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第一章 离别（1） 一九一三年,隆冬。 夜空，漆黑一片，像砚台内盛载着的浓墨一般，透不出一缕光。雨还在下，瓢泼似的，狠狠的击打着夜幕下的万物。 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楼客厅的窗户中映射出一片橘黄色的亮光，暖暖的，带给这个寒夜一丝慰藉。 小洋楼的客厅里，一位衣着单薄的年轻女子站在壁炉不远处，那样柔弱而无助。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她那憔悴的脸，一双黑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泪光，在火光中一闪一闪的。如果没有火光的映照，她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 “太太，你可不可以让我再看看他们？”这句话，她已经思虑过好多遍了，她终于还是决定把它说了出来。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在她对面的是一位与她年纪相访的年轻贵妇，也就是她口中所称的太太。她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穿着一件金黄色的绣花缎面小袄，雪白的兔毛领子衬着她年轻而娇媚的脸，更觉富贵粉艳。她的腿上搭着一张白绿相间的横条羊绒毯子，手里摸着个银质的暖手壶。她那刚用牛奶泡过的、如水葱般水嫩的手指上，闪耀着宝石戒指带来的夺目光辉。她轻轻摇着摇椅，露出一丝微笑，显出如珍珠一般白亮的牙齿。 “夜深了，他们已经睡了。何必再去打扰呢？”年轻的太太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求。 她不甘心，鼓起勇气作最后的争取，“我会很轻，很小声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他们，你就让我再最后看他们一眼，就一眼，好不好？”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太，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的额头不停的在地板上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年轻的太太一惊，对着自己身旁的丫鬟说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夏姑娘起来。” 丫鬟应一声，连忙上前去扶夏晓圆，“夏姑娘，你就起来吧。你身体还很虚弱，千万别这么激动。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嘛！” 夏晓圆哪里听得进去，因为她明白今日这一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继续磕着头，额头上开始露出拳头大小的红晕，那红晕越来越红，越来越明显…… “夏姑娘，你就起来吧，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丫鬟不忍再看下去，扭过头去，却看到太太年轻却威严的脸，她心里一颤，双手使劲拉住夏晓圆，才止住她不再继续磕下去。“夏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别再磕了，别再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 夏晓圆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哽咽的说道：“青莲姐，我也不想让你们为难。可是，请你也体谅我现在的心情。” 青莲当然明白夏晓圆的处境，也很同情她。可是，她自己毕竟是个丫鬟，对于很多事，她都无能为力，她只能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她试着劝慰的说道，“夏姑娘，你哥哥的事，太太已经答应帮忙了。其他的事，你就随缘吧！” “随缘？”夏晓圆痴傻的念着这两个字，然后绝望的看向正前方衣着华丽的太太。同样生为女人，为什么命运就差那么多呢？此刻，夏晓圆的头脑里已是一片空白，任由青莲把她扶起。 “凡事想开些吧，夏姑娘。”青莲取下别在衣襟上的丝绢替夏晓圆擦去脸上的泪水。 待夏晓圆冷静一些后，那太太才从摇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她的面色和善，“夏姑娘，你千万不要怪我狠心。我的心情，你也应该明白。” 夏晓圆明白自己的请求已成为一种奢望，所以也不再多言，只呆呆的听着太太的话，内心绝望得如同一滩死水。 第一章 离别（2） “就算我现在让你见他们一面，又能如何？只会让你突增悲伤而已。”太太为夏晓圆理了理衣角，继续说道：“你哥哥所欠人的高利贷，我已经让老张拿钱过去了。钱一到，他们就放人，你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正说着，一位佣人打扮的中年妇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她走到年轻的太太身旁，小声在她耳边嘀咕着。太太听后，点点头，对她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随后，太太对着夏晓圆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夏晓圆一惊，望着太太，又看看转角处的楼梯口，心中一片惆怅：他们一定都睡了……一种叫“纠结”的东西网住了她的整个心，那网越缩越紧，缠得她不能呼吸。她的头一片眩晕，周遭的事物变得模糊，像裹着一层浓烟。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你哥哥和你母亲已经在码头等你了，其他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太太继续说道。 夏晓圆抬起头看着太太的目光。太太的眼里满是诚恳，她会实现她的承诺的，“谢谢您，太太。他们就拜托给您了，我相信他们会得到幸福的，不像我……”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的离开是值得的。他们跟着太太会比跟着自己好，至少是尊严的，不是卑微的。 “当——当——”老爷钟整整敲足了10下。 “太太，时间不早了，再不快，怕是赶不上轮船了。”青莲试着提醒道。 “恩。”太太应一声，又对着夏晓圆说道：“快去吧，别误了时间。” 夏晓圆轻施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太太忽然叫住她。 她有些诧异。 太太让青莲拿过一条厚厚的黑丝绒的披风为夏晓圆披上，“天冷了，别冻着。” “太太……”她有些不解。她恨自己，可为什么又要对自己这样？ “我知道你也恨我、怨我。”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为夏晓圆整理着前额的头发，又看看她额上红肿的一块，有些怜惜的说道：“你一定会有一个崭新的明天的。” “太太。”夏晓圆顿了顿，说道：“其实，我并不恨你，也不怨你。一切都是命。”虽然这样，但她明白她不会再有明天了，她的记忆永远只有过去，那曾经短暂的幸福。 太太从嘴角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夏晓圆转身又要离开。忽然，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一阵刺痛。她转过身来，是太太。 “记住你的承诺。”太太紧紧的抓着夏晓圆，火红的指甲隔着她单薄的衣服，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 “你放心，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认他们的。”她的语气淡然而无望，眼里噙着泪水。此刻，壁炉里的火渐渐熄灭，暗淡的烛光中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她走了，带着满腔未完的爱，无限的不舍与眷恋，悄然的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太太一个人，佣人也各自回屋休息去了。她静静站在窗前。窗户开着，雨从窗外溅落进来，沾湿了她的衣服和脸庞。她低头凝视着窗台上已经枯萎的盆栽，思绪万千。这是一盆名叫“樱草花”的植物，花语是“除了你别无他爱”。 “除了你别无他爱。”她喃喃的念着，“残忍、绝情、欺骗，也都是为了爱你。若有一天你们知道了真相，请你们别怪我，都因为爱得太专一、太自私。”她的眼里流出两行泪来，和雨水混为一片…… 第二章 花样年华〔1〕 十七年后，一九三0年，四月。 重庆。 柔和的阳光犹如一双温润的小手轻轻拨开白白的浓雾，为五彩绚丽的樱草花披上一层浅金色的薄纱。 一位少女蹲在花圃前，修剪着樱草花多余的枝叶。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似乎那些花儿都有生命一般，如果一不小心，就会使它们受伤。由此看得出她是一位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黎嘉雯，是师范大学国文系教授——黎玺涛的三女儿。晨曦中，她穿着一件白底浅绿碎花的满肩上衣，普蓝色的百褶长裙，雪白的棉袜配一双黑色的布鞋，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标准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女学生的打扮。 随着“哇”的一声，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嘉雯的肩上。她不由得吓得惊叫起来，然后迅速的回头看。顷刻间，清风徐来，风儿轻轻拂过她额前柔顺的刘海，阳光下是一张多么清丽的脸庞。 “原来是你呀，二姐。”嘉雯惊魂未定的用手拍拍胸口，“真被你吓死了。”她的脸上随即旋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胆小鬼。”黎嘉琦打趣的说道。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不过她的内心却细腻得像天上最柔最柔的白云。几个孩子中，她长得最像她的母亲——江敏仪，娇艳妩媚，微微一笑嘴角边便泛起两点浅浅的梨窝。 “才不是呢！”嘉雯不服气，辩解道：“是你趁我不注意，故意吓我……” “那你下次也吓吓我，看我会不会像你一样尖叫。”嘉琦莞尔一笑。 “哼！这会儿来逞强，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在浴室里看见蟑螂，吓得‘哇哇’大叫的？”站在嘉雯身后的女生忍不住插话道。她是黎家的长女——黎嘉萱。她长得像她的父亲：圆圆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漂亮的唇形，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书卷气。总之，她给人的印象亲切而甜美，让人忍不住想和她成为朋友。不过，她的内心却有些小固执、小倔强，你若和她相处久了，还会觉得她有些许霸气，这一点倒很像她的母亲——江敏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在四个儿女中，江敏仪最疼的就是嘉萱。哦！黎家还有个儿子，叫际航，与嘉雯是一对孪生兄妹。 “就是，你自己才胆小，还好意思说我呢！”嘉雯听到有人为她帮腔，连忙附和着说道。 “这不一样。”嘉绮有些急了，“那蟑螂多脏呀，谁不怕？”她做出厌恶的表情，“想着就恶心。” 嘉雯微微一笑，她不想再为这个话题争论下去。三姐妹每次遇到争论的问题时，她总是第一个退出，她的性格太柔弱，总不喜欢与人发生争执。就算遇到委屈，也是默默承受，她的性格很像一个人。到底像谁呢？太久了，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们这一大早，到底做什么去了？都快中午了才回来。”嘉雯转开刚才的话题，无意中却注意到了嘉萱的变化，她不禁低声叫道：“天呀，大姐你的辫子呢？” 嘉萱摸摸自己齐耳的学生头，满不在乎的说道：“剪掉了，刚才我们叫你出去，就是为这件事。不过，可惜你不去。” “怎么样，好看吗？”嘉绮在一旁帮腔问道。 嘉雯仔细打量着嘉萱的新发型，不禁有些羡慕，“很好看，很适合你，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是吗？”嘉萱听后，心里美孜孜的，“我也这么觉得。”说完，她抿嘴一笑，眼睛弯弯,像天上的月牙儿。 “从五四以来就有不少女学生开始剪短发，这几年留短发又成了一种时髦，我们班好几个女生也都剪了。而且，就连社会上好多工作的女性，富家的太太，也都剪这种头。”嘉绮津津乐道的说着，“其实，我也想剪的，不过.......” “不过你想看看情况，再行动。”嘉萱抢过嘉绮的话，接着说道，“你得看看妈妈的反映，如果我没被骂呢，你就会去剪。”嘉萱皱一下鼻子，笑道：“全家就数你最鬼机灵。” “别说得我这么滑头。”嘉绮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谁叫妈妈最疼你？我这也叫‘见机行事’。” “呵！有人吃醋了。”嘉雯在一旁“咯咯”的笑道。 “谁吃醋了？谁吃醋了？”嘉绮娇笑着便去挠嘉雯的痒痒。嘉雯最怕痒，一边求饶，一边往嘉萱的身后躲去。 三个姐妹嬉笑着玩闹成一片。 第二章 花样年华〔2〕 这时，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来黎家快二十年了，黎家的四姐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因此，黎家上下都没拿她当佣人看，她已成了黎家的一份子。陈妈见三姐妹玩闹得高兴，笑道：“这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的。要是来个什么人撞见，还不笑话呀！” 嘉绮听出是陈妈的声音，转身对她说道：“谁会来？谁又会笑话？如果要笑话，就让他笑话去，我才不怕呢！” “这丫头......”陈妈又爱又气的叫道，“真是长大了，嘴巴也越学越厉害了。你在学堂里，老师也是这么教你的？越来越没女孩子样儿了。”陈妈往屋里瞟一眼，指着嘉绮继续说道：“要是让太太听见了，一定又得说你。” “什么叫越来越没女孩子样儿了？”嘉绮不服气，接着说道，“你成天在家里，不知道外面的变化，我这叫‘新时代的女性’。谁说女生就一定要乖乖的，大气不敢出一声似的，新时代的女性就是要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做真正的自己。” “什么‘新时代’‘旧时代’的，我只知道女孩子就得有女孩子的样子，文文静静的才讨人喜欢。”陈妈有些听不懂嘉绮话里的意思，“再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还不成了大街上的疯子了。” 