥协了。 凤队中的六人被派去最前面支援,秦无病松了一口气,凤队的人跟普通兵士不同,以一敌十都是少说,应是能解决一些难题。 秦无病骑在马上仔细的听着周边的动静,感觉着马速。 喊杀声震耳,哀嚎声惊心,但秦无病的马始终停在原处一直没有动。 “不对!队伍还是没有向前走起来,你赶紧派人去看一下,速速回禀!”秦无病焦急的命令凤鸣。 凤鸣这次没有回绝,只是去看看,马上还是会回来,这不耽误事。 黑暗之中,为了不暴露目标,两军均未点燃火把,此时又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秦无病只能通过别的条件判断前方是否受阻。 果然,凤鸣收到回报,前方叛军用盾牌架起三层铁墙,前面骑兵无法攻入,且盾牌外的叛军在回撤,未见之前去援助的自己人! 秦无病和凤鸣虽都没有上过战场,可经过一开始的箭袭也清楚的知道一旦叛军回撤差不多后,定会再有大规模的箭雨袭来,到那时前面攻不进去,后面又都在往前涌,伤亡怕是会很惨重。 “凤鸣!”秦无病喊得很严肃。 “不去!”凤鸣没用秦无病多说便知道秦无病的意思。 “你带人打开一个缺口,这段时间我不会有事,叛军在回撤,根本没工夫搭理我!” “不去!” “只有你和你的人联手才能快速打开一个缺口!之前去的人一直没有回,再晚了,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有可能被射成筛子!” 凤鸣咬着牙,他同样看不清稍远一点是个什么场景,可哀嚎声确实比之前少了。 “再特么犹豫,咱们都得死!你个榆木疙瘩!你带人过去,打开缺口即刻回转,我再废物也不能自己送到敌人刀下,等着他们抹我脖子!”秦无病已经吼得喉咙嘶哑。 凤鸣抬头看了看黑布般的苍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布置好便回来!福尔和摩斯你们一定要护住他!等我回来!” …… 第208章 硬仗(二)一更 凤鸣带着凤队十几人竟是颇费了些时间才强行打开一个缺口。 原本说是布置好便回转的凤鸣,着实没有想到叛军竟是能摆出铁甲阵,之前先去的几人便想的是飞跃过盾牌,从里面打开一道缺口,可几人再没出来。 凤鸣并非不知道孰重孰轻,只是之前没想过这里竟是这般艰难,真说拖着打不开缺口,叛军后面定有箭阵!且自己手下还在叛军的队阵中,不知是死是生,凤鸣不再犹豫,带着剩下凤队的人飞身进入叛军阵营。 若不是凤鸣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叛军之中竟有如此多这般不顾性命,死死护住盾墙的兵士! 先前进来的几个凤队的人哪怕浑身是本事,也经不起车轮战,此时已是遍体鳞伤,他们看见凤鸣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原本只剩招架之力,如今也可再博上一搏! 叛军阵营中全是如滔滔江水般的兵士,十几人跃身其中,犹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他们很快被叛军冲散,十几人时而被叛军淹没,时而又飞身而起,想尽办法直扑支撑盾牌的那些叛军。 支撑盾牌的叛军有外围几层兵士相护,凤鸣他们杀了一层,即刻有新的兵士补充进来,他们没办法拦住所有想要冲进去送死的叛军! 而外面的白启亮除了带人一遍遍的冲击着盾牌,想找出哪怕一丝缝隙之外,还要时不时关注拦截叛军回撤的情况。 白启亮心急如焚! 凤鸣在进入叛军阵营之前,与白启亮说定一个范围,里外都朝这一个地方使劲儿,力求尽早打开缺口。 范围越小,能一起上的人越少,而叛军除了盾牌,还有缝隙中的利刃!一开始用人墙去砸,不知伤亡了多少,骑马直冲也不见效果,反倒是伤了不少马匹,白启亮后悔没有多带长枪! 而想要避开那些藏在缝隙中的利刃,便不能一窝蜂的往盾墙上涌,涌了也砸不开,还能如何? 白启亮只能命人死死盯着与凤鸣说好的那一块儿盾墙,避开利刃,几人合力一遍遍的撞击,牵扯住里面叛军的注意力,然后期待凤鸣在里面能有所为! 凤鸣同样心急如焚! 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睛都快喷出血来,叛军不会等到所有盾牌外的叛军回撤再放箭,再不打开缺口,外面的人随时可能命丧箭下! 不能再任由叛军将他们分散! 凤鸣飞身而起连斩三名叛军兵士,大吼一声:“围成圈!” 所有凤队的成员单打独斗都能以一敌十,但被围在万军之中单独作战便大大的减弱了他们的威力。 必须联手! 十几人眼下的目的不是盾墙,而是尽快围成圈,这在平时的操练中训练过,谁应该在哪个位置,目标很明确! 既然目标明确,那便闷头杀! 真说只顾眼前几步,谁能挡住他们的脚步?! 十几人很快围成圈,凤鸣又高喊一声:“转!” 十几人的圈子犹如带着锯齿的齿轮一般一遍遍,一层层锯掉支撑盾牌的那些兵士,终于,趁还没有叛军补位成功,凤鸣高喊一句:“砸出去!” 几名离着盾牌最近的凤队成员听到命令,理都没理身侧叛军手中的兵刃,飞身砸向盾墙! 盾墙的一小块儿倒了,像是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就那么倒了,没有人来得及惋惜惊慌或者惊喜雀跃,凤鸣带人退出,白启亮带兵攻入…… 喊杀声和哀嚎声震耳欲聋! 凤鸣没敢再留,带着受伤的手下急匆匆赶回到秦无病所在之处,只一眼,凤鸣差一点便被气死了! 只见秦无病没在马上,而是挥动着那根恼人的棍子,奋战在阻拦叛军回撤的路正中,跟他配合的是林淮还有福尔摩斯,竟是秦无病抡着棍子开路,福尔摩斯和林淮在两侧补杀! 凤鸣看见眼前这一幕,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恰巧有人高声喊:“上马!杀入叛军阵营!” 凤鸣怕是会成为第一个因被气晕而后被马踩踏而亡的武林中人! 好在那一句话秦无病也听到了,他赶紧在福尔摩斯的掩护下,飞身上马,然后便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凤鸣,然后关心的问了句:“你还好吗?”没等凤鸣表达一下,秦无病便跟着前面的人朝叛军大军冲去。 凤鸣深吸一口气催马赶紧追上。 一个小小的缺口此时已变成大大的豁口,叛军想重新再立盾墙,只能用人墙先撑住,盾墙从这些舍命的叛军后方重新竖起。 白启亮怎会给他们机会! 几千人的骑兵队伍呈扇形慢慢将叛军拢在怀中,叛军收到命令极速回撤。 此时东方已露白,秦无病不再是瞎子,他跟着队伍紧紧咬着叛军,叛军都是两条腿,速度上怎能比得过四条腿的马,他们想重新再用铁甲阵已是痴心妄想! 叛军的指挥者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回撤无效,很快便将后面带着长枪的兵士调到前方迎战。 秦无病重新被保护在中间,他向前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敌军! “大哥,目测叛军有多少人?”秦无病喊道。 “测个屁!我又没站在城墙上,只这么看能看出啥?!” 秦无病心里却有些发凉,自己这边的骑兵人数可做参照,若不是骑在马上,此时怕是已被叛军淹没,人数上绝对不止两三倍! 淅川叛军五万是个假消息! 秦无病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西宁城墙。 天亮之后,城内的守城之兵或许能帮他们尽快取胜,不然…… 叛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拼杀的更加凶猛。 秦无病看着一个又一个骑兵被叛军的长枪刺落马下,额头青筋都快爆了。 “你手下伤了几人?”他嘶吼着问凤鸣。 “你又想干什么?!”凤鸣也嘶吼着。 “你听好,西宁若是失守,大长公主便会带人亲上战场,你好意思守在我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面前?!最终逼的大长公主血染长裙?!” 凤鸣一下没了脾气。 “你听着,你的人比普通兵士有本事,只需打乱敌人的作战方法,让他们乱!咱们只要撑到天色大亮,城内的守军定会出手相帮,到那时便彻底胜利了!” “如何打乱?” “尽量多的将他们的长枪挑落,剩下的事白启亮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 第209章 好人堆里的坏蛋 凤队除去三名重伤被人带到后面去之外,剩下的十几人虽多多少少有伤,但仍旧跟着凤鸣杀进叛军阵营! 他们的任务是挑落长枪即可,十几人下马后一字排开,冲到骑兵两侧的叛军之中,只一出手,白启亮便知道用意,即刻命骑兵停止向前,只见他身旁的亲兵挥舞几下军旗,后面的步兵便冲了过来,瞬间与叛军阵营融在一起。 凤鸣杀在最前面,长枪阵人数众多,不是他们凤队十几人能应付的来的,等他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再看到叛军节节败退,便觉出自己又上当了!秦无病不过是用他给白启亮提个醒! 他赶紧退出去找秦无病,哪里还能找到! 凤鸣第二次差点气死在战场。 他找了一匹马,飞身跃上,瞪大眼睛仔细找,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挥动着棍子,穿梭在叛军阵营,满身血污的秦无病。 凤鸣不敢再耽误,直扑了过去。 白启亮见步兵与叛军打在一处,即刻命骑兵绕到敌军后半部,直插敌营,想要将叛军一斩为二! 白启亮跟秦无病得到的结论是一样的,眼前的叛军少说也有三万余人,薛守成那边也不会少,不然早就来援了!如此算来,叛军人数肯定不止五万! 敌军至少两倍于他们的人数,又是以逸待劳,白启亮同样盼着天光大亮后,守军的将士能出兵来援,一举将叛军消灭! 只因有了这个盼头,不管是白启亮还是秦无病都在战场上挥洒的很自如,一点没收着! 尤其是秦无病,他左右有福尔摩斯和林淮相护,他轮着双截棍只奔着敌人的手腕砸,自有人跟着收尾,他只需在脑子里安排好谁先谁后,不让双截棍砸空便好。 等凤鸣加入他们中间,秦无病更加如鱼得水,十分彰显狐假虎威的气势,打的甚是顺风顺水,所以凤鸣骂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见,满脑子都是分泌旺盛的肾上腺素。 可太阳已经跳出天际,甚至变得炙热,西宁城内仍旧毫无动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无病眼看着周围的兵士一个个倒下,而叛军仍旧生龙活虎,源源不断的涌上前。 秦无病的心开始发凉,手开始跟不上脑子了,他喘着粗气,汗水时不时的想要流进眼中,他挥动着双截棍突然砸向自己的脑袋,凤鸣眼疾手快抓住了游离棍怒吼道: “想死也换个时候!” 秦无病闭着眼,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只手,赶忙揉了揉眼睛,这才解释道:“想揉眼睛,用错了手。” 凤鸣拉着秦无病退出战区,秦无病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快力竭了,就像那次在驿馆,可那次有林淮来救,有襄王爷在,他不会有事。 可这次呢? “平时太疏于练习,打一会儿便没劲儿了。”秦无病笑着解释,声音很小,笑容看着充满苦涩。 “他们能比我多支撑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不足以将叛军消灭。” 凤鸣没有吭声,他心里想的是,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也绝不能让秦无病死在他前面。 “你别想着带我跑。”秦无病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多了,本来是威胁的话,听起来竟像是哀求。 “我没想跑!但你也不能死在我前面。”凤鸣答的很干脆,他不是忘了自己的使命,而是这种时刻,他的脑子选择性失忆了,他虽然不认识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将士,但内心的刺痛与愤怒不比秦无病少。 “守城的兵不动。” “他们想用咱们多消耗叛军战力,消耗差不多了他们再出来,可保万全且是头功!”凤鸣冷声道。 “有道理!我低估了人性的贪婪!谁说好人堆里没坏蛋!” 秦无病说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战区,他是坐在地上的,可清楚的看到人腿之间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将士和喷洒出来的鲜血。 鲜血染红了秦无病的眼睛! 这些将士跟着他马不停蹄从平卢赶到西宁,未曾好好歇息一日,而叛军不仅以逸待劳,且人数成倍与他们,这么打下去……秦无病不敢想结果。 叛军的坚韧出乎秦无病的预料,西宁城的守军没有出兵更是不在秦无病的预料中! 怎么办? 突然,秦无病眼神坚毅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的问道: “你可能飞进城内?算了,当我没说,你即刻简单写封求救信,用弓箭射进城内,告诉那位秦老将军,草!还是我本家,告诉他,我若是死在外面,大长公主必会灭他满门,到时就算有功劳又有何用?!” “这是求救信?” “还要告诉他,你已经命暗卫传信给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他这点坏心思迟早被昭示天下!” “这还简单?” 秦无病喘着粗气用最后一点力气喊道:“快特么写!写血书!城内早一刻出兵,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 …… 秦老将军站在西宁城南门的城墙之上,欣赏着城外胶着的战事,看累了便坐下歇一歇,喝喝茶,吃点点心,他此刻心中不知有多得意! 这是秦家的祖宗开眼啊! 如此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可光耀门楣,自家的子孙也会因此受益良多! 等拿下叛军,皇上怎么不得给他封个侯?秦老将军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打了一辈子仗,没想到老了老了才是飞黄腾达的时候! 秦老将军身边站着他的副将姜威,此时更是喜形于色,他看着城下美滋滋的道:“再等半个时辰便应差不多了。” 秦老将军颇为惋惜的道:“也不知领军的是何人,以少战多,竟能打的叛军节节败退,实属难得!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老将军心怀家国!”姜威朝秦老将军恭敬的抱拳。 秦老将军摆了摆说问:“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姜威忙点头道:“军队已集结在四门之内,随时可出兵!北门那边比这边惨烈一些,但也能坚持,只等叛军的战力再被削弱些,咱们便出兵,可稳操胜券!” 秦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再嘱咐两句,只听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有亲兵即刻站到秦老将军身前,紧跟着便听到‘铿’一声,还带着‘嗡嗡’的余音。 姜威赶紧寻声望去,喊了声:“有信!” …… 第210章 伤重 之前志得意满,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秦老将军,看完那封带血的简单来信后,脸色瞬间没了血色,他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出兵!” 姜威吓了一跳,忙劝道:“老将军三思啊,随便找个借口都可拖延半个时辰,就说收到信后即刻集结大军……” “你懂个屁!大长公主是谁?哎呀,跟你说这些无用,你记住,荣华富贵那也得留着命享受!这位准驸马若是死在城外,别说你我,便是咱们家里人也没命活着!有那些功劳又有何用?你我可都没有大长公主年轻!” “老将军怎知那人定是驸马?” “信上有凤队的血印!谁能想到皇上会在这种时候派驸马来抢功劳!” 姜威愣了一下神,只这愣神的功夫,秦老将军命亲兵传下去,各个城门即刻出兵! 或许是叛军还没到力竭的时候,西宁城四个城门分别出兵五千,从几个方向分别围攻叛军,正经也是挥动了几下兵刃,叛军才投降的。 秦无病看得心中怒火中烧! 叛军虽然人数占优,但心里防线已被薛白二位将军打的濒临崩溃,西宁守军早出来也是一个样儿,叛军定会溃不成军!可秦老将军偏想要再等等…… 小斯低声对林淮说:“七少爷定会好好收拾那位老将军!” 林淮狠狠点头! …… 打扫战场的事自然是不用秦无病带来的人去做,秦无病很给秦老将军面子,人是被福尔摩斯四人抬进城的,看上去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省去了寒暄。 秦老将军那是三魂吓没了六魄,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颤抖着想喊人去叫大夫竟是半天没出来音。 凤鸣知礼的抱拳上前,然后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腰牌,这才说道:“驸马说了,生死有命!不需要秦老将军找大夫,驸马怕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秦老将军手中!” 秦老将军一口气没上来,陪着晕了过去。 凤鸣像是没看见一样,大手一挥,一行人带着睡着了的秦无病和几名伤重的凤队成员径直奔着驿馆而去。 姜威可吓坏了,忙乎着找大夫给秦老将军医治,他本来已经上了幸福的小船,这时候秦老将军若是一命呜呼了,只凭那位驸马的态度,别说幸福的小船了,便是想在船下面狗刨怕是都难! 其实秦老将军不过是从天堂摔到地面的速度有点快,一时没控制好血压,等他醒过来,慢慢接受了现状,便也就没事了,只是一想到城中多了个驸马,还不能让这位在西宁出事,秦老将军还是有些头疼,好在驸马年轻…… …… 西宁府尹宋富拖着肥胖的身子,安置着薛守成和白启亮这边的伤员和将士们的吃喝拉撒,忙的根本顾不得来看看驸马。 秦老将军在慢慢接受着现实,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也没有马上过来骚扰秦无病。 秦无病倒是清清静静的睡了一个好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若不是林淮又把他摇醒,秦无病觉得自己有再睡上三天三夜的实力。 “你可真行!” 没等秦无病发飙,林淮先抱怨上了。 “你身上有伤自己不知道吗?睡睡睡!就知道睡!要不是小福他们想给你换去长衫,竟是没人知道你身上有伤!我就纳闷,你不疼吗?” 林淮话音刚落,秦无病即刻疼的龇牙咧嘴! 秦无病身上还不是一处伤,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刀口,倒是都不深,后背大腿手臂,长长短短十几处伤口。 林淮身上也有伤,是清理上药之后才歇息的,睡到半夜被小福叫醒了。 福尔摩斯四人也是累的够呛,都没清理身上的伤便倒在秦无病的房间睡了,是小福半夜疼醒了,起来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想着帮秦无病把身上血污的长衫换了,这才发现秦无病身上的数个伤口,可怎么喊都喊不醒秦无病,他忙喊醒小尔三人,可四人谁也喊不醒,哪怕轻轻推了推,秦无病仍是不醒。 福尔摩斯慌了,以为秦无病如何了,小福这才喊醒了林淮。 凤鸣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凤鸣不仅有一身武功,同时在师门也学了药理,身上更有灵丹妙药,可他对秦无病却没有办法,还没碰到伤口,秦无病便开始嚎叫…… 一直折腾到天亮,凤鸣才算是把秦无病身上的伤处理好。 “说实话,你要不是……我真想一掌下去!”凤鸣说的咬牙切齿。 秦无病虚弱的说:“你倒是下手啊!也省的我疼的受不了。” “这点出息!”林淮也咬牙切齿的:“我都纳闷战场上那个人是不是你!” 秦无病虚弱的挥了挥手道:“都下去,我要睡了,睡着了就不疼了。” “等一下再睡!”凤鸣没好气的说:“吃点饭,把药喝了再睡!” 秦无病哦了一声,突然虚弱的道:“凤鸣啊,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千万嘱咐玉儿擦亮眼睛……” “你的伤只比蚊子咬的重了点,想三长两短……” 凤鸣话还没说完,小摩端着饭菜推门进来道:“那位姓秦的畜生来了,想要看看七少爷。” “你骂谁呢?”秦无病抬起脑袋,一下有了点劲头。 小摩忙纠正了一下:“是那个姓秦的老畜生。” 秦无病直接坐起来,抄起枕头扔向小摩:“我一家子不管老少都姓秦!” 小斯捡起枕头,认真的道:“别让那老家伙姓秦了,给秦家丢人!” 凤鸣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临危受命的老将军,你脸上有嘴,人家也有,你说他见死不救,他必定能说出理由,这种扯皮的事到最后驸马未必能讨得好处……” “我伤的重不重?”秦无病看着凤鸣问。 凤鸣愣了一下,林淮赶忙道:“重!重的不能再重了!你不懂,”林淮拍了一下凤鸣:“我三弟要想占理,没有别人的事!” “眼下要如何做?”凤鸣对这一点倒是没有异议。 “咱们这一夜损失多少人?”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凤鸣的问题,却问出了一个令屋里所有人都心痛的问题。 第211章 慈不掌兵 屋里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林淮先开口道: “这种事早晚得摆在明处说!我歇息之前去看了薛守成和白启亮,他俩伤的不轻,得养几日!咱们加上范阳弃暗投明的,昨夜一共出兵三万余人,现在还剩……一万余人,淅川叛军八万,被咱们灭了一半,剩下的四万人伤了的也不少,薛白二位将军说留着费粮食,还要安排人看管……” “为这事,秦老将军的副将差点杀了薛守成和白启亮。”凤鸣冷哼了一声:“他说眼下正是需要兵的时候,边境之危尚未解,留着这些兵士肯定有用,那威风的!” “差点就干起来!”林淮兴奋的道:“那副将太怂,白启亮都拔剑了,他却说要去请秦老将军定夺,他们前脚走,后脚……” 秦无病无力的摆了摆手,他不想听,只从战场上那些叛军的表现看,与平卢,范阳的兵可大不一样,留着可能便是极大的祸患! 秦无病知道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薛白二人的做法都是对的,眼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那四万人谁被淅川洗脑洗的重一些,谁轻一些,可他就是无法一下接受这么多条性命无战而亡,慈不掌兵!他知道自己的软肋。 “我伤重,见不了秦老将军再正常不过,”秦无病将话题转移回来:“他若是想给我找大夫,你还照之前那么说,这时候他不怕我跟他吵,他怕我不吵,你传的话只要说出去,有的是人添油加醋,编成数个谣言,我伤重,让谣言多传一会儿,无论如何,总要有人为那些本可以活下来的将士说说话!” 秦无病越说越虚弱,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想到城内守军人数不对,是根据淅川叛军的人数推算的,我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当真!” 秦无病闭上眼,缓缓的又道: “叛军人数比预判的多,守城的人数也比预判的多,若是咱们没有出现,秦老将军能不能活着守住城可不好说!” “可咱们来了,他不但不感恩,还想用万骨枯来堆他自己的功劳,真当老天爷过年放假呢?!信被射到城门楼子上片刻之后守城的援军便出来了,要说之前,我可能还不清楚,现在我可明白集结大军也是个需要时间的活儿,这只能说明,他们早早已集结完毕,只等着用咱们的血肉将叛军拖垮他们再出来,直接捡的便是功劳!” “你不是都要死了吗?怎么话还这么多?”凤鸣笑呵呵的问。 “我就是想不明白,其实只要是天亮之后,他随时出兵都是胜局,可他为何偏要等咱们油尽灯枯才出兵?功劳少不了他的,为何定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人惨死战场?” “他是想等着领军的人也战死,将领死的越多,能跟他抢功劳的越少!后面指不定还要去哪打仗,自己的兵都活着,领军的人不还得是他!”说话的竟然是小斯。 “你要成精了!”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林淮却嚷嚷道:“他想的倒挺美!这种事是他说啥样便啥样的?” 几人竟是同时点头。 “若是咱们都战死了,又或者只活下来一两个,他说这场仗是他指挥打的,朝廷也会信!不信也会装着信,一些奖赏罢了,给谁不是给!更何况他还惦记着领军去别处大显神威,到时他的功劳可不止守住西宁城!他自然会张罗着为他的手下要到了封赏,他自己的势力,或者说子孙后代的依仗便都有了。” 秦无病虚弱的嘟囔着,这种处理方法,古今通用,也是一种成王败寇的表现,也可说是各取所需,朝廷要胜利,秦老将军要封赏…… 战死的将领无法为自己辩解,倒省得生气了,可活着的,亲身经历的,靠着一种信念活下来的,最终要么抑郁而终,要么……立地成魔! 而那些底层的兵士,曾经如何将来依旧如何,虽走了一圈修罗场,也仅仅是走了一圈而已,若是落下伤病,还不如直接战死! 林淮被秦无病的话点醒,气得哇哇直叫,喊着要下去将那位老将军捅死。 福尔摩斯四人使劲儿拦着,秦无病虚弱的道:“让他去,反正他爹在京城等的着急,他杀了秦老将军,便可以即刻启程回京,到了京城,事事都可称他心意!” 林淮不动了。 小福和小尔合力将秦无病扶起身,小摩和小斯伺候着秦无病用了些粥菜,,秦无病死活不肯再躺下,要等着喝了药再躺下,不然,太疼! 凤鸣问:“楼下那位,怎么办?” “你怎么还在这?自然是你去处理,这里能让他老实点的也就是你,等我好些了再收拾他!” 凤鸣哼了一声,出去了。 林淮坐到秦无病床边低声问: “我听说西南都指挥使王庆之被抓进大牢了。” 秦无病嗯了一声。 “我听说西宁守军连府衙的衙役都算上将将有四万。” “听谁说的?你亲自点过人数?” “听驿卒念叨的,他们是听府衙里被调去守城的衙役说的。” “西宁府尹是谁?” “宋富!就是顾清河说的那个不是科考出来的好官。” 秦无病眼中一亮:“小福!偷偷去见宋府尹,偷偷把他带过来,避开那位老家伙的眼线!” 小福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你想干啥?”林淮忙问。 “我不信他只有四万守军!即便只有四万,也不是他不出兵的理由!我怀疑他还会说叛军不止八万。” “三弟真是神了,百姓间传的叛军兵力有十万之多!”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 “他现在在为见死不救造势,你们几个想办法传出去我伤的多重,说咱们一共带来六万兵,差不多都战死在战场上了,要不然也轮不到我身先士卒,你们同样也别好好的,剑伤刀伤的多展示一下,他不是说叛军有十万吗?咱们要是没有六万,那岂不是早早的便被叛军杀光了?再传一下,这次皇上定会大大的封赏,加官进爵的不在话下,只看这头功算谁的了!” 小斯说:“倒不如再想办法传一传,就说驸马为了这个头功,装成重伤。” 小摩急了:“你哪头的?” 第212章 了解情况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 “小斯说的对,就这么传!就说我领兵来援,打的非常顺,叛军根本不堪一击,身受重伤纯粹是为了揽功。” 林淮垂着头,一直没有吭声。 “大哥可是有不解之处?” “没有!我明白你的意思,都这么传,那老家伙自是求之不得,自然顺水推舟,添油加醋,你肯定留着后手,我们照做便是,我只是在想,如何做才能让传言传的快一些。” 秦无病欣慰的舒了一口气,牵动了伤口马上又哎呦了一声。 林淮顿时不高兴了:“你说你至不至于?你那伤口浅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嚎什么嚎!” “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我就是受不了这些伤口在我身上,想起来就觉得疼。” 秦无病话音刚落,凤鸣推门进来了。 “走了?”秦无病问。 “走了,但留了人,说是在西宁城内若是有事,可命他们去做。” “这还看管上了!他还说什么了?” “说这场仗若是没有驸马领兵援助西宁,又身先士卒的与叛军奋战,这场仗的输赢就不好说了,说他定会上书朝廷替驸马请功。”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他这是想一好换一好,你怎么回的?” “我说大长公主和襄王爷出兵前只反复强调一点,驸马必须安全!” 秦无病坏笑。 凤鸣又道:“我说我已给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传信,万一驸马如何了,他们好心理有个准备。” 秦无病笑得更欢。 “他问我可收到回信儿,我说大长公主若是知道了驸马伤重,怕是会亲自赶来,他差点又晕过去,我便没再吓唬他。” 秦无病收敛笑容,着急的问:“你不会真的跟大长公主说我伤重?” 这次换做凤鸣坏笑。 “谅你也不敢!” “我只是实话实说,驸马战场上都是如何做的,我便如何写在信中,驸马身上有多少伤,我也如实写在信中。” “你不怕信鸽累死?” “有暗卫亲送!” “对呀,我把暗卫给忘了,快,磨墨!我要给九哥写信!来他个恶人先告状,不对,先把事实说清楚。”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王爷也派了暗卫跟着你,自然早就将发生的事传回去了,你不认字这事王爷又不是不知。”林淮嫌弃的说。 秦无病想想也对,忙问:“薛白二位将军伤势如何?” 凤鸣哼了一声道:“这才想起来他们俩。” 林淮不乐意了: “他就长了一个脑子,你让他同时想着多少事?能想着就不错了!三弟放心,他们二人身上有些伤,但都不致命,这小子,”林淮指了指凤鸣:“还算有点良心,把他们的伤处理好,留了药才会回来歇息的。” “我是怕秦老将军的手下一时冲动,做下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来才出手的,不然,我才不会去医治他们俩!” 秦无病没理会凤鸣的废话,而是皱眉问:“肖治平的家人可有找到?” 林淮一拍大腿,激动道:“我就说三弟这人真心可交!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从未食言过!” “那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林淮傻笑了两声道:“我们都忘了这事儿了。” 小尔忙道:“今日我和小摩便去找。” 凤鸣说:“按理说,秦老将军坐镇西宁城,首先便要将潜藏在城内的叛军揪出来,不管之后他会做什么,至少不能允许身边有危险。” 秦无病认同的道: “那老家伙不敢对我如何,我可是活着进的城门,但对那些有功的将领就不好说了,你做的很对,看样子老家伙早就想好了这些功劳该如何分,咱们的出现怕是打乱了他的富贵梦!” “他便是前年的狐狸又如何?遇到三弟也得现了原型,我去找驿卒散播谣言去。”林淮起身便朝门外走,被秦无病喊住。 “你找驿卒散步是怕人家找不到谁传的?这种事大哥不用管,福尔摩斯四人便可以了,诶,你们四人身上有没有伤?快让凤大侠给医治医治。” 小摩没好气的道:“等你想起来医治我们,坟头都长草了!” 小尔忙说:“我们伤的不重,自己便能处理,七少爷无须担心。” 小斯说:“自打跟着七少爷出来,我们身上好利索的时候不多,习惯了。” “你们这是在抱怨?” 小斯认真的答:“即便是死路上都觉得自豪,怎会是抱怨!” 秦无病审视的看着小斯,小斯又解释道: “七少爷跟我们讲过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唐僧带着四个徒弟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斩妖除魔最终取得真经,我们很是相似,跟着七少爷一路上也没少抓坏人,只不过唐僧是为了取经,七少爷是为了娶大长公主!悟空,八戒他们最后都有封赏,等我们跟着七少爷到了京城自然也少不了,这点伤痛不算什么。” 秦无病仍旧认真的看着小斯,突然问道:“那老家伙命人守着驿馆,小福如何带着宋府尹悄悄进来见我?”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三弟你那脑子里装着啥?这弯转的差点给我转傻了。” 凤鸣皱着眉:“这是个事儿!我去看看驿馆还有何处能进。” …… 小福想带着宋府尹悄悄进来怕是难! 秦老将军以保护为名,驿馆内外均有人看守,其实凤鸣倒是可以等天黑了带人直接从窗户进屋,只是,凤鸣见过宋富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宋富太胖了!带不动! 秦无病也想得开,知道宋府尹便是顾清河说的那位好官,此时见不见的都不是事儿,喝了药之后,他便踏踏实实的睡了。 这一觉除了中间又被叫起来吃了点饭,喝了药,秦无病直接睡到转日太阳西下才算是睡醒了。 小福说:“七少爷算是睡了两天多,赶紧起来活动一下。” 秦无病也觉着身上僵直无力,被小福和小尔扶着起来,慢慢在房间里踱步。 小福汇报了一下这两日的工作,主要是去街上茶馆,酒楼,街边散布一些谣言,秦无病很满意。 溜达了一会儿,又用了些饭菜,秦无病觉得精神和力气都有了,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说道:“走,去拜访下秦老将军!” 第213章 戏耍 福尔摩斯四人愣了一下。 “叫上大哥与凤鸣,咱们一起去,再晚街上没人了。”秦无病催促道。 小斯提醒:“你可是病危的人!” “当然!所以,你们要抬着我去,咱们要把诚意做足!”秦无病坏笑着说。 福尔摩斯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都绽开了笑颜,他们知道,七少爷要开始整治人了! 于是,西宁城内很快便传开了——听说驸马没有性命之忧了,被抬着去给秦老将军问安,结果还被挡在门外等了许久,谁知驸马的病情又急转直下,只得匆匆回到驿馆。 秦老将军是和百姓们差不多时间听到传言的,气得从床上直接蹦到地上,赶紧命人去大门口问,这一问,秦老将军又差点晕过去。 秦家在西宁城的东边,驿馆在西边,秦无病被人抬着也算是穿城而过,周围跟着的人可不少,他们走的急,光线又昏暗,自然引起热议,有些好事的便一直尾随着,福尔摩斯四人便负责在后面分散解说。 一行人到了秦府,站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没人上前扣门通禀,只是站在门口,等着一些好事儿的人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突然,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回赶,街边的人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喊:“赶紧回去跟大夫说,让大夫准备好,驸马又不行了!” 秦府看门的人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这才开了个门缝向外瞧了瞧,看到有人对着府门指指点点,赶紧跑出去问了问。 看门人问完后没当回事,人到府前哪有不上前通报的,那是来人无礼与他何干? 可秦老将军不是这么想的,西宁城的百姓也不是这么想的,只看门人这般想又有何用? …… 秦无病被抬回驿馆,驿馆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一路跟着回来的好事之人确实不少,府衙出动衙役才把这些人轰走,可越是不让他们看,他们越会使劲的猜…… 秦无病则悠闲的躺在床上,吃着水果想着秦老将军被气得缺氧的样子,然后算着时间,觉着秦老将军该来了,他命凤鸣等在驿馆门口。 秦老将军驿馆的门都没进,便被挡回去了,气得他回到府中不仅说了些极不好听的话,更是一改之前想要妥善处理此事的态度,既然这位还不是驸马的驸马这般不给面子,那便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秦老将军连夜将几名副将和亲信叫到府中,当然包括姜威。 姜威是秦老将军没出五服的侄女婿,之前在贵宁卫任指挥佥事,贵宁卫隶属西南都指挥使司,是王庆之无权调用的卫所之一。 淅川出兵后,王庆之原本意在必得,首先他认为没人知道他与叛军勾连,至少这几日没人知道,等周围那些人明白过来的时候,西宁城恐怕已经失手了,其次他能调动的六个卫所,都听话的去了那三座城,而剩下的六个卫所,在王庆之看来,至少有三个甚至五个卫所都要被调去兰宁与羌戎大军作战,西宁城内守军多不了,况且西宁卫虽不归他管,但基层干部还是有不少是他的人。 若是再幸运些,朝廷命他指挥守城之战,那便再好不过了。 王庆之先得到的消息是朝廷命住在西宁的秦老将军领军抗敌,他冷哼了两声,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能干什么?就在王庆之刚哼完没多久,便有兵士冲进来,将他五花大绑的押到牢中,而押他的人之一便是姜威。 王庆之到了牢中都没回过味来,姜威得意的奚落道:“就你这个脑子,自己凭何坐到都指挥使的都不知道,还有胆子谋反!” 姜威自然很得意,只抓捕王庆之便是一件功劳,这是秦老将军特意留给他的。 …… 被秦老将军叫来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之前都是极力赞成保存实力,见死不救的,也同样是等着分功劳的,知道突然冒出个驸马来,本来便有些不满,如今知道秦老将军准备收拾这位,自然是全力赞同。 在秦老将军看来,朝廷下一步定是大军围攻淅川! 而淅川之前应是全军出动了,早就空了巢!谁领军去都是信手拈来的功劳,而秦老将军觉得,领军之人非他莫属! 西宁城是他守下来的,围攻西宁的叛军最终是他打败的,朝廷没有理由换做他人领军围攻淅川,这两天朝廷的旨意便应该到了,他们要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不仅将属于他们的胜利果实尽数拿到,还要将那位还不是驸马的驸马彻底变成不是驸马! 几人谋划了一夜才离开,秦老将军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这般折腾了几日,早已显出疲态,可他刚要躺下歇息,他安排在驿馆的人回来禀报:“驸马去了西宁府衙。” “他不是要死了吗?!”秦老将军恼怒的从床上蹦到地上。 …… 秦无病是坐着轿子到了府衙门口,然后稳稳当当走进府衙的,府尹宋富带着一身抖动的肥肉急急迎上前,一张胖脸全是汗。 “宋大人无需多礼,快,先进去,太热了!”秦无病带着一丝自来熟的热情,扶着宋富的胳膊朝里走,速度缓慢。 宋富从小福的口中得知顾清河在这位驸马面前说了些他的好话,自是感动的不行,今日见秦无病如此举动,显然是没把他当外人,更是生出亲近之意,完全忘了之前说驸马伤重的事。 第214章 羞辱 从地理位置上看,罗城离西宁可不近,朝廷将这么一个破地方划在西宁管辖之内,便有帮衬的意思在,但历届西宁府尹只当罗城是个没入族谱的私生子,生怕它来争家产,避之不及! 顾清河曾说过,他在罗城最困难的时候,找宋富借过农具和粮食,分发给百姓,鼓励他们开荒耕种,更是跟宋富申请减免了罗城百姓三年税赋,也就是说,即便顾清河知道如何治理贫困县,让贫困县脱贫,但,若是上封不配合,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富当初的配合定不是顺水推舟,秦无病虽没有当过官,多少也知道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一句‘西宁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便能推掉顾清河的请求,但宋富没有! 只这一点,秦无病在还没见到宋富之前便已经心生好感,在见了这个胖墩墩之后,直接便划定为自己人! …… 宋富将秦无病一行人带到后堂厅中,让秦无病坐在上首,命下人又是上茶又是上瓜果点心,情绪稳定了才想起秦无病的伤势,关心的问起了伤情。 秦无病呵呵一笑道:“都是小伤,无碍!先说正事,西宁守军到底有多少?我听说连府衙内的衙役都用上了?” 宋富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才严肃的道:“具体多少人秦老将军怎会跟我说实话,我只知道每日提供的粮食足够五六万人吃。” 秦无病挑了挑眉:“按理说,朝廷应该知道守军人数……” 宋富笑了笑,摆了摆手道: “朝廷能知道有几个卫所将士在守西宁,具体人数还真不好说,西宁外的卫所都属实土卫所,屯田练兵,自给自足,登记在册的兵士是一个数,没在册的又是一个数,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但报到朝廷那里都是刚刚好。” 秦无病笑了笑,抿了一口茶问:“如今城中粮食可还够?” “曾未雨绸缪,偷偷的攒下一些粮食,我原本以为无论如何也要再撑几日,多亏驸马带兵解围……” “诶,可不敢这么说,这要是让秦老将军听到,怕是又要犯病晕厥过去了。” 秦无病话音未落,下人在门口通报:“秦老将军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秦无病笑呵呵的嘟囔了一句。 宋富却皱了皱眉,完全没有见到秦无病时的热情,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肥胖的身子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 秦老将军没等宋富迎出去,自己便冲了进来,仿若没看到宋富,双目如刀直接看向坐在上首正端着茶碗喝茶的秦无病。 “秦捕快倒是悠闲!看不出半分大病初愈的样子!”秦老将军阴沉着脸,走近秦无病方才站定。 秦无病站都没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老将军,温和的问:“都这个岁数了,还穿一身铠甲,你是生怕别人忘了你曾征战沙场?” 秦老将军怒目圆睁刚要再显一些气势,秦无病又和蔼的道:“我们刚刚正在说你,我说要是有人敢说这次是我带兵解了西宁之危,你怕是又要气晕过去了!” 秦老将军果然气得够呛,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别气!万一气死了,你手下那些等着分功劳的可怎们办?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要是死了,我不让他们进大牢都对不起战场上战死的那些兄弟!” “你不过就是个捕快……” “没错!你给皇上上折子告我呀!就说我一个捕快竟敢领兵来解西宁之危,敢跟叛军决一死战,敢跟你不分尊卑,不论大小,你看看皇上会如何处置我。”秦无病笑得痞气十足。 秦老将军来之前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西宁城府尹跟他可不是一条心,若是再加上一个小捕快,这二人指不定会商议出什么来,所以秦老将军没来得及将那些刚走的亲信叫回来,商量妥当再过来,他以为只凭他如今的地位加上一身铠甲和凶狠的眼神,就这气势便能将小捕快吓倒,让他老实听话,这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哪里能想到,小捕快不仅不怕,反而笑得如此猖狂,秦老将军怒不可遏,脑中闪出一个因果关系,小捕快敢这般猖狂不过是因为身后有大长公主! “定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蒙蔽了大长公主……”秦老将军脱口而出。 “放肆!”凤鸣原本站在秦无病身后,这时上前一步呵斥道:“大长公主也是你可妄议的?!” 秦老将军气得呼呼直喘,他想回敬凤鸣几句,可他不敢,大长公主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全过程,他都有耳闻,更是了解那位公主在历届皇帝心中的位置,他与大长公主斗,不仅毫无胜算可言,且有赔上家族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专心整治这个小捕快。 秦老将军重新将目光狠狠的放在秦无病身上,他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问:“你昨日不是又伤重了吗?西宁城的百姓都知道,怎的……” “你这话说的对,西宁城的百姓都知道我被抬着去了你府上,结果你不见我……” “那是你没让人通报!” “就知道你会赖账,无所谓,我不跟你一个快入土的计较!所以回到驿馆,大夫一看,我竟痊愈了!” “你!一派胡言!你可敢说出之前哪里有伤?如何危及性命?又是如何说好便好的?”秦老将军咄咄逼人,已经走到秦无病跟前。 秦无病用手擦了擦脸,很无奈的说:“秦老将军口气太重了,牙齿也松动了,说话可不能老激动了,唾沫星子砸人脸上,味儿太重了!” 秦无病说完捂住口鼻,又道: “你问的这几个问题都极容易回答,我同样问你几个问题,你可敢说出西宁守军的准确人数?为何一开始不敢出兵?又为何后来敢出兵?你原打算何时出兵?别着急,这些问题你不用回答我,等着回答皇上便可。” 秦老将军有一股冲动想要一口浓痰吐在秦无病脸上,却被秦无病一句‘等着回答皇上便可’给止住了。 第215章 逼急 秦无病猛地起身,差点将秦老将军撞到,只见秦老将军一个踉跄,被身边的亲兵扶住,才没有倒地。 “我不仅将这些问题写在了信中,还替你做了解答,我觉着你会这么答:西宁守军不足四万人,且有衙役等充数,叛军说是出兵五万,实则十万有余,你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开城门后导致西宁失手,只能痛心疾首的看着城外的混战,直到忍无可忍才打开城门让守军出城相助,而这个过程,你命副将们身先士卒,将士们上下一心,勇往直前,不仅救我们这些人的性命还一举将叛军尽数消灭。” 秦无病背着手,脸上还带着嘲讽的微笑看着秦老将军,秦老将军哪曾想过这位小捕快如此能言善道,脑子根本跟不上,正在琢磨着如何反击,秦无病又开口了。 “你不会说出守城的兵士有多少人,可我在给皇上的信中,详细说明了我有多少人,来,我跟你算一下,襄王爷给我凑够了五千骑兵,这里面只有一千多人是新兵,其他人不是囚犯便是各位官员家中的长随,护院,我带着这样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伍到了平卢,仅凭一张嘴便打开了城门!” 秦无病得意的看着秦老将军问: “你猜为何我能不动一兵一卒便能打开平卢城门?因为被调入城的两个卫所的指挥使不肯反!这两位指挥使各领兵一万入城,你猜一个卫所为何会有一万人?” 秦老将军这才明白秦无病在跟他算什么,竟不自觉的退后一步。 “平卢之所以这般容易打开城门,不是我的功劳,是薛白二位将军的坚持为我争取了机会!拿下平卢之后,我可以踏踏实实的等在平卢,等着秦老将军将叛军击退的好消息,等着西宁城安然无恙守住了的好消息!但是我没有,为何?因为我身上背负着皇上,襄王爷,大长公主的信任!” 秦无病突然正色,挺直腰身,浩然正气的又道: “所有在战场上拼命的将士,都是有家的!即便是个孤儿,也不应视他们的性命如蝼蚁!更何况是为了自身那点功劳,为了那些封赏,为了狗屁的子孙后代!” 秦无病突然扬声,反倒是将秦老将军吓了一跳。 “我带着一万三千骑兵来到西宁城外,范阳叛军两万余人已经先到了,老将军可会数数?我半夜偷袭加劝降,范阳叛军差不多整体归降,你算算我手里当时多少兵?” 秦老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意识到这般算下去,他那些谎话便真的立不住了,折子已经上了,皇上信谁? “我将一万三千骑兵,两万步兵分成两队,在南北两处拦截叛军,从天黑打到天光大亮,从离东门近,打到南门前,叛军是否全军出动了?他若不是全军出动,怎会让我们打的连连败退却仍能坚韧不催?” 秦老将军被问的不知如何作答,可秦无病还没完! “若是全军出动,分两队想包抄我们,他们一共能有多少人?少了,我们早就赢了,你也早就出城了,多了,我们早就败了,你也不用出城了,可事实是,我们最后在艰难的与叛军僵持,你站在城楼上悠闲的观赏!此时叛军的人数已被我们消灭了一半,可你还在等,等我们用血肉之躯尽量多的消灭叛军,等到我们全军覆没你再出手,除了战局已定之外,功劳,全是你的!且你手下的兵力保住了,你还想要下一份大功劳!” “只有活人能开口说话,我们都死了,谁会替我们开口?可惜,你碰到了我!你不敢让我死,尤其是知道已经给大长公主传出了消息,你怎敢让我死!我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是我救了如今活下来的将士们!若是没有我,战场上那些将士的性命在你的眼中,怕都是你封侯的垫脚石!” “以上内容便是我写在信中的内容,皇上一份,襄王爷一份,大长公主一份,这两天觉睡得多,也是给老将军写折子的时间,你不自露马脚,我如何指出破绽?”秦无病像是起立汇报完工作,重新坐到椅子上,等着会议的下一个步骤。 秦老将军有那么一刻脑子是空的,昨晚上一宿的商议,被这个小捕快几句话击得粉碎,他脑中只剩下一个问话:“皇上会信吗?” 秦无病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吐出去几片茶叶,很不厚道的问: “你是站在这里继续让我羞辱,还是回去找自己的亲信关上门好好研究一下下一步如何对付我?哦,对了,我听到传言说我领兵六万?秦老将军真是敢说,我还听说叛军十万余人,真真是不要脸!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不算众衙役,西宁守军才三万多人?你敢说,我怕皇上不敢信!指挥将领居然连敌我兵力都不清楚……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以为凭你一家之词……” “对啊!就是凭我一人之词,我说的话,样样可拿出证据,你说的能不能拿出证据我便不知了,比如,叛军总共出兵多少?不是你说或者我说的算的,叛军有口供留下,等朝廷派人去收拾淅川,便更加明了了,这事儿你做不得假!哦,若是你想着朝廷会派你去收拾淅川,那便有这个可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惜了!” 秦老将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突然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朝廷大军主力都在边关,此时除了秦某,朝廷还能派谁?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信口雌黄……” “快拉倒!收拾淅川如同去游历山水,用不着非得麻烦老将军,你也不看看这都几天了,老将军可收到朝廷的旨意?西宁已经安然无恙,还留着淅川那几个人过年?人老了,脑子先没了!赶紧回家去闭门想辙去!” 秦无病厌弃的摆了摆手。 秦老将军突然抽出腰中利剑,指向秦无病,怒吼道:“我今日便是杀了你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小捕快,我有的是罪名按在你头上。” 秦无病与秦老将军实在是挨得太近,秦老将军拔剑的那一瞬间凤鸣便将秦无病拉到身后,秦老将军的剑实际上是指在凤鸣咽喉处。 第216章 姜威暴毙案(一)二更 凤鸣倒是淡然,林淮可怒了,他也拔出剑,指向秦老将军吼道:“你个老东西!战场上你没本事,现在你来劲了!你动他一下试试,老子是武定侯家的,杀了你自会找皇上领罚!” 秦老将军的两名亲兵自然也拔出了剑,一下子厅中气氛很是胶着,秦无病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连连摇头,还没等他开口,宋富冷哼一声,先开口了: “秦老将军这是当我这个府尹是个摆设?还是说秦老将军杀了驸马,下一个便会取走宋某的性命?不然,秦老将军该如何自圆其说?” 秦老将军听罢顿时一身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他忘了这个府尹,忘得很彻底,从领军守城开始便没把这位胖墩墩的府尹放在眼中,这也是因为常年居住在西宁,宋府尹对他很是尊敬,总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秦老将军怎会将这样的人放在心里。 “秦老将军这是跋扈惯了?”秦无病站在凤鸣身后开始浇油:“平日在西宁无人敢惹,便将自己当做山大王,想如何便得如何,稍不如意便要刀剑伺候,所以才会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众将士命丧城下,也不会生出半丝愧疚!既如此,秦老将军便一剑结果了我,不然,我誓要为那些枉送性命的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秦老将军握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们昨夜商讨出的办法还没来得及用呢,就反被小捕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秦老将军想强忍住这份惶恐和焦急,但身体很诚实。 秦无病看了看秦老将军的手,真诚的问道:“你今日若是杀了我,自是会有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为我报仇,可,若是我今日将你气死,不知道谁能出面帮你讨个公道?” 秦老将军听罢,果断的两眼一黑倒在亲兵的怀中。 …… 秦老将军被抬回府了,这也是眼下唯一解决那场尴尬的方法。 宋富没有命衙役跟随,他今日也算是跟这位老将军撕破了脸。 秦无病重新坐到上首,喝了口新端上来的茶,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宋富道: “秦老将军一生戎马生涯,若不是曾亲眼见过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这把岁数实在没必要这般行事。” “驸马何意?只因见过,便可随意效仿?我们这些文官见过的肮脏事岂不是更多,都这般有样学样,百姓如何生存?天下如何安稳?” 秦无病立刻起身抱拳道:“无病思虑不周,宋大人莫怪。” 宋富吓一跳忙也起身连连摆手,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下人在门口垂首道:“大人,有要事!” 宋富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秦无病,秦无病忙道:“快去忙!” 宋富出去了,凤鸣问:“咱们还留在这儿等什么?” “我还要再问问军务,如今几万大军驻守西宁城外,人吃马喂的,那位老将军未必会操心,还不都是宋大人忙乎,咱们帮不上什么,总要说些暖心的话。” “你刚才那句话说的,像是在替那老家伙说话!”林淮不高兴的说。 “我不过是试试宋大人,我替谁说话也不会替他说话!” “你觉得朝廷真的不会派他领军去淅川?”凤鸣问。 秦无病沉思片刻道: “按理说守住西宁,又将叛军收拾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马上出兵淅川,一鼓作气将那些李家的败类拿下,然后再赶去边关参战才对?可至少到现在没有消息传来,我刚才也是这么一说,皇上和王爷那自然会考虑周全,我不过是气气那老头,反正气死了也不用我偿命。” 林淮忙凑过来问:“你说会不会让你领兵去淅川?” “你快歇会儿!差不多就行了,要啥自行车呀!” “啥车?” 秦无病朝门口努努嘴,林淮转头一看宋富一脸严肃的回来了。 “宋大人若是忙,我便先回去,等你得空咱们再谈。”秦无病知趣的站起身说。 “秦老将军的副将姜威突然在家中暴毙!”宋富未做任何铺垫,上来便是这一句。 “姜威?副将?暴毙?”秦无病听到了重点。 宋富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道: “我也不瞒着驸马,之前我虽不知西宁到底有多少守军,但对秦老将军要府衙的衙役充作兵士的举动,还是有些介怀的,在我看来守军人数不少,实在是不差那百十来人,等我知道驸马带兵在城外与叛军作战,心下也便清楚一二了。” 宋富又用帕子擦了擦汗才接着说道: “驸马命人找我之后,我心里便更清楚了,这几日我都派人盯着,想看看他们还会有何举动,想着到时也好有个应对。昨晚驸马被抬着去了趟秦府,而后秦老将军又去了趟驿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正,秦老将军回到府中命人将他的那几名副将亲信叫到府中,这一聊便是一宿,到今日早晨卯是末才散,这个姜威离开秦府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过去几个时辰?怎会突然暴毙?” 秦无病听明白了,这个叫姜威的怕不是正常死亡! “他家人来报案了?” 宋富摇头道: “正是因为家人没报案,府上直接一片素白,衙役寻他府上的下人打听,那下人说姜威突发急症,不治而亡!这事儿有点蹊跷,我担心他们昨夜商量出个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来,姜威是不是被灭口了?我刚刚问了早晨跟着姜威的衙役,说姜威虽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尚佳,且还有些志得意满的劲头。” 秦无病皱眉道:“但家人却未报案!” 厅中众人一下安静了。 第217章 姜威暴毙案(二)三更 秦无病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一个又一个能开棺见尸的理由,均被自己否掉了。 凤鸣突然开口问道:“等后半夜,我带人去将尸体盗出来如何?” “然后呢?”秦无病问:“等我验过尸体,知道死因,你再将尸体还回去?” “知道了死因你不是就能查到凶手了吗?”凤鸣问。 “我是有些本事,但也需了解诸多情况,尤其需要仔细查看他被害之地,仔细询问他身边的人,只看尸体我便能知道凶手,我怎么那么神?” 宋富一脸惊讶的问:“驸马擅长断案?” 秦无病摆了摆手,谦虚的道:“谈不上擅长,只是善于推断。” “这时候谦虚啥呀?”林淮嚷嚷道:“这世上若是连你都查不到凶手,那便不是人做的案子!” 宋富又惊讶了几分,忙说:“若是能说动他的家人报案……” “很难!”秦无病皱眉道: “姜威若真的是突发急症而亡,不报案再正常不过,但若不是,能在家中要了他的命,家人又没有在一开始报案,动手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家中的人,又怎会让家人报案,别忘了姜威可是一员武将,谁能轻易将他致死?” “跟家人无需防备!”宋富道。 “走,去姜家看看!”秦无病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 姜家在西宁城的胡家巷子里,大门口用松枝白花扎起了一座牌楼,大门口的灯笼也换成白绢制的素灯,整个大门差不多全都被白布遮住,远远望去,姜家门口一片素白。 姜威的嫡长子姜从文听了下人的禀报,一身重孝迎到大门口,宋富连说节哀,秦无病却仔细观察这位十七八岁的孝子,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一些端倪。 姜从文表情哀泣,始终垂着头,引着宋富,秦无病一行人先到灵堂上香致哀,随后又带着众人到了灵堂旁的一间厢房内坐下,下人上前奉茶,表情严肃,却谈不上哀伤。 宋富以为秦无病会问上几个问题,可秦无病却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看着门外。 宋富轻咳了一声,道:“早晨府衙的衙役还有人曾见过姜将军,怎的突然便没了?” 秦无病眼神犀利的投到姜从文脸上,姜从文先是愣了一下才道:“家母说家父昨晚与叔爷商讨公事,早晨才回家,回来便说累了想歇息,躺下之后又说心口疼,等家母找来大夫,家父已经,已经去了!” 姜从文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旧疾?”秦无病问。 “啊?”姜从文终于抬头了。 “我是问,你父亲之前可是有经常心口疼?” “哦,应,应是有过。”姜从文明显有些慌张。 “既然有过,那家中应该备有救急的药丸,尤其是像姜将军这种征战沙场的武将,少不得劳累,不备着药如何能行?” 姜从文正不知如何作答,一位老仆突然进门,朝宋富和秦无病行了礼,恭敬的道:“秦老将军来了,还请两位大人稍作,我家少爷……” “快去,快去!秦老将军也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你家老爷去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老仆愣住了,姜从文赶紧起身行礼后,将老仆拽了出去。 “姜威跟秦老将军是亲戚?”秦无病问宋富。 “对,姜威的正房夫人是秦老将军的表侄女。”宋富答。 “难怪他这么快便来了,也不装晕了,这么看姜威又是他的副将又是他的亲信,左膀右臂没了,秦老将军这么大岁数如何受的了!”秦无病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宋富冷哼一声道: “这些年仗着秦老将军,他们这一家子可没少作威作福,姜威不常在家中,家中嫡出庶出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他的那位夫人又是个护短的,正经没少给我添麻烦。” “哦?这种家世也敢玩仗势欺人?” 林淮忙道:“这是在西宁,又不是在京城,若是在京城内,他这样的给我提鞋我都不要。” 小福尴尬的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姜府的下人,对秦无病附耳道:“这毕竟在人家家,人家家的下人还在呢。” “实话实说怕什么?他们敢做便不要怕人说。”秦无病无所谓的道。 宋富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儿!他们家的几位公子倒不是随意欺负人,只是……谁家要是有姿色好点的女儿被他们看上了,便是个麻烦。” “哦?是个好色的。” “姜威庶出的长子比刚才那位嫡出的年长两岁,这兄弟俩谁也别说谁,那位庶出的长子去年成亲,如今妾室已有四人,刚刚那位嫡出的还没成亲,但妾室也有三人。” “这,谁还敢嫁?”秦无病不解的问。 “他们不怕,门当户对的不愿意嫁,有的是人家愿意嫁,那位夫人曾亲口跟我说过,‘我们家靠的不是联姻,靠的是军功!’” “姜威的儿子们都从军了?” “那倒没有,好像是庶长子想从军来着,但胆子太小,嫡子听说想从文,只是童试都没过。” 秦无病和宋富正聊着,那位老仆又来了。 “秦老将军让两位大人过去叙话。”老仆恭敬的说。 “他是快死了动不了了?想要见我便过来,我没工夫!”秦无病不耐烦的道。 老仆又不会了,在西宁城中,连府尹都要给秦老将军面子,这位哪来的胆子? 见老仆发愣,秦无病补充道:“你便照我说的原话说给那个老家伙听便可。” 照原话说?老仆不想活了? 秦无病见老仆还没动,十分善解人意的对凤鸣道:“你陪他走一遭,将我的原话带到,顺便说一句,姜威死的蹊跷,真说查明死因,别说功劳,他们怕是都要跟着受牵连。” 凤鸣径直走到门口,朝老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秦无病还没来得及多喝一口茶,秦老将军便怒气冲冲的来了,那位老仆也跟着,他想看看刚才口出狂言的年轻人是如何求饶的。 老仆满心期待,甚至忘了应该垂手而立的规矩,就这么抬头看向秦无病。 第218章 姜威暴毙案(三)一更 秦无病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没等秦老将军开口,先问道:“我睡了差不多三天,还觉着累,可见秦老将军有多闲!” “你莫忘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是驸马!”秦老将军怒道。 “是,我琢磨着你也活不到我与大长公主成亲的时候,替你惋惜!” 秦老将军一口老血卡在咽喉处,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不是我说你,”秦无病像是想帮秦老将军解决这个问题:“你说你一天没事便来我这儿找骂,骂来骂去的,你身子骨经得住吗?别没等到朝廷的旨意,你先跟着你侄女婿去了,我还得烧纸告诉你。” 老仆傻了,他张着嘴惊愕的看着秦无病,在他眼中,秦老将军便是天一样的存在,真有人敢捅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秦老将军还是很坚毅的,他没有被秦无病彻底激怒,击垮,而是奇迹般的绕到了正题上。 “你自觉与大长公主不般配,想多立功,多表现,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屁!”秦无病腾的站起身,指着秦老将军骂道:“倒退五百年,我必定跟祖宗说让你们这支绝育,绝不能生出你这么一个败类来,丢秦家人的脸!” 秦老将军哪曾受过这种羞辱,登时老脸通红,怒吼道:“秦家子孙当以我为荣!” “荣你二姑奶奶个腿!人家大将军是杀敌无数,建功立业,你是杀人无数,敌我不分!自己感觉自己挺不错的是?就不想想别人都是傻子?背后如何议论你?议论你的话就传不到上面去?” “传上去又如何?不过是些酸言妒语!我立过的功你想都想不到!” “那是自然,杀百姓充做敌人头颅,对自己人见死不救,急眼了自己人都可杀,最终不过都是一个目的,邀功!” “你!” “这话是我说的,即便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敢这般说,你知道我在找证据对吗?你还想杀谁?我刚要找姜威问些事情,他便突然暴毙了,我若是再让你知道我会找谁,不是害人家吗?” 秦无病这句话说完,屋内的人算是都反应过来了,连秦老将军在瞪眼愣了一会儿神后,也反应过来了,他不可置信的问:“你觉得是我命人杀了姜威?” “这是我的猜测,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查,没关系,即便是猜测我也会讲给大长公主和皇上听,猜测嘛,对,不犯律法,至于皇上信不信……” “你若是查完之后不是我主使的,你当如何?”秦老将军已经怒极了,浑身散发着凶狠的戾气,眼神若是能杀人,秦无病早就死了几个来回了。 “你这话问的可不像人话,查明不是你,我岂不是白白帮你洗白白了?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再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查,姜威的家里人就让查了?这里姓姜不姓秦!” “来人!”秦老将军怒吼一声。 他身后的老仆浑身一激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老头要上当!’ “让他查!查明姜威的死因!谁都不许阻拦!” “你这演的算哪一出呢?又不是你死了!你嚷嚷这么大声,最后姜家不让查,你这张老脸可该往哪放?到时可别跟我说你让我查便已是证明了清白,听清楚了,查明白才能证明,光在这动嘴,没用!” 秦老将军已经被秦无病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伸手拉着秦无病便走。 凤鸣本已出手,生是被秦无病拦住了,秦无病被秦老将军拽着,仍不忘喊道:“宋府尹,今有秦老将军对副将姜威死因存疑,想查明此案,你可接案?” “接案!”宋富高喊一声,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看着被秦老将军死死拖着往前走的秦无病,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驸马为了查明真相付出良多啊! 秦老将军拉着秦无病直接到了灵堂,姜家一众下人,连带着姜威披麻戴孝的儿子们一通阻拦,也没能拦住已经发疯的秦老将军。 根本没用其他人,秦老将军的亲兵便把棺材推开了,秦老将军拉着秦无病上前,二人探头一望,秦老将军顿时愣住了,秦无病的脸上却挂着姨母笑。 姜威从死到躺进棺材,时间应该很短,即便换去血衣,换上了寿衣,刀口处还是会有血渗出染红了寿衣。 “秦老将军莫不是觉得姜威寿衣胸口这一抹红,是他的儿子们为了孝顺特意整出来的?我猜,姜威胸口处,可能,或许,说不准……有刀口。” 秦老将军觉得浑身一下卸了力气,突然便站不稳了,身子晃了一下,亲兵赶忙上前扶住。 秦无病关心的道:“这种时候你要是一命呜呼了,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秦老将军倒在亲卫的怀中,闭着眼倒了一会儿气儿,突然开口道:“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秦无病背着手,眼睛却盯着灵堂外惊恐的姜家人看。 “知道姜威死于非命!” “我不是早就说了我的推断,我刚要找姜威想问问你见死不救的证据,他便在家暴毙了。” “不是我!”秦老将军猛地站直身子吼道。 “是不是你总要查明才知道,至少姜威的家人知道些什么,你可以让他们出来为你作证。”秦无病热情的帮秦老将军出主意。 “把周氏叫来!”秦老将军低吼了一声。 周氏便是秦老将军的表侄女,姜威的正房夫人。 不管姜威是谁杀的,身上可是换了寿衣装殓入的棺,既是如此,周氏不可能不知道姜威的死因,让秦老将军开口叫人来,说出实话的可能性便能大写。 秦无病一脸‘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的表情看着秦老将军,可他心里却是知道这件事与秦老将军无关。 一是根据秦老将军刚才的态度判断,二是根据秦老将军与姜威的上下级关系判断,秦老将军真的想在这种时候杀了姜威,方法有很多,就算秦老将军还不知道秦无病擅长断案,他也不会冒险命人在家中一刀杀死姜威,这里可是姜威的家!秦无病正到处找秦老将军的麻烦,秦老将军能这么仗义的自己递过去? …… 第219章 姜威暴毙案(四)二更 之前灵堂上还有几个外人在,在秦无病的一通操作之后,不要说灵堂内,便是整个姜家,除了秦无病这些人,也不再有外人。 秦无病倒是无所谓,他知道人言可畏,哪怕只有一个人出去了,整个西宁城的百姓也能在短时间内知道姜府出了命案,更何况姜府还配合的关闭了大门,暂时谢绝亲朋悼念。 宋富本想命人去找仵作,被林淮拦住了:“哪的仵作也不及我三弟,你便老实的看着便成了。” 宋富不解:“驸马……还善仵作之能?” 林淮骄傲的扬着头道:“这么说,别管咋死的,死了多久了,整个的还是分成块儿的,在我三弟眼中都不是事!” 宋富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一脸淡然等着周氏过来问话的秦无病,心里想着回头给顾清河去信问问,这位驸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秦无病面色如常的站在棺材边,只这一点,便让不少姜家人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位老仆,之前他已是被秦无病对秦老将军的态度惊着了,如今再看,这位年轻人不止胆识过人,且聪慧也过人,老仆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万分紧张,不知道姜家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秦无病自然不知道自己潇洒的站在棺材边上会让别人产生胆识过人的念头,他只是单纯的没有地方待,又怕别人跑来毁尸灭迹,干脆在没有尸检之前,守在这里。 按照秦无病的习惯,他现在应该在做尸检,然后查勘发现尸体的地方,最后才是问话,可今日的情况不同,他需要借用秦老将军犯糊涂时的这点余威震慑姜家的人,才能听到实话,总不能自己这边验尸,让周氏一边看着一边等着。 …… 周氏来的并不快,秦老将军连连派人去催,才终于出现在灵堂。 