一句话逗得嘉萱和嘉雯“哈哈”大笑起来。 嘉绮听了有些不乐意，跺着脚，有些撒娇的说道：“哎呀！我真是跟你说不通，陈妈。我说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陈妈不解，“哭就是哭，笑就是笑，还能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是......”嘉绮被陈妈的话搅和得有些头晕，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意思就是说......”嘉雯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陈妈，挽着她的胳膊，柔声解释道：“女性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应该逆来顺受，要懂得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哦——”陈妈点点头，似懂非懂的说道：“三小姐这么一说，我好象有些明白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后，又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女孩子文静的好，才有女孩子的样儿。就像我们家三小姐一样。”陈妈爱怜的牵起嘉雯的手。 “三小姐，三小姐，你的眼里只有你的三小姐。”嘉绮故作委屈、可怜的样子，“妈妈最疼的又是大姐，就只有我是无人疼无人爱的了。” 陈妈连忙放开嘉雯，走上前去，把嘉绮搂在怀里，心疼的说道：“谁说我只疼三小姐了，你们三个，我都疼。” “羞、羞”嘉萱一边说着，一边在脸上做出“羞羞脸”的动作，“这么大了还撒娇，刚才还说什么‘新时代的女性’呢！” “新时代的女性就不许和人撒娇了？”陈妈抬头看着嘉萱笑着说道。也在此刻，她才看清嘉萱的短发，“我的天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放开嘉绮，走到嘉萱身边，摸摸她的短发，“我的大小姐，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还这么短。前几天，我和太太上街时，她看到那些剪了头发的女孩子时，还说她们‘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你也把头发给剪了？出门时，头发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好看吗？”嘉萱满不在乎的笑着问道。 “好看什么呀？呆会儿，让太太看见，你还不得挨骂呀！”陈妈着急的看着嘉萱的短发。不过，看了一会儿后，她似乎不觉得那头发别扭了，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不过，她还是很为嘉萱担心，要是一会儿让江敏仪看了，她会有什么反映？陈妈叹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叫起来：“糟了！今天晚上，你父亲的一个朋友要来家里做客，要是让别人见了你这头发，该怎么办呀？” “陈妈，你就别为这件事担心了。”嘉萱宽慰的对她说道，“这头发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新鲜事了，现在好多女生都剪。再说，爸爸的朋友可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人家可是留过法的，什么新鲜、时髦的事没见过？” “那也是。”陈妈听了嘉萱的话，放心了许多。 “我告诉你哟，陈妈。”嘉萱将双手搭在陈妈的肩上，靠近她的耳朵，故做神秘的说道：“法国那地方，很时髦、很浪漫的。你知道吗？有一种叫‘游泳池’的地方，很多男男女女都在一起游泳。游泳时，穿的衣服叫‘游泳衣’。” 陈妈听得津津有味，她虽然不年轻了，但和年轻人一样都喜欢打听新鲜事物，“游泳衣？那是什么样的衣服呀？” “那衣服呀——”嘉萱故意拉长声调，她从陈妈的背后，转到她眼前。嘉萱一边在身上比画着，一边说道：“那衣服，这么短，这么薄，很贴身，很贴身的。而且还露着胳膊，露着腿，把女人的曲线展现得很美......” “哎哟，还有这样的衣服。”陈妈惊讶的叫道，“穿着这样的衣服，还男男女女的在一起。哎哟！我的天呀！真让人难为情。”陈妈不敢置信的“啧啧”两声。 “这有什么？”嘉萱早料到了陈妈的反映，她继续故意说道：“而且，法国人还......” 陈妈毕竟是旧式思想，听到这些不免有些尴尬，“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快别说了。那些洋人的东西，我可接受不了。我呀！还是陪太太聊天去。”说完，陈妈转身顺着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往屋子方向走去。小路两旁种满了各色的樱草花在阳光中尽情的绽放。 “法国人见了面还拥抱，还接吻......”嘉萱故意加大声音在陈妈身后追着说道。 陈妈的步伐走得更快了，还不停的念着：“阿弥托佛，阿弥托佛.......” 嘉绮和嘉雯跟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的。 第二章 花样年华〔3〕 嘉萱和陈妈她们说笑间便进到了屋内。这是一间有着中西合璧装修味道的屋子，这在当时一些留过洋的中产阶级中，盛为流行。屋子的地板是用红檀木铺成的，上面覆盖着暖暖的地毯，左边是通往餐厅和厨房的门，拐角处是通往二楼的旋转式的楼梯，右边则是客厅。客厅中心处吊着一盏大小适中的水晶吊灯，有着华丽却不显奢侈。明亮的落地式窗户，配着色彩浓重的大花朵图案的窗帘。家具一律都是欧式风格的，装饰物却是青花、彩陶一类的中式物品。 江敏仪坐在靠窗的小桌旁，看着手中的小说书，这是她的小姑子——黎如心从上海为她寄来的，是当时上海一位很有名的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家的作品。 桌子上杯子里盛着的黑咖啡缓缓的冒着热气，江敏仪端起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小口。她是一位有着闲情逸致的富太太。虽然她已经不年轻了，不过她保养得很好，脸和身材与年轻时比起来，也没太大的变化，而且还增添了几分少女身上不曾有的风韵。 “妈”嘉萱冲到江敏仪的身后，双手搂在她的肩喊道。 江敏仪转过头，微笑着问道：“一早上都不见你的影子……”话还没说完，她便注意到了嘉萱的短发，“你把头发给剪了？”她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哎呀！妈。”嘉萱松开手，“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剪了。” 江敏仪站起身来，嘉绮和嘉雯在一旁替嘉萱捏一把冷汗。“站好了，让我好生看看。”江敏仪对嘉萱说道。 江敏仪走到嘉萱跟前，仔细端详着她的头发，又用手在她头发上弄了弄，“你过来。”她对着嘉雯说道。 江敏仪取下嘉雯发辫处的水晶发夹，夹在了嘉萱前额上方的头发处，“这样更有女生样。”她替她理了理前额的刘海，“其实，这头发细看也挺清爽、大方的。” “妈，你的意思是不骂我了。”嘉萱高兴的说道。 “我骂你，你也剪了，又不能接上去了。”江敏仪轻轻点一下嘉萱的鼻子，慈爱的说道。 “妈，你偏心。”嘉绮不服气的说道，“要是我剪了头发，你一定会骂我。可换了大姐，总是没事。” “呵！你很想我被骂吗？”嘉萱玩笑似的问道。 “你要是剪了头发，我也不会骂。”江敏仪说道，“你们都这么大了，这些小事自己做主就是了。你们可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什么都管似的。” “那我下午就去剪。”嘉绮说道。 “要去的话，也等明天。你忘了，晚上你爸爸有个朋友要来家里。你们吃了午饭，就哪里都别去了，好好在家里整理整理。”江敏仪说道。 “爸爸的朋友，关我们什么事呀？为什么我们也要留在家里陪着？”嘉绮不满的抗议。 陈妈对嘉绮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别再说了。她害怕嘉绮的不懂事，又惹江敏仪生气。这母女有时好似仇人一样，总为一句话或是一些小事吵架。 “你爸爸的这位朋友，可不是一般工作上的同行。”江敏仪这次并没生气，耐心解释道：“他们家和我们家可是世交。” “世交？”嘉萱诧异，“那怎么这么多年来，都没听你们提过？他也没来过我们家？” “他这几年一直在天津工作，所以就较少联系。”江敏仪解释道，“不过，在你们很小的时候，他可是就见过你们的。” “噢？那这么说起来和我们家的渊源还真不浅。”嘉绮顽皮的说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叫他‘叔叔’啊？” “那当然了。”嘉敏仪认真的说道，“还有，你这个‘鬼丫头’可别在你爸爸老朋友面前给你爸爸丢脸。” “知道了。”嘉绮有些不耐烦了，“说那么多，人家肚子都饿死了。” “好，准备吃饭。”江敏仪有时真拿这几个丫头没办法，“你们先上楼梳洗一下，再下来吃饭吧。” “是。”说完，三个女孩子像解禁一样，跑跑跳跳的上楼去了。 嘉萱她们上楼后，江敏仪对着陈妈说道：“你刚才对嘉绮那孩子使眼色，我可都看见了。” “使什么眼色？”陈妈故作糊涂。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喔！” “哎哟！我也是怕二小姐惹你生气。”陈妈一边放好江敏仪刚坐过的椅子，一边说道。 “惹我生气？我看你是怕我骂她吧？”江敏仪看着陈妈，转念又问道：“难道我就那么凶？” “没有。”陈妈微笑道，“太太的心情我明白，你也是为她们好，只是……” “只是什么？”江敏仪追问一声，又自己答道：“只是太严厉了。” 陈妈笑而不答。 “也不能怪我严厉。老爷的精力都放在了学校里，而且老爷又是个好好先生的性格。孩子们的事，他总是任其他们发展。加上你也那么疼他们，惯着他们，我若再不对他们严厉些，他们还不闹翻天了。”江敏仪轻叹一口气，笑道：“不过我也想通了，孩子们也这么大了，有的事，该放手不管的，我也不管了。” 一边说着，她们便转进了左边的餐厅。 傍晚，黎玺涛邀请到乔恩到家里做客。 黎玺涛年约五十，鬓角开始花白，眼睛上架一副金丝眼镜，面色和善，举止文雅，一身灰色的长袍，一看便是一位学富五车的文人形象。 黎玺涛和乔恩顺着一条两旁种满樱草花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走进了大厅。此刻，江敏仪和四个子女已在客厅里等候了。 “嫂夫人，好久不见。”乔恩取下头上的礼帽，微微欠身，对着江敏仪说道。他虽然是黎玺涛的朋友，却比他小了八岁，而他本人比他的实际年龄更是年轻许多，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他身材挺拔，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像极了外国电影里的绅士。他的脸部轮廓很深，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大西洋的海水。他不但绅士，更是一位英俊的男士。 “好久不见，乔恩。”江敏仪直呼他的全名，只因两家已经是太熟悉的朋友了。而且，江敏仪又比乔熙大一岁，一直拿他当弟弟看待。“快招呼乔叔叔啊？”江敏仪对着嘉萱他们说道。 “乔叔叔好。”嘉萱、嘉绮、嘉雯、际航一齐礼貌的叫道。可是，他似乎太年轻了，叫他叔叔感觉把他叫老了，嘉绮偷偷的想。 第二章 花样年华〔4〕 长方形的餐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白色的餐盘和银色的刀叉，盘子里盛载着的牛排缓缓的冒着热气；明亮的玻璃杯里的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如红宝石般美丽的光晕。黎玺涛坐在主人位，他的右手边坐着乔恩和际航，左手边依次坐着江敏仪、嘉萱、嘉绮、嘉雯。整个用餐氛围在柔和的橘黄色灯光的笼罩下，显得温馨而和谐。 “听玺涛说，你这次回来，准备在他们学校教书？”江敏仪对着乔恩说道。 乔恩咽下口中的牛排，拾起手边的餐巾沾了沾嘴，说道：“是的，我的确有这个打算，而且今天我还去师大见了校长和一些领导，可能下个月初就会正式上课。” “下个月初，没多少天了。”江敏仪玩笑道：“你真的就考虑清楚了，就甘心做个教书先生？” “有什么不甘心的？”乔恩微笑着说道。他的笑容让人沉醉，就像玻璃杯里的红酒一样，“玺涛兄不也做得好好的吗？何况做老师也是我儿时的一个梦想，现在可说是圆梦吧！” “你在天津报社里的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江敏仪不解的问道。 “这.......”乔恩似有难言之隐，不知道怎么说起。 “报社的工作看似优越，疏不知里面的人情事故也是复杂得很啊！”黎玺涛替乔恩解围道。 “玺涛兄说得正是。”乔恩接话道，“像我在报社工作了十年，很多应该报道的新闻，却是不敢登，也登不了的。那些都关系到不少人的面子，还有许多不便与民众所告知的内幕。你若一定要登，首先主编这一关你就过不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主编他们，大家也都是这个年纪的人，家里有老有小，谁会愿意为这些事去招惹麻烦？”他显得有一丝无奈，轻叹一口气，“既然身在其位，无法尽其责，还不如退下来好。把自己毕身所学，教给那些年轻的学生.......” “是啊！现在时局动荡，今天这样，明天又是另一个样子。许多事起是你我这些平头老百姓所能改变得了的？”黎玺涛喝一口红酒，神情中有一种落寞的苍凉。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年纪的人，就会生出一种对命运的妥协，同时又有满腹的抱负未能实现的遗憾。 “授教、教学其实也是一种对社会莫大的回馈嘛！”江敏仪打着圆场说道。 “嫂夫人说得甚是。我们这一辈人未能完成的心愿，就让年轻人去完成吧！”乔恩深吸一口气，又露出些许微笑，“好了，大家难得相聚，暂不要为这些事影响了嫂夫人所精心准备的晚餐。我们干杯吧！” 于是，大家一齐举杯道：“干杯！” “对了，你这次准备教什么课？”江敏仪放下手中的杯子。 “学校里正缺外文老师，校长打算安排他教外文课。”黎玺涛代为回答道。 “外文课？”江敏仪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排，乔恩的英文水准可是一流的。” “乔叔叔，你会教我们班的英文吗？”际航睁大眼睛看着乔恩问道。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 “我想应该会。”乔熙答道。随后，他又看看际航他们几个，问道：“对了，际航、嘉萱你们几个好象也在师范大学念书吧？” “对呀！”嘉绮抢着回答道。整个晚餐，都是三个大人的对话，现在总算有机会说话了，嘉绮兴奋地继续说道：“嘉萱念大三，我念大二，嘉雯和际航刚念大一，而且他们还是同一个班的。”她的脸上洋溢着少女独有的天真浪漫，不过她很快就住了嘴，低头吃着盘中的牛排。因为，她发现她的母亲正在瞪她。江敏仪不太喜欢女生太过喧闹、活泼，尤其是在客人面前，她觉得这样会显得没有教养。 “乔恩又不是外人，孩子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嘛！”黎玺涛对江敏仪说道。他不愿意孩子们太拘谨，年轻人应该有年轻人自然的本性。 “就你爱惯着她们。”江敏仪瞪一眼黎玺涛，语气里却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 “哦！对了，这次回来，你们还是住在那栋老房子里吗？”江敏仪转头又对着乔恩说道。 “是的，依照我母亲的意思，是这么打算的。”乔恩答道。 “那你每天去学校就不太方便了，那边离学校比较远吧？” “所以我向学校申请了一间单人宿舍，平时就住在宿舍里，到了周末再回去。” “那诗惠就没有意见？”江敏仪打趣道。诗惠是乔恩的妻子。 “都老夫老妻了，能有什么意见？”乔熙笑道，“而且她每天都忙得很，不但要伺候我母亲，还要照顾两个孩子。说起这个，我倒是愧疚得很。” “乔恩真是个好丈夫，可惜有的人没那个福气。”江敏仪放下刀叉，叹道。 黎玺涛忙用脚碰了一下江敏仪，他很诧异她怎么提起这件事。 江敏仪惊觉自己有些失言，忙打着圆场说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喝一点点红酒就茫了。” 嘉萱、嘉绮、嘉雯都奇怪江敏仪话里的意思，却又不好问，只得假装没听见，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甜点。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用过晚餐后，大家又在客厅里闲聊了一阵，便是晚上10点多了。待乔恩走后，大家也各自休息去了。 第三章 初遇〔1〕 绿树红墙、林荫夹道，再加上辛辛学子穿梭的身影，勾勒出师范大学浓郁的校园氛围。 此刻，正是下课的时候。嘉绮飞快的跑在教学楼的走廊中，好几次她都差点撞上老师和同学。 “嘉绮同学，你怎么总是这么急的样子呀？”一位差点被她撞到的老教授，扶了扶黑框眼镜对她说道。 “对不起，韩教授。”嘉绮不好意思的对他做了个歉意的动作。 “做人应稳重，不要总是这么急噪的样子。”老教授慢慢说道。 “是，教授。”嘉绮微微一笑，转身便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老教授无奈的摇摇头，“现在这些年青人呀……” 嘉绮终于在国文系三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口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压低声音向教室里的一群女生喊道：“嘉……嘉萱。” 嘉萱回过头来，微笑着走了出来，对着嘉绮说道：“找我有事吗？”接着，她又见嘉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关切的问道：“怎么跑得这么喘呀？” “还不是为了给你送这个来？”嘉绮咽一下口水，递给嘉萱一张票。 “这是什么呀？”嘉萱接过票来，看了一眼，“话剧票呀！”她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惊喜。 嘉绮深吸一口气，似乎没那么喘了，“恩，嘉雯他们话剧社排演的话剧，今天下午6点钟在学校的小礼堂上演。” “怎么昨天她不把票给我们呀？” “是呀！那个‘迷糊鬼’昨天把票拿回来，居然忘记给我们了。”嘉绮又气又好笑的说道，“刚才，她才匆匆的跑来把票给我。我们班还好，在二楼。你们班在五楼，我一想就她那身体，让她再跑这一趟，还不把她给累死呀！所以只有我勉为其难的跑一趟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嘉萱笑道。 “还好啦！”嘉绮又指指嘉萱手中的票，“记得是下午六点，我在礼堂门口等你。” 正说着，上课的铃声敲响了。 “哦！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说完，嘉绮也不等嘉萱回答，便飞也似的又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这丫头，速度可真快呀！”嘉萱看着走廊尽头，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随后，她也进了教室。 下午。 嘉萱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小礼堂，嘉绮已经在大门处等她了。 “姐。”嘉绮首先看到了她，向她挥手道。 “你来这么早。”嘉萱走上前去，说道。 “是呀，我们下午没什么课嘛！” “那我们进去吧！” 说着，姐妹二人便走进了小礼堂。此刻，小礼堂的座位已经坐了将近一大半的人，大门处还不时涌进三五成群的学生和老师。 “看来喜欢看话剧的人还真不少。”嘉绮低声对着嘉萱说道。 “是呀！”嘉萱一边回答，一边四处张望着找座位。 “姐，你先去找位子。我到后台去看看嘉雯，再来找你。” “好。”嘉萱点点头。随后，嘉绮便离开了。 “8排16号，8排16号……”嘉萱默念着坐位号，在人群中找着座位，“7排16号，8排16号……找到了。”嘉萱眼前一亮。可是，她却发现那个位子上已经有人了。还好，只是一位学生，凭他的学生制服，嘉萱断定。 “对不起，同学。你好象坐错位子了。”嘉萱礼貌的上前说道。 那人抬起头来，是一张清俊的男生的脸，脸上除了些许吃惊外，还隐约带着一点年轻人独有的傲慢。“我想是你找错位子了吧！同学。”说完，男同学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书。 嘉萱有一点被那位男同学的轻蔑态度激怒了，可是她还不想发火，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仍然很有礼貌的问道：“那请问这是8排16号吗？” “是呀！”男同学抬起头来答道。 “那就对了，这应该是我的位子，我的位子就是8排16号。” “你的位子？”男同学诧异，又无可奈何的笑道：“我一开始就坐的这个位子，怎么变成你的位子了？” 嘉萱有一点生气了，已没有了刚才的耐性，“即便是你一开始坐的这个位子，也不等于它就是你的位子。” 好厉害的一张嘴呀！男同学心想，他合上了书，一本正经的问道：“好，既然你说这是你的位子，那你有票吗？” 嘉萱一听，笑了笑，说道：“当然有，不然我怎么进来的？”说着，她便不以为然的伸手到书包里去拿票。她的神情中浮现着得意的笑容，似乎在说“一会儿，就让你好看。”不过，片刻她脸上的笑容就凝结住了。她提起书包，探着头，在书包里快速的乱翻着。未果，她似乎没有看到那张票的影子。 “怎么没有吗？”男同学的脸上显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嘉萱住了手，不再继续找下去。这时，她发现周围的人也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强压制住怒火和窘迫说道：“是的，我没找到，但不等于我没有。” “这是什么烂理由？”男同学喃喃说道。 “同学，请端正你的态度。”嘉萱气呼呼的说道。不过，她随即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就算我没有票，那你有吗？”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生气，你若生气，他就更得意了，嘉萱暗想。 男同学听了嘉萱的话，立马便伸手到上衣口袋中去拿票。不过，很快他的这个动作就僵掉了，他似乎也没找到。 “原来你也没有票？”嘉萱冷笑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那也就是不能证明这是你的位子咯？” “那又怎样？你也不能证明这是你的位子呀？”男同学不屑道。 “不是我的位子，那也不是你的位子。”嘉萱不服气道。 “反正你也不能证明是你的位子。”男同学也赌气道。 “是不是我的位子都无所谓，反正不是你的位子。” …… 两个原本理智的人，现在几乎进ru幼稚的小孩式吵架中，反复循环吵着“你的位子”“我的位子”那两句话。 第三章 初遇〔2〕 “话剧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请没入坐的老师和同学赶快入坐。”舞台上，一个女生对着话筒向大家宣布道。 台下一阵骚动,很多人都迅速找准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同学，话剧就要开始了，请你们找好位子坐好吧！”一位带着厚如瓶底眼镜的男生听完台上的传话后，对着嘉萱说道。 嘉萱正在气头上，一转头，气冲冲的对他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快点入坐吗？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看话剧的。” “那最好。”带眼镜的男生唯唯诺诺的答道，但也不敢再去惹嘉萱。 “为什么一定要占着别人的位子不让呢？”嘉萱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对着和自己正在起争执的男同学说道。 “为什么现在的女生都变得这么厉害？”男同学显出头痛的样子，接着又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大一的学生吧！为什么见了学长这样不礼貌呢？” “呵！”嘉萱哼一声，轻蔑的说道：“看你的样子这么陌生，好象没在学校怎么见过。我看你才是刚入学的新生吧，还是赶快叫我一声学姐吧！” “好笑。”男同学冷冷的说道。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嘉绮朝着嘉萱走了过来，“姐，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呀？不是说好你先去找位子的吗？”嘉绮诧异的看着嘉萱。 “是呀，我是在找嘛！”嘉萱答道，然后又白那位男同学一眼，“可是，有的人就是占着人家的位子不让。” “谁呀？”嘉绮不解道，“我们的位子没被人占呀？刚才我在位子上去找你，结果你不在。还好，我转头看到你站在这里。” “位子没被人占？”嘉萱不禁有些吃惊，“我们的位子是几号啊？” “三排16和17号啊？”嘉绮轻松的答道，又拿出票递给嘉萱看，“喏！三排16、17，也不知道你的票什么时候塞到我的手里的？呵呵……”她似乎完全不清楚现场的状况。 “三排16号？”嘉萱不太相信的扯过票来仔细一看,没错！的确在“排”字前，用阿拉伯数字清楚的标识着“3”。该死！怎么会这样？居然把3字看成8字了。不过也难怪，那个3字写得也太艺术了，诈一看，的确像8。嘉萱突然回想起和那男同学争执的场景，不禁有一种想赶快逃离现场的冲动,这下可让那个傲慢无礼的男生看笑话了,也不知道他将用怎样的嘴脸取笑自己? 那男同学看着嘉萱的表情，已猜出结果了，“原来真的是有人看错了。”他的语调里带着“胜利者”的愉悦，同时又有着对“失败者”的嘲弄。 “你……”她气得胀红了脸，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你什么你？知道你自己错了是不是？”男同学耍着嘴皮子，一脸的得意，“为什么刚才要那么不依不饶呢？现在知道下不了台了吧！所以说女孩子不要太厉害。” “我是说你没风度啊！”嘉萱气着说道，“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男生，跟女孩子吵架。” 这时，周围的目光都整齐的转向那位男同学，还不时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男生其实很怕有人说自己小气，不像男生。尤其在大厅广众之下说这句话，很伤面子。男同学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假装咳嗽几声，喃喃说道：“我懒得理你。” “这下知道不好受了吧！”嘉萱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所以说不要随便得罪女生。”说完，她便拉起嘉绮的手要离开。 嘉绮似乎有些了解状况的样子，她小声的在嘉萱耳边说道：“你看那个男同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应该没心情看这场话剧了吧！” 嘉萱心里一阵莫名的高兴。 “嘉绮。”没走几步，嘉绮便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观望，只见一男生笑嘻嘻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是你呀！绍威。”嘉绮停住了脚步。 康绍威点头向她们问好。 “学姐，你也来看话剧呀？”康绍威向嘉萱招呼道。康绍威是嘉绮的中学同学，现在正念数学系二年级，和嘉雯都是话剧社的成员。他是个长相帅气的男生，脸上总是满载着阳光般的笑容，是学校里不少女生暗恋喜欢的对象。 “恩。”嘉萱微笑着向他点头。 “姐，这次的话剧可是绍威执笔的哟！”嘉绮对着嘉萱说道。 “也不是全部，只是有参与写而已。”绍威显得有些缅甸。 “那也很了不起啊！”嘉萱称赞道，“一会儿，我们一定会认真观赏的。” 绍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转过头去，对着刚才与嘉萱起争执的男生喊道：“哥，过来一下。” 哥？嘉萱难以置信的和嘉绮互望一眼，不可能那个人真的是绍威的哥哥吧？“世界不不会真的这么小吧！”嘉萱嘀咕道。 嘉绮瘪瘪嘴，“世界小不小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学校倒是真的很小。” 那男生悻悻的走了过来。 “这是我哥——康绍熙，艺术系三年级，和学姐你是同一届的。”绍威向嘉萱介绍道。然后，他又对着康绍熙说道：“黎嘉萱学姐。”接着他又指指嘉绮说道：“这是…….” “学长好，我叫黎嘉绮，是她的妹妹。”嘉绮抢过话高兴的自我介绍道。然后，她又露出些许诡谲的表情，“真的很巧啊！” “原来是艺术系的。”嘉萱带着嘲弄的口吻说道。 “艺术系的怎么了？”绍熙不满的反问道。 “没怎么。”嘉萱漫不经心的答道：“只是艺术系的不一定以后就都能成为艺术家，所以还是不要傲慢得太早。” “傲慢？谁傲慢了？”绍熙双手叉在裤兜里，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不过，那态度的确有几分傲慢嚣张的样子，这一点嘉萱没说错。绍威和嘉绮不禁看着绍熙的样子暗自好笑。 “你国文系的吧？”有些挑衅的味道，绍熙反问着。 “怎么了？”嘉萱白他一眼，也是一脸的傲气。 “还真是国文系的。”绍熙没想到自己猜得那么准，然后笑道，“我是想说国文系也不要总是拿腔拿调的说人，自己也要反省一下。” 嘉萱还欲说什么，绍威笑着打岔道：“看来你们两个已经认识了，早知道也不用我介绍了。” “谁和他（她）认识？”嘉萱和绍熙异口同声道，说完又互相白一眼。 “不过好象认识的过程真的不太愉快。”绍威挠挠头，说道。 正说着，台上的广播又响了，“请各位同学赶快入坐，话剧演出马上开始了。” 台下的灯暗了下来，台上的灯打得通亮，像一颗明珠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于是，嘉萱、嘉绮、绍熙、绍威他们四个人也都各自回到座位上，静静观看起话剧来。 “诶！那个你所谓的‘学姐’是不是黑帮的啊？”话剧演到一半，绍熙小声的对绍威说道。 “啊？