秦无病能想到周氏此时的心境,若是能找到借口或者理由,她也无需这般瞒着,可她毕竟是内院的妇人,遇到这种事想要周全怕是难,定是犹豫慌张,不知所措耽误了时间。 “姜威是谁杀的?”秦老将军一见周氏,上来直奔主题。 周氏是位年过四旬的妇人,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保养得宜,眉目间倒不显年纪,只今日突遇横祸,眼睛已是哭的红肿,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力,人还没站定便被秦老将军喝问了这么一句,周氏险些坐到地上。 “问你话呢!你最好如实说出实情!他今早从我府中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是谁在他胸口捅了一刀?说!” 秦无病看着秦老将军毫无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意,蛮横的一心只想洗脱自己的罪名,秦无病有些看不过眼了,劝解道:“你是想逼她认下?” 秦老将军不知道有多想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是眼前这个小捕快,身上还不止胸口那一刀,他想千刀万刀的捅在小捕快身上! “再说了,你好说歹说的也算是人家的长辈,就不知道先宽慰几句?上来直接便问,知道的是你急于洗清罪名,不知道还以为你知道你表侄女是凶手,我通常只会对凶手凶一凶……” “不是我!”周氏喊了一句后便开始哀嚎,什么命苦,心累,不想活,一句接一句,就差坐在地上拍大腿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秦老将军可是急了:“闭嘴!不是你是谁?” 周氏用帕子捂着脸转成闷闷的啜泣,可就是不开口。 秦无病看着周氏,心里暗叹:这要是我问话,急死也问不出来! 好在有秦老将军,只见秦老将军上前直接抢过帕子扔在地上,指着周氏怒道:“今日你若不说出实情,我便让你爹将你从族谱中除名!姜家的人和事,将来再莫找我,你便守着这个宅子等着你儿子饿死在家中!” 这一招果真有用,周氏哽咽道:“表叔不可啊!我,我,这家丑若是传扬出去,将来我们可怎么活?!” “其他人等退后!”秦老将军倒是果断的很。 很快灵堂中只剩周氏和随身丫鬟,秦老将军和他的亲兵,再有秦无病几人。 周氏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温和的笑了笑道: “这事主要是说给我听的,你表叔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这些人是我的人,我知道了,他们便知道了,让他们离开没有意义。” 周氏还是犹豫。 秦无病抢在秦老将军再次发怒之前又道: “劝你一句,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不可能!眼下因为你表叔的关系,你还可以站在这儿说,若是你迟迟不说,我们会带你换个地方,你的丫鬟,府中下人都会被带走,你不说,总有说的,到那时,相信我,知道你家丑的人绝不止西宁的百姓!” 周氏惊恐的看着秦无病,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不说……怕是会连累别人啊!”秦无病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眼神却落在了秦老将军身上。 “说!”秦老将军吼道。 “是,是秀兰杀的!她是,是老大的妾室。”周氏哆哆嗦嗦的说了,秦老将军舒出一口气,随后转身怒视秦无病,刚要开口质问,被秦无病摆手制止:“你都听明白什么了?” 秦老将军冷哼了一声道:“老大便是姜威的庶长子姜从戎,姜威是被他的妾室所杀,这……” “你看见了?”秦无病问秦老将军。 秦老将军指了指周氏,秦无病不耐烦的道:“你问问她可是亲眼得见!” 周氏又开始哭嚎,什么秀兰一直不检点,家中男人都被她勾引过…… 秦无病厉声问道:“我问你可是亲眼见到秀兰杀了姜威?” 周氏收了哭声,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充满疑问,好像是在问:不是她,还能是谁? “现在我问你答,多一句废话便将你带去衙门!你闭嘴!”秦无病呵斥住想要开口的秦老将军: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不得查明验证之后才能定案?你活出一把胡子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想洗白也得拿出真凭实据!就这般上报,你信不信不用我添油加醋,你的嫌疑更大!差辈了知道吗?乱伦了知道吗?这等案子不问明,我哪根筋不对如此包庇你?” 第220章 姜威暴毙案(五)一更 秦老将军被秦无病训斥的脸色忽红忽白,竟是忘了出声辩驳。 秦无病也没给他机会,他声色俱厉的问周氏:“姜威死在何处?” “在,在书房。” “外院书房还是内院书房?” “内院书房。” “谁发现的尸体?” “下人送饭食,喊了几声没人应,以为他睡着了,便来回禀了我,我想着多少吃一些再睡才好,便亲自去了书房……” “是你第一个发现姜威死了?” 周氏又要哭。 “回答问题!” “是,可,他之前去过老大的院子,我问了……” “姜威从老大的院子再到书房,这段时间谁陪在身边?” “他,他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怎会带人!” “姜威回到自己书房这段路上,便没人看到过吗?” “我,我没问。”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问:“你见到姜威的时候,胸口可有刀?” 周氏开始浑身颤栗,因手中没有帕子,她只得用双手捂住脸哭诉道:“没有刀,全是血,全是血啊!” 秦无病看向秦老将军,严肃的道: “我真不想替你洗清嫌疑,但是,我现在还是捕快,遇到案子查明真相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听好了,不是为了你!” 秦老将军觉得哪不对,可又一时想不出哪不对,只是听了秦无病的话心里忍不住窃喜。 “首先我要验尸,麻烦宋府尹命人将尸体抬出,其次我要查勘内书房,同样麻烦宋府尹将内书房封住,不许任何人出入,再将姜府一干下人聚集,我最后要挨个问话,在没有查明案子之前,谁也不许出入姜府!宋府尹若是人手不够,我的人你随便用!” 秦老将军难得的没有出言制止,他甚至怕秦无病会突然反悔,没有比秦无病更合适的人来证明他的清白了。 只是他没有想明白,这份嫌疑也是秦无病给的。 周氏见秦老将军没吭声,刚要开口阻拦,被秦老将军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住了,错失了阻拦的最佳时机,眼见尸体被抬了出来,她只好命丫鬟搀扶她去了厢房。 …… 秦无病拿出大长公主送给他的那个布囊,取出蛇皮手套,开始查验尸体。 秦无病首先确认了死亡时间,死者应是死亡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辰时正左右遇害,秦无病想了想死者回府的时间是卯是末,到他遇害,最快只有半个时辰,秦无病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灵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成这个样子,是准备充分还是府中下人能力强? 秦无病将问题放在心底,开始查验伤口,一刀致命的伤口正中心脏,一捅一拔必定有血溅出,秦无病仔细看了看刀口,又仔细看了看死者的手,这才站起身道:“走,去内书房看看!” 老仆在前面带路,秦无病边走边没好气的问秦老将军:“你跟着干什么?想销毁证据?一边歇着去!” “我怕……” “你既然怕,我不查了便是!”秦无病站住了脚。 秦老将军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厢房,却留了一名亲兵跟着。 秦无病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那张老脸,派人跟着便跟着,他查案子可不怕别人有异议。 守着内书房的人是凤鸣手下的,宋富带进姜府的衙役拢共没两人,还有一个回去喊人了,要做到姜府里的人不出不入,人少了可做不到。 秦无病站在内书房门口左右看了看,突然对老仆说:“先带我从这里到你们大少爷的院子!” 老仆只好前面带路。 姜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无病之所以有这个感觉,是因为跟秦家老宅比,姜府真不大,可跟普通人家比,那可就大了。 秦无病先到了姜从戎的院子,七拐八拐的他感觉用了五六分钟,秦无病又从姜从戎的院子走到大门口,这倒是不算远,秦无病自己算着也就三四分钟的样子,死者可不会像他这样走到院子里便停住,中间见到谁说句话都要耽误些时间,可留给姜威的时间并不多。 “那个叫秀兰的……可还活着?”秦无病问老仆。 老仆支吾半天才说:“被夫人乱棍打死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再去内书房!” …… 内书房自然早已被人清扫干净,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平日谁会伺候在内书房?” 老仆忙道:“有两名小厮伺候在此,但今早老爷回来的时候,两名小厮都去厨房取饭菜了……” “你倒是个聪明的。”秦无病斜眼看了看老仆:“竟知道我要问什么!” “做奴才的,自然时常揣摩主子话里的意思,习惯了。”老仆讨好的答。 “姜威便是死在那张塌上?”秦无病指了指书房内里的一张塌问。 老仆悲戚的点了点头。 秦无病没着急去检查那张榻,而是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书房门口的地,脸几乎挨着地了。 林淮不解的问:“你看啥?他们家的下人定然是仔细擦拭过了,你脸钻进地里也看不到什么!” 秦无病没理林淮,人几乎是爬出书房,继续趴在地上查看地面。 “驸马想找什么跟我们说,你伤还没好……” 凤鸣话还没说完,秦无病即刻觉得浑身都疼,他哎呦了一声,招手让小福和小尔将他搀扶起来。 小斯严肃的说: “按理说,下人们能快速将书房清扫干净,不见得有时间将这院子也整理干净,七少爷想找有没有凶犯留下的痕迹,但是,内什么,七少爷,我推断当时书房内地上血迹不少,下人们忙忙乎乎的,难免踩到,再传到院子里,七少爷即便找到痕迹也无法证明是凶犯留下的。” 秦无病轻轻活动着腰肢,叹了口气道:“你离出师不远了!” 小斯十分罕见的笑了笑。 “但仍处在自作聪明的阶段。” 小斯不笑了。 “第一,他们找下人清理现场不会找很多人,只会找几名心腹,第二我在找的不是凶犯留下的痕迹,我在找凶器留下的痕迹!” 小斯顿时眼中一亮:“血滴!七少爷在找血滴!” 第221章 姜威暴毙案(六)二更 “若是有血滴,凶犯极可能是女人,若是没血滴,凶犯极可能是男人!”秦无病慢慢的重新走进书房。 “为何?”林淮追过去问。 “我也说不出为何,只是凭感觉,女人平日里也不带着刀刃,匕首之类的在身上,想要杀人,找到一把刀,可能会直接抽出刀来……,男人则不同!” “对,有刀鞘剑鞘!”林淮像是明白了什么。 秦无病走到床榻前,问老仆:“发现你家主子的时候,他是什么姿势倒在塌上?” 老仆忙道:“我是被夫人叫来的,我来的时候老爷就如睡着一般躺在塌上。” “小福,去问问那位夫人,她进到书房内,看到的是怎样一幅场景?” “我去!”小斯跃跃欲试。 秦无病点头,又对老仆说:“给我找些烈酒和棉布来,还有笔墨。” 老仆赶紧命人去准备。 林淮兴奋的问:“你又要擦哪?” “我想看看血迹都喷溅在哪里,便能判断死者遇害时的位置,也能确认谁在说谎!” 这时凤鸣进了书房道:“仔细查看了院子里,没有发现血滴。” “那便是刀入了鞘!”秦无病嘟囔了一句。 “就不会是凶犯用什么擦拭了一下?”林淮问。 “有可能,但前提是,他没有惊慌,没有杀完人即刻离开!你说凶犯一身血迹,如何在光天化日下,不被人发现的离开这处院子?” “他会不会没有离开,只是躲在暗处?”林淮警觉地四处张望。 “他有的是机会离开,完全不用躲起来!” 秦无病刚说完,老仆命人准备的东西便送来了。 秦无病命小福将棉布剪成小块儿,然后围着床榻用手指出一个范围,命几人负责几个区域,一下下用沾了烈酒的棉布擦拭,凡是擦到血迹的地方,都要用笔墨画下来。 林淮觉着好玩,也跟着趴在地上一寸寸擦拭。 过了良久,书房床榻及其周围被画的乱七八糟,但秦无病很满意。 他站在塌前看着这份水墨画,其他人又去擦拭别的地方,秦无病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小斯这个时候回来了,秦无病问:“怎么这么久?” 小斯严肃的道:“那位夫人一开始不说实话。” “哦?你如何知晓她没说实话?” “她说她一进来看到姜威躺在床榻上,犹如睡着了一般,她推了推发现姜威没反应,又试了下鼻息才知道姜威已经没气儿了。” 秦无病笑了笑道:“如此大的破绽,她竟浑然不知。” “正是,我问‘姜威身上的血是你发现他死了之后才流出来的?’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便死活不肯开口了,只知一味的哭。” “他是欺负你无一官半职在身。” “我觉着也是,只好求助那个老家伙。” “哦?” “我说‘夫人一味的遮掩,想来是为了替身边人隐瞒’老家伙登时就急了,抬手便要打那夫人,夫人只得开口说进门的时候便见到姜威趴在床榻边上,身上地上全是血。” 小斯说完,眼神露出一丝得意。 “她仍在说谎!”秦无病指着床榻周围那些黑圈说道:“血迹确实大部分都在床榻前边,但死者被人捅在胸前,想趴在床榻上,这个动作不易做出!只看眼下的血迹分布,死者被害之后被抬到床榻上,但他们没有马上清理擦拭,不然,床榻的缝隙中不会留下这些血痕。” 小斯这才明白过来,嘟囔道:“他们理应尽快清理,怎会搬动后放任不管?” “正常被捅死之后应该是个什么状态,他们并不知晓,又不敢说出姜威的死状,只能编!既然夫人不肯说实话,那便是知道凶犯是谁,至于他们没有在杀了姜威之后马上处理尸体,那便是说明这里还有别的东西需要他们赶紧处理。” 秦无病刚说完,宋富突然凑过来低声问:“姜威的死与他们昨晚密谋可有关联?” 秦无病摇了摇头道:“目前看没有干系,应是自家的矛盾……” “唉,早知如此便应不加理会!”宋富颇是自责:“驸马本就伤势未愈,他家中这些破事怎用劳烦驸马!” 秦无病这才知道宋富之所以会与他提及姜威暴毙,是以为姜威之死真的与秦老将军有关,宋富这是生怕秦无病吃了什么暗亏。 “宋大人快去忙,城外几万将士的吃喝都靠大人张罗,这案子没什么难的,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秦无病赶忙劝道。 宋富想了想,衙门里确实有很多事,可他又不放心把秦无病留在这里。 “大人放心!”秦无病像是看出了宋富的想法:“这里无人能将我如何!大人可命衙役先将姜威的尸体抬回衙门,剩下的事很快便可解决,我是觉着大人不能离开衙门时间太长,万一朝廷有旨意……” 宋富赶紧抱拳,拖着大胖身子急匆匆的走了。 秦无病送走宋富,重新将目光放到书房内。 小斯皱眉问:“后面该如何做?那位夫人显然是不愿配合,总不能真的将她押回府衙受审?” “押回府衙,那老畜生势必要跟着,他怕我对周氏屈打成招,而周氏,只要秦老将军在身旁,她便不会说实话,眼下这节骨眼上,咱们可没时间跟他们浪费时间。” “那该如何是好?”小斯忙问。 秦无病没有吭声,他看向书房内还在一寸一寸擦拭着,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几人,等着最终的结果。 果然,在书桌旁小福擦出了一些血迹。 “有点意思!”秦无病看着书桌下那一圈黑,眉头紧皱。 林淮直起腰身问:“这咋还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 秦无病看向老仆说:“你们擦拭的很用力啊!” 老仆此时浑身都快湿透了,他躬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间书房总还要用,主子要擦拭干净,我们做下人的怎敢敷衍。” “你猜我为何让他们这般辛苦的找,却没问你屋中哪里有血迹?”秦无病温和的问。 老仆忙道:“大人定是知道老奴上了年纪,记性差,万一说错了影响了大人推断便不好了。” “你还懂推断?”秦无病笑了笑,随即又收敛笑容严肃的道:“我是救你的命!” 老仆浑身一颤。 第222章 姜威暴毙案(七)一更 “我若问你,你可敢实话实说?你不敢!那便只好说谎,可我偏能断出真假,你说到时你是何罪名?你家夫人说谎,隐瞒,包庇,最终不过几句斥责,当然,无需罪名她后半生也好过不了!你则不同,一不小心便没了往后余生,我是救你,现在可明白了?” 老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出了一层。 “可话又说回来,你若是参与其中……”秦无病拖了个长音,老仆直接瘫坐到地上。 林淮直接窜过去拎起老仆,怒问道:“是你杀了你家主子?”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轻声喊道:“大哥,冲动了!” “不是他?那他为何吓成这样?”林淮将老仆扔到地上,不解的问。 “这个,参与啊,不一定是杀人者,比如放个风……” “你是不是帮着凶犯放风了?”林淮重新拎起老仆凶狠的问。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道:“真想把你送回京城!” 林淮又将老奴扔回地上,愤愤的道:“我这不是想帮你嘛!” “我知道!我知道!”秦无病赶忙点头,然后看向地上的老仆问:“还能走吗?受累带我们去姜从文的院子。” 老仆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或者两眼一闭…… “没用的!”秦无病背着手站在门口,看都没看老仆:“你没有别的路走,要么为我们引路,慢慢看着我们将你知道的全部查出来;要么直接被押去衙门,严刑拷问!你看,我又救了你,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老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颤颤悠悠的走到前面带路。 “其实不用非得劳烦你,府上认路的下人多的是,随便问问便能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别人可不一定与主家有这么深的交情。” 秦无病一语双关,老仆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地上。 “你还不如直接严刑拷问呢!一句句的吓唬他,也不怕把他吓死!”林淮没好气的说。 “他胆子若那么小,早就被吓死了!谁亲眼见了主子谋划杀了主子能不惊心?” 老仆听完秦无病的话双腿一软,可真是起不来了。 “得,废了!”林淮双手一摊。 秦无病耸了耸肩说:“这府上两条腿的人多的是,不一定非要他,他已经将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让他歇歇。” 秦无病说罢,绕过老仆径直向前走去,忽又停住,将福尔摩斯四人叫到身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 府中下人大部分都被看押着,但找两个小厮带路还是做得到的。 姜从文并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是却有小厮豪横的挡在院门口,不让秦无病他们入内。 这种事根本不用秦无病上头,林淮便解决了,他将那几名小厮打翻在地后还嚷嚷道:“别说是你们,便是你们主子突然活过来,我都照揍!” 秦无病听着频频点头,秦老将军他确实不敢揍,不怕别的,怕打死!可若是让他见到副将姜威,秦无病的双截棍定会招呼到姜威身上! 进了院子,秦无病没着急去正房,而是让凤鸣的人检查前院后院的地,可有松动过的,若是有便刨开那块地,看看里面有什么。 凤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姜从文……弑父?”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会超出你的想象,你要学会接受!” “那可是他亲爹!”凤鸣不可置信的强调了一下。 “姜威是辰时正左右遇害的,咱们来算一下时间,他卯时末离开秦府,两家离得不算不远,又是骑马,从秦家到姜家用不了多久,可他到了家门口总不能骑马进院子?从大门口走到他想去的院子,总还是需要些时间,别管他先去的哪里,这时候必定已经是辰时初了,他若是想去做那乱伦的勾当,可不见得赶得上阎王爷叫他的时辰,这是那位夫人说的第一个谎。” “他没有去别的院子?!”凤鸣道。 “根本没时间!我说过不管是谁想杀一员武将,除非睡梦中或者下了药。” “他们是趁姜威熟睡下的手?” “不是,若是那样,血迹便大部分应该在床榻上,或顺着床榻流到地面,尤其是那些边边角角和缝隙处,但他们几个之前着重擦了那些地方,有血痕的地方并不多,这也是我推断死者曾被放在床榻上一段时间无人理的原因,那些缝隙的地方需要时间才能等到有血流到,却又不是所有缝隙中都有。” “那便是提前被下了药?” “也不是,若是下了药,凶犯没必要在地上杀了再拖到床榻上。” 凤鸣皱眉问:“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名武将没有防范之意,凶犯很容易便得手了!” “但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们习武之人有本能的一种反应,谁若是想近身攻击,别管是不是亲人都一样会本能反击,但,若是凶犯不是一人呢?” 凤鸣愣住了。 “咱们到大门口的时候,姜府已经是一片素白了,你可记得看到了一个松枝白花扎起的一座牌楼?” 凤鸣点头。 “那东西没点时间扎不出来?咱们也算是收到消息赶过来比较快的,可不论是府外还是府内,早都准备停当,没有一丝混乱,尸体已经被装殓入棺,灵堂更是布置妥当,姜府没有老人,何以丧事办的如此快速?” “这还用问?”林淮听不下去了:“分明是府中家人提前都准备好了!” 凤鸣忍不住连连摇头。 “小斯去问那位夫人姜威的死状,她迟迟不肯说实话,为何?因为她看到的不是死状,而是整个被害的过程,你让她如何说?她不会想到会有人来开棺验尸,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内院的妇人,哪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让她现编,”秦无病摇了摇头:“她编出来的只能是谎话!” “这是有多大的仇?姜威死了,他们又能有何好处?!”凤鸣忍不住道。 第223章 姜威暴毙案(八)二更 “你们可曾注意,书房内书桌上空无一物!但书桌旁的地上有血迹。” “我刚不就问你了嘛,血迹咋还一块一块的?”林淮赶紧问。 “我不是也说了,中间被下人们狠狠地擦掉了,当然,中间的血迹本来也不多,应该是凶犯杀完人之后拿着刀走到书桌那里留下的。” “为何要走到书桌那里?” “定然是书桌那里有紧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秦无病眯着眼看着几个在院子里翻找的人。 “你让小福他们去干啥了?”林淮顺着秦无病的眼神望过去,产生了这个疑问。 “血衣若是没有放在这个院子里,便是放在那位夫人的院子里。” “他们不会烧了吗?”凤鸣问。 “来不及!杀人之后最重要的是马上将丧事办了,将姜威病故这事坐实,他们怎会想到会蹦出一个我来!” 林淮有些担忧的道:“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四个去翻那夫人的院子?那可是当家主母的院子!应会有留守的粗使婆子什么的,我去看看!他们不敢动我,小福他们就不一定了,真说……” 林淮边说边往院外走,走到门口正好与福尔摩斯四人走了个对脸。 “找到了!”林淮见小尔和小摩怀中抱着血衣,惊喜的喊道。 福尔摩斯四人也很激动,抱着血衣走向秦无病,秦无病看都没看,先是跟凤鸣说:“让他们停了,咱们去正房屋里看看。” 说罢秦无病率先走向正房,林淮追过去问:“血衣都找到了,你还找啥?” “你亲眼看着他们埋的?”秦无病问。 “埋的?”林淮忙扭头问福尔摩斯:“在土里找到的?” 小斯答道: “凶犯行凶杀人后,应该在书房内便换好了衣衫才离开,他们自然不可能将血衣留在书房,即便是觉得万无一失,这些东西也是需要尽快毁掉的,不然谁看见都是麻烦,可若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烧毁或者丢弃,最可能藏在哪呢?定会带回自己的院中!而血衣这种东西,即便不会查,就那么摆在也是闹心,所以极有可能先埋在院中,等晚上夜深人静了,再处理。” “他真的跟你越来越像!”林淮指着小斯跟秦无病感慨道。 这时几人已经进屋,秦无病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说:“人与人擅长的不同,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你有上阵杀敌的勇气,不用羡慕。” “谁羡慕了!”林淮嚷嚷道。 凤鸣却问: “你既然想到他们可能将血衣埋在哪,如今也找到了,证明你的推断是对的,再加上你之前说的,还不够将他们定罪?” 秦无病哼了一声道:“他们此时是保命,别说我说的都是推断,便是连人证都找出来了,他们依旧不会认!官宦人家与百姓的区别就在此,他们心中多少都有些有恃无恐,这便是我先让秦老将军发飙的原因,先撕扯开再说。” “那是没受过刑!”林淮道。 “对哈,那小子童试都没过!但,真说用刑,就要先带回府衙,多少人?得多少时间?我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对,一开始那位夫人是想要把罪责推给老大家的妾室身上的,那名妾室被他们打死了,那……老大呢?快去找老大!” …… 可惜,秦无病他们还是晚了。 姜从戎被找到的时候是在马厩中的一堆干草下,身中数刀而亡,被发现的时候,身体还有余温。 秦无病命人去找姜从戎的时候,便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哪都找不到刚刚还在灵堂还出现过的姜家长子。 秦无病想了想说:“去地窖和马厩中找找。” 林淮问:“为何?” 秦无病说:“他们时间不够,只能先藏起来,不过是藏哪的问题,他们没时间仔细琢磨,你把自己当做是他们,杀了人匆忙之下藏哪?” “还真是!”林淮嘟囔了一句。 …… 秦无病查验了姜从戎的尸体,出了马厩叹了一口气,小福递给他一个帕子,他擦了擦一脸的汗水,又眯着眼看了看天上正当空的太阳道:“赶紧送回府衙,咱们去见见那对母子。” 小斯忙问:“不再找些证据了?” “只要封住府门,不让人出去,证据就会留在那,随时可取,但那母子的脑子咱们得先看看,不能由得他们想太多,至少要乱一乱。” 秦无病坏笑着走在最前面,像是认识路一样。 灵堂旁的厢房内,秦老将军和周氏母子都在,屋内四角摆着冰块,秦无病一进来顿感凉爽。 秦老将军眯着眼问:“可查清了?” “问的这般自信,后面的事都是你安排的?”秦无病一边问着一边找了个离冰块近的地方坐下,下人赶紧奉茶。 秦老将军被问得一愣,睁开眼瞪着秦无病道: “你休想再往我身上……”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他们娘俩儿想不想的问题!你想赶快查明洗脱嫌疑,他们可不这么想,你是这家中目前最粗的一棵树,他们不抱着你抱着谁?死都抱着你!换做是我,我也抱,别管什么案子,死了多少人,只要牵扯到你,他们便能松一口气。” 秦老将军听不明白了,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看了眼周氏母子,那母子本就做贼心虚,被秦老将军看得不知所措,完美的配合了秦无病的解说。 “你们俩干了什么?”秦老将军喝问道。 姜从文吓得浑身在抖,周氏伸手握住儿子的手,强壮镇定的问道:“表叔怎对自家人如此凶狠?我们母子一直在这里,表叔是看到的,哪有时间做别的事?” “哦?你知道发生了别的事?”秦无病笑问:“老将军可知道发生了别的事?” 秦老将军怎能听不出秦无病话里的意思,他惊愕的看着周氏母子。 周氏慌忙解释道:“我是,我是听这位大人话里的意思……” “哦?你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想来是个聪明的,那我问你,老将军为何非要拉着我开棺验尸?” 周氏愣住了。 第224章 姜威暴毙案(九)一更 “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埋怨老将军对你们凶吗?好好想想,老将军跟你们母子有没有仇,为何非要查明此案?” 周氏傻愣愣的看向秦老将军,像是在等秦老将军解释,可秦老将军只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吭声了。 秦无病笑了笑道: “你们姜家能有今日,多半是依仗秦老将军的照顾,可你们偏偏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来,姜威遇害,秦老将军首当其冲嫌疑最重,你说怎能不让老将军恼火?原本这案子我已经差不多查明了,别的不说,洗脱老将军的嫌疑是没有问题的,可你们偏自作聪明,又弄死了一个!” 秦老将军眼睛瞪的滴溜圆。 “先不说我与老将军本就有些间隙,就是毫无恩怨,你们这么做,老将军的嫌疑只怕会更难洗掉!你们想啊,姜从戎身中数刀,眼下府中下人大部分都被看管着,能自由活动的除了我们,便是老将军的亲兵,你们这么做,给我整不会了……” “为何不是你的人做的?”周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脸上表情都扭曲了。 “等的就是你这个白痴问题!”秦无病笑得极是灿烂: “我原本就不想查这个案子,查明白了也是为老将军洗脱嫌疑,我图什么?如今好了,你也不用说是我的人,我也别说是你的人,就这么将案子往上报,我呢,会向上说明我查到的,你们呢,哦,只能依靠老将军的威名,可若是他的威名不在了,我真不知道你们还能靠什么?” 秦无病说着站起身,背着手问秦老将军: “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不然她不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我的人动手?哼,你们家也配!” 后面那一句是说给周氏听的,周氏被秦无病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 “就这么着,姜府肯定要继续被查封,我懒得理你们家这种脏事,只是前有老将军城楼之上见死不救,后有副将在家暴毙,这中间是否有关联,便等皇上派人来查!咱们走!” “站住!”秦老将军急了:“今日你若是不将此案查明,休想走出姜府!” “你猜我怕不怕?就凭你带来的那几个亲兵留我?他们搬搬尸体还行!” 秦无病不屑的表情再一次成功的激怒了秦老将军,可他知道秦无病杀不得,尤其不能光明正大的杀,可心口这口恶气往哪撒? 只见秦老将军抽出利剑直接放在姜从文的脖子上吼道:“你们做了什么赶紧认下!” 周氏嗷的一嗓子人便晕过去了。 秦无病已经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了,这时装作极不耐烦的样子转身道:“你能不能等我走了再出手?” “你走了,谁来帮我洗脱嫌疑?!” “你不会真以为皇上还会让你领兵去淅川?别做梦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不把你搞下来,我不入皇家大门!不然,便对不起战场上无数因你而亡的将士!”秦无病激动了。 秦老将军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是战术!” “战你七舅姥爷!术你三舅奶奶!你就是想白捡功劳!这是碰到我了,若是没有我,你的战术准备何时出兵?还要再送上多少人的性命?你个快入土的老家伙,就不为自己死后留条路吗?就不怕死后到阴曹地府那些冤死的将士找你算账?!” 周氏在秦无病慷慨激昂的骂声中不救自醒,她睁开眼便看到那把剑还在自己儿子脖子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周氏直接扑到秦老将军脚下,抱着秦老将军的大腿便要哀求,被秦老将军一脚踹了出去。 秦无病赶紧浇油,他看向地上捂着肚子的周氏道: “是我,我也踹你!自己靠什么活着的不知道吗?这次你们可是把秦老将军害惨了!多大的仇?多深的怨?赔上你们母子俩的后半生也就罢了,偏要带上老将军!” 秦老将军被秦无病说的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他凶狠的看向如呆鹅一般傻站着的姜从文吼道:“到底是谁杀了姜威?!” 姜从文双腿止不住的抖动,直到一股温热贴着两腿流下,他才如释重负般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周氏犹如发疯般爬过去,将姜从文抱在怀中,撕喊着:“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秦老将军举着剑的手还停留在半空,秦无病则连连摇头。 林淮急了,指着姜从文跟凤鸣说:“就这样的,让他活着干啥?吼一嗓子能尿裤,见着刀剑便晕倒,我说你们是不是整反了,就这样的儿子,应该是姜威动手杀了他?” 后面一句,林淮是问周氏的,哪知周氏突然转头歇斯底里的喊道:“他敢!他敢!他是靠我娘家才有了今日……” “这也不是你可在家作威作福的理由!你将儿子养成弑父的畜生也是靠你娘家?”秦无病厉声问道。 秦老将军的剑差点掉到地上。 周氏抱着儿子浑身止不住的抖。 “先不说姜从戎是被谁杀的,可姜威,哼!你们没想过丧事会被人打断,更想不到会有人开棺验尸,你说这种情况下,你们娘俩儿会给我留下多少证据?随便一条都可定姜从文的罪!活剐了他都算轻的!你真是个好娘亲!” “是,是他想休了我,想将我儿逐出家谱,我便杀了他!杀了他!”周氏垂头低声喊道。 “一刀致命,你做不到!”秦无病淡淡的道。 周氏愣了一下,随后又疯狂的喊道:“是我!就是我!” 秦无病摆了摆手,冷着脸指了指周氏怀中的姜从文道:“这个人的心是黑色的!他不仅弑父,还准备用母亲替自己扛下罪名!我只是纳闷,你这般算计最后又能如何呢?家没了,替你挡风遮雨的人也没了,即便你活下来又能如何呢?” “他晕过去了,你跟他说不是白说?”林淮提醒道。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谁说他晕过去了?他不过是表演晕过去了,不这般演,他母亲怎会替他顶罪?自始至终他都很清醒,他听懂了我与秦老将军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他知道这一次他们逃不过,既然逃不过,谁来认罪呢?” 第225章 阴魂不散 林淮听罢怎还能忍,说话便要冲上前去,被凤鸣及时拽住。 秦无病拍了拍林淮道:“你别激动,他们每一个,谁死,谁顶罪,谁活着,都无所谓!活着也是受罪,随便他们!” “不是,总得因为啥?一个是爹,一个是娘,他,他也太畜生了!”林淮很激动。 “因为啥?我推断,姜威常年不在家,这个家让这位当家主母当的很不成样子,孩子更是养得一个比一个废物!姜威早有怨言,奈何周氏的后面是秦老将军,他不敢,也不能如何!可这次西宁守卫战,姜威或许成了秦老将军不得不重用的人,又可频繁回家,自然是看到一些不想,也不该看到的事!” 周氏抱着姜从文,浑身一僵。 “姜威动了休妻的念头?没少威胁你?甚至写好了休书!” “所以他们杀了姜威之后,先去书桌旁将桌上的纸张书籍全翻了一遍,等下人收拾的时候,便直接全部拿走了。”小斯突然上前一步道。 秦无病盯着周氏的背影,笑了笑道: “你们母子昨夜便已商量妥当今早动手,只看你们这么快便将姜从戎的妾室杀了,便知你们母子平日在这府中是副什么嘴脸!姜从戎的好色怕也是你们母子安排的?不然杀他何用?” 秦老将军吃惊的看向周氏,刚要开口,便被秦无病堵回去了。 “你还有脸说什么?他们家中会发生这种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姜威定与你提过周氏的凶残,周氏也找过你说自己的委屈,作为长辈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做,你眼中除了军功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他的家事,我管不着!你只说姜威的死是否我命人所为便可!”秦老将军阴着脸道。 秦无病哼了一声,坏笑道:“这要等审过周氏母子才能知晓!来人,将他母子二人带回府衙,那小子要是还装死,便照死里打!” 秦老将军又被气出一口老血,他用剑尖指着秦无病吼道:“你现在还不是驸马!” “谁说我现在是了?老将军征战一声,缺德事没少做,也到了报应的时候!无病不才,各方各面都不如老将军,但有一点你不及我,我很容易便上达天听,可你不能!” 秦老将军瘫坐到椅子上。 林淮可不客气了,上前便要揪起姜从文,周氏死命相互,凤鸣过去一掌将周氏打晕,姜从文便也醒了过来。 …… 众人走出姜府大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秦无病的心情是无限舒畅的! 这一趟不仅利用了秦老将军查明了命案,且又给那老头添了堵,给老头抹黑这件事上,秦无病又多了一项可书写的内容,他心情怎能不愉悦? 可惜,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再回到驿馆时,便烟消云散了! 赵光疲惫的坐在驿馆堂中。 秦无病仅一只脚迈进堂内便差点蹦起来:“雾草!你属阴魂的吗?!” 疲惫的赵光在看到恼怒的秦无病后,回光返照般精神奕奕起来。 “怕你惦记我,日子太舒坦了,便来了!” 秦无病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吓得赵光想躲,随从想上前,可都还没来得及,秦无病已经到了眼前,且一改之前恼怒的表情,十分热情的拉起赵光的手握了握,激动的说: “我这双手,刚刚查验过两具尸体!” 赵光嗷的一嗓子,奋力挣脱了秦无病的魔爪,整个人因用力过猛摔到了地上。 秦无病哈哈大笑了几声后,不屑的看着赵光道:“你想找不舒坦,我便成全你!这里更没人能护着你!” “也没人护着你!”赵光坐在地上吼道。 “你错了!大长公主的关爱,无处不在!你可以试试!” 秦无病说完便要走,赵光挣扎的站起身道:“西宁城守城之战,我也有功!” 秦无病只哼了一声,脚下没停的朝里走去。 林淮经过赵光身前,很无奈的道: “你说你图啥?追着过来找骂!多少次了?咋就不长记性呢?西宁守城跟你挨得上吗?这事儿是你开口要便能要到的?” “我不开口,他能给我吗?” “给你个大嘴巴子!你没事就泡浴桶里,咋脸皮还这么厚呢?你以为要到功劳,大长公主便能高看你一眼了?” “谁输谁赢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赵光梗着脖子道。 “有理!”秦无病停住脚步,转头道:“但有些事,出生时便定了,比如你的洁癖,只这一点你便没有机会了!” 赵光呆呆的站在堂中琢磨着秦无病的话,很快堂中便只剩下他和离他有些距离的随从。 …… 秦无病急匆匆回到房间,凤鸣和林淮自然也跟了进来,秦无病进屋便对凤鸣说:“赶紧命暗卫去城外看看,大军是否已被调走!” 凤鸣愣了一下,问:“如果有消息暗卫定会来报,你这是想起什么了?” “他是见赵光过来抢功劳了,那小子都收到了消息,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该有消息了?他着急知道朝廷最终会派谁去淅川。”林淮边说边大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三弟,不是我说你,太沉不住气!” “不对!”秦无病在屋子里踱步:“西宁守城之战过去可有三四天了,即便不着急去解放淅川,也得调兵去支援兰宁,城外可是有超过五万的大军啊!” 林淮听到兰宁两个字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急道:“正是这个道理!朝廷为何迟迟没有调兵?莫不是边关已告捷?” 秦无病突然站住了,他望向窗外道:“河道上决堤的地方看样子不少,水灾还是来了!” “这说城外的几万大军没动换,你咋说起了水灾?”林淮急道。 “王爷定是忙不过来,我才没有收到最新的消息,只看城外大军暂时没动,那便是边关无恙,淅川……或许也用不上大军去攻,对敌作战咱们是亲身经历的,叛军可不是来糊弄人的?不说兵士敢于拼命,便是指挥作战的将领也不含糊,这说明什么?说明淅川是将几年准备的家底全都用上了,所以淅川是空的,拿下根本无需大军!” 第226章 通敌 林淮忙问:“那边关呢?” “城外的将士没有着急忙慌的被调走,可见只战事这方面,应该一切顺利。” “为啥赵光能知道咱们这边的消息,而你啥都不知道?” “所以我说水患之灾还是来了,而且不小!王爷怕是分身乏术,顾不上咱们,而赵光自然有定国公府的暗卫帮他看着西宁。” 秦无病心里想的是,襄王爷若是得空必将眼下各处状况告诉他,或者命他即刻回金陵,而皇上不会,他目前在皇上那里也只能算是……知晓此人!襄王爷无暇顾及到他,皇上自然不会顾及到他。 “城外几万大军人吃马喂的,西宁也撑不了几日,定国公世子既然都来了,那调军的指令也该来了。”凤鸣道。 “肖治平也快到了?”秦无病问。 “你不提我都把他忘了,这几日没下雨,他们应是快到了,小福将他家人照顾的挺好,也算对得住他!可我纳闷,赵光那小子这一趟为何如此积极?”林淮问。 “他怕自己真的做不成定国公呗,还能为何?!”秦无病没好气的答。 “就不会是大长公主给了他一些期许?”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你退亲的事最终也是要靠玉儿来帮你,你说你算不算是自断后路?” 林淮即刻上前拉住凤鸣威胁道: “你最好把嘴管住喽,要不然我也会告诉大长公主你这一路不听话,气得三弟几次发飙!差点误了大事!” 凤鸣很无辜的看着林淮说:“有些事不用我说。” 秦无病忙道:“你别揪着他不放,赶紧让他去探探消息……” 秦无病话没说完,小福端着一壶茶推门进来,着急的道:“七少爷,宋大人来了,被定国公世子拦在楼下堂中。” 秦无病几步便出了房门。 等秦无病下楼走到堂中,秦老将军正好带着几名亲兵走进驿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老将军是真不怕累死!” 秦老将军可能是习惯了秦无病想要气死他的语气,竟十分冷静的道:“我不想跟你吵,我与定国公有些交情,知道世子到了西宁理应来见!” “那你们俩找个花园去互诉衷肠,宋大人请跟我房间内说话。” 秦无病说完,朝宋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宋富肥胖的身子反应稍稍慢了一点,秦老将军又开口了:“驸马请留步!” 赵光登时急眼了:“你喊谁驸马呢?” 秦老将军刚要瞪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光问:“你是定国公世子?” 赵光扬了扬头,身边的随从忙道:“我家世子刚到西宁。” 秦无病不耐烦的道:“都说了让你们俩找地方唠去,别在这烦我!” “你听着,之前你做的事我不与你计较,眼下……咱们俩好好谈谈!我不会让你吃亏,但,你也别想独揽功劳!这事不宜在此处说,去你房间!”秦老将军说着便朝楼梯走去。 可秦无病没动,秦老将军只得站住。 秦无病皱眉问: “你耳朵是摆设?这几日我说的话你都就着饭吃了?那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不为那些因你而亡的将士们伸冤,我不进皇家门!” 秦无病话音刚落,赵光便面露惊喜。 “你美什么?有你什么事?”秦无病扭头朝赵光讽刺道:“有本事别吃别拉,你也落个真干净,拉屎放屁你全会,装什么冰清玉洁!我不进皇家门,大长公主可以进秦家门!懂吗?” 秦无病嚣张的拉了一个长音,又张狂的指了指秦老将军道:“我得想办法让你改姓!你不配姓秦!” 秦老将军这几日都生活在气愤之中,那一口老血始终没有吐出来,憋得他那叫一个难受,再加上昨晚没有睡,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怎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语言暴力,只见他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双目喷火般看向秦无病。 “看什么看?你敢做,我便敢说,在我这倚老卖老屁用没有!想死便趁早,省得一家子跟你遭罪!当然,你若是在没说清楚这件事之前蹬腿了,跟着你的人也讨不了好去!” “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有办法你会收到信便开城门出兵?有办法你天天到我面前挨骂?有办法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想要谈谈?归根结底就是你拿我没办法!有招想去,没招受着!” 秦老将军面色被气得粉里带白,白里透着青,青里还藏着一丝红。 “你那脸色都不是人该有的了,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秦无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来人!”秦无病咬着后槽牙:“将这个通敌之人拿下!” 秦老将军身后的几名亲兵拔剑,迅速上前。 秦无病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赵光吓得还没来得及躲到他认为安全且干净的地方,那几名亲兵已经倒地不起了。 “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老糊涂了?通敌?也亏你想的出来!就好比你现在跟别人说你是个老太太一样,你看有没有人信?” “我不需要有人信,我只要你……死!”秦老将军的眼神迸发出诡异的兴奋。 “你还能调用多少兵?”秦无病淡定的问。 “不多,让驿馆内的人都跟着你陪葬够了!” “当初在城墙上看着我们拼命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般自信?自信的认为,功劳已经在手中了?可结果呢?” 秦老将军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但这次,你跑不掉!” “我来就是为了通知驸马,他……调了五百守城兵士将驿馆围了。”宋富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说。 “哦,辛苦宋大人了!宋大人可有收到消息城外的大军是不是该动了?”秦无病问。 宋富不知道这位驸马为何非但不怕,还问起了城外的大军,他又擦了擦汗道:“收到了,由薛白二位将军领军六万尽快赶往兰宁,我这还得筹集三日粮草,剩下的便不用我管了。” “可能筹集的到?” “倒是现成的,之前想着西宁得守些日子,便多备了些,正好用上。” “为何我不知?”秦老将军声音突然嘶哑了。 “你都躺棺材里就差盖盖儿了,你能知道什么?”秦无病嫌弃的嚷嚷了一句。 秦老将军像是没听到秦无病的话,而是看着宋富充满期待的问:“是不是让我领军去淅川?” 第227章 亲口收拾 宋富笑了笑问: “老将军可是老糊涂了?刚才我说有六万将士要奔赴兰宁,这样一来不算守城的五千人,城外也仅剩六千人,老将军还要领军?难不成要单枪匹马去淅川?” “他领个屁!那几千人是给我留的!”秦无病笃定的说。 秦老将军像是忘了地上还躺着他的亲兵,他左右看了看,像是再找人,口中还嘟囔着:“快回家看看,是不是有旨意到了!” “你不是要杀我吗?不是用五百兵士将驿馆围住了吗?动手啊!把我杀了你也好踏实去领军。”秦无病提醒道。 秦老将军像是想起刚才的事,浑浊的双眼顿时清明了些,只听他高喊一声:“来人!” 半天无人入内,秦老将军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来,秦老将军慌了,他哆哆嗦嗦的走到门口四下张望,绝望的喊道:“人呢?!”随后扑倒在地。 …… 其实在宋富告诉秦无病姜威在家中暴毙的时候,秦无病便详细的问了昨天晚上都有谁去了秦老将军府上一夜未归,出于对案情的考虑,秦无病便命凤鸣想办法将那几人留在府中一日,他手中确实无人,没办法做到守在门口,只好用些别的办法将人留下。 凤鸣腰中的布囊中各种药丸都有,想让那几人睡上一日再容易不过。 谁能想到这一步对姜威暴毙的案子没什么帮助,却为这个时候立了大功,至少省去了拼杀的辛苦。 秦老将军想要调兵五百不是难事,难的是所有副将和亲信回家补觉后睡得太沉,一时间竟是一个也叫不来,他只得亲自调兵,可这些兵虽认识令牌,却对秦老将军没啥感情,若是带出去充个门面倒是无妨,若是想让这些人做些要命的事,秦老将军高估了自己的威望。 秦老将军咋想的呢,他是觉出今日在姜府被算计了,也算是后知后觉,等他知道定国公世子也到了驿馆的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了。 这个念头源自一个错误的认知,他以为赵光和秦无病是交好的兄弟,赵光这个时候赶来自然是为了功劳,秦老将军不怕秦无病藏私,就怕他真如自己说的那般,想替枉死的将士出气。 秦老将军自认为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只要自己肯放下身段跟秦无病谈一谈,给他一些甜头,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先稳住秦无病,便可安心的进行下一步,等最后功德圆满,秦老将军自然不会放过秦无病。 至于调兵围了驿馆,秦老将军用的是保护的名义,保护定国公世子可以勉强算个借口,他真正想做的是谈到关键的地方,也好有个气势。 秦老将军来之前真没想过要秦无病的命,他知道那等同于要了自己的命,大长公主是谁?但,任何理性的分析在头脑热到极致后,都会发生质的变化,很容易朝着极端的方向发展。 有那么一刻,秦老将军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念头,只要把这个小捕快杀了,一切便都解决了! 而在秦无病的脑子里,他清楚的知道,哪怕他口吐莲花,也未必能说动皇上或者襄王爷让秦老将军得到应有的惩罚,为何?这种扯皮又没面子的事,皇上息事宁人的可能性极大,尤其是这场仗打赢了,其实输了或许还有可能,总要总结经验教训,找人担责,不是,是找出问题嘛,赢了呢? 所以,秦无病不想去博那点胜算,当然,该说的还是会说,只是他更想狐假虎威的,在西宁’亲口’将秦老将军收拾了! …… 眼下秦无病看着倒在地上的秦老将军,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不论秦老将军是个什么下场,那些在战场上撑到最后没等来援军的将士也无法复活。 “劳烦宋大人命人将他弄回家去!”秦无病朝宋富拱了拱手。 宋富擦了擦脸上的汗,也拱了拱手,却没再说什么。 林淮看着衙役抬走了秦老将军,问秦无病:“你刚才怎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儿?你真不怕那五百人冲进来?” 秦无病看了眼林淮,认真的问:“大哥这个问题是认真的?” “当然,你们不想知道吗?”林淮看向凤鸣,福尔摩斯四人,还有赵光,只有赵光点了点头。 “谁问你了!”林淮没好气的朝赵光嚷嚷道。 “这事还真得让他知道。”秦无病坏笑着:“大长公主担心我的安全,除了将凤队的人给了我,还安排了不少暗卫,按理说,那老头调兵围了驿馆,暗卫不可能不知,暗卫知道了,自然凤队的人便知道了,凤鸣一直没着急,可见外面的事处理的很好,我为何还要担心?” 秦无病说罢,得意的看向赵光。 赵光冷哼一声道: “我说过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懒得跟傻子说话!”秦无病摆了摆手便要走,赵光忙喊住他: “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退一步,西宁之战的功劳我不争,但平卢守城之功你得给我!” 林淮忙问赵光:“定国公真不想要你了?” 赵光面色一红。 林淮安慰道: “也挺好!真说让你继承了,再赶上有个战事命你领兵,你还不得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我估计你爹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谁说我不能领兵打仗?这次我便来了!”赵光急道。 “你来干啥了?”林淮问:“带着浴桶了吗?阵前连洗三次澡,吓退敌军?” 此时秦无病已经走上楼,站在扶手边上喊道:“功劳的事轮不到我做主,你该找谁找谁去!” 赵光被林淮说的眼睛发红,再听见秦无病的话,竟哽咽着问:“我该找谁?” 林淮登时被赵光可怜巴巴的样子激起了暴脾气,他吼道:“回家找你娘!” 赵光被林淮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惊着了,连退好几步,林淮骂了一句,便想上前揍赵光,被赵光的几名随从拦下。 “你理他作甚?赶紧上来有事商量!” 秦无病喊了一句,转身走向房间。 …… 第228章 被抓了(一)一更 秦无病一直在琢磨为何没有收到襄王爷的传来的消息,即便襄王爷忙的忘了,大长公主也该想着给他报信儿啊,难不成要他在西宁一直这么待着?走还是不走? 秦无病将自己的疑惑说给凤鸣和林淮听,等于没说。 林淮问:“你刚才不是说城外留下的几千人是给你的吗?” 秦无病说:“肖治平还没到,等他到了便不止几千人,凭直觉,这些兵是留给我的,但干什么用我还不知道。” 林淮凑近到秦无病身前,低声问:“三弟,你跟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高人学过占卜算卦?就那种偷着掐掐手指头便知道过去未来的神人。” 秦无病回答的很认真:“滚!” 既然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秦无病他们便老实的待在驿馆中歇息,除了秦无病知道后面必定有事之外,其他人休息的很踏实。 休息了没多一会儿,秦无病收到消息,肖治平带着一万多步兵到了西宁城外,秦无病赶紧跑到府衙,拉着宋富便出了城,等安置好肖治平的队伍,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治平怎么也没想到战争结束的这般快,他听秦无病简单的介绍了过程,尤其是听说自己家人被照顾的很好,更是对秦无病言听计从。 宋富好不容易送走了六万大军,又来了一万多人,家里的日子确实不太容易过,他频频擦汗,秦无病叫着宋富一起来便是让他妥善照顾队伍的意思,好在今日大军离开后,留下了一些营帐,住的问题好解决,可吃呢?想着这些兵士不知要连吃几日,走的时候必定还要带够干粮,想到这些,宋富的汗冒的更凶了。 秦无病安慰道:“放心,我们留在西宁的时间不会长,你等着消息便是了。” 宋富想解释,又觉得无需解释,秦无病的眼神便已说明他都明白。 …… 回驿馆的路上,秦无病一直在琢磨,即便襄王爷不知道有肖治平这只队伍,也该给个回程的日子才对,为何迟迟没有消息?莫不是给他时间收拾秦老将军? 宋富之前告诉秦无病,秦老将军如今口歪眼斜瘫在床上,只是脑子还算清楚,却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家人们很是着急,听说已经上折子给皇上,说秦老将军是为了战事焦虑辛劳成疾。 秦无病没有评论,他满脑子都在琢磨襄王爷的用意,至于秦老将军是死是活,他根本毫不关心,主帅的功劳都不知道能否要的到,那些之前跟着秦老将军等着捡功劳的,更是进不了秦无病的脑子。 宋富还提及了周氏母子。 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姜威常年在卫所练兵,周氏在家也是‘军法’治家,死在这位妇人手下的下人妾室不是有多少,逼的姜威只好养了外室,且有了孩子,对于周氏的行径,姜威早便看不顺眼了,这次被升为副将,与秦老将军提及家事,秦老将军只说不理,姜威这才胆大的提出要休妻。 姜威这些年在家的时候不多,与周氏母子谈不上感情二字,休了周氏,姜从文便也不再是嫡子,周氏能去哪?娘家?以周氏平日为人处世的狠厉来看,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姜威想要休她,便是想要她死。 秦无病问:“谁杀的姜从戎?” 宋富说: “周氏母子这些年在府中作威作福,自然是养了几名心腹,姜威是死在姜从文手里的,只不过当时有心腹在身后制住了姜威,姜从文才能一刀致命,周氏就在一旁看着,而姜从戎是被那几名心腹杀的,说来也怪我,当时驸马命我将下人都看管住,可人手不够,被他们找到机会溜出去……” 秦无病摆手道: “跟你没关系,要这么论应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及时的审问下人,一直想着如何让周氏母子亲口认罪,这才给了他们机会杀了姜从戎,只是,这位长子在见到我开棺验尸,极力想要查明命案的时候,竟都不敢主动来找我,可见平日里被周氏压制成什么样!” “正是!驸马倒是帮了我大忙,他们这样的家世,即便是带回府衙,我也束手无策!驸马的能耐我这次算是见识了,真说逐个审问下人,只要在姜府中,没有一个敢说实话,白白浪费时间,带回府衙,没等审呢,或许就得放!” 秦无病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才一直在周氏母子身上下功夫,可还是令姜从戎丢了性命,秦无病心中忍不住自责,埋怨自己当时没有一直把姜从戎留在身边问话,可他也知道,姜从戎必定什么都不敢说。 宋富像是看出秦无病的心思,他说: “人啊,一定要学会自保,只想着别人手下留情或者依仗别人的保护,那是万万不成的,不遇到事还好,遇到事神仙难救!这姜从戎便是个例子。” 秦无病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心里对这位胖府尹有了重新的认识,宋富不仅是顾清河口中的好官,还是一位有能力的好官,他能妥善安排好大军的粮草,也能周旋在魑魅魍魉中,得空为百姓做些实事,如今西宁城与战前毫无分别,便可见宋富的能耐。 …… 回到驿馆,秦无病便想洗洗睡了,还没等他将洗洗这第一步完成,他心中一部分疑惑便解开了。 暗卫来报,赵光被人抓走了! 秦无病愣神的功夫,小福又来报,赵光的几名随从跑到驿馆求救。 林淮睡眼惺忪的被秦无病叫到驿馆堂中,听完随从的讲述,林淮便嚷嚷着:“干我屁事!睡觉!” 几名随从一直跪着,这时更是连连磕头。 秦无病忙道:“别磕了,起来,我会帮你们救回主子!” 林淮一下便醒了:“你疯了?管他死活?!”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大小是条性命!再说,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凤鸣忙问:“驸马收到消息了?” 秦无病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先让福尔摩斯带这几名随从下去休息,随从一开始不肯,秦无病说救人的事不会耽搁,且用不上他们,几名随从这才下去休息。 第229章 被抓了(二)二更 而后,秦无病带着凤鸣和林淮回到房间才说: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这几日没有收到王爷和玉儿的消息,如今多少明白了一些。” “赵光被人绑走,跟王爷没传消息有啥关系?”林淮问。 “这就要看是谁要绑走赵光?”秦无病朝林淮挑了挑了眉。 “我哪知道!那小子不招人待见,指不定谁看他不顺眼将他绑走带回去做压寨夫人!”林淮嚷嚷道。 秦无病摇摇头说: “西宁守住之后,按理说王爷应该传来消息,不论是让咱们回去还是有别的差事,对?可几日过去之后,始终没有消息传来,我以为是水灾让王爷无暇分身,可玉儿呢?不可能不管我呀,对?我怎么也想不通,可若是赵光被绑了,这事便说的通了!” “跟没说一样!你得说哪通了?我这还堵着呢!” “赵光是谁?定国公世子!定国公眼下在哪?应该在与南邵的战场上……” “南邵的人绑走了定国公世子?”凤鸣惊讶的问。 秦无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问道: “王爷这边定是收到消息,有南诏的小股队伍潜入到西南省,目的是什么?那便要看西南省有什么!” “有定国公世子!”林淮也明白了一些。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南邵为何要绑走定国公世子?” “因南邵打不过定国公!” 秦无病摇头道: “与南邵对战,领军的不会是定国公,定国公不过是被摆在那,扬我国威用的,吓唬吓唬南诏,让他们觉得这场仗定国公都来了,你们还能赢?” “所以他们要绑走赵光!”林淮又嚷嚷。 秦无病又挠了挠额头问: “从西宁到南诏即便是快马加鞭,白昼不分也许一些时日?这段时间若是南诏已经战败了呢?同理,他们回去需要时间,那么过来是不是也需要时间?南邵出兵比羌戎和北元都晚,但从时间上看,他们还没开战便先派人过来了,他们怎知开战后定国公会上场?” “你越说我越糊涂!能不能给个痛快的?!”林淮有些急了。 秦无病也不乐意了:“我跟你一个时间知道的赵光被绑,我这不也是一点点的推吗?” 林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忙说:“那你接着推。” “有一个解释或许能说通,淅川哥八个提前也联系过南诏,南诏虽没有同意起兵,但同意出兵支援!你们想啊,出兵支援怎么也不能少了五千人?但是也多不了,从时间上算,他们是想来帮忙的,但路上又是山又是河的,晚了几日,到的时候咱们的仗已经打完了,他们正不知道该如何做,赵光来了!从我没有消息收到看,三处边关之危还没有解,赵光对南邵还算有用。” 凤鸣赶紧问:“所以王爷给你留了人?” 林淮急道:“留人也得留话呀!这叫啥事?!” 秦无病叹了口气道: “首先王爷一开始并不知道南诏的这支队伍进了西南省,其次王爷也不知道赵光会从平卢来到西宁,最后王爷更不知道这支队伍来了能干什么,甚至队伍一共多少人都不知道……” “说的好像王爷托梦给你这般说过了一样。”林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只从王爷没给我传消息,便能推断出这个事他知道的也不全面,只能留下人以不变应万变。” “那也该多少跟你通个气儿!”林淮气哼哼的说。 秦无病又叹了一口气问: “若是让你领着几千人潜进羌戎地界儿,你可敢带着整支队伍前行?你不得分成若干小股队伍,东一个西一个的,跟老鼠一样偷偷前行?西南本就多山,想隐蔽一些还不容易?” 秦无病还有话没有说出来,襄王爷就是让他给惯的!从一开始便喜欢跟他玩默契,将尽在不言中玩到极致! 可话又说回来,秦无病若是不具备这些能力,襄王爷也不会这般信任他,更不会想着给他找媳妇儿! 想到他们李家的冒险基因,秦无病也就不介意了,襄王爷比较而言温和多了! “闲话少说,按照随从们的讲述,赵光是在回客栈的路上被人突然带走的,他的臭毛病咱们都知道,不愿意让别人近身,他身边的随从也得跟他保持距离,这便给了歹人机会,很轻松的把他带走了,但那时天已黑透,城门也关了,所以,今晚他们出不了西宁城!” “挨家客栈搜,我不信搜不出来!”林淮站起身大手一挥道。 “我为何要搜出来?”秦无病问。 林淮愣了一下,反问:“你不是要救他吗?” “救自然要救,但,赵光不是一直想立功吗?这么好的机会我不给,岂不是要落下埋怨?” “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林淮急道。 凤鸣拍了拍林淮道:“定国公世子不会有危险,至少命能留住!驸马的意思要靠盯着他们找到他们的队伍,一举消灭才是重中之重!” 林淮连连点头,很是认同。 “可如何能在天亮前找到他们?” 凤鸣刚问完,小福在门外轻声道:“宋府尹来了。” “快请进!”秦无病迎到门口,看着擦着汗走进来的宋富,忍不住笑道:“宋大人这几日怕是能瘦好几斤。” 宋富无奈的摇头道:“长到身上容易吗?我可舍不得它们离开。” 秦无病哈哈一笑问道:“大人此行是为了定国公世子的事?” 宋富坐到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才道: “我跟世子的随从竟是在府衙门口碰到了,都没用他们进去,我便命人将右贤街前前后后都仔细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我便来求助驸马了!” 说着,宋富起身朝秦无病拱了拱手。 第230章 被抓了(三)三更 秦无病连道‘客气’,才正色道:“首先歹人今晚还在西宁城内,咱们要在天亮前知道他们的位置,但不能打草惊蛇!” 宋富不解,秦无病将自己的推断说出,宋富脸上的肉颤了颤,然后不可置信的问:“驸马只从定国公世子被绑一事,便能推断出南诏有敌军潜入西宁附近?” “呃……定国公世子到西宁不过是中午的事,知道的没几个人,他从哪来?从平卢来,若是有人一路跟着,荒郊野外的动手,要比在西宁城内动手方便的多,且容易逃离。” 宋富瞪着眼睛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所以歹人想抓走赵光是临时决定的,或者说是偶然间发现的赵光!赵光一进西宁城便到了驿馆,他是来要功劳的,但他不会住在驿馆,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不论他想住在哪家客栈,必定要轰走其他人,整个客栈里里外外都要擦拭干净,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被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 宋富惊愕的眨了眨眼。 “什么样的人会觉得赵光有用又能躲得开赵光随从的护卫?且能在短时间内成功的付诸行动?别跟我说是为了财,若是为了财,这帮人必定十分谨慎,不然就算弄到银子也没命花!西宁城又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想发财致富也不会选这个时候来西宁!” “驸马怎知歹人不是西宁本地人?” “本地人有这种本事的团伙,宋大人能不知道?这种事一两个人可做不了,身上没些功夫也做不了!再说,本地人抓了赵光有什么用?跟谁要银子去?去一趟粤地吗?赵光是定国公世子,不是哪个富商家的公子!” 林淮看了一眼秦无病。 秦无病只当没看到接着说: “定国公世子被抓走,惊动的可不止定国公府,官府肯定要管,弄不好还要惊动朝廷,谁这么没脑子?眼下在西宁城中的人,谁不怕朝廷,不怕官府?大战后的西宁城极有可能还存有什么人?这些事情都想明白了,便也就能想到南诏那边派兵支援叛军,可惜来晚了,他们派出细作在城内打听消息,看看下一步怎么走,恰巧碰上赵光轰走客栈的住客,别的世子或许不会入他们的眼,可如今定国公正在跟他们打仗,怎能不让他们心痒痒?” 宋富频频点头。 “我告诉赵光功劳这事我说了不算,让他该找谁找谁去,他找好客栈,威风的将自己摆在百姓面前,然后我估计他先会去找你,而那时你跟我正好在城外,他等了一段时间,见你还没回来,便想先会客栈沐浴休息,然后便被人捉了去。而我正好可借这次机会找到南诏援军在哪,而后派兵将他们永远的留在西南!” 终于解释清楚了,秦无病喝了几口茶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宋富忙着点头,林淮忙着得意,只有凤鸣惊愕不已! 秦无病短时间内从襄王爷没有传消息这一点,结合赵光被捉便推断出南邵有支几千人的队伍潜进西南,而后又从赵光被捉这一点上,结合赵光的家世跟宋富讲明白为何今晚不能打草惊蛇,且要放虎归山。 都是为了证明西宁城外有敌军的小股队伍,秦无病却能从不同方面推断出来。 凤鸣心里还在惊叹秦无病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秦无病已经开始第二堂课了。 “街上该有的搜查不能断!但,咱们要声东击西,若真如我推断这般,捉走赵光的是南诏人,那么他们不会住在客栈,当时天色已黑,他们带着一个大活人,只会朝没有烛火的巷子里跑,别管有没有接应,需不需要倒手,都得先到没人的巷子里再说。” “然后呢?”林淮问。 “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可说是仓促出手,所以一路必定会留下破绽,只不过因为天黑看不清罢了,我推断他们落脚处不会太远,西宁城宋大人熟,围着赵光被捉的那条街前后左右,查平日里闲着的宅子,这几日突然主家回来了,或者谁家突然来了不少亲戚,只需打听出符合条件的便可,剩下的便交给凤鸣,他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确认哪处宅子有问题。” 宋富想了想,道: “想要在天亮前打听出来谁家来人了,怕是难!驸马看这样做如何?我一边命人大张旗鼓的搜查各家客栈,一边以借粮为由,命人挨家盘问……” “宋大人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眼下没有更细致的推断给你,你先照你说的这样去查,凤鸣!你安排两人跟着,若是有符合条件的,让凤队的人尽快查明,也好缩小范围,我再想想还有哪没想到,若是能想到更关键的,即刻派人通知宋大人!” …… 宋富带人急急的走了,秦无病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林淮听着听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凤鸣也有些困,可他看秦无病脸上无半分疲态,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秦无病的困惑在于这些人哪来的胆子敢当街捉人?!即便是天黑,也是不在自家地盘上,万一…… 秦无病坚信做这么大的事,那些人不可能不想万一,万一他们没捉住赵光反被赵光的人捉住了呢?或者他们捉住了赵光,却在逃跑的路上被官府的人捉住了呢?又或者带着赵光回到隐蔽处被官府查到了呢?还有,若是出城的时候被守城的官兵发现了呢? 他们能准备的时间太短了。 他们就不怕暴露自己以至于因小失大?赵光能有多大用处? 几个问题一直在秦无病脑子里转,脑子转的越快,脚底下走的越急,房间本来也不大,竟让秦无病走出了风声。 突然,他站定了,先是看向凤鸣严肃的道:“让凤队的人,查今晚家中有白事,明日会出城送葬的人家!不拘贫富,先查离城门近的区域!” 凤鸣也不多问。点头后急匆匆的走了。 第231章 老几 见凤鸣出了房门,秦无病又推醒了林淮:“那几个随从你去吓唬吓唬,或许会听到和之前不一样的回答。” 林淮揉了揉眼睛,没太听明白。 “我是觉得赵光身边的随从即便不如凤鸣手下那些人,理应也不差,能当着他们的面将赵光带走,他们竟连人家的尾巴都看不到,说不通!” 林淮一下子彻底醒了:“把福尔摩斯借我用用!” “只能给你小尔和小摩,小福和小斯我还有别的差事。” 林淮兴奋的冲出房门。 小福和小斯很快进屋,秦无病说: “你们俩即刻去府衙找宋大人要令牌出城,找到肖治平,跟他讲明西宁城外可能有南诏的援军,他应该清楚从西南到南诏的的路,看他能不能有个推测南诏的援军可能躲在哪?如果他推测不出,你们回来告诉我,嘱咐他天亮后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小福和小斯重重点头,然后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秦无病,他又开始踱步,有的问题需要等消息,有的问题他还需要再想想。 这个时候屋内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秦无病又思考的极认真,房门突然打开,他头都没抬,以为是林淮回来了,可,也仅仅两秒钟,秦无病便反应过来不是林淮! 