什么？”绍威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台上，被绍熙这么冷不防的一问，有些茫然。 “我说那什么‘学姐’是不是黑帮的？”绍熙压着声音重复道。 这次绍威听清楚了，他不禁笑道：“没想到哥你这么幼稚，还和女生计较？” 绍熙不高兴的用手肘拐了一下绍威，“什么我幼稚？你不知道那女生多霸道。” “什么霸道？我觉得学姐人很好啊！肯定是你得罪了人家。”绍威眼睛盯着台上，随口说着，“好多我的朋友都说你傲慢，我早给你说过，你自己不听，还说是什么‘艺术气质’。这会碰到钉子了吧！” “你小子很幸灾乐祸吧！” “怎么会？”绍威继续说道，“好，你刚从上海转学过来，我就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我们学校的情况。就拿刚才那位学姐说吧，她是国文系黎教授的女儿。黎教授你认识吧？也就是教你们班国文的那位教授……” “原来是‘皇亲国戚’呀！难怪那么嚣张。” “你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绍威脱口说道，“对了，听说我们在天津报社的那个表舅也要转到这所学校来教书了。” “哪个表舅？” “还有哪个表舅？就乔恩表舅啊！”绍威看一眼绍熙，笑着说道：“到时候你也可以沾一下‘皇亲国戚’的光。” “我可是有气节的，才不会想当什么‘皇亲国戚’。”绍熙玩笑道。 一只手从后面碰了碰绍熙，“同学，请不要讲话好吗？”一个女生细声细气的对绍熙说道。 绍熙回过头去，向她歉意的点点头，然后又哀声对绍威叹道：“今天也不知道我走什么桃花运了，所有的女生都盯上我了。你也在说话，她怎么不说你呀？” 绍威听后，笑容随即在他脸上弥漫开来…… 第四章 青涩〔1〕 又到课间休息的时候了，外文系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一片喧哗、热闹。 “重大新闻啊，重大新闻。要听的赶快过来，不听的可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一个平日里十分顽皮的男生站在讲台上，一阵乱吆喝，集合了街上的报童和市集里的小贩所有腔调及架势的精华所在。 刹那间，整个教室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一致望向讲台，片刻他们又自顾自的聊起天来，完全不理会台上的那个人。 “诶！大家怎么这样啊！我这里可真的有新闻，不听可真的是大家的损失。”台上的男同学大声喊道。可仍然是白费力气，没人理他。只有他的一个好兄弟，同情的向他招呼道：“你省省力气吧！不要在上面现眼了，赶快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你小子.......”他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继续大声喊道：“我们班要换外文老师了。” 顿时台下一片沉默，台上的男同学显出得意的神情。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哄堂大笑，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俊毅，你到底有多少天没上课了？这件事，张老师上周就宣布过了。”一位女生冲着台上说道。 台上的男同学一脸惊讶，随后便灰溜溜的迅速撤离了讲台。 “哎！整个脸都被你丢尽了。”当他经过他好兄弟的座位时，他的好兄弟一脸无奈的说道。 ......, 上课的铃声敲响了，大家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乔恩夹着书本走进了教室。他依旧一身笔挺的西服，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头上带着礼帽。他将帽子和风衣脱下，挂在了讲台旁的衣架上。 “Good,teacher”同学们齐声问候道。 “Good”乔恩微笑着回应，接着他用英语做了一翻简短的自我介绍。他讲英文的声音很好听，磁性而富有感情。之后，他又用英文说了下面这些话：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就不要求大家一一做介绍了。等下课后，每人用英文写一份自我介绍，科代表收齐后，明天早上交给我。接着，他用眼睛巡视了一下台下，说道：“可以告诉我，这门课的科代表是谁吗？” “是我，乔老师。”嘉绮站了起来。 “黎嘉绮。”乔恩有些意外，“好，那嘉绮同学就麻烦你明天早上把大家的自我介绍送到我办公室来。”他温和的说道。 “是，老师。”说完，嘉绮坐回到位子上。 接下来，便正式进ru了讲课时间。 “诶，嘉绮。”嘉绮旁边的女生碰碰嘉绮的胳膊，小声的叫道。 “什么事啊？”嘉绮低声问道。 “乔老师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啊？”那女生好奇的问道。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刚从天津回来。其实，我也才见过他一次。”嘉绮答道。其实她也很惊讶乔恩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没有和嘉萱、嘉雯的名字弄混。 “我觉得乔老师和其他老师有一点儿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嘉绮随口问道。 那女生想了想，神秘的说道：“少了一股迂腐的‘情调’。” 嘉绮一听，忍俊不禁的笑了，那女生也跟着笑起来。虽然两个人的动作并不明显，不过还是引起了乔恩的注意，他将目光投向两个女生，示意她们不要讲话。两个女生很快住了嘴，认真听起课来。 一节课很快就要结束了，不知道是时间被拨快了，还是老师讲得太好，导致的错觉。总之，这一节外文课比平日过得都快。 “叮铃铃.......”下课的铃声刚一拉响，同学们便涌到讲桌旁，把乔恩围了个水泄不通。 “乔老师，你的英文说得可真好。” “乔老师，你在国外呆过吧？” “乔老师，你会一直担任我们的外文课老师吧？” .......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在乔恩身边说个不停。他们提的问题也特别多，而且都是些与上课无关的，唧唧喳喳的问个没完。乔恩不明白，这些年轻的小家伙为什么有那么多好奇心和充沛的精力？不过，他却不感到厌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愉悦的心情，是他在报社里从未体验过的。他一一耐心的回答着他们提出的问题。 外文课是今天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此时已到了吃午餐的时间了。可是，若同学们再继续问下去，似乎大家都要没午餐吃了？乔恩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金色的怀表，看了一眼道：“噢！快12点半了，大家要再不去食堂吃饭，可真的就没饭吃了。” 说来也巧，配合着乔恩的话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闹意见，顿时引来同学们的一阵大笑。 “是呀！再不去吃饭，可真对不起我这朋友了。”李俊毅拍拍肚子说道。 “再不去，食堂真的就没饭了。”大家嚷嚷着一涌而出，都奔向食堂去了。教室里只留下乔恩一个人，他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叹道：“这群孩子......” 食堂里坐满了人，黑鸦鸦一片。嘉绮端着饭菜站在食堂中间，四处搜寻着空位子。 “嘉绮，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嘉绮随着声音寻过去，原来是嘉萱和嘉雯。 第四章 青涩（2） 嘉绮端着盘子走了过去，在嘉雯旁边坐了下来，埋怨道：“中午的人真是太多了，只晚来了一步，就差点没位子了。还好，今天碰到你们两个。”这时，她发现同桌的，还有康绍威，于是她又连忙与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学长没和你一起吗？”嘉绮连吃几口饭，向绍威问道。 “你是问我哥吗？”绍威答道：“他早吃完了，这会儿应该回教室午睡去了。” “吃了就睡，简直和……”嘉萱小声嘟囔着。她似乎与绍熙还没有和解，还在气头上。不过，绍威毕竟是绍熙的弟弟，她终究还是把那个字咽了进去。 嘉绮和嘉雯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有些尴尬的样子。 “她就是这么个人。”嘉绮指指嘉萱，带着抱歉的微笑对着嘉威说道。 不过，嘉威是好脾气，也不会为这些小事就生气。他哈哈一笑，说道：“学姐是直性子，我知道的。而且，那天我哥也说……”他连忙住了嘴，好险！他差点把绍熙说嘉萱是“黑帮”那些气话说了出来。 “你哥说什么？”嘉萱连忙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绍威哼哼哈哈的打着马虎眼。 “一定没什么好话。”嘉萱不屑的说道，“不说也好，免得影响我的心情。” 绍威仍然是一脸的笑容。 嘉雯一直低头吃着盘中的饭，很少插嘴，大家说道好笑处，她也只是抿嘴笑笑。大家都习惯了她这样，知道她腼腆又好静。不过她似乎在遇到绍威时，特别不爱多话，一颗心却砰砰跳不停。嘉雯每次见到绍威，总不经意的注视着他。有时候，她不小心与他目光相撞，她急忙避开，脸便不自觉的红了。这些也不知道他察觉到没有。不过，他见到她，也没较之前有什么变化，每次都只是招呼一声她的名字，便和其他人聊天去了。其实，他们在念高中时就认识了，当然也是因为嘉绮的缘故。嘉绮16岁生日的时候，请他到家里来玩，当然还有其他的同学。之后，他们每次在学校见了面都会打个招呼，也顶多是这样。后来，他们念了同一所大学，还都是学校话剧社的，相处时间虽然变多了，但也没怎么单独说过话。他的身边总是免不了有许多漂亮的女生围着，大多都是些家境良好的女孩子。就拿现在来说吧，他和她们几个坐在这边吃饭，已经招惹了好多女生嫉妒的眼光，她们不时的交头接耳、闲言碎语着些什么。不过，看在她们的父亲是教授的份上，那些女生也不敢拿她们三个怎么样。绍威从不主动拒绝那些女生，但又总和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嘉雯也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注意绍威的一举一动了，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变得羞涩起来。 “食堂的菜怎么越打越少了？菜都吃完了，还是觉得好饿。”绍熙抱怨的说道，“我再去添一点菜。” “别去了，我刚才打菜的时候就没多少了。现在去，应该早没有了吧。”嘉绮说道。 绍威脸上呈现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你若站在食堂中间大喊一声好饿，那些女生一定会给你送吃的来的，说不定连西餐都有。”嘉绮微微指一下不远处向这边张望的几个女生，拿绍威取笑道。 “你也别拿我说笑，你黎二小姐站出去，也少不了那些狂蜂浪蝶。”绍威笑着回应道。 嘉萱听他们两个这么一说，也笑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亏对方，还是夸对方呢？” “姐，你也不要不是滋味。谁叫你平日里那么凶，让那些男生都怕了你，不敢接近。”嘉绮顽皮道。 嘉萱不高兴的瞪一眼嘉绮，虽然绍威也算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不过她到底不愿意听到嘉绮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自己。嘉绮吐一下舌头，有些难堪的样子，不过也不敢再回嘴。 “不过还是好饿呀！”绍威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插开话题说道。 “看来你只有忍着了。”嘉绮装着一脸同情的样子看着绍威说道，然后又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饭菜。 嘉雯看着绍威欲言又止，不过她还是鼓着勇气对他说道：“我这里有一碟‘鱼香肉丝’还没有动过，不如给你吃吧！” “啊？”绍威有些吃惊，看看嘉雯，又看看那碟香喷喷的菜，连连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一派口不对心的样子。”嘉绮笑着说道，“叫你吃就吃吧，瞧你的眼珠子都快掉进去了。”她用手在绍威的眼前晃了晃。 绍威回过神来，又看看嘉雯说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学长，你吃吧，反正我也不爱吃肉的。”嘉雯将那盘菜递到绍威跟前。 绍威不好再推脱，而肚子也实在没吃饱，也便接受了。末了，为照顾面子，还不忘加一句：“改天我请你吃饭。” “吃饭？”嘉绮耳聪嘴快，“那可就说定了。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如果要请就去那家吧！” “放心，少不了你。”绍威答道。 嘉雯看着他们仍是抿嘴浅笑，脸上却是*辣的，好在他们几个只顾着聊天，也没留心注意嘉雯。 吃过午饭，绍威便和几个男同学打蓝球去了。而嘉萱、嘉绮、嘉雯也都不急着回教室，于是一边闲聊着一边在操场上散步。 现在正是四月间，正午的阳光也不灼人，金灿灿洒一地，暖暖的。树木的叶子还未转为深绿色，仍然是油绿油绿的，那颜色鲜嫩得让人看了就舒畅。花坛里栽种的花儿也慢慢的绽放开了，引来三、五只蝴蝶围在上面打转。这时候，操场上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在宿舍或教室里午睡。 第四章 青涩（3〕 嘉绮、嘉雯沿着一条石板路缓缓的向前走着。这些石板路交错在一大片嫩绿的草坪中，又四面八方延伸着穿出草坪外，与大路相连。草坪上种植着一些动物造型的园艺作品和几棵移植过来的榕树。这些榕树都有好几十年的树龄，葱郁、茂密的枝叶犹如洋伞状的向外伸展着，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绿蘑菇。 嘉萱踏着草坪移动着脚步，脚下的感觉软软的，闭上眼睛，恍若走在云端一般。 “姐，你走上来嘛！那些草都被你踩死了。”嘉雯不愿看到那些小草受折磨，忍不住对嘉萱说道。 嘉萱抿嘴一笑，一脸俏皮的样子，“你没常听人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连火都不怕，何况是这几脚。小草的生命力可是很强的，你用不着替它们担心了。” 嘉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一脸无奈的样子。 嘉萱是黎家的长女，从小又有长辈缘，不但父母疼爱，祖父、祖母也娇纵，难免养成了任性的个性。只要她认为是合理的，就会坚持，几个弟妹时常也拿她没办法，只得让着她。 她们慢慢的走着，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偶尔说上两、三句话。就这样，很快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大家便各自回教室去了。 大学里，每天安排的课并不多。嘉雯下午只有两节课，课结束时还很早，于是她决定到图书馆去看会儿书。可当她决定离开图书馆时，太阳已快落山了。她匆匆收拾了一下书包，便急着往家里赶。黎家四兄妹都没有住校，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家离学校很近，只需走20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第二个原因是她们的母亲——江敏仪不愿意，因为她觉得孩子们都住了校，若大一间房子，只有黎玺涛、陈妈和她自己三个人，会很冷清。 嘉雯提着书包匆匆的往家里赶，大家一定都在等自己吃晚饭呢！她暗想。不过，落日下的景色太迷人了，她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嘉雯回家的这条路是一条非常干净的小公路，公路只容得下一辆老爷车独立行驶。车道两旁的人行道上，种着两排黄角树。黄角树嫩绿的叶子，在落日的晕染下，恍若镀上一层薄薄的玫瑰金。此时，路上的行人很少，只寥寥的几个而已。嘉雯低着头，寻着自己的影子，凝思着向前踱着步子。一会儿，她又仰起头，欣赏着夕阳下醉人的景色，她很喜欢一个人漫步，那种感觉很享受。可这次，当她再抬头的时候，无意中却看到绍威站在公路对面。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对着她微笑。她不觉心里又开始砰砰直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她想躲开，装着没看见。可是来不及了，绍威向她招着手，“嘉雯”。他向她跑了过来。嘉雯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嘉雯，怎么这么巧？”绍威跑到嘉雯面前，“你怎么没和嘉绮他们一起呢？” “我在图书馆看书，忘了时间。这会儿，她们应该早到家了吧！”嘉雯答道，“怎么学长你也是一个人？”她抬头问道，却不小心碰触到他的眼神，慌忙的躲开了。 绍威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心里泛起一阵微微的涟漪,那感觉很奇怪,更加奇妙.他不明白这样的眸子却为什么总是那么急急的闪开？显然，嘉雯平日里的举动，绍威不是没有察觉。他镇了镇，回答道：“哦，刚才班里有一点事情，所以就晚了。” “哦。”嘉雯轻轻应一声，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一颗心恍惚不定，目光却沉沉的看着地上，安分得看不出一丝遐想。 绍威透过余光，看到嘉雯的脸：她脸部的侧面轮廓很美，美得像静止的雕塑，让人不敢靠近。夕阳在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玫瑰红，使她那过分白希的皮肤，有了一丝生动的颜色。她的眼睑一直安静的垂着，睫毛长长的盖下来，像一排小帘子。在黎家三个姐妹中，她最安静，但她的安静却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绍威的思绪一阵飘忽。 “咳、咳.......”一连窜咳嗽声打断了绍威的思绪。他侧过头看着嘉雯，只见她用一张雪白的手帕捂着嘴轻声咳道。 “怎么你感冒了？”绍威关切的问道，然后又接着说道：“虽然春天到了，但是早晚的气候还是很凉的，你要多加些衣服。”他看着她身上一件薄薄的月白色校服。 嘉雯好容易止住咳嗽声，笑着看向绍威，“你怎么说的话和陈妈的一样。”她笑起来很好看，像微微的风一样，轻轻的，却很舒服。她看到他看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眸子。她又轻咳了几声，又说道：“我天生气管敏感，咳这几声也没什么的。” “有了病还是不要怠慢了，你还是看看大夫去。”绍威听嘉雯这么说，不觉有些担心。 “大夫一年到头也都有看的，药也没少吃。可身体还是这样，也习惯了，反正也没什么大病。”嘉雯答得很轻松，似乎这并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绍威听了更拧紧了眉头，越加替嘉雯担心，“还是再去看看大夫的好,仔细检查一下。”他劝慰的说道，但也不便再多说。 他们又不再说话，一路默默的走着。这还是嘉雯第一次和绍威这样同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到这里，嘉雯的心里不觉有些小雀跃，刚才紧张的情绪消失了不少。 第四章 青涩（4〕 “星期天有空吗？”绍威忽然问道。 “恩？”嘉雯有些诧异，“有什么事吗？” “中午的时候我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吗？”绍威看着前方，脸上带着笑容。 “你还记得呀！”嘉雯柔声的说道，然后又降低了声音，更小声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的。” 虽然嘉雯的声音很小，不过此刻四周静得很，绍威还是能很清楚的听到她说的话。“怎么可能？我可是诚心诚意邀请你的。”绍威侧头看着嘉雯，却见她一脸红霞，有一种沉静的柔媚，他不觉心神荡漾，内心处似有一叶小舟轻轻划过，留下一串波纹，慢慢散开……虽然，围在绍威身边的女生并不少，但和女生这样静静的漫步，他也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很奇妙，像化在嘴里软软的棉花糖，留下一抹清甜。“怎么样？到时候有时间吗？”他又问道。 “不好让你破费的。”嘉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答应与否她都觉得不妥。 “这有什么？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嘉绮已经听到了，还能赖得掉吗？”绍威玩笑道。 嘉雯听后“噗嗤”笑出声来，露出整洁的牙齿，她笑盈盈的说道：“这也是，让二姐听到了，看来你真的要破财了。” 绍威很少听到嘉雯说笑，他见她开朗的样子，心情也舒畅不少。“那就是了，所以你不要再推脱了。”绍威说道。 “恩。”嘉雯点点头。 “到时候也叫上嘉绮和嘉萱学姐，还有际航。至于地点嘛……”绍威想了想，“嘉绮不是说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吗？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里吧！”他忽然觉得这样决定不妥，又对着嘉雯说道：“或者你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地方，等明天再告诉我。” 嘉雯有些纳闷为什么绍威要突然加最后一句话，似乎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她的心里莫名的开心起来，嘴上却答道：“我无所谓的，你们决定就好。” 绍威听嘉雯这么说也习惯了，顺从、客气的话早已经是她的口头禅了，总之她答应去就好。他轻轻吁一口气，心里一派轻松。 就这样走走聊聊，两个人已走完了整条小公路，来到了岔路口，须分路而行了。 “再见。”嘉雯对着绍威说道，心里隐隐的有一丝不舍。 “再见。”绍威回应道。当嘉雯预备转身时，他又说道：“路上小心。”他很少与人道别时，加这句话的。 “恩。”随后，嘉雯转身离去。她的脚步放得很慢，想回头看绍威，却始终不敢。她怕他也正回头看自己。嘉雯没猜错，绍威的确还站在原处，凝视着她远去的身影——纤细、袅娜的身影。片刻，绍威忽然回过神来，不觉暗自好笑自己的举动。他转身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时又跳起来打一下头上的树叶，踢一脚路边的石子…….像个顽皮的小孩。可以确定，他的心情不错。 嘉雯走了一段路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此时绍威已经走远了，不过依稀还能看到那个在天边跳动的身影。她抿嘴浅笑着，心底掠过一丝清风，轻轻柔柔的。她转过身来，才察觉到落日已经整个沉下去了，天空变成了深蓝色，一片薄透的新月残缺的挂在天际。 嘉雯勒紧了书包袋子，快步的往家里赶着。 她拉开白色的镂花院门，便看见母亲和陈妈在院子里。傍晚的时候，江敏仪总喜欢在院子里散散步，或是坐着和陈妈聊会儿天。这会儿，江敏仪正坐在一把藤椅上，陈妈坐在她对面。陈妈手上套一圈厚厚的毛线，江敏仪就顺着那些毛线慢慢的挽着，挽成一个小圆球。她们一直在说话，都没察觉到嘉雯进来。 嘉雯轻轻的关上铁门，又听到际航的声音“哈利，这边，快。” 嘉雯不用看，也知道是际航在训练他的狼狗。际航除了完成每天的功课外，最的的乐趣就是训狗和他的建筑模型。“哈利，坐下。”“哈利，跳过去。”“哈利……”他简直就是要把这只狼狗训练成一只军犬。虽然，际航和嘉雯是一对孪生兄妹，可有太多的不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漂亮的孩子。际航的五官综合了他父母的所有优点，总之是个俊秀的漂亮男孩子。可他没有女生追，因为他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眉宇之间还带着些许稚气，他的头脑世界简单得出奇。不是说他是个傻瓜，而是说他太单纯，单纯得像一块完玉，找不到瑕疵。 “哈利，接着。”际航仍出飞盘，哈利便寻着飞盘的方向飞奔而去。 被灯光照得通亮的院子里，哈利很快的找准了飞盘掉落的方向。它衔着飞盘，慢摇摇的放落在际航的手里，然后伸着长长的舌头直喘气。看来，它已经累得够呛。哈利是一只两周岁大的狼狗，一身乌黑的皮毛在灯光下泛着亮光。虽然，际航每天都要对哈利进行一翻“军事化”的训练，不过他的确对它很好。哈利每天的生活差不多都是际航在照料，除了他在学校的那段时间会把哈利交给陈妈照顾之外。哈利俨然就是际航的朋友，际航除了训练它，也会和它聊天。不过，哈利一般都默默的爬在地上，搭着眼皮修养生息，或是诧异的看着草丛里的螳螂在它面前嚣张的跳过，偶尔它也会“汪汪”对着际航叫两声，以示回应。每天际航都会为哈利准备好多的蛋白质食品，所以哈利才能从一只毛戎戎的小狗崽，健康的成长为现在这个威风凛凛、灵敏矫健的样子。瞧！那些蛋白食品果然没白吃，还是哈利最灵敏，全家它第一个察觉到嘉雯进来。它伸着舌头，喘着气兴奋的向嘉雯奔去。 哈利来到嘉雯跟前，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热情的往嘉雯身上扑。它立起来时，比嘉雯还高。嘉雯虽然和哈利很熟，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儿畏惧。她伸出手，轻轻柔柔哈利的脑袋，“好了，好了，哈利乖，不要再闹了，快安静…….”哈利似乎听懂了嘉雯的话，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晚饭都吃过了。”际航拿着飞盘，朝着嘉雯这边走过来。 第五章 毛毛雨（1〕 “哦，在图书馆看书忘了时间。”嘉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际航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怎么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却不等自己。如果换做是际航、嘉萱、嘉绮回来晚了，江敏仪一定会让大家等晚归的那个人回来后再开饭的。虽然，嘉雯是黎家的小女儿，可是她从没享受过被妈妈溺爱着的那种感觉。这种爱，江敏仪反而是给了两个大女儿。四个孩子中，际航是男孩子，大了就自然和妈妈没那么亲了，可是看得出江敏仪仍然是疼爱他的；嘉萱个性很像江敏仪，对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不怎么留情面，但在长辈或是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却很会讨巧、取乖，全家人都很疼她；至于嘉绮，她虽然总喜欢和江敏仪顶嘴，母女两个常为一些小事起争执，还闹得面红耳赤的，但她却和嘉萱一样也很会在江敏仪面前撒娇，每当这时，江敏仪的脸上就泛起幸福的笑容。而嘉雯，嘉雯隐隐的感觉到江敏仪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不是说她对自己不好，物质上的需要，几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可是，在情感上她总是和嘉雯保持着一段的距离。有时候，江敏仪也会将嘉雯搂在怀里，总是在她不经意间疏忽了嘉雯之后，才会这样。但那种感觉不是疼爱，是一种内疚和歉意，嘉雯隐约感觉到。嘉雯吁一口气，显出疲惫的样子，她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天下间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哟！三小姐回来了。”陈妈也看到了嘉雯，站起身来。 嘉雯缓缓的向江敏仪和陈妈那边走去，对着她们说：“在图书馆里看书时忘了时间。” “真是和老爷一个样子，为了看书竟然忘了回家吃饭。”陈妈笑呵呵的对着江敏仪说道，然后又看着嘉雯说道：“那书就那么好看呀？” 嘉雯抿嘴浅笑。 江敏仪抬起头，对嘉雯说道：“你爸爸让嘉萱带话回来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后来，大家等了你一阵，却不见你回来。问际航，你去哪里了？他也不清楚。后来想是你和同学有约，才决定不等你了。”江敏仪似乎在向嘉雯解释些什么，“饭菜也还是给你留得一份的，呆会儿让陈妈给你热一下。” “恩。”嘉雯应道。 “那我这就去给三小姐热饭去。”陈妈说道。 “好。”江敏仪点点头，然后又对着不远处的际航喊道：“际航，快过来帮妈妈一下忙。” 际航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什么事呀？妈。” 江敏仪从陈妈手中取下毛线，套在了际航手中，“帮妈妈挽一下毛线。”她的脸上露出微笑。 “就这个呀！”际航皱一下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怎么不叫嘉绮她们来？” “她们在屋里嘛！难道还专门把她们叫出来呀？”江敏仪说道。 “可这是女生干的活儿。”际航委屈的叫道。 “你少罗嗦。”江敏仪轻轻拍一际航的肩膀，笑道：“现在又没人看见。再说，帮一下妈妈的忙又怎么了？” 际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是，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好，那就委屈少爷一下咯！我帮三小姐热完饭就来。”陈妈笑着对际航说道，然后又拉起嘉雯的手，“走，三小姐我们去吃饭。你一定饿坏了吧！” “有一点。”嘉雯挽着陈妈的手，亲昵的说道。其实，在嘉雯心里，对陈妈那份感情和对自己的妈妈是一样的。而且，似乎陈妈比起江敏仪对她来说，更亲近。她可以在陈妈面前撒娇，但她却不敢向江敏仪撒娇。 嘉雯和陈妈一起进到屋里。屋子里飘动着一连串清新、俏皮的音乐。嘉雯不知不觉的停住了脚步，细细听来。只听见留声机里唱道： 毛毛雨打不乱她的心 微微风吹不走她的情 微风细雨她笑莹莹 哎呀呀笑莹莹 …… 这是什么歌曲?