林淮进屋怎会这般安静? “我倒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无病依旧没有抬头,却慢慢走到床前,将放在枕下的双截棍握在手中,这才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被秦无病的反应整不会了,他以为进门后看到的会是秦无病惊恐的表情,然后问他:“你是谁?” “就烦你们这种大晚上做坏事穿个黑斗篷的,能隐身也行,没灯的地方不用穿一身黑一样看不到,有灯的地方,你穿成这样有什么用?不热吗?”秦无病边说边挥动了几下双截棍,棍子带动的风将床边的蜡烛熄灭,只余桌边和门边的烛火,屋子里暗了一些。 来人阴着脸,嘴角向下,眼神凶狠,在烛火的映衬下,还真有点吓人,他仍执着的在等秦无病问他‘你是谁?’ 但秦无病擅长的便是不按套路出牌,他看着来人,认真的问: “家里都挺好的?怎么自己来的?还空手?懂不懂礼?” 来人更蒙了,他甚至怀疑秦无病知道他是谁! “来见我是突然起意?你们可没这个脑子能想到我会将身边的人都调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我就纳闷,机会如此难得,怎会派你这么个废物来?进门半天了,屁都没放一个!” 来人怒了,他凶狠的道:“我现在取你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吹你!通常说这种话吓唬人的,都是有所求的,我不用你开口,现在便可给你答案,休想!做梦去!” 来人气得不轻,他上前一步目露凶光,道:“竟有人说你聪明异常,哼哼!死到临头竟不自知!” “放心,我死了自然有人逢年过节给我烧纸,你死了,我怕连收尸的都不会有,更别说烧纸了,到了那边想借钱怕是难,跟你一伙儿的先走一步的,你不是也没给人家烧吗?”秦无病边说边挥动着双截棍蹦跶了几下。 “你能不能老实点!”来人低吼。 “你管得着吗?自己脑子一团浆糊,怪得谁去?再说,这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说话!” 来人左右看了看,显然有些着急,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道: “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想来你也……” “想你个大头鬼!都说你是个废物了,这种时候我能听你的?还好好谈谈,你懂什么叫好好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看你的个人能力,便知道你们那些人整体脑子都不太好使,不是我说你,你来干什么的?进门半天了,除了我一直在骂你,你可有机会说出目的?”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我凭什么给你机会说?你傻我又不傻!大半夜的,还趁我将人都调走后突然进来,你能憋出什么好屁?只是我没想到西宁驿馆内都有你们的眼线,大本营都没了,还敢蹦跶!找个深山老林苟且偷生不好吗?就这么想死?” “没到最后一刻,你怎知谁输谁赢!” “之前说这句话的,现在被你的合作伙伴抓走了,估计现在生不如死!你也一样,既来之则安之!” 来人惊慌的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后知后觉的道:“你在拖延时间!” “我的人身安全那是受皇家保护的,别看我身边没人,但不代表我附近没人,你能进来,那也是我愿意,我要是不愿意,你们连西宁城都进不来!” 此时若是凤鸣在,必定会冷哼一声说:“这种时候还不忘吹嘘两句。” 若是小斯也在,必定会替秦无病解释:“七少爷是在打压对方的气势,让他慌乱。” 来人确实慌乱了,他急道:“你不过是名捕快,即便娶了大长公主也是皇家的奴才,为何不……” “为个蛋何!你们现在别说做奴才,便是做个活人都费劲,哪来的底气说服我?” 来人奸笑道: “别的不说,只今晚我来过,你往后的日子便好过不了!不论你如何解释,如何表现,他们也会对你心存芥蒂,早晚收拾了你,以绝后患!” 秦无病挑了挑眉,能起到这么大作用的人会是谁?真是不打自招! “能不能要点脸?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算老几?别说是你一个人,便是你们哥八个都到齐了,你猜皇上可会对我疑心?”秦无病说的极是自信,眼睛却紧盯来人的表情。 来人像是吓了一跳,惊愕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不屑的道:“你以为你是谁?用得着惊动那么多人?!” “这事我真不愿意一再强调,你真是个废物!刚刚还劝我别做奴才,转眼便以主子自居,就你们这种嘴脸,还想着临死前挣扎一下?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列队等着欢迎你们呢,敢引外敌入侵,真是阴阳两界全让你们得罪遍了,不论生死你们都没好日子过!” 来人终是克制不住,低吼道:“杀了他!” 第232章 如意算盘 秦无病呵呵一笑问: “怎么杀呢?我站的这个位置,窗外的箭矢射不到我,而你带进驿馆的人,在咱俩亲切友好的谈话中被我的人拿下了,知道我为何说即便是你们兄弟八人都来,我也不会担心皇上对我猜忌半分?因为你们都会被留下,这送到嘴边的功劳,我都不知道该谢谁!” 来人惊慌了,他贴近房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嘭’的一身,凤鸣破窗而入,林淮同时撞开房门。 来人没用别人动他便被房门砸晕了过去。 林淮喘着粗气对秦无病吼道:“你玩的是不是有点大?万一我们没能及时回来,你的小命不要了?!” 秦无病不解的看着林淮问:“你觉得这是我布的局?是我成心引他来的?” 林淮瞪着眼,表情像在问:‘不然呢?’ “大哥,可能你对我有些误解,我是人,不是神!我上哪知道八兄弟敢潜入西宁城?这要换做我,若是有命逃出淅川,还不找个深山老林先先猫几年!” “他是……”林淮惊了。 “不知道是老几,驿馆内的奸细抓着了吗?”秦无病问正在捆绑来人的凤鸣。 凤鸣也在生气,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秦无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时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都怪平时太优秀,让你们觉得我老谋深算的。” 凤鸣绑好来人起身道:“我不管这次是你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从现在起,不管什么事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你也别找各种借口遣我出去!” “你放心,暂时你想离开都不行,八兄弟只抓住一个,那七个藏哪还不知道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可不敢小瞧他们。” “他们为何要来找你?”林淮问。 “是呀,为何要来找我?”秦无病皱着眉头:“他带了几个人来?” “两个!”凤鸣道:“一个守在房间门口,一个守在楼梯口,我没时间试探他们功夫如何,直接用暗器将他们击倒,驿馆中的一名驿卒在驿馆门口把风,我回来先看了眼你的窗户,发现床边的烛火灭了,便知道不对,先解决了驿卒,进驿馆后又解决了那两人……” 林淮忙道: “还是小尔耳力好,他竟听到楼上有动静,我们仨赶紧出来,正好碰到凤鸣,凤鸣跟我做了一个手势,我即刻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尔和小摩呢?”秦无病打断得意的林淮问。 “他俩去将赵光的几名随从带上来安置到旁边那屋,刚才我们走的急没顾上,现在谁都不能信!” 秦无病点头道:“把这些人都放在一起看管,咱们现在人手不够,我需要想一想。” 林淮拎着地上的那人出去了,凤鸣则站在秦无病身旁一动不动。 “别说王爷,我自己身在此处都看不清!”秦无病嘟囔道。 凤鸣问:“为何不先审审那人?” 秦无病苦笑: “我,有不少优点和长处,但也有短处,比如心太软!我一向不赞成严刑逼供,可那人如何肯开口?按照我之前的做法,我需要先知道个大概,再去诈一诈他,也许还能有用,可如今我脑子也是一团乱,如何审他?” 凤鸣咬了咬牙没动,用些手段让人说实话,这方面他有经验,可眼下能用的人都被派出去找赵光了,他不能再分心,要一步不能离的在秦无病身边! “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八个情义如何?会不会不顾生死的来救他?如果我是他们,或许会用赵光做饵,就像今晚一样,将人都调走,再派人来救。” “那还不如现在来救,今晚的事发生后,你身边不可能再少人,又有这个人在手中,守卫的人也不会少。” “有道理!所以,若是他们今晚不来便说明他们没有都在西宁城,且手中可用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为何敢今晚突然露头来找我?要说想杀我,进门便杀,我撑不到你回来!我故意挥动双截棍灭了床边的蜡烛给你报信,他没有起疑心,至少一开始他没有觉得有危险,这一点很有想头!” “你觉得他为何一开始不害怕?” “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便是我为何怀疑驿馆内有细作的原因,不然,他们没有这个底气!” “而且,他们清楚的知道我们都不在你身边!”凤鸣补充道。 秦无病点头道: “可真说万全的准备,我不觉得他们有能力做到!都已是丧家之犬了,还能有多大能耐?我说朝廷怎么一直没有对淅川用兵,原来这哥几个已经逃出淅川!” “不逃出来等你去抓?”林淮嚷嚷着推门进来了。 “你看,驿馆隔音这般差,他们竟然也敢送上门来!刚才我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万全的准备,还有一种那便是有信心能说服我效忠他们!一旦说服成功,什么危险都没了!” “不仅没了,你还能帮他们将西宁城拿下!”凤鸣面无表情的说。 秦无病挑了挑眉道: “西宁城好拿,问题是怎么守住?就算我成了他们的人,我手里可没军队,城外那不到两万人就算跟着我进来守城,只这点人想翻身,难!” 凤鸣皱眉问:“那就是说他们手里还有军队?” “别的不知道,这倒是验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南诏那边有援军已到西宁城外!多少人不知道,在哪扎营不知道,但有一点,那兄弟八人,哦,不对,现在是兄弟七人,跟这支援军肯定已经接上头儿了!想来说服我是临时起意,且不是一定能做到的,他们手里要是一点兵马没有,潜藏在城内又有何用?” “你别打岔,接着推断他们想如何说服你?”林淮着急的问。 “我没给他机会多说,那时候满脑子只想着凤鸣什么时候能回来,等凤鸣回来了,我便有点沉不住气了,现在还真有点后悔,真该听听他会如何说服我。” “你说,他们会不会将你的家人……?”林淮低声问道。 秦无病摇头道:“应该不会,他仅有的说话机会也只是说了我的身份如何,若我的家人在他们手中,他不会留着不说!” 林淮放心的点点头。 第233章 危险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三人围着圆桌坐着,都陷入了沉思。 突然,秦无病站起身,面色凝重的道: “那日咱们在城外苦战,秦老将军一直没有出兵,敌军并不见慌乱!” 林淮和凤鸣相互看了一眼。 秦无病又补充道: “按理说咱们就在城外作战,天亮后若是敌军不能速战速决,肯定要撤回去?怎会一直与咱们厮杀?他们应该十分惧怕城中出兵!” 凤鸣也站起身,严肃的问:“那些副将和亲信中,有他们的人?叛军知道守军暂时不会出城?” 秦无病眯着眼道: “那日咱们都以为守军会出城相救,即便没有,咱们也只是认为他们是为了抢功劳,秦老将军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若是没有别人给他出主意,若是所有的副将,亲信都反对,秦老将军未必敢这么做!秦老将军身边定有奸细!” 秦无病顿了一下,双目放光的又道: “而且,姜威为何敢在这时候休妻?我之前自以为是的认为是秦老将军脑子里只想着功劳二字,实际上……” “实际上是姜威找到了好主子,将来不用再依靠秦老将军了!”凤鸣接口道。 秦无病狠狠点头:“所以,薛白二位将军想要杀了俘虏姜威拦着!” “可姜威已经死了!” “那就还有别人!剩下的那些人今日都被你的药留在家中,大军被调走,他们不知道!秦老将军的人,朝廷一个没用!但已经潜进西宁城的人知道大军走了,他们着急了!在他们看来这些兵理应是他们的!等那些人慢慢醒过来……赵光被抓是临时决定的,赵光没在别处,或许就在这位副将或者亲信府中!” 林淮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急道: “若是那些副将和亲信都被淅川收服了,眼下的西宁城怕是危险至极!你可别忘了,肖治平之前也是他们的人,这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咱们可就成了瓮中的鳖!” 凤鸣急道:“小福和小斯岂不是很危险?!” 俩人齐刷刷看向秦无病。 秦无病在愣神,林淮没敢再叫唤,凤鸣也等着,他们知道秦无病在想怎么办。 “秦老将军身边的人都被收服了不可能!”秦无病笃定的说:“不然,那日的城门不会开!从心理学的,就是说他们想要收服也是找有用的人,作用不会重复,那样危险极大!但是,” 秦无病严肃的看了看林淮和凤鸣又道: “肖治平的家人是假的!西河城内的兵没动!” 林淮和凤鸣没想到等了半天没等出个办法,反倒是更添堵了,林淮忍不住嚷嚷道:“你便说下一步如何收拾这些反贼就是了,你推断出了啥不用跟我们说!” “大哥,想办法尽快将宋府尹给我弄来!” “凤鸣,将所有凤队的人还有暗卫全部叫回来!” 林淮直接冲出了房门,凤鸣却没动。 秦无病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凤鸣,凤鸣梗着脖子道:“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 “换个人对我说这句话我会很感动,你不用!我让你把他们都叫回来,又没让你去把他们都找回来!你们就没个特殊的联系方式?”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出这间屋子……” 秦无病直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喊道:“小尔,小摩!带着那个老几过来!” 喊完之后秦无病转身道: “这回你放心了?也就撒泡尿的功夫你便回来了,不管那些人想干什么,他俩这会儿功夫也能撑!更何况还有个大人物在手里。” 说话间小尔和小摩带着那位大人物进了屋,凤鸣嘱咐了二人一句:“不管发生什么,都待在屋里,不许离开驸马!” 二人点头,凤鸣这才冲出房门。 …… 宋富来的很快,林淮说是将宋富扔到马上,他牵着马跑来的。 凤鸣当然回来的更快,他说半个时辰之内,所有凤队成员和暗卫都会到驿馆,只不过暗卫不会进屋。 宋富不知道秦无病为何这般着急,他一边擦汗一边等着秦无病发言。 “西宁城眼下有多少守军?”秦无病急着问。 “城内应有五千人,城外……” “不管城外,谁领军?” “六万大军走的时候,薛白二位将军派一位叫肖青的千户领军守城。” 肖青,秦无病知道,是白启亮手下的千户,勇猛机智! “想办法尽快将肖千户带来,越快越好!”秦无病对林淮说。 林淮又冲出了房间。 秦无病没用暗卫,是因为林淮与肖青认识,这样便能省去确认身份的步骤,肖青此刻担任守城之职,必不会轻易离开。 宋富很着急,他问:“又有敌军来犯?” 秦无病拍了拍宋富,安抚了一下,又对凤鸣说: “安排暗卫和凤对的人去查那几名亲信和副将居住之地,切勿打草惊蛇,即便赵光不在,也要弄清谁有问题,越快越好。” 凤鸣点头跟身旁的人交代了一下,那人快速出了房间。 秦无病赶忙对宋富解释了一番。 宋富听得浑身的肉都跟着颤,秦无病以为他怕了,哪知宋富听罢气愤不已,怒道:“他们如此作为,便不想想西宁城的百姓吗?” 秦无病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宋富喘了几口粗气,严肃的问:“需要我做什么?” 秦无病也不客气:“这次怕是真要府衙的衙役守城了!” “那城内那些人……” “我自会安排!等一下肖青过来,你与他商量妥当,五千人守城怕是远远不够,你们一起琢磨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宋富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 第235章 收获 凤鸣愣住了。 秦无病又看向那人,眼神中散发着夺目的光:“你们一直住在驿馆旁!” 那人一下卸了身上的力气,趴到地上。 凤鸣即刻明白过来,朝身边凤队的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迅速出了房门。 林淮有些蒙,拉着秦无病问:“啥玩意在咱们旁边?” 秦无病道: “你想啊,我刚把你们都调走,他就来了,我调走你们我自己事前都不知道,他上哪知道去?这么一个废物,淅川王绝不可能将他一个人派来西宁,那必定是还有别的兄弟,且他们就在驿馆附近,而且很近,不然驿卒去通知他们,他们再赶过来是不是也得用些时候?可他来的太快了!” 林淮这下终于听明白了,他转身便要去门口,被秦无病拽住说:“你别去添乱!” 林淮嗯嗯了两声,兴奋的在屋里来回踱步道: “这要是抓住兄弟八人中的几个,那这一仗便有的打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嘲讽道: “你太高看这些人了,他们是做大事的,怎会把兄弟情义放在前面?那位淅川王不可能冒险潜入西宁城,倒是辛苦他这几位兄弟了,至于是来了几位,一会儿便能知道了!” 秦无病坐到椅子上又补充了一句:“多等一会儿,都该有消息了!” “我担心小福和小斯!”林淮坐到秦无病身边垂下头说。 秦无病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下,他之前不断告诉自己,若肖治平有变化,小斯定能察觉,小福和小斯不用保护他,想要脱身应该不难,又或者肖治平不会再摇摆,这次根本没有动摇,再过一会儿,小福和小斯便回来了。 所有的准备都要按最坏的可能来做,但在秦无病的心里,这个最坏的可能中自始至终便没有小福和小斯被抓或者…… 秦无病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 若是一早便将肖治平杀了,是不是便没有眼下的顾虑了?秦无病内心无比自责,他再一次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弱处。 凤鸣轻轻推了一下林淮,林淮回头望去,凤鸣朝秦无病努努嘴,林淮这才注意到秦无病的样子,他刚要开口劝慰两句,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名身上带伤的凤队成员兴奋的站在门口,凤鸣两步冲到近前。 …… 除了被凤鸣派出去的,凤队出动了剩下所有还打得动的人,暗卫也有大半参与,这才将驿馆后面一处三进的院子迅速拿下,从地道里将准备爬去他处的两人拽了出来。 这两个人被带到秦无病的房间,趴在地上那位脱口而出:“二哥!四哥!你们都被抓了!” 老二和老四浑身是灰,脸上更是不干净,可依旧能清晰的看到怒容,老四更是忍不住骂道:“老八,这下你满意了?!说你没脑子,你当是夸你呢?!” 老八垂下脸。 老二倒是沉稳,虽说被捆绑着,也愤怒着,但仍旧昂着头,训斥老四道:“你没能拦下他,此时再说又有何用?未决出胜负前,他们不敢动咱们,留着点力气!” 秦无病摇了摇头,他现在因担心小福和小斯,心情很不好,直接跟凤鸣说: “带他们去别的屋,我想知道肖治平的家人在哪,南诏来了多少人,藏在哪?随便你用什么办法,死了也没事,他们仨既然到了咱们手里,基本上也就是弃子了。” 说完,秦无病疲惫的挥了挥手。 老二急了:“我们可是皇家子孙!” “谁家的?新鲜!这话你应该喊给自己听!”秦无病突然吼了一句,吓了林淮一跳。 凤鸣赶紧命人将哥三个带走,人都已经出了房间,秦无病的喊声依旧清晰:“不说实话,捅死!” 老四顿时不会走路。 ……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秦无病算着时间,小福和小斯该回来了,去查亲信和副将的人都回来了。 赵光果然在秦老将军另一位副将的家中,这位副将名叫齐恒,之前不过是西宁卫的一名千户,被秦老将军破格升为副将,这种连跳几级的升迁也只有在战前才能做到。 齐恒因凤鸣的药丸睡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黑才醒过来,找了人来问才知道一个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根本没时间去看望秦老将军,便如王庆之一般,这个时候的秦老将军可以弃了,他急急的找来徐才,徐才是秦老将军的亲信,没少为秦老将军献计献策,被秦老将军奉为军师,事无巨细都要问问徐才。 秦老将军万万不会想到,他最倚重的亲信和两名副将都是淅川的人! 姜威死的突然,秦无病为了查明案子将其他副将和亲信药倒,城外大军被调离的时候,他们还在做梦,不然,这三人藏的如此深,再加上老二老四和老八,就算秦无病脑子转出火星子也未必能对付的了! 运气,是成功者的必需品! 比如,暗卫查到齐恒家时不仅找到了马粪边上被堵着嘴,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赵光,还打探到齐恒与徐才在书房密谋正欢。 秦无病没耽误,他让凤鸣调集所有人手,再找肖青借调五百兵士,务必在天亮前将齐恒和徐才的老巢连锅端了! 要说齐恒也是刚刚看到了曙光,他的家原本在西宁城外的和墩子村,在被提为副将之后,他第一件事做的,便是在城内买了一处宅子,将一家老小赶在封城之前都接进了城,舒服的小日子才刚刚开始,木头架子的床刚睡了没几天,院子里的花草还没来得及收拾,家……没了! 齐恒和徐才在书房里被破门而入的几个人惊呆了,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便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书房外的院子里。 秦老将军在重用齐恒的时候怕是没想过,一个千户哪来的银子给他送礼?又是哪来的银子在西宁城内买宅子?他同样不会想,姜威为何敢休掉他的侄女?更不要说徐才为他出的那些馊主意,但凡用些脑子想想,也会知道后果的可怕! 可,人一旦被利欲蒙住了双眼,脑子便也跟着失去了功能。 凤鸣和肖青的人很快将齐恒和徐才二人的家搜了个底朝天,除了救出赵光,还搜出了藏在府内各处的三百精兵。 …… 第236章 担心 齐恒和徐才被带回驿馆,连同那哥三个一起审问,倒不是凤鸣对那哥三个无计可施,而是还没上手,那哥三个便晕厥过去,弄醒了接着晕,这三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孙,虽生活在偏远穷困的淅川,但生活质量这两块儿一直拿捏的妥妥的,在淅川更是整日被人捧着,别说酷刑,就是大声呵斥,他们都接受不了,又怎能忍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那真是想想都值得晕厥一下! 如今好了,齐恒和徐才被带来了,主仆相见没有泪汪汪,只有破碎的各种泡沫! 秦无病要凤鸣分开审,势必要弄清楚城内是否还有别的同伙?南诏的兵藏在哪里?再有,肖治平真正的家人在哪?! 每个人都在忙着,林淮也加入到审讯的队伍中,秦无病在房间里都能听到他呜呜渣渣的咆哮声。 秦无病摇着头,却没有说什么。 凤鸣知道秦无病在担心小福和小斯,时间越长越担心,他想劝慰两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太安静,才会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可秦无病不想听见,他怕小福和小斯此时也在遭受这一切。 秦无病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说:“天快亮了。” 凤鸣嗯了一声。 “肖治平的性格比较摇摆,即便小福和小斯被他抓到了,他也不会马上出手做什么。” 凤鸣又嗯了一声。 “再说,小斯那么精明,小福那么稳重,说不准这时候躲在什么地方等着我去救。” 凤鸣先是‘嗯’了一声,马上又‘嗯?’了一声,问:“他们俩若是躲起来,也是等着天亮后城门打开他们自己回来,用得着你去救?” 秦无病苦笑道:“他俩若是不回,天亮后城门便不会打开。” 凤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俩没有回来便证明肖治平又反了,这时候怎会打开城门? “肖治平不比我轻松,他手下那些人里,很多曾是薛守成和白启亮的兵,还有没跟着大军去兰宁的六千多人,他想让这些人都听命于他,怕是不易!” 凤鸣又‘嗯’了一声。 “小斯定能想到这一层,我怕他想学我,那便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肖治平就算一开始没想杀他们,眼见他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也会动了杀心!” “说他们没事的是你,说他们危险的也是你,你坐在这没事自己吓唬自己又有何意义?”凤鸣有些急了。 “等天亮了,你陪我上城楼,我想看一下。” 凤鸣深吸一口气,又‘嗯!’了一声。 “他们的粮草不够,昨晚我和宋大人去去找肖治平还提到粮草的问题,他们自己带的,也就够吃到昨日天黑,可大军刚调走,他们敢不敢在今日天亮后攻城?我赌他不敢!可若是不攻,明日他们吃什么?” 凤鸣哼了一声说:“你忘了他们城中都藏了谁!” “对!去找肖治平的人一定跟他说起城内的准备,甚至告诉他根本不用打,城门会自己开,到时他只需带兵入城,然后守城便可!” “那个老八突然来找你除了脑子不大好使之外,或许也是觉得西宁城已是囊中之物,想着你只要知道眼下的处境,自然会倒向他们,这样一来西宁城再无忧虑。” 秦无病点头道: “在城内他们最大的问题是肖青和宋富,若是我倒向他们了,这俩人便很好收拾,真说靠他们自己,就那三百精兵也未必能有什么用!除了我,没人能将肖青单独叫出来,秦老将军的副将更不可能将肖青叫出来!所以说,老八虽说脑子不太好使,但想法还是对的,也就是说他们也知道肖治平是根墙头草,若是不能从里面打开城门,指望肖治平攻城,他们也不敢全信!所以……小福和小斯暂时不会有事,除非小斯自作主张,激怒了肖治平。” “说着说着又说回来了!”凤鸣两手一摊。 秦无病站起身走向窗前,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沉吟片刻嘟囔道:“天快亮了!” …… 天刚亮的时候,秦无病便在凤鸣和肖青的陪同下上了城楼之上。 他眺望着远方,因天未大光,什么都看不清。 肖青问: “如今城内差不多干净了,之前驸马说城外的人不敢今日攻城,因大军离开时间太短,若是调头急速赶回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可眼下咱们已经知道了叛军的打算,叛军也知道咱们知道了,驸马觉得他们今日是否会破釜沉舟,攻城?” 秦无病看着远方,沉吟了片刻道: “若是只有肖治平,他不会攻城!今日不可能有消息传出城,叛军的人也料想不到会是这般结果,他们威胁肖治平的方法不会再有进一步的作用,以肖治平的性格,他只会站在一旁看着,但,若是还有别人在他身旁,或者有别的队伍加入进来,那便不好说了。” 肖青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日这天儿怕是有雨,雨天攻城,别说两万人,就是三万人我也能撑住一日!” 秦无病扭头拍了拍肖青说: “好在有你!他们今日若不攻城,明日便更不会攻城,现在淅川王应该在西河城内,他们有退路,至少可以先退守到西河再说,只要边关之危未解,水涝之灾未停,他们便还有机会。” 凤鸣接口道: “城外这些人见今日城门不开,便能想到城里出事了,自然会想到咱们定会将大军召回,大军可是六万人,他们不敢冒险,我觉着他们今日撤向西河的可能极大,他们撤走之后,躲起来的小福和小斯便能回来了!” 秦无病没说话,重新看向远方,他知道小福和小斯躲起来的可能不大,肖治平若是不动,小福和小斯还有机会活命,若是向西河撤退,那…… 秦无病并没有给大军传信,因为他知道只有边关之危解了,叛军也就败了,决不能让叛军牵扯住太多的兵力! 因阴天且湿气也大,秦无病在城楼上站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能将远处的兵营看清楚,他很沮丧的下了城楼,凤鸣跟在旁边,心情也随着低落。 第237章 担心(二)二更 秦无病没着急回驿馆,而是坐在城楼的台阶上,垂着头,他总觉着小斯会给他一点提示,可偏巧赶上阴天,一会儿若是下起雨来,更别想看清楚了! 想到这,秦无病重新起身回到城楼上,继续远眺。 肖青去忙了,凤鸣陪在秦无病身边,俩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远处。 “这能看出个啥?”林淮气喘吁吁的上了城楼:“我一猜你们俩就在这,小尔和小摩要跟来,我没让,我怕他俩冲动!” 秦无病笑了,道:“他俩我能管住,你冲动起来,我可管不住。” “让我出城去看看,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事。”林淮走到秦无病跟前,低声央求道。 “驿馆里那几位,审完了?”秦无病岔开话题,眼睛却没有离开远方。 “除了那位叫齐恒的副将还有点爷们儿的样儿,剩下的根本不值一提!” “谁让你评价他们了?我问有没有审出点有用的东西!” “要是有,我上来不就说了?瞧你问的这问题,那哥仨清醒的时候太少,还不是装的,我都担心没等他们仨开口,先被吓死了!齐恒和徐才知道的也就那点东西,府衙中还有几个他们的人,宋大人已经命人拿下了,南诏的兵在哪,他俩不知道,肖治平的家人,他俩更不知道,他俩就是听令于老二,让啥时动手便啥时动手!” “为何要抓赵光?” 提到赵光,林淮来了精神头: “你猜那位世子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知道这位世子爷的嗜好,竟是把他扔在马厩中,那跟粪坑区别不大,世子爷到现在都还没醒呢,大夫说……” “我问你他们为何要抓赵光?!”秦无病无奈的挠了挠额头,强忍着那份不耐烦问。 “齐恒说是接到了老二的命令,说是抓了赵光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以便于他们将守城的官兵拿下!” “挨得上吗?”凤鸣问道。 “也不能说挨不上,城里一旦乱了,他们才好将肖青骗出来。”秦无病解释了一下。 “因为定国公世子乱了?他们也太把那位世子当回事了?况且还有宋大人在,他们就不事先了解一下宋大人能力如何?”凤鸣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抓赵光不会只有这一个理由,他们没说实话!但有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实情,他们睡了一天,醒来以后突然哪哪都不对了,老二也未必有时间多跟他们沟通,他们还停留在跟秦老将军的密谋中。” 林淮先琢磨了一下,随后点头道: “就是这意思,他们前天晚上跟秦老将军聊了一宿,便是商议如何让秦老将军昨日将城外的的大军招至麾下,秦老将军也是个傻的,竟被这几人鼓动着想玩先斩后奏,就是先把指挥权弄到手,然后直接领军去淅川,等将淅川拿下了,便也将功劳坐实了。” “他们还敢假传圣旨?”秦无病问。 “人家可没说是皇上的意思,秦老将军觉着这里他最大,朝廷又迟迟没有旨意,他便想以‘大局为重’,先把大军指挥权拿到手中,再领军去将淅川拿下,最后便是上书皇上说你这个驸马如何无知且跋扈,有些事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懂了?姜威和齐恒原本昨日是等大军弄到手,然后带着大军去淅川,半路他们便可将秦老将军杀了,一部分去守着淅川,一部分转头回西宁,在他们看来,当时的西宁守军也是自己人,便等于是拿下西宁了。” 秦无病冷哼了一声道: “如此一来,淅川,西宁和西河便成了一条线!他们手中也有了军队,但,齐恒,徐才怎会不知有南邵的援军?” “他们知道有援军,但不知道是哪来的,老二之前只跟他们说援军可保万无一失。” 凤鸣忍不住道: “他们的脑子怎么都是一样的?总想着事事顺利会是个什么样,为何就不想想,那些将士便真的能听他们的指令,说反就反?” “先不说将士们听不听令,只看姜威死的那个时候,这便是天意!姜威若是不死,你们猜眼下会是啥样?”林淮问。 秦无病忽觉脸上一处冰凉,赶紧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说:“下雨了!” “这种天气,他们在城外更不好受,要么攻城,要么撤走,留在这等着被收拾吗?”凤鸣皱眉道。 雨滴一滴滴落下,并不大,稀稀拉拉的将周围的暑气一并带到地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秦无病问。 “我离开驿馆的时候是辰时末,现在应是巳时初了。”林淮答。 秦无病又望了望天说: “他们一早发现城门没有开,便应该知道出事了!你刚才问姜威若是没死会如何?昨日姜威不死,秦老将军就得死!正因为姜威的死,我提前跟秦老将军有了接触,让他怒了几回,等他知道领军的愿望破灭了之后,也只能晕厥过去,倒是救了他自己一命,若不然大军的调动便如同要了他的命,他怎会不设法阻拦,而我,只要知道是朝廷的旨意,他敢拦我便敢杀!” “一旦动起手来,秦老将军那几位贴心人必定蹦跶的欢实,再口不择言的说出啥来,三弟必定能看出他们的异样,也就是说,姜威若是不死,姜威,齐恒和徐才昨日也会现了原形!”林淮兴奋的道。 秦无病点头道: “他们现了原型必定是一通厮杀,那哥仨眼见西宁事败只会偷偷的潜出城,等肖治平赶到的时候,或许厮杀已经结束,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小福和小斯也不用半夜出城!” 林淮的情绪一下便低落了,嘟囔道:“还以为姜威死的是时候。” “是时候,不然我怎会知道他们有援军,怎会知道淅川王眼下在西河,怎会知道西河也是他们的,又怎会将那哥三个抓住!但我眼下还想让小福和小斯好好的回来!”秦无病说着一只手紧紧的扣住墙砖,指尖发白。 第238章 出城! “让我出城去探探!”林淮着急的说:“我不会深入敌营,只在外围看一看,你在这里望过去,能看见啥?” “若是去外围跑一圈便能有用,我早命凤队的人跑一趟了!”秦无病突然吼道。 林淮吓了一跳,凤鸣也是一怔。 偏巧这时天上一声响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守军只有五千人!我怎敢带人去救?!只能这么等吗?小斯平日里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时候哑巴了?不管遇到何种状况,他都应该能想出对策才对,这么不声不响算怎么回事?!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训斥他,不许他以后再随我查案!可,可他们俩身上都有伤啊,想杀出来谈何容易!若是被绑了扔在一旁,下雨了,伤口……没关系,只要留着命,这都不是事,怪我!在平卢,我便该杀了肖治平!” 大雨中秦无病狠狠地用拳头砸着城墙,嘶哑的喊着,发泄着。 林淮和凤鸣听得眼睛发红。 “我要亲手杀了肖治平!让他再没有脑袋能摇摆!”凤鸣狠狠的道。 “你一剑我一剑,咱俩一块儿捅死他!想啥都占着,美的他!”林淮也吼道。 秦无病突然不动了,他猛地贴近城墙,向远方望去口中嘟囔道: “他们没动!他们到现在没动!这不是肖治平的性格,肖治平会撤,撤到安全的地方再等!但他们没动,既没有攻城也没有撤退,他们在僵持!谁都不敢动!” 秦无病紧紧盯着远方,林淮和凤鸣都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秦无病的思路。 “什么情况下他们谁都不敢动?势均力敌,还有呢?”秦无病呐呐自语。 “会不会是想诱咱们出兵?”林淮试探的问。 秦无病摇头,他望着雨帘道: “除非肖治平彻底反了,即便是彻底反了,他也不敢这么耗着,赌咱们出兵!在他们这类人眼中,我不会为了两名随从如何,相反,他们会觉得咱们只会安静的等着大军来援!” “对!他们只觉着自己的命重要!”林淮赞同的道。 “凤鸣!你,还有多少人能用?”秦无病扭头看向凤鸣,眼神中充满哀求。 凤鸣上前一步道:“除了起不来的,能有十三人,加上暗卫能动的,加上咱们几个可凑够五十人!” “大哥,去跟肖青借兵一百五十人!只二百人,你们可敢跟我走这一趟?” “刀山火海,大哥陪你!” “驸马便是想去阴曹地府溜一圈,凤鸣必在身旁!” 秦无病扬起脸,让雨水冲刷着脸,脑子里又快速推断了一番,这才说:“好!” …… 林淮很快与肖青一起上了城楼,肖青实在没想到秦无病会为了两名随从冒死出城,他是想来劝的,可上了城楼还没等他开口,秦无病先是朝几人抱拳,随后道:“无病知这次有些莽撞了!若是推断有误,这一趟便是有去无回,无病先谢过!” 说罢,秦无病单膝跪地,重重一拜! 林淮急了:“他俩是你的随从,也是我的兄弟!我兄弟出事了,我怎能不去救?!” 秦无病起身严肃的道:“若是我推断的正确,城外不仅有肖治平带来的一万多人,有大军留下的六千多人,还有南诏的几千人!” 肖青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被秦无病制止住说: “先听我说完,城外一直没动,他们知道今日封了城,又迟迟等不到城里的消息,必定能明白城里的同伙出事了,也便能想到刚走的大军随时有可能回头来援,我的两名随从昨夜出城是为了告诉肖治平今日随时准备出征,那时我推断南诏援军就在附近,可同时城里的叛军也会派人去找肖治平,告诉他,他的家里人还在他们手中!” “肖治平会摇摆,但等到今日看到封城后,以他的性子,他理应派小福和小斯回来报信,这是一场叛军毫无胜算的战事,他不会预见不到,但是,小福和小斯没有回来,那便有一种可能,南诏的援军出现了,联系了他,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头倒了!西河的兵不会这么快出来,也不敢出来,因为淅川王还在西河!” 秦无病抬手抹了一把脸又道: “小斯很聪明,我一直想着他能想方设法的给我报信,可距离这么远,莫说是他,便是我在那里也做不到给城中报信,但我知道他能说动肖治平暂时不反,但无法说动他与南邵援军一战,更无法说动肖治平放他俩回来报信,我带人去,是为了将肖治平杀了,带那两万人与南诏援军一战,我不信南诏敢出兵万人以上!” “我与驸马同行!”肖青坚定的说。 秦无病摇头道: “西宁城还要靠你!若不是昨夜将城内的那些叛军之人尽数抓了,无病今日无论如何不敢出城!可即便是我推断正确,也有万一在,西宁城稳住,我们才有生机!” 肖青喘着粗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可秦无病已不能再等。 滂沱大雨中,西宁城的东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二百人雨雾中冲出了城。 …… 肖治平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如烧开的水一样翻滚,他该何去何从? 小斯昨夜的话确实有理,不论淅川叛军之前如何信誓旦旦,西宁城外一战,损兵折将不说,还让朝廷抽出兵力去边关,只要边境之危解了,哪怕只一处解了,淅川都完了! 可昨夜城中派人来跟他说,家人早就被转移了,驸马看到的根本不是他的家人,而且西宁城中早就安插了淅川的人在,西宁城明日便会易主! 肖治平只想看看再说,既然明日便可易主,他便等到明日再说,至于小福和小斯,大半夜的就别来回折腾了。 肖治平觉得这一次自己一定要慎重,两边不偏不倚,等到最佳时机再做决定,或许还能讨到更理想的封赏! 毕竟眼下他这一万多人可是万分的重要!他甚至觉得整个战局的关键都在他一人身上,他偏向谁,谁便赢了,这种功劳,需何等的封赏才可匹配? 第239章 摇摆 可今早天未亮的时候亲兵来报,一支六千人的南诏队伍到了西宁城外,对方竟是知道他在这里,派人来问攻城的时间。 小福和小斯来的目的便是告诉肖治平有南诏援军的事,让他天亮后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如今南邵援军竟主动找他想要联合攻城。 肖治平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西宁城来的那人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断的鼓动他即刻与南诏援军将领见面,彼时这位说客还信心满满的觉得城门有可能会从里面打开,将他们迎进去,只是也有可能城内很乱,一时没能将守军拿下,那他们便需做好攻城的准备,里外夹击,西宁城必定能拿下。 肖治平被这位说客说的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虎着脸说:“不论城门会不会开,这个时辰还是先歇息一下!” 那位说客只得下去歇息,肖治平又将小斯和小福叫来,想仔细问问城内的情况,在肖治平看来,小斯和小福不过是随从,定会问什么说什么。 小斯确实问什么说什么,说的也都在点上,但是小斯和小福出城的时候,城内除了赵光被抓,其他的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小斯不知道城内的叛军被一网打尽了,他从肖治平没放他们回去且派人看管推断肖治平又摇摆了,可为什么会摇摆?小斯想了很多可能性,直到肖治平再找他们,问了一些问题,小斯从这些问题中推断出西宁城内潜藏着叛军的人,这便是肖治平摇摆的原因。 小斯的脑子转的很快,他对肖治平提起了西宁府尹宋富,如何深得民心,办事能力如何了得,说起曾经几万大军在西宁城外,宋府尹未曾饿着一名兵士! 肖治平心中不由得一惊,他想起秦无病带着那位胖墩墩的府尹来看他时,提到了粮草,说之前的大军消耗甚多,但那位胖府尹仍旧让他放心,说可号召全城百姓勒一勒裤腰带,他再想些办法,定不会饿到一名兵士! 淅川那边的人是没有办法像宋府尹这般筹集粮草的,而他们的粮草昨晚便吃没了,宋府尹说好早晨送的,眼下送是没可能了,后面吃什么? 而且,如今肖治平能在大帐中休息,也是宋府尹提供的,朝廷如今三处边关告急,很多事无法统一调配,而西宁城的府尹能安排的如此妥当,相当于解决了西宁城所有将士的后顾之忧,这是何等功劳? 淅川那边的人有这个能耐让兵士们不饿肚子吗? 肖治平的天平倾斜了,他觉得小斯和小福都是据实回答的,不会有任何心思在里面,而淅川派来的说客便不同了,肖治平无法断定那人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小斯见肖治平面色逐渐坚定,便趁机说先回城里,帮肖治平问清城内情况再回来,肖治平脱口而出:“南诏援军便在旁边,你们此时回城怕是难保性命。” 小斯和小福大惊。 肖治平说完像是提醒了自己,淅川那边的准备像是十分充足,他挥了挥手,让小斯和小福下去休息。 小斯临走的时候说:“等大军调头回来,必定能全部消灭,南诏离此甚远,想来也不会派来多少援军,肖将军莫担忧!” 肖治平以为小斯只是好意安慰,连连点头,却没有看向二人,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决定投向淅川,这两名随从必定会死在他的剑下,这是投名状,眼下多说无益。 小斯是很聪明,但与秦无病还是有差距的,面对突然的状况,他即便能想明白却无法做出相应的举措,他的身份让他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等到了歇息之处,小斯理清头绪,想出更好的说辞后,却没有机会再见肖治平了。 肖治平一夜没睡,他就这么站在大帐门口,直到天亮了,雨下了,他还是这么站着,淅川的说客不止一次的提醒他与南诏那边的将领见面商议攻城之事,因为今日城门封了。 小斯也不止一次的让看守的兵士传话想见肖治平。 肖治平很烦,城门封了说明什么?城里定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为了找定国公世子,若是只为了找定国公世子倒还好,若是发现了什么,他此时冒雨攻城,且一时半会儿攻不下,等大军调头回来,他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可他也知道城内守军不多,若是城里真的乱了,他们此时攻城确实胜算很大,他甚至想到让南诏援军攻在前面,等守城的官兵疲惫不堪时,他再派兵攻城,若是顺利的话,今日天黑前便能进城了。 但他不敢与南诏的将领见面,他觉得这又是将来说不清的事,不见,让南诏直接攻城,他们可会干? 也只有这样,肖治平才觉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论战况如何发展,不到最后一刻不表明态度,便可保自己万全! 小斯并不知道西宁封城的事,但他知道城内没有多少守军,真说肖治平连同南诏援军一起攻城,后果会如何?小斯想想便着急,可肖治平不见他,可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小斯心急无法给城内送信,只能想办法劝住肖治平,既然肖治平不见,那便让看守他的兵士传话! 小斯要传的话是: “肖将军带的这一万多人,大部分都是薛白二位将军的兵士,肖将军用何方法让他们听命与你,跟你一起反?肖将军莫忘了,在平卢城肖将军之所以能安然无事,那是因为肖将军自始至终没有动手,而这一次,只要肖将军动了,便无力回天了!倒不如再等一等!” 看守的兵士大概的复述了原话,淅川的说客登时便急了,逼着肖治平即刻杀了此人! 而肖治平惊惧的发现小斯竟是看出了他的举棋不定!他若真的反了也就罢了,若最终没反,被秦无病知晓他曾摇摆过,那他的前程便全毁了! 杀了! 不管肖治平最终做出什么决定,这两名随从都不能活着了! 第240章 谁杀谁 肖治平朝身边的亲兵耳语了几句,亲兵愣了一下,这才下去。 说客很满意,他对肖治平说:“肖将军深明大义,我定会为肖将军请功!” 肖治平问:“你觉得他们为何封城?” “自然是全城寻找定国公世子。” “既然是找世子,不正是好时机抢过守城的兵权,开城门迎我们进城吗?” “肖将军莫急,说不准一会儿便有好消息了。” “雨势这么大,城门已看不清,如何知道好消息?” 肖治平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正想着杀两个人怎会整出动静?便听到小斯和小福声嘶力竭的喊声: “肖将军不能反啊!薛将军和白将军将兵士交给你,不是让你送他们走上谋反之路的!” “薛将军和白将军若是知道了,该有多痛心!” “他们都是有家的人,肖将军你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他们全家啊!” 肖治平脸色极是难看,这是在兵营,虽有雨声遮掩,但,只要有几名兵士听了去,便会传的整个兵营都知道,他原本便对兵士没有信心,这要是闹起来他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肖治平抽出自己的剑,冲进了雨中。 肖治平冲到帐外随声寻去,很快便见到他的六名亲兵与小福和小斯打在一处,且亲兵已有人受伤。 肖治平后悔没有将小斯和小福随身的剑没收,他哪会想到两名随从竟有这等本事。 小斯和小福一边打着一边喊着,越来越多的将士围拢到近处,议论纷纷。 肖治平怒到极致,拎着剑的手都在抖,他一直在隐忍,想忍到战局清楚的时候再做决定,为何要逼他?为何要逼他! 说客也跟了出来,他眼见小斯和小福的喊声一直没停,肖治平有没有立刻出声制止,只得大声喊道:“众位将士莫听他二人胡言,皇家都姓李,哪有谋反一说!” 肖治平诧异的看向说客,说客还不自知,又喊道:“跟着肖将军必定飞黄腾达!” 小斯反问: “两万兵士,你如何让他们人人都飞黄腾达?你们只要自己的前程,根本不管兵士的死活!他们只想当好兵,想家人安康!” 那说客被小斯说的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对肖治平大喊:“杀,赶紧杀了!” 肖治平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反手一剑,将说客刺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喊道:“我本不想杀你二人,是你们逼我的!” 小斯竟是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不该传话让肖治平知道他们知道了肖治平的摇摆! 小斯走了一下神,手中长剑稍显迟缓,被亲兵抓住机会刺中肩头一剑,一刺一拔,小斯身子一个踉跄,亲兵上前便要补一剑,小福看在眼中,急在心中,他不顾已经刺到身上的剑,飞身刺死那名亲兵,亲兵倒下,小福后背也中了一剑。 鲜血被大雨冲刷着,小斯和小福本身便有伤在身,此时未曾痊愈的伤口都被撕扯开,二人心里都明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小斯和小福背靠背的站着,举剑护在胸前,六名亲兵一人身死,两人受伤倒地不起,剩下的三人喘着粗气,围着二人,没有即刻出手。 小斯趁机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想办法冲出去,无论如何要给七少爷报信!” “我拖你冲!” 二人在低声争执,肖治平高声喊了两句话,谁都没有听见,肖治平怒极,剑指二人面目狰狞的撕喊着“杀!杀了他们!” 可就在此时,刚要冲上前的亲卫突然定在原处不动了。 雨声中掺杂着马蹄声由远而近,所有人寻声望去,雨幕中一队人马慢慢清晰! 秦无病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小尔和小摩紧跟着秦无病,面目狰狞可怕。 林淮和凤鸣更是已经剑在手,林淮忍不住喊道:“小斯小福,哥哥来了!” 肖治平傻了,手中的剑落入雨水中溅起水花。 秦无病竟是冲在最前面,眼看就到肖治平面前才下马,与此同时抽出腰中双截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呆傻的肖治平身前,甩出游离棍直奔肖治平脑袋,只听‘嘭’的一声,肖治平应声倒地,小尔和小摩飞身下马,俩人一人一剑刺中肖治平的心窝,凤鸣则飞身一起一落,那三名亲兵应声倒地。 林淮急了:“倒是留一个给我啊!” 小斯激动之余指着那名说客,可话却堵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客惊吓之中,一开始忘了跑,此时想到撒腿跑,林淮正好堵在那里,喊了一句:“试试爷爷的剑快不快!” 说客嗷了一嗓子,一注鲜血涌出后直愣愣的扑倒在地。 秦无病谁都没看,上前抱住小福和小斯,口中不停嘟囔着:“留着命便好,!留着命便好!” 凤鸣也冲过来从腰间掏出两粒黑色药丸,就着雨水塞进小斯和小福的口中说:“先进帐中休息!” 小尔和小摩上前搀扶,秦无病这才松手。 跟着秦无病来的一百五十名兵士中,有两位是薛守成和白启亮手下的百户,二人站到军营前,对那些围观的将士喊道:“薛将军,白将军的兵给我站过来!不想反的也给我站过来!” 此时,天空又是一个响雷。 几名肖治平手下的千户和百户不知是不是被雷神炸蒙了,突然拔刀高喊: “为肖指挥使报仇!” “跟他们拼了!” “他们人少……” 凤队的人没给这几位机会,飞身扑过去,一剑一个,干净利落。 薛守成的一名百户高喊:“都他奶奶的等什么呢,赶紧战队!栓柱,三愣子,满财,赶紧给老子过来!” 雨声太大,百户的声音传不远,可架不住有人往后传,且这么大的雨,营帐内根本待不住,不断地有兵士跑进雨中,便不断的有喊声在后面响起…… 小尔和小摩扶着小福和小斯进了肖治平的大帐,秦无病紧跟在后,他没有盯在外面,只看刚才的形势,两位百户足以应对。 第241章 古力(一)二更 林淮和凤鸣都跟了进来,凤鸣还没开始检查伤口,小斯和小福同时道:“南诏援军就在近处!” 秦无病挑了一下眉,随即安抚道:“先让凤鸣给你们看看伤,我来了,哪的援军都无用!” 小斯点了点头,即刻眼前一黑倒在小尔怀中。 小福赶紧道:“南邵援军派人来过几次,他们知道……别让他们突袭。” 小福说完晕倒在小摩怀里。 秦无病鼻子一酸,他狠狠咬着牙,口中嘟囔道:“怎么还有交党费这一出!” 小尔和小摩双目通红,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 林淮急道:“你俩哭啥?他俩还没死呢!赶紧让凤鸣医治!” 小尔和小摩这才想到还有凤鸣在,两人将小福和小斯放倒,齐齐跪地对着凤鸣连连磕头。 凤鸣半跪在地,一边检查伤口一边严肃的说:“我知你们情谊深厚,但,我也把他们当兄弟,不用磕头!” 秦无病静静等在一旁,刚才俩人中剑那一幕,他隐约见到,只是不知是否中在要害。 “他俩身上的伤太多了!”凤鸣哽咽的说:“还好,都不致命!” 秦无病的心这才落地。 林淮急道:“你刚才不是给他俩吃了黑药丸吗?咋还会晕倒呢?你那玩意到底有没有用?” 凤鸣站起身,没理林淮对秦无病道:“需要马上送回城内,宋大人自会安排大夫清理伤口,这地方不行!” 秦无病自然知道伤口感染有多可怕,他马上命小尔和小摩带人回城,二人还在犹豫,秦无病怒道: “你俩听好了,他俩即便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一旦伤口溃烂发起热来,神仙老子来了也没用!谁去送我都不放心,你二人回到城中还要将这里的情况详细告诉肖将军和宋大人,我不能给你们太多人,十名兵士护送你们回去,趁着大雨,马上走!一旦南邵援军发现这边有异样,你们便难出去了,会害死他俩的懂吗?” 小尔和小摩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又看向凤鸣。 凤鸣叹了一口气说:“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的七少爷死在我前面!” 二人不再多说,抱起小福和小斯便往外走,秦无病跟着出去,点了十名兵士护送,亲眼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雨幕中才扭头对凤鸣道:“让暗卫去找南邵援军的具体位置!” …… 两名百户很快安抚了将士们,这里面除少数几人知道肖治平的心思外,其他将士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两名百户没费多少废话便将众将士安抚好,然后进入大帐找秦无病复命。 秦无病双手抱拳由衷的感谢了一番,又问起众将士中可有千户可用? 两位百户相互看了一眼,秦无病马上道:“两位百户的功劳谁都抹杀不掉,找千户来是因为等一下或许要有一场恶仗,我不懂打仗,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一名百户忙道:“大人误会了,我二人并非怕谁抢了功劳,而是之前离开平卢城的时候,只留下了几名百户,千户都跟着大人到了西宁,如今都在去边关的路上。” 秦无病哦了一声道:“那边劳烦二位将那几位百户找来,咱们一起商讨如何打这一仗!” 还没等几名百户到齐,暗卫来报,去找南邵援军的人,刚离开兵营便抓到了一名南邵派来给肖治平送信的人。 秦无病很高兴,忙叫人将此人带到大帐中。 那人一进大帐,看到秦无病时,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提防,秦无病知道此人认识肖治平,只能换个方法了。 秦无病示意帮那人松绑,随后问了句:“吃了吗?” 那人又是一愣。 秦无病将语速放慢了道:“我是问你早饭吃了吗?哦,这个时辰怕是该吃午饭了,你午饭吃了吗?” 那人垂下头,他当然听得懂,可早在一个月前他们一天便只有一顿饭,还不一定吃的饱!为了隐蔽行踪,他们不敢走大道,不敢接近民居,一路上靠山中野味充饥,南诏的将领这么着急见肖治平除了商讨攻城外,更想要些粮食。 秦无病当然知道那人听得懂,冷静的人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只有不冷静的人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秦无病怎会让他冷静? “看样子你是吃过了,那你先在旁等一下,我们刚从城里过来,没来得及用早饭,等我吃完咱们再聊。” 那人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大帐外的雨声竟没能盖住这个声音,那人尴尬至极,情急之下开口便问:“肖,肖将军呢?” “被我杀了!”秦无病说的很随意:“他一直摇摆不定,对军心不利,留着他会酿成大祸!” 那人上前一步焦急的问:“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秦无病皱了皱眉,上下打量那人几眼才道:“我是谁先不着急,你是何人?总不能从外面带一个人回来我便当成是自己人,什么都说?我的身份好证明,只凭站在大帐之中便已说明一切,你呢?” 那人忙抱拳道: “小人是淅川王贴身侍卫古力,月余前,前往蒙山接应南诏援军,昨晚接近午夜六千援军在西宁城外汇合,南诏将领一直想见肖将军商讨攻城之事,可肖将军一直没见,刚刚有斥候来报,说是西宁城城门打开,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出了城直奔肖将军的大营,南邵援军将领便命我再来看看情况。” “哦?这么说你之前来过几次了?”秦无病和颜悦色的问。 “是,我也是昨日黄昏的时候才收到消息肖将军带人到了西宁城外,南诏援军才敢到西宁城外汇合。” “你们还是大意了,就没想过肖治平万一摇摆不定,或者变了心肠,你们这一趟岂不是送上门来了?” 古力呵呵一笑道: “西宁城内都已安排妥当,肖将军会如何做已不是很重要,只要城门能从里面打开,肖将军便没得选择,而昨夜,城内必定有所动,今日也必定会见分晓,我会不断催促肖将军与南诏将领见面,也是为了保肖将军性命,不然,一旦城门打开,我们入城,肖将军如此态度,怕是很难活命。” 秦无病点头认同的道:“早该将他杀了!我出城便是为了此事。” 第242章 古力(二)一更 古力忙问:“城内眼下如何?守军可是已经易手?” 秦无病皱眉反问道:“抓定国公世子是南邵那边的主意?” “是!他们也派了人潜藏在城内打听消息,唉,南诏援军虽说是按照约定赶了过来,但西宁城已经失守,他们便生出了撤回的意思,这是突然获知定国公世子在城内,这才与我们商量,想要以抓住定国公世子作为交换。” “用定国公世子换他们留下?” “正是!不仅留下,还会守城。” “唉!”秦无病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道:“抓走定国公世子定会引得官府力查,这是很冒险的一步棋,你应知都有谁在西宁城内,这般大动静的搜城,对我们不利!” 古力紧张的问:“可是有了麻烦?” 秦无病点头道: “这一步棋若是成了,自然对咱们有利,城里越乱咱们越好将守城官兵拿下,可,要是不乱呢?你不知道那西宁府尹着实有些本事,做事井井有条,此事一出,城内非但没乱,咱们藏在城内的人还有了暴露的危险,更何况城内还有一位驸马捕快,此人机智多谋,老谋深算,他那脑子只能天上有,可不是凡人能企及的……” 林淮哎呀了一声,出了大帐,正好凤队的一人进来,在凤鸣耳边说了两句,凤鸣朝秦无病微微点了点头。 而古力正接着秦无病的话义愤填膺的道: “此人我知道,我叔父年前被安排进漕帮,若不是这个人,我叔父也不会惨遭横祸!” 秦无病双眉一挑立马想到了古昊,差一点便脱口而出‘古昊是你叔?’ 秦无病急刹车后的表情显得有点痛苦,古力以为眼前这位跟他一样痛恨那位捕快驸马,忙讨好的道:“等进城之后,我定要手刃此人!” 秦无病觉得后脖颈凉了一下,他挠了挠额头,指了指凤鸣说: “快给小古看座,再去准备些饭菜,中午便让小古在咱们这里用饭,城里一时半会儿不能有消息,不耽误正事。” 古力一听有饭吃,眼泪差点掉下来: “大人有所不知,南邵六千人一路过来全靠打猎为生,他们走了三个多月,还没开打呢,六千人中便有几百人死了,我自打接到他们,一天就没有出过两顿饭的时候。” “哎呀!小古辛苦啊!你过来,”秦无病指了指凤鸣,凤鸣走到近前,秦无病附耳说了几句,古力竖起耳朵听着,也只听到最后的一句“尽量弄多一些。” 古力心中窃喜。 凤鸣站在大帐门口叫过凤队的人低声交代着。 秦无病与身边这些人都没有穿铠甲,古力更不做他想。 “快坐!”秦无病热情的招呼古力: “我就说嘛,你既是淅川王的贴身侍卫,怎会被我手下轻松擒住,原来是饿的!跟你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你不敢信。” 古力坐到椅子上,苦笑道: “都说好汉禁不得三泡稀,像我这样连着一个月吃不饱肚子的,平日的十分功也就剩下三成了,还不是谁都能擒住?” “哦?”秦无病认真严肃的问:“连你都如此,那些援军岂不是更不堪一击?” “大人莫急,眼下确实不堪一击,但吃几顿饱饭便也就生龙活虎了。” 古力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大帐门口,他心想饭菜为何还没上来? “今日这般大雨,援军的兵士岂不是饥寒交迫?”秦无病关心的问。 “寒倒谈不上,但肯定不好过,我跟着他们的这一个月风餐露宿,为了避人耳目,着实吃了不少苦!” “你说,他们图什么呢?你还好说,等事成之后,自然功劳少不了,他们图什么呢?” “大人不知?” 秦无病诚实的摇头。 “主子答应南邵,等拿下江山,便将粤地的一部分送给南邵。” 秦无病的表情僵了僵。 古力忙道:“这也是主子权宜之计,这些年主子殚精竭虑,没一日好眠,”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道: “好在好日子快来了!先把西宁拿下,西河那边……唉,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只是,西宁城外的大军突然被调走,一旦城里传出消息,怕是两日内便会回转,到时怕是要有一场恶仗要打。” 古力先是转头看了看门口,这才道: “我也担心这个事儿,按照之前的预计,眼下的西宁应该在咱们手里才对,如果是那样,我带着南邵的援军应该直奔西河与主子汇合,现在怕是征战在江南某处,怎会在这种地方窝着。” 秦无病听着不由得一阵心惊,但面上倒没显,他又叹了一口道: “万事都有意外,碰上了便想着如何应对,想来边关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咱们便有时间,我只是担心那六万大军回头来援,咱们的兵力还是少了些,难保完全!” 古力忙劝道: “主子必有应对之策,西河不是还有几万人呢嘛,大人无须担心,那六万人敢回来,不过是重演之前的西宁城外之战,只不过位置调换了一下而已。” 秦无病又是一阵心惊,他并没有命人给大军送消息,所以不会有大军调头回援的事,今日若是没能抓住这位淅川王的贴身侍卫,便不会知道西河的叛军眼下等的是这个机会。 古力见秦无病突然出神了,以为是在琢磨胜算有多少,便自作聪明的劝解道: “大人莫担忧,西宁城内咱们的人无处不在,拿下西宁应没有意外,好事多磨,等拿下西宁城,咱们在城内差不多有三万人,西河还有三万人,淅川还有两万,即便大军全都回援,咱们也必胜!” 秦无病长大了嘴,这是第三惊,淅川竟然还有兵力! 这件事怕是连齐恒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曾预计带着六万大军去淅川,半路杀了秦老将军,然后一部分兵力还想着分去淅川,若是淅川有兵怎会需要他们再分兵出去! 好一个深藏不露! 这便是地处深山的有利之处。 第243章 决心 秦无病脑子里开始盘算下一步如何应对,将古力彻底的忘了。 古力看着秦无病愣神,等了一会儿,几次回头看向门口,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人,何时上饭菜?” 秦无病最烦动脑子的时候被人打断,他没好气的说:“你想的倒挺美!” 古力见秦无病突然变脸,愣了一下神,猛地想起哪不对,他忙问:“大人高姓大名?”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晚了点?”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古力猛地站起身惊恐的喊道:“你是谁?” 林淮从大帐外冲进来,问:“完事了?” 秦无病点点头,挥了挥手说: “带下去!内什么,你想手刃我是没机会了,古昊是你叔?下去告诉他,我帮他查出了杀他的凶犯,再有,你有个想法很不对,你们要不动坏念头,哪来的这些生离死别?而你们的这些念头,不知道要造成多少人家的生离死别,恶在你们身上……” “有完没完?我还等着去立功呢!”林淮等不及了。 古力被凤鸣叫来的兵士捆绑之后带了出去,离开的时候古力还没想明白眼前这人是谁。 秦无病问凤鸣:“出兵了?” “出了,他们离得不远,暗卫很快找到,要是真如古力刚才所说,南诏援军持续饥肠辘辘的,这场仗好打,过一会儿便该回来了。”凤鸣答道。 林淮急了:“哎呀!我就不该想着问你,直接跟着去就好了!这时候再去,黄花菜都凉了!” 秦无病没理林淮问:“雨势可小了些?” 凤鸣点头。 “让剩下的将士做好准备,咱们回城!” …… 肖青和宋富一直站在城楼上,身后有人给他们打着油纸伞。 他们俩人都不是官二代,宋富与秦无病一样属于富三代,而肖青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训练刻苦,有勇有谋,被白启亮看重,一路提拔成千户,若是没有这一战,他做到千户也算到头了,不可能再有升迁的机会,所以他们二人对驸马如此看重随从这个事,都有一些不理解,又十分理解,这种感觉复杂的让他们二人站在城楼上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对方。 站了好一会儿,肖青突然说:“刚才驸马站在这里,无人打伞。” 宋富胖乎乎的脸此刻疲态尽显,他叹了口气说:“驸马这样的人,我之前未见过。” “我也没见过!不瞒府尹大人说,之前驸马人在城中,虽说只五千人守城,但我心里踏实,今日驸马一走,我这颗心啊,就一直突突突的狂跳,大人!”肖青扭脸看向宋富:“我为何会有不好的预感?” 宋富摸了摸自己突出在外的肚子,看着远方道:“莫急,急也没用,驸马若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你我唯与西宁城共存亡!” 肖青狠狠点头道: “我们被困在平卢城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次凶多吉少!谋反的事我们不会做,不做便随时有可能被叛军杀了,以警示兵士们听话,那时的肖治平便是摇摆不定,要不是驸马来的及时,或许早几天我便已经到了黄泉路上,这几日也算是白饶的,怕啥?拼死护城便是了!” 宋富微微一笑道:“我在这西宁城中已是十年!” 肖青愣了一下,问:“这么久?” “我并非科考出身,家里使了点银子进了国子监做了监生。” 肖青感叹道:“听着也挺厉害,能进国子监啊!” 宋富摇了摇头说: “监生分三种,一种叫萌监,是那些依仗父辈祖辈官位进入国子监的,第二种叫恩监,是皇上特许进入国子监读书的,第三种便是我这种,捐监!顾名思义,家里捐了财物,得个监生,其实,这三种监生,只有萌监可真的入国子监读书,成为生员,参加科考,像我这种的捐监,不过是图个名声罢了。” “那……”肖青没好意思问,‘你是咋当得官?’ 宋富自己解释道:“家中接着送钱,送到吏部那些官员见到我的家人都不好意思了,便给我弄了个辛阳县的县令。” “咱们这的辛阳县?” 宋富点头: “穷得月月都有饿死之人!与其说是我的家人使银子让我当了官,不如说是恰巧赶上这个地方没人愿意去!我家送银子是想给我谋个一官半职,别人送银子是为了不去辛阳县为官,他们便想起了我。” 肖青垂下头。 宋富接着说: “我在辛阳县做了三年县令,家里人没断了用银子上下打点,又是因为没人愿意来西宁府,我便有了升职的机会,其实我一直纳闷,吏部是如何做的手脚,能让我这样的监生做到府尹的位置?我的家人只想把我调到别的县城,至少没那么穷困的,我家中的子侄便算是有了依仗,本就没指望我能如何飞黄腾达,只想着为家中后辈开出一条路来。” “西宁府尹我做了十年,说实话,我更怀念在辛阳县的日子,苦是苦了一些,但民风淳朴,我也从不跟上封哭穷,实在不行便从家中拿钱一户一户的帮,让他们有地耕种,有房可居,三年,辛阳县再无饿死之人!可西宁城不同,想做些事便会有人盯着……这十年,魑魅魍魉我见得多了,清廉正直的也见过,能躲便躲一躲,能帮便帮一帮。” “不管家中对我期许如何,我对自己,也曾对别人说过:绝不以温饱为志,誓无昧天理良心!我只想管辖之地的百姓活得好一些,决不能见我的百姓因战乱饥寒伤痛!……唯有守住城门,与城门共存亡!” 肖青恭敬的朝宋富深深一揖,道:“宋大人是好官!” 肖青知道宋富今日敢与他说出实情,便是做好了交出性命的准备,肖青怎能不心生敬意? 宋富哈哈一笑道:“只这一身肥肉始终不离不弃,别管吃糠咽菜还是忙的夜不能寐,顶多瘦一点,很快便又是这副模样了。” 宋富话音刚落,肖青身后的亲兵喊道:“有人来了!” 宋富和肖青赶紧望向城门外。 …… 第244章 回城 小尔和小摩将昏迷的小福和小斯交给了宋富,宋富赶紧命人找大夫,找西宁城最好的大夫,多找几个! 小尔和小摩看着自己兄弟被放入马车内,小摩跟车直奔府衙,小尔留下将城外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宋富知道秦无病暂时无性命之忧便急匆匆赶去府衙了。 肖青又仔细的问了问城外的情况,他知道,驸马定是要将南诏援军灭了才会回城,他不止一次的冒出带兵出城相助的念头,都被自己否掉了,他脑子反复出现秦无病走时的话: “不论城外如何,你与五千守军不可出城!只要西宁城是安全的,我们才有生的机会!” 小尔心中牵挂着小福和小斯,回完话便跑去了府衙。 肖青重新站到城楼上,望向城外的雨幕。 从秦无病出城那一刹那开始,肖青的心便提溜在嗓子眼,虽说五千守城官兵都各就各位了,他也做好艰难守城的准备了,可心中的慌乱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好了,肖青长长舒出一口气,他就知道只要驸马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 昨日白启亮将他留下的时候,他还十分不乐意,他觉得只有跟着去边关才能再立新功,留下守城对他来讲……大材小用了。 可如今看,西宁远没到安稳的程度!但只要有驸马在,都不是事! 这时,一名兵士急匆匆上了城楼,告诉肖青小福和小斯无性命之忧,肖青的心又回落了一些。 此时雨势小了很多,肖青无需身后再有人举着油伞,他抚摸这城墙上的水渍,心中想着若是他在城外,他会如何处理?肖治平是那么好杀的?叛军可还有其他隐藏兵力埋伏周围? 肖青想的出神,亲兵站在身后劝他下去用午饭,讲了几次肖青才听到。 “你可知城外的将士今日已无食物可用?” 亲兵听罢劝道:“后面不知是怎样的恶仗等着咱们,千户还需养足精神,到时方可全力应对。” 肖青摇头道: “这个局面,难有恶战,何为恶战?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或者背水一战,杀出重围,咱们都不是,咱们需要防的是他们的出其不意,若不是驸马发现城内有奸细,或许此刻城门已失手,他们只能用阴谋,没有多余的兵力强攻!” 亲兵听着频频点头,肖青却突然紧贴城墙上半身几乎趴在城墙上,问道:“快看,可是有人朝城门而来?” 亲兵也贴近城墙仔细看了看道:“是是是!为何只一人?” 肖青没有像刚才那样冲下城楼,而是稳重的站在城楼上等着来人到了城门近前,还没等来人喊话,肖青已经认出是自己手下的百户,即刻转身撕喊着:“开城门!开城门!” …… 百户进了城门翻身下马便喊道:“南诏援军已被灭,城外将士会分成几拨回城,驸马让肖千户守好城门,每一拨人都会有肖将军认识的人领军!” 肖青冲到百户身前,仔细又问了一遍,这才命人赶紧告知宋富,准备迎接进城的将士。 肖青重新回到城楼,他知道驸马之所以让将士们分拨回来,也是怕叛军再节外生枝! 没过多久,宋富拖着胖身子也上了城楼。 宋富喘着粗气问:“你说,昨日,大军走后,留下的那六千人直接进城,今日会不会又是一番局面?” 