怎么从来没听过?嘉雯暗自纳闷。 这部留声机是黎如心——嘉雯的姑姑，去年底专门从上海带回来的。平日里，黎玺涛会放一些外国的轻音乐的唱片，或是一些京剧名家的唱段。这年头，城里卖唱片的并不多，家里的几张唱片，差不多都是黎如心从上海寄来的。可是，今天留声机里所放的这支歌，却从未听过，那旋律和演唱方式真如一阵毛毛雨洒落心田，只觉心神荡漾。 “这唱片是你姑姑从上海寄来的，今天上午才收到的。”陈妈轻声对嘉雯说道：“太太都听了一天了，二小姐回来后，又接着在听。” “哦。”嘉雯应道，一直神情专注的听着那首歌。 陈妈见她听得那么入神，也不好打扰，“你慢慢听，等饭热好了，我再来叫你。”说完，陈妈便进厨房去了。 毛毛雨叫我情意欣 毛毛雨叫我心意欣 他是痴心我是多情 他是痴心我是多情 哎呀呀默默痴心 …… 留声机里源源不断的传出动听的旋律。 嘉萱歪坐在沙发上，拿着书的手搁在沙发的扶手上，翻阅着。嘉绮站在客厅中央，一边跟着留声机里轻轻哼唱，一边微微的扭动着身体。 “一首歌，就那么几句，反反复复听了快半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累。”嘉萱目光仍然落在书本上，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说什么？”嘉绮扭过头来向嘉萱问道，身体依然随着音乐摆动着。 嘉萱不搭她的话。 “这么好听的音乐，怎么会觉得累呢？”嘉绮显然是听清楚了嘉萱刚才所说的话的。 “已经听那么久了，就不能停一下吗？”嘉萱抬起头来看着嘉绮，“我明天还要考试呢！” “你也奇怪，要考试就回自己房间去看书嘛！为什么要呆在客厅里看？”嘉绮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喜欢坐在沙发上看。” “那就没办法了。”嘉绮扭过头来对嘉萱说道，同时她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嘉雯。 “嘉雯，你回来了。”嘉绮一脸笑容。 嘉萱也回过头去，“回来了，吃饭没有？” “还没有。不过陈妈已经到厨房去热了，等好了后，她再来叫我。”嘉雯一边说着，一边向她们这边走过来。待她在沙发上坐下后，又问道：“对了，留声机里放的是什么歌呀？” “什么歌？”嘉萱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一些什么情情爱爱、莺莺燕燕的靡靡之音。” 嘉绮不高兴的白嘉萱一眼，然后对着嘉雯说道：“这可是现在上海最风靡的歌曲了，黎明晖小姐唱的《毛毛雨》。” 第五章 毛毛雨（2〕 “原来这首歌就是《毛毛雨》呀！”嘉雯说道，“之前，我在报上看到过关于这首歌的报道的，这首歌的创作者好象是创建名月社的黎锦晖先生。” “对呀！对呀！”嘉绮兴奋的说道，“黎明晖就是他女儿。”这下，终于有人和她聊这个话题了。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很是投机。 嘉萱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一边听着嘉绮她们的谈话。“真是世风日下，像这样的歌也能受到欢迎。”她忽然冷冷的自言自语道。 “你是老学究，还是老古董啊？”嘉绮转过身来，哭笑不得的对着嘉萱说道，“居然说这样的话。” “像这样庸俗的歌曲，本来就没什么好宣扬的。”嘉萱显出一脸轻视的表情，“可是现在却相反，这首歌好象还很流行的样子，不是世风日下是什么？” “你这人真奇怪，可以接受外国人拥抱、接吻，却不能接受一首歌？”嘉绮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拥抱、接吻是人家的一种习惯和礼仪，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一首歌曲的流行与否，却审视着国人的文化与素质问题。”嘉萱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对，就你素质高，我们都是没品位、没素质的。”嘉绮气道，“可是妈也很喜欢听啊？”她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说服嘉萱，只得抬出“妈”这块金字招牌。 嘉萱听后回以一个诡异的微笑，“妈喜欢听才不奇怪啊，她平日里就最爱看那些鸳鸯蝴蝶派之类的小说了。” “那你是说妈也没品位、素质了？”嘉绮也笑道。 “你觉得呢？”家萱俏皮的看嘉绮一眼。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也敢拿妈玩笑了，我可把这话告诉妈去。”嘉绮玩笑道。 “其实，这些歌也没什么不对的。情与爱不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吗？也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嘉雯忽然说道。 嘉萱听嘉雯这么一说，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嘉雯说得太对了，我没话反驳你，总有人说在理上。”嘉绮高兴的拍拍手，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随后她又说道：“我以后一定要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这样的人生才没有遗憾。”一脸的陶醉。 嘉雯听她这么说一直抿嘴笑，却也不搭话。 “不害臊，哪有女生说这个的。”嘉萱瞄一眼嘉绮，“再说婚姻可是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里能自己说了算的。” “若是有人说你八十岁，我也信。说话还真是老派，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嘉绮不可思议的看着嘉萱，“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年轻人不是应该主动争取自由的恋爱和婚姻，属于自己真正的那份幸福吗？” “好啦，随便。我懒得和你争辩了。”嘉萱合上书，“只是在这之前，你最好把唱片收好，等爸回来听到了，你就惨了。”说完，嘉萱便转出客厅，上二楼去了。这时，陈妈也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叫上嘉雯吃饭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嘉绮独自一人。她又听了一阵子唱片，便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朝着客厅这边过来，是黎玺涛回来了。嘉绮急忙取出唱片，将它藏了起来。 又是晴朗的一天。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斜射进屋子里，投下温暖的光影。小小的尘埃在光影中上下飘浮着。 嘉萱穿梭在图书室里，油走在一座座高song、巨大的红木书架间。满目的书本使她有些眼花缭乱，她将手指轻轻指在书名上，慢慢的向前移动着、寻找着。 《白话文学史》一个耀眼的书名映入眼帘，嘉萱眼前一亮，伸手预将它从夹杂于众多书本的拥挤空间中取出。 “嘉萱”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飘过来。 嘉萱放下抽出一半、悬在半空中的书本，扭头朝着声源处望去。原来是和她一同来图书馆借书的女同学。 “我还有一点事，要先走一步。”女同学压低声音，夸大口型说道。她不想吵扰到其他看书的同学。 嘉萱点点头，那女同学便离开了。当嘉萱回过头来，却见刚才取书的地方已留出一个空隙，那本《白话文学史》已经不易而飞了。嘉萱四处张望着，在一个个低头看书的学生中，也瞧不出谁是取走那本书的人。哎！倒霉。嘉萱轻叹一口气，看来只能过几天再来借了。为了这本书，她已经跑了三次图书馆了。前两次，书都被人借走了；这次好不容易没被借走，却在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将它拦截而去。更可气的是连那个“程咬金”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嘉萱一脸泄气的样子，然后又随便借了本书，便到图书登记处去了。 嘉萱在登记栏中填上了自己的姓名、班级和自己所借图书的名字。无意中却见前一栏的图书名中写着《白话文学史》，她的心不觉豁然开朗，有一种从见天日的感觉。她激动的往姓名栏处看去，见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字“康绍熙”。这名字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嘉萱暗想。康绍威，康绍熙？嘉萱脑子里灵光一现，一些画面穿入她脑海中，“原来又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嘉萱喃喃自语，再次瞟了一眼那个签名处，却见那字爽利挺秀。没想到那家伙也能写得出这么好的字，嘉萱暗想。然后，她将笔一搁，拿起书本急急的走出了图书室。她一路小跑着，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康绍熙的影子。快到楼下时，嘉萱又突然放慢了脚步，她不觉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自己为什么那么急急的想找到康绍熙，难道只是为了找他吵架吗？就算如此，理由是什么呢？难道就为他比自己先一步借走那本书？嘉萱想着想着，已来到楼下，却见大楼外下起一阵瓢泼大雨。 “明明刚才还出太阳的，怎么现在下起雨来了？”一个男生独自站在走廊内，面朝着室外，自言自语道。 嘉萱看着那男生的背影，虽然谈不上伟岸，不过也算得上挺拔，很标准的男生身材。嘉萱怀抱着书本，站在了走廊边缘处。雨水哗啦啦下不停，溅起好多水花，跳落在嘉萱的的黑不鞋上，她不觉倒退了两步。 男生忽然扭过头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嘉萱，嘉萱也迎面盯着他。那人正是康绍熙。 “原来是你呀！”绍熙开口道。 嘉萱看着他。自然的光线，使她把他看得更清楚。康绍熙的确是长相清俊的男生，清朗的眉眼，高高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不是那一脸的桀骜不逊，或许他会很受欢迎。嘉萱不由得皱皱眉，一副替他惋惜的样子。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绍熙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来，摸摸自己的脸，“女生还是要矜持一点的好，看帅哥也用不着一直盯着看嘛！”一脸的坏笑。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尺子。”嘉萱仍然盯着他。 “做什么？”绍熙一脸迷惑，没反映过来。 “量一下你的脸皮有多厚啊！”嘉萱没好气的说道。 第五章 毛毛雨（3〕 绍熙听后并没生气，反倒一脸笑容的对嘉萱说道：“果然是国文系的，骂人也要拐弯的。不过，我今天不与你计较。” “那倒是难得。”嘉萱不屑的说道，然后又瞄一眼绍熙手中的书，“怎么你也对白话文学史有兴趣？” “还好，没事看一看。怎么你想看吗？”绍熙问道。 嘉萱不回答，怏怏不乐的看一眼绍熙手中的书，说道：“为这书我都跑了三次图书馆了，也没借到。” “还真是没运气。”绍熙随口说道，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随后，他又仰起头看着天空中仍然如断线珠子般滑落下来的雨水，自言自语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嘉萱不可思议的看着绍熙，一时气到无语。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怪人？她暗想，抢了人家的书，不但没歉意，还说这种风凉话。嘉萱咬咬嘴唇，故意叹道：“哎！的确没运气，本来今天会借到那本书的，谁知道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把书给夺走了。” “什么？”绍熙忽然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嘉萱，说道：“那人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你黎大小姐抢书。”说完，他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嘉萱被绍熙这么一呛，更加恼火。她吸一口气，不作声色的继续说道：“而且那人不但抢人书，还说风凉话。” “还真有这么个人呀？”绍熙有些好奇，却依然用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倒说说看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还真得会会那位英雄好汉。” “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那本书就在你手上，抢书的人，当然就是你咯！”嘉萱已经没耐性和他兜圈子了，怒气冲冲的说道。 “原来你说的是我呀！”绍熙不可思议的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到底又怎么得罪你大小姐了？你还真难将就，我借本书也有错啊！”一脸的困惑，外加桀骜不逊的神情。 “你借书是没错。可是当时这本书已经被取出一半，而且我还站在书架前，一看就是有人要借的。可你就趁我和同学打招呼的时间，就把书拿走了。”嘉萱愤愤的说道，“我看你是为了上次看话剧的事，还怀恨在心，所以这次故意和我抢书。” “大小姐，你别说得我这么闲，好不好？谁有空和你成天抢东西？”绍熙不满的抗议，“要是我要知道那本书是你看中的，我一定不会和你抢。” “为什么？”嘉萱有些好奇，反问道。 “我不想又被人说，和女生抢东西，没风度啊！”绍熙无奈的说道。 嘉萱听绍熙这么说，又想起上次两人争位子的情形，不觉转怒为笑。其实这两次的争执，也不能完全怪绍熙，虽然他没什么风度，不过自己也没什么道理，嘉萱暗想。 绍熙看着嘉萱微笑的样子，全没了那种霸道倔强的神情，反倒有一种自然的可爱，似乎并不是那么难相处的女生。他抬起头又看看天空中飘落的雨滴，似乎小了许多，只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 “绍熙”一个男生举着把油纸伞，站在雨幕中冲着这边喊道。 绍熙本能的顺着声音望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害我们到处找你？”那男生对着绍熙大声说道。 “哦，你等等，我马上就来。”绍熙大声回应道。然后，他走到嘉萱身边，把手中那本《白话文学史》往她面前一递，“你既然那么想看这本书，就先拿去看。等看完了，再给我吧！” “你真的把书先借给我？”嘉萱有些吃惊，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小气。”绍熙把书往嘉萱手里一搁，转身便跑出了走廊。