肖青激动的搓着手掌说: “既然留了六千人在城外,那便是准备这一两天调去别处的,不过是恰巧赶上平卢卫的指挥使领军到了城外,恰巧这位指挥使又是个墙头草,叛军想利用这棵墙头草,一方面自认城内安排妥当,一方面用南邵援军给墙头草施压,可他们怎知咱们有位驸马,接连识破他们的阴谋!” 宋富也很激动: “这是让城内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啊!先都进城,想调派去哪再出城!在城内踏实,我知道他们都饿了,我已命人开始准备吃食,勒紧裤腰带也要先让他们吃饱!” …… 秦无病若是知道肖青的想法,怕是又要一通解释了,并非因为他如何,而是叛军自作孽! 他们让赵光回客栈沐浴不好吗?非要抓走他;老八好好的藏在驿馆后面吃茶嗑瓜子不好吗?非要自作聪明的来秦无病面前现一下;明知道肖治平意志不坚定,还派了一名毫无口才的说客;知道南诏援军体力不支,还往城边送! 这一切放在谁的眼皮底下,但凡用点心都能看出端倪,至少秦无病是这么想的。 第一拨五千将士由林淮领着回到城内,五千将士入城后,城门再次紧闭,直到第二批五千将士由百户领着入了城门,城门又再次关闭。 凤鸣不肯跟秦无病分开,秦无病也没费力劝说,而是命凤队的一名成员领着第三拨兵士入城,林淮认识此人,城门自然会开,而秦无病与凤鸣领着剩下的将士最后入城,等城门再次关闭,肖青的心才真的落下。 可秦无病的心没有落下,在城外的时候,他便开始布置后面的事,他先让凤鸣想办法给襄王爷传信,淅川王在西河,西河城内三万兵,淅川还有两万兵,西宁仍旧危险! 然后召集暗卫首领开会,会上秦无病一再强调,他的安危已无须担心,现在的任务必须摸清楚叛军在淅川和西河的兵力有没有动?还有没有连古力都不知道的隐藏兵力存在?若是这些兵力联手攻城,西宁城的兵力也许能顶住一些时日,但粮草必定不足,只知守城肯定不行,所以暗卫眼下最主要是查清楚西河与淅川的动静,秦无病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而这两处眼下都不在朝廷的关注中,这才是最要命的! 最后,秦无病命凤鸣想办法弄到边关的消息,三处边关告急,别说淅川这边反了,便是没反,朝廷只应对边关也是捉襟见肘,不说兵力够不够,粮草更是难解决,朝廷分不出太多精力关注西宁城,而西宁城的安危与边关战事却又息息相关! 第245章 打他! 回到城中后,将两万将士交给肖青,秦无病先跟着宋富去府衙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福和小斯,听了听大夫的病情介绍,知道好好喝药静养便可,二人便回到驿馆商讨粮食的问题了。 “先将三餐改成两餐!咱们都一样,上午一顿,下午一顿!”秦无病快速的吃了一碗面,擦了擦嘴说。 宋富点头。 “眼下便是不封城,也没地方弄粮草。” 宋富继续点头。 “城内应该有一些家有余粮的,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捐一些,城里的百姓也要让他们准备好,粮食省着点吃,但又不能让他们产生恐慌,唉,难为宋大人了!” “不难为,只要驸马活着,就不算难为我!” 秦无病一愣。 “驸马在,我有主心骨,多难都不怕,驸马若是不在了,我和肖将军想的都是与西宁城共存亡!” 秦无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有感动,有钦佩,也有无助和压力。 俩人沉默了片刻,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说: “眼下还不是最难的时候,咱俩得先有精神,这事儿你得这么想,咱们都在愁粮草,叛军更愁!我之前纳闷淅川哪来的这么多军力,现在想想,西南省最不缺的便是大山,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偷偷的招募兵士,带进大山训练,所谓靠山吃山,他们在大山中还能对付,出了大山,粮草哪来?所以,他们一直算计的都是速战速决,以战养军,按照他们预想的,现在江南省怕是不少城池都在他们手中了,自然不愁吃不饱。” “眼下他们更不好过!”宋富来了精神。 “正是!西河一城要养三万叛军,一天两天行,十天八天的怕是就艰难!所以,他们不会跟咱们耗着,他们同样耗不起,咱们要做好准备,他们做死前的最后一次挣扎!” …… 秦无病送走宋富,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转日清晨才醒。 可秦无病没想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凤鸣,而是赵光。 赵光如同被抛弃的怨妇一般,坐在离床不远的位置,表情凄楚的看着地面。 凤鸣坐在秦无病头顶的位置,靠着床架子闭着眼休息着。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坐起身恼怒的嚷嚷道:“想不开就去死!真特么多余救你!” 赵光抬头看向秦无病,眼神由凄楚很快转成狠厉,他咬着牙问:“是不是你?” 秦无病先是一愣,随即喊道:“是我,就是爷爷我命人将你扔在马粪边上的,你能把我如何?” 赵光指了指凤鸣,悲愤的说:“若不是他在,我早已取了你的性命!” 小尔恰巧端着热水进屋,面上毫无表情的道:“你真看得起自己!” 小摩端着一碗粥,几样小菜跟在后面接口道:“若是比睡在粪旁边的经验,我们谁都不如你,除了这个,你哪样都比不过我们,还想杀人,你除了自杀,谁都杀不了!” 秦无病起身看了眼凤鸣说:“赶紧上床睡一会儿,不用把他当个人看,狗都比他危险!” 说罢又皱眉看着小摩说:“不是说了一天两顿饭吗?这大早晨的……” “你昨天才吃了一顿,今日补上!”小摩没好气的道。 赵光眼见没人理他,更是羞愤不已,他站起身想走近秦无病,小尔的一盆水差点泼洒到他身上,赵光只得退了回去。 “我的随从呢?你把他们怎么了?”赵光大声质问。 “你就不能长一点脑子?”秦无病纳闷的问:“他们若是没被收买,你怎会这么轻易的被人抓走?他们哪个身上没点功夫,即便离你有些几步远,又不是隔着一个村儿,至于连人家的尾巴都追不到?” 赵光想了想,可能是觉得有道理,他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 “这把椅子擦过吗?”秦无病洗了脸,一脸认真的问。 小摩忙说:“谁有功夫擦,不知道多少人坐过。” 赵光有那么一瞬间想腾空而起,可他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竟是坐着没动。 “马粪比药好使啊!”秦无病惊讶道。 “你派几个人送我回金陵!”赵光语气冰冷的说。 秦无病呵呵了好几声,愤怒的小火苗却在心中不断壮大,他想压都压不住。 这时,林淮推门进来了。 林淮一见赵光吓了一跳:“你还活着?你不是脏死了吗?” 赵光强忍着各种不适,突然朝秦无病喊道:“送我回金陵!” 秦无病无名之火加上起床气瞬间打通任督二脉,让他没时间想要不要忍一忍,便直接冲过抬手一巴掌乎在赵光脑袋上,赵光下意识的护住头,秦无病甩开双臂朝他后背一顿猛砸,口中还不停的骂道: “真想当爷,便不要离开你娘!” “吃喝拉撒离不开人的废物!” “定国公要是知道你如此关头,屁忙帮不上,还想着当爷爷,你看你爹不废了你!” 凤鸣摇着脑袋躺到了床上,睡觉去了。 小尔和小摩还是头一次见七少爷如此暴躁,俩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林淮已经喊叫着上前了:“我想打他很久了!” 因为林淮上前,秦无病便停了,他拉住林淮说:“你那拳头,真能打死他!” “打死便打死,也省的定国公被他气死!” “那也是定国公的家事,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他怎么死的跟咱们没关系!”秦无病说完又看向仍旧抱着头的赵光道: “你个马粪球听好了,眼下西宁城被叛军前后围着,城内守军人数不多,你若是想送死,便自己回金陵,我们正好也少了一个人的口粮,但你若是想找人伺候你,护送你,你敢提这种要求,我便敢打!” 赵光慢慢放下双手,喘着粗气质问:“说的真是好听!我没人伺候,为何你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四名随从……” 林淮哇呀呀的便冲到赵光面前,拎起赵光扔到地上,伸腿就要踹,秦无病拽住了林淮说:“你踹伤了他,我还要找人伺候他,倒是让他如意了。” 林淮瞪着眼睛,挑着眉,脚还停留在半空,可秦无病的话他听进去了。 第246章 赵光的委屈 “你说的有道理!”林淮收了脚:“命他去守城,住兵营,也让他知道知道啥叫兵!” 赵光委屈至极! 他之所以离开平卢,是因为收到消息西宁一战大胜,他怕秦无病把他忘了,在赵光自己看来,他能亲临平卢已经是极大的付出了,大长公主一直拿定国公的爵位威胁他,他想着一旦有了军功,他便顺理成章的是下一代定国公,谁都不能奈何! 可平卢城一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打开城门,他想离开需要躲过郭义的眼线,所以便没有带那么多的随从,只挑了四个功夫最好的,想着到了西宁再花银子买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便可。 赵光是成功的出了平卢城,但是没过多久便后悔了,每次出门都有下人帮他准备好一切,上次从金陵到平卢,也是老仆细心准备的,但这次出来,可没有老仆在,别的随从只有听命的份,谁敢多说什么? 赵光又只想着去抢功劳,别的什么都没想,当然,他脑子里也没有,所以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之外,连换洗的衣裳都没带,干粮和银两还是四名随从带的,可见从平卢到西宁这一路上他吃了多少苦,这更让他觉得功劳必须有他的! 哪知到了西宁便让人抓了,还被扔在马厩中,闻着那股恶心的味道闻了很久,被救出之后他昏迷了一段时间,赵光是真的不想醒,不想想起那股味道。 可等着他的是,醒来后自己仍旧穿着那身被抓走时的长衫,他怒啊,他想立刻杖毙那几名随从,却被告知那几人都有通敌之嫌,被抓了。 赵光果断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秦无病为了报复他,亲手策划的,他愤怒的找到驿馆,可秦无病不在…… 不过一个晚上,便让赵光无比沮丧与无助,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换掉长衫,他想先让几名店小二伺候他一日,包下客栈时给的银子不少,各种杂项均可从里面扣,但当时他还提出要求,店中的人谁都不许接近他,他住的房间更不许客栈中的人进,连厨房用的一切物什,包括他要吃的饭菜,都要他的随从亲自洗刷。 如今他想要店小二来伺候他更衣沐浴吃饭睡觉,却又嫌弃店小二身上脏,纠结了半天才下了下定决心去找掌柜的提出要求,却被掌柜的果断拒绝了。 赵光提出伺候他的人必须先沐浴,至少三次,每次与他接触前要洗手,漱口,若是被他发现哪里洗的不干净,自然要扣银子。 掌柜的又不傻,不伺候还能稳稳的赚银子,伺候了反倒惹得贵客不满,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掌柜的怎会做。 没有人伺候在旁,可想而知赵光这一晚是如何煎熬,他没有感悟到自己无能,反倒将这一切都归到秦无病身上,他越想越气,天刚亮便找到驿馆来,凤鸣懒得理赵光,只对赵光说敢出声便送他去茅厕,赵光便坐在那里直到秦无病醒来。 赵光虽是个巨婴,但他不傻,秦无病说出他的随从有问题,他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那四人的功夫是被定国公赞过的,是他这一次北上的贴身护卫,只不过他不让贴身罢了,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走,毫无半分应对之策? 但赵光不会想那四人为何叛主,四名刀剑下摸爬滚打过来的汉子,被赵光当成粗使婆子使唤,偌大个客栈,全是他们四人擦出来的,一边擦还一边挨骂,更不要说来的路上受过多少责骂,赵光那副惹人嫌的模样,四人早就看不惯了,偏巧赶上有人来抓赵光,四人事前没有商量过,却都做出来一致的反应,看着! 这事儿在事后很难说清楚,这四人也很难证明自己没有通敌。 赵光才不会理会这四人眼下的状况如何,他此刻无限的心疼自己,觉得自己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一个小捕快竟敢打他!且,一个捕快都有人伺候,他堂堂定国公世子…… “小尔,小摩,让他看看你们身上的伤。”秦无病说的很平淡。 小二和小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果断的露出后背,新伤旧伤白肉红肉交错,赵光看了一眼‘啊’的一声捂住了眼。 “我身上也有这些伤,是西宁城外一战留下来的,我还有两名所随从,昨日被叛军所伤,差点丢了性命,昨日救回后一直昏迷不醒,眼下如何了我还不知。”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道: “你的问题不在你多爱干净上,而在于你凡事心中只有自己!抓你是南邵援军的意思,他们想用你去威胁你父亲,可见定国公虽多年没上战场,却仍有余威,只需喊出名号,坐镇军中,便会对敌人产生威慑之力!” 赵光惊愕的看着秦无病。 “你应该庆幸,抓你的人只是将你扔在马厩,你可以想象一下,若是武将都如你这般,哼!那是要亡国的,亡国后,你至少要在牢狱之中待上几日,那里不仅潮湿阴暗,且鼠虫猖獗,吃的饭菜都是馊的……不过,你不用着急,因为过不了几日你便会被砍头,结束你干净的一生!” 赵光眼神惊恐,像是看到了那副场景一般。 “我的随从可上阵杀敌,你的随从却在为你擦拭桌椅,我虽没有武艺傍身,但敌人来犯,我照样杀进敌营!你同样没有武艺傍身,但你的脾气和力气只有对着自己人的时候才会彰显,我甚至不敢想你面对敌军时会是一幅怎样的嘴脸!是不是先跟敌人商量一下沐浴之后再打?” 赵光腾的一下脸红了。 第247章 解释 “你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打架吗?战场上别说将领,有几个你这样的兵士,那都是送死去的!你有何颜面站在这里,在西宁尚未安稳之时,命我找人护送你回金陵?有那么多因为保卫西宁受伤的将士我还顾不过来呢,我脑子抽了管你?” 赵光脱口而出:“我与他们怎会相同?” “你让我弄死他!”林淮说着就要冲过去,又被秦无病拉住了:“你急啥?就他这样的,确实无法跟将士们放在一起比,他如何看待自己不重要,他就算是觉得自己是天上的神又如何?也没人拜他。” 秦无病见林淮卸了身上的力气,才扭头不耐烦的对赵光说: “我也是多余跟你废话!你让你娘宠的没个人样了,有你这么个儿子,我都替定国公觉得脸红!祖上留下的这点功勋,迟早也会让你败干净了,说实话废物都比你有用!你听好了,我没时间跟你扯淡,要么进兵营证明自己是个人,要么回客栈,等着自己把自己脏死!滚!” 赵光完全蒙了,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回粤地,马上回到粤地! 看着赵光在那发愣,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对床上的凤鸣说:“起来,把他扔出去!” 凤鸣刚起身,赵光急忙开口道:“我留在这也是给你添麻烦,你派人……” 秦无病没等赵光说完便冲了上去,又是一顿拳脚相加,打完之后还朝赵光吼道:“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吗?跟你说了,再敢提这个要求,我便接着打!” 赵光抱着脑袋呜呜的哭了起来,在林淮出脚之前,凤鸣拎起赵光出了房门。 “你为啥不让我揍他?!”林淮恼怒的问秦无病。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林淮说: “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必须看主人!我的拳脚伤不到他,你的拳脚可会要了他的命。” “打死我担着!他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你说的轻松!定国公在边关坐镇,咱们这边打死他的嫡子,你脑子里是不是缺了好几根弦?” 秦无病嚷嚷完,凤鸣推门进来了说:“我只将他扔在驿馆门口了。”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所有人都烦死这位世子了,可怎么办呢?人家有个好爹!虽说不知前因后果,但从朝廷的举动看,定国公的起源定是跟南诏之间的战争有关,南诏人怕定国公怕到了骨头里,原本相安无事,这次被淅川王诱惑着也想喝点汤,但定国公只坐镇军中,便让南诏军队胆寒,只从他们想劫走赵光便可见定国公的威慑力,这种时候赵光怎可死在西宁?怎么死的都不行! “小尔,小摩,你俩带着赵光先去看看小福和小斯,路上给他讲讲眼下西宁城是个什么境况,然后带他去军营看看,告诉他,他的祖上在战场上何等英勇,词儿你们自己想,反正英勇的结果便是几代人过去了,南邵依旧对定国公这个头衔怕到骨子里!问问他,若是祖上知道他这幅德行,会不会给他爹托梦废了他?最后送他回客栈,让他想好了再来找我。” 小尔和小摩没有多说什么,出了房门。 林淮怒了:“你为啥要这么护着他?他这种废物……” “他再废物也是定国公的儿子,定国公容不容他那是他们的家事,但,大哥,若是你的后世子孙有人……” “我爬出棺材亲手杀了他!”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一些: “赵光本身并无大过,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并非自己生出来的,是家里的长辈灌输的,要我说,溺爱他的长辈才是需要教训的,老和尚说过,赵光的祖母是太后的姑母,记得吗?还有在梧州的一筒,同样是被自己的祖母溺爱着,结果就养成了废物,可你仔细想,赵光比一筒其实强了很多,他至少没有仗势欺人的祸祸百姓,只看他这副德行就知道,他即便想祸祸,他的洁癖也不允许!若是我能点醒他,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他也不能死在西宁!” 秦无病顿了一下又说: “我说你的后世子孙你可能感受不到,换做你和春草的孩子,你想象一下,若是他跟赵光一样,你会如何先不说,你可允许别人替你教训你的孩子?同理,定国公怎会不知道赵光什么样?他可以嫌弃,但真说有人伤了赵光,甚至要了赵光的命,你看定国公会不会拼的爵位不要了,也要讨个公道?!” 林淮垂下了头。 “咱们是不怕他,但定国公只要还能让南邵怕,那便是对朝廷有功,咱们多担待一下赵光又何妨?” 凤鸣觉得一下子便想通了,林淮虽心中还有些不舒坦,但道理总算是明白了。 “好了,让凤鸣睡一会儿,大哥帮我把肖千户和宋大人找来,并非我托大,实在是这位大侠不允许我离开他身侧,可他不睡也不行啊,后面需要他的地方多着呢!” 林淮刚要出门,凤队守在门口驿馆门口的人在门外禀报:“肖千户和宋府尹到!” 肖青和宋富其实早就想来,肖青先到府衙见了宋富,二人担心打扰秦无病休息,便想着再等等,忽见小尔和小摩带着定国公世子来看小福和小斯,二人便急匆匆到了驿馆。 …… 凤鸣倒在床上补觉,秦无病与肖青,宋富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商讨着守城的办法,林淮坐在一旁听着。 宋富知道秦无病很关心小福和小斯,先是说了二人的情况很稳定,西宁城最好的大夫如今就在府衙中看护,见秦无病满意的点头,才说正事: “我昨晚连夜查验了一下存粮,一日两顿可坚持五日,想着今日去城内大户人家借一借,但借来的粮食怕是不能全都给将士们充饥,城内有些贫困之家已是家中断炊,一部分粮食需要用来救济这些人,只靠借粮怕是撑不了几日。” 秦无病点头,他问:“城外的田地何时有收成?” 第248章 劫粮 “惦记秋天的收成,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肖青说完才意识到,这般与驸马说话有些不敬,面上顿时尴尬了。 秦无病狠狠拍了一下肖青佯装生气的问:“就不能婉转点?” 肖青嘿嘿傻笑。 “脑子里别想那有的没的,眼下任何事都没有妥妥的守住城重要!你可是有主意了?” 肖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 “是这样,我们卫所属于实土卫所,自己有地,粮食种了不少,不需要朝廷分拨,这次出来,卫所粮仓中粮食还有不少,当时谁也不知是这种境况,不可能背着粮食出来,我今早找宋大人也是说这个事,怎样才能将卫所中的粮食运过来?且跟我们卫所一样的实土卫所西南有六个,除去远的稍微近一些的有两个,这要是将卫所中的存粮弄过来,守到秋收一点问题没有!” 秦无病先是一阵狂喜,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说: “淅川偷偷养了这么多兵,粮草问题是每日都要解决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山中养兵,跟你们一样,自给自足!如今的境况咱们没想到,他们更没想到,你们卫所有存粮,他们山中怎会没有存粮?你一个卫所顶多一万人,他们可是十万大军分散在山中种田,打猎,练兵,我能不能这么想,他们手中的存粮比你们多的多?” 肖青双目放光的点头道:“必定如此,若是咱们能将他们的粮食找到……” “不用找!你能想到去卫所运粮,他们怎会想不到去山中取粮?若是能确定他们运粮的路线,咱们可以半路劫粮,不仅解了咱们西宁的燃眉之急,便是边关的将士也能吃顿饱饭!” 宋富激动了,他的双下巴都在跟着颤抖,声音有些发颤的说: “如今叛军就是仗着三处边关的战事跟咱们拖延,驸马曾说过,只要边关战事未平息,水涝之灾未完结,他们便有机会,咱们无需跟他们硬碰硬,只要解决了粮食的问题,耗也能耗死他!只是……”宋富突然收起激动之情,担忧的道:“只是苦了西河周边的农户,叛军在西河城中粮食不够,定然会派兵偷偷出城去村子里抢粮,若是碰到不愿意交粮的,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秦无病眉头紧皱,这种事叛军做的出来,之前范阳叛军的首领便曾下令去途径的村子抢粮,既然是抢,由农户不给,便少不得残忍血腥! 秦无病站起身,他算着什么时候能接到王爷的回信,他想要知道包括边关在内的所有地方的情况,而不仅仅是西宁城周边,他相信淅川王的手里一定有各个方面的消息,比如,他们知道从西宁城调走的大军并没有回头…… 不能纵观全局,便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更何况秦无病知道自己这方面的推断实在是无经验可借鉴。 秦无病焦急的来回踱步,突然站定焦急的问:“西河到平卢快马加鞭多久能到?” 肖青想了想说:“不眠不休一天一夜可到,驸马何意?” “西河城内的叛军有没有可能去攻打平卢?”秦无病重新回到桌旁,焦急地问。 林淮听罢腾的站起身。 肖青有些不太理解,问:“驸马为何有此一问?” “咱们刚才不是说西河城内叛军有可能出城抢粮吗?若是周围的粮食都抢没了,有没有这种可能直接去攻打平卢?淅川王必定比我消息灵通,他早便知道平卢城内无守军,他只要排派出一万骑兵……郭义没有守城经验!” 秦无病没说剩下的五千人都是虾兵蟹将!当时走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叛军还有机会到平卢,甚至还曾想过让朗诵团去西河巡演,想到这里,秦无病后怕的倒吸一口凉气。 肖青认真想了想说: “西河成内的叛军虽说有三万,但说实话并不多,淅川王在城内,必定尽量用更多的兵力守城,若是攻打平卢,等于分出了兵力,总不能攻下平卢城也不守城,扭脸回去了?” 秦无病眨了眨眼觉得很有道理,林淮长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肖青眼见秦无病仍有顾虑,便又说道: “我觉着,叛军现在兵力严重不足,虽说他们能收到消息平卢无人守城,可西宁这边连连失利,他们怎敢轻信,怎敢冒险攻城?驸马当初便犹如从天而降,别说叛军,便是我们也不曾想过,真说一万骑兵都交代在平卢城,淅川王便是想翻身怕更是难上加难!” 秦无病频频点头,随后道:“淅川那边还有两万叛军,他们会不会让这两万人中的一部分兵力运粮到西宁?” “这倒是极有可能!西南这地方本就山多,想绕路避开咱们的眼线不难做到,不然南诏援军不可能这么久不被发现,只是山路本就难走,又是押运粮食,想快起来怕是不能,从淅川到西河,嗯……快也需二十天左右。” 秦无病问:“从淅川到西宁需要多久?从西宁到西河又需要多久?” 肖青即刻明白秦无病的意思,马上道: “驸马是觉着他们送粮的队伍早就出发奔着西宁来了,然后叛军败在西宁城,他们便转道去西河?” 秦无病点头道: “之前咱们不知道他们淅川还有兵力,以为他们西宁之战便是他们唯一一搏,如今知道,他们安排了退路,淅川王早早的便到了西河成内,粮草的安排不可能落下,咱们现在就推算出运粮的队伍到哪了?会走哪条路?大概兵力有多少?然后看看咱们手中这些兵……能派多少兵力去劫粮?” 第249章 看望 宋富听到劫粮二字,激动了: “若是能将粮食劫来,不仅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也可让叛军尝尝饿肚子的感觉,咱们或可不战而胜!” “肖千户!”秦无病抿了抿嘴道: “能不能派一支五百人的队伍,人要机灵,让他们跑一趟西河,算着时间,天黑后到西河边上,趁黑通知各村子的人赶紧离开,要么往江南那边走,要么往西宁这边来,能说动多少户就说动多少户……” “驸马!这事儿要仔细商议,想说动农户离家本就不容易,真说离家那也是扛着背着的,带不少东西,至少家中余粮要带着,他们步行走不了多远便会被西河的叛军抓回去,咱们派去的那点兵力不足以保护他们!” 秦无病叹了口气,又开始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 “他们的粮草一旦被咱们半路劫了,西河城外的村子可就要遭殃了,如何做才能让他们朝咱们使劲?” 肖青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宋富,这才鼓起勇气道: “驸马,咱们是不是先商议如何劫粮?若是劫不到,现在说别的都太早……” “不是太早,而是无用!”宋富打断肖青:“一旦粮食到了西河,都不用他们来攻西宁,只要边关之危未解,无援军来援,咱们自己就能把自己饿死,变作他们不战而胜。” 肖青和宋富说完都盯着秦无病的表情,俩人说的都有些直白,生怕秦无病听后不喜。 “你们说的有道理!”秦无病显然没有多想:“这样,咱们两条腿走路,一条去周边卫所取粮,一条想方设法劫粮!只要粮食到手,西河城内的叛军或许没时间多想,只能尽快放手一搏,便能少些农户受难!” 肖青点头说:“我去找个对周围山路甚是了解的人来,也好商议出他们可能会走哪,驸马再掐指算算时间……” 林淮哈哈一笑道:“三弟,你在人家心中只是个算卦的!” 肖青赶紧一通解释。 …… 几人商讨了差不多一整天,中间吃了一顿饭,直到黄昏,他们才各自离去。 肖青匆匆赶回军营去安排,秦无病要跟着宋富去趟府衙,看望小福和小斯。 小尔和小摩早就回来了,一直插不上话,在去府衙的路上才有机会说一下赵光的情况。 小尔说:“他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小福和小斯,他俩正好醒着,小斯还对那位世子说‘你有多嫌弃别人,别人就有多嫌弃你!’世子听完,扭头就走了。” 小摩接口道:“我俩追上去,强拉硬拽带他去了军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想跑,我就问他‘你说你还能不能算作个人?’他就哭了,说我们都欺负他。” 小尔说:“我问他,‘你要是好好的在粤地待着,在国公府里被人护着,谁能欺负得到你?’” 小摩说:“我也问他‘你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究竟是我们这么多人有问题,还是你自己有问题?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要的还挺多!’” 小尔说:“我就给他掰手指头算,又想当驸马,又想当定国公,又想要别人敬重,又想要功劳……我还没算完呢,他趁我们不注意扭脸便跑了。” 小摩说:“我俩一路跟着他到了客栈,告诉他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七少爷。” 秦无病一直听着,没做任何评价。 林淮之前被秦无病说教了一通,也知就算再烦这位世子,也不能做什么,便对小尔和小摩说:“就当他有病,咱们都离他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秦无病听罢直摇头,心说:这是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 到了府衙,见到小福和小斯,秦无病先朝宋富深深一揖,宋富竟是腾出一处院落的正房给小福和小斯养伤。 宋富连连摆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家人并不在西宁,腾出一间屋子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林淮无比激动,他走到床前对小福和小斯先是一顿夸,随后便连比划带说的将出城前每个人的心理活动描述了一下,说道最后,林淮突然严肃了起来,他说:“你们七少爷出城的时候便没打算还能活着回来!” 小福和小斯顿时泪如雨下。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林淮:“你是看他俩没被叛军一剑捅死,想帮他们一下?” 林淮自己眼圈也红了,他深吸一口气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还想过不让我出城,对不对?” 秦无病哀叹一声道:“结果好就行了!快别哭了,小心扯着伤口!” 凤鸣警告道:“我那药丸可是千金难求的,你们俩再有事,我可没有第二颗给你们吃!” “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知道你给他俩吃的是啥?是身上搓下来的泥?”林淮高声质问。 小福和小斯不哭了,他俩想吐。 宋富赶忙说:“原来是先服用了灵丹妙药,我说武大夫为何纳闷他们俩为何还能有命在。” 凤鸣冷哼了一声。 小福虚弱的道:“宋大人命人将我俩照顾的无微不至……不习惯啊……我俩还是回驿馆,宋大人这么忙,还要时不时的来看看我们。” 小斯也说:“养伤这种事在哪都行,躺这里我俩于心不安。” 宋富忙说:“不碍事!你俩在这里养伤,驸马才能安心,伺候的人也都是现成的,真说回到驿馆,照顾你们还要再安排人,更是麻烦。” 秦无病也不客气,安慰俩人道: “先住着,驿馆确实没有伺候的人,你俩现在吃饭都费劲,没人在身旁不行,不用跟宋大人客气,你们也算是为了西宁受的伤,宋大人也是想尽尽心,再说,回到驿馆,整天听他们斗嘴,你俩还得想尽办法打岔,不利于养伤。” 宋富频频点头。 秦无病又说:“你俩少瞎想,好好养伤,不用惦记我,我身边有凤鸣在,也有小尔和小摩,不会有事。” “我呢?”林淮不乐意的问。 “你不给他惹麻烦就算立功了!”凤鸣说。 秦无病在林淮发飙之前,站起身对宋富说:“带我去见见那哥三个。” …… 第250章 各得所需 老二,老四和老八人生几十年,首次体验了牢狱的生活,哥仨极不适应,这一天不吃不喝不睡,秦无病见到三人的时候,三人已是疲惫不堪,虚弱至极。 秦无病站在牢房外,冷哼了一声问: “没想过自己也有今日?所有不好的都应该是别人的,你们只需等着荣华富贵即可,可,天不随你们的愿!”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老二沉声说,只是气力太弱,无半分气势可言。 “不早,对你们来说已是定局!” 三人身子都是一僵。 “我这话你们仨理应都明白,退一万步说,这次你们最终赢了,哦,我这么说不对,赢也是你们其他兄弟赢了,而你们仨没机会去享受荣华富贵,只能在黄泉路上想着他们能想起你们来,给你们多烧些纸钱,而你们的子孙,怎么说呢,你们都不在了,也没个人帮他们争一争,再说,这次的事可说是你们坏了他们的事,如今战局对他们尤为不利,你们仨不说死有余辜也差不多,你们的子孙不被牵连已是万幸。” 老四忙问:“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能影响什么?” 秦无病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早就有人跟你们说过我的能耐,你们偏不信!我可不用你们说什么,不然,你们仨怎会消停的在牢房中安然度过一天?” 林淮在后面低声对小尔说:“又来了!” 小尔抿着嘴笑。 “我只从老八来见我,便能推断出你们俩就在驿馆旁,从你们仨在西宁,便能推断出曾经的淅川王在西河城,你们还有兄弟留在淅川,为何还有兄弟留在淅川?因为淅川你们还有兵!” 哥三个彻底傻了。 林淮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八兄弟分成三部分,你们三个废物被安排在西宁,具有连接淅川和西河的作用,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们在城内安排了不少人,城外也有南邵援军,原本拿下西宁城是必然的,却被你们仨搞砸了,藏在西宁城的,你们的人全被抓了,城外的南邵援军也被灭了,眼下的西宁城比之前还要安稳!你们说,其他兄弟知道了西宁城的情况,会不会觉得你们仨,死有余辜?” 秦无病的话犹如惊雷震得兄弟三人差点又晕厥过去。 “西宁城有多重要?你们从淅川先出来的粮草原本也是要运到西宁,再从西宁运往西河,只这一点做不到,你们仨便等于断了西河的粮草……” “倒了一个!”林淮突然喊了一声,又道:“你有本事把那俩也说倒。” 凤鸣问:“救吗?” 秦无病看着倒下的老二摇了摇头说:“这么大岁数了,偏喜欢极限挑战!救他何用?醒了还得晕过去,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老八已经扑到老二身前,悲怆的喊道:“二哥,都怪我!我不该鲁莽,你醒醒,咱们好商议如何逃离啊!” 秦无病蹲下身子喊道:“嗨,逃离这事光你们仨商量是不成的,得带着我,除非你们能遁地,不然,想出去,只能通过我。” 老四冷哼一声道:“你会帮我们?!” “不会!但我想帮我自己呀,换句话说,你们仨现在还有用,不然实在没必要留着你们仨浪费粮食。” “就知道你不敢动我们,不论怎么说,我们也是……” “打他!”秦无病站起身不耐烦的吼了一句。 老四哀嚎着被林淮一顿揍,老八抱着老二静静的看着,不知何时,老二的眼睛也睁开了。 “你说你们是什么?反贼!还是引外敌入侵的反贼!还不敢动你?我说的有用和你理解的有用,那就不是一回事!”秦无病喊停林淮又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唯一活命的机会。” 老二挣扎着要坐起来,老八废了半天劲儿才将老二扶起来。 秦无病摇头说: “你们的生活自理能力真是没眼看!听好了了,我给你们纸张和笔墨,你们写一封信给曾经的淅川王,信中要写明一点,三日后他们若不来攻城,我便杀了你们仨!剩下的你们随便写,想写什么,写多少都可以,我保证能送到西河城中曾经那位淅川王的手中。只要三日后他们来攻西宁城,我即刻打开城门放你们仨人离开,让你们死也要与自家兄弟死在一起!如何?” 三人先是一惊,他们相互看了看,很快眼神中便有了些期许。 “我呢,自然有我的目的,总这么拖着,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们的有用之处,便是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我希望你们的兄弟们看完你们的信,能生出非要来救你们的决定,只要他们来攻城,我和你们也算是各得所需。” 老四摸了一下裂开的嘴角,说:“我们写完你可不许看!” “打他!”秦无病不耐烦的吼道。 老四吓得哇哇直叫:“看就看,随便看,打什么打!” 秦无病拽住了想冲进牢房的林淮,对哥三个说:“你们写你们的,我一个字不会删,也不会让你们改,只要把我的要求写上即可。” 老二虚弱的问: “你如何让我们相信,他们三日后来攻城,你真的会放了我们?” “这事儿你们仨只能选择相信!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们能活命,我没有必要用什么办法让你相信……这么说,我更愿意看到你们死在别处,爱信不信!” “我们商量一下。” “好!但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商量,过时不候!商量好了跟狱卒说即可。”秦无病答应的很痛快。 …… 出来牢房,宋富才问:“驸马这是想逼他们攻城?” “你觉得他们会是重情重义的人吗?” “那驸马这是……” “一,我要确认淅川王在西河;二,我要通过他们书信中的内容推断出目前我还不知道的情况;三,通过他们的嘴给叛军释放一些错误的信息,四,我要吸引淅川王的主意力。” 凤鸣看了看天色,说:“他们写好书信送到西河怕就需要两日,西河叛军便是飞,也不可能赶在三日后来攻城!” 秦无病坏笑着道:“你看,这事儿是不是显而易见?可他们仨却浑然不知。” 第251章 写信的目的 “西河的那些人能不能看出来?”林淮着急的问。 “当然,他们总要为自己不能赴约找个好借口,我怕他们找不到,送给他们一个。” 宋富忙问:“那哥仨一会儿写信的时候会不会想明白三天是个坑?” 秦无病耸耸肩说:“以他们的脑子,只要回复说‘想救,三天足够!’便可,他们现在很难有正确的判断,突然从凤子龙孙到阶下囚,他们也就还能想到喘气儿!” 一行人回到小福和小斯休息之处,此时天色已黑透,宋富命人送饭被秦无病制止,他说: “除了受伤的将士外,咱们都两顿饭,我早晨吃了,下午也吃了,晚上不吃了!受伤的将士们可不能饿着!” 小福刚要说话,秦无病喝道:“闭嘴!好好吃饭喝药,早点养好,多得是事儿等着你们做呢!” 小福和小斯不再吭声。 宋富擦了擦汗,又摸了摸肚子苦笑道:“不知这次,这些肉舍不舍得离我而去。” 秦无病笑了笑说:“宋大人确实需要瘦一瘦了,对身体不好。” 林淮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看着门外,凤鸣看了眼他说:“不用担心,今晚牢中的狱卒都是凤队的人。” “我怕他们仨最终不肯写这封信。”林淮难得的露出思考的表情。 “大哥无须担心,他们必定会写!”秦无病喝了一口热茶,笃定的道。 “为何?”林淮问。 “就如淅川王需要个借口不出兵一样,他们也会找个借口让自己觉得必须要写这封信,比如我刚刚在牢房里说的那些,他们觉得必须要提醒自己兄弟。” 秦无病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来报,哥仨要写信了。 “这坑你是早就开始挖了呀。”林淮坐到秦无病身边,激动的道。 “今晚肖千户便要派兵悄悄出城,我要整出点动静让淅川王多注意一下西宁。”秦无病得意的说。 “你有没有想过,西河那三万叛军若是在肖千户的人出去了便来攻城……” “想过!”秦无病打断林淮:“首先他们现在没动,暗卫盯着呢,若是肖千户今晚派兵出城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线,他们后天出兵,全是骑兵不大可能,不管怎么说,加在一起也要五到七天到西宁,那时候,粮食可能已经在咱们手里了,即便这时兵士还没有回城,城内的将士只要撑上两日,咱们便胜了。” “咋胜的?” “他们的粮草不足,叛军饿一顿不耽误什么,饿三顿呢?” “你怎知他们粮草一定不足?”林淮问的理直气壮:“肖千户能知道卫所有存粮,西河成内的叛军也是卫所里的兵,你怎知他们没把卫所里的存粮带去西河城内?” 秦无病惊诧的看着林淮,忍不住夸赞道:“大哥会动脑子了!” 林淮得意的看着秦无病说:“我之前只是懒得动,真说动起来未必比你差!” 秦无病点头道:“大哥说的是,想来这次也是没有完全动起来。” “你啥意思?我说的哪不对?” “西河,平卢,隶属江南省,也就是说这两座城是离西南省最近的两座江南省的城池,平卢城调去薛白二位将军的卫所将士对?但这两个卫所却是西南省的,西河理应也是如此,江南省指挥使可不是淅川王能使唤的,先不管西河的三万兵哪来的,想要躲过朝廷的目光,迅速进驻到西河城,他们没时间运送粮草!这是其一,其二西河城毕竟距离西南省其他卫所有些距离,即便是他们想到卫所中有存粮,他们也不敢派兵前去取,为何?一是距离相对比较远,二是因为……淅川王在西河!” 林淮听了一个蒙圈,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小斯。 小斯虚弱的道:“淅川王在西河是个秘密!” 林淮这才明白过来,若是有人出了西河城,顺顺利利回去也就罢了,万一被抓,淅川王在西河城里的事,可就不是秘密了。 “只是针对咱们来讲是秘密,西河城里的人怕是都知道。” “就好像你看到了!”林淮嘟囔了一句。 “差不多!”秦无病翘起二郎腿说: “我当时以为西河与平卢一个意思,进城的卫所将士不肯就范,所以西河城举了反旗却又毫无动静。可当我知道淅川王在西河城内的时候,这种毫无动静就说不过去了,首先平卢城早已无守军,西河没动,后来西宁城外一战,叛军输的都光腚了,西河仍旧没动,再后来西宁城内他们安排了那么多人,连亲兄弟都用上了,完全有把握里应外合将西宁拿下,可他们宁愿将希望放在南邵那快饿死的六千人和肖治平这棵墙头草身上,也没有动用西宁的叛军!” 秦无病看了看林淮问: “你觉着西河若是由一位懂得领军打仗的将领守着,会放过这些机会吗?” “按理说是不会,但这也不能说明叛军从上到下都知道淅川王在西河城呀。” “你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但淅川王不是正常人,他觉得手下几名将领知道了,其他人便也知道了,几次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出兵,你觉得他敢派兵去取粮?” 林淮哼了一声道:“今日下午,也不知道是谁还在担心西河出兵攻打平卢!” 秦无病啧了一声解释道:“不要老拿神仙的标准要求我,我只是凡人!” “二弟说你粘上毛就是猴,后来又说你不用粘毛就是猴,你怎会是凡人?” “二哥说啥便是啥?你让他跟淅川王说说出城受降!” 俩人正在斗嘴,一名狱卒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信,急匆匆的来了。 …… 秦无病看罢信,直接递给凤鸣:“速速送到西河城,要保证送信人的安全!” “用你说!”凤鸣接过信快步走到门口。 “你们俩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我们回驿馆了,”秦无病站起身:“宋大人也要趁着这两日消停好好歇息。” 宋富擦了擦脸上的汗频频点头。 …… 第254章 再上城楼 小尔端了粥来,秦无病大口的吃着,他没再问什么,他知道林淮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尔和小摩这两日全副身心只会在他身上,也不会知道什么。 喝完粥没一会儿,小尔又端上一碗汤药说:“武大夫说,七少爷若醒了就喝这服药,没醒便喝另一服药,说七少爷现在必定虚弱至极,喝完之后能好一些。” 秦无病一饮而尽,然后靠在被子上等小摩带人回来,好问个清楚。 等着等着,他双眼开始发沉,他嘟囔了一句:“老头骗我!”便沉沉睡去。 …… 等秦无病再醒过来,已是转日清晨了。 他睁开眼静静的待了一会儿,突然看向小摩问:“叛军攻城了?” 小摩没犹豫的嗯了一声。 屋子里只有小摩一人在,秦无病便知道自己昨日的猜想没错。 凤鸣不会轻易离开!他收到大长公主的回信,却没说收到襄王爷的,是因为秦无病要死了,才收到大长公主的回信?这个问题,秦无病这段时间不知想出了多少个可能,却唯独没敢往最有可能的可能上想! 只有一个可能,襄王爷无法跟秦无病开口,因大长公主已在来的路上!凤鸣离开是去接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肯定不是来旅游的,她曾说过若是西宁告急她必会亲上战场!西宁如何才会告急?秦无病想不通,他给襄王爷送信说了西河的叛军和淅川的叛军,可即便西河与淅川同时都出兵,也不过五万人,西宁城内差不多有三万守军,根本谈不上告急! 秦无病算了算时间,在他给襄王爷传信之前,大长公主必是已经启程了,秦无病双手握拳,却因无力根本攥不成拳。 叛军还有兵力!除了西河城内的三万兵力,大长公主知晓他们还有兵力! 藏在哪了?大长公主赶来又能解决什么?哥仨的信传到了吗?他们真能三日后攻城?暗卫可有探得消息? “小尔去守城了?” 小摩又嗯了一声。 若不是实在缺少兵力守城,又怎会将小尔调走?! 秦无病想的头快炸了,他想让小摩去找个人来问问,可他知道小摩不会留他一个人在屋里,那便只有俩人一起离开了。 …… 肖青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的尸山血海五味杂陈,这是昨夜一场恶仗留下的。 好在有大长公主提前报信,若不然…… 如果秦无病昨晚没有睡过去,那么他便能清楚,大长公主之所以会有来信,是因为大长公主没有叛军快! 她无法做到在叛军攻城前入城,只得先将消息传过来。 秦无病若是先知道这一点必定会炸了,大长公主不可能领军,江南也无军给大长公主领,她这种时候带着几个娘们儿来岂不是白白送死?! 若是能先一步进城还好,像如今这般,叛军攻城了,她还没到,秦无病昨日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很难见到今日的太阳了。 这是凤鸣的功劳。 凤鸣昨日焦急的等到秦无病退热之后,才带着凤队的人出城去迎大长公主,临走时他悄悄对宋富说:“西宁城只要不破,驸马便会安全,尽量让他晚些知道城外的事。” 他也悄悄对小尔和小摩重重抱拳说:“万事皆以驸马身体为先,必要时,可不听他的令!” 他故意让林淮以为他是去领罚了,临出城门时还对肖青托付道:“驸马我交给你了!” 肖青有意派出五千骑兵跟着凤鸣去接大长公主,被凤鸣拒绝,凤鸣说: “我们十几人谁都拦不住,千军万马也无用,我们自有办法,带着大军出城反倒麻烦,况且你守城之压甚重,此时带兵出城我怕是真要被大长公主罚了。” 肖青只是个千户,莫说是大长公主,便是府尹在他眼里也是平时见不到的大人物,自从得知大长公主要来,肖青的脑子便不大会转了,凤鸣说什么他只知点头。 凤鸣带人离开西宁城时,太阳高照。 天黑后,秦无病睡得正香,叛军五万大军到了西宁城外未做任何停歇,直接攻城! 若是没有准备,肖青知道或许今日天亮时便是西宁破城时! 可此时,肖青看着城外的血腥,才想到……大长公主从哪来?凤鸣去哪接?昨晚一战虽说赢了,可叛军仍有三万余人,且就驻扎在西宁城外,大长公主如何越过叛军入城?从南门或者北门入?肖青摇头嘟囔道:“叛军营地外一定有明哨,暗哨,躲不过的。” “她不是鲁莽的人,肖千户不用担心。” 肖青惊愕的转头,看到躬着身子靠小摩抱着才能站住的秦无病,唤了一声“驸马!”竟是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昨日与今日知道消息的区别便是……秦无病眼下很冷静。 只见他摆了摆手,倒了两口气儿才又说道:“咱们伤亡如何?” “远没有叛军严重!看样子,昨晚他们是势在必得!” “把牢中那哥仨放出城。”秦无病直起身体,却只能靠在小摩的身上。 肖青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即刻命人去!” 秦无病示意小摩将他放到地上坐下。 肖青忍不住劝道:“驸马还是回驿馆,他们打了一夜,今日上午定是不会再动……” “他不想动便可不动吗?我要等着看看那哥仨过去后,他们是什么反应。” 肖青看了眼亲兵,亲兵即刻奔下城楼,接着便听到林淮嚷嚷着:“小摩!你是咋答应我的?”上了城楼,他脸上,铠甲上满是灰黑。 “受伤了吗?”秦无病吃力的抬头看了一眼。 “没!他们伤不到我!” 小摩垂头说:“七少爷说,他可以留在驿馆,但,此生都会有心魔!”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林淮急道。 秦无病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他们,太,狡猾!昨夜多少,兵力,攻城?” “五万!”肖青忙道。 “这不是,他们全部兵力。”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又道:“看好西门,淅川叛军还没到。” 肖青狠狠点了一下头说:“驸马放心,西门有安排。” 秦无病闭上眼,靠着城墙不再说话。 第255章 三脚铁板 没过多久,宋富和武大夫急匆匆的来了,武大夫急急的给秦无病把脉,宋富擦着脸上的汗,喘着粗气,一时没腾出多余的气力说话。 “你不该出来。”武大夫把完脉,紧皱着眉头说。 “你这把年纪了,也不该,这么折腾。”秦无病看着武大夫,笑了笑。 武大夫鼻子一酸:“老朽活够了,驸马还年轻!” “唇亡齿寒,年轻,没用!” 这时亲兵上城楼禀报哥仨带到。 “带上来,我嘱咐两句。”秦无病伸手,让小摩将他搀起,随后站到城墙前,抬起双臂,双手紧紧抠住墙砖,示意小摩松手。 从后面看,秦无病只是站在城墙前。 “他们仨到了,便站在楼梯处,不要上前。”秦无病嘱咐道。 林淮能看到秦无病抖动的双臂,他上前一步,咬着牙才止住自己上前搀扶,小摩站在秦无病一步的距离,紧绷着脸,瞪着眼看着城外的一片血腥,余光却在秦无病身上。 这时哥仨上来了,林淮大喝一声:“站那!敢往前走一步,老子即刻杀了你们。” 哥仨别管年纪大小,这时候也都很虚弱,被林淮这么一吼,哥仨不分先后的坐到了地上,无人上前搀扶。 城墙上一下安静。 “我,说到做到了!”秦无病使出全力,让声音听起来接近正常:“你们,若是能活着,见到你们的兄弟,告诉他们,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记住了吗?” 林淮吼道:“记住了吗?” 老四慌忙道:“记住了,记住了!” “重复!”秦无病艰难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告诉四哥,还有,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老四声音发颤的重复道。 秦无病点了点头。 “滚!快滚!”林淮急得想要用手去推,三人连爬带摔的下了城楼。 小摩赶紧将秦无病搂在怀中,秦无病闭了会儿眼说:“他们仨出城会回头看,你在后面撑住我。” 林淮央求道:“你先回驿馆,我看到什么一定全都告诉你,你再做推断好不好?” “没时间了!大哥,玉儿还在外面,只有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玉儿才能有机会。” 这时城门打开了一条缝,哥仨被推了出去。 哥仨以为重见了天日,哪知眼前竟是修罗场! 一夜苦战之后,双方都没有派人清理战场,城外目之所及全是尸体和鲜血,哥仨研究谋反几十年了,却也仅限纸上谈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还没走三步,三人就坐地上了。 城楼上,肖青按照秦无病的意思喊道:“一炷香的时间后,你们仨若在我射程之中,便休怪我出箭送你们一程!” 三人赶紧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前跑去,奈何尸横遍野,他们连摔带爬根本没机会回头看看城楼。 …… 叛军营地,中军大帐中,李世昌只在塌上躺了一会儿便躺不住了,他坐到椅子上,脑子里反复闪现父亲的脸。 这次攻城,他亲自领军,原本势在必得,却无功而返,还损失了一万多的兵力,想要尽快的拿下西宁,还有机会吗? 李世昌自然知道不论他如何精心谋划,谋反之路都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将外敌,天灾,人祸,全部都用上,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正如秦无病推断的那样,这些年李世昌用各种办法在深山里训练了十万精兵,这是他的老本,他知道不够,既然无法对抗朝廷的大军,那便找些人来扯住朝廷的大军,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想偷偷联系羌戎,北元和南诏,说动他们同时起兵,着实费了李世昌不少时间和银子。 第二步,李世昌详细的了解江南一带近些年水灾的情况,又是费了不少时间和银子,在河道,漕帮,地方官吏中收买所需之人,他要有水灾,很大的水灾,除了天要帮忙,还要人不作为! 外敌和天灾都有了,剩下的便是人祸了,什么是人祸?对于朝廷来说,有人背叛便是人祸,不止府衙的官吏,卫所的官兵,还有江南受灾的民众! 李世昌同样费了很多时间和银子,安排这一步。 秦无病想不明白西河只有三万守军,为何攻城的却有五万?想不通大长公主为何会在西宁安稳的情况下亲自跑来? 若是他能想到之前襄王爷的话,便也就能想明白了,之前襄王爷便说过,淅川兵力不足,若想一举拿下半壁江山,必定是打了水灾后灾民的主意,也就是说,只要水灾来了,便有人会鼓动民反! 秦无病想到了水灾最终还是没有防住,襄王爷必定忙得抽不开身,但他忘了既有水灾必有灾民,襄王爷手中可用的将士就那么几万人,想将江南各地全都顾全到绝无可能,这便给了李世昌机会。 早有人等在各处,虽说没有全用上,只几个县的灾民便凑够了两万人,这是李世昌打算攻打江南省时用的兵,他想的很好,他一路打,一路收!可西宁一战让他损兵折将,十万精兵只余两万。 李世昌早早来到西河,便是为了以西河为翘板,指挥攻打江南的战事,他以为,西宁已是囊中之物。 可惜,第一脚便踢在了铁板上,折了数根脚指头,让李世昌心疼不已,但他也算果断之人,即刻安排第二次出手,只要秦老将军将大军带出城,不仅西宁城算是拿下了,还多了几万兵力,虽不及他之前的八万精兵,但也算失而复得。 可惜,第二脚又踢在了铁板上,这回脚指头全没了,但这回李世昌留着后手,他早在西宁城外一战失利后便命人将江南刚刚鼓动起来的灾民汇总一起,调往西河,时间掐的正好,等灾民与西河叛军汇合了,他的第二脚正好也失败了。 他的第三脚是西宁城内外联手,借助南诏叛军与墙头草肖治平一举将西宁城拿下,若是这样,西河城汇合的五万大军便可进攻江南省,攻城略地…… 可惜,这第三脚同样踢在铁板上。 第256章 更乱了 李世昌派人时刻关注着调离西宁的那六万大军,知道他们没有回头便果断的亲自带兵要突袭西宁城,这也算是背水一战,淅川还有两万兵力,他是留着运粮的,这次也被他调用了一万五千人,只不过在他们到达西宁城外的时候,淅川那一万多人,还没到。 李世昌自信的认为不用等,他选择夜晚到达西宁城外,不做休整直接夜袭,攻城! 其实,即便没有大长公主的消息,暗卫的消息也会到,只不过会比大长公主的晚一些,留给肖青的准备时间也会少一些。 可惜,这一脚差点把脚踢成粉末性骨折。 李世昌觉得自己的准备已经相当充分了,为何拿下西宁城这么难?! 他走到大帐外,看向城门方向,那里还躺着无数尸体未清理,可攻了一夜未能攻下西宁城,众将士情绪低迷,疲惫不堪,李世昌只能让他们先休整,下午再说。 李世昌心中忽升一股惆怅,之前安排的那般缜密都未能如愿,后面的仗要如何打才能做到?等淅川的一万五千人到了,前后夹击? 李世昌紧紧皱着眉,难道真要北元,羌戎他们连下数城?那又如何呢?朝廷根本没在西宁留多少兵力,边关战事根本影响不到这里! 他用外敌牵扯朝廷兵力的目的是达到了,可为何就是拿不下西宁城?! “三哥莫要多想!”老五不知何时已站在李世昌身侧:“虽说咱们这一仗没能攻下来,但西宁城里也不好过!” 李世昌背着手点头道: “若是有时间,我围而不攻便可以将城拿下,他们城内无粮!但,边关的战事不好说,咱们能利用的时间不多,拿下西宁还要迅速拿下江南,不然,等灾情过后,便都成了空谈!” “昨晚咱们没能偷袭成功,怕是有人给他们送了消息。” “几万人奔向西宁方向,又没有大山能遮掩,自然会被发现,只是咱们夜里偷袭,竟是没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后面,怕是更难!” “可惜冯将军和楚将军都在西宁城外那一仗殒命,不然,昨晚那一仗……” “此话你只可在我面前说,万不可说与他人听!” “三哥放心,我有分寸!可刘将军说今晚还攻,是不是有些仓促?要不要等王将军领军到了再说?” 李世昌沉吟片刻刚要给出意见,便听有亲兵来报:城门打开,放出三个人来。 李世昌一下想到留在西宁城的哥仨,忙说:“看仔细,等走进了再来报!” “三哥,那封信你一直没看?”老五着急的问。 “这时候写信,未必是他们本意,胁迫下写的内容,我怕会扰我心智。” “我去看看,万一是二哥他们呢!”老五说完朝岗哨走去。 李世昌阴着脸,若真是兄弟三人,他觉得这必是阴谋,西宁城为何偏选在这个时候将人放出来? “将刘将军,陈参将,宋先生都叫到大帐来!”李世昌吩咐完,转身进了大帐。 几人到齐后,正商讨着晚上攻城的方法,老五激动的跑回来,进了大帐便喊道:“三哥,是二哥四哥和老八!他们已走到近处,可否派人去接?” 李世昌面上无半分喜色,只挥手说:“去,接回来先安置好,谁也别见,等我过去见完再说。” 老五飞奔而去。 李世昌将哥仨被送回的事说了,刘将军眉头紧皱的问:“可是放回来劝降的?” 李世昌摇了摇说:“我还没见。” 陈参将想了想说:“若是劝降,实没必要将三位都放回来。” 李世昌点头,又问宋先生:“先生如何看?” 宋先生沉吟片刻道:“王爷是否看看那封信?” 李世昌赶忙示意亲兵将信拿来,快速看完之后,递给宋先生,然后长出了一口气道: “难怪他们能有所防备,信中写的便是让我昨日攻城,如若不然便会杀了二哥他们,若是攻城了,便会放了他们!” 刘将军忙道:“竟是咱们误打误撞的赶在他们定的日子进攻了,难怪……” 宋先生摆了摆手打断刘将军道: “他们何以知道王爷在西河城?三日时间,不说还有他们送信的时间在内,便是给咱们三日时间从西河到西宁,刘将军可保大军能到?若是到不了,何来攻城一说?” 陈参将忙问:“他们会不会只是想做出王爷见死不救的假象?” 刘将军腾的站起身道:“那昨晚他们又怎会做好防备,一副等着我们来攻的样子?” “或许是他们不知路程远近,只想以此逼迫王爷出兵?”陈参将问。 李世昌点了点头。 “王爷!”宋先生严肃的道:“这封信中多次提到那位驸马捕快,说他料事如神,如有神助,仅凭只言片语便能断定咱们的情况,若果真如此,便不存在他不知路程远近一说,他不知可找知晓的人问。” “先生觉得,他此举何意?” 宋先生起身道:“王爷的兄弟既然已回,王爷不如先见一下,听听他们口说之词,比信上的内容可信的多。” 李世昌这才想到兄弟三人近在身前,他们拿着一封信商讨确实不妥,赶忙道:“先生一同前往!” 李世昌是有防备心的,他确实怕三兄弟带回来的消息打乱他的思绪,但此时他脑子已经乱了,也只能听听三兄弟会说些什么。 三兄弟穿过炼狱一般的战场,已是竭尽全力,见到老五来接,便觉得见到了亲人回到了家,这几日紧绷的各个零件顿时放松,不晕等什么? 李世昌着急听听他们说点什么,哥三个死活就是不醒,李世昌盛怒之下命人将三人施针扎醒,好像他自始至终便认定哥三个是睡着了,而不是病了。 哥三个人是醒了,可脑子还是蒙的,只老四隐约记得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李世昌反复问了好几遍,老四也只记得这一句。 这一下,李世昌的脑子在更乱了,什么意思? …… 第257章 一个脾气 宋富上了城墙之后,便想到了搬躺椅上来,让秦无病躺在上面,他还劝肖青说:“驸马的心在这儿,你让他回驿馆,他只会更着急。” 秦无病闭眼躺在躺椅上,等着别人告诉他三兄弟有没有被叛军接进兵营。 林淮问:“接不接进兵营能说明啥?” 秦无病笑了笑,但眼还是闭着,他问: “你们说,叛军的将领不睡觉,聚在一起,商讨我让传的那句话到底几个意思,询问兄弟三人可是被逼迫着写了那封信,得知信的内容全是事实,你们猜,他们会不会更乱?” “乱这一会儿有啥用?”林淮不解的问。 秦无病慢慢睁开眼,找到肖青,肖青赶紧走到躺椅旁蹲下身子。 “他们的兵士在睡觉,他们的将领在聚精会神的揣摩我,”秦无病顿了一下,倒了两口气儿接着说道:“岗哨的人突然接回来三个人……” “他们此时防备最薄弱!”肖青即刻明白秦无病的意思,激动的站起身:“我此时若是派骑兵出城,突袭叛军军营……” “打一打,闹一闹,最主要是,烧了粮草!”秦无病说着又闭上了眼,嘴却没停:“找不到粮草也没事,闹腾的动静大一点,确保多少人去,多少人回!” 肖青重重嗯了一声,转身跑下城墙。 林淮跟着便要去,被秦无病喊住了。 “大哥,别去添乱!” 林淮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看了一眼小摩,又看了眼宋富和武大夫,不乐意的嚷嚷道:“我要不是看你体弱,必不会留下来!” “是呀,我若不是这副模样,谁又能留得住我?”秦无病说的很惆怅。 林淮赶紧劝慰道:“你媳妇儿跟你一样,都比猴还精,一见敌营骚动,便知是你给她制造机会,必定会想办法绕路进城的,你放心!” “我是担心时间上不对,凤鸣走时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无从推断玉儿到哪了。” 宋富擦了擦汗说:“不管大长公主到哪了,这么突袭一次,叛军只会更加小心城内的情况。” 秦无病点头,突然睁眼问道:“府衙之中是不是能用的人昨夜都来守城了?” 宋富点头:“连粗使婆子都用上了。” “小尔既然也来了,怎不见他来见我?睡了?” “必定是睡了。”林淮看着城墙外,敷衍的回了一句。 “你为何没睡?”秦无病问完,叹了一口气说:“小福和小斯,尤其是小斯,只凭伺候的人换成女的了,便能想到叛军攻城了,这俩人,养了几日,能下地了?” 林淮哎呀了一声说:“你和你媳妇儿真真是绝配!一个善于作弄人,一个善于琢磨人!” “小尔若是没受伤,那便是照顾他俩呢。” 小摩垂着头。 “小摩,你去跟小福和小斯说,他俩若是不想跟着我了,尽管自作主张!” 秦无病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吭声了。 …… 肖青安排了六千骑兵,分成两拨,分别从南门和北门出城,快速杀向敌营! 李世昌还在跟众人探讨秦无病的用意,亲兵急急来报,敌军两股骑兵朝营地飞奔而来。 李世昌腾的站起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刘将军已冲出大帐。 宋先生刚安慰了一句:“王爷莫急,他们敢来,咱们便敢收!” 可话音刚落,大帐外便传来了撕喊声。 “这么快!”李世昌大惊失色! 怎会不快呢?秦无病只想到了部分岗哨因突然接进来三个人,会有不专注的情况,他不知道这五万叛军中,有两万是灾民,就这比例,轮到这些人站岗,怎会不懈怠?尤其是经历了昨夜一战,这些平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那可是吓到骨子里,也累到骨子里,偏就这么巧,骑兵出城的时候,正是这些人的岗哨。 天意,不可违! 骑兵都快杀到眼前了,岗哨才反应过来,再通传怎会来得及! …… 秦无病被小尔和小摩左右搀扶着,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点点火光和浓烟,心中盼望着大长公主能趁乱绕路进城,也盼望着这一次能将叛军的粮草找到,毁掉! 叛军的粮草不会多,他们在等着淅川那边送粮,秦无病有信心,只要找对了路,之前派出去的五千人必能将粮草劫下来,因为出其不意! 只要叛军没了口粮,他们便蹦跶不了几日,想逃回西河城,怕是路上都要饿死一半。 但秦无病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找到粮草,万一叛军所剩口粮都在个人身上,那可是会要了这六千人的命! 只这么闹腾一圈也挺好,除了能给大长公主机会进城外,叛军从今往后再也睡不踏实了。 用林淮的话说‘谁得罪了我三弟,那便是从里往外的别想过舒坦日子了!’ 秦无病在等的时候,用了一碗粥,喝一碗药,喝药之前他认真的对武大夫说:“一不能睡,二不能拉,这药可能做到?” 武大夫点头道:“放心喝,下猛药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下。” 秦无病刚要喝,突然想到大长公主会到,他马上又说:“哪个节骨眼上,也不许再下泄的药了,至少别那么猛!我这好不容易的能讨个媳妇儿,再让你给我熏跑了!” 林淮想到大长公主闻到那股味道的表情,顿时便不淡定了,嚷嚷着要跟武大夫拜把子! 武大夫问:“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种的兄弟?” 林淮看了眼武大夫花白的胡子,放弃了。 可能是这碗粥或者这碗药的功效,秦无病觉得有了些精神。 他眼睛都不想眨的看着远方,还不断的嘱咐肖青,一旦北门和南门有动静了,及时来报。 肖青在秦无病说到第五遍的时候,忍不住问:“驸马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不会忘了告诉你?” 林淮说:“你现在让他看到他媳妇儿站这了,他便放心了,诶,你有没有想过,”林淮又扭头问秦无病:“大长公主会不会跟你一个脾气,她不想轻松的绕路进城,眼见敌军阵营乱了,她便带人冲了进去?” 这正是秦无病怕的! 可偏偏发生了! 第258章 林淮出城 远处的火光渐渐不见了,但浓烟却越来越多,今日是南风,浓烟恰巧以南面军营为重,随风飘向北面军营。 一开始秦无病欣喜无比,以为烧的是粮草,可后面越看越不对,六千骑兵没有回转的意思,反倒是出了兵营,围在外围,躲过了浓烟的范围,秦无病看不仔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围在外面见到有跑出来的叛军立刻上前斩杀,忙得不亦乐乎。 没用秦无病说什么,肖青已经激动的喊道:“有人用了毒烟!不是我的人!” 林淮看了眼秦无病问:“你媳妇儿?” “不会是毒烟,咱们的兵士口鼻也是露在外面的,她借助了风向,再喊一些吓人的话,有的人吸了一口就起不来的,心理作用。” “啥作用?做啥用?你的意思是浓烟就是浓烟……别说,你媳妇儿真的能干出这事来!我估摸着现在咱们六千骑兵应该齐声在喊‘浓烟有毒,速速投降!’”林淮边说边笑。 肖青听明白了,忍不住说了一句:“驸马与大长公主真是心有灵犀!” 肖青的意思是,即便大长公主有放浓烟的想法,拦截外逃的叛军可不容易,最后不过是将叛军赶去别处,可秦无病恰巧建议这时偷袭,便解决了拦截的问题。 秦无病自然知道大长公主这一趟身边都跟着谁,此时再加上凤鸣他们,这些人想在敌营放烟,放火都很容易,但秦无病想的是他们能趁乱带着大长公主入城。 “为何还不见大长公主”宋富突然开口问。 “对呀,眼下的局面,大长公主已无需绕路,再无危险可言了。”肖青补充了一句。 秦无病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她想活捉那几位堂兄!” 说完,秦无病突然手脚并用往城墙上爬,被林淮给拎了下来,且怒骂道:“你脑子烧没了?!你从这爬出去那是黄泉路,见不到大长公主!” 秦无病也不反抗,只虚弱的喊:“备马!” “小尔小摩,把他弄回驿馆!”林淮是真急了:“你整天说这个惹麻烦,那个不听话,你自己呢?!就你现在这幅模样,即便到了大长公主身边,谁护着谁?” 秦无病连连摆手,急着解释道:“这一战,只要她不参合,咱们必胜,她一旦露面,那便等于给了叛军机会,可谁能说动她?她恨极了这几位堂兄,她定是想抓活的……” 林淮双目一瞪道:“我去!” 秦无病直接看向武大夫:“可有能迅速增强体力的药?就是那种……” “驸马见多识广,老朽真是不知,若是有此神药,还望驸马告知,老朽……” “我就是问问。”秦无病有些绝望的说。 “三弟,你信大哥一次,也信大长公主一次!”林淮说的无比认真:“我出城只找大长公主,你也说了,这一仗,只要大长公主不靠前,咱们必赢,我惹不了祸,大长公主一向聪明,你能想到的,她必然想到了。” “我怕她以身做饵!淅川王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那我找到大长公主便将三弟的意思告诉她,我再吓唬她,说你眼看就不行了,要见她最后一面,实在不行,我便直接将她打晕带回来!别的不说,这种事除了我谁敢这么做?” 秦无病想了想,轻轻点点头,还没张口说话,林淮转身便要走,秦无病看了一眼小摩,小摩即刻上前拦住了林淮。 “你着什么急?”秦无病想吼,可出来的声音却不大:“肖千户,能否再派出五千骑兵相助?” 肖青马上道:“兵士够,马不够,现在还剩一千多匹马……” “一骑双骑,到了叛军军营,一千匹马肯定是现成的。” 秦无病话音刚落,林淮便拉着肖青冲下城楼。 秦无病心里突突了一下,还没等他仔细想想为何会不安,便听到楼梯处传来林淮的叫骂声:“我咋没撞死你呢!” 秦无病示意小尔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没等小尔跑到楼梯处,赵光一瘸一拐的上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 “我是来守城的!”赵光扶着城墙,说的颇有几分壮烈。 秦无病刚有一份惊喜,随即才想到缘由,不由的连声叹气,道:“你的随从都还关着,你从哪知道大长公主来了?” “这你别管,我要守城!” “对了,你还有暗卫,定国公府在西宁城或许还有别的安排,诶,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小摩,咱们秦家在西宁城必定有商铺,你去看看可有存粮,能捐的全捐给宋大人。” 宋富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秦家在西宁都有什么铺子,可秦无病一直没有开口提,他便一直以为秦无病不想动自家的铺子,今日才知原来是驸马忘了。 而秦家铺子的人怎敢想人人口中的驸马是自家的七少爷?战事一起,很多消息送不出,也收不到,他们若是知道自家的七少爷在西宁府,早便来拜见了。 秦家在西宁大大小小有十几家铺子,卖绸缎布匹,卖胭脂水粉,卖金银首饰,还有酒楼,酒肆却不卖粮,但不代表不存粮。 若是秦家带头捐粮,别的商家自然响应,这几日宋富没少上门劝说,可谁也不知战事何时结束,谁敢将余粮交出? “驸马深明大义!”宋富深深一揖。 秦无病此刻没心情跟宋富客套,只摆了摆手便又转身看向城外。 赵光觉得自己又被忽视了,他想走近一些,跟秦无病好好理论一番,被小摩拦住。 赵光急了:“你是不是怕大长公主见到我一身戎装变了心意?” 秦无病头都没回,说:“快带他去戎装!但,只此一身戎装,他要不穿,便把他扔回客栈。” …… 赵光欢天喜地的跟着小摩下去了。 过了稍长一段时间,肖青和小摩才先后回来。 赵光不肯穿别人穿过的铠甲在秦无病意料之中,所以小摩只得准备强行将赵光送回客栈,强行扭送的时候,赵光的暗卫出来了,小摩又与人打了一架,因本就在军营中,认识小摩的兵士也不少,自然有不少人出手相帮,暗卫又不敢真的伤人,或许也觉得自家世子有些太过挑剔,总之,最后赵光答应穿那身铠甲,至于能不能在兵营里待着,小摩就不管了。 肖青安排好两千人给林淮,又命人将最后那一千匹马牵出,说了些鼓舞士气的吉祥话,这才打开城门。 林淮冲在最前面,带着两千人奔向敌营。 …… 第259章 想通了 秦无病眼看着一队人马慢慢变小,他瞪着眼睛想要看到林淮将大长公主带回的画面,可惜,过了良久,这幅画面都没有呈现出来。 秦无病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让林淮去犹如放虎归山,秦无病甚至能想到此刻的林淮正张牙舞爪的骑在马上,四处砍杀逃出来又不肯投降的叛军。 秦无病心中是又气又急,之前稍微有的那点力气也被他消磨没了,只好重新躺到躺椅上,闭目想着大长公主有可能会用什么办法将淅川王生擒。 武大夫走到躺椅旁劝道:“关心则乱!驸马眼下的身体可经不起气恼和心焦!” 肖青也劝道: “大长公主身边护卫之人必定不少,淅川王再厉害,再奸诈,咱们是突袭,他们事前没准备,军营此时已混乱无比,刚才我想了想,若是换做我领军,遇到这种情况,我当如何应对?” 秦无病坐起身,认真等着肖青的下文。 “若是我自己带的兵,平日里训练刻苦,遵守军纪,只要我不乱,他们必然不乱,我会带着他们找好一个方向突围出去!但,”肖青抿了抿嘴:“我不过是个千户,手下的兵也不过千人,比起万人的大军确实容易的多。” “也就是说,若叛军像咱们那日西宁城外一战时遇到的叛军,这次突袭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肖青点头说: “领军最怕的便是兵士不听军令!