雨滴啪嗒啪嗒的打在他衣服上，很快便浸出几处水印子。 嘉萱看着手中的书，脸上露着微笑，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她抬起头来，又向绍熙望去，只见他和那位举着伞的男生正说些什么，而那男生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随后他一把从那男生手中夺过雨伞，朝着嘉萱这边跑了过来。而那男生只得可怜巴巴的立在雨中，他用双手遮着自己的头，想尽可能的减少被风雨侵袭的几率，可是这似乎并没用，他额前的发丝还是很快沾湿了，一缕缕的贴在脑门上。 绍熙跑到嘉萱身边，把伞递到她跟前，“喏！先拿去用。” “这伞又不是你的？”嘉萱不愿接受，推脱道：“这样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们男生淋一下雨很正常，可有伞不借女生，好象就……”话没说完，绍熙拉起嘉萱的手，将伞硬塞到她手中，“总之你拿着。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把伞还到外文系二年级一班，交给李俊毅就行了。” 嘉萱还来不及反应，绍熙已转身跑出好远了，他拍拍站在雨中的李俊毅，然后二人便迅速消失在雨雾中了。 嘉萱看看手中的书，又看看手中的伞，欣喜中又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第五章 毛毛雨（4〕 嘉萱撑着油纸伞走在回家的小公路上。现在雨已经小了许多，像丝线一般断断续续的飘落下来。嘉萱轻巧的迈动着脚步，躲过路边一个个的小水坑。可就算是这样，她的黑布鞋还是被浸湿了，冰凉的沾在脚上，很不舒服。 “姐”一个熟悉的男孩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嘉萱转身向后面望去，只见际航匆匆的朝她这边跑过来。 际航跑近嘉萱时，迅速的钻进了伞下。他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得通透，衣脚处还滴答的往下滴着水；他的小平头湿漉漉的，像小刺猬一样朝上直立着。嘉萱不由得像旁边躲了一下，拧着眉说道：“怎么打得这么湿？你不知道躲雨吗？” 际航用手甩一下从头顶上流下来的水滴，笑幂幂的对嘉萱说道：“放学后，我在操场上打球，突然就下去雨来。你也知道操场那么大，我要跑到躲雨的地方也要好几分钟，所以就被淋成这样了。” “被淋成这样还笑得出来，我真服了你。”嘉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又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雪白的手绢递给际航，“快拿去把你脸上的水擦一下。” 际航依然笑幂幂的接过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水，整块手绢便立刻湿透了。 “怎么嘉雯没和你一起？”嘉萱忽然问道。 “哦，她好象说她放学后有事，就先走了。”际航答道。 “这样啊！”嘉萱看看际航那落汤鸡的模样，不觉又皱起了眉头，“我们走快一点，回家赶快叫陈妈煮碗姜汤给你喝，千万别感冒了。”说罢，姐弟二人都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赶。 一路上行人都很少。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忽看到前方有一对穿校服的男女学生肩并肩的在伞下缓缓走着。伞不算大，于是男生将伞微微移向女生那一方，飘落的雨丝轻轻沾落在他右边的衣袖上。一定又是那些偷偷谈恋爱的学生，嘉萱暗想。 “前面那个女生不是嘉雯吗？”际航遥望着那女生的背影，惊喜的说道。 嘉萱先是吃一惊，不相信的努力识别着那纤细的身影，的确很像嘉雯，而她旁边那男生是谁呢？嘉雯向来文静，很少和男生单独相处的。嘉萱看着那男生的背影，努力在头脑中搜索着一些人的名字。 “那男生好象是绍威学长。”际航又说道。 康绍威？嘉萱又朝那男生背影看了看，的确像是绍威。他们两个怎么会单独走在一起？难道……嘉萱好象想到什么，“应该不会吧！”她低声自语道。 “什么不会呀？”际航睁大眼睛望着嘉萱。 嘉萱不搭他的话，仍然看着前方那两个人发愣。那两个人虽然靠得很近，但也谈不上亲密，似乎也在保持着一些应有的距离。 “你在想什么呀？”际航碰一下嘉萱，“你相信我，一定是他们两个。看我来叫他们的名字，就知道了。”他是个思想单纯的孩子，完全没想太多。 嘉萱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似乎有什么顾虑。 “你干什么呀？姐。”际航被嘉萱的手捂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嘉萱慢慢松开了手。 际航大喘一口气，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他们呢？” “我没有啊！”嘉萱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拦着际航。她支支吾吾的胡乱说道：“因为……因为那……那不一定是他们啊!” “是与不是，我叫一声也没关系嘛！”际航说着，便又开口要叫。 “不行。”嘉萱喝令道，瞪着际航。 “为什么？”际航更加困惑。 “因为……因为……”嘉萱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理由，好封住际航的嘴。有了！嘉萱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因为他们两个走在一起，一定是有事在商量。对了！他们不都是话剧社的吗？说不定在讨论话剧社的事，所以我们不好打扰的。而且你身上这么湿，我们要快点回家啊！”正说着，嘉萱侧目看到了通往家里的那条小路，她急忙拉着际航的胳膊，“走，我们走小路回家，这样离家近一些。” “为什么要走小路？”际航似乎不太愿意，“你不是不喜欢走小路吗？说那边很脏的。而且现在下雨，小路一定到处都是稀泥，不好走的。” “你少废话。”嘉萱不睬他，硬拉着他的胳膊朝小路走去，“我现在不怕脏了，我们就走小路。” 本来就奥凸不平的小路，一经下了雨，变得更加难走起来。就像际航说的一样，到处都是稀泥。好几次，嘉萱和际航都差点被滑倒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走大路也就10来分钟的路程，干嘛走小路？简直是找苦吃。”际航一路抱怨着。 嘉萱也不理他，一路都心事重重的。难道嘉雯真的和绍威在谈恋爱？又或是他们真的只是在讨论话剧社的事情…….不管怎样，嘉萱的直觉告诉自己，嘉雯一定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和际航。 “姐，这是什么鬼路嘛！这么难走。”际航的抱怨声又再次响彻在嘉萱耳畔。 “不要再废话了，一会儿就到了。”嘉萱不耐烦的答道。 就这样，两姐弟一路吵吵闹闹的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PS:因为要出去玩几天，所以接下来4天没办法即时更新，希望关注本文的朋友见谅。 等11月24号回来，我会抓紧时间更新的。也希望看过本文的朋友，多多提建议，让我了解写作或是叙述故事上的不足之处。谢谢啦！） 第五章 毛毛雨（5〕 人们常说“春雨绵绵”，真是一点没错。这场雨一下便是五、六天，街道都是湿漉漉的，地面上凹陷的小坑里也都积满了水，汽车飞驰而过，若躲闪不及，还会被溅得一身脏水。 嘉绮踏进教学楼的大门，一边收起雨伞，一边小声的咒骂着，“真是活见鬼。开车也不长眼睛，有车就了不起了，真倒霉……”她低头看着身上那件粉色格纹旗袍上那些黑泥点子，一脸的愤怒。她又用手摸了摸脸，只觉一手的泥沙，“真不知道怎么开车的。”她又从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见左脸处有两条污水印子，刘海处也是湿湿的，还裹着些泥沙。她拿出手绢，一边照着镜子使劲擦着那些污水印子，一边向楼梯口走去。可是，那些污水印子不但没擦干净，脸也被擦得红红的，整张脸看起来更脏了。“哎呀！真倒霉！”她又不由得发出一声抱怨。就在此时，她撞上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本能的抬起头，“乔老师。” 乔恩退后一步，和嘉绮拉开距离，“早啊！嘉绮。”他露出微笑与她打招呼，却又见她一身的狼狈，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怎么遇到那些没公德心的司机？” “是呀！本来下雨，就够让人不舒服了，还遇上这种事，真是倒霉。”嘉绮不由得又抱怨起来。 乔恩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看，“还有15分钟才上课，不如到办公室里梳洗一下。” “恩，好。”嘉绮欣然答应。 外文科办公室很近，就在一楼走廊尽头处。嘉绮走在乔恩身后，紧跟着他的脚步。她无意的看了一下他的裤脚处，被熨烫得笔直的裤管处见不到一丁点儿污泥，嘉绮不由得有些惊叹。若换作是那些男学生，一定是满裤管的污泥。 乔恩拉开办公室的门，让嘉绮先进。嘉绮走进办公室，里面没人。这是上午第一节课，任课的老师们一般会直接赶到教室去，所以通常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都没人。办公室很整洁。乔恩的办公桌在靠窗的位子，明亮的玻璃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雨仍然飘落不停。乔恩让嘉绮先坐一下，自己拿着盆子到外面的打水去了。 嘉绮走到乔恩的座位前，藤制的椅子上摆放着一个米色暗花绸缎的方行靠垫。她坐到位子上，轻轻的靠了上去，很软很舒服。前方的办公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叠作业本，旁边依次摆着笔筒、一株小小的云竹盆栽、台灯，还有一个银质的像框。那个像框立刻吸引了嘉绮的注意力，她站起身来，凑近像框，仔细看着里面的照片。她一眼便看出像片中的那位男子便是乔恩，他穿着大衣，里面是西服，格纹的围巾搭在脖子上，长长的垂着，手上带着黑皮手套，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卓尔不群。他的前方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旧式的装扮，上衣下裙，长长的裙子遮着小脚，看样子应该是乔恩的母亲。老妇人的左右两边站着两个13、4岁大的孩子，一男一女，都穿着学生制服，应该就是乔恩的两个孩子。嘉绮又把目光移向乔恩左边那个女子，她衣作朴素，穿一件厚厚的条纹棉旗袍，头发像所有中年妇人那样往后梳着，露出漂亮的额头。是的，她的额头很漂亮。她的样子说不上有多美，不过是清秀的。单从照片上也能看得出她是位贤良淑德的女人。她就是乔恩的太太——韩诗惠。嘉绮看着诗惠和乔恩并肩而立的样子，渐渐出了神。她越看便越觉得他们两个似乎有一点不般配。像乔恩那样留过洋，又英俊潇洒的男人，理应有更出色的女子来配。诗惠似乎太普通，普通得俨然就是一位毫无特点的家庭妇人，除了贤惠，什么都没有。嘉绮这样想着。 “嘉绮，快来洗洗。”乔恩已经将水打好，把盆子放在了盥洗架上。 “真是太麻烦你了，乔老师。”嘉绮走了过去，客气道。 乔恩将一条雪白的毛巾轻轻放进了热水里，“这是崭新的，上次诗惠给我带过来的，我还没用过。哦！诗惠是我太太，你们好象还没见过面吧？” “我已经见过她了。”嘉绮扭头笑盈盈的看着乔恩。 “噢？什么时候？”乔恩显得有些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嘉绮指指乔恩的办公桌那边，“喏！照片上。” 乔恩恍然大悟，笑呵呵的说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母亲说你是个鬼灵精的孩子。” “我可不是孩子了。”嘉绮歪着头看着乔恩，娇俏中带着坚定的神情。 “是呀！的确不再是孩子了，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乔恩若有感叹的说道。 嘉绮拧干毛巾擦去脸上的污迹，半晌又说道：“可我不觉得你老。”停片刻，她又加一句，“我们同学都这么认为。”她将毛巾搓洗干净，拧干，理平，顺着对折一下，将毛巾搭在了盥洗架上。 “你头上有一片小树叶。”乔恩望着嘉绮的头顶说道。 “哪里？”嘉绮本能的伸手去摸。 “这里。”乔恩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一下，指出位置。 “这里吗？”嘉绮顺着乔恩所指的位置，在头上摸了摸，很快找到了那片小落叶。可落叶已经干枯了，又被头发丝网住，用手一扯，叶子便脆成几片，更不好取出了。 “你站好，我帮你拿下来。”乔恩说道。 “恩。”嘉绮面向乔恩，低着头、垂下眼皮，像个听话的孩子。 乔恩小心的将那些小叶片一点点的从嘉绮的头发中取出。嘉绮偷偷抬起眼皮，看着乔恩的脸，那是一张俊逸的男人的脸。嘉绮不觉有些心跳，这种感觉从没有过，很奇妙，却觉得很美好。 “好了。”乔恩垂下眼皮对着嘉绮说道。刹那间，他看到一双清澈的黑眸也正盯着自己，那目光纯真、清透。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情景，多少年前似乎也有过，多少年了……乔恩有些恍惚，记忆在时光的隧道中飘荡。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那时他还年少，他轻轻为她摘下飞落在发丝间的花瓣，她偷偷抬眼看他，他不小心撞上她的眼神，那样纯真、清透的目光…… 嘉绮看着乔恩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像一个小偷被失窃的主人抓了包一般。不过这一切都没落入乔恩的眼底，他在他流逝的记忆里…… “叮铃铃”上课的铃声拉响了，嘉绮回过神来，“噢！上课了。”她说道，然后慌忙从乔恩身边跑开，抓起桌子上的书包往门外跑去。一路上，她的心都起伏难平，是高兴，是紧张，是开心，是害怕……所有的情绪都溶在一起，她完全分不清楚了。 乔恩仍傻傻的愣在原处，一动不动……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1） 镜中的女生有着一张甜美可人的脸庞，配一头俏丽的学生头，亭亭的身姿着一件浅黄色针织衫，领口处露着雪白的荷叶边衬衫领子，一条水红色的及膝半截裙，白丝袜、白皮鞋。嘉萱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 “姐”嘉绮推开嘉萱房间的门，“好了没有？” “好了。”嘉萱一边回答，一边又在短发上加了一个水红色的发箍，照了照镜子，才转过头来看着嘉绮。嘉绮着一条浅紫色的素花样涤丝绸的及漆旗袍，将她那本来就白希细致的皮肤衬得更加莹润似雪。 “我记得你好象有一对浅紫色的水晶发夹，还在不在？”嘉绮走向梳妆台。 “你自己在梳妆盒里，找找看嘛！”嘉萱将一面小圆镜塞进白色的皮包里。 嘉绮走到梳妆台前，望着梳妆盒里几样有限的小装饰品，“就是这个。”嘉绮眼前一亮，从盒子里取出一对梅花式样的浅紫色水晶发夹，对着梳妆镜分别夹在了两鬓间，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腰际。