咱们是大白天的突袭,又不是晚上,他们的岗哨理应早就发现,驸马想的是大军都在歇息,淅川王和叛军将领在揣摩咱们此时放人的目的,即便收到禀报,一时间也难做出应敌的反应,可,在我看来,只要军纪严明,岗哨发现及时,咱们的六千骑兵难有作为,或许就是过去晃一圈便回来了。” 秦无病示意小摩和小尔将他搀扶起来,他又走到城墙边上看着浓烟处,像是自言自语道:“多了两万兵士,哪来的?灾民!我把这个可能忘了,王爷早便说过,淅川兵力不够,他们想趁着天灾,收服灾民充当兵士,看样子水灾不小啊!” “驸马的意思是除了西河城内的三万叛军,多出来的两万叛军是江南那边受灾的灾民?”肖青追问。 秦无病笑了,说:“难怪她敢出手!这种时候不怕对手如何强悍,就怕有猪队友,还是那么多头猪,真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令!” 肖青听懂了,他忙说:“即便他们想杀鸡儆猴,在营地中斩杀一些惊慌失措的灾民,怕是也无用,反倒引起更大的恐慌。” “她会用什么办法生擒淅川王?她无法算定淅川王会从哪一处突围,只会以身做饵,让淅川王来找她!她想生擒淅川王,淅川王何尝不想生擒她!” 秦无病嘟囔到这里,长长舒出一口气,只要淅川王想要活着的大长公主,那便只有被抓这一条路了。 至于战场上的流矢暗箭,有凤鸣他们在,不足为惧! 秦无病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林淮说的对,他应该相信大长公主,也应该相信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秦无病刚刚想通,想要回到躺椅上休息,赵光一身铠甲,笨拙的又上来了。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很认真的问赵光:“你是淅川王派来的?” 赵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道:“你休想诬陷我!” “如今我见你便想把你剁成肉馅,你仍旧坚持一次次的出现在我面前,你这般激怒我,不是想为叛军找条活路是什么?” “你!好,我现在就站在城墙上守城门,哪也不去,你要不愿见我,自可回避!” “谁让你上来的?定国公亲自教你,当兵这么个当法?我还真不信!若是有机会我要当面问问定国公,兵士都如你这般不听军令,目无军纪,全凭自己喜好,该如何处置?” 赵光愣住了。 “听好了,这身铠甲是穿给真正的军人的,你若连最起码的军令和军纪都不想遵守,来人啊,将他拖下去,扒下他这身铠甲,将他扔回客栈!” 小尔和小摩即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赵光便走。 赵光情绪激动,高喊着:“你们别碰我!”却又毫无反抗的力气,只得被动的跟着下了城楼。 肖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世子真说放他手里,他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无病说了那么多话,一下子没了气力,身子晃了晃,宋富和武大夫即刻上前左右架住他,将他搀扶着躺到躺椅上。 武大夫劝道:“你如今最怕急火攻心,那点毒若是让你带去心脉,你倒是无需再操心任何事了!” 宋富忙问:“可是有性命危险?” “这便要看驸马自己了,他想活便能活!他什么都明白,这才是最气人的!” “你这老头,我不信你就没有多思多虑的时候。”秦无病闭着眼笑骂道。 “有,那也是没事干闲的,我这一辈子没出过这片大山,总想着去江南看看,若是还能去京城看看便更好了,我这不叫多思多虑,我这叫做梦,美梦!对身体有宜。” 秦无病笑了笑,刚要反驳,便听到肖青激动的大喊:“他们在往回撤了!” 秦无病一下蹿起来,紧跟着眼前一黑…… …… 第260章 谈一谈 等秦无病再睁开眼,发现已经回到驿馆,面前是林淮焦急的脸。 林淮一见秦无病睁眼,吓得连连后退,竟是退到大长公主的身后,秦无病第二眼便看到了笑得露出两个梨涡的大长公主。 “你醒啦,我问过武大夫了,他说你已无性命之忧。”大长公主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但笑得十分明艳。 “所以,你们便可以,往死里气我?” “内啥,两天一夜没睡了,我先回去睡觉,你俩聊!”林淮转身冲出房门。 凤鸣和瑛姑也知趣的退了出去。 小尔和小摩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小摩鼓足了勇气对大长公主道:“辛苦七少奶奶照顾一下七少爷,我俩也是很久没合眼了。” 小尔补充道:“身上伤还没好利索,辛苦七少奶奶,我俩就去眯一小会儿。” 小尔和小摩贱兮兮的朝大长公主作揖,大长公主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俩人快速离开了房间。 秦无病哎呀一声,闭上了眼,他是真的没眼看,也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与大长公主独处,更是真的不知道武大夫的药中是否还有一些……的药。 “我抓到李世昌了!”大长公主坐到离床最近的一个绣墩上,激动的说了一句后,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秦无病长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房梁,悠悠的道:“这趟差事,可说惊心动魄,每次危急关头我都会想,你要是知道我这般不顾性命,可会气恼?” “会!”大长公主认真的点点头。 秦无病感觉自己浑身犹如触电了一般,说不出的酥麻,但他不敢看向大长公主,仍旧盯着房梁,找了一下之前的思路,这才继续又说道: “你说,如果西宁失守,你必定会亲上战场,我进了平卢城,便推断出西宁之危,那时,我没有时间仔细去想,你若知道我以身犯险,会是何等心情。” 大长公主垂下头,轻声说:“我收到消息时,你已领军将叛军尽数消灭,那可是李世昌八万精兵!” “有没有点小骄傲?”秦无病扭头看向大长公主,得意的问。 “有!不小,很大的骄傲!”大长公主抿着嘴笑。 秦无病觉得心都化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房梁,又道:“那一战我受了一些伤,西宁守军迟迟不肯出城来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带来的将士一个个倒下!” “换做是我,我也不能!” “进城后,我伤重,那时躺在床上才知道怕,我对大哥说,万一我有个万一,一定要告诉你,擦亮眼睛找夫君!切莫拿我作比较,我希望你能有人照顾,爱护……” “可我接到的消息你那时伤不重啊?”大长公主焦急的问。 秦无病微微挪动了下身子,轻咳一声道:“有些善意的谎言是可以接受的,我想说的意思是,在某些不得不的情况下,尽管跟着自己的心走,但,今日,不是不得不的情况,你为何还要去冒险?”秦无病说完看向大长公主。 “对我来说,今日便是!” “想抓住他,方法很多……” “李世昌身边的护卫不比我的凤队,花队差,西南省的大山中,遍地是毒,他身边的人最善用毒,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不知道要送上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得手!是我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去,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连错了都不知道!既然是我要生擒他,那自然要我出手……” “你出手便容易了?”秦无病撑起上半身。 “我曾命人采摘西南的各种有毒花草,查了古书,询问过不知多少大夫,才制出一些可解毒的药丸,他的毒对我无用,他也不敢毒死我,且只有我才能将他诱骗出来,因他同样想生擒我!拿我做要挟,胜过千军万马!” “你这不是都明白嘛!你就没想过,万一有个闪失,我该如何是好?” “真说我被抓了,李世昌拿我做要挟,要西宁城,你会如何做?”大长公主歪着头,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认真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挣扎着坐起身,先是垂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扭脸严肃的看向大长公主说: “我会命令肖青死守西宁城,会将福尔摩斯和大哥打晕,然后带着利刃走出城,到你面前,告诉你,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你带着利刃,就不试一下杀了李世昌?”大长公主声音有些哽咽。 “我打不过,还是死在自己手里。”秦无病垂下头:“西宁一地牵扯太多,若是西宁失守,叛军便会势如破竹,直奔江南!朝廷要如何应对?九哥若是调用河道上的官兵,因水灾而亡的人……不知会有多少!灾民揭竿而起,正是叛军最想看到的!从边关调兵?不说是否赶得及,边关战事或许即刻会有变……西宁一地,可乱天下!”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的说:“你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放心去诱敌!” “咱能不能讲点道理?你是放心了,我呢?九哥呢?皇上呢?” “可是,我不觉得有危险啊,他们当时惊慌失措的,突然听到兵士们喊‘大长公主与我们同战!’李世昌的脑子里必定只剩抓住我这一条,连跑都忘了,可他身边的人想的可是逃命,我命兵士四处喊‘烟是毒烟,吸入后几息便会致命!’不管他们信不信,他们都会尽量屏住呼吸,你说,李世昌满脑子想着抓我,其他人都想着先逃出去再说,他们又怎能想出好办法对付我?”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一身白衣,叹了口气道:“他们但凡清醒一点也应想明白,你若真的是上战场,怎会这身打扮。” “我就是上战场呀!只不过目的是将李世昌引出来。”大长公主笑出了月牙眼。 “只有他见过你?” “你真聪明!”大长公主眨了眨眼。 “你也认识他!” “他们当初因为皇位传给我父皇闹过,因为没有波及太多人,我父皇只是将三叔一家送去了淅川,等我皇兄继位,几次将李世昌召进京,也是想消除隔阂……” “所以只有他能确定是不是你。” 第261章 七叔也来了 大长公主笑得很欢快,很得意,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看得秦无病直摇头,他想找回之前那点怒火,却怎么也找不回来。 “他看见了你,你便也能看见他。”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道。 大长公主一边嗯一边点头: “军营那么大,我上哪找他?即便知道他的大帐在哪,那种时候,他又不会老实的待在大帐中,其实这点浓烟对李世昌来说不是问题,但他知道我来了,脑子里的想法肯定变了,他定是一面让军中将领指挥大军突围,一面设法将我生擒。” 大长公主顿了一下,得意的看了秦无病一眼,又道: “他想要看清是不是我,就必须要探出头来,我带了一层面纱,他着急看清,便会再向我走近一些,他身边自然有护卫之人,他们的举动必然与其他将士不同,很容易分辨,我身边的人发现了他们,我便也靠近一些,先将他看清,摘下面纱是我的指令,等他看清我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出手了。” 秦无病躺回到床上,盯着房梁长叹一口气说:“说不过你,这世上怕是没人能管得了你,只是,你做事之前多想想身边的人。” 大长公主撅起嘴,赌气的看向一旁,生气的道: “要是有别的方法,我自然乐得清闲,可这么浪费兵力跟他周旋何时是头?今年涨水期雨势强劲,河道上处处有险情,九哥已经累病了,皇上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秦无病听到这里挣扎着又坐起身,他实没想到襄王爷会病倒。 大长公主仍在气恼中,她接着说道: “皇兄在世时曾与我说过,淅川之危若能兵不血刃是李家之福,天下之福,若不能,也要尽量手下留情,皇兄想不到他们会引外敌入侵,觉得收拾他们容易的很,只想着莫在史书上留下骂名!皇兄还说,父皇临终之际曾对皇兄说过,要善待李家子孙!只善待二字,便束缚了皇兄的手脚,也给了淅川时间,若是,诶……你可知我母妃是何人?” 这时,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老和尚如同从天而降,大手一挥嚷嚷道:“孤男寡女的,好意思待这么长时间!” 秦无病下巴都快掉了,指着老和尚问大长公主:“你敢带着他来?” “他是谁?喊七叔!”老和尚不乐意的走到床前,突然坏笑着问:“听说你前两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秦无病面色顿时青红交错,他狠狠的看向站在门口的林淮。 林淮赶紧解释道:“这事整个驿馆都知道,你可不能算我头上!” “整个驿馆只有你敢跟老和尚说这些!”秦无病咬牙切齿。 “喊七叔!”老和尚瞪眼嚷嚷。 “你可不能武断!”林淮继续解释:“为何你刚才醒来他不在屋内?” “我去看赵光了!”老和尚笑得很是得意:“我让他面壁思过呢!”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搓了搓脸道:“你能不能离他远点,我如今只盼着粤地尽快来人将他接走,你不要再去招惹他,他愿意干什么便干什么……” “他拦住我们进城,非要让玉儿看看他身穿铠甲的样子,还嚷嚷说,你为了一己私利,将他守城之功抢走了,如今装死也是为了博得玉儿的同情……” “你就只让他面壁思过?”秦无病脸变得很快。 “哪能呢!”老和尚得意的道: “我先问问他是如何守城的,他说他守的是平卢城,因他是定国公世子,待在城里便将叛军震慑住了,无叛军敢来攻城,我说这话我一定一字不差的说给定国公听听,也好叫定国公知道,定国公的名号不仅在南诏好使,在西南更好使,只世子的名号便已够用!你没看见当时那小子的脸色……” 老和尚哈哈笑了两声问秦无病:“我如今这嘴皮子是不是也很厉害?” “那小子要是说两句便能管用,我还愁什么?” “你接着听啊,我问他‘你说无病是装死,你可知他装死的理由是啥?’那小子摇头,我说‘我带你去看看,兵营里有跟他同一种病症的’,那小子死活不去,我便命人强行带去了,他身边的暗卫还出来想救他,几下就打跑了。” 秦无病听到这里,赶紧转移话题:“内个,淅川还有两万叛军,我推断会有五千人负责运粮,剩下的一万五千人这一两日便会到西宁城。” “这事儿不急,已经群龙无首了,他们蹦跶不出水花,我带赵光直接去看了跟你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淅川除了兵还有粮!” 听到有粮,大长公主忙问:“你是说,除了运送途中的粮食,淅川还有粮食?” 秦无病赶忙点头道: “李世昌在深山老林中练了十万精兵,这些年如何养活这些兵?自然是开荒种田,学着卫所的样子,自给自足!他们这次出兵,之所以非要拿下西宁,也是为了后方粮草供给能跟上,他知道江南水灾,粮食不够,可他有啊,只凭这一点,一旦让他拿下西宁,将粮草供给线建成,攻打江南时,或许真可势如破竹。” 大长公主激动的站起身道: “眼下朝廷最缺的便是粮食!你父兄还有叔叔们,头发都快愁白了,也仅仅是解决了江南数县灾民的安置,可边关也缺粮食啊!” “所以,眼下之急是将淅川剩余叛军劝降!他们不仅知道李世昌将粮食藏在哪,且九哥那里可不止缺粮,兵力他也缺,这些人中若是有真心悔改或者之前是迫不得已的,大可到河道上尽尽心,也算是将功赎罪!” 大长公主原地蹦了两下,激动的连连拍手道: “我收到有灾民被李世昌收买,集结奔西宁城而去的消息时,想的只是能将西宁城守住,若是知道此行还能弄到粮食和兵力,或许九哥病一下子就好了!江南稳住了,全力以赴对付三处外患,必能将他们尽快赶回去!” 大长公主说完,又挥了挥小拳头,笑成月牙的眼睛放出灼目的光! …… 第262章 粮食也到了 秦无病命人将肖青和宋富找来,在病榻上开了一个西宁领导班子关于落实粮草和兵力具体实施办法的会议。 会议在激动热烈的情绪中开始,在秦无病内急的尴尬中匆匆结束。 武大夫的药依旧给力! 老和尚和林淮跑到驿馆外,找了家酒肆,俩人小酌了几杯,林淮突然低声问道:“你为啥不让三弟知道大长公主的娘是谁?” “我是不让他知道吗?”老和尚眼一瞪:“按说你跟着无病也有些日子了,咋这脑子就是长不出来?我那是不想让你知道!” 林淮急了:“防我是为哪般?!” 老和尚挥了挥手说:“哎呀,为你好!知道那么多干啥?” 林淮想了想,闷头喝了一口酒,想的是等将来偷偷去问秦无病。 此时的秦无病想死的心都有,但他想拉着武大夫一起。 就在秦无病琢磨着如何能散一散屋里的味儿,肖青的亲兵来报,去劫粮的五千人回来了,带着粮食回来了! 秦无病激动的想下床,但他此时浑身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无力的抬了抬手说:“快去请如来佛祖,不是,去请府尹胖大人,不对,宋府……” 小尔已经冲出房门了。 这五千骑兵着实立了大功,他们出了城门后,分成两队,一队四千人直奔商议出来的路线劫叛军的粮草,一队一千人去卫所‘借粮’。 两组队伍都很成功,只是一千人的队伍从白启亮的卫所借完粮后,没有时间再去薛守成的卫所,只得先行将已取到的粮食送回来。 五千骑兵去的时候都快,慢在回城的时候,多了运送粮草的马车,想快也快不起来。 秦无病需要跟宋富商量这些劫来的粮食留多少,有多少可以先送去江南解一解襄王爷的燃眉之急。 宋富笑得浑身的肉都在颤,只卫所的粮食便够西宁城守军撑到粮食收成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卫所没有‘借’,真说撑不住了,大可再去借。 秦无病知道,眼下也就西南省的卫所能找出粮来,天下之乱因西南起,或许也因西南终! 宋富美滋滋的说: “西宁城虽说一直险情不断,但未伤到百姓,未有灾民,流民,这样一来,只要不再封城,很快,一切便可回到原来的模样!城中有些穷困人家,因这段时间的战事,确实揭不开锅,如今有了粮食,我也无需再去看别人脸色,救济他们,帮他们度过这个难关,还是能做到的。” “秦家的那些铺子,宋大人有需要,尽管去找他们!” “原本是要的,眼下不用麻烦驸马家的铺子了,够了,够了,哈哈哈……” “就是说叛军的粮草我都可运去江南?” “尽可,尽可!” 秦无病正与宋富商量着,暗卫又来报,淅川方向来的叛军已到西宁城外十里。 秦无病愣了一下,嘟囔道:“这是趁我病,都来送礼啊!” 肖青自然也收到消息,没用秦无病去请,肖青急匆匆的也来了。 此时天色已黑透,淅川叛军到了的第一步必是先与李世昌联系,联系不上呢?至少他们不敢动! 秦无病与肖青说着说着便转到派多少兵士给江南运粮上了。 老和尚和林淮回到驿馆便听到了消息,兴奋的冲进秦无病的房间,老和尚问:“玉儿怎么没在?” 秦无病面无表情的道:“我刚刚又喝了药!” 林淮点头表示理解,老和尚却说:“这事又盖不住,遮掩无用,有鼻子的都能知道。” 秦无病却一脸严肃的问:“淅川八兄弟应该喊你七叔?” “废话,不然呢?” “他们八兄弟现在有六个在咱们手中,只余老大和老七,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不会跟着大军过来,更不会留在淅川城内,而是会守在那些粮食旁,做供给调度之用。” 宋富和肖青都点头,这二人如今觉得秦无病说什么都是对的。 林淮却说:“手里没兵,守在那里有何用?” 老和尚说: “老大比我岁数还大,倒是个沉稳的性子,本来嘛,他是老大,可惜是庶出,虽人人都喊他兄长,却事事都要听老三的,有些城府是必然的,是不是跟老三一条心,那可说不准。” 秦无病听完眼眉一挑道:“若是将淅川王的头衔给他……” “他这把岁数了,又有一大家子人,别说给他个做梦都不敢想的王,便是只给他一条生路,他怕是也会降了。”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期许。 秦无病只做未见,点点头说:“他周围眼下也就能有一两千兵士,这一次李世昌定是最后一搏,亮出了所有家底,肖千户!先派人出城劝降……” “我去!”老和尚喊道。 “不行!黑灯瞎火的,万一……” “哪来的万一!李世昌都被抓了,他们为谁而战?几句话的事,放心!” 老和尚说着拉起肖青便出了门,秦无病想喊却又没有力气,只能对小尔急道:“快去找大长公主!” 林淮竟是跃跃欲试准备破门而出。 秦无病虚弱的道:“我管不了他还关不了你!” 林淮这才将屁股坐稳。 …… 第263章 老和尚的心思 大长公主没拦着老和尚,在她看来这一趟确实没有任何风险。 老和尚也不负众望,竟是堂而皇之的进了叛军刚刚扎好的中军大帐,劝降的过程很短暂,因外面还有肖青派来的五百兵士学着秦无病朗诵团的样子,齐声高呼‘淅川王李世昌已被生擒,投降不杀!’ 帐内,老和尚滔滔不绝。 帐外,众将士喊声震天。 谁敢不降?可领军的将领一再表示之前的迫不得已,以及愿意戴罪立功的诚意,但老和尚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依旧在古往今来的大谈谋反的害处,以及百姓所受之苦,这一谈便谈到林淮过来找。 “差不多行了,外面的兵士都被打散分别安置了,你守着他干啥?三弟让我来叫你回去睡觉。”林淮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没大没小的跟老和尚说。 “一边待着去!像他们这种人,嘴里说着降了,心里还在想着如何翻盘!”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名将领脸色极是惨白:“下官,下官之前也是被逼无奈啊!” “少来!你这套说辞骗骗别人或许还行,想骗过我……” 林淮轻轻拍了一下老和尚,示意老和尚跟他出去,老和尚很不爽:“有事在这说,定是那小子想出什么鬼主意想骗我回去,我还没谈完,我得让他从心底悔过……” “三弟说这人能领这最后这一万多人来攻城,可见是李世昌留在淅川的自己人,不直接杀了等什么?你跟他谈啥?” 老和尚拉起林淮迅速走出大帐,即刻有兵士冲进大帐,二人身后传来那名将领的哀嚎声:“我是真心悔过了呀……” 老和尚走的很急,林淮快步跟在身侧,口不停歇的说: “三弟也是被吓着了,之前平卢城有个叛军首领降了,可等到了西宁城外,他便又犹豫了,恰巧小福和小斯在他手里,我们若是慢一步赶到,你这次怕是见不到他们俩!如今他俩也是刚刚能下地,昨夜还上了城楼参与守城……” 老和尚听到这里突然站住了,他扭脸问:“那小子为了俩随从便杀进敌营了?” “你这话我不爱听,随从咋了?动不动便主子随从,嫡子庶子,差哪了?都是人!” “我又没说不该去,我是觉得这事可以告诉玉儿。”老和尚奸笑着。 林淮恼怒的指着老和尚道: “你敢跟大长公主说,我便跟你断交!” “爱断不断,谁稀罕!”老和尚背着手往前走去,忽又问:“真把那人杀了?” 林淮正担心秦无病找他算账,便没好气的答道: “不然呢?这一万多人都要去河道上,那叫啥来着,哦对,防洪抗灾!这位将领要是跟之前那个一样,听到点风声便摇摆,真弄出个死灰复燃,你担着?三弟说了,他们哥几个也算是子孙满堂,等将他们的家人都抓了,万一漏掉一两个流落到民间,是,等这位将领在河道上卖力的时候,他周围可是随处可见灾民!” 老和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杀个人找这么多理由!你为何不早些来叫我?非要我跟他谈了这么久……” “三弟说,这事是个人就能想明白,你没想明白,怨得了谁?” “好小子!我回去便去找玉儿!” …… 老和尚回到驿馆没能马上去找大长公主,因为已是子时! 转日老和尚也没机会跟大长公主告状,因为肖青领一万骑兵在东方刚刚显白的时候,由几名真心投诚的百户领着出了西宁城的西门,直奔淅川,里面便有老和尚。 肖青如今可不会再为马匹发愁,架不住人家来给送。 秦无病本想用淅川王诱降老大,大长公主坚决不同意。 其实秦无病也不过是想随口骗一骗老大,痛快的将粮食弄到手,这种事儿哪是他能决定的,但大长公主就是不允! 大长公主说能给他留条活路已是不得已,秦无病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知道何为不得已! 因这八兄弟的一己私利,不知道害得多少人丢了性命,害得天下差点大乱,让这八个人死几个来回都不为过!只是,史书上如何记载?后世子孙如何评论? 留一个活着,才能彰显皇家的大度,才能告诉世人皇家也有亲情! 可皇家这些人谁想让他们活着?哦,有一个人,老和尚! 所以老和尚坚决要求同行,他心中的三哥永远以某种姿态活在他的心中,哪怕无数事实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仍旧对三哥留有与旁人不同的感情,所以,他想为三哥留下一支血脉! 秦无病没有阻拦,这次淅川之行的主要目的是粮食,应无多少风险,却还有一件任务,哥几个的家人都要被‘请’到西宁来! 老和尚去确实可以比别人更容易,更快速的将粮食的事解决,同时将那些沾亲带故的人带回来。 秦无病如今也知道,之前西宁城外一战后,朝廷之所以没有即刻调兵去淅川,应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分出高下,等反应过来,也是将剩余兵力调去了边关,可见边关战事之胶着,朝廷的兵力是何等的捉襟见肘! 这或许是叛军想看到的局面,所以,哥几个的家人极有可能没有来得及转移,可老和尚会不会心软?他毕竟是对三哥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秦无病在送别时对老和尚说:“自作孽,不是你我能救的!也不该救,原本按罪行轻重,或许可活一支,救了,便都活不了了。” 老和尚没好气的回道:“我们家这点事,我比你明白!” …… 等天色大亮之后,城门再次打开,五千步兵运送着一部分粮草整齐的出了城门,一个时辰后,城门又开,又是五千步兵运送粮草出城…… 这是肖青与秦无病商议之后的决定,将昨晚收服的叛军一万多兵士打散成四支队伍,每支队伍中再加入一部分肖青手下的兵,由肖青指定领兵之人,每只队伍相隔一段时间出城,不为了防别人,只是防自己。 四支队伍先后离开西宁城,大长公主昨日已传信给襄王爷,襄王爷会派人半路来迎,这两万人也会被带上河道,参与抗洪抢险。 第264章 雪狐军 如此一来,西宁城中只剩下一万将士了,宋富倒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林淮一开始还有点闹情绪,他也想跟着老和尚去淅川,但是被秦无病一口回绝,可随后,秦无病就说让他带一万将士守城,林淮便心花怒放了。 但秦无病心里明白,此时的西宁城已无忧患! 大长公主却很矛盾,她本想跟着粮草一起回江南,可她又不太放心秦无病,武大夫说想清楚体内余毒还需要二十天左右,这还是说有凤鸣的黑色凤丸,大长公主的解毒丸,再配上武大夫的调理,才能做到。 秦无病很想知道自己这么做小白鼠,这么多药吃下去,原来的毒是解了,会不会新增别的毒? 可秦无病不敢问,他能感觉到大长公主的焦急,他虽说还不能下地自由活动,但已无琐事缠身,襄王爷可不同,之前病倒,是否痊愈还不知,但平日里有多少事需要襄王爷操心却是可预知的,他能理解大长公主的焦急。 肖青和老和尚这一趟淅川之行,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到那时再动身回金陵,等到了金陵怕是只剩水灾的收尾工作。 而到那时,最需要的便是粮食! 一切好像都是天意。 …… 秦无病又躺了两天,终于是能下地正常溜达了。 小福和小斯也回到了驿馆,跟秦无病一起接受武大夫的调理,每日滋补之下,小福和小斯已是胖了一圈。 福尔摩斯四人跟着秦无病这几年,除了没大没小之外,没见有别的特长,可这四人见了大长公主却都如嘴里抹了蜜,说得大长公主咯咯直笑,看得秦无病直纳闷,看得凤鸣直撇嘴。 几个人没事便坐在一起胡说八道,时间过得倒是快,只是大长公主笑过之后,眉目间的忧虑仍在,秦无病暗暗叹气。 这一日傍晚,秦无病想出去走一走,大长公主陪着,福尔摩斯四人和凤鸣,瑛姑走在后面跟着。 “我知你心中放不下九哥,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明日我让大哥安排两千人,送你回金陵。” “嗯!”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秦无病像是被噎着了,他以为大长公主会先说出自己为何担心金陵,再做出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他再劝一劝,说一些千里共婵娟的情话,也算配得上这落日美景。 “凤队还是留给你。”大长公主补充了一句。 秦无病想说不要,又觉得有耍脾气的嫌疑,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没想好如何婉转的表达一下,大长公主又开口了: “三十年前,北元有过一次很成功的突袭,三日时间不仅冲过边关,且连取两城,朝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我母妃带着一千村民组成的骑兵队伍,拖住了北元大军的脚步。” 秦无病毫不犹豫的左脚拌了右脚,踉跄了一下:“一千人?” “是!我母妃生长在呼城县,离边境不远,那里的人也是以放牧为生,经常会遇到北元小股队伍过来打草谷,我母妃从小善骑射,带着周围村子的人没少将北元的那些人打回去,但那一次突袭,敌军路线走的不是呼城县。” “你母妃原本可以不用追过去打。” “是,但是她去了,还说动了一千人跟着她。”大长公主说到这里,骄傲的笑了笑,又说:“他们夜袭军营,打完就跑,白天突然出现在大军后端,也是打完就跑,北元大军奈何不了他们,屡屡让他们得手。” 大长公主看向秦无病,眼睛笑成月牙问:“我母妃是不是很厉害?” 秦无病重重点头。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她领军将丢失的两城一处处打了回来!最终将敌军打回关外!” 秦无病干脆站住了,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健,这般一惊一乍的,万一扑街了,怕是对身体恢复不利。 “正好有座茶楼,咱们进去坐着说。”秦无病建议道。 大长公主点头,小福赶紧先跑进去要了一个可见街景的包间。 等茶水点心都上齐了,秦无病才追问:“你说你母妃领军,意思是,当时城池守军甘愿听从你母妃的号令?” 大长公主重重点头道: “母妃带领一千人每日偷袭北元大军,北元将领用了很多办法想擒住我母妃,可他们永远算不出我母妃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一开始甚至不知道我母妃他们有多少人!当时北元大军在攻打德宝城,因我母妃的原因,北元大军攻城慢了下来,让城里的守军有了喘息的机会,而守城将领自然知道我母妃都做了什么,所以,等我母妃找到机会进了城,守城将领便对我母妃言听计从。” 大长公主抿着嘴,得意的歪着脑袋,两个梨涡甜甜的挂在嘴边。 “后来,朝廷派的兵到了,那时我母妃带兵几次出城与敌军交战,以少战多,却是将德宝城前的北元大军击退三十里。”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不笑了,她垂下头。 “朝廷派去的将领不肯听从你母妃的号令?”秦无病轻声问。 大长公主摇摇头,说: “一开始不听是肯定的,谁愿相信一名女子能领兵作战?但他们打了几次,敌军未退反进,我母妃便有了领军的机会,从那之后,一直到将北元大军赶回北元境内,便都是我母妃领军,几次胜仗后,父皇那时候下令边关全军听从我母妃的号令,母妃还为这支军队起了一个名字叫‘雪狐’,他们就是雪狐军!” “这一战耗时一年多,母妃奖罚分明,从未让将士们饿过肚子,冬天的时候也未曾让将士们冻着过,她会跟朝廷提出要求,也会跟朝廷说如何能做到,因她能够预判到战事会到何时,才会在夏日的时候,跟朝廷要冬日的棉服,她知道若都用棉花做,朝廷做不出来那么多,母妃便提出兽皮也可御寒……”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问:“雪狐军定是对你母妃敬重有加!” 第265章 雪狐军 大长公主的表情开始落寞了,她喝了一口茶说: “母妃那时才二十岁,她的爹娘兄长都被北元人过境打草谷的时候……打死了,母妃一个人过了好几年……母妃立了大功,却不肯要任何封赏,只提出将赏给她的那些金银布匹分散发给战亡的将士和受伤的将士,她后来说过,战场上,她从未丢下一名兵士,那些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她全部找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长公主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父皇知道母妃的所作所为,很是欣赏,便命母妃进京,父皇本想封母妃本朝第一位女将军,可见过面之后……却将母妃招进了后宫,两年后,我出生了,可母妃没过多久却病亡了。” 包间里安静了片刻。 “父皇觉得对不起母妃,她本是属于山林中的飞鸟,父皇却将她囚进深宅,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父皇对我极是宠爱,虽然我不记得什么,但皇兄说,不论他何时面见父皇,我都在父皇怀中。” 秦无病看到大长公主脸上的哀伤,不由得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你皇兄也很宠你!”他本来还想说‘我也会很宠你。’终是觉得肉麻了些,没有说出口。 “是!皇兄说他十分敬佩我母妃,九哥也是,他们觉得母妃是百年不遇的女英雄!只是,世人只知呼城县有位女将军,却无人知后宫中的静妃……” “你是说没人知道你母妃入宫了?”秦无病惊诧不已。 “一开始只有父皇身边的人知道,后来也仅是皇家的人知晓,所以,北元因为母妃的缘故,十年未曾再敢来犯,也让百姓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可十年后,他们像是忘了疼,又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又一次突袭!皇兄御驾亲征,差点没能回来,而救了皇兄的,恰巧就是雪狐军,这也是因为九哥敢用!” “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会想不到?”大长公主歪着头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想了想,这才道: “你母妃进宫之后,怀了身孕,你父皇年纪可不轻了,担心生下皇子后,这支雪狐军变成了这位皇子的依仗,引发萧墙之乱,你父皇便将雪狐军打散,调去各个卫所,你九哥监国的时候,重组了雪狐军,当年的老兵虽说不多了,可放在一起,仍旧是令北元大军闻风丧胆的军队!” 大长公主重新露出了笑颜,夸赞道:“不错!八九不离十!那你能想到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 秦无病诚实的摇了摇头。 “从那以后,雪狐军重新组建,总共一万人镇守边关的第二道关口,皇兄将这支雪狐军留给了我!” 秦无病使劲搓了搓脸,他很想问‘你们李家怎么都这么喜欢送军队?’ 老和尚会有军队是老皇上想要保他的命,不过方法独特了些,大长公主会有军队难道也是为了保命? “母妃曾经做过的事,父皇不希望百姓过多议论,所以百姓知道的并不多,尤其是南方的百姓,但在北方,在军营中,皇兄说我母妃是那些兵士心中的神,她料事如神,她果断勇猛,她战无不胜!尤其是在雪狐军中,无人可代替母妃的位置!皇兄亲眼见过那些老兵说起母妃时眼中的敬重,他们将母妃说的神乎其神……”大长公主笑了笑,眼中却闪着晶莹。 “皇兄说母妃像是一根绳,将雪狐军紧紧拴在一起,他们只要想到母妃曾带他们这只军队打过仗,便有使不完的劲儿!” “所以,你皇兄将这只军队交到你手里,只有你能代替你母妃……” “我代替不了!可也没人比我更合适,皇兄想要一支勇猛无敌的军队,而我,想看到母妃的影子。” “你去过边关?” “十五岁那年,我去了!带着你见过的那种马鞍,雪狐军只有一万人,我用我那些年攒下的银子,外加一些皇兄的赏赐,每人做了一个,他们很喜欢!我跟他们比骑马,比射箭,我的箭比他们射的远,他们很惊讶,我说,将来把他们的弓都换做我这种,他们能射的更远!” “我还去看了当年跟母妃一起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大部分身上有伤,我留了些银子,不多,但我应承他们每年都会送!我还去了好几片山林,那里埋葬着当年的勇士!我命人将这些勇士的名姓,家住哪里找出来,他们的家人理应得到照顾,他们跟我说,母妃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且一直这么做,只是,母妃去的太早了!” 秦无病心疼的看着大长公主,他想伸手抹去大长公主脸上的泪痕,却又想让它尽情的流淌,他陪着便好! “后来,我央求皇兄打造了跟我一样的弓箭送到边关的雪狐军中,随后我又想,近距离作战刀剑的锋利自然无比重要,北元军队冲锋的兵士,外有铠甲,内有兽皮,砍杀起来必定十分费力,我翻阅古书,试了无数回,骑兵用手刀方便还是长柄笔刀利落?我们的铠甲如何做才能更有保护且不沉重?就像是矛和盾……” 秦无病静静的听着。 这些年,大长公主没有停歇,她一直在努力将母亲留下的这只军队打造到最好,她想证明,她是母亲的女儿! 第266章 雪狐军 可秦无病能从大长公主的眼神中看到久久散不去的哀伤,他一直揪着心听着,认真的听着,终于,大长公主垂下了头,大颗的泪珠砸在了桌面上。 “在金陵收到两万灾民归了叛军直奔西宁的时候……我……还收到消息……一万雪狐军奋力抵抗,两日未曾退后一步,将北元二万大军拦在拒元关,直到援兵到……一万……还剩几百人。” 秦无病的心揪着疼了起来,他伸手紧紧握住大长公主的手,紧紧地握着,想劝慰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们可以先退啊……退到成玉关,到了那里再撑到援兵来……他们不肯退,不肯退!” 大长公主呜呜的哭了起来。 秦无病心疼的不知所措,想都没多想,张口便问道:“为何没有斥候提前预警?为何关口只有这一万守军?为何援军两日才到?” 大长公主哽咽着道:“拒元关不是……边关的第一道关口,是在山坳中第二处关口,北元大军突然发兵,镇守在第一道关口的五万将士……没能抵抗住……很快便失守了……他们,他们……” “先不管第一道关为何如此快速失守,只说雪狐军,他们怕敌军一旦冲破关口,三十年前的两城连丢会再重现!他们奋勇抗敌,是为了给后面的关口争取到时间,否则敌军士气高涨,我们则会惊慌之下连连败退!他们,都是勇士!是你母妃的兵!是你的兵!” 大长公主更是泣不成声。 可秦无病却听到了不同的哭声,抬头一看,福尔摩斯四人早就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小摩还发出了呜呜声。 凤鸣见秦无病望过来,直接背过身去,瑛姑只是垂着头。 秦无病叹了一口气,握着大长公主的手,对福尔摩斯说:“你们能不能别跟着配乐?要哭外面哭去!” 大长公主回头一看,扑哧笑了一声,随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动静一出,小福小尔也绷不住了,跟着小摩一起,呜呜的出声哭了起来,小斯强忍着悲痛,沉声道:“他们都是英雄!我也想做雪狐军的兵!” “你做个屁!”秦无病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又数落道:“你以为当兵只要敢拼就行了?少不得平日里操练,你都多大了?七老八十的还想去当兵,等过了新兵期,你就是老头了!” 小斯梗着脖子道:“那便让我儿子去做雪狐军的兵!” “你先将儿子他娘找到!” 小斯看到秦无病递过来的眼神,立刻明白,只见他两步走到大长公主身侧,扑通一下跪地道:“七少奶奶给我做主!” 小福小尔和小摩不哭了,三人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赶紧挨着小斯跪下,齐声道:“七少奶奶给我做主!” 大长公主愣住了,也忘了哭,看了一眼秦无病,秦无病忙贱兮兮的说:“你就帮帮他们,都老大不小了的,跟着我倒是把他们的婚事都耽误了。” 大长公主擦了擦脸上的泪,瑛姑赶紧上前递上帕子,大长公主接过来认真的擦了擦才道:“起来,我想着,瑛姑也帮我看着点,看京城谁家的小姐到了适婚年纪……” “七少奶奶,我们,内什么,小姐?丫鬟就成!”小摩有些激动的说。 “那不成,我大长公主府的人,至少七品官家的小姐,才可配得上!” 大长公主这句话说完,四个人比听了号令还齐,连磕了三个头,大长公主脸上又有了笑容,秦无病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哪知小尔在起身前,信誓旦旦的哽咽道:“我们生了儿子都送去雪狐军从军,也做不怕死的英雄,绝不给雪狐军丢人!” 大长公主眼眶又红了。 秦无病真想一脚踹过去,大长公主却严肃的看向秦无病,秦无病的心顿时提溜起来了。 “我要去边关!”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 “九哥有你帮衬着,只要过了涨水期,江南必定无事!我来西宁前便想好了,叛军一日不除,朝廷便无法全力以赴处理边关之战,我决定来西宁,一是因你可能会遇险,二是我要生擒李世昌,替雪狐军的将士报仇!我还要去边关,杀尽北元大军,也是替雪狐军报仇!” 大长公主握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小摩上前一步,昂首挺胸的道:“我也去!” “你先给我滚出去!” 秦无病觉得自己的五官都扭曲了,他喊完之后,挠着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温柔的说道: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大长公主面色一喜。 “但是,我有个问题,”秦无病问的很认真:“你想要报仇,为何不直接北上边关?生擒李世昌的事,你可以交给我,即便有两万灾民归入叛军队伍,你应该相信我能处理,没有马上北上,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 秦无病问的很温柔,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说: “我当时算了一下时间,我若是那日从金陵出发,真说马不停蹄,日夜都在马上,我确实做不到,怕是要月余才能到边关,那时战事不知是何状况,倒不如先来西宁……” “对!生擒李世昌也是报仇的一部分,还能顺道解我之危。”秦无病说的很认真的,但整句话却掺杂着一些酸味。 大长公主鼻子不太好使,竟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第267章 劝说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开口道: “如今叛军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后面便是将赈灾的事做好,确实不大需要你守在九哥身旁了,但是,我觉着,你空手去边关,是不是不太好看?” 大长公主歪着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秦无病。 “你看,边关眼下最缺什么?” “缺粮,缺兵!”大长公主答得很干脆。 “你要去,是不是两样带一样?或者两样都带一些?我知道,你先听我说完,你心疼雪狐军,恨不得现在就到那几百将士身旁,安抚他们,还有那九千多战亡的将士,你要像你母妃一样,将他们找回,葬在山林之中!” 大长公主红着眼眶点头。 “你还想安抚完他们,带头杀进敌营,像你母妃一样,将来犯的北元大军赶回北元!” 大长公主又点头。 “可你想啊,当年你母妃怎么说也带了一千人,对?你与你母妃比,肯定差很多,带一万人去,不为过?你难道想的是超过你母妃,带着几十个人便把北元大军打跑?” “边关自有将士!” “这些将士缺什么?他们不缺将领,他们缺粮食,缺援军!玉儿,你不是母妃!你无法让除雪狐军外的将士,快速的信任你,绝对的听命与你,皇兄说过,你母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何为百年一遇?” 大长公主想开口辩驳,又觉得秦无病说的有理,一时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秦无病的心跟着又紧了起来,他忙说: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只不过,你擅长的不在用兵上!你做出那么多有用的东西,母妃在天之灵不知道要有多欣慰!” “可……” “边关一定要去,我陪你去!咱们带着粮食,带着银子,你忘了我家除了银子就没别的了?相信我,若是没有你做出来的那些兵刃和铠甲,雪狐军或许已是全军覆没了且敌军已经攻入关内,咱们努力让这些兵刃铠甲,全都用在所有边关将士的身上,每一个人,都有!” “这是以后的事,要先把北元赶出去再说!” “你认为,北边边关的战事到现在没有完结,是因为……你没在?” 秦无病问的很认真,大长公主却有些恼了。 她气哼哼的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母妃当年带着一千人攻敌的时候也没打过仗……” “你如何知晓母妃没打过?她或许没跟人打过,但常年在山中用猎物做演练,再加上母妃聪慧,知道举一反三的道理,再加上母妃身上有与生俱来的凝聚力,知道什么是凝聚力吗?换做别人,前有牵扯住敌军的功劳,后未必会有领军的机会,母妃当时只是一介平民,她做到了!” 大长公主想说‘我也能!’秦无病像是知道大长公主的想法,抢先一步说道: “你不能!因你出生便是公主!你到了边关,所有人不得不听你的,不论你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无人敢与你争辩,若是别的事还好说,可战事,耽误不得啊!” “你也不懂军事,可这一趟凭你的聪明,不是做的很好?”大长公主眼中噙着泪。 秦无病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长公主的头,温和说:“这一趟真正算是作战的,只有西宁城外一战,那一战如何打,我没参与任何意见。” “可,小福和小斯被困在城外,你不也是冒险出城去救了吗?” “是,但不是冒险!我清楚的知道问题出在哪,我知道如何做能彻底解决,若说危险,也只是杀肖治平时的阻力,你不同,如今边关是个什么样子?战事胶着还是一边倒?你都不知道,你收到的消息大概也是半个月前的,这还算快的,既然无法提前知晓那边的具体战况,你便需要到了之后再仔细了解,我知道你很聪明,可再聪明也需要时间了解……” “那我去了不参与战事,只去看看……雪狐军!” “必须去看看!但是,你得带着我,你此时去除了带过去一堆眼泪,再无其他!他们自然需要你的安慰,你可写封信,告诉他们你很伤心,却也为他们感到自豪和骄傲,让他们等你!到时咱俩一起去,对于阵亡,伤残的将士,最有用的帮助便是银子,对活着的将士,给他们荣誉与封赏,便是最大的肯定,这些都可稍晚些,等战事结束了再做。” 大长公主泪眼婆娑的看着秦无病,不知如何辩驳。 秦无病再接再厉: “你想的是对的,先灭了叛军,再收拾外敌!咱们远离边关,如何做才能真的帮到边关将士,而不是帮倒忙?”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 “你明日便启程回金陵,带走五千步兵,还有粮草,路过平卢城的时候,将这五千步兵留在城中守城,将城中那五千……真找不到词来说他们。”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大长公主笑了,她知道那五千人都是什么人,而秦无病能用这样的五千人打开了平卢城门,襄王爷着实开心了好几天。 秦无病佯装生气的道:“笑!笑什么?我回去便找九哥理论,即便是拉磨的驴也得给点好草料,才能卖力气!” “七少爷怎能将自己比作驴!”小斯埋怨道。 大长公主笑出了声。 “我是说这个道理,”秦无病敲了敲桌子: “你到平卢城后,换下那五千人,带着他们看护粮草回金陵,最好与九哥商量妥当,早早派人来接应,虽说眼下没什么风险,但也要以防万一,真说那五千人对敌,或许还不如你身边那几十个人!” 大长公主又笑了。 “带去的粮食都是用来赈灾的,你在路上与九哥商量好都送去哪里,也要商量妥当这五千人去什么地方抗洪抢险或者赈灾,总之不能放他们回去,到了金陵再想用他们可就费劲了,九哥如今肯定缺人手!” 大长公主点点头。 第268章 别问 秦无病心里踏实了一些,又说道: “我要等淅川那边的粮草,一部分直接送去兰宁卫,一部分送去北边边关,这一趟只能靠马匹运送,但送去北边边关的粮草,到了金陵后,却可动用漕运,会快上许多,你回到金陵,务必将漕运的事安排妥当,我这边粮草一到便启程,咱们眼下能做的便是解决边关将士的后顾之忧!九哥一心扑在水灾上,再让他操心漕运的事,太说不过去了!” “我来做!” “咱们争取做到,我这边粮草运到金陵码头,直接便装船起运!一刻都别耽误!” 大长公主重重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撅了噘嘴问:“你就不怕我回到金陵后,突然改了主意,去了边关?” “你不会!”秦无病面上是笃定的表情,可心里却在突突,他认真的说:“你是讲道理的人,我将道理讲明白了,你也听明白了,怎会再去做?若是你一意孤行,那便是我道理没讲明白,那便不是你的错。”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又扭头看了眼已经黑透的天,说:“回,我还要准备准备。” 秦无病点头,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 两人前脚回了驿馆,后脚林淮便溜进驿馆进了秦无病的房间。 “为何又要调五千兵离开西宁城?”林淮进门便急道。 “去守平卢。” 林淮这才想起来平卢城等于无人守城。 “可,万一……” “没有万一!李世昌都在咱们手里,哥八个说话就集齐了,再想想他们之前所有安排,也就这样了,不可能再如何,即便有,你直接砍了哥几个,将人头往城门一挂,他们还攻个屁!” 林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再说,那哥几个早就被凤鸣喂了药,活是活不了了,什么时候,什么方式死,就等皇上的意思,这哥几个的家人,唉,摊上这样的人家,只能按点背处理。” “诶,老和尚去淅川,内啥,会不会手下留情放了他们的家人?” “这个道理我跟他讲了,他也知道能留下一支就算不错了,他真敢放,结果便是一支都留不下,老和尚遇大事,脑子还是清楚的,再说还有肖青看着呢。” “快拉倒!我没看他脑子清楚过!” “他能决定跟着回京便是他此生脑子最清醒的决定!” “这倒是!你媳妇儿明天就要走了,你现在啥心情?”林淮坏笑着问。 秦无病一下子惆怅了起来,连连叹气。 林淮忙问:“大长公主有没有跟你说她母妃是谁?” 秦无病脑子里突然闪现老和尚临走时的那句话‘我们家的那点事,我比你清楚!’ “你有没有想过,那日老和尚为何要推门进来,打断我和玉儿的谈话?” “为何?不想让我知道呗。” “为何不想让你知道?” “哼,这样一来,他知道的自然比我多一些,显得你们更亲近一些,但是他忘了咱俩是啥关系,他不让说,你也会告诉我,咱俩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林淮自己把自己说激动,狠狠的拍了一下秦无病。 秦无病差点栽到地上,吓得林淮赶紧扶住,秦无病挣脱掉林淮的手,没好气的说: “你真是命好!生来不长脑子,遇到的却都是好人,但凡遇上谁算计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淮没听懂,他问:“我就问问大长公主的母妃是谁?至于论到生死上吗?” “你在京城生活那么多年,又与皇上从小玩到大,有些你能知道的早便知道了,你不能知道的,那便永远不要知道!” 林淮倒吸一口气,忙追问:“这事要是我知道了,会给我招来祸事?” “会害了我的命!” 秦无病说的很认真,他看着林淮惊愕的表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大长公主手中有兵,可以看做是几位皇帝的厚爱,但,秦无病从雪狐军只有一万人便可看出皇家的那份谨慎,这与老和尚手中的兵不同,雪狐军有军魂! 这事儿,不能往深里琢磨,若是有心人想挑拨大长公主与皇上的关系,这便是利器! 而大长公主到处得罪人的性子,本就让秦无病很头疼,这种事若是传开了,秦无病都不敢想往后余生,不,他或许就没有往后余生了。 所以襄王爷对大长公主的婚事很是在意,不论是皇上还是襄王爷,都不会愿意大长公主找个勋贵子弟,这一点上,皇上和襄王爷是一样的,但理由可不一样。 皇上是担心大长公主的实力太过强大,襄王爷是担心大长公主引起皇上猜忌,再被有心人利用,不得善终! 所以,襄王爷看中了秦无病,皇上自然愿意,秦无病清楚的记得襄王爷曾说过看中秦无病的原因‘你能看得长远!’ 如今秦无病知道襄王爷是真心疼爱大长公主,至于皇上……秦无病眼下无从判断,只从大长公主母妃曾经的丰功伟绩被掩盖来看,老和尚他们家的这点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人们或许知道三十年前有个女人领兵战胜了北元大军,却无人知道那个女人后来入了深宫。 太后知道吗?这是秦无病担心的问题。 但他相信,这事只要让林淮知道了,不仅太后能知道,且假以时日,京城内便无人不知了! “你别张着大嘴跟我装傻,我就不信你长在京城侯府,能不懂少打听皇家事的道理!” “可,可咱俩是兄弟啊!” “是兄弟就能害我?” “我,可,老和尚凭啥知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凭他是大长公主的亲七叔,凭他再糊涂也知道哪些事不能说,你行吗?血冲脑门子你能给自己一刀,我能放心让你知道什么?正因为是兄弟,我才更要替你把好关,不能让你闯祸,你有事了,春草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林淮像是听明白了,他诚恳的点头说:“我就是好奇,你觉得不该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了,不问了!” 秦无病松了一口气。 …… 第269章 西南总督 转日清早,秦无病送大长公主到城门口,他如今的身体还无法骑马,不能相送十里,只能在城门口依依惜别,嘱咐大长公主路上别急着赶路,嘱咐瑛姑一路好好照顾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怎么看秦无病,只最后分别时说了句:“你要好好喝药!”声音哽咽。 秦无病望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队伍,内心忍不住一阵酸楚,他想,是不是上年纪了,为何如此受不得别离? 凤鸣拍了拍秦无病安慰道:“等回了金陵就见到了。” 秦无病低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凤鸣带着凤队留下了,为了让大长公主放心,秦无病倒是没推脱, 一行人回到客栈,秦无病刚想上床歇息,想起昨晚林淮的举动,他忙把福尔摩斯叫到身边,嘱咐他们四个: “昨日大长公主说的那些事,你们打死也不可说与旁人听,若是有人问起,你们也只说不知,可听明白了?” 小福说:“进秦家伺候七少爷的时候,规矩都讲过,知道。” 小尔说:“七少爷放心,我已经忘了。” 小摩说:“我们又不傻!” 小斯说:“京城中的那些贵人,心怕是藕做的,都是眼儿!与其让我们守秘密,不如七少爷进京后少惹祸来的省事!” 秦无病眼一瞪,刚要训斥小斯,林淮冲进门,不知是喜还是悲的喊道:“赵光骑马追出城门了!我是否命人将他追回?”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说:“随他!他自己要找不自在,不用拦着,缺心眼的家伙,到现在看不出谁对他最好!” …… 接下来的日子,秦无病算是放了大假,每日按时喝药无所事事,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武大夫每日过来把脉,每次都满意的捋着胡子说:“年轻真好!但,仍需静养。” 如此过了十余日,秦无病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不运动运动,便有与宋富体态一致的可能,他趁武大夫不在,偷偷拿着双截棍在驿馆后院练了练,只挥动了几下便没了力气。 小斯站在一旁说:“我不让你们拦着,是有道理的。” 小摩说:“上楼梯看着都比这两下辛苦。” 小尔说:“武大夫让静养,少动,七少爷你还是回房躺着去。” 小福说:“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今天挥两下,明天便能挥三下……” 小福话还没说完,便听驿馆里传来林淮的喊声:“都死哪儿去了?!” 小福赶忙喊了一句:“在这呢!” 林淮气喘吁吁的跑到后院,看到秦无病便道:“西南总督来了!” “谁?”秦无病同样气喘吁吁。 “西南总督,胡谦!你说巧不巧,他之前正好被皇上召进京,刚到京城,西南便乱了,他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如今赶回来了,又不乱了!” 秦无病脑子里想了想西南总督是个多大的干部,又想起江南总督见他都要赔笑脸,便没好气的说:“他回来关我屁事!” 林淮愣了一下,想了想确实是,他学着秦无病的样子,挠了挠额头说: “确实跟你没啥关系,但,他正训宋大人呢!” “凭什么?”秦无病急了。 “还能凭什么,自然是怕宋大人功劳太大,如今他想喝汤都找不到从哪下嘴,只能找些不疼不痒的错处训诫一番,有个平时总在一处喝酒的衙役,偷偷跑来找我,说胡总督站在房檐下,宋大人站在院中顶着烈日,听胡总督训了快半个时辰了,那衙役实在看不下去,便……你干啥去?” …… 秦无病冲进府衙的时候,宋富已经摇摇欲坠了。 福尔摩斯没用秦无病说,直接过去将宋富架到阴凉处,下人又是搬椅子又是递茶忙作一团。 秦无病背着手,站在刚才宋富站的地方,喘着粗气昂首看向一脸惊愕的胡谦道: “西宁府尹宋富自叛军起兵之日至消清叛军,这期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殚精竭虑!不仅安抚百姓,使城内未现恐慌之像,且有筹粮之功,使几万将士能有力气在战场上厮杀,能吃饱肚子奔赴边关!若西宁守城有十分功劳,西宁府尹便占五分!” 说到这里,秦无病这才朝胡谦拱了拱手,冷声道:“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刚刚所说是无病呈给皇上,襄王爷的信中所言!胡总督刚刚进城,便能一眼看到宋大人的错处,无病佩服之至!” 胡谦倒吸一口气,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站的也有点累了。 胡谦熬了一辈子终是在五十五岁的时候做上了封疆大吏,虽说西南省偏远穷困了一些,还有个淅川惹人厌,但那也强过留在京城与那些人整日打嘴仗,在西南这个地界,至少自己说了算! 今日在自己的地盘被人质问,胡谦哪能不恼怒,他知道捕快秦无病这个人,但仅限是大长公主看上的一名捕快。 这也不怪胡谦,秦无病在江南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在奔赴京城的路上。 好不容易刚到京城,淅川反旗一举,他还没有面见皇上,便被皇上轰走了,且要快马加鞭。 秦无病在西南大展拳脚的时候,他又在赶回来的路上。 虽说胡谦不断收到西宁的消息,知道这位被称为驸马的年轻人立了大功,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大长公主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能看上一名小捕快? 胡谦不信! 胡谦眯了眯眼睛,背着手冷哼了一声嘲讽的说:“你给皇上的信?哼哼……” “是挺气人的,你一个封疆大吏想跟皇上说点事儿,还得上折子,有字数限制吗?我没有,想怎么写便怎么写。” 凤鸣和福尔摩斯同时挠了挠额头。 “你可知仅凭你今日所言,我便可以置你狂妄之罪!来人,将这个狂妄之徒拿下!” 胡谦想的简单,他以为自己拿出气势,吓一吓,眼前这位年轻的捕快即刻便会老实,捕快老实了,宋富自不在话下,之后再做什么便也容易的多了,至于吓唬完之后……哄哄就是了。 第270章 西南总督(二)二更 “谁敢!”凤鸣掏出腰牌,朝胡谦展示了一下道:“奉大长公主之命,保护驸马!若是驸马做下有违律法之事,不劳胡总督动手,大长公主绝不姑息,但,驸马之前句句属实,哪来的狂妄之罪?” 凤鸣说到最后一句底气有点不足,他安慰自己,给襄王爷去信便等同于给皇上去信。 胡谦听罢可是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大长公主竟是派了人贴身保护这名捕快,他赶忙想着应对之策,却见院门口一人快速入内,竟是无人阻拦! 那人走到院中朝胡谦抱了抱拳,还没等那人开口,秦无病先激动了:“二龙!你从哪冒出来了?” 二龙朝秦无病挑了挑眉,又掏出腰牌朝胡谦亮了一下道:“在下襄王爷近身侍卫二龙,襄王爷有要事转告驸马,胡总督若是没别的事,我便先带驸马回驿馆了。” 胡谦脑子嗡了一声,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垂到两侧。 “九哥身体可恢复了?”秦无病上前拉着二龙问。 “王爷知道驸马勇猛智慧,不仅击败了叛军,还为河道增添了兵力,最主要还弄到了粮食,王爷不知道有多高兴,病情自然有好转。” 秦无病贴近二龙,低声问:“王爷找我有要事?” 二龙尴尬了一下,低声说: “王爷担心你身体,想着你要带那么多粮草回金陵,怕你伤神,便派我带人来接你,刚刚偷听了两句,见那总督想收拾你,便着急出来了,哪知凤鸣平时不善言辞,我一度以为他是哑巴,今日倒是挺能说!” 凤鸣眼一瞪:“打一架?” 二龙呵呵一笑,没理凤鸣。 秦无病心中有数了,他拍了拍二龙说:“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回驿馆再细说!想吃你做的排骨了,今晚你辛苦一下。” 二龙眉头一皱,刚要出声拒绝,林淮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 “三弟!你看谁来了!” 秦无病扭头看向院门处,林淮带着风尘仆仆的郭义疾步走了进来。 “二哥!” “三弟!” …… 兄弟三人再次聚首自然分外高兴,免不得问东问西,将胡谦晾在一旁,好不尴尬。 大长公主路过平卢的时候,带走了五千人,郭义执意要到西宁找秦无病和林淮,大长公主只得派了几人相护,又将不多的马匹分给了郭义,郭义一路急行,快到西宁城的时候被人拦住,郭义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是二龙是谁! 二龙进了城直奔驿馆,随后又赶到府衙,郭义是在城门便被刚刚和秦无病在府衙门口分开的林淮看到,林淮说了一堆激动后的废话,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带着郭义来见秦无病。 兄弟三人叙完旧,秦无病笑呵呵的看向面如锅底的胡谦,介绍道:“我大哥,武定侯府四子,我二哥,永诚侯府嫡孙!胡总督何时抓我?” 胡谦虽站在屋檐下,此时却已是汗流浃背,他先朝林淮和郭义拱了拱手,又从随从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下台阶,朝秦无病走来。 “秦捕快,哪里人啊?”胡谦站到秦无病面前,和颜悦色的问。 “我哪里人,跟宋大人无端被训有何关系?”秦无病问的很认真。 胡谦呵呵一笑,像是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子一般看着秦无病道:“看样子,秦捕快家中定是无人在朝中为官。” “是,我家从商。” 胡谦的脸上即刻闪现了一种‘那就好办了’的表情,他又是呵呵一笑道 “那就难怪得秦捕快对衙门里的事知之甚少了……” “胡大人这话无病听不明白,何为知之甚少?我随襄王爷从明州一路查到金陵,从明州府尹到江南总督,再到河道总督,不瞒胡总督,他们落马,砍头,抄家,均有无病的功劳!若说他们做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无病之前确实知之甚少,但地方父母官当做之事,别说是我,便是普通百姓,又有谁不知?不然万民伞从何而来?老百姓知道何为……好官!” 胡谦以为自己客气一下,面前的小捕快便会受宠若惊,却不曾想他听到的比此刻站在秦无病身后的那些人更让他惊惧! 胡谦这个西南总督做的,他自认中规中矩,虽说无功却也无过,甚是中庸的混了五年,可新皇继位后,他明显感到了不同…… 胡谦是个有理想的老人,他希望夕阳可以再红一些,怎么个红法?比如调任江南做回总督,他也算不枉此生,为此他这几年一直积极的运作着,却不想今年皇上召回了襄王爷,他可是知道襄王爷的厉害,这怕是要收拾人了。 所以胡谦接到旨意要他进京的时候,内心还是忐忑的,他不知这一趟是好事还是……好事?襄王爷出马官场上必有动荡,会不会腾出几个好位置…… 在进京的路上,他接二连三的收到消息,先是江南总督被押送进京,他内心雀跃了一下,而后尤是河道总督都未曾进京受审,直接当街被砍了头,胡谦的内心波澜了起来。 只是这些事他都只知结果,因急着赶路,并未问详情,今日突然从秦无病的口中知晓他有份参与,胡谦的内心顿时汹涌了起来。 胡谦先是看了一下众人的表情,发现秦无病的话并没有让他们有任何异样,他心中一紧,知道这事儿怕有几分真。 “胡总督在想什么?莫不是胡总督心中的为官之道,与百姓想的区别太大?若是这般,无病确实只知甚少!” 胡谦轻咳了一声道:“这样,今晚我设宴……” “使不得!襄王爷一路上只住驿馆,地方官员设宴,王爷都原封不动的命人送给穷苦人家打打牙祭,襄王爷说,这一桌饭菜最少十五两银子,有这个钱,为百姓做点什么不好?” 胡谦顿时汗如雨下。 “胡总督很热?宋大人那么胖的身子,站在烈日中近一个时辰,胡总督只是刚刚下了台阶,便受不住了?” 胡谦有些恼了,他沉下脸,狠狠看了一眼秦无病,很想骂一句‘不识抬举!’ 第271章 吐血 “胡总督可知若是长久站在烈日下,人会晕厥,若是本身有疾病在身,还有猝死的可能,无病不解,宋大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胡总督以此方法取他性命?”秦无病无惧胡谦眼中的狠厉,竟是上前一步质问道。 “你,简直一派胡言!只在院中站一会儿便能要了命去?”胡谦怒问。 “胡总督是明知顾问?只看宋大人……体态,但凡经历多些的人都能知道有此风险,莫不是胡总督整日只在屋中读四书五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有可能不知此种风险,那无病又不解了,胡总督的总督可以做得如此悠闲吗?” “你,我,他是我的下属,做错了事……” “哪做错了?”秦无病咄咄逼人。 “你一个捕快能懂什么?此事我自然会向皇上禀报……” “胡总督忘了,能向皇上禀报的并非你一人,你做不到像你想象那般……指鹿为马!” 胡谦不受控的倒退一步。 秦无病紧跟着上前一步又道: “只有宋大人错了,你才有机会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洗去督查不利的罪名,可我就纳闷,你当谁傻呢?皇上吗?今日的西宁城已安稳如初,难不成胡总督还能再整出一支叛军,或者让城内乱一下,表现出只有胡总督才能真正将叛军消灭,也只有胡总督才能安抚百姓?” 胡谦能做到封疆大吏,可不是秦无病几句话便能击垮的,秦无病质问他的功夫,他在满脑子的想着对策,只见他听罢秦无病的话不怒反笑道: “秦捕快从进了院子便一再护着宋富,可是你二人在抗击叛军期间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谈不上,有共识,我二人没有共识如何做到联手抗敌?我换个说法,若是胡总督当时在,我与胡总督怕是难有共识,想来叛军眼下还在城外!” 胡谦脸上的肉抖了抖,阴恻恻的说: “秦捕快这番说辞,我必将写在折子里,战事发生时我未在城中,但,你二人若一心抗敌,又怎会让叛军接二连三的威胁到西宁?皇上英明,自会论断!” “谁说不是呢!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中间若没有襄王爷的调派,没有大长公主亲自来相助,西宁城还真不好说!真有可能出现你刚说的那种可能,皇上会信你还是信我?哦对了,皇上的七爷爷也在,如今带兵去淅川取粮食了,我也是好意提醒,不然你连整个过程都不知晓,便能断定我与宋大人做了什么,皇上怎会信?” 秦无病说的很是轻松,可他此时已经出现眼前时而发黑,胸口堵着,脑袋发晕的症状,他清楚的知道,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胡谦听罢秦无病的话,心内不由的翻滚开了,他忘了他收到过大长公主到过西宁的消息,可他不知道老和尚也在,如此一来,他想胡说八道的机会便没了,他意识到眼下不是争口舌的时候,他需要多加了解,之后再看如何行事。 “既然秦捕快一意孤行,咱们就各按各的理说,秦捕快可先回驿馆歇息,不送!” 胡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无病摇了摇头,背着手说: “现在还不能走,你还没说宋大人到底哪做错了被你这般羞辱?” 胡谦只觉得一股怒火直窜头顶,他双眼一瞪厉声道:“你一个捕快,无官职在身,凭何质问西南总督?!” “凭宋富宋大人是守住西宁的功臣!你想羞辱他,惩罚他,甚至要他的命,都要先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你这是仗着大长公主的势要参与政务?你野心不小啊!” ‘扑’的一声,秦无病喷出一口鲜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已经憋不住了,这口血一出,秦无病顿时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随即眼前一黑,他只听到周围的喊声,尤其是林淮的怒骂声,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 胡谦此刻除了有些发蒙,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西南首府是西宁,这是地理位置决定的,但胡谦不喜西宁偏远,将西南总督府设在了偏东北一些的西青府,先帝晚年宽和并未阻止,胡谦平时更是很少来西宁,更不会在西宁置办宅子,如此一来,他住在哪里便成了问题。 住府衙?宋富在秦无病吐血那一刻,吃了他的心都有,挣扎着站起身跑过来并浑身颤抖着对胡谦吼道:“你滚!” 胡谦看着面目狰狞的宋富竟不知如何作答。 住驿馆?凤鸣在抱住秦无病的时候便说:“驸马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亲手杀了你!” 二龙说:“驸马若有不测,你,必死!你的家族,必亡!” 住客栈?林淮在秦无病晕倒那一刻,便抽出了剑,若不是郭义死命拦着,林淮当时便动手了,他告诉胡谦:“别让我单独看到你,看你一次杀一次!” 这些人说的话莫说一位已过六旬的老人,便是胡谦正值壮年,怕是也受不了,并非话本身让他受不了,而是说这些话的人。 其实胡谦应该偷着乐,这会儿大长公主和老和尚都不在,若不然,他此刻是否还能喘气儿可真说不准。 …… 所有人都跑去驿馆了,独留胡谦及其随从站在院中,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溅到的血迹,心中恐慌不已。 原本是可以扯皮的事,如今一方命在旦夕,即便他占理此时也无理了,更何况他本就不占理。 怎么办? 胡谦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随从,原本只有两人带在身边,其他人都等在签押房中,如今倒是都出来了,十几人站在他左右,他却仍旧担心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 “咱们还有多少人?” “还有六十多人等在府衙外。” “让他们都进来,守在院中,再去将西宁府的同知找来,我要在厢房内问话。” 胡谦倒是很快意识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府衙,他是西南总督,待在府衙再稳妥不过,不去后院便是了,那些人中,还是宋富最好欺负。 第272章 如何能想到 胡谦坐在房中,揉了揉发胀的眼眶,他承认自己今日鲁莽了,应先了解清楚再想办法。 西南省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堂堂总督却未见寸功,实在说不过去,可谁让他偏巧在这时进京! 平日里走动频繁的官员都被胡谦尽量安排在好一些的府县,而宋富,胡谦觉得他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因这个地方无人愿意来,宋家又十分有礼,年节拜访出手阔绰,胡谦才敢用监生出身的宋富继续做西宁府尹,没有动他。 可如今天上掉下来了一个硕大的大功劳,宋富接的住吗?接不住! 所以胡谦在收到西宁大败叛军的消息后,便想着下一步如何将宋富头上的光环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只需宋富表明在西宁城内的一切皆受命与他便可,如此一来,即可化解宋富身份的尴尬,也为自己夕阳红增添一份绚丽,是两全其美的事。 但胡谦认为此事必须让宋富自己提出来才最佳,所以他见到宋富先是夸奖一番,随后才委婉迂回的透露出一些自己的顾虑和担忧,他觉得这时候宋富理应明白,这份功劳他宋富拿不动! 可惜,宋富一直装傻,一味敷衍,这才惹怒了胡谦,让宋富站到院中,有的没的一顿训斥,只是想让宋富明白,宋富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他胡总督给的…… 胡谦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他觉得宋富定是给了那位捕快极大的好处,那位捕快才会如此相护! 胡谦喝了一口随从刚端上来的茶,嘱咐道:“派人去驿馆外听消息,随时来报。” 随从应是退下,没人敢说,刚刚想要一壶茶竟是满院子找不到府衙下人,他们只得自己烧水,翻了了半天才找到茶叶。 胡谦一壶茶喝的差不多了,同知张恩天才到。 张恩天不想来,可又不得不来,他跟着宋富这些年,感触颇多,尤其是这次西宁之危,更让张恩天对宋富敬佩有加,之前胡谦训斥宋富的时候,张恩天便在府衙中,只是他没勇气站出来替宋富辩驳,内心已经是无比痛苦,等他知道驸马为了宋富气得一口血吐在胡总督身上的时候,张恩天惊愕,感动之余,竟还有一丝羡慕。 张恩天也跟着去了驿馆,但没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消息,直到胡谦派人找到他,他磨蹭了半天才慢慢走回府衙。 张恩天一路上想着胡谦叫他的目的,无非是联名上折子,将白的说成黑的罢了,张恩天不断的给自己打气,等一下一定要一口回绝。 可张恩天却没想到,胡谦叫他来,是让他尽量细致的将这些天西宁发生的每一件事说清楚。 张天恩深吸一口气,捋了捋头绪,便开始讲了,从他听说驸马领兵五千几句话便打开平卢城说起,一直说到大长公主离开。 胡谦听的差点当场断气! 他如何能想到当初西宁城外之战竟是如此的出其不意,任何一处判断失误都有可能至西宁城失手。 他如何能想到秦老将军为了军功竟敢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更无法想到叛军竟在秦老将军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人! 他如何能想到秦老将军竟是被那小捕快气成如今这副模样,只余一口气在。 他如何能想到南诏竟然来了援军,而将南诏援军一举消灭的竟也是他! 他更是想不到,大长公主只带了几十人便敢跑来西宁报信,且与那小捕快心有灵犀设计将李世昌抓获! 胡谦由内而外的一阵阵发凉,他万万没想到,小捕快所说的句句属实! 大长公主会为了他的安危只身前来,皇上的七爷爷真的在,且真的领军去淅川取粮了! 这是何等功劳?! 而刚刚小捕快在与他争执时,吐了一口血晕厥过去了…… 胡谦一口气没倒明白,剧烈的咳嗽起来,随从马上过来又是递茶又是捶背,好一会儿胡谦才止住咳嗽,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张恩天垂着头,一声没吭。 胡谦靠在椅背上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若不是叛军联合外敌同时出兵让朝廷顾此失彼,那名小捕快不可能立下如此大功! 他身上无一官半职,正常情况下如何能令旁人听令?只凭驸马的身份?若是…… 胡谦想象了一下,若是当时他在西宁……“或许叛军今日还在城外!” 秦无病说的话在他脑中炸开了。 张恩天就那么规矩的站着,等着,等胡谦提出同时上折子的要求,他想好了,尤其是刚刚又将这些日子回顾了一遍,更坚定了他不会与胡谦同流合污,不会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的决心,他不能对不起为了西宁战死的那些将士,他不能…… “你,能否与秦捕快说的上话?”胡谦无力的问。 张恩天愣住了。 “误会,都是误会!等秦捕快好些了,我亲自去解释清楚,但总需有人帮着……安排一下,你去驿馆看着,秦捕快无事之后,便将我的意思告诉他,不不,你还是回来告诉我,我自己去跟他解释。” 张恩天差点脱口而出‘若是驸马死了呢?’他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真若是那样了,胡总督就别想活了! 张恩天只嗯了一声,转身疾步出了房门。 …… 驿馆之中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武大夫差不多是被小尔和小摩架进秦无病房间的,他的脚就没挨着地。 林淮站在秦无病床边已经是泣不成声,郭义没有劝,他自己也在抹眼泪。 凤鸣和二龙的面色铁青,这边武大夫只要摇头,那边的胡谦阳寿便算是到头了。 福尔摩斯四人反倒没有那么悲伤,仍能条理清楚的安置秦无病,跑去找武大夫。 宋富拖着肥胖的身子跟着众人一路连跑带摔的到了驿馆,半条命已是不在了,他只能坐在房间门口,一边倒气儿,一边抹泪。 武大夫被屋中的众人整的心直哆嗦,他看到了秦无病嘴边与长衫上的血迹,手哆嗦的更厉害了。 第273章 错了 可等武大夫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勇气开始把脉,武大夫笑了。 “真是吐了一口好血啊!”武大夫笑出了一脸褶子。 林淮不哭了,他问郭义:“这老头是不是疯了?” 凤鸣和二龙却是一阵激动。 福尔摩斯四人屏住呼吸看着武大夫。 武大夫又认真的把了把脉,这才起身笑呵呵的说:“以后的药以滋补为主便可,驸马这是要大好了。” 林淮忙说:“不可能!上一次我见人吐血,就是,就是铁头,他在我怀中吐完血,就,就死了。” “那人是被刀剑伤了内腑,驸马不是!这都是天意,哈哈,天意!我原本还在发愁,如何将驸马体内余毒清除干净,今日倒好,一口血全吐出去了……” “啥意思?”林淮激动的上前抓住武大夫的胳膊:“因祸得福了?” “得福得福了!”武大夫哈哈一笑。 宋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这项任务对他老说尤为艰难,从武大夫说‘吐得一口好血’开始,宋富便尝试站起来,直到林淮问‘因祸得福了?’,宋富才扶着墙站起来,却是说什么都走不过去。 “你不是说三弟差不多好了吗?”林淮仍在追问,没人注意到宋富。 “是快好了,但仍有少量余毒在,之前施针拔毒,也未曾清除干净……” 武大夫还没解释完,只听‘扑通’一声,众人望去,宋富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 胡谦收到消息,驸马虽未苏醒,但已无性命之忧,而宋大人此刻却是凶多吉少。 胡谦先是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想起之前秦无病的话,‘你想羞辱他,惩罚他,甚至要他的命,那也需从我身上踩过……’ 胡谦的心又提溜起来了,他赶紧写了数封书信,分别命人送去京城,他要先布置好,省得到时有口难辩,那位捕快只要活着,宋富死活都不要紧,只监生做府尹这件事,便能好好做做文章! …… 宋富是靠凤鸣的大黑药丸活下来的,武大夫本已无计可施,就差说准备后事了,凤鸣塞了一颗黑药丸,宋富又有了气息,武大夫才有了时间施针喂药,将宋富的命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宋富仍旧十分危险,寸步不能离人。 秦无病刚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舒坦,可听了宋富的情况后,他就不舒坦了。 “我身体无恙这事可有对外人说?”秦无病被小福扶着坐起身问。 “只说无性命之忧。”小福答。 林淮忙问:“你是不是憋着吓唬吓唬那位总督?” “那便对外说我一直昏迷着。”秦无病说完冷哼了一声又说:“胡总督怎会担心我的死活,他只是担心皇家的反应罢了!” “如今宋大人生死未卜,他如此对待功臣,怕已是有口难辨了!”郭义道。 秦无病摇了摇头说: “他更不在意宋大人的死活,真假黑白全在他口中,他若有半分顾虑,今日也不会烈日下如此对待宋大人!这位胡总督京城有人啊!” “有啥怕的?江南总督不比他牛,眼下不正在牢中?”林淮拍了下桌子豪气的道。 “宋大人那里谁在照顾?” 小福忙道:“小尔在,平日里伺候宋大人的下人也都在,武大夫刚喂了药,不放心,也守在宋大人身旁。” 正说着,小摩和小斯端着饭菜进来了。 秦无病简单吃了些,对小福三人说: “你们想办法将宋大人受胡总督欺负,眼看性命垂危的事传出去,宋大人一向爱民,总会有人为宋大人担忧,凤鸣,你的人也帮帮忙,最好明日上午,能有一些百姓自发的到驿馆门口来打听宋大人的病情,人越多越好!” 小福,小摩和小斯看向凤鸣,凤鸣叹了一口气,对二龙说:“你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和平时期了,你还担心什么?”秦无病很不解。 凤鸣冷哼了一声道:“自己人远比敌人可怕!你不仅挡了别人的路,还不给人家留活路,逼急了想要了你的命再正常不过!” 秦无病怔住了。 等凤鸣他们几人出去之后,秦无病呐呐自语:“我错了?” 林淮急道: “咋会错呢?宋大人那么好的官能不护着?不说别的,就他那一身肉要是放我身上,我整天哪也不去,就躺着!你看那些日子,宋大人身上就没干爽过……” 郭义拍了拍激动的林淮道: “你没明白凤鸣的意思,凡是被朝廷派出来做封疆大吏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你拿江毅东比胡谦,不对!江毅东之所以进了牢房,且有杀头的可能,那是因为他为了一己私利惹恼了皇上,胡谦呢?也是为了一己私利,但他惹恼的是三弟!” “你小看三弟!三弟如今可不是咱们在明州府刚认识的那个三弟……” “我知道,但是正因如此,三弟才应该遇事多想想,就拿今日这事为例,前因后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这事若是放在京城那些人手里,解决的定会极是轻松,不就是想护下宋大人吗?找人传个话,或者设宴喝顿酒,以三弟如今的地位,他胡谦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谁用他卖面子!”林淮嚷嚷道。 “先听二哥说完。”秦无病听得倒是认真。 “今日三弟的目的是什么?我看着不仅仅是护下宋大人,还有出气的意思在!为何会想到出气?不正是三弟如今的地位使然吗?收拾江南总督,河道总督的时候,还有王爷在,收拾秦老将军的时候,三弟自己就动手了,还成了,眼下又要收拾西南总督……何时是个头?” 秦无病听到了警钟,郭义这是在说他膨胀了。 郭义见秦无病听得很认真,又问道:“宋大人该不该护着?理应护着!只是没必要撕破脸,以我对三弟的了解,那口血憋了一会儿?” 秦无病嘿嘿坏笑。 “这正是凤鸣刚才说的,不给人家留活路啊!你说你这口血吐的,大长公主能不急?襄王爷能不急?这二位急了,皇上那里,胡大人能讨到好处去?再怎么说,胡谦在官场上也是混了几十年了,就甘心在致仕之前被你整下来?” 第274章 坚决不改 “还怕了他不成?!”林淮又嚷嚷道。 “是不怕,但这类事情若是多了,一个凤鸣怕是不够用喽!” “不是还有咱们!”林淮梗着脖子。 “何苦树敌呢?胡谦不过是眼馋西宁守城之功,分他一些又何妨……” “这一点,不可能!”秦无病打断郭义:“二哥说的别的,我都认!今日确实莽撞了,但是,他想从有功之人的手中抢去功劳,还是那句话,他得踩在我身上过去。” “哎呀!”郭义挠了挠头道:“怎么就给你讲不明白了,你问问二龙,这种事情在官场上是不是常见?” 二龙摇头道:“我见不到官场,我只见厨房。” “凤鸣在就好了!”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可有些事能改,有些事改不了,我亲眼见宋大人何等辛劳,今日突然蹦出一个老头说,他在千里之外发功,才使得西宁城转危为安,你让我笑呵呵的点头说,‘确实如此!’我做不到!” “这便是一好换一好呀,官场之上讲究的便是情面!你眼看就要进京了,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养狐狸的地方!大长公主便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你再这样,有心人在皇上面前说一次,说两次,说上百次后,你怎知皇上还信你们俩?我祖父一直在与我们讲,千万别仗自家是侯府便以为自己如何了,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想不给,咱们屁都不是!” 秦无病重重点头,郭义以为秦无病听明白了,松了一口气。 这时,凤鸣推门进来了,带着眼睛红肿的张恩天。 张恩天自然是知道宋富命悬一线,怎能不忧心悲伤? 如今衙门里坐着总督,他又是被总督特许待在驿馆的,衙门里的差使便也理所当然的放下了,当然,即便没有特许,张恩天也不想回衙门。 凤鸣安排完凤队几人跟着小福他们去动员百姓,便看到张恩天独自一人在堂中枯坐,时不时的抹一下眼睛,凤鸣便走了过去,本想劝慰两句,张恩天却先说了胡谦的嘱咐,凤鸣便将他带到了秦无病的房间。 张恩天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见到秦无病竟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份哭声中有见到秦无病安然无恙的放心,更有对宋富的担心,也有秦无病拿他当自己人的开心,各种感情混杂在一处,让一直狠狠憋着的张恩天忍不住用哭声宣泄了出来。 秦无病安抚了几句,张恩天克制住情绪,赶紧将胡谦的吩咐说了。 “胡总督命我在这看着,说是等驸马醒了,马上告诉他,他来跟驸马解释误会,但一开始他不是这么说的,一开始他说等驸马醒了,让我告诉驸马他的意思,后来才改做他亲自来解释误会。” 秦无病点点头说:“那你今日就说我还没醒。” 张恩天重重点头。 郭义着急了,忙问:“我刚才所言,三弟不是明白了吗?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秦无病呵呵一笑说:“知道与做到是两回事,再说,到了眼下这步才想挽回,已是晚了!” “为何?”郭义追问。 “眼下这事已不是单纯的我与胡总督的恩怨,我昏迷的时候,该传出去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不仅仅是我这边,胡总督怕是也不会闲着,再说,宋大人确实因为他命在旦夕,你让我跟他此刻把酒言欢?二哥,我承认,这件事我今日处理的不对,我不该明着来,我应该先客客气气的把宋富救下后,暗地里再收拾胡总督!” “得,刚才的话全白说!”郭义两手一摊。 林淮急道: “你说的就不对!讲情面也要看是啥事,顺水人情谁都会送!他胡谦凭啥那般羞辱宋大人?莫说宋大人是功臣,便是普通人,内啥……反正,人就活一口气,我三弟就要为宋大人出这口气!” 看着气呼呼的林淮,郭义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三弟惹祸上身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总督身后……盘根错节,弯弯绕绕……” “二哥无须担心!还有句话叫树倒猢狲散,无事的时候,都好,有事的时候,哼,可就说不准了!我答应二哥,只要宋大人最终安然无恙,我便给胡谦留条活路!只看他此事的做派,便可知也是个经不起查的,他要是懂事,早早回家安度晚年,未尝不是好事,若是他非要争个高下,摔死了,可怨不得我!”秦无病说的淡然。 郭义无奈的摇了摇头,凤鸣拍了拍郭义说:“你想跟驸马斗嘴,岂不是自讨苦吃,但你只要说的有理,他自会放在心中。” 秦无病笑了笑对张恩天说:“张大人回府衙,只需跟胡总督说我至今未醒便可,然后回来,咱们一起守着宋大人,好人,应有好报!” 张恩天又想哭,秦无病赶紧劝慰。 看着张恩天出了房门,林淮感慨道:“只张大人这双眼睛,那姓胡的老头就得信!” 秦无病垂头坐在桌旁,没有吭声。 郭义皱眉问:“三弟可是想到了什么?” 秦无病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才说: “我只是在想,若是这一趟我没有来,如今会是何等模样?” “那还用问?”林淮眼睛一瞪,嚷嚷道:“别的不说,叛军肯定还在!” “大哥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朝廷养的这些人,不论能力还是忠心,有多少是经得起意外发生的?怎能事事只凭老天爷眷顾?而我,也是依仗王爷赏识,若是没了王爷和大长公主,我空有一腔热血都不知道该往哪撒!” 众人相顾无言。 “其实,别管我收拾谁,做了什么,哪一样不是因为身后有王爷和大长公主?表面上看上去我何等威风,实际上呢?实际上朝廷的组织架构就有问题!” “啥玩意够了?” “我的意思是说,若是朝廷没有如此多的弊端,根本没有我嘚瑟的机会!” “这倒是!”郭义认同的点头道:“只说这次淅川谋反,按理说,真轮不上三弟出马,只是偏巧都赶一块儿了。” “不是偏巧,都在李世昌他们的算计内,只是他们没有算出有三弟在。”林淮坏笑着说。 “有没有我都不该这般被动!这还是朝廷早有预料,若没预料到呢?应急机制在哪?根本没有!” “你咋又说我听不懂的话?”林淮抱怨道。 凤鸣皱了皱眉问:“驸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宋大人?”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一边抱怨着:“脑子被烧坏了!”一边起身朝房门走去。 …… 第275章 惩恶 这一夜,宋富始终命悬一线,累的武大夫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 秦无病担心宋富没救过来,武大夫先去了。 众人这一夜都不肯睡,宋富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是人,但驿馆内却没有外人,凤队的人和暗卫不会给胡谦的人机会接近驿馆。 守了一宿,众人在天快亮时才各自回房休息。 秦无病感觉自己只是刚闭眼,便被林淮推醒了:“驿馆外面来了好多百姓,都是询问宋大人病情的,你快起来去看看。” 秦无病挣扎着坐起来,挠了挠额头说:“大哥,虽说我现在全无性命之忧,但,我还是病人,休息,睡觉是最好的药,百姓来询问宋大人的病情,你们便能处理,为何偏要将我弄醒?” “人太多了,将驿馆前的巷子都堵上了,胡总督命衙役过来驱散百姓,这事儿不问你问谁?” 秦无病扭头看了眼小福,问:“宋大人那可有好消息?” 小福摇了摇头说:“武大夫刚刚还说他老了,介绍了两位年轻些的大夫,但,七少爷现在不是还昏迷着,别的大夫来了……” “那我便醒了,医治宋大人重要,武大夫年纪大了,确实难这般熬着,怪我,昨晚便应想到。” 秦无病说着下了床:“小福,小尔,即刻去将武大夫介绍的大夫接到驿馆来,等会儿,你俩出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小福忙道:“不会,我们昨日直接找的秦家的商铺,让店中伙计去找人说的,他们知道哪里人多,哪些人善于传话。” 秦无病这才放心的让小福和小尔出去。 凤鸣如今和小福一起就睡在秦无病房内,挨着床榻铺张褥子和衣而眠,这时也起身问林淮:“胡谦让衙役驱赶百姓,衙役可赶了?” “没!这不张大人问如何行事,我才将三弟推醒嘛。”林淮抱怨道:“他还怪我” 这时郭义推门进来,焦急的说:“胡总督马上就到驿馆了!” 秦无病双眉一挑道:“这么快!” “你要不要躺床上?”林淮紧张的问。 “不用,他定会顺便将门口的百姓轰走,还会打上我的名义,说是为了让我静养!走,驿馆门口看看去!” 秦无病说完就要往门外走,被凤鸣拽住,问:“你是不是穿上长衫?” 秦无病低头看了一眼,嘿嘿傻笑了两声。 正好小摩和小斯端着热水和热粥进门,秦无病简单洗漱,穿戴整齐后,让小摩和小斯扶着,一行人走向驿馆门口。 …… 胡谦此时已到了驿馆门口,他早就收到禀报,一早便有百姓到驿馆门前聚集,说是询问宋大人的病情,这可不是胡谦想看到的场景,他昨天训斥宋富办事不利,今日百姓这番举动岂不是打他的脸? 胡谦即刻命府衙的衙役去将百姓驱散。 可当他收到秦无病醒来的消息,骑马奔赴驿馆,等到了驿馆前的那条街,却不得不下马,百姓竟是将驿馆门前的路堵死了。 胡谦这个怒啊,他即刻命身边随从驱赶百姓,他身边长随口中一边喊着:“速速离去!违令者按聚众闹事论处!”一边伸开双臂,像赶鸡入笼一般,想驱散百姓。 这个过程难免有推搡,胡谦的随从可没穿工服,众衙役又都站在墙边上没动,百姓不知他们是何人,有被推搡倒地的,便开始哭爹骂娘…… 场面之喧嚣,让胡谦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边朝驿馆门前走,一边低声对随从吼道:“速速清理干净!速速清理干净!” 可随从就那么些人,又不被百姓认可,推谁撞谁了,难免发生口角,这些随从平日里在外也是威风惯的,怎会受得了百姓的气,虽说没让剑出鞘,但也没让手脚闲着,很快人群中哀嚎一片。 “凤鸣,命人将闹事者抓了!”秦无病站在驿馆门口,被小摩和小斯搀扶着,面色铁青的吩咐道。 胡谦恰巧走到门口,与秦无病四目一对,胡谦登时觉出不对了,他扭头看向人群,他的随从正施展拳脚,对违令的百姓拳脚相加,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恶霸在呈威。 胡谦刚要制止,凤队的人已经上前…… “秦捕快,这里面有误会!”胡谦上前,怒容满面。 “唉,胡总督说晚了,宋大人最是爱民,他若是站在这里看到胡总督的人对他的子民拳脚相加,怕是要跑过去替百姓挨这几下,可惜,无病体弱,只能劳烦大长公主的人上前劝阻,胡总督说有误会,那必然是有误会,胡总督只需与大长公主解释清楚即可!小摩!” 秦无病只当胡谦不存在,扭头对小摩说: “去跟驿丞说,准备些水,眼看就到正午了,烈日当头的,百姓们知道宋大人尚未脱离危险,必定不肯离去,咱们也不好哄骗大家,准备些水,让百姓们消消暑,不然谁若是病倒了,宋大人又好心疼了!唉,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秦无病说完又看了眼人群,见那些随从尽数被抓,这才放下心来,示意小斯扶他回房。 胡谦走了这么一段路,又生了一肚子气,身上此时已是湿透了,他来是求和的,至少眼下先和解,其他事等他安排好了了再说。 胡谦知道这位年轻的捕快不会对他的仕途有何影响,但襄王爷会!襄王爷的意见皇上一定会听,叛军发生在他管辖之地,本就有失察之罪,可他老了,没有机会立功赎罪,东山再起,只能想办法从宋富身上挪些功劳过来,可这个举动又能骗过谁呢?不说破便是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开恩,可这点情分怎经得起襄王爷一句话?! 胡谦也知道这位年轻的捕快不会对他的家族有何影响,但大长公主会!被大长公主盯上,家族中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出来,只这份羞辱,胡家便经受不住,更何况大长公主还有可能亲自动手! 所以,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胡谦终于想明白这位小捕快得罪不得,至少此时不该得罪! 第276章 激怒 可眼下的境况,气得胡谦脑袋发晕,他还要不断的告诫自己万不可鲁莽行事! “秦捕快留步!”胡谦违心的喊了一句,伸出的手臂在发颤。 秦无病站定,转身,严肃的说: “胡总督,我刚刚已经说了,你只需要与大长公主解释清楚其中误会,大长公主是明理的人,定会放了刚才那些欺辱百姓的人,你叫住我又有何用?我一个捕快,哪来的胆子抓胡总督的人?” 胡谦如今明白秦老将军为何会被气倒,他现在也有那个趋势,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发晃,随从赶紧上前搀扶。 “你看,昨日我便说,胡总督那般惩罚宋大人,是有可能要了宋大人的命的,胡总督还不信,如今可是知道站在烈日下久了,不好受了?唉,宋大人多好的一个官……” “秦捕快有所不知,宋富并非通过科举入仕,而是家中四处走动才谋求到西南省辛阳县的县令,而后不知他家人花了多少银子,才做上了西宁府尹,我调任西南总督时,宋富已在西宁府尹的位置上做了五年,我见他做事沉稳,并无大过,也算勤政爱民,一度还想提拔他,怎知查出他只是监生!是靠家中贿赂当的官!” 胡谦说完,等着看秦无病惊讶懊恼的表情,可秦无病却是冷哼了一声,扭脸跟郭义说: “二哥想办法劝劝百姓,先回去,等太阳下山了再来,告诉百姓,一旦宋大人性命无忧了,我一定敲锣打鼓的通知大家,他们这般等在驿馆外,宋大人知道了也会着急的。” 郭义点点头,拉着林淮往门口走。 秦无病转身又要回房间,胡谦忍无可忍了,他堂堂一省总督,如此低声下气的解释,已是给足了小捕快面子,可小捕快竟如此不知好歹! “你尚未与大长公主完婚,便人前人后以驸马自居,强令身边人唤你驸马,强行干预地方政务,打击异己,拉拢亲信,背着大长公主作威作福,犹如地方诸侯!你就不怕大长公主识破你这幅嘴脸?不怕皇上看穿你的伎俩?!” 秦无病笑呵呵的转身听着,等胡谦说完,扭头对凤鸣说: “听见了?我就说根本不用截留他的信,我会让他自己说出来,他这不是配合的很好嘛,多余在他身上浪费人力。” 胡谦刚刚还澎湃激昂,义正言辞,扣帽子这种工作他太擅长了,可秦无病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期内,刚刚的那股冲劲儿也随着秦无病的话泄了劲儿,秦无病轻松的样子让胡谦心中一阵突突,莫不是他身后还有人? “诶,别的不说,”秦无病坏笑着说:“就你这张面皮,我真是佩服,竟比城墙还厚!几岁开始说谎的?驾轻就熟的劲儿,看样子没少祸害好官!” 胡谦上前一步,刚要慷慨激昂,秦无病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 “懒得看你演戏,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实话告诉你,早在金陵的时候,我便知道宋大人是监生,不仅我知道,襄王爷也知道,当时襄王爷还说,朝廷眼下需要好官,能官,不拘出身!襄王爷为何认定宋大人是好官,能官?这个问题留给你回去想,至于你给戴的那些帽子……” 秦无病呵呵一笑接着道: “我自是不认,咱俩各凭本事!想来你为官几十年,这种事没少做,正好趁着这次,将你之前做过的一并找出来,也算是为其他官员敲敲警钟!诶,你说我强行如何如何,为何强行之后的结果这般让人满意?你说多气人?!” 胡谦在听到襄王爷早就知道宋富的出身时,脑子里就已经乱了,再听到秦无病后面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怕查,问题是谁查?! “你,你可真是狂妄!我乃朝廷从一品大员,是你说查便能查的?” “谁说我查了?我查的,通常都得先死了,才轮到我出手。” 胡谦更乱了,他根本没听懂秦无病说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一种威胁,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可小捕快的表情让他无法冷静,他刚要再次出声质问,张恩天从宋富的房间跑出来大喊:“宋大人醒了!” 秦无病立刻冲了过去,根本不用小斯搀扶。 …… 宋富虚弱的很,什么都没说,只抬眼看了看,嘴角努力上扬想笑一笑,可能是想告诉大家他还好,便累的又闭上了眼。 秦无病留下照顾宋富的下人,其他人都去了隔壁房间。 武大夫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对秦无病说:“宋大人的命是保住了,后面的调养让魏大夫和王大夫,老朽……老了。” 秦无病感激的握住武大夫的手说:“武大夫不老,忙乎了一辈子,想不想出去看看?” 武大夫眼睛一亮。 “你之前不是说从未额离开过西南,想去外面看看吗?子孙自有子孙福,武大夫留他们在家,跟我去金陵看看,然后再去京城看看,武大夫想不想看看太医院都有哪些古书,哪些药材?” “当真?”武大夫像个孩子一样的兴奋了起来。 “自然当真,你何曾见我说话不算数?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魏大夫给你把把脉,我可不愿意带着一个病老头进京。” “我身体好着呢,只是这几日有点累了。” “我知道,所以才让魏大夫把把脉,调理一下,大好河山可不能只用眼睛瞧,也得用双腿走一走才行。” 武大夫点头,笑呵呵的亮出手腕。 魏大夫和王大夫虽说年轻,但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武大夫敢用二人,也是知道二人医术,人品都不错,这种机会,武大夫没有让自己的徒弟和儿子出面,可见未藏私心。 魏大夫自然感激,马上上前把脉。 秦无病站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魏大夫手一搭上武大夫的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秦无病,秦无病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第277章 郭义的劝说 魏大夫绷着脸,不敢再看别人,把完脉后,魏大夫严肃的说:“武大夫太不爱惜身体,着实需要调理一番,不然怕是出不了远门。” “开方子,我喝上几服就没事了。” 魏大夫又看向秦无病,秦无病挑了挑眉。 方子开好了,武大夫拿起来看了看,说:“就知道是这些补气血的。” 秦无病忙对小斯说:“去给武大夫抓药!” “不用,我自己家有的是药。” “你还想回家?我是答应让魏大夫和王大夫医治宋大人,可没答应让你走,你得躺在这里帮我看着!要不我不放心。”秦无病严肃的说。 武大夫佯装生气的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也好意思!” 秦无病呵呵笑着,亲自搀扶着武大夫走到床边,看着武大夫躺好,这才说:“你好好歇息,药好了自会有人端来,你歇息好了,可不准偷懒,照样帮着看着点。” 武大夫躺在床上,笑呵呵的频频点头。 …… 秦无病带着众人出了房间,魏大夫几步走到秦无病身边,秦无病抬手制止魏大夫出声,指了指楼上。 回到秦无病的房间,没等魏大夫开口秦无病忙问道:“武大夫是不是身体有恙?” 魏大夫点头道:“武大夫阴亏于下,内风旋动,气血逆乱……”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懂,只说严不严重?” “不严重,幸亏驸马发现的及时,若是不加理会,不定哪日突发,便神仙难救了,不知驸马从何处看出端倪?” “武大夫刚刚眼睛有些浑浊,吐字不如往日清楚,走路不稳……” 秦无病正说着,林淮和郭义推门进来,林淮一进门便说:“胡总督说要见你,我说没工夫,二弟偏说让胡总督先在堂中稍坐。” 二人将宋富苏醒,已无性命之忧告知了百姓,刚刚看着百姓散去,这才回来,没曾想胡谦竟等在堂中。 “宋大人和武大夫我就交给你与王大夫了,你二人多费心!我没敢让武大夫一下子知道,也是怕他着急,对病情不利,辛苦了!”秦无病朝魏大夫抱了抱拳。 魏大夫连道不敢,离开了房间。 秦无病这才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郭义赶忙道:“我知道三弟嫉恶如仇,看不得这些害虫人模人样的在眼前晃荡,可……” “二哥之前也看到了,百姓挡了他的路,他便能对百姓动手,这样的官,留他何用?” “他未必是因百姓挡路……” “因为什么也不能对百姓拳脚相加!” “三弟可有把握打在七寸?让他不得翻身?”郭义也有些急了:“他不是江毅东!皇上总要顾全大局,怎会因你的一些判断便对封疆大吏下手?你若一下弄不死他,何苦撕破脸?胡谦嫡长子礼部郎中,二子翰林院侍讲学士,女婿一人为太常寺少卿,一人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亲家中……”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林淮吃惊的问。 郭义咬了咬牙道: “实话与你们说了,这次祖父舍下老脸求王爷带我南下,也是为了让我……先躲一躲,胡谦有个外孙,我们都叫他唐瓜子,大哥这些年不在京,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可恶,文不成武不就,偏有个收藏的癖好,只要见到好东西,必定要带回家,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给……” “他抢你东西了?”林淮追问。 “唉,这些糟心事不说也罢,只是,我把他打了,打的还挺重,他爹是御史……” “等会儿!”秦无病打断郭义:“他爹是御史,就不怕别的官员说他爹家教不严?” “不知道多少官员等着讨好他爹,自然不会计较,甚至成心送上,有些官员有微词,他家便会送上银两,那些尚书,阁老的,只当他是孩子,不与他计较,唐瓜子这个毛病我们都知道,平日里都不与他来往,算不得熟悉,可架不住逢年过节的,谁家宴请,不请他又不合适……” “瓜子多大了?”秦无病问。 “十七。” “你打了他,他家里人想如何?” “他家可不缺银子在,自然是想将我抓进牢中受受苦!” “等我回京,定要再打他一顿!我倒要看看……” “你还是别看了,就你身上那一堆事,哪件都值得你爹先把你打一顿!”秦无病打断林淮,又问郭义:“二哥是觉得,按照惯例这件事顶多在家受些皮肉之苦,可瓜子家却不留情面的告到京城府尹面前?” 郭义点头说:“哪怕我祖父亲自登门道歉也无用,他们就是想让我牢中受罪,方解他们心头之恨!” “唉,这世间的傻子都是这么被家里人宠溺出来的,他们就没想过,离开了他们的羽翼,孩子还能活吗?”秦无病感慨道。 林淮则不解的问:“既是如此,三弟要收拾胡谦,你为啥要拦着?说不定把胡萝卜带着泥,连唐家一并解决了!” 郭义急道:“他家可没做罪大恶极的事,皇上也不会因为一些琐事便将他们如何了,还是那句话,不能一棍子将他们打死,便先留点情面,免得他们在你无防备的时候反咬一口。” “他们没给你祖父留情面,你祖父打算如何?”秦无病问。 “他们是没留情面,但我不是也没事嘛,这事论起来也是他们吃亏,当初要是私下解决,我屁股一定开花,可他们不,我这不才有了跟王爷南下的机会,说不准还能捞着一些功劳,他们唐家也只能生闷气,等我回到京城,他们再想如何已是不能,但,永诚侯府与唐家的仇算是结下了。” 第278章 只图心里舒坦 林淮急道: “说到现在我也没听明白你到底啥意思?要说唐家惹不起,你不是安然无事?若是说胡谦在京城势力如何,我看也就那么回事,三弟根本无需怕他……” “哎呀,我的意思是,就胡谦眼下这些事,伤不到他筋骨,三弟完全没必要跟他撕破脸,他在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咱们不怕得罪君子,但是小人,还是离的远些好,那个唐家便是极好的例子,翰林院一名典籍,从八品的小官,身上有块儿传家的玉佩,被唐瓜子偶然间看到了,寻个机会要过来看看便再不还了,典籍硬着头皮找到唐府,你们猜唐家如何做?” “唐家给他银子当做买下了?”林淮问。 郭义摇头说: “唐家知道读书人认死理,便热情的将那典籍请进府,好酒好菜招待,然后又极热情的送出府,随后便传出这名典籍想要另谋高就,求到唐御史府上,只字未提玉佩的事,典籍又去,唐家依旧热情,三次之后,典籍不再去了,玉佩没要回来,人也病了。我有个朋友跟这个典籍相识,叫着我一起去探望过一次,那典籍说,在唐家门口迎进送出的时候唐家人都极是热情,但在里面,连口水都未曾给他喝过,更无人上前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门房处……” “等回京城之后,我一定要会会这个唐家!”林淮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二哥的意思我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哥担心我不能一招制敌,等我到了京城后,脚还没站稳,各种算计就来了,至少这个唐家是个不择手段的。” 郭义慌忙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二哥无需担心,你怕他们算计我,他们何尝不怕我算计他们?我的威名不日便会在京城传开,他们想要如何,也先要想想能如何!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你们,有大长公主,有襄王爷,想要动我,需要先把你们都从我身边撕扯开,我相信,真有那一日,落井下石的少不了!但,一开始,他们只能小心翼翼……” “何苦呢?” “二哥见到刚才胡谦命随从对百姓拳脚相加了?此人还能为官吗?秦老将军想坐收渔翁之利,看着自己的兵士一个个倒下,我便让他也倒下!胡谦敢羞辱一心为民的宋大人,敢对百姓行恶,我不尽全力羞辱他一番,怎对得起襄王爷和大长公主给我的这根金箍棒!” 秦无病说罢,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转头说: “不图别的,只图心里舒坦!” …… 胡谦在堂中坐得很是心焦,这种感觉像是只有等着皇上召见的时候才有,他一再告诫自己要沉稳,之前已经不冷静一次了,接下来万不可再冲动。 胡谦府中倒是养了几名幕僚,这次进京只带了一名平日里最得力的,奈何此人年纪比他还大,在回程时没受住赶路的艰辛,病倒了,只能留在原地休养。 胡谦此刻很是想念这位幕僚,至少有个人商量,尤其是眼下他觉得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小捕快。 他原本以为给个台阶,那位捕快一定会下!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机缘巧合之下被大长公主看中,这是何等的荣耀,一时间冲昏了头也是有的,但,他身边有大长公主的人,怎会不提点一二?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总要教一教他。 可秦无病没要这个台阶,胡谦之所以会冲动的说出那些无回旋余地的话来,便是气恼自己堂堂总督递的台阶,你一个小捕快凭什么不下? 现在冷静下来,他自然明白过来,只大长公主他便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有个襄王爷! 胡谦告诫自己,不管如何看不上这个小捕快,他身后的主子,得罪不起!尤其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要么有过,要么有功,要么功过相抵,几十年的浮沉不就是为儿孙谋定出路,风光致仕吗? 忍一忍,风平浪静! “胡总督要见我?”秦无病突然出现,打断了胡谦的思绪。 “驸马……”胡谦赶紧起身。 “万不可如此唤我!不然,我又要以驸马自居,强行做些什么了。”秦无病笑呵呵的坐到胡谦对面。 “刚才都是气话,驸马莫当真才是,驸马身体感觉如何?”胡谦也坐下,一副长者的慈祥和关爱。 “差点被你气死,好在年轻,原本想躺下歇息一会儿的,他们说胡总督要见我,无病再难受也得来!” 胡谦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看来驸马对我的误会颇深。” “哦?昨日胡总督是在赞誉宋大人?今日胡总督的随从是与百姓嬉戏?” “驸马既然早就知道宋富是监生,便应知道西宁府尹的官位,并非宋富正途所得,驸马可知我得知此事时有多气恼?”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的,恼从何来?” 胡谦一愣。 “宋大人从未刻意隐瞒自己的出身,不然襄王爷怎会知晓?说来也是笑谈,皇上的七爷爷从宋大人的名字便看出不是科举出身,胡总督说是刚知道的,怕是说不过去?” 胡谦轻咳了一声,又说: “驸马可知这次西宁守城之功,封赏之时必会进京,宋富有此污点,进京后若是被人指出,便是我西南总督之责……” “没听懂,胡总督是觉得让宋大人在烈日下站上一个时辰,胡总督再羞辱一个时辰,那个所谓的污点便不在了?”秦无病认真的问。 胡谦面色一沉,道:“胡某诚心与驸马言和……” 秦无病摆了摆手道: “胡总督高抬我了,没有大长公主和襄王爷,你认得我是谁?胡总督不是想与我言和,是想跟襄王爷,大长公主言和!宋大人则不然,他只看我做了什么,我也只看他做了什么,这便是胡总督与宋大人的区别,哦,不对,你们二人不止这一处区别,宋大人爱民,胡总督却是会对百姓动手的……” “这更是误会!我只是命随从将百姓劝回去,他们堵在驿馆门口必定会扰了驸马和宋富休息……” “我要纠正胡总督一个用词,何谓劝?用言语说服为劝,动嘴便可!若有不听劝者,自当继续好言相劝,讲明道理,也才会有苦口婆心这个词,可胡总督的随从怕是不配用‘劝’这个词,他们平日自持身份,早就懒得与百姓废话,胡总督不知?” 胡谦觉得血在往头顶上涌,他喘着粗气,使劲抿着嘴,生怕一不小心便口出恶言。 第279章 胡谦的心思 “无病年轻,做事直接,我便直说了,胡总督辛苦!”秦无病抱拳:“叛军谋反之时,胡总督一直在路上,想来定然心急如焚,胡总督治下之地有人谋反,总督竟浑然不知,这是何等罪名?宋大人救了胡总督,我这么说不过分?” 胡谦没想到秦无病如此直接,眼睛转了转刚要辩驳,秦无病又开口道: “我只说我看到的,理解的,胡总督若是认同自然最好,这样一来,胡总督也能明白无病为何如此气恼,若是胡总督不认同,倒也无所谓,我说我的,胡总督不用跟我辩解,我不过是个捕快,实在没有资格听胡总督解释,自然有人愿意听。” “驸马快人快语,甚合我意……” “原本宋大人救了胡总督,胡总督一颗心刚放下,便又生出别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活了命之后便会想着吃点好的,胡总督想从宋大人身上要些功劳,又不想明说,宋大人偏又听不懂胡总督的暗示,这才有了昨日烈日下的训斥,这是我看到的……” “驸马年轻,心存侠义之情,确实难得,但是,官场并非江湖,只凭热血难以立足,为官之道若只是心存百姓,半步难行!为官者不仅是官,还是臣,还是同僚,还是下属,如何权衡?” “胡总督与我讲为官之道,如同对牛弹琴,但无病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然而,有一点无病不敢苟同,为官者心里只有百姓确实寸步难行,同理,心中若没有百姓,也应寸步难行,只有这样的官场,才可让朝廷安稳,百姓富足!” 胡谦笑了笑,脸上是看着无知小儿人的不屑,他说:“眼望青山都觉峻美,真的置身其中才知险恶,我若是如驸马一般年纪,一般身份,或许也会如此想。” 秦无病点头说: “确实,无病无一官半职,又有襄王爷和大长公主做靠山,自然可随性而为,但,历朝历代官至一品的好官还是有的,少些罢了,这说明不是不可为,只是难为!世人大多懒惰,贪官可比清官好做的多。” 胡谦还要辩驳,秦无病却已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胡总督……采菊东篱下,安度晚年,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秦无病说罢,拱了拱手,走了。 胡谦怔住了,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嘟囔道:“他什么意思?想让我致仕?真当我如此好欺?!” …… 地方官员皆由朝廷任命,胡谦想就地罢免宋富的官职却是做不到,只能先上折子弹劾,然后等皇上的旨意。 这一步走出去,胡谦便知道与秦无病算是撕破了脸。 胡谦觉得这也是被秦无病逼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胡谦想要的便不再是功劳,他要保全自己…… 胡谦想的也算全面,襄王爷并未来过西宁,而大长公主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整个守城的过程,他们知道的都是片面的,真说此时站出来替宋富说话,肯定有袒护秦无病之嫌! 胡谦认为他不同,虽说他一直没在西宁,但他时刻关注着战事,不断的给宋富传递如何应敌的信件,也就是说,宋富做的对的,都是按照他的指令,做的错的,自然要宋富自己担责。 而胡谦想免责,必定将失察之罪安在宋富头上,再加上个隐瞒不报,贻误战机的罪名,宋富的所有功劳便可抵消了,而宋富的功劳大多是因为他一路指点…… 胡谦在折子上将功过划分的非常清楚。 为何一定要治宋富的罪?正因为宋富的隐瞒不报,他这个西南总督才会对叛军毫无防备之意。 他还在折子上痛心疾首的说从秦无病的口中得知宋富只是一名监生,用行贿之法买通吏部才有今日的府尹之位,他见宋富平日也算勤政爱民,便没做他想,听到秦无病说起这事,如五雷轰顶。 宋富为何会将这等隐秘的事说与秦无病知晓?这是胡谦留给皇上的问题。 折子上他没有说秦无病一句不是,可京中却开始传出大长公主看上一名小捕快,此人嚣张至极,没有完婚便已经以驸马自居,强令别人以驸马相称…… 胡谦之所以敢这么干,其中一点便是秦无病与大长公主还没有完婚,那就是还有变数! 他先下手安排妥当,若是能直接将婚事搅黄最好,若不能,他也没有损失,西宁不是保住了嘛,叛军也已经被灭,皇上怎会在意争抢功劳时的一些小伎俩,谁多些,谁少些,全看皇上心情,碍不着别的,至于秦无病会说些什么,胡谦不担心,只要皇上先看了他的折子,后面秦无病再说什么,他都不担心。 他是不怕秦无病,但他怕襄王爷和大长公主,所以他只敢悄悄的命京城中的人散布一些消息,折子里一句秦无病的不是没敢写。 胡谦认为安排的很妥当了,别的不说,宋富这一次是翻不了身了,只要宋富的罪行定下,秦无病越是袒护越好,最好再将年轻人的冲动用上,那便再好不过了。 …… 第280章 老和尚回来了 胡谦忙乎着这一切,秦无病和宋富安静的在驿馆养病,还有武大夫。 三人没事便凑到一屋,由福尔摩斯配合着,嘻嘻哈哈的玩笑几句。 二龙终是没能逃脱再次入厨的命运,三人食欲大增,再加上魏大夫,王大夫的调理,只几日时间,秦无病便好利索了,宋富也已能下地慢慢溜达了,只武大夫好的慢一些。 驿馆中每日笑语不断,人人面带喜色。 胡谦一直很关心驿馆中的动静,得知这一幕后,着实不痛快了几日,但他也只是认为秦无病年少无知,自以为是,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这样未尝不是好事。 胡谦等了几日,皇上的旨意没等到,却等到了老和尚和肖青带着粮食和叛军家属的大军回城! 胡谦是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等他赶到西门,秦无病已经跟老和尚斗上嘴了,而肖青和林淮已经将一万骑兵及粮草安排妥当,只在城门口留着叛军的家眷,等着衙门来人接走。 胡谦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提前跟他通禀! 他怒气冲冲的朝着秦无病走去,人还没到近前便恼怒的高声质问道:“驸马这是何意?你以为如此行事,此功劳便都是你的了吗?你眼中可还有朝廷命官?” “你来的正好,这些人是叛军的家眷,你赶紧派人收了,少一个,死一个,可都是你办事不利!”秦无病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 老和尚皱着眉上下打量胡谦,不屑的问:“谁啊?脾气还挺大。” 秦无病还没来得及介绍,胡谦怒喝道:“大胆!” “你胆子是挺大的,早就告诉你皇上的七爷爷亲自去取粮草了,怎么着?你想让皇上的七爷爷给你磕一个?”秦无病坏笑着问。 胡谦只觉脑子里惊雷炸响,秦无病说过那么多话,他怎能全都记着,定是这个小捕快成心如此…… 胡谦即刻变脸,换做一副恭敬讨好的表情,正准备说些恭维之词,郭义在旁叹了口气,先开口了: “您老人家差点再也见不到三弟了。” 老和尚双眉一挑:“还有叛军?” “叛军能将三弟如何?是这位总督大人,将三弟气的当场吐血,要不是有凤鸣的看家药丸,此刻我们领着您老人家怕是在三弟坟边烧纸呢!” 老和尚抡起袖子,手掌便朝胡谦的面额飞扑过去,被秦无病半路拽住了:“七叔莫恼!七叔辛苦一路,先歇息,有事回头再说。” 两声‘七叔’把胡谦喊蒙了,老和尚瞪着眼睛怒视着他,把他吓蒙了。 “胡总督若是无法安排这些叛军家眷,我便劳烦宋大人来做,想来胡总督的精力都用在京城,这些小事……胡总督未必知道如何做。” 胡谦深吸一口气,转头朝身边人低声耳语一番,等他再转头,秦无病已经拉着老和尚走出去几步了,胡谦想追,却没有动,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这个老人真的是皇上的七爷爷?不是小捕快的计谋?’ 胡谦也是被秦无病折腾的脑子不转了,谁敢冒充皇上的七爷爷?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为了吓一下他,命都不要了? 没用多久,胡谦便知道老和尚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皇上的七爷爷,肖青只是简单的跟胡谦介绍了一下淅川之行,老和尚如何三言两语说动八兄弟的老大归降,大军用了几日时间将藏在不同地方的粮食汇聚一处,老和尚又如何劝说叛军家眷放弃抵抗…… 胡谦听得云里雾里,肖青认为汇报完毕了,没经胡谦允许,便直奔驿馆而去。 胡谦站在烈日下,静静的思考了一下,从这次运粮进城想到前面的一些事,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烈日下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总算知道为何小捕快这些日子不急不慌,因为他胸有成竹! 牢中的李世昌是大长公主设计生擒的,这些粮草是皇上七爷爷亲自取回的,这两件事全在西宁守城之战中,而他折子里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就算他指挥的动宋富,如何指挥的动大长公主和皇上的七爷爷? 胡谦命人搀扶着上了轿回到府衙,他需要冷静的想一想,哪里还有疏漏。 其实胡谦若是不贪心,这件事便简单的多了,秦无病清楚的知道,只胡谦训斥宋富和随从暴力执法,对胡谦有不了多大影响,郭义说的对,胡谦不是江毅东! 秦无病没有膨胀到觉得得罪自己便是死路一条,但自作孽,可不怨他! …… 胡谦回到府衙立刻命人将几位幕僚找来,这几人是昨日才到西宁的。 几人坐在宋富的外书房内,商讨着下一步应如何应对,尤其是这位皇上的七爷爷,必须要哄好,不然,即便皇上一开始偏向胡总督,也会因这位七爷爷而有所改变,可,如何哄? 大家各抒己见。 胡谦阴沉着脸半天没有说话,几名幕僚说累了,齐齐看向胡谦。 胡谦这才将担忧说出:“我怕是着了那小捕快的道!他之前确实跟我说过大长公主来过,也说过皇上的七爷爷去淅川取粮……张同知也曾与我说过大长公主来西宁都做了什么,可我偏偏忽略了这两处,在折子里写了不少如何费尽心力指导宋富守城,寻粮,取粮!” 几名幕僚都沉默了。 “他成心激怒我,让我乱了心神,写折子的时候难免有疏漏,若是皇上……” “大人多虑了!”一位幕僚劝慰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询问细节,更何况大长公主远在金陵,皇上的七爷爷更是在西宁城,等皇上有机会知道实情,赏罚已定!大人只需利用这段时间将该哄好的人哄好,该缓和的关系缓和,到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胡谦觉得有道理,眼下将边关战事解决是重中之重,皇上未必会细心的发现问题,至于那小捕快说了什么,皇上也未必会全听进去,边关战事才是当务之急! 第281章 离开西宁 胡谦沉吟片刻道: “京城那边先停一停,这时候还是不要激怒小捕快为好,想来我的折子和他的信函应差不多到皇上手里,这两日应该会有旨意到,宋富的府尹之位定是保不住了,剩下的事,等一等再说!” “这时候停手怕是不妥。”又一名幕僚发言了:“眼下他们全无防备,咱们在京城做些事容易的很,等他们有所防备了,想再做出声势怕是难!” 胡谦眉头紧锁,认真的思考着利弊,他之前想将秦无病的名声做臭,想让皇上听到一些声音,这样一来,皇上做决定的时候,也算是有个参考,如果运气再好些,可以将大长公主的这门亲事搅黄便更好了,可如今,胡谦总觉得那名小捕快不会这么安静的等着,可他竟是想不出小捕快可以做什么。 秦无病什么都无需做,自有人帮他做! 就在胡谦与幕僚商讨的带劲的时候,皇上的旨意到了:命胡谦即刻进京! 胡谦心中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旨意中没有说对宋富的处置,也就是说,胡谦进京,宋富继续任府尹。 胡谦看不懂了,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别的不说,宋富必定是留不住的,可…… 幕僚们纷纷建议进京之前务必先与皇上的七爷爷见上面,为将来有可能的御前官司做好准备。 胡谦深以为然,速速命人找来驿丞,想让驿丞找个机会传话,他们认为,秦无病一定会从中阻挠,使出各种办法不让他们见面。 驿丞战战兢兢的听完胡谦的要求,垂着头犹豫不决。 胡谦认为驿丞也被秦无病收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狠厉的道:“莫忘了那个捕快是要离开西宁的!到时你寻何人护你?!” 驿丞快哭了,声音颤抖着道:“总督大人误会了,是,是小的听到驿馆中几位大人对话,那位,那位祖宗曾跟驸马说‘若是再让我见到,见到胡总督,必将他打得,打得吐血!’” 驿丞美化了称呼,美化了结果,他可不敢照实说,老和尚的原话是:“再让我见到那鸟蛋,爷爷我放干他的血!” 胡谦听罢驿丞的话,跌坐在椅子上,脑中闪现出一生几个荣耀时刻,又瞬间消失,他不甘心啊! “既是如此,大人更要见!不能让他老人家听信了谗言,但,大人去见确实不妥,他老人家毕竟在气头上,不如我先去见,将实情讲明,让他老人家有时间琢磨一下,气消了,大人再去见,可好?” 胡谦觉得甚好!于是,这日傍晚,去见老和尚的人被抬回了府衙…… 看着满身青紫的幕僚,胡谦的一颗心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只是皇上的七爷爷,若是有一天大长公主知道……他会不会…… 幕僚本想立功,没成想差点给自己立坟,他哭诉老和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见面就打啊! 胡谦顿时生出越挫越勇的劲头,越是不见,越是要见!绝对不能任由那个小捕快口吐莲花! 于是,天黑透了之后,另一位幕僚又被抬回了府衙。 胡谦斗争了一个晚上,要不要亲自去见,自己毕竟是从一品大员,或许……可万一……那可是皇上的七爷爷啊! 转日,胡谦在纠结中,再次坐在马车中出了城门,走向他熟悉又陌生的进京之路。 …… 秦无病知道胡谦走了,他没工夫去送行,因为他也要走了,带着粮食回金陵! 按照事先说好的,肖青将现有的骑兵分两路,一路七千人运送粮草去兰宁;一路三千人运粮草去金陵鸿运码头,再有漕帮通过漕运运向北面边关。 这也是秦无病的意思,此去金陵应无风险,多些人去兰宁,除了送粮草,还可增添些兵力。 林淮自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喊着叫着要跟着去兰宁,秦无病也不阻拦,只问: “回金陵后,涨水期已过,剩下的便是赈灾的事,王爷无需留在金陵,我们很可能尽快会赶赴京城,你去兰宁了,香草该如何安置?” 林淮不以为然:“她跟着三弟也是一样的,等我在边关立了功……” “香草跟着我?大哥能做主?我的意思是,香草同意跟你进京了?” 林淮愣住了。 “边关只因大哥未去,所以战事迟迟没有结束?” 林淮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们这一路回金陵当真就一点风险全无?” 林淮又精神了。 …… 胡谦前脚出了城门,没过多久,秦无病带着众人与三千将士及粮草出了城门。 武大夫并没有跟着,他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药,老人家自然知道秦无病当初的应承是为了让他安心养病,虽有些遗憾,却感激不尽。 秦无病记得自己的承诺,他告诉武大夫,只要病好了,便派人来接他进京! 宋富瘦了不少,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依旧坚持跟着肖青送到了十里外,他没有问他的事会如何,他觉得哪怕这次没有被救回性命,他这一辈子也已经值了!更何况,他相信秦无病那句话挡在他身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肖青感觉如同做梦一般,彼时,他只是个卫所的千户,此时,他竟能与当朝驸马肩并肩,虽说驸马还未与大长公主完婚,可在肖青的心中,秦无病已是无比尊贵。 林淮叫嚷着最不喜分离时刻,秦无病咬了咬牙,止住了宋富与肖青送行的脚步,众人依依惜别,秦无病喊了一句:只盼着他日皇上封赏,众人能在京中再见!便上马,没有回头,绝尘而去! …… 第282章 找上门来 秦无病一行三千多人骑在马上,护送着装着粮草的马车,一路没怎么休息的直奔金陵。 等他们到达金陵鸿运码头的时候,竟只比大长公主他们晚了五天。 想想也是,大长公主有马车,可还有五千称不上军队的兵士,这一路若不是大长公主的威名在,这支队伍还真不好带,来时至少有马骑,回去却要步行,这五千人中,大部分人没受过这等苦,着实耽误了些时间。 再加上路上还几次停歇等灾区派人过来领取粮食,登记入册,称重计数甚是繁琐。 可大长公主仅用五天便将漕运的事安排妥当,秦无病一行人到了码头,直接便装上了船。 …… 襄王爷等在驿馆门口,见到秦无病二话不说,拉着便往驿馆里走。 秦无病原本还想抱怨几句,可见了襄王爷头上多出的成片白发和消瘦的脸颊,竟是什么抱怨的话也没说出来,只知一味的跟着襄王爷往驿馆里走。 老和尚不高兴了,他边追着走边嚷嚷:“老九,你偏心!为何单单拉着他?” 襄王爷转头朝老和尚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脚下却更快。 秦无病不明所以,惊愕的扭头看了看襄王爷,又回头看了看门口。 “别看了,先进屋再说。” 林淮本想跟襄王爷打个招呼就去看香草,眼见王爷如此神秘,林淮拉着郭义紧紧跟着。 二龙到了金陵码头便消失不见了,连招呼都没跟秦无病打,倒是跟凤鸣说了句:“得空喝酒。” 凤鸣在驿馆门口没见到大长公主,也不知道自己下没下班,只得紧紧跟着秦无病。 福尔摩斯自是也跟着。 直到进了襄王爷的房间,襄王爷才明显松了一口气,朝德喜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被留在门外,秦无病,老和尚,林淮和郭义四人进了屋。 “玉儿呢?”秦无病进屋没问襄王爷为何如此,反倒先关心大长公主。 “替你擦屁股呢!”襄王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秦无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林淮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老和尚一下想起什么,忙问:“赵光的祖母真来了?” 襄王爷无奈的点点头。 早在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他们准备去西宁的时候,襄王爷便收到定国公的来信,说是母亲担忧赵光,准备启程去金陵,襄王爷赶忙去信劝阻,看样子是没劝住,或者襄王爷的信还没到,那位老夫人却已经启程了。 秦无病一下便明白:“来找我算账了?” “唉,这事儿也怪我,想着定国公这次也算是出力了,便想着让世子,是,多少有点功劳,定国公脸上也好看,哪成想那位世子真是个扶不上墙的,可,你打他作甚?” “王爷,这我得替我三弟说句公道话,他是打了,不然那小子便死在西宁了,他家里人应该感恩才对!” “哦?没听说他上战场呀?”王爷纳闷的问。 “还上战场!他要上城墙都想让人将城墙刷干净!是他那副样子,想打死他的人多了去,要不是三弟拦着,我第一个动手!三弟说他的拳头伤不到赵光,换做我们别人,哼,王爷觉得他还能活着?” 王爷了然的点点头。 “王爷,呃,九哥让玉儿接待赵光的祖母?”秦无病试探的问。 “接待?你这个词用在玉儿身上,怕是不妥?赵光的祖母护孙心切,难免言辞过激,她又是太后的姑母,她儿子又刚刚立了功,在我面前哭闹不止,只说为孙儿讨个公道,我又能如何?” “那也不能让玉儿去对付那老娘们……那位老夫人呀!”秦无病急道。 林淮忙道: “我倒觉得没有比大长公主再合适的人了,那老太婆倚老卖老,王爷有顾虑,有些话反倒不好说,大长公主则不同,世人皆知她不懂规矩,皇上都要让三分,那老太婆想胡搅蛮缠怕是只能把自己缠里面。” “世人也皆知你不懂规矩,为何不是你去?”秦无病不乐意的问。 “我啥身份?大长公主啥身份?谁会让我三分?我倒是想去,你们敢让我去吗?” “好了,玉儿能应对!你们此行立下大功,皇上让我问问你们都有什么要求?”襄王爷温和的问。 林淮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襄王爷面色一沉对林淮道:“你的家事回家自己解决!” 林淮顿时泄了气,说:“我累了,先去休息。” 林淮刚要起身离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林淮惊讶的看向襄王爷,襄王爷喝了口茶说: “她一直不肯离开金陵,一定要治无病的罪,玉儿将前因后果跟她说的很清楚,也直接拒绝了亲事,她仍是不罢休,每日都要到我这里来哭一阵,然后被玉儿骂走,唉,今日你们回来,她必定收到消息,势必会来找我要人……我已命人给定国公去信,真真是不可理喻!”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他还是低估了赵光巨婴的程度,这种事,这个年纪,还要奶奶护着,秦无病后悔当初打的少了一些。 “……我要见王爷!” 突然尖利的一声撕喊,老和尚差点把茶杯扔了:“定国公的娘怎会如市井妇人一般?” 襄王爷呵呵一笑道:“本性如此!逼急了,不装了,便现出原形了,定国公,可怜呦!” “……谁胆敢拦我?!来人,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打死……” 郭义惊愕的问:“她疯魔了不成?” “我儿子是定国公,我侄女是当今太后……” “所以,天下便是你们赵家的了?” 听见这个声音,秦无病腾的站起身。 襄王爷舒出一口气道:“好了,玉儿来了。” 秦无病忙问:“玉儿不知我回来了?” 其实秦无病想问:为何今日玉儿没来接我? “她从西宁一路辛苦回来,一日没休息,一直在忙漕运的事,昨日才将漕运的事处理完,还要每日跟外面这位吵上几句,累得很!昨晚睡得又晚,今日我没舍得叫她。她知道你这两日便会到,如今见到赵光祖母这个时辰来,想必已想到你到了。” “她每日来还有时辰的?”林淮问。 “她也知道我每日政务繁多,她只会在黄昏时分过来。” 襄王爷说罢指了指门口,几个人自觉的轻轻走到门口,竖着耳朵认真的听了起来。 第283章 齐心协力 “……大长公主这是要强加罪名给定国公府!” “我只是个公主,不过父亲是皇上,兄长是皇上,如今侄子也是皇上……而已,如何与老夫人比得了?老夫人的侄女可是太后呢,我敢强加什么罪名给你?除了你自己认的,怕是连皇上也不在你眼中!” “你!老身只是想给孙儿讨个公道!难道……” “公道?在你眼中,没占便宜便叫吃亏,没欺负着别人便叫有失公道,今日本公主再教你一句‘公道自在人心!’而不是你的心!” “那捕快打了我家孙儿,这可是事实!” “你看见了?” “我孙儿亲口说的!” “你孙子若是亲口说想当皇上,你还能为他将江山打下来?” “你,你们,你一个姑娘家,我,难怪太后说你不是良配,说你少教养……” 秦无病挑了挑眉,看向襄王爷,襄王爷摇了摇头说:“她这是气急了,你莫当真。” 林淮坏笑道:“她急了连太后都敢卖!” 秦无病阴沉着脸,继续听。 “你先是诬陷太后,继而有辱公主,这罪名你可认?” “老身,老身是实话实说……” “就是说……你认太后曾与你私下说过有辱本公主的话?” 赵光的祖母魏氏像是明白过来了,没有出声。 “既是如此,你想讨公道,本公主也想讨公道,咱们一起找皇上要个公道!今日在这里听着的人都可做人证,若是到时太后不认,你除了有辱本公主,便会多了一项诬陷太后的罪名,本公主想看看,到时定国公的军功可能帮你脱罪?哦,咱们还可以跟皇上说说你孙子,让所有见过你孙子的人都出面讲一讲,他是一个……怎样的废物!赵家让你败坏至此,你还有何脸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秦无病忍不住差点鼓掌,他觉得大长公主进步了,言语之间大有他的风范在,秦无病甚感欣慰。 “大长公主说了这些不就是想为那小捕快脱罪……” “他何罪之有?” “他打了我孙子!” “你亲眼看到了?” “你!我儿为边关之战立下汗马功劳,可他的儿子却被人任意欺辱……” “话从你口中说出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襄王爷一下没看住,秦无病推门出去了。 老和尚拍手称快,林淮嚷嚷着:“这才叫爷们儿!” 郭义看了眼襄王爷,二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长公主看到秦无病,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花儿,秦无病朝她挑了挑眉,大长公主顿时双颊染红。 魏氏怎会看不出这二人关系,指着秦无病怒问:“你便是那小捕快?”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定国公赵秀此次的功劳是他打下来的吗?不是,是赵家历任定国公攒下的,是第一代定国公用命换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往自己儿子头上安?这事儿,天下人心里都明白,可唯独你为老不尊,不明白!” 魏氏一口气没上来,退了一步,身旁的丫鬟赶紧伸手搀扶住。 秦无病在气晕老人这方面颇有些经验,他上前一步继续道: “此乃其一,其二,赵光是定国公唯一嫡子,理应好好教养,即便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教养成连女人都不如,你真不怕赵家历任定国公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魏氏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定国公列祖列宗,这么多年,从来无人敢从这个角度与她理论,突然被人如此质问,她如何受得了。 眼见魏氏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眼神惊惧,秦无病劝慰道: “你若是晕倒,我即刻去客栈找赵光,拎出来到大街上让金陵百姓好好看看,反正西宁百姓如今是都知道定国公世子是个什么模样,也让金陵百姓见识见识,一员武将养出的儿子是何等的窝囊!” 魏氏登时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像是真的怕晕过去,孙子受欺负。 “叛军围城之际,你的宝贝孙子想的是多要几个人伺候他,我身负重伤,西宁守城艰难之际,他想要我多派几个人护送他回金陵,他一个人要包下整座客栈,吃喝住行一丝不能差!他别说上阵杀敌,你问他可敢远远的望一望敌军?可他开口闭口的要功劳,说他能亲自来便是功!” “为了要见大长公主,他想穿上铠甲做做样子,又嫌铠甲脏,你真是养了个好孙子,我相信便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面对那般的境况,也不会如你孙子这般精细,细的都没个人样!” “你既不畏人言,非要讨个公道,那我便成全你!我确实是个小捕快,但,我不是一个任你拿捏的小捕快,你想要公道,咱们先得说道说道,跟谁说?跟皇上说,跟天下人说,说说赵光是个什么模样?做过什么事?我是救了他还是打了他?他如此恩将仇报可还有半分人性?!” 林淮赶紧补充,朝魏氏嚷嚷道: “你咋不想想就赵光那副德行,凭啥能活着回来?没有我三弟,他早死在西宁了!” 魏氏听到‘死在西宁’几个字一口气没上来,眼看就要撅过去,秦无病厉声对魏氏身后的丫鬟婆子道:“还不赶紧扶老夫人回去歇息!” 下人们赶紧搀扶着魏氏往门外走。 老和尚不干了,他还没看够呢,只听老和尚嚷嚷道:“别走啊,你儿子是定国公,太后可是你亲侄女,你怕个小捕快算哪般?” 这话听在魏氏的耳朵里竟是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其实,老和尚是真心的。 “回京城找媳妇儿的事,你自己办!”秦无病冷着脸对老和尚说完,便换了一张热情洋溢的面孔直奔大长公主。 老和尚忙解释道:“你怕啥?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还怕跟她理论?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秦无病这会儿哪有功夫搭理老和尚,他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脱口而出:“让你受苦了!” 大长公主原本还有些羞涩,听完了之后满脸疑惑。 第283章 齐心协力 “……大长公主这是要强加罪名给定国公府!” “我只是个公主,不过父亲是皇上,兄长是皇上,如今侄子也是皇上……而已,如何与老夫人比得了?老夫人的侄女可是太后呢,我敢强加什么罪名给你?除了你自己认的,怕是连皇上也不在你眼中!” “你!老身只是想给孙儿讨个公道!难道……” “公道?在你眼中,没占便宜便叫吃亏,没欺负着别人便叫有失公道,今日本公主再教你一句‘公道自在人心!’而不是你的心!” “那捕快打了我家孙儿,这可是事实!” “你看见了?” “我孙儿亲口说的!” “你孙子若是亲口说想当皇上,你还能为他将江山打下来?” “你,你们,你一个姑娘家,我,难怪太后说你不是良配,说你少教养……” 秦无病挑了挑眉,看向襄王爷,襄王爷摇了摇头说:“她这是气急了,你莫当真。” 林淮坏笑道:“她急了连太后都敢卖!” 秦无病阴沉着脸,继续听。 “你先是诬陷太后,继而有辱公主,这罪名你可认?” “老身,老身是实话实说……” “就是说……你认太后曾与你私下说过有辱本公主的话?” 赵光的祖母魏氏像是明白过来了,没有出声。 “既是如此,你想讨公道,本公主也想讨公道,咱们一起找皇上要个公道!今日在这里听着的人都可做人证,若是到时太后不认,你除了有辱本公主,便会多了一项诬陷太后的罪名,本公主想看看,到时定国公的军功可能帮你脱罪?哦,咱们还可以跟皇上说说你孙子,让所有见过你孙子的人都出面讲一讲,他是一个……怎样的废物!赵家让你败坏至此,你还有何脸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秦无病忍不住差点鼓掌,他觉得大长公主进步了,言语之间大有他的风范在,秦无病甚感欣慰。 “大长公主说了这些不就是想为那小捕快脱罪……” “他何罪之有?” “他打了我孙子!” “你亲眼看到了?” “你!我儿为边关之战立下汗马功劳,可他的儿子却被人任意欺辱……” “话从你口中说出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襄王爷一下没看住,秦无病推门出去了。 老和尚拍手称快,林淮嚷嚷着:“这才叫爷们儿!” 郭义看了眼襄王爷,二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长公主看到秦无病,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花儿,秦无病朝她挑了挑眉,大长公主顿时双颊染红。 魏氏怎会看不出这二人关系,指着秦无病怒问:“你便是那小捕快?”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定国公赵秀此次的功劳是他打下来的吗?不是,是赵家历任定国公攒下的,是第一代定国公用命换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往自己儿子头上安?这事儿,天下人心里都明白,可唯独你为老不尊,不明白!” 魏氏一口气没上来,退了一步,身旁的丫鬟赶紧伸手搀扶住。 秦无病在气晕老人这方面颇有些经验,他上前一步继续道: “此乃其一,其二,赵光是定国公唯一嫡子,理应好好教养,即便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教养成连女人都不如,你真不怕赵家历任定国公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魏氏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定国公列祖列宗,这么多年,从来无人敢从这个角度与她理论,突然被人如此质问,她如何受得了。 眼见魏氏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眼神惊惧,秦无病劝慰道: “你若是晕倒,我即刻去客栈找赵光,拎出来到大街上让金陵百姓好好看看,反正西宁百姓如今是都知道定国公世子是个什么模样,也让金陵百姓见识见识,一员武将养出的儿子是何等的窝囊!” 魏氏登时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像是真的怕晕过去,孙子受欺负。 “叛军围城之际,你的宝贝孙子想的是多要几个人伺候他,我身负重伤,西宁守城艰难之际,他想要我多派几个人护送他回金陵,他一个人要包下整座客栈,吃喝住行一丝不能差!他别说上阵杀敌,你问他可敢远远的望一望敌军?可他开口闭口的要功劳,说他能亲自来便是功!” “为了要见大长公主,他想穿上铠甲做做样子,又嫌铠甲脏,你真是养了个好孙子,我相信便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面对那般的境况,也不会如你孙子这般精细,细的都没个人样!” “你既不畏人言,非要讨个公道,那我便成全你!我确实是个小捕快,但,我不是一个任你拿捏的小捕快,你想要公道,咱们先得说道说道,跟谁说?跟皇上说,跟天下人说,说说赵光是个什么模样?做过什么事?我是救了他还是打了他?他如此恩将仇报可还有半分人性?!” 林淮赶紧补充,朝魏氏嚷嚷道: “你咋不想想就赵光那副德行,凭啥能活着回来?没有我三弟,他早死在西宁了!” 魏氏听到‘死在西宁’几个字一口气没上来,眼看就要撅过去,秦无病厉声对魏氏身后的丫鬟婆子道:“还不赶紧扶老夫人回去歇息!” 下人们赶紧搀扶着魏氏往门外走。 老和尚不干了,他还没看够呢,只听老和尚嚷嚷道:“别走啊,你儿子是定国公,太后可是你亲侄女,你怕个小捕快算哪般?” 这话听在魏氏的耳朵里竟是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其实,老和尚是真心的。 “回京城找媳妇儿的事,你自己办!”秦无病冷着脸对老和尚说完,便换了一张热情洋溢的面孔直奔大长公主。 老和尚忙解释道:“你怕啥?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还怕跟她理论?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秦无病这会儿哪有功夫搭理老和尚,他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脱口而出:“让你受苦了!” 大长公主原本还有些羞涩,听完了之后满脸疑惑。 第284章 胡谦遇害 秦无病解释道:“是我惹的祸,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位老夫人……” “我只当消遣!她能奈我何?不过是不敢跟我较真,只能把气撒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秦无病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笑问道:“回来的路上,你没少折腾赵光?” “我可没你那么好脾气,他没自己的随从,也没有自己的马车,我让睡哪他就得睡哪,敢废话直接扔野外不管,他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一路,只不过……” “你没想到他祖母等在金陵。” “是呀,他一见他祖母便嚎啕大哭,接着便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 德喜站在一旁瞅准时间跟进插了一句:“主子让大家进屋说。” 林淮喊了一声:“我歇着去了!”便不见了人。 …… 襄王爷的意思让秦无病简单汇报一下工作便下去休息,没成想老和尚先滔滔不绝的说了淅川之行,最后才神情落寞的说: “我自作主张留了老大一家,他一直不赞成起兵谋反,却又无可奈何,我想着,总要给三哥留下一支。” 襄王爷没有吭声。 老和尚又说:“我离开西宁前去见了他们哥七个,他们……也悔。” “李世昌……五日前在狱中自尽了。”襄王爷说的很慢,不带任何感情。 老和尚愣了一下,屋里安静片刻,老和尚才说:“也好,皇上还是念亲情的,也算留个全尸。” “皇上最终会如何处置其他人,七叔莫急,等消息。” 老和尚重重点头。 秦无病赶紧接口,他一直认为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这种事他认真不想听。 秦无病大致说了一下这一趟的遭遇,襄王爷听得仔细,时不时的问一问。 等秦无病说到胡谦的时候,襄王爷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王爷不用犯难,我也没说要如何他,只是宋大人是好官!” “我收到你吐血的消息后,便给皇上去信说,胡谦不能留!”襄王爷寒着一张脸说:“社稷危难之际,有人挺身而出,有人缩头缩尾,有人舍得一身血肉,有人只盯着利在何处!这种时候若不能明辨是非,赏罚分明,谁还会为国分忧?谁敢说往后便是太平盛世再无波澜?” 秦无病感动了,他能亲口将秦老将军气得半死不活,却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在西宁城收拾胡谦,他认为这是分寸,他摆明了与胡谦势不两立,但他认为这是私事,可以慢慢私底下解决,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不懂,但他接受。 所以,郭义说他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郭义在告诉他代价和后果,他知道了,但还是按照自己的初心做了,这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今日襄王爷告诉秦无病,他与秦无病的想法是一样的! 秦无病怎能不感动?正当他组织语言,想跟襄王爷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和忠心之志时,襄王爷沉着脸又说道: “但是,我今早收到消息,胡谦两日前,行至立山县……当晚被人毒死在驿馆中!” 屋内传来节奏不一的惊叹声。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还没说话,郭义先着急的问道:“三弟刚与胡谦闹翻,他便死在路上,这,岂不是,岂不是要往三弟身上想?”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他们会往我身上想的多一些。” 秦无病绷着脸一直看着襄王爷,表情甚是严肃。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皇上已经派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赶赴立山县查明此案。” 秦无病刚要开口,襄王爷又说:“但是,皇上也说,你要是有空就过去一趟……” 秦无病转身便要走。 “站住!”襄王爷喊了一声,极之无奈的看着转身的秦无病道:“你急什么?立山县离京城近过金陵,你能飞过去?真要有人想消除证据,还差这一个晚上?”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垂着头坐回椅子上。 “你不用替玉儿着急,这世上还没谁能将玉儿如何!谁打她的主意那便是死路一条!” 秦无病又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正抿着嘴笑。 老和尚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马上嚷嚷道:“我也去!” “七叔年纪大了……”襄王爷刚开口劝一句,老和尚马上反驳道: “我在天台寺待了几十年了,出来撒撒欢怎么了?攒了几十年的力气再不用就带进棺材了!再说,有人想算计我侄女和侄女婿,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出面管,谁管?” “七叔放心,皇上很生气,这件事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襄王爷安抚道。 “那也需要我去镇着场子,你刚不是说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人去了吗?无病一个人去,还不得让人欺负了?不行,我得跟着,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他!” 襄王爷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却说:“要去也是明日动身,今日先去歇息一下,晚上一起用饭,再好好睡一觉。” 老和尚笑呵呵的去休息了,秦无病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大长公主拦住了:“你大病初愈本就没多久,又一路不停歇的赶回金陵,若是不肯好好休息,那明日便不能去立山县!” 秦无病赶紧老老实实的去歇息了。 …… 秦无病沐浴后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午饭都没有吃,一直睡到太阳西斜才起来,起来后愣了一会儿神,便急匆匆的去了襄王爷的房间。 襄王爷正歪在塌上看书,秦无病进屋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床榻旁的绣墩上,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问道:“看九哥这般悠闲,水灾应是无碍了?” 德喜扶着襄王爷坐起身。 “累人的时候过去了,你父亲,叔父及兄长帮了大忙,可惜眼下他们不在金陵,你见不到,京城见!他们的功劳也不小,这次水灾,虽说全力防备,受灾之地仍有不少,缺银子,缺粮食是必然的。” 襄王爷坐到秦无病身旁,看了眼德喜,德喜走出房门,在外面将房门关严,秦无病一看,德喜守门,这是有事跟他说! 第284章 胡谦遇害 秦无病解释道:“是我惹的祸,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位老夫人……” “我只当消遣!她能奈我何?不过是不敢跟我较真,只能把气撒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秦无病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笑问道:“回来的路上,你没少折腾赵光?” “我可没你那么好脾气,他没自己的随从,也没有自己的马车,我让睡哪他就得睡哪,敢废话直接扔野外不管,他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一路,只不过……” “你没想到他祖母等在金陵。” “是呀,他一见他祖母便嚎啕大哭,接着便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 德喜站在一旁瞅准时间跟进插了一句:“主子让大家进屋说。” 林淮喊了一声:“我歇着去了!”便不见了人。 …… 襄王爷的意思让秦无病简单汇报一下工作便下去休息,没成想老和尚先滔滔不绝的说了淅川之行,最后才神情落寞的说: “我自作主张留了老大一家,他一直不赞成起兵谋反,却又无可奈何,我想着,总要给三哥留下一支。” 襄王爷没有吭声。 老和尚又说:“我离开西宁前去见了他们哥七个,他们……也悔。” “李世昌……五日前在狱中自尽了。”襄王爷说的很慢,不带任何感情。 老和尚愣了一下,屋里安静片刻,老和尚才说:“也好,皇上还是念亲情的,也算留个全尸。” “皇上最终会如何处置其他人,七叔莫急,等消息。” 老和尚重重点头。 秦无病赶紧接口,他一直认为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这种事他认真不想听。 秦无病大致说了一下这一趟的遭遇,襄王爷听得仔细,时不时的问一问。 等秦无病说到胡谦的时候,襄王爷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王爷不用犯难,我也没说要如何他,只是宋大人是好官!” “我收到你吐血的消息后,便给皇上去信说,胡谦不能留!”襄王爷寒着一张脸说:“社稷危难之际,有人挺身而出,有人缩头缩尾,有人舍得一身血肉,有人只盯着利在何处!这种时候若不能明辨是非,赏罚分明,谁还会为国分忧?谁敢说往后便是太平盛世再无波澜?” 秦无病感动了,他能亲口将秦老将军气得半死不活,却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在西宁城收拾胡谦,他认为这是分寸,他摆明了与胡谦势不两立,但他认为这是私事,可以慢慢私底下解决,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不懂,但他接受。 所以,郭义说他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郭义在告诉他代价和后果,他知道了,但还是按照自己的初心做了,这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今日襄王爷告诉秦无病,他与秦无病的想法是一样的! 秦无病怎能不感动?正当他组织语言,想跟襄王爷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和忠心之志时,襄王爷沉着脸又说道: “但是,我今早收到消息,胡谦两日前,行至立山县……当晚被人毒死在驿馆中!” 屋内传来节奏不一的惊叹声。 秦无病腾的站起身还没说话,郭义先着急的问道:“三弟刚与胡谦闹翻,他便死在路上,这,岂不是,岂不是要往三弟身上想?”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他们会往我身上想的多一些。” 秦无病绷着脸一直看着襄王爷,表情甚是严肃。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皇上已经派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赶赴立山县查明此案。” 秦无病刚要开口,襄王爷又说:“但是,皇上也说,你要是有空就过去一趟……” 秦无病转身便要走。 “站住!”襄王爷喊了一声,极之无奈的看着转身的秦无病道:“你急什么?立山县离京城近过金陵,你能飞过去?真要有人想消除证据,还差这一个晚上?” 秦无病看了眼大长公主,垂着头坐回椅子上。 “你不用替玉儿着急,这世上还没谁能将玉儿如何!谁打她的主意那便是死路一条!” 秦无病又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正抿着嘴笑。 老和尚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马上嚷嚷道:“我也去!” “七叔年纪大了……”襄王爷刚开口劝一句,老和尚马上反驳道: “我在天台寺待了几十年了,出来撒撒欢怎么了?攒了几十年的力气再不用就带进棺材了!再说,有人想算计我侄女和侄女婿,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出面管,谁管?” “七叔放心,皇上很生气,这件事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襄王爷安抚道。 “那也需要我去镇着场子,你刚不是说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人去了吗?无病一个人去,还不得让人欺负了?不行,我得跟着,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他!” 襄王爷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却说:“要去也是明日动身,今日先去歇息一下,晚上一起用饭,再好好睡一觉。” 老和尚笑呵呵的去休息了,秦无病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大长公主拦住了:“你大病初愈本就没多久,又一路不停歇的赶回金陵,若是不肯好好休息,那明日便不能去立山县!” 秦无病赶紧老老实实的去歇息了。 …… 秦无病沐浴后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午饭都没有吃,一直睡到太阳西斜才起来,起来后愣了一会儿神,便急匆匆的去了襄王爷的房间。 襄王爷正歪在塌上看书,秦无病进屋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床榻旁的绣墩上,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问道:“看九哥这般悠闲,水灾应是无碍了?” 德喜扶着襄王爷坐起身。 “累人的时候过去了,你父亲,叔父及兄长帮了大忙,可惜眼下他们不在金陵,你见不到,京城见!他们的功劳也不小,这次水灾,虽说全力防备,受灾之地仍有不少,缺银子,缺粮食是必然的。” 襄王爷坐到秦无病身旁,看了眼德喜,德喜走出房门,在外面将房门关严,秦无病一看,德喜守门,这是有事跟他说! 第285章 深谈 “河道上的弊端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这次水灾你家出力又出银子,他们当真是连家底都用上了,这事皇上知道。” 秦无病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道:“我还答应当初跟我去平卢城的那些囚犯,一人五两银子呢!他们不会把家底都花光了?我答应的,这银子必须出!还有西宁城外一战死伤的将士,我当时想的也是要多加抚恤,若是朝廷一时拿不出银子来,那便我出!”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你管不了那么多,朝廷自会有安排,你应承的自己跟家里人说去,那五千人眼下在新安县帮着重建,不难找到。” 秦无病盘算着这事儿交给谁去做,突然想起那支还剩几百人的雪狐军,他可是跟大长公主说……他家有的是银子。 秦无病痛苦的挠了挠额头,他最不擅长的便是赚银子,如今还没给家里领上康庄大道,倒先把家里整个盆干碗净! “愁什么呢?”襄王爷问。 “玉儿有支雪狐军,九哥知道?” 襄王爷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次边关告急,北元又来势凶猛,雪狐军奋勇抗敌,仅剩几百人,玉儿不放心,本想从西宁直奔边关的,被我劝住了,我答应她。等忙完了这些差事,便跟他一起去探望雪狐军……” “抚恤银子你出?” 秦无病点头。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玉儿的母妃,是我们都敬重的人,雪狐军曾被父皇拆散,后又被皇兄重建,这里面的缘由你可知晓?” 秦无病点点头。 “那……将来呢?” 秦无病脑中警钟轰鸣。 拆散雪狐军是因为当时的皇上已上了年纪,不知道爱妃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万一是皇子,引发萧墙之乱便不好了,谁的母妃有这位厉害? 等大长公主的皇兄继位,大长公主还小,恰逢皇上亲自体验了战争的残酷,重建雪狐军只有利没有弊。 现在呢?将来呢? “我早便与你说过,玉儿的婚事比较难,不单只要她自己看得上,我和皇兄也担心有人利用玉儿……” “可雪狐军被玉儿当做是母妃留给她的,这份感情不同其他!” 襄王爷就知道跟秦无病说话无需费力,秦无病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俩人对望了一眼,襄王爷看了眼门口,轻声说:“历朝历代,公主谋反的……不多,但史书中也有记载。” 秦无病脑子里轰隆一声,他轻声嘟囔道:“怀璧其罪!” 襄王爷点头,说: “胡谦被害极有可能是冲着你们俩来的,皇上经此一事后,必定大刀阔斧……我回京后不用多久便会回襄阳,你们即便在京城,也不会总在皇上身边,可有人会!” 襄王爷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何必要授人把柄? “七叔进京后会交出遗诏和印信,你们也要有个态度。” “可……” “雪狐军的存在,目的不是成为谁的军队,而是保边关无恙!玉儿可以有很多方式关注雪狐军,但,万万不能让雪狐军成为她的军队!我相信关雪在天之灵必然不想看到自己带过的军队,成为自己女儿的祸根!” “关雪?” “玉儿的母妃!” 秦无病沉默了,他自然认同襄王爷的观点,更知道襄王爷是真心的为他们好,可大长公主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让她放弃雪狐军……难! “太后一直不喜玉儿,皇兄在的时候便不喜,因为这个原因,太后被冷落了很多年,直到皇上继位,她才重新站到人前,可性情……唉,这两年太后一直想收拾玉儿出出气,皇上算是极力维护,甚至拿出皇兄的遗诏,太后才有所收敛,但玉儿也因此搬出皇宫,住在了大长公主府。” “皇上与玉儿……” “虽说是姑侄,但他二人更像亲兄妹,皇上年长玉儿三岁,自小俩人一处长大,玉儿小小年纪总是以姑母自居,处处维护皇上,还学着大人的模样监管皇上的学业,那个样子可爱至极!皇上受罚了,她先是求情,皇兄不准,玉儿便会与皇上一同受罚……皇兄用心良苦啊!” “九哥的意思是……” “皇上私下里曾与我说过,小时候玉儿护着他,现在他要护着玉儿。” “若是有一日,皇上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 襄王爷笑了笑说: “不用有一日,皇上早就知道,这么说,皇兄生前没有立太子,要不然诚郡王也不会不安分,最终皇上能继位,与玉儿有很大的关系。” “先帝是,是选了一个跟玉儿关系好的皇子继位?!这也太草率了!”秦无病惊愕不已。 襄王爷指了指秦无病训斥道:“莫要胡言!皇兄自有皇兄的考量,众皇子都有与玉儿一起的机会,有些事能安排,有些事安排不了!” 秦无病点头道:“玉儿是真心对皇上好!” “这些感情,安排不出来!你以为玉儿只是为了看你才跑来金陵的?她还想为皇上分忧,她费尽心力的做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以为她是因为好玩?女子不能当官罢了,不然,她比我强!……玉儿不仅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李家天下,玉儿的这份心,皇上能看到,她骨子里有她母妃的那份执着,果断和飒爽……” “玉儿心中是非,黑白划分的很清楚,咱们知道,皇上或许也知道,可……” “皇上从小到大甚少能体会到亲情,皇兄自是不用说,忙于朝政,对皇子要求甚是严苛,而太后……那时的心思都在皇兄身上,分不出精力给皇上,真正一路陪着皇上长大的,是玉儿这个小姑母!” “九哥,我说句杀头的话,伴君如伴虎,这些所谓的亲情毫无用处!” “所以才要知分寸!你知我两次拒绝皇位,可知我的子女亲事低就,从不言政,可说是闲散至极,李家子孙要的是天下安稳,百姓富足,无事时享受荣华,有事时要挺身而出,这也是我对后世子孙的要求。” 第285章 深谈 “河道上的弊端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这次水灾你家出力又出银子,他们当真是连家底都用上了,这事皇上知道。” 秦无病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道:“我还答应当初跟我去平卢城的那些囚犯,一人五两银子呢!他们不会把家底都花光了?我答应的,这银子必须出!还有西宁城外一战死伤的将士,我当时想的也是要多加抚恤,若是朝廷一时拿不出银子来,那便我出!” 襄王爷摆了摆手说:“你管不了那么多,朝廷自会有安排,你应承的自己跟家里人说去,那五千人眼下在新安县帮着重建,不难找到。” 秦无病盘算着这事儿交给谁去做,突然想起那支还剩几百人的雪狐军,他可是跟大长公主说……他家有的是银子。 秦无病痛苦的挠了挠额头,他最不擅长的便是赚银子,如今还没给家里领上康庄大道,倒先把家里整个盆干碗净! “愁什么呢?”襄王爷问。 “玉儿有支雪狐军,九哥知道?” 襄王爷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次边关告急,北元又来势凶猛,雪狐军奋勇抗敌,仅剩几百人,玉儿不放心,本想从西宁直奔边关的,被我劝住了,我答应她。等忙完了这些差事,便跟他一起去探望雪狐军……” “抚恤银子你出?” 秦无病点头。 襄王爷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玉儿的母妃,是我们都敬重的人,雪狐军曾被父皇拆散,后又被皇兄重建,这里面的缘由你可知晓?” 秦无病点点头。 “那……将来呢?” 秦无病脑中警钟轰鸣。 拆散雪狐军是因为当时的皇上已上了年纪,不知道爱妃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万一是皇子,引发萧墙之乱便不好了,谁的母妃有这位厉害? 等大长公主的皇兄继位,大长公主还小,恰逢皇上亲自体验了战争的残酷,重建雪狐军只有利没有弊。 现在呢?将来呢? “我早便与你说过,玉儿的婚事比较难,不单只要她自己看得上,我和皇兄也担心有人利用玉儿……” “可雪狐军被玉儿当做是母妃留给她的,这份感情不同其他!” 襄王爷就知道跟秦无病说话无需费力,秦无病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俩人对望了一眼,襄王爷看了眼门口,轻声说:“历朝历代,公主谋反的……不多,但史书中也有记载。” 秦无病脑子里轰隆一声,他轻声嘟囔道:“怀璧其罪!” 襄王爷点头,说: “胡谦被害极有可能是冲着你们俩来的,皇上经此一事后,必定大刀阔斧……我回京后不用多久便会回襄阳,你们即便在京城,也不会总在皇上身边,可有人会!” 襄王爷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何必要授人把柄? “七叔进京后会交出遗诏和印信,你们也要有个态度。” “可……” “雪狐军的存在,目的不是成为谁的军队,而是保边关无恙!玉儿可以有很多方式关注雪狐军,但,万万不能让雪狐军成为她的军队!我相信关雪在天之灵必然不想看到自己带过的军队,成为自己女儿的祸根!” “关雪?” “玉儿的母妃!” 秦无病沉默了,他自然认同襄王爷的观点,更知道襄王爷是真心的为他们好,可大长公主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让她放弃雪狐军……难! “太后一直不喜玉儿,皇兄在的时候便不喜,因为这个原因,太后被冷落了很多年,直到皇上继位,她才重新站到人前,可性情……唉,这两年太后一直想收拾玉儿出出气,皇上算是极力维护,甚至拿出皇兄的遗诏,太后才有所收敛,但玉儿也因此搬出皇宫,住在了大长公主府。” “皇上与玉儿……” “虽说是姑侄,但他二人更像亲兄妹,皇上年长玉儿三岁,自小俩人一处长大,玉儿小小年纪总是以姑母自居,处处维护皇上,还学着大人的模样监管皇上的学业,那个样子可爱至极!皇上受罚了,她先是求情,皇兄不准,玉儿便会与皇上一同受罚……皇兄用心良苦啊!” “九哥的意思是……” “皇上私下里曾与我说过,小时候玉儿护着他,现在他要护着玉儿。” “若是有一日,皇上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 襄王爷笑了笑说: “不用有一日,皇上早就知道,这么说,皇兄生前没有立太子,要不然诚郡王也不会不安分,最终皇上能继位,与玉儿有很大的关系。” “先帝是,是选了一个跟玉儿关系好的皇子继位?!这也太草率了!”秦无病惊愕不已。 襄王爷指了指秦无病训斥道:“莫要胡言!皇兄自有皇兄的考量,众皇子都有与玉儿一起的机会,有些事能安排,有些事安排不了!” 秦无病点头道:“玉儿是真心对皇上好!” “这些感情,安排不出来!你以为玉儿只是为了看你才跑来金陵的?她还想为皇上分忧,她费尽心力的做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以为她是因为好玩?女子不能当官罢了,不然,她比我强!……玉儿不仅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李家天下,玉儿的这份心,皇上能看到,她骨子里有她母妃的那份执着,果断和飒爽……” “玉儿心中是非,黑白划分的很清楚,咱们知道,皇上或许也知道,可……” “皇上从小到大甚少能体会到亲情,皇兄自是不用说,忙于朝政,对皇子要求甚是严苛,而太后……那时的心思都在皇兄身上,分不出精力给皇上,真正一路陪着皇上长大的,是玉儿这个小姑母!” “九哥,我说句杀头的话,伴君如伴虎,这些所谓的亲情毫无用处!” “所以才要知分寸!你知我两次拒绝皇位,可知我的子女亲事低就,从不言政,可说是闲散至极,李家子孙要的是天下安稳,百姓富足,无事时享受荣华,有事时要挺身而出,这也是我对后世子孙的要求。” 第286章 林淮的烦恼 “那……若是皇上身边有奸臣,当如何行事?” “奸臣?你如何判定是奸臣?若是你能断定,自然是坦荡的说与皇上听,你的推断皇上会信,当然,现在是这样,至于将来如何便要看你之后如何行事了。” “皇上都没见过我,仅凭王爷说的,皇上便能信我?”秦无病有些惊诧。 襄王爷笑了笑说: “我与皇上说的,不是对你的评价,而是每一件事你处理的方法,皇上自有评断,更何况,谁说皇上只是通过我知道你?”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了。” “你和玉儿的身份特殊,她偶有任性,执着的时候,你脑子够用,多想想前后因果,安安稳稳不成问题!” “胡谦遇害这个案子……刑部和大理寺派去的人会不会……” “胡谦是从一品大员,在立山县遇害,仅靠县衙办案定是不妥,更何况这个案子牵扯到玉儿和你,你应知遇到重要的案件,朝廷通常会三司会审, 刑部, 大理寺,都察院, 一起办案,都察院嘛,有监察之责,这次皇上没有派都察院的人前往, 便是认为无需监察, 刑部之责在于查案审案定罪,大理寺之责在于冤假错案的驳正,平反,亦有复审之责在, 皇上如此安排颇具深意, 也可让那幕后之人心中发凉。” “也是,还没开始查呢,皇上便认定有蹊跷, 他们必定心惊,进而多做手脚,多做自然多错!” 襄王爷点头道:“皇上派出的是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二人与谢羽一样都是皇上登基后亲命的,颇具才干,信得过!” 秦无病心中踏实不少,他又问:“是王爷建议我参与查明此案的?” “我倒想建议,时间够吗?我只是今早收到皇上密信, 见完你之后才回信, 皇上看到的时候,你怕是已在路上了。” 秦无病顿时喜上眉梢:“就是说, 我正直, 智慧,能力过人这方面, 皇上已经是知晓的了!” “传饭!” …… 门外的老和尚早就等不及了, 进屋便问:“你们俩偷着说啥了?为何不带着我?” “说给你找媳妇儿的事, 当着你的面, 怕你不好意思!”秦无病严肃的说。 老和尚信了,他摸了摸脑袋, 面色微红的问:“谁家闺女?” “想嫁给七叔的人多了,咱不得慢慢挑, 等我们选好了几个出众的,七叔再定夺,前面这些琐事不用七叔操心。” 秦无病说的煞有介事,襄王爷笑着摇头,老和尚美滋滋的傻笑。 大长公主进屋便瞧出不对,与秦无病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只坐下等着开饭。 秦无病却凑过来低声问:“明日你与我一起去立山县吗?” 大长公主抬头看向襄王爷,襄王爷哼了一声道:“你看我作甚?你去哪还用我同意?” 大长公主噘嘴道:“九哥小心眼!” “如今洪水退去, 只剩安置灾民,粮食眼下不缺了, 赈灾与重建自有地方官吏,只需派人监察便是了,今年夏, 雨势强劲,受灾的怕不止江南,河南两省, 回京路上正好多看看,总有些胆子大的,黑了心的官吏,趁灾情中饱私囊,顺路清一清!” “九哥的意思是准备回京?”秦无病问。 襄王爷点点头说: “只是你家人或许还要忙上一阵,赈灾的粮食,有他们花银子买来的,有你从淅川运来的,分发运送还需他们帮帮地方,等秋收后,该还的还是要还,如何还?他们之前有章程, 但需要他们看着地方, 按约办事!当然,朝廷该有的封赏也少不了,皇上自有决断。” 秦无病低头想着派福尔摩斯中的谁去跟父兄说一下银子的事, 大长公主已经有了决定: “我跟着九哥,回京的路上必定少不了气人的事,不能只让九哥一人受着,”说到这里,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秦无病又道:“反正你查案也快,一两天查明之后再过来找我们!” 秦无病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这次查案怕是不会那么快,以往死者身份……以往?秦无病突然想到临走之前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忙问:“我浩南哥可有回信?就是赵光住的那家客栈不是有个无头分尸案吗?” 大长公主嗯了一声说:“梧州知府的信是和凶犯一起送到的。” “哦?”秦无病激动了:“可是如我推断一般,是个山匪?死者可是那位姓钱的粮商?恩怨是否因粮商外室引发?” 老和尚惊讶的看着秦无病问:“你的脑子是啥做的?月余前的事,你咋记得这般清楚?” 秦无病谦虚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没办法,全是智慧!”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我记得郑府尹看罢了信,审过凶犯之后,跟九哥说‘驸马真是料事如神!’九哥还纠正他说‘不是料事如神,是凭已知证据推断出来的。’” 秦无病满意的点头。 老和尚忙拍了拍秦无病,期待的问:“那你推断一下,你婶子是谁家闺女?多大年纪?长得俊不俊?” 秦无病眨了眨眼,敷衍道:“别的不说,只长相……必定出众!长得差了也不能进皇家门呀。” 老和尚听得甚是欢喜。 …… 秦无病吃的很快,吃完了才意识到林淮和郭义没来,他问老和尚,老和尚不以为然的说:“武定侯家的老四在屋里伤心呢,没工夫吃饭!” “香草怎么了?”秦无病知道,能让林淮伤心的也只能是香草。 “没见他呗,还能怎么了?住在驿馆饿不着,冻不着的……你干啥去?” “我去看看!” 秦无病起身走向房门,大长公主也跟了上来。 “你好好吃饭!” “我吃完了,你去找林淮,我去找香草,这事确实需要在回京前说清楚。” 秦无病扭头看向大长公主,满含深情的说:“有你真好!” 大长公主抿嘴笑出了酒窝:“我也是为了王家妹妹。” 秦无病想了想问:“你就不能说是为我解忧?” “自然跟你有关,不然我才懒得管!但是也确实因为王家妹妹人好,我觉得嫁给林淮……太可惜了。” 第286章 林淮的烦恼 “那……若是皇上身边有奸臣,当如何行事?” “奸臣?你如何判定是奸臣?若是你能断定,自然是坦荡的说与皇上听,你的推断皇上会信,当然,现在是这样,至于将来如何便要看你之后如何行事了。” “皇上都没见过我,仅凭王爷说的,皇上便能信我?”秦无病有些惊诧。 襄王爷笑了笑说: “我与皇上说的,不是对你的评价,而是每一件事你处理的方法,皇上自有评断,更何况,谁说皇上只是通过我知道你?”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说:“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了。” “你和玉儿的身份特殊,她偶有任性,执着的时候,你脑子够用,多想想前后因果,安安稳稳不成问题!” “胡谦遇害这个案子……刑部和大理寺派去的人会不会……” “胡谦是从一品大员,在立山县遇害,仅靠县衙办案定是不妥,更何况这个案子牵扯到玉儿和你,你应知遇到重要的案件,朝廷通常会三司会审, 刑部, 大理寺,都察院, 一起办案,都察院嘛,有监察之责,这次皇上没有派都察院的人前往, 便是认为无需监察, 刑部之责在于查案审案定罪,大理寺之责在于冤假错案的驳正,平反,亦有复审之责在, 皇上如此安排颇具深意, 也可让那幕后之人心中发凉。” “也是,还没开始查呢,皇上便认定有蹊跷, 他们必定心惊,进而多做手脚,多做自然多错!” 襄王爷点头道:“皇上派出的是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二人与谢羽一样都是皇上登基后亲命的,颇具才干,信得过!” 秦无病心中踏实不少,他又问:“是王爷建议我参与查明此案的?” “我倒想建议,时间够吗?我只是今早收到皇上密信, 见完你之后才回信, 皇上看到的时候,你怕是已在路上了。” 秦无病顿时喜上眉梢:“就是说, 我正直, 智慧,能力过人这方面, 皇上已经是知晓的了!” “传饭!” …… 门外的老和尚早就等不及了, 进屋便问:“你们俩偷着说啥了?为何不带着我?” “说给你找媳妇儿的事, 当着你的面, 怕你不好意思!”秦无病严肃的说。 老和尚信了,他摸了摸脑袋, 面色微红的问:“谁家闺女?” “想嫁给七叔的人多了,咱不得慢慢挑, 等我们选好了几个出众的,七叔再定夺,前面这些琐事不用七叔操心。” 秦无病说的煞有介事,襄王爷笑着摇头,老和尚美滋滋的傻笑。 大长公主进屋便瞧出不对,与秦无病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只坐下等着开饭。 秦无病却凑过来低声问:“明日你与我一起去立山县吗?” 大长公主抬头看向襄王爷,襄王爷哼了一声道:“你看我作甚?你去哪还用我同意?” 大长公主噘嘴道:“九哥小心眼!” “如今洪水退去, 只剩安置灾民,粮食眼下不缺了, 赈灾与重建自有地方官吏,只需派人监察便是了,今年夏, 雨势强劲,受灾的怕不止江南,河南两省, 回京路上正好多看看,总有些胆子大的,黑了心的官吏,趁灾情中饱私囊,顺路清一清!” “九哥的意思是准备回京?”秦无病问。 襄王爷点点头说: “只是你家人或许还要忙上一阵,赈灾的粮食,有他们花银子买来的,有你从淅川运来的,分发运送还需他们帮帮地方,等秋收后,该还的还是要还,如何还?他们之前有章程, 但需要他们看着地方, 按约办事!当然,朝廷该有的封赏也少不了,皇上自有决断。” 秦无病低头想着派福尔摩斯中的谁去跟父兄说一下银子的事, 大长公主已经有了决定: “我跟着九哥,回京的路上必定少不了气人的事,不能只让九哥一人受着,”说到这里,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秦无病又道:“反正你查案也快,一两天查明之后再过来找我们!” 秦无病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这次查案怕是不会那么快,以往死者身份……以往?秦无病突然想到临走之前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忙问:“我浩南哥可有回信?就是赵光住的那家客栈不是有个无头分尸案吗?” 大长公主嗯了一声说:“梧州知府的信是和凶犯一起送到的。” “哦?”秦无病激动了:“可是如我推断一般,是个山匪?死者可是那位姓钱的粮商?恩怨是否因粮商外室引发?” 老和尚惊讶的看着秦无病问:“你的脑子是啥做的?月余前的事,你咋记得这般清楚?” 秦无病谦虚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没办法,全是智慧!” 大长公主想了想说:“我记得郑府尹看罢了信,审过凶犯之后,跟九哥说‘驸马真是料事如神!’九哥还纠正他说‘不是料事如神,是凭已知证据推断出来的。’” 秦无病满意的点头。 老和尚忙拍了拍秦无病,期待的问:“那你推断一下,你婶子是谁家闺女?多大年纪?长得俊不俊?” 秦无病眨了眨眼,敷衍道:“别的不说,只长相……必定出众!长得差了也不能进皇家门呀。” 老和尚听得甚是欢喜。 …… 秦无病吃的很快,吃完了才意识到林淮和郭义没来,他问老和尚,老和尚不以为然的说:“武定侯家的老四在屋里伤心呢,没工夫吃饭!” “香草怎么了?”秦无病知道,能让林淮伤心的也只能是香草。 “没见他呗,还能怎么了?住在驿馆饿不着,冻不着的……你干啥去?” “我去看看!” 秦无病起身走向房门,大长公主也跟了上来。 “你好好吃饭!” “我吃完了,你去找林淮,我去找香草,这事确实需要在回京前说清楚。” 秦无病扭头看向大长公主,满含深情的说:“有你真好!” 大长公主抿嘴笑出了酒窝:“我也是为了王家妹妹。” 秦无病想了想问:“你就不能说是为我解忧?” “自然跟你有关,不然我才懒得管!但是也确实因为王家妹妹人好,我觉得嫁给林淮……太可惜了。” 第287章 偷偷劝一劝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知大长公主的性子便是这样,只好换个话题问:“等咱们回京时,会不会聘礼什么的都过完了?” “不会,咱俩还要去边关探望雪狐军,我算着时间赶不及,便命京中的人着手安排了,王家必定配合,或许过不了几日便能收到国子监祭酒与武定侯府取消婚约的消息。”大长公主很得意的说。 秦无病站定不走了,先让林淮难受一会儿! “你刚才吃饱了吗?上次我说的那家酒楼咱俩还没去呢。” 大长公主眼中一亮,脸上笑出一朵花,兴奋的说:“没吃饱!咱俩现在去!” 秦无病极其自然的拉起大长公主的手便朝驿馆外走,却没扭头看看,大长公主的脸和耳朵一片绯红…… 二人到了酒楼,早有花队的人安排好包间,因各种原因,酒楼的食客并不多,瑛姑干脆命人包下整座酒楼,省得二人说些体己话被人听了去。 秦无病确实想说些别人不能听到的话,自然很是满意。 大长公主的脸一时半会儿没能恢复到原色,只因进了包间,秦无病再没松开手。 菜上齐了,酒也斟满了,俩人的手还在一处握着。 大长公主抿着嘴,垂着头, 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秦无病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这种甜蜜中的兴奋让他有感而发,脱口而出:“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大长公主歪着头看向他, 不解的问:“为何不能一直这样?” “明日又要分开。” “那我跟你去立山县,可九哥……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 大长公主低下头,她第一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九哥回京之路不比来时轻松,有你在旁帮着, 我也放心,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南下的?” “我跟九哥差不多一起出京的,只是一开始没人知道我也跟着,九哥让我走了另一条路,主要是查诚郡王的。” 秦无病愣了一下, 随即想起来大长公主曾说在杨家庄见过他, 而襄王爷说他一开始没打算去杨家庄…… “也就是说,抓杨蒙恩原本是你的差事,而王爷带着我去, 是为了让你看看我?” 大长公主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哪不能看,偏要去杨家庄?”秦无病不理解。 “我等不及呀,九哥说那就走一趟。”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心中先是一阵不忿,这便是皇家的特权?随后一想,他即将加入这个拥有特权的组织,心中那丝不忿即刻消散了。 秦无病捋了捋思绪,严肃的道:“你看, 你和九哥如此辛劳, 替皇上分忧……”秦无病看了眼四周,又低声道:“若有一日, 皇上听信谗言, 对你心生猜忌,你会如何做?” “不可能!他要是敢, 我便揍他一顿……” “他是皇上!” “也是我侄子!” 秦无病默默的看着大长公主, 眼神严肃。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说: “我知道, 皇兄早就跟我说过, 九哥也经常提醒我,没坐上那个位子, 我是他姑母,他坐上那个位置, 他是君,我是臣,再无其他!我都知道,只是……” “没有只是!”秦无病极认真的道:“我原本只是静海县的一名捕快,机缘巧合认识了王爷,你问我除了身份悬殊,还有什么原因拒绝婚事?我说没有,其实有,我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 低下了头。 “我虽没有读过书,但史上那些事, 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民百姓家亲戚间有个矛盾,骂两句, 打一架,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皇家呢?我怕!可我看到王爷是如何严惩贪官, 如何心系百姓,如何为天下安稳操劳!再然后,我见到了你,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位王爷,一位公主,能为天下百姓如此操劳,是百姓之福!何尝不是皇上的福气?九哥曾多次跟我提及皇上整饬官场的决心,可见,为了李家江山,你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心尽力!” 大长公主抬头望向秦无病,眼神中充满询问。 “这次胡谦遇害给我提了一个醒,你若是一个人, 这天下便没有你不能管的事!除了皇上,无人能耐你何!可, 你有了我, 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 你不再是一个人,便有了软肋!那些被你和我挡住荣华富贵的人,便觉得有机会下手,皇上也是人,谎话听了一千遍,很难不起疑心。” 大长公主听的很认真,双眉越皱越深。 “雪狐军是你母妃所创,曾立下护国大功!这支军队曾被拆散,又被重组,为何?因为不知你是男是女,先帝有所忌惮,所以拆了;因为你年纪尚小,无需忌惮,所以重组!如今呢?”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眼神由不解到愤怒再到悲伤,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你母妃命名雪狐军的时候,应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支军队经历了千难万险守住了边关,保住了百姓的家园!而如今,雪狐军依旧能奋勇抗敌,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后半步!” 大长公主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可你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为谁而战吗?”秦无病心疼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大长公主脸上的泪珠。 大长公主听罢,眼神惊惧的看着秦无病。 “有心人可以用很多办法,让世人,让皇上知道,雪狐军的心中只有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为笼络雪狐军更是费尽心机!” 大长公主的手抖了一下,秦无病紧紧握住,柔声道: “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关注雪狐军,雪狐军也理应将家国摆在最重要的地方,这原本就是你母妃的本意!你我这么聪明,没想到这一点也就罢了,想到了,谁也难不住咱们,对不对?” 大长公主垂着头没有说话,秦无病也不催促,只紧紧握着大长公主的手,他有信心,大长公主能想明白。 良久,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第287章 偷偷劝一劝 秦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知大长公主的性子便是这样,只好换个话题问:“等咱们回京时,会不会聘礼什么的都过完了?” “不会,咱俩还要去边关探望雪狐军,我算着时间赶不及,便命京中的人着手安排了,王家必定配合,或许过不了几日便能收到国子监祭酒与武定侯府取消婚约的消息。”大长公主很得意的说。 秦无病站定不走了,先让林淮难受一会儿! “你刚才吃饱了吗?上次我说的那家酒楼咱俩还没去呢。” 大长公主眼中一亮,脸上笑出一朵花,兴奋的说:“没吃饱!咱俩现在去!” 秦无病极其自然的拉起大长公主的手便朝驿馆外走,却没扭头看看,大长公主的脸和耳朵一片绯红…… 二人到了酒楼,早有花队的人安排好包间,因各种原因,酒楼的食客并不多,瑛姑干脆命人包下整座酒楼,省得二人说些体己话被人听了去。 秦无病确实想说些别人不能听到的话,自然很是满意。 大长公主的脸一时半会儿没能恢复到原色,只因进了包间,秦无病再没松开手。 菜上齐了,酒也斟满了,俩人的手还在一处握着。 大长公主抿着嘴,垂着头, 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秦无病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这种甜蜜中的兴奋让他有感而发,脱口而出:“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大长公主歪着头看向他, 不解的问:“为何不能一直这样?” “明日又要分开。” “那我跟你去立山县,可九哥……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 大长公主低下头,她第一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九哥回京之路不比来时轻松,有你在旁帮着, 我也放心,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南下的?” “我跟九哥差不多一起出京的,只是一开始没人知道我也跟着,九哥让我走了另一条路,主要是查诚郡王的。” 秦无病愣了一下, 随即想起来大长公主曾说在杨家庄见过他, 而襄王爷说他一开始没打算去杨家庄…… “也就是说,抓杨蒙恩原本是你的差事,而王爷带着我去, 是为了让你看看我?” 大长公主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哪不能看,偏要去杨家庄?”秦无病不理解。 “我等不及呀,九哥说那就走一趟。”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心中先是一阵不忿,这便是皇家的特权?随后一想,他即将加入这个拥有特权的组织,心中那丝不忿即刻消散了。 秦无病捋了捋思绪,严肃的道:“你看, 你和九哥如此辛劳, 替皇上分忧……”秦无病看了眼四周,又低声道:“若有一日, 皇上听信谗言, 对你心生猜忌,你会如何做?” “不可能!他要是敢, 我便揍他一顿……” “他是皇上!” “也是我侄子!” 秦无病默默的看着大长公主, 眼神严肃。 大长公主撅了噘嘴说: “我知道, 皇兄早就跟我说过, 九哥也经常提醒我,没坐上那个位子, 我是他姑母,他坐上那个位置, 他是君,我是臣,再无其他!我都知道,只是……” “没有只是!”秦无病极认真的道:“我原本只是静海县的一名捕快,机缘巧合认识了王爷,你问我除了身份悬殊,还有什么原因拒绝婚事?我说没有,其实有,我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 低下了头。 “我虽没有读过书,但史上那些事, 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民百姓家亲戚间有个矛盾,骂两句, 打一架,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皇家呢?我怕!可我看到王爷是如何严惩贪官, 如何心系百姓,如何为天下安稳操劳!再然后,我见到了你,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位王爷,一位公主,能为天下百姓如此操劳,是百姓之福!何尝不是皇上的福气?九哥曾多次跟我提及皇上整饬官场的决心,可见,为了李家江山,你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心尽力!” 大长公主抬头望向秦无病,眼神中充满询问。 “这次胡谦遇害给我提了一个醒,你若是一个人, 这天下便没有你不能管的事!除了皇上,无人能耐你何!可, 你有了我, 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 你不再是一个人,便有了软肋!那些被你和我挡住荣华富贵的人,便觉得有机会下手,皇上也是人,谎话听了一千遍,很难不起疑心。” 大长公主听的很认真,双眉越皱越深。 “雪狐军是你母妃所创,曾立下护国大功!这支军队曾被拆散,又被重组,为何?因为不知你是男是女,先帝有所忌惮,所以拆了;因为你年纪尚小,无需忌惮,所以重组!如今呢?”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看着秦无病,眼神由不解到愤怒再到悲伤,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你母妃命名雪狐军的时候,应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支军队经历了千难万险守住了边关,保住了百姓的家园!而如今,雪狐军依旧能奋勇抗敌,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后半步!” 大长公主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可你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为谁而战吗?”秦无病心疼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大长公主脸上的泪珠。 大长公主听罢,眼神惊惧的看着秦无病。 “有心人可以用很多办法,让世人,让皇上知道,雪狐军的心中只有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为笼络雪狐军更是费尽心机!” 大长公主的手抖了一下,秦无病紧紧握住,柔声道: “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关注雪狐军,雪狐军也理应将家国摆在最重要的地方,这原本就是你母妃的本意!你我这么聪明,没想到这一点也就罢了,想到了,谁也难不住咱们,对不对?” 大长公主垂着头没有说话,秦无病也不催促,只紧紧握着大长公主的手,他有信心,大长公主能想明白。 良久,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第288章 解决 “我是觉得,这次回京后,你便跟皇上私底下,一定是私底下,谁都不让知道,最好连那些太监也听不到,跟皇上说雪狐军中应传承你母妃的精神,而并非让你去继承,然后逐步扩大雪狐军,若是有一日镇守边关的全是雪狐军,那是何等气势!” “十万雪狐军镇守边关,足以让北元胆寒!”大长公主湿润的眼眶顿时噙满笑意。 “对!跟皇上说,一定要找最好的将领领军,要让雪狐军上下都知道,曾经的雪狐军做过哪些可歌可泣的事情,你要告诉皇上,雪狐军要记住……关雪,却不能记得大长公主!你要的是雪狐军镇守边关的威慑力,而非离间你们姑侄的把柄!”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愣住了神。 “对不起,我刚刚直呼了母妃的名讳。” 大长公主垂下头,说:“你说的对,我要的是……北元再不能踏入边关一步!这也是母妃最想看到的。” 秦无病疼惜的摸了摸大长公主的额头,轻声说:“所有你想做的,都可通过皇上的手去做, 咱们尽心了, 雪狐军记不记得咱们,不重要, 记得母妃就好!” 大长公主点头,突然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找皇上……” “必然!你得罪的人太多,眼下想整治你,只能从我身上和雪狐军下手, 我嘛, 皇上虽没见过我,但对我也还算是信得过,等见了面,皇上更会觉得我这位姑丈值得信懒!”秦无病自信的扬起头。 大长公主咯咯笑出了声。 “但雪狐军确实是个隐患, 你表明态度, 那些人也就白费了力气。” “好!我听你的!” ……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差不多坐到酒楼打烊才回到驿馆。 林淮找秦无病已找红了眼,见到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回来顿时火起,刚要发飙, 大长公主朝秦无病说了句:“我去找春草。” 林淮便将要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 春草是个很有韧性的姑娘,为了早些回梧州,她不顾大夫的劝阻,已经开始下地练习走路了。 大长公主以为这个时辰春草已经睡下了,怕是要唤醒她才行,可等见到春草才知道春草哄睡了孩子,便一直在房间里忍痛练习走路。 春草忐忑的见过礼,大长公主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孩子, 开门见山的低声说: “林淮是真的对你动了心, 跟我们进京,剩下的事交给我。” 春草本就长得秀气, 刚刚练习走路, 又累又疼的,脸上满是汗水, 双颊泛红, 更显几分英气。 “大长公主的好意, 春草心领了, 但,春草没有福分, 配不上林将军。”春草擦了擦汗,声音不大, 却又不卑不亢。 大长公主拉着春草坐到绣墩上,说:“若是没有梧州城那一档子事,我也赞成你的做法,但如今,你再回到梧州城……怕是难嫁人。” “那便不嫁。” “你养父养母年纪虽说不算大,可经此一难……怕是难帮衬你多久,孩子,你如何养大?我知道,你吃得苦, 既然苦都不怕吃,为何怕进京?” 香草垂着头, 低声道:“林将军是好人,可,侯门太高, 我高攀不起,去了也是让人笑话,还要给林将军惹来闲言碎语, 他救了我们,我不能害他。” “林淮这个人,别的先不说,脑子一根筋是出名的,急眼了皇命都敢违,你若是对他无意,我做主,他自是不敢纠缠你,不过是被押送回京城,挨顿板子,被关上半年……” “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香草着急的问,声调有些高。 大长公主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孩子睡的很香甜。 “林淮虽出生在侯府,但因是庶子, 日子并不好过, 这才去了边关, 其实你若是与他成婚, 吃喝是不愁,但也好过不了,这么一想,你回梧州也是对的,我再找人跟梧州府尹知会一声,多加照顾些,日子确实比跟着林淮容易些。” 香草频频摇头,着急的又问:“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 “你不理他,不跟着去京城,他怎会老老实实回京?不押回去,他真敢一辈子不回侯府,这个样子回去后,怎会不挨板子?” “那该如何是好?”香草慌了。 “这要看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无意,尽管回梧州,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你若是有意,便要拿出勇气进京,进京后不是林淮护着你,是你护着他,因为只有你说的话,他才听得进去,你劝他莫莽撞行事,他才能少惹祸。” 香草愣住了。 “怕了?” 香草赶紧摇头。 大长公主确定了香草的心意,耸了耸肩说: “反正林淮为了你已经是违了皇命,也违了侯爷的意愿,这次回京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长公主双手一摊:“别看这趟西宁之行他立了大功,可惜,功不抵过,回京后他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香草想都没想,忍痛跪到地上,哀求道:“求大长公主救他!”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瑛姑赶紧上前将春草搀起,春草本不想起,却又不由得随着瑛姑的力道站起了身。 “我自然会救,你莫急,但是,我救他这次,不见得救得了他下次,侯爷为他说了门亲事,可他不干。” 春草跌坐到椅子上。 …… 大长公主讲明前因后果,建议春草先跟着进京,稳住林淮,等到了京城再看后续如何,只要他们二人心意是一样的,大长公主说必会帮到底,反之,若是春草没有跟着进京,大长公主说:“真不知林淮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春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此时已是亥时,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晚了,想明日秦无病离开前再跟他说今晚的事,哪知,推门出来,林淮拉着秦无病就等在门外。 大长公主恼怒的对林淮道:“他明日还要赶赴立山县查案,你凭何不让他休息?!” 林淮站到秦无病身后,嘟囔道:“少睡一两个时辰又死不了。” 大长公主大怒,秦无病赶紧拉住大长公主的手,香草也从屋中走出来朝大长公主赔礼,林淮却急道:“大夫不让你下地,你着的啥急?” 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赶紧离开。 第288章 解决 “我是觉得,这次回京后,你便跟皇上私底下,一定是私底下,谁都不让知道,最好连那些太监也听不到,跟皇上说雪狐军中应传承你母妃的精神,而并非让你去继承,然后逐步扩大雪狐军,若是有一日镇守边关的全是雪狐军,那是何等气势!” “十万雪狐军镇守边关,足以让北元胆寒!”大长公主湿润的眼眶顿时噙满笑意。 “对!跟皇上说,一定要找最好的将领领军,要让雪狐军上下都知道,曾经的雪狐军做过哪些可歌可泣的事情,你要告诉皇上,雪狐军要记住……关雪,却不能记得大长公主!你要的是雪狐军镇守边关的威慑力,而非离间你们姑侄的把柄!”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愣住了神。 “对不起,我刚刚直呼了母妃的名讳。” 大长公主垂下头,说:“你说的对,我要的是……北元再不能踏入边关一步!这也是母妃最想看到的。” 秦无病疼惜的摸了摸大长公主的额头,轻声说:“所有你想做的,都可通过皇上的手去做, 咱们尽心了, 雪狐军记不记得咱们,不重要, 记得母妃就好!” 大长公主点头,突然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找皇上……” “必然!你得罪的人太多,眼下想整治你,只能从我身上和雪狐军下手, 我嘛, 皇上虽没见过我,但对我也还算是信得过,等见了面,皇上更会觉得我这位姑丈值得信懒!”秦无病自信的扬起头。 大长公主咯咯笑出了声。 “但雪狐军确实是个隐患, 你表明态度, 那些人也就白费了力气。” “好!我听你的!” …… 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差不多坐到酒楼打烊才回到驿馆。 林淮找秦无病已找红了眼,见到秦无病和大长公主回来顿时火起,刚要发飙, 大长公主朝秦无病说了句:“我去找春草。” 林淮便将要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 春草是个很有韧性的姑娘,为了早些回梧州,她不顾大夫的劝阻,已经开始下地练习走路了。 大长公主以为这个时辰春草已经睡下了,怕是要唤醒她才行,可等见到春草才知道春草哄睡了孩子,便一直在房间里忍痛练习走路。 春草忐忑的见过礼,大长公主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孩子, 开门见山的低声说: “林淮是真的对你动了心, 跟我们进京,剩下的事交给我。” 春草本就长得秀气, 刚刚练习走路, 又累又疼的,脸上满是汗水, 双颊泛红, 更显几分英气。 “大长公主的好意, 春草心领了, 但,春草没有福分, 配不上林将军。”春草擦了擦汗,声音不大, 却又不卑不亢。 大长公主拉着春草坐到绣墩上,说:“若是没有梧州城那一档子事,我也赞成你的做法,但如今,你再回到梧州城……怕是难嫁人。” “那便不嫁。” “你养父养母年纪虽说不算大,可经此一难……怕是难帮衬你多久,孩子,你如何养大?我知道,你吃得苦, 既然苦都不怕吃,为何怕进京?” 香草垂着头, 低声道:“林将军是好人,可,侯门太高, 我高攀不起,去了也是让人笑话,还要给林将军惹来闲言碎语, 他救了我们,我不能害他。” “林淮这个人,别的先不说,脑子一根筋是出名的,急眼了皇命都敢违,你若是对他无意,我做主,他自是不敢纠缠你,不过是被押送回京城,挨顿板子,被关上半年……” “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香草着急的问,声调有些高。 大长公主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孩子睡的很香甜。 “林淮虽出生在侯府,但因是庶子, 日子并不好过, 这才去了边关, 其实你若是与他成婚, 吃喝是不愁,但也好过不了,这么一想,你回梧州也是对的,我再找人跟梧州府尹知会一声,多加照顾些,日子确实比跟着林淮容易些。” 香草频频摇头,着急的又问:“为何要押送?为何要打板子?” “你不理他,不跟着去京城,他怎会老老实实回京?不押回去,他真敢一辈子不回侯府,这个样子回去后,怎会不挨板子?” “那该如何是好?”香草慌了。 “这要看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无意,尽管回梧州,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你若是有意,便要拿出勇气进京,进京后不是林淮护着你,是你护着他,因为只有你说的话,他才听得进去,你劝他莫莽撞行事,他才能少惹祸。” 香草愣住了。 “怕了?” 香草赶紧摇头。 大长公主确定了香草的心意,耸了耸肩说: “反正林淮为了你已经是违了皇命,也违了侯爷的意愿,这次回京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长公主双手一摊:“别看这趟西宁之行他立了大功,可惜,功不抵过,回京后他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香草想都没想,忍痛跪到地上,哀求道:“求大长公主救他!” 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瑛姑赶紧上前将春草搀起,春草本不想起,却又不由得随着瑛姑的力道站起了身。 “我自然会救,你莫急,但是,我救他这次,不见得救得了他下次,侯爷为他说了门亲事,可他不干。” 春草跌坐到椅子上。 …… 大长公主讲明前因后果,建议春草先跟着进京,稳住林淮,等到了京城再看后续如何,只要他们二人心意是一样的,大长公主说必会帮到底,反之,若是春草没有跟着进京,大长公主说:“真不知林淮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春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此时已是亥时,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晚了,想明日秦无病离开前再跟他说今晚的事,哪知,推门出来,林淮拉着秦无病就等在门外。 大长公主恼怒的对林淮道:“他明日还要赶赴立山县查案,你凭何不让他休息?!” 林淮站到秦无病身后,嘟囔道:“少睡一两个时辰又死不了。” 大长公主大怒,秦无病赶紧拉住大长公主的手,香草也从屋中走出来朝大长公主赔礼,林淮却急道:“大夫不让你下地,你着的啥急?” 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赶紧离开。 第289章 到达立山县 秦无病将大长公主送到房间门口,这才低声劝道: “大哥明日跟我一起去立山县,他不放心我,我又怎能留他一人等在门外?今日这事他可是对你千恩万谢,他就是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我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你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差不多!” “倒是省我事儿了。”大长公主笑了。 “进屋早点歇息,我明日早早便要离开,你不用送我,查完案子我便去找你,也就是赶路耽误些时间,到时你们也在回京的路上,我再过来找你们比赶到金陵能快一些。” “知道了!你快回去歇息!”大长公主说着进屋,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秦无病心中一阵失落,他觉得怎么也得有个告别仪式,比如……吻别,他发现大长公主每次分离时都是这样以逃避的方式说再见,秦无病有些心疼了,想着进京后再不分开。 秦无病回到房中懒得洗漱直接躺下,他先是想了想大长公主,嘴角不自觉的便开始往上翘,襄王爷说无人能管的了大长公主,可他能!大长公主多好,通情达理,明辨是非, 长得真好看, 只那两个梨涡,便能将他淹没其中…… 秦无病想着想着, 脑子里又闪出了林淮和香草。 林淮好像从第一次见了香草便认定了她,香草呢?秦无病想到上一世初中偷看过的武侠小说,书中男主甭管是第一次出家门还是第一次下山,反正都会遇到倾国倾城, 惊为天人的女子, 随后心生爱慕,秦无病当初总结:还是见的少。 在这个父母之命大过天的年代,林淮和香草算不算是大胆的突破?若是没有大长公主,他们突破的了吗?突破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秦无病想, 林淮的性格也挺好, 想得少自然没烦恼!而他自己则是命好!有大长公主强势的看上了他……秦无病嘴角挂着笑,美美的睡着了。 …… 转日天刚亮,一队人马驶出金陵城, 向北扬鞭而去。 小福和小尔被秦无病派去找父兄要银子兑现承诺了,秦无病这一趟,除了小摩和小斯,还有林淮和郭义,以及凤鸣和几名凤队的成员,却没有老和尚。 这也是秦无病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一趟立山县路上辛苦,在立山县查案后, 他们又要启程去找襄王爷, 这种行程,对于一位年过五旬, 打算年内结婚生子, 之前又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没人性! 所以秦无病选择老和尚睡得香甜时, 出发! 转日, 襄王爷一行人也走了, 连金陵府尹郑拓都不知道, 等他赶到驿馆,已是人走茶凉。 …… 赵光的祖母魏氏如何也不会想到, 自己仅仅卧床两日,不仅那位小捕快走了, 连襄王爷都走了! 刚刚能起身的魏氏又倒下了,偏又在这时候收到儿子定国公的来信,信中定国公气愤异常,直说让母亲带着赵光即刻回府,赵光这一趟已是丢够了人,莫再惹人笑话定国公府!还说,定国公世子之位决不能传给赵光。 定国公的信仿若一剂良药,魏氏立时有了精神,她坐起身, 面目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道:“进京!找太后评理!我要替我孙子找回公道!” 太后在仁寿宫中打了一个喷嚏, 她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说:“我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的,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 秦无病一行人倒没有日夜兼行,太过疲惫到了地方也动不了脑子。 十日之后的清晨,一行人到了立山县, 这里距离京城也不过日的路程。 城门打开后,一行人进了城,秦无病想先去县衙报个到,再去驿馆放行李,也算是对工作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毕竟还有两位京官在,先留个好印象,对后面查案也有帮助。 秦无病没想到他们到了立山县衙外,没等他们上前自报家门,已有衙役过来热情的询问:“可是静海秦捕快?” 秦无病赶紧抱拳:“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 “刑部郭大人和大理寺林大人已等候多日,秦捕快请随我来。” 秦无病着实没有想到这么早, 两位大人已经等在县衙。 秦无病一行人跟着衙役进了县衙,凤队其他人等在门外,秦无病带着林淮, 郭义和凤鸣在签押房中见到了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 秦无病之前以为这二人应是三四十岁的壮年, 哪知二人都是两鬓斑白,面带疲惫之色的老者, 秦无病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一趟差事,俩老头可不容易。 秦无病恭敬行礼,表现的很是尊重。 郭正与林之栋也起身与秦无病寒暄了两句,秦无病介绍了林淮和郭义,他们相互之间倒是都知道,却不曾有过交集,介绍到凤鸣的时候,二人俱是一惊,他们自是知道秦无病将来是驸马,可万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如此在意此人。 “二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可有什么进展?”秦无病人还没落座,便问了一句,郭义悄悄踢了一下秦无病。 这般问法有目无尊长的嫌疑。 秦无病也意识到了,赶紧解释道:“二位大人千万莫怪,我这个人,一沾案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正平日里不苟言笑,五官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此时他尽量温和的道:“无妨,无妨!先将案子查明是重中之重,眼下尚未有进展,我们也是急得很。” 相比之下,林之栋要慈祥一下,他笑呵呵的道:“秦捕快莫急,先安置妥当,用些粥饭,咱们再细说不迟。” 秦无病想想也是,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身上味道都有点呛眼睛,况且还饿着肚子,秦无病也不客套只说去驿馆速速安置妥当后便再来府衙。 查案子确实不急在这一时。 …… 等秦无病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重新回到县衙,早有县衙中的文吏和仵作等在签押房,还有一脸讨好的县令站在二位大人身侧。 第289章 到达立山县 秦无病将大长公主送到房间门口,这才低声劝道: “大哥明日跟我一起去立山县,他不放心我,我又怎能留他一人等在门外?今日这事他可是对你千恩万谢,他就是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我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你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差不多!” “倒是省我事儿了。”大长公主笑了。 “进屋早点歇息,我明日早早便要离开,你不用送我,查完案子我便去找你,也就是赶路耽误些时间,到时你们也在回京的路上,我再过来找你们比赶到金陵能快一些。” “知道了!你快回去歇息!”大长公主说着进屋,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秦无病心中一阵失落,他觉得怎么也得有个告别仪式,比如……吻别,他发现大长公主每次分离时都是这样以逃避的方式说再见,秦无病有些心疼了,想着进京后再不分开。 秦无病回到房中懒得洗漱直接躺下,他先是想了想大长公主,嘴角不自觉的便开始往上翘,襄王爷说无人能管的了大长公主,可他能!大长公主多好,通情达理,明辨是非, 长得真好看, 只那两个梨涡,便能将他淹没其中…… 秦无病想着想着, 脑子里又闪出了林淮和香草。 林淮好像从第一次见了香草便认定了她,香草呢?秦无病想到上一世初中偷看过的武侠小说,书中男主甭管是第一次出家门还是第一次下山,反正都会遇到倾国倾城, 惊为天人的女子, 随后心生爱慕,秦无病当初总结:还是见的少。 在这个父母之命大过天的年代,林淮和香草算不算是大胆的突破?若是没有大长公主,他们突破的了吗?突破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秦无病想, 林淮的性格也挺好, 想得少自然没烦恼!而他自己则是命好!有大长公主强势的看上了他……秦无病嘴角挂着笑,美美的睡着了。 …… 转日天刚亮,一队人马驶出金陵城, 向北扬鞭而去。 小福和小尔被秦无病派去找父兄要银子兑现承诺了,秦无病这一趟,除了小摩和小斯,还有林淮和郭义,以及凤鸣和几名凤队的成员,却没有老和尚。 这也是秦无病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一趟立山县路上辛苦,在立山县查案后, 他们又要启程去找襄王爷, 这种行程,对于一位年过五旬, 打算年内结婚生子, 之前又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没人性! 所以秦无病选择老和尚睡得香甜时, 出发! 转日, 襄王爷一行人也走了, 连金陵府尹郑拓都不知道, 等他赶到驿馆,已是人走茶凉。 …… 赵光的祖母魏氏如何也不会想到, 自己仅仅卧床两日,不仅那位小捕快走了, 连襄王爷都走了! 刚刚能起身的魏氏又倒下了,偏又在这时候收到儿子定国公的来信,信中定国公气愤异常,直说让母亲带着赵光即刻回府,赵光这一趟已是丢够了人,莫再惹人笑话定国公府!还说,定国公世子之位决不能传给赵光。 定国公的信仿若一剂良药,魏氏立时有了精神,她坐起身, 面目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道:“进京!找太后评理!我要替我孙子找回公道!” 太后在仁寿宫中打了一个喷嚏, 她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说:“我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的,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 秦无病一行人倒没有日夜兼行,太过疲惫到了地方也动不了脑子。 十日之后的清晨,一行人到了立山县, 这里距离京城也不过日的路程。 城门打开后,一行人进了城,秦无病想先去县衙报个到,再去驿馆放行李,也算是对工作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毕竟还有两位京官在,先留个好印象,对后面查案也有帮助。 秦无病没想到他们到了立山县衙外,没等他们上前自报家门,已有衙役过来热情的询问:“可是静海秦捕快?” 秦无病赶紧抱拳:“在下静海捕快秦无病!” “刑部郭大人和大理寺林大人已等候多日,秦捕快请随我来。” 秦无病着实没有想到这么早, 两位大人已经等在县衙。 秦无病一行人跟着衙役进了县衙,凤队其他人等在门外,秦无病带着林淮, 郭义和凤鸣在签押房中见到了刑部侍郎郭正和大理寺少卿林之栋。 秦无病之前以为这二人应是三四十岁的壮年, 哪知二人都是两鬓斑白,面带疲惫之色的老者, 秦无病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一趟差事,俩老头可不容易。 秦无病恭敬行礼,表现的很是尊重。 郭正与林之栋也起身与秦无病寒暄了两句,秦无病介绍了林淮和郭义,他们相互之间倒是都知道,却不曾有过交集,介绍到凤鸣的时候,二人俱是一惊,他们自是知道秦无病将来是驸马,可万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如此在意此人。 “二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可有什么进展?”秦无病人还没落座,便问了一句,郭义悄悄踢了一下秦无病。 这般问法有目无尊长的嫌疑。 秦无病也意识到了,赶紧解释道:“二位大人千万莫怪,我这个人,一沾案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正平日里不苟言笑,五官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此时他尽量温和的道:“无妨,无妨!先将案子查明是重中之重,眼下尚未有进展,我们也是急得很。” 相比之下,林之栋要慈祥一下,他笑呵呵的道:“秦捕快莫急,先安置妥当,用些粥饭,咱们再细说不迟。” 秦无病想想也是,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身上味道都有点呛眼睛,况且还饿着肚子,秦无病也不客套只说去驿馆速速安置妥当后便再来府衙。 查案子确实不急在这一时。 …… 等秦无病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重新回到县衙,早有县衙中的文吏和仵作等在签押房,还有一脸讨好的县令站在二位大人身侧。 第290章 胡谦遇害案(一)一更 秦无病进屋朝郭正和林之栋行了礼,没时间与县令寒暄,便开始问:“死者是死后多久被发现的?” 仵作忙答道:“死后不多时便被随从发现,我们赶到的时候,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死因确定是毒杀?” “是!死者趴在客房内,口边有呕吐之物,尸口、眼开,面色紫黯,唇紫黑,指甲尖黑,腹胀发黑,用银针试过呕吐之物,银针发黑。” “何毒所致?” “此为砒霜中毒症状。” “可有在房间内找到残余砒霜?” “装凉茶的碗尚在,内有砒霜。” “死者身上可有外伤?” “死者左腿腿有青紫,双腿肿胀,再无其他,随从说是之前下马车的时候有过磕碰,青紫应为磕碰所致,肿胀应是中毒症状之一。” “死者趴在地上是直挺挺的还是蜷曲?” “直挺挺趴着。” 秦无病皱了皱眉,看向那名文吏问:“死者死前吃过什么?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多长时间?房间门口有无护卫把守?他们可有见过可疑之人?” 文吏赶紧翻开手中的记事簿。 胡谦十二日之前到了立山县,进入县城时已是傍晚,胡谦不愿住在驿馆,嫌条件简陋,便租住了运来客栈的天字号客房。 因天气闷热,胡谦心中又有事, 着急上火的, 口舌生疮,晚饭只用了一些粥, 便吃不下了,他便命随从去买了凉茶。 凉茶是从立山县一家老字号的铺子买的,随从说因为天热买的人多,还排了队。 凉茶送到, 胡谦说想歇息, 随从便都出了房间,只留下两人在门口守着。 二人轮流用了饭,那时已到戌时末,二人见房内烛火未灭, 胡谦也并未更衣洗漱, 便在门外轻声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秦无病听罢, 深吸一口气,忙问:“凉茶铺子和客栈全查了,未发现砒霜?” 文吏摇头。 “凉茶铺子和客栈的人全抓了?审问之后仍未发现可疑之处?” 文吏点头道:“还有他们的家人及邻居也尽数被抓。” 秦无病倒没有惊讶,这里办案子,简单粗暴,没有问询这一步,直接将嫌疑人的家人及邻居都抓了,属于宁错抓不放过!在静海的时候, 秦无病能说的算, 便没有这么做,但其他地方照例如此办案。 秦无病问:“这些随从如今都在哪里?” “因案子未查明, 他们不能洗脱嫌疑, 一干人等都关押在县衙地牢。” “即刻去看看,是否还都活着!”秦无病喊了一声就往门外走。 可屋里的人都愣在那,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无病走到门口转身一看, 急道:“先命衙役去看看随从是否安全, 若是无事, 加派衙役看守!” 郭正对县令说:“速速查看!” …… 县令带着文吏和仵作急匆匆的出去了,郭正眉头紧皱的问:“秦捕快为何有此推断?” “两位大人!”秦无病抱拳:“死者的死因若是中毒, 必然与吃食分不开,客栈和凉茶铺嫌疑极大, 店里的人必定是审问的重点,甚至用了些手段,可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说的可对?”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没有出声,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可店铺中的人,不过是些平民百姓,杀当朝从一品大员,还是路过的, 说不通!可若是收买或者指使,事成之后, 幕后之人不会留他们,不然,他们经不起拷问, 况且,用他们达不到幕后之人的目的。” “目的?”郭正问。 “胡谦眼下挡不了谁的路,叛军在西南省突然起兵, 西南省总督难辞其咎,即便谁与他有仇怨,大可等皇上的处罚下来再说,而胡谦之前在西宁与我有过争执,且差点要了我的命,若是我想报复,谁会帮我出手?大长公主!若是大长公主的人出手,怎会指使他人?” 郭正和林之栋频频点头。 林淮急道:“二位大人问你,为何想到随从被害……” 郭正说:“已经讲明白了。” 林淮惊讶的看了眼郭义,问:“啥时候讲的?” 郭义嫌弃的道: “你就不能用用脑子?他们想陷害大长公主和三弟,大长公主的人想要杀谁,还用找别人帮忙?你忘了赵光晚上好好的躺在客房里睡觉,门是上了栓的,早晨却在茅厕旁醒来, 他的随从竟是不知。” 林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大长公主收拾人不需要别人帮忙,诶, 不对呀, 刚才郭大人问的是随从……” 郭义更嫌弃了:“这事是大长公主干的吗?” 林淮赶紧摇头。 “既然不是,那能有本事消无声息入室杀人的,会是谁?哎呀,我这么说,谁的手下能比大长公主还厉害?” 林淮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皇上!” 郭义赶紧捂住林淮的嘴。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大哥,律法中可没说人傻可以不担责!这案子若无人能做到入室杀人,便极有可能是监守自盗!” “他们买通了胡谦的随从?!”林淮终于明白了。 郭正寒着一张脸说:“这几日我们捡紧要的人,反复审问,竟是没看出一点破绽。” “这些随从大多自幼习武,比普通百姓多一份坚韧,一般的刑罚他们受得住,当然,眼下这也是猜测……” 秦无病正解释着,一名衙役飞奔禀报:“牢中三名随从中毒身亡!”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起身,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出签押房,直奔牢房,秦无病几人紧紧跟着。 …… 县衙地牢房间有限,这次抓进来的人又多,除了客栈,凉茶铺中的人,连他们的家人与邻居,再加上随从,这些人混在一起,分别关押在数间牢房中。 死的三名随从,不在同一间牢房,同牢房的其他人刚刚都睡着了,是县令带着衙役冲进来查看的时候,才被叫醒。 几名狱卒更是在秦无病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还在昏昏欲睡,县令又是浇水又是拍打,都没能让狱卒醒过来。 秦无病说:“让他们睡,该醒的时候自然便醒了,醒不了叫也没用。” 第290章 胡谦遇害案(一)一更 秦无病进屋朝郭正和林之栋行了礼,没时间与县令寒暄,便开始问:“死者是死后多久被发现的?” 仵作忙答道:“死后不多时便被随从发现,我们赶到的时候,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死因确定是毒杀?” “是!死者趴在客房内,口边有呕吐之物,尸口、眼开,面色紫黯,唇紫黑,指甲尖黑,腹胀发黑,用银针试过呕吐之物,银针发黑。” “何毒所致?” “此为砒霜中毒症状。” “可有在房间内找到残余砒霜?” “装凉茶的碗尚在,内有砒霜。” “死者身上可有外伤?” “死者左腿腿有青紫,双腿肿胀,再无其他,随从说是之前下马车的时候有过磕碰,青紫应为磕碰所致,肿胀应是中毒症状之一。” “死者趴在地上是直挺挺的还是蜷曲?” “直挺挺趴着。” 秦无病皱了皱眉,看向那名文吏问:“死者死前吃过什么?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多长时间?房间门口有无护卫把守?他们可有见过可疑之人?” 文吏赶紧翻开手中的记事簿。 胡谦十二日之前到了立山县,进入县城时已是傍晚,胡谦不愿住在驿馆,嫌条件简陋,便租住了运来客栈的天字号客房。 因天气闷热,胡谦心中又有事, 着急上火的, 口舌生疮,晚饭只用了一些粥, 便吃不下了,他便命随从去买了凉茶。 凉茶是从立山县一家老字号的铺子买的,随从说因为天热买的人多,还排了队。 凉茶送到, 胡谦说想歇息, 随从便都出了房间,只留下两人在门口守着。 二人轮流用了饭,那时已到戌时末,二人见房内烛火未灭, 胡谦也并未更衣洗漱, 便在门外轻声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秦无病听罢, 深吸一口气,忙问:“凉茶铺子和客栈全查了,未发现砒霜?” 文吏摇头。 “凉茶铺子和客栈的人全抓了?审问之后仍未发现可疑之处?” 文吏点头道:“还有他们的家人及邻居也尽数被抓。” 秦无病倒没有惊讶,这里办案子,简单粗暴,没有问询这一步,直接将嫌疑人的家人及邻居都抓了,属于宁错抓不放过!在静海的时候, 秦无病能说的算, 便没有这么做,但其他地方照例如此办案。 秦无病问:“这些随从如今都在哪里?” “因案子未查明, 他们不能洗脱嫌疑, 一干人等都关押在县衙地牢。” “即刻去看看,是否还都活着!”秦无病喊了一声就往门外走。 可屋里的人都愣在那,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无病走到门口转身一看, 急道:“先命衙役去看看随从是否安全, 若是无事, 加派衙役看守!” 郭正对县令说:“速速查看!” …… 县令带着文吏和仵作急匆匆的出去了,郭正眉头紧皱的问:“秦捕快为何有此推断?” “两位大人!”秦无病抱拳:“死者的死因若是中毒, 必然与吃食分不开,客栈和凉茶铺嫌疑极大, 店里的人必定是审问的重点,甚至用了些手段,可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说的可对?”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二人没有出声,等着秦无病的下文。 “可店铺中的人,不过是些平民百姓,杀当朝从一品大员,还是路过的, 说不通!可若是收买或者指使,事成之后, 幕后之人不会留他们,不然,他们经不起拷问, 况且,用他们达不到幕后之人的目的。” “目的?”郭正问。 “胡谦眼下挡不了谁的路,叛军在西南省突然起兵, 西南省总督难辞其咎,即便谁与他有仇怨,大可等皇上的处罚下来再说,而胡谦之前在西宁与我有过争执,且差点要了我的命,若是我想报复,谁会帮我出手?大长公主!若是大长公主的人出手,怎会指使他人?” 郭正和林之栋频频点头。 林淮急道:“二位大人问你,为何想到随从被害……” 郭正说:“已经讲明白了。” 林淮惊讶的看了眼郭义,问:“啥时候讲的?” 郭义嫌弃的道: “你就不能用用脑子?他们想陷害大长公主和三弟,大长公主的人想要杀谁,还用找别人帮忙?你忘了赵光晚上好好的躺在客房里睡觉,门是上了栓的,早晨却在茅厕旁醒来, 他的随从竟是不知。” 林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大长公主收拾人不需要别人帮忙,诶, 不对呀, 刚才郭大人问的是随从……” 郭义更嫌弃了:“这事是大长公主干的吗?” 林淮赶紧摇头。 “既然不是,那能有本事消无声息入室杀人的,会是谁?哎呀,我这么说,谁的手下能比大长公主还厉害?” 林淮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皇上!” 郭义赶紧捂住林淮的嘴。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大哥,律法中可没说人傻可以不担责!这案子若无人能做到入室杀人,便极有可能是监守自盗!” “他们买通了胡谦的随从?!”林淮终于明白了。 郭正寒着一张脸说:“这几日我们捡紧要的人,反复审问,竟是没看出一点破绽。” “这些随从大多自幼习武,比普通百姓多一份坚韧,一般的刑罚他们受得住,当然,眼下这也是猜测……” 秦无病正解释着,一名衙役飞奔禀报:“牢中三名随从中毒身亡!”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起身,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出签押房,直奔牢房,秦无病几人紧紧跟着。 …… 县衙地牢房间有限,这次抓进来的人又多,除了客栈,凉茶铺中的人,连他们的家人与邻居,再加上随从,这些人混在一起,分别关押在数间牢房中。 死的三名随从,不在同一间牢房,同牢房的其他人刚刚都睡着了,是县令带着衙役冲进来查看的时候,才被叫醒。 几名狱卒更是在秦无病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还在昏昏欲睡,县令又是浇水又是拍打,都没能让狱卒醒过来。 秦无病说:“让他们睡,该醒的时候自然便醒了,醒不了叫也没用。” 第291章 胡谦遇害案(二)二更 说来也巧,三名死者分别死在三间相邻的牢房中。 秦无病走进地牢的时候,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秦无病先是站在牢房外看了一下三名死者的位置,有两名死者挨得比较紧,中间只隔着木栅栏,另一名死在牢房正中。 郭正阴沉着脸问仵作:“可又是砒霜?” 仵作正要收起银针,听罢问话赶忙点头道:“口中尚有砒霜粉沫未化。”。 林之栋的面色也很难看,他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入县衙行凶,何等猖狂!” 秦无病挨个牢房看了一下,问站在一旁浑身颤抖的县令:“同牢房的人醒来之后,可有谁动过?” 县令忙说:“下官命人看守着,无人上前翻动尸体。” “不是翻动尸体,而是,比如蹬腿,换个地方坐下,这类的……动过。” 县令愣住了,他不记得,他当时脑子里一片乱,只记得嘱咐莫动尸体,然后命人去禀报,其他的,他都不太记得了。 秦无病知道问也无用,便走进仵作正在验尸的那间牢房内,拿出腰间布袋, 取出蛇皮手套, 和棉布口罩,都带好后对仵作说:“我来。” 仵作愣住了, 他抬头先看了眼秦无病,又看向牢房外站着的郭正和林之栋,两位大人同时点头,仵作便站起了身。 “将这些人, 按照现在的安排, 一拨一拨的换去其它牢房,若是没有空置房间,便带到县衙其他处,安排信得过的人看守, 不同牢房的人, 不许有接触。”秦无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去死者衣衫。 …… 等秦无病验完三具尸体出了牢房,已过了午时。 秦无病饿了,这一天他还颗米未入。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看着秦无病狼吞虎咽的吃着面, 林淮还在旁边解说: “我三弟对这些……不在意,在梧州的时候,十几具尸首,都是烂的只剩骨架了,他摆弄完,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在金陵的时候,一具尸首被斩成无数块儿,他摆弄完也一样吃喝……” 郭义想让林淮闭嘴, 可眼睛都快瞪抽筋了, 林淮也没注意到。 秦无病吃完面嘴一擦,开口道:“死者不是死于砒霜。” “何意?”郭正立刻坐直身子。 “胡谦的尸体我还没看, 这种天气, 如何保存也烂的差不多了,但应该也不是死于砒霜中毒, 今日这三位更不是。”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 又道: “二位大人这几日定是在投毒这件事上抽丝剥茧, 想要找到线索, 殊不知,幕后之人就是想让咱们在这上下功夫, 而忽略了他们真正的死因,今日三名死者, 必定是参与谋害胡谦的人,比如门口守卫的随从。”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答道: “刚刚秦捕快验尸的时候,死者身份已确认,确实是曾守在胡大人门口的两位随从和一名负责胡大人车队的随从。”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既然是负责车队的,那便能知道哪一日歇在哪一处,或许他们早就谋定让胡谦死在立山县。” 郭正和林之栋竟同时低头沉思了起来,只是二人想的却大相径庭。 郭正想的是,秦无病说的对, 这几日他们每日都要审问好几人,不仅客栈和凉茶铺的店伙计等人, 便是这些人的亲属邻居,也没能逃过审问,更不要说那些随从, 就连凉茶铺到客栈之间的路上,他们也查证了无数次,只为查出投毒的路径, 可惜毫无进展,若不是提前谋划好,且有内鬼,又怎会如此。 林之栋想的是,秦无病何以如此笃定死者非砒霜中毒而亡?他们这几日的查证确实无进展,或许是疏忽,或者有人说谎,再加大用刑审一审,或许便有人扛不住说出实话。 秦无病见两位大人没吭声,便继续说道: “砒霜中毒后,人不会马上死,会有差不多一刻钟挣扎过程,甚至更久, 胡谦若是死于砒霜, 绝不会等门外的随从推门而入才被发现,他长着嘴会叫,会挣扎,即便嘴被堵上了,踹翻个椅子什么的,门外的随从也能听到,这是其一,其二食用了砒霜之后,咽喉会有灼烧感,腹部会剧烈疼痛,死者在这种疼痛中死去,怎会是直挺挺的?” 林之栋下意识的点点头。 秦无病又道: “仵作查验的很仔细,各种尸体症状也符合砒霜中毒,但没有想想死者死前应是什么样,根据周围的情况,符不符合砒霜中毒。” “原来如此!”郭正点点头。 林淮突然抓住秦无病的胳膊,紧张的问:“你吃过?” 秦无病甩开林淮的手,紧跟着又道: “今日这三人死在干草之上,我问县令其他人有无动过,就是想知道死者身下的干草有无因其他外力挪动过……” “他们若是死前挣扎,身下干草会因力道而聚拢一处!”郭正接口道。 林之栋紧皱双眉问:“若不是因砒霜而亡,他们为何要做出死者死于砒霜的假象?” 秦无病说: “我现在还无从推断,但有一点,胡谦作为一品大员,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太少了,即便是遇害那晚,也是有随从守在门外的,若是不用毒而用利刃,凶犯一现身,胡谦便会喊,随从说没听见,哼,他们无法自圆其说。” “他们可以趁胡谦睡着了之后动手,一刀致命,胡谦没机会喊,随从说没听到也无可厚非。”林淮连比划带说。 “谁说不是呢,有更简便的方法他们不用……但,这样一来,凶手如何进屋便成了咱们最关注的地方,最后很容易引到门外的随从身上,我还没去过客栈,不知道胡谦遇害的那间客房处在哪个位置上,若是完完全全的密室,客栈中的伙计还没有帮忙,咱们没理由不怀疑随从。” “你这说的不对,大长公主那次整治赵光是如何入的客房?屋里可还上着门栓的……” 林淮说着说着,看出秦无病的表情不对,他马上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说那次客栈中的人帮忙了?” “我可没说!”秦无病急了:“眼下说这起案子呢,你总提之前的事干什么?” 第291章 胡谦遇害案(二)二更 说来也巧,三名死者分别死在三间相邻的牢房中。 秦无病走进地牢的时候,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秦无病先是站在牢房外看了一下三名死者的位置,有两名死者挨得比较紧,中间只隔着木栅栏,另一名死在牢房正中。 郭正阴沉着脸问仵作:“可又是砒霜?” 仵作正要收起银针,听罢问话赶忙点头道:“口中尚有砒霜粉沫未化。”。 林之栋的面色也很难看,他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入县衙行凶,何等猖狂!” 秦无病挨个牢房看了一下,问站在一旁浑身颤抖的县令:“同牢房的人醒来之后,可有谁动过?” 县令忙说:“下官命人看守着,无人上前翻动尸体。” “不是翻动尸体,而是,比如蹬腿,换个地方坐下,这类的……动过。” 县令愣住了,他不记得,他当时脑子里一片乱,只记得嘱咐莫动尸体,然后命人去禀报,其他的,他都不太记得了。 秦无病知道问也无用,便走进仵作正在验尸的那间牢房内,拿出腰间布袋, 取出蛇皮手套, 和棉布口罩,都带好后对仵作说:“我来。” 仵作愣住了, 他抬头先看了眼秦无病,又看向牢房外站着的郭正和林之栋,两位大人同时点头,仵作便站起了身。 “将这些人, 按照现在的安排, 一拨一拨的换去其它牢房,若是没有空置房间,便带到县衙其他处,安排信得过的人看守, 不同牢房的人, 不许有接触。”秦无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去死者衣衫。 …… 等秦无病验完三具尸体出了牢房,已过了午时。 秦无病饿了,这一天他还颗米未入。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看着秦无病狼吞虎咽的吃着面, 林淮还在旁边解说: “我三弟对这些……不在意,在梧州的时候,十几具尸首,都是烂的只剩骨架了,他摆弄完,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在金陵的时候,一具尸首被斩成无数块儿,他摆弄完也一样吃喝……” 郭义想让林淮闭嘴, 可眼睛都快瞪抽筋了, 林淮也没注意到。 秦无病吃完面嘴一擦,开口道:“死者不是死于砒霜。” “何意?”郭正立刻坐直身子。 “胡谦的尸体我还没看, 这种天气, 如何保存也烂的差不多了,但应该也不是死于砒霜中毒, 今日这三位更不是。” 秦无病喝了一口茶, 又道: “二位大人这几日定是在投毒这件事上抽丝剥茧, 想要找到线索, 殊不知,幕后之人就是想让咱们在这上下功夫, 而忽略了他们真正的死因,今日三名死者, 必定是参与谋害胡谦的人,比如门口守卫的随从。” 郭正看了眼林之栋,答道: “刚刚秦捕快验尸的时候,死者身份已确认,确实是曾守在胡大人门口的两位随从和一名负责胡大人车队的随从。” 秦无病挑了挑眉说:“既然是负责车队的,那便能知道哪一日歇在哪一处,或许他们早就谋定让胡谦死在立山县。” 郭正和林之栋竟同时低头沉思了起来,只是二人想的却大相径庭。 郭正想的是,秦无病说的对, 这几日他们每日都要审问好几人,不仅客栈和凉茶铺的店伙计等人, 便是这些人的亲属邻居,也没能逃过审问,更不要说那些随从, 就连凉茶铺到客栈之间的路上,他们也查证了无数次,只为查出投毒的路径, 可惜毫无进展,若不是提前谋划好,且有内鬼,又怎会如此。 林之栋想的是,秦无病何以如此笃定死者非砒霜中毒而亡?他们这几日的查证确实无进展,或许是疏忽,或者有人说谎,再加大用刑审一审,或许便有人扛不住说出实话。 秦无病见两位大人没吭声,便继续说道: “砒霜中毒后,人不会马上死,会有差不多一刻钟挣扎过程,甚至更久, 胡谦若是死于砒霜, 绝不会等门外的随从推门而入才被发现,他长着嘴会叫,会挣扎,即便嘴被堵上了,踹翻个椅子什么的,门外的随从也能听到,这是其一,其二食用了砒霜之后,咽喉会有灼烧感,腹部会剧烈疼痛,死者在这种疼痛中死去,怎会是直挺挺的?” 林之栋下意识的点点头。 秦无病又道: “仵作查验的很仔细,各种尸体症状也符合砒霜中毒,但没有想想死者死前应是什么样,根据周围的情况,符不符合砒霜中毒。” “原来如此!”郭正点点头。 林淮突然抓住秦无病的胳膊,紧张的问:“你吃过?” 秦无病甩开林淮的手,紧跟着又道: “今日这三人死在干草之上,我问县令其他人有无动过,就是想知道死者身下的干草有无因其他外力挪动过……” “他们若是死前挣扎,身下干草会因力道而聚拢一处!”郭正接口道。 林之栋紧皱双眉问:“若不是因砒霜而亡,他们为何要做出死者死于砒霜的假象?” 秦无病说: “我现在还无从推断,但有一点,胡谦作为一品大员,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太少了,即便是遇害那晚,也是有随从守在门外的,若是不用毒而用利刃,凶犯一现身,胡谦便会喊,随从说没听见,哼,他们无法自圆其说。” “他们可以趁胡谦睡着了之后动手,一刀致命,胡谦没机会喊,随从说没听到也无可厚非。”林淮连比划带说。 “谁说不是呢,有更简便的方法他们不用……但,这样一来,凶手如何进屋便成了咱们最关注的地方,最后很容易引到门外的随从身上,我还没去过客栈,不知道胡谦遇害的那间客房处在哪个位置上,若是完完全全的密室,客栈中的伙计还没有帮忙,咱们没理由不怀疑随从。” “你这说的不对,大长公主那次整治赵光是如何入的客房?屋里可还上着门栓的……” 林淮说着说着,看出秦无病的表情不对,他马上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说那次客栈中的人帮忙了?” “我可没说!”秦无病急了:“眼下说这起案子呢,你总提之前的事干什么?” 第292章 胡谦遇害案(三)一更 郭正却问:“他们会不会知道之前大长公主……开的玩笑,所以照猫画虎?” “我觉得极有可能!”秦无病点头答道。 林之栋说:“还是先去客栈看一看。” 秦无病马上起身,却又提醒道:“二位大人,一定要看好那三间牢房活下来的人!” 林之栋问:“秦捕快觉得他们中有人看到了凶手?” “三名死者死于辰时初,大早晨的,肯定有人已醒,怎会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嗯……很多种可能,甚至说不准凶手就在他们中间!”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林之栋略有不屑的笑了笑,问:“秦捕快何以有如此推断?他们在牢中,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又不许任何人探视……” “林大人,县衙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不是可以明目张胆用药物将狱卒和囚犯致昏睡后,再出手杀人的地方……别说,要不是这么做的,好像还真的只有大长公主的人能做到。” 林之栋愣住了。 郭正却皱眉问道: “秦捕快的推断是杀害胡大人的凶手是近身随从,既是随从所为,可动手的机会便多了很多,他们为何要用可以找出破绽的砒霜中毒之法掩盖?” “现在我只是初步推断,郭大人说的对,他们为何要用这个办法?很容易便把自己卖了,但是……大哥刚才问我是不是吃过砒霜,这也说明他们跟仵作一样,只知表面而不知其他!内什么……我先去客栈看一看,二位大人务必看好那几个活着的, 他们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 我问了也是白问,等我回来, 很快!还有一点,幕后主使之人等我来才开始杀人,必不会只杀这三人!只死了这几个,怎会让信任我的皇上变了想法?” 秦无病笑呵呵的说完, 出了签押房。 …… 秦无病离开了, 郭正和林之栋莫名的都松了一口气。 二人昨晚便收到消息,皇上十分重视的静海捕快,大长公主自己择的婿,西宁守城之战的功臣秦无病明日便可到立山县。 二人不约而同早早的等在县衙。 也不怪二人重视, 他们离京前, 皇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见了他们,一是介绍秦无病,说此人颇具才能, 二是让二人大可放手去查,三是告诉二人,不论这起案子幕后之人可能是谁,都不要怕,继续查下去! 皇上的话在郭正和林之栋心中产生的结论是不同的。 郭正认为,秦无病必定才识过人,只是毕竟年轻,如有需要, 他必会及时提点, 尽快查明此案。 林之栋则认为皇上是告诉他们,即便最终查明极有可能是大长公主所为, 也要查到底! 所以, 郭正见到秦无病时虽端着架子,不苟言笑, 但却是满心亲近之意, 对秦无病的推断深信不疑, 而林之栋虽面上和善, 但心底满是提防,对秦无病的推断充满质疑。 而此时, 第一次会面总算是结束了,他们二人也没有这种经验, 秦无病无官无爵,却又极为重要,这种相处方式,二人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秦无病一离开,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二人没时间相互交流心得,秦无病前脚走,他们后脚便亲自去查看关押之地。 倒不是林之栋这次信了, 而是他觉得,不论幕后主使是谁, 保护好那些人都不会错。 …… 秦无病没有功夫琢磨这两位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满脑子想的是,若不是因砒霜而死, 死因是什么? 这一个问题,郭正和林之栋也是出了签押房,被炙热的阳光照了照, 才想起来。 秦无病在听仵作介绍尸检情况的时候,就知道胡谦不是死于砒霜。 砒霜中毒,也就是砷化物中毒,在上一世,秦无病接触过几个这样的案子,知道死者应有的症状和死前的挣扎,所以经过所谓的尸检,理论联系实践,牢房中的三人不是砒霜中毒而亡,胡谦的死,目前分析也不是砒霜中毒, 但秦无病却没能在尸体身上找到真正的死因,更别说胡谦的死因了。 去客栈的路上,秦无病深陷这个问题中, 眉头紧锁, 不发一言。 林淮几次想确认秦无病是否服用过砒霜,都没找到机会开口问, 只能低声与郭义讨论:“你说有没有可能三弟在秦家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顺风顺水?” 郭义不认同的说:“你净瞎想,这事哪是能装出来的,咱们也曾跟着去过静海秦家……” “那三弟怎会知道砒霜的味道?” “他哪句话说他知道砒霜的味道了?” “你忘了他说吃了砒霜先是喉咙痛,然后是腹痛……” 小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林淮说:“腹痛之后便该死了,我家七少爷还活着呢!” 林淮想想也对,他自小也听说过用砒霜投毒,或者自杀的事,没听说谁活了下来。 林淮突然站住不走了,他仔细的盯着秦无病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 郭义回头嫌弃的说:“你的脑子但凡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婚事都要别人帮忙。” 林淮急了,他几步赶了上来问:“我没用在正事上能这个年纪做了指挥同知?” 他问完立马想到秦无病之前说过‘你以为凭你自己便能做到指挥同知的位置上?’ 郭义摇了摇头,林淮更急了:“我是凭真本事,跟武定侯没关系!” 郭义赶紧朝林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到了!” …… 运来客栈的位置不在闹市,在一条幽静的巷子中,客栈前后左右被绿荫包围,与四周百姓家隔开。 如今客栈已被查封,客栈老板店员均在县衙地牢,只留一名年老的衙役看管。 秦无病看了直摇头,真说凶犯想消除个什么证据,轻松的很。 领着秦无病他们到客栈的衙役,跟看守的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秦无病他们进了客栈,直接上了二楼天字号客房。 既然是天字号的客房,自然有与其他房间不同的地方,至少房间大了很多,一进门是个待客的厅堂,里面才是卧房。 第292章 胡谦遇害案(三)一更 郭正却问:“他们会不会知道之前大长公主……开的玩笑,所以照猫画虎?” “我觉得极有可能!”秦无病点头答道。 林之栋说:“还是先去客栈看一看。” 秦无病马上起身,却又提醒道:“二位大人,一定要看好那三间牢房活下来的人!” 林之栋问:“秦捕快觉得他们中有人看到了凶手?” “三名死者死于辰时初,大早晨的,肯定有人已醒,怎会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嗯……很多种可能,甚至说不准凶手就在他们中间!”秦无病说的很认真。 林之栋略有不屑的笑了笑,问:“秦捕快何以有如此推断?他们在牢中,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又不许任何人探视……” “林大人,县衙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不是可以明目张胆用药物将狱卒和囚犯致昏睡后,再出手杀人的地方……别说,要不是这么做的,好像还真的只有大长公主的人能做到。” 林之栋愣住了。 郭正却皱眉问道: “秦捕快的推断是杀害胡大人的凶手是近身随从,既是随从所为,可动手的机会便多了很多,他们为何要用可以找出破绽的砒霜中毒之法掩盖?” “现在我只是初步推断,郭大人说的对,他们为何要用这个办法?很容易便把自己卖了,但是……大哥刚才问我是不是吃过砒霜,这也说明他们跟仵作一样,只知表面而不知其他!内什么……我先去客栈看一看,二位大人务必看好那几个活着的, 他们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 我问了也是白问,等我回来, 很快!还有一点,幕后主使之人等我来才开始杀人,必不会只杀这三人!只死了这几个,怎会让信任我的皇上变了想法?” 秦无病笑呵呵的说完, 出了签押房。 …… 秦无病离开了, 郭正和林之栋莫名的都松了一口气。 二人昨晚便收到消息,皇上十分重视的静海捕快,大长公主自己择的婿,西宁守城之战的功臣秦无病明日便可到立山县。 二人不约而同早早的等在县衙。 也不怪二人重视, 他们离京前, 皇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见了他们,一是介绍秦无病,说此人颇具才能, 二是让二人大可放手去查,三是告诉二人,不论这起案子幕后之人可能是谁,都不要怕,继续查下去! 皇上的话在郭正和林之栋心中产生的结论是不同的。 郭正认为,秦无病必定才识过人,只是毕竟年轻,如有需要, 他必会及时提点, 尽快查明此案。 林之栋则认为皇上是告诉他们,即便最终查明极有可能是大长公主所为, 也要查到底! 所以, 郭正见到秦无病时虽端着架子,不苟言笑, 但却是满心亲近之意, 对秦无病的推断深信不疑, 而林之栋虽面上和善, 但心底满是提防,对秦无病的推断充满质疑。 而此时, 第一次会面总算是结束了,他们二人也没有这种经验, 秦无病无官无爵,却又极为重要,这种相处方式,二人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秦无病一离开,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二人没时间相互交流心得,秦无病前脚走,他们后脚便亲自去查看关押之地。 倒不是林之栋这次信了, 而是他觉得,不论幕后主使是谁, 保护好那些人都不会错。 …… 秦无病没有功夫琢磨这两位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满脑子想的是,若不是因砒霜而死, 死因是什么? 这一个问题,郭正和林之栋也是出了签押房,被炙热的阳光照了照, 才想起来。 秦无病在听仵作介绍尸检情况的时候,就知道胡谦不是死于砒霜。 砒霜中毒,也就是砷化物中毒,在上一世,秦无病接触过几个这样的案子,知道死者应有的症状和死前的挣扎,所以经过所谓的尸检,理论联系实践,牢房中的三人不是砒霜中毒而亡,胡谦的死,目前分析也不是砒霜中毒, 但秦无病却没能在尸体身上找到真正的死因,更别说胡谦的死因了。 去客栈的路上,秦无病深陷这个问题中, 眉头紧锁, 不发一言。 林淮几次想确认秦无病是否服用过砒霜,都没找到机会开口问, 只能低声与郭义讨论:“你说有没有可能三弟在秦家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顺风顺水?” 郭义不认同的说:“你净瞎想,这事哪是能装出来的,咱们也曾跟着去过静海秦家……” “那三弟怎会知道砒霜的味道?” “他哪句话说他知道砒霜的味道了?” “你忘了他说吃了砒霜先是喉咙痛,然后是腹痛……” 小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林淮说:“腹痛之后便该死了,我家七少爷还活着呢!” 林淮想想也对,他自小也听说过用砒霜投毒,或者自杀的事,没听说谁活了下来。 林淮突然站住不走了,他仔细的盯着秦无病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 郭义回头嫌弃的说:“你的脑子但凡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婚事都要别人帮忙。” 林淮急了,他几步赶了上来问:“我没用在正事上能这个年纪做了指挥同知?” 他问完立马想到秦无病之前说过‘你以为凭你自己便能做到指挥同知的位置上?’ 郭义摇了摇头,林淮更急了:“我是凭真本事,跟武定侯没关系!” 郭义赶紧朝林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到了!” …… 运来客栈的位置不在闹市,在一条幽静的巷子中,客栈前后左右被绿荫包围,与四周百姓家隔开。 如今客栈已被查封,客栈老板店员均在县衙地牢,只留一名年老的衙役看管。 秦无病看了直摇头,真说凶犯想消除个什么证据,轻松的很。 领着秦无病他们到客栈的衙役,跟看守的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秦无病他们进了客栈,直接上了二楼天字号客房。 既然是天字号的客房,自然有与其他房间不同的地方,至少房间大了很多,一进门是个待客的厅堂,里面才是卧房。 第293章 胡谦遇害案(四)二更 秦无病进了房间先是看了看房顶,然后命小摩和小斯想办法看看房梁上有无痕迹,若是有人从房顶掀开瓦砾入内,不可能不碰房梁,虽说过去快半个月了,仔细些仍能通过房梁上灰尘的薄厚看出痕迹。 吩咐完小摩和小斯,秦无病又看向窗子,这间客房对外有三个窗子,都不大,窗棂之上用白纱挡着,透气又透光。 秦无病推开窗子便看到几棵大榕树,或许为了防蚊虫和蝉鸣,这几棵榕树离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秦无病目测有十米左右,他探出头朝下望去,客栈在空地上种了些青菜,也有些花草,秦无病又抬起头尽量看向远处,在树枝绿叶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围墙,那是百姓家。 “这个距离,让你从树上蹦到窗子这里,能做到吗?”秦无病扭头问凤鸣。 “不借助绳索肯定不行,若是提前准备好什么……即便我能过来,里面的人仔细一些还是能听到动静。” 秦无病点头。 若凶犯真的是从外面进来的, 不管他从哪进入房间, 都会有动静,除非胡谦那时处在熟睡中, 若是这样,真是一刀下去,比用砒霜省事的多。 这跟大长公主整治赵光不同,大长公主的人没有遮掩的找客栈要了云梯, 趁着月黑风高顺着窗子爬进了赵光的房间, 再趁着赵光熟睡,用了些药,让赵光睡的更熟一些,然后从窗子被运去了茅厕, 又将云梯还了回去。 这也算是大长公主明目张胆的欺负赵光,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人是如何做到的,赵光或许也明白, 所以这种事没办法查明,如何查?赵光敢命人追查,大长公主便敢夜夜将他送至茅厕。 可这案子不同,幕后之人知道案发后一定会被追查,谋害朝廷大员是何等罪名?更何况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会不细致谋划? 秦无病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转身问衙役:“死者被发现时在什么位置?” 衙役忙道:“我们到的时候,尸体直挺挺, 面朝下的趴在床边和这张圆桌的中间。” 衙役走到那个位置, 比划了一下。 秦无病挑了挑眉又问:“屋内可有其他痕迹?比如椅子倒了,茶杯跌落等等。” 衙役摇头说:“当时除了床上被子是铺开的, 桌上有一个装过凉茶的碗, 其他地方如同现在一样干净整洁。” “被子?什么样的被子?” “就是普通的锦缎被,我去找来给大人看。”衙役转身跑出房间。 秦无病站在床与圆桌中间, 拧眉思考, 这时小摩和小斯过来说房梁上除了正常的灰尘再无其他。 这在秦无病的意料之中, 他先看房梁和窗外, 也是为了彻底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林淮抬头看了看房顶问:“从上面下来一定要碰房梁吗?整根绳子也能顺下来。” 秦无病说:“绳子一端拴在哪?” “也对,就算是房顶上有同伙儿拽着, 那动静也小不了,更何况房顶也禁不住……” “房梁上的灰尘好好的还在, 就说明凶犯不可能从上边来。” “为何?” “因为有风!房顶突然开了洞,又有人快速经过,即便没有碰触,带动的微风会将房梁上某些地方的灰尘吹走,虽说十几日过去了,仔细一些仍可从房梁上灰尘的厚度判断出来,更别说案发当日,若是有人检查了房梁,必能找到痕迹。” 林淮明白了, 他用胳膊肘碰了下郭义,骄傲的说:“我三弟的脑子真不是吹的。” “也是我三弟!” “你们说, 什么情况下胡谦还有一口气,毫无反抗的被人灌下含砒霜的水,紧跟着便咽了气, 身上还没有伤?”秦无病像是在问大家,又像是问自己。 “用针啊!一针下去,不能动是轻的。”林淮嚷嚷道。 凤鸣说:“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让他不能动喝下砒霜水, 但,想不留痕迹致命就难了,哪怕是毒针,那也能在身上看都针眼,仵作理应不会放过。” “毒针?”秦无病问。 “普通的飞针不会这么快致命,只有毒针……” 秦无病眼睛一亮:“有没有这个可能,胡谦先中一种毒,砒霜只是为了掩盖这样毒,因为这种毒知道的人不多,一旦被查明,便很容易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凤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极有可能!” 林淮忙问:“你是说他们干了脱裤子放屁的事?” 秦无病解释道: “想杀胡谦,没那么容易, 首先胡谦住进来之后,客栈周围一定有守卫之人,想逃过他们的视线, 别管从房顶下来还是从窗户进来,都很难,他们杀完人还需要离开,被发现的风险很大,更何况进入房中势必会有动静,胡谦发现了必定高声疾呼,即便胡谦没有及时高呼,门口的守卫若是尽职尽责,也不会等胡谦倒在地上都听不到。” “对啊,胡谦是趴在地上的,总不能是凶犯轻轻放倒的?”郭义激动的说。 “胡谦趴在地上,凶犯如何灌砒霜?”秦无病问。 “灌完之后趴下的?”林淮问。 秦无病摇头道: “既然是灌,胡谦必定是仰面,灌完之后就让他仰面死又能如何?为何非要让他趴着?咱们现在知道这起案子极大的可能是胡谦身边随从所为,那他们便有足够的时间,让尸体以一种他们希望的姿势呈现在咱们面前,而不是灌完之后,由得胡谦自己选择了姿势倒下。” “你的意思是,趴着,是凶犯想让咱们看到的?”郭义问。 “既然是自己人干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胡谦死透了,再去府衙报案,这期间,他们想把这里弄成什么样都可以。” 秦无病刚说完,衙役抱着被子进来了,秦无病指了指被子说:“这季节,别管什么时辰,也不会盖这种被子!” 小斯赶忙接口道:“他们想做出胡谦之前在睡觉的假象!就像永宁县那起秀才杀妻的案子一样。” “不会又是女人作案?那起案子三弟便说能想着大晚上盖被子的人,是个女的。”林淮说。 “我若是能在案发后看到现场就好了!”秦无病嘟囔着看了眼四周,又问衙役:“尸体如今在何处?” “在县衙,已入馆。” “回县衙,开棺验尸!” …… 第293章 胡谦遇害案(四)二更 秦无病进了房间先是看了看房顶,然后命小摩和小斯想办法看看房梁上有无痕迹,若是有人从房顶掀开瓦砾入内,不可能不碰房梁,虽说过去快半个月了,仔细些仍能通过房梁上灰尘的薄厚看出痕迹。 吩咐完小摩和小斯,秦无病又看向窗子,这间客房对外有三个窗子,都不大,窗棂之上用白纱挡着,透气又透光。 秦无病推开窗子便看到几棵大榕树,或许为了防蚊虫和蝉鸣,这几棵榕树离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秦无病目测有十米左右,他探出头朝下望去,客栈在空地上种了些青菜,也有些花草,秦无病又抬起头尽量看向远处,在树枝绿叶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围墙,那是百姓家。 “这个距离,让你从树上蹦到窗子这里,能做到吗?”秦无病扭头问凤鸣。 “不借助绳索肯定不行,若是提前准备好什么……即便我能过来,里面的人仔细一些还是能听到动静。” 秦无病点头。 若凶犯真的是从外面进来的, 不管他从哪进入房间, 都会有动静,除非胡谦那时处在熟睡中, 若是这样,真是一刀下去,比用砒霜省事的多。 这跟大长公主整治赵光不同,大长公主的人没有遮掩的找客栈要了云梯, 趁着月黑风高顺着窗子爬进了赵光的房间, 再趁着赵光熟睡,用了些药,让赵光睡的更熟一些,然后从窗子被运去了茅厕, 又将云梯还了回去。 这也算是大长公主明目张胆的欺负赵光,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人是如何做到的,赵光或许也明白, 所以这种事没办法查明,如何查?赵光敢命人追查,大长公主便敢夜夜将他送至茅厕。 可这案子不同,幕后之人知道案发后一定会被追查,谋害朝廷大员是何等罪名?更何况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会不细致谋划? 秦无病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转身问衙役:“死者被发现时在什么位置?” 衙役忙道:“我们到的时候,尸体直挺挺, 面朝下的趴在床边和这张圆桌的中间。” 衙役走到那个位置, 比划了一下。 秦无病挑了挑眉又问:“屋内可有其他痕迹?比如椅子倒了,茶杯跌落等等。” 衙役摇头说:“当时除了床上被子是铺开的, 桌上有一个装过凉茶的碗, 其他地方如同现在一样干净整洁。” “被子?什么样的被子?” “就是普通的锦缎被,我去找来给大人看。”衙役转身跑出房间。 秦无病站在床与圆桌中间, 拧眉思考, 这时小摩和小斯过来说房梁上除了正常的灰尘再无其他。 这在秦无病的意料之中, 他先看房梁和窗外, 也是为了彻底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林淮抬头看了看房顶问:“从上面下来一定要碰房梁吗?整根绳子也能顺下来。” 秦无病说:“绳子一端拴在哪?” “也对,就算是房顶上有同伙儿拽着, 那动静也小不了,更何况房顶也禁不住……” “房梁上的灰尘好好的还在, 就说明凶犯不可能从上边来。” “为何?” “因为有风!房顶突然开了洞,又有人快速经过,即便没有碰触,带动的微风会将房梁上某些地方的灰尘吹走,虽说十几日过去了,仔细一些仍可从房梁上灰尘的厚度判断出来,更别说案发当日,若是有人检查了房梁,必能找到痕迹。” 林淮明白了, 他用胳膊肘碰了下郭义,骄傲的说:“我三弟的脑子真不是吹的。” “也是我三弟!” “你们说, 什么情况下胡谦还有一口气,毫无反抗的被人灌下含砒霜的水,紧跟着便咽了气, 身上还没有伤?”秦无病像是在问大家,又像是问自己。 “用针啊!一针下去,不能动是轻的。”林淮嚷嚷道。 凤鸣说:“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让他不能动喝下砒霜水, 但,想不留痕迹致命就难了,哪怕是毒针,那也能在身上看都针眼,仵作理应不会放过。” “毒针?”秦无病问。 “普通的飞针不会这么快致命,只有毒针……” 秦无病眼睛一亮:“有没有这个可能,胡谦先中一种毒,砒霜只是为了掩盖这样毒,因为这种毒知道的人不多,一旦被查明,便很容易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凤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极有可能!” 林淮忙问:“你是说他们干了脱裤子放屁的事?” 秦无病解释道: “想杀胡谦,没那么容易, 首先胡谦住进来之后,客栈周围一定有守卫之人,想逃过他们的视线, 别管从房顶下来还是从窗户进来,都很难,他们杀完人还需要离开,被发现的风险很大,更何况进入房中势必会有动静,胡谦发现了必定高声疾呼,即便胡谦没有及时高呼,门口的守卫若是尽职尽责,也不会等胡谦倒在地上都听不到。” “对啊,胡谦是趴在地上的,总不能是凶犯轻轻放倒的?”郭义激动的说。 “胡谦趴在地上,凶犯如何灌砒霜?”秦无病问。 “灌完之后趴下的?”林淮问。 秦无病摇头道: “既然是灌,胡谦必定是仰面,灌完之后就让他仰面死又能如何?为何非要让他趴着?咱们现在知道这起案子极大的可能是胡谦身边随从所为,那他们便有足够的时间,让尸体以一种他们希望的姿势呈现在咱们面前,而不是灌完之后,由得胡谦自己选择了姿势倒下。” “你的意思是,趴着,是凶犯想让咱们看到的?”郭义问。 “既然是自己人干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胡谦死透了,再去府衙报案,这期间,他们想把这里弄成什么样都可以。” 秦无病刚说完,衙役抱着被子进来了,秦无病指了指被子说:“这季节,别管什么时辰,也不会盖这种被子!” 小斯赶忙接口道:“他们想做出胡谦之前在睡觉的假象!就像永宁县那起秀才杀妻的案子一样。” “不会又是女人作案?那起案子三弟便说能想着大晚上盖被子的人,是个女的。”林淮说。 “我若是能在案发后看到现场就好了!”秦无病嘟囔着看了眼四周,又问衙役:“尸体如今在何处?” “在县衙,已入馆。” “回县衙,开棺验尸!” …… 第294章 胡谦遇害案(五) 郭正和林之栋以为秦无病回来便会严加审问与三名死者同牢房的人,哪能想到秦无病竟提出要开棺验尸。 林之栋很不解:“仵作都已验过了,秦捕快还要看什么?”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还能比仵作厉害? 郭正提醒道: “胡大人的家人早就到了立山县,等着查明案子后,将棺椁接回京城,如今棺椁虽停放在县衙,可想开棺验尸,胡家人未必肯。”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早让他们将棺椁接走?”秦无病不解的问。 林之栋道:“自是因为等秦捕快。” “等我何用?让我看看胡大人的棺椁尺寸?” “你……”林之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留着棺椁等秦无病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可这在林之栋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能有什么用? 郭正说:“皇上既然命你来查案,总要将与案情有关的留到你来,但是,即便你能开棺验尸,天气如此炎热,尸体怕是早已腐烂,你又能验看出什么来呢?” “肉身腐烂了,还有尸骨在,一样能……” 秦无病还没说完,林淮忍不住介绍道:“我三弟曾验看十一具尸骨,几乎已经只剩骨头了,但他通过骨头看出了男女,还看出了一个侏儒。”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却又都没有出声。 秦无病看在眼中, 试探的问了一句:“开棺验尸可会给两位大人带来麻烦?” 林之栋皱了皱眉说: “秦捕快此言差矣, 若是有助查明此案,哪有麻烦一说?但若是毫无用处, 却会令胡大人家人意难平,又何苦为之?” 林淮不乐意了: “林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三弟开棺验尸只是为了恶心胡家人!你想清楚,开棺验尸验的是腐烂的尸首, 谁先恶心?我三弟先恶心!林大人说话可要凭良心, 若不是为了查明胡谦的死因,我三弟失心疯了去验看一堆腐肉?!” 林之栋被说的面色极是难看,他冷着脸问:“验尸为仵作之职,秦捕快开棺, 怕也不是亲自验看?” 林淮刚要发飙, 秦无病抓住林淮的胳膊,看向林之栋,笑呵呵的道:“仵作不及我良多!” 郭正抢在林之栋出声之前问道:“刚才所说查验十一具尸骨, 辨别男女是秦无病亲为?” 郭义忙道: “自然!我们隔着很远都吐的昏天黑地,我更是连吐好几日,三弟不仅仅在近前,且要手持尸骨仔细查看……” 林淮赶紧接口道: “之前便跟你们说过了,你们竟是不信!这还只是查尸骨,金陵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也是我三弟验看的尸块,当日便查出了凶犯是谁, 不就是开棺验尸吗?秦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姜威, 你们知道吗?在西宁的时候,早晨还好好的, 没过一个时辰, 家里就报丧了,我三弟知道其中必有诈, 可人家家中说是急症不治, 咋办?我三弟就能让姜家乖乖的同意开棺验尸!你们猜开棺之后看见了啥?那姜威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 林淮拍着胸脯又道: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 胡家找麻烦我担着!” 郭正问:“秦捕快想要开棺验尸, 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秦无病反问:“两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必定对案情已有推断, 无病可否先听听二位大人的见解?” 林之栋破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无病,说: “此案凶犯狡猾, 未留任何痕迹,仵作验尸之后说是死于砒霜,可,秦捕快竟能只听了几句便推断死者非砒霜致死……如今又要开棺验尸,林某不明,既然秦捕快已经断定死者不是死于砒霜,开棺验尸又是为哪般?” 秦无病笑了笑,问: “查案子查案子,是不是总得查出来死因是什么?林大人莫急, 先听我说完!皇上会派无病来查此案,足见皇上信任以及皇上……想知道真相!” 林之栋怔住了。 “我与胡谦在西宁却有不和, 西宁府尹宋富,在西宁守城之战中,殚精竭虑, 不仅解决了将士的粮草,西宁城内从未现慌乱,无病有幸与宋大人一起守卫西宁, 几次鬼门关上溜达,都是宋大人将无病救回!”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他们二人知道秦无病在西宁立了功,却不知曾经历这等危险。 “叛军狡诈,除了天灾与外敌,他们这些年在大山之中养兵十万,又用高官厚禄吸引卫所将领归附他们,西宁城如履薄冰!二位大人可知,只秦老将军身旁便有三人是淅川安排的,所以,秦老将军才会眼见我们在城外与叛军死战,却没有派兵出城, 我们险些全军覆没!” 郭正和林之栋又是一惊。 “我说的这些只是皮毛, 二位大人回京便会知晓,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我一人可瞒天过海, 我只能说,西宁城安安稳稳的守下来,府尹宋富当居首功!但是,西南总督胡大人并不这么认为,二位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叛军起兵谋反在西南省,西南省总督事前并未及时发觉,难辞其咎!可胡大人怎肯眼看属下风光受赏,自己委屈挨罚?” 郭正深吸一口气,林之栋垂头不语。 “胡大人差一点便要了我与宋大人的命!这事,皇上,襄王爷,大长公主都知道,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啊’了一声。 第294章 胡谦遇害案(五) 郭正和林之栋以为秦无病回来便会严加审问与三名死者同牢房的人,哪能想到秦无病竟提出要开棺验尸。 林之栋很不解:“仵作都已验过了,秦捕快还要看什么?”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还能比仵作厉害? 郭正提醒道: “胡大人的家人早就到了立山县,等着查明案子后,将棺椁接回京城,如今棺椁虽停放在县衙,可想开棺验尸,胡家人未必肯。”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早让他们将棺椁接走?”秦无病不解的问。 林之栋道:“自是因为等秦捕快。” “等我何用?让我看看胡大人的棺椁尺寸?” “你……”林之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留着棺椁等秦无病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可这在林之栋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能有什么用? 郭正说:“皇上既然命你来查案,总要将与案情有关的留到你来,但是,即便你能开棺验尸,天气如此炎热,尸体怕是早已腐烂,你又能验看出什么来呢?” “肉身腐烂了,还有尸骨在,一样能……” 秦无病还没说完,林淮忍不住介绍道:“我三弟曾验看十一具尸骨,几乎已经只剩骨头了,但他通过骨头看出了男女,还看出了一个侏儒。” 郭正和林之栋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却又都没有出声。 秦无病看在眼中, 试探的问了一句:“开棺验尸可会给两位大人带来麻烦?” 林之栋皱了皱眉说: “秦捕快此言差矣, 若是有助查明此案,哪有麻烦一说?但若是毫无用处, 却会令胡大人家人意难平,又何苦为之?” 林淮不乐意了: “林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三弟开棺验尸只是为了恶心胡家人!你想清楚,开棺验尸验的是腐烂的尸首, 谁先恶心?我三弟先恶心!林大人说话可要凭良心, 若不是为了查明胡谦的死因,我三弟失心疯了去验看一堆腐肉?!” 林之栋被说的面色极是难看,他冷着脸问:“验尸为仵作之职,秦捕快开棺, 怕也不是亲自验看?” 林淮刚要发飙, 秦无病抓住林淮的胳膊,看向林之栋,笑呵呵的道:“仵作不及我良多!” 郭正抢在林之栋出声之前问道:“刚才所说查验十一具尸骨, 辨别男女是秦无病亲为?” 郭义忙道: “自然!我们隔着很远都吐的昏天黑地,我更是连吐好几日,三弟不仅仅在近前,且要手持尸骨仔细查看……” 林淮赶紧接口道: “之前便跟你们说过了,你们竟是不信!这还只是查尸骨,金陵荣喜客栈的无头分尸案,也是我三弟验看的尸块,当日便查出了凶犯是谁, 不就是开棺验尸吗?秦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姜威, 你们知道吗?在西宁的时候,早晨还好好的, 没过一个时辰, 家里就报丧了,我三弟知道其中必有诈, 可人家家中说是急症不治, 咋办?我三弟就能让姜家乖乖的同意开棺验尸!你们猜开棺之后看见了啥?那姜威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 林淮拍着胸脯又道: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 胡家找麻烦我担着!” 郭正问:“秦捕快想要开棺验尸, 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秦无病反问:“两位大人先无病几日到,必定对案情已有推断, 无病可否先听听二位大人的见解?” 林之栋破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无病,说: “此案凶犯狡猾, 未留任何痕迹,仵作验尸之后说是死于砒霜,可,秦捕快竟能只听了几句便推断死者非砒霜致死……如今又要开棺验尸,林某不明,既然秦捕快已经断定死者不是死于砒霜,开棺验尸又是为哪般?” 秦无病笑了笑,问: “查案子查案子,是不是总得查出来死因是什么?林大人莫急, 先听我说完!皇上会派无病来查此案,足见皇上信任以及皇上……想知道真相!” 林之栋怔住了。 “我与胡谦在西宁却有不和, 西宁府尹宋富,在西宁守城之战中,殚精竭虑, 不仅解决了将士的粮草,西宁城内从未现慌乱,无病有幸与宋大人一起守卫西宁, 几次鬼门关上溜达,都是宋大人将无病救回!” 郭正和林之栋俱是一惊!他们二人知道秦无病在西宁立了功,却不知曾经历这等危险。 “叛军狡诈,除了天灾与外敌,他们这些年在大山之中养兵十万,又用高官厚禄吸引卫所将领归附他们,西宁城如履薄冰!二位大人可知,只秦老将军身旁便有三人是淅川安排的,所以,秦老将军才会眼见我们在城外与叛军死战,却没有派兵出城, 我们险些全军覆没!” 郭正和林之栋又是一惊。 “我说的这些只是皮毛, 二位大人回京便会知晓,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我一人可瞒天过海, 我只能说,西宁城安安稳稳的守下来,府尹宋富当居首功!但是,西南总督胡大人并不这么认为,二位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叛军起兵谋反在西南省,西南省总督事前并未及时发觉,难辞其咎!可胡大人怎肯眼看属下风光受赏,自己委屈挨罚?” 郭正深吸一口气,林之栋垂头不语。 “胡大人差一点便要了我与宋大人的命!这事,皇上,襄王爷,大长公主都知道,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郭正和林之栋同时‘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