随后，她又随手拿起一把木梳，仔细梳理着额前一排密密的刘海。她的确是个美人儿，柳叶似的眉毛，水杏般的眼睛，两排长长的睫毛犹如两把小刷子又浓又密，挺秀的鼻子，红菱似的唇，两点梨窝犹如蜜糖一般甜甜的旋在嘴角。嘉绮对着镜子左瞧右照，随后又发出一声感叹，“啊！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嘉萱侧头看着嘉绮，不禁笑道：“还真是个自恋狂。” “这可不是自恋，是事实。”嘉绮摇摇头，故作一副认真的表情。 “好了，标志的美人儿照够镜子没有？可不可以移架到楼下？”嘉萱笑着说道。 “这样标志的容貌看是看不够的，不过看在有事在身的份上，就起架吧！”嘉绮也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 “真是不害臊的丫头。”嘉萱用食指在嘉绮的额上轻轻一点。 两姐妹说说笑笑的来到楼下，转进里餐厅。际航和嘉雯正在用早点，陈妈在一旁侍侯着。 “陈妈早。”嘉萱和嘉绮问候道。 “早啊！大小姐、二小姐。”说话间，陈妈将两杯牛奶和两个煎蛋送上了餐桌，“快来吃早餐。” “爸和妈呢？”嘉萱问道。 “老爷说乔先生那里有点事，所以一大早老爷和太太就到那边去了。”陈妈回答道。 “乔先生？你是说乔老师吗？”嘉绮坐在餐桌前，猛然抬起头来。 “对呀！”陈妈点头应道。 “乔老师有什么事呀？”嘉绮显出一丝关切的神色。 嘉萱有些诧异的看着嘉绮，心头闪过一点不解的疑问。嘉绮眼底的那抹关切的神色是怎么回事？紧紧是为着学生对老师的担忧吗？嘉萱也没怎么太在意，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牛奶。 “这我也不太清楚了。”陈妈答道，“好像是乔先生的小儿子在学校摔破了头，老爷和太太赶过去看看。” “哦，原来为这个啊。”嘉雯轻吁一口气。 “应该不要紧的，小孩子磕磕碰碰，常有的事。”陈妈又说道。 际航仰起脖子，喝完玻璃杯中的最后一滴牛奶，又拾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对着嘉萱和嘉绮说道：“你们两个可真是罗嗦呀！这时候才下来吃早餐。” “女生出门需要打扮，当然要花点时间了。”嘉萱吃了一口煎蛋，掩着嘴说道。 “那嘉雯也是女生啊，怎么没那么罗嗦？”际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都快10点了，再不快点儿，绍熙哥他们一定等急了。”本来，上周末绍威便约好大家到那家新开的餐厅聚餐的，可是由于下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所以便取消了。还好，下了整整一周的雨终于在这周三停息了，连日来天气放晴，所以大家便又把聚餐的时间定在了这周末，也就是今天。不过，这几天的天气的确好得出奇，天高气爽，阳光明媚，倒是到出游的好时候，因此大家便又将聚餐改为到野外烧烤。 “怎么那个人也去呀？”嘉萱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嘉绮望着她，笑嘻嘻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上次人家还借了你伞的。” “那又不是他的，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嘉萱故作不屑，心里却还是感激的。 “那也要那个心呀！”嘉绮诡异的笑道，也不看嘉萱。 嘉萱不搭话，只管吃着盘中的煎蛋。 “我吃完了。”嘉雯放下手中的刀、叉，将它们呈平行线状放在盘子内。 嘉萱又瞟了一下墙上的时钟，仰起头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了。 “怎么你们都吃完了？”嘉绮带着焦急的神色看看大家，又看看盘中剩下的一整个煎蛋和半杯牛奶，“我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饿坏了身子怎么办？”陈妈急着说道。 “可是我吃不下了，时间也来不及了？”嘉绮站起身来。 “那把牛奶喝了。”陈妈将牛奶递到嘉绮手边。 嘉绮显出为难的神色，但又不好拒绝陈妈的好意，只得拧着眉喝完了。 “诶！这就对了。牛奶护胃的。”陈妈接过嘉绮手中的杯，显出欣慰的神情。 “那我们就快出发吧！”际航说道。 “我们的食物都准备好了吗？陈妈。”嘉萱说道。 “好了，一大早就准备好了。”陈妈笑呵呵的说道，一边从厨柜上拎下三个多层的便当盒子，“这里面装的是鸡翅、鸡尖、鸡腿这些；这个是装的牛肉和鱼；这里面是些素菜。”说着，将三个盒子分别递给了嘉萱、嘉绮和嘉雯。 “那我们就走了，陈妈。”嘉雯对陈妈说道。 陈妈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等一下。”说着，她便从椅背上取下一件浅绿色的针织开衫，递到嘉雯手上，“河边风大，多带件衣服。”她看着嘉雯，见她纤弱的身上着一件浅绿色千鸟格图案的薄型花呢旗袍，一副不经风的样子，眼里满是疼惜。 “谢谢，陈妈。”嘉雯接过针织衫，只觉心里暖暖的。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2） 嘉萱、嘉绮、际航、嘉雯一行四个人，走了约10来分钟的路程，便来到了和绍威他们约定的地点了。此时，绍威和绍熙已经在那里等候一阵子了，此外一同来的还有李俊毅和一个年轻女生。 嘉萱望着那女生，犹豫半晌，才唤出一个名字来，“汤芙雅？你是汤芙雅？” “黎嘉萱，你是黎嘉萱。”那女生也惊喜的看着嘉萱说道。 随后，两个女生开心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弄得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来看看你的老同学。”嘉萱欣喜的说道。 “上周才回来，本打算一切安顿好了，再去找你的。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就碰上你了，真是太巧了。”汤芙雅握着嘉萱的手，开心的说道。 “这样呀！我还以为你去了上海念书就把我这老同学给忘了。”嘉萱说道。 “怎么可能？我忘了谁，也不能把你给忘了。”芙雅笑嘻嘻看着嘉萱。 “那也是。”嘉萱俏皮的说道。随后，她退后一步，看着芙雅一身时髦的小洋装，“啧啧”赞道：“果然去了上海不同凡响了，可真像个时髦的上海名媛。” “你少笑话我了。”芙雅不吃嘉萱这一套，“若是别人这么说，我倒信。不过从你——黎嘉萱的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觉得是在损我呢？” 汤芙雅的确是漂亮的女生。她有四分之一的欧洲血统，模样有几分像外国人。白希的肤色，修长的身材，精致艳丽的容貌，这样出挑的外表，使她在众多女学生中与众不同。不过念中学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外貌的优势，反倒有些自卑，如今她去了一趟上海，开了眼界，也学会了打扮自己。自然卷曲的长发，端庄时髦的浅蓝色小洋装，再加上一顶优雅的礼帽，十足的上海二十世纪三0年代的名媛模样。 嘉萱看着芙雅，继续说道：“我说的可是真的。这样打扮才像真正的汤芙雅。” “真的？”芙雅露出开心的笑容。念中学的时候，嘉萱和芙雅就是最好的朋友。那时候，芙雅还没有现在的自信，遇到事情，总要听听嘉萱的建议。如今听嘉萱这么诚恳的称赞她，她真的很开心。 待两个女生重逢寒暄一阵后，才向众人说明原因，介绍一翻。 “对了，我们今天聚会，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嘉萱诧异的向芙雅问道。 芙雅一把将躲在一旁的李俊毅拉了过来，挽着他的手，做出亲昵而甜蜜的表情，“是我未婚夫让我来的。” “未婚夫？”众人惊讶的望向李俊毅。 绍熙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走到李俊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嘿！原来你已经定婚了，这么天大的好消息，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什么跟什么啊？谁订婚了？”李俊毅挣脱开芙雅的手，连连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订婚了？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未婚夫了？” “小时候呀！”芙雅做出一脸害羞的表情，又挽过李俊毅的手，“难道你忘了，小时候你做新郎，我做新娘……” “原来你说的是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啊！”嘉萱泄气的说道。 “不只这样，而且他还说过，长大一定会娶我。”芙雅将脸甜蜜的靠在李俊毅的肩上。 李俊毅不自在的将手从芙雅手中抽出，将她轻轻推开，“你都说是小时候了，小孩子的话那怎么能算数呀？” “就是嘛！小孩子的话，不能算数的。”嘉绮个性比较率直，脱口说道。 “谁说不能算数？”绍熙故意火上加油的说道：“大丈夫从小就该有担当，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说，就算了呢？” 俊毅知道绍熙又故意在“陷害”自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绍熙露出一脸坏笑。 “好了，好了，我看大家还是快点出发吧！不是说到河边烧烤吗？为什么一直站在公路上聊呢？”绍威出来圆场道。 “就是，现在赶过去还要40多分钟呢！若不快点，赶过去都快下午了。”际航帮腔道。 一语提醒了大家，于是大家又为着出发坐单车的事，喧闹开来。这里一共四个男生、四个女生。每个男生都分别骑了一辆单车，那剩下的四个女生又该由谁载呢？ “我载嘉雯。”绍威默默的看向嘉雯。 “那我和际航坐一辆。”嘉绮说道。 “我和俊毅一起。”芙雅坐到李俊毅车座后，一把搂住他的腰，一脸的幸福。 剩下的就只有绍熙和嘉萱了，两人不甘愿的互望一眼。 “那只有委屈你黎大小姐，和我同坐一辆车了。”绍熙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那也只好这样了。”嘉萱故作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坐到了绍熙身后。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3〕 单车在绵延的小路上轻快的行使着。道路两旁满山片野嫩绿的田地和浅黄色的小野花，为春天带来了无限的生机。郊外的一切都是清新而纯净的，嘉萱深吸着这新鲜的空气与泥土的芬芳，不觉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生命赐予自己的美好。温暖的阳光轻洒在她的脸上，包裹着她的身体，很舒服、很舒服…… 绍熙猛然一个刹车，使嘉萱一震，一下睁开了眼。 “到了，快下车吧！大小姐。”绍熙一只脚支着地面，一只脚踏在单车的脚踏板上，微微侧头，对着坐在后座上的嘉萱说道。 “这么快。”嘉萱茫然的说道。郊外自然的田园风光，几乎使她忘记了时间的转动。 绍熙倒吸一口气，把腿一抬，迅速下了车。“什么叫‘这么快’？”绍熙气吁吁的对着嘉萱说道，“我说你还真是坐车的不知道拉车的辛苦。” 嘉萱还未来得及反应，注意力便被芙雅的尖叫声给吸引过去了。 “啊——这儿可真美！”芙雅一边朝着江边跑去，一边兴奋的大叫着。嘉陵江的江水在晨曦中泛着粼粼的波光，白色的浪花轻轻拍打着脚下的沙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而自然。 “怎么你从来没来过这里吗？”际航好奇的向芙雅问道。 “怎么可能？”芙雅侧着头对着际航说道，“以前念中学那会儿，我和嘉萱，还有几个要好的同学最爱来这里玩了。” “那你怎么还这么兴奋？好象第一次来似的。”际航睁大眼睛望着芙雅。 “那是因为……”芙雅转过头去，面向江面，若有感叹的说道：“那是因为，太久没来这里了，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触。”片刻，她又侧过头来，对着际航微微一笑。她的脸颊在阳光中泛着淡淡的红晕，娇艳的容颜犹如盛开的玫瑰一般让人着迷。 “其实，我记得你的。”际航忽然说道，“有一次，我大姐邀请你到我们家来玩。” 芙雅回想片刻，恍然大悟道：“噢！对呀，我也记起来了。好多年前了，差不多有五年了吧！” “恩！”际航点点头。 “那时候，你还是个国中生，个子还没我高呢！”芙雅一边回忆着，一边又仰头看看际航，“可是你现在已经整整高出我一个头，是个大男生了。不过，你的样子倒没怎么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能由于她与嘉萱是同学的关系，在她眼里际航也如同她自己的弟弟一样，她的语气里充满着一种长者的味道。可是，际航并不太喜欢别人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那些人总把自己当孩子，尤其是嘉萱的那些女同学，占着她们比自己大两、三岁，就总爱用姐姐对弟弟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不过，黎玺涛和江敏仪，还有陈妈，也总爱说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脸的孩子气。难道我真的就只能在别人眼里，永远是个孩子吗？际航暗暗的想。 “喂！你们两个站在那边聊什么呢？”嘉萱站在远处，冲着际航和芙雅喊道，“还不快来帮忙。” 际航转过身去，见绍熙他们已经用河边的一些小石头垒了一个矮矮的烧烤炉。 “我们也快过去帮忙吧！”芙雅对着际航说道。说罢，两人便跑了过去。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半天也不过来，我们的烧烤炉都垒好了。”嘉萱对着芙雅说道。 “随便聊聊。”芙雅答道。 嘉萱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她现在只关心她的烧烤。她转头对着绍熙问道：“你准备的木碳呢？快放进炉子中间去吧！” “木碳？”绍熙反应片刻，才冲着绍威说道：“对了，你准备的木碳呢？” “什么木碳？木碳不是说好你带的吗？”绍威说道。 “出门的时候，我正在忙着准备烧烤架，我不是叫你帮忙带一下吗？”绍熙急道。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见？”绍威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可能当时，我正在忙着准备烧烤调料的事，所以没听见。” “什么？”绍熙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你们没拿木炭？”嘉绮吃惊的问道。 “我想是这样。”俊毅耸耸肩说道，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下可轮到看绍熙的好戏了，谁叫那小子刚才帮着芙雅“落井下石”的。 绍熙瞄俊毅一眼，咬着牙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为着刚才的事，等着看这出戏呢！” “你少说别人啦！”嘉萱气道，“不是说好了，我们姐妹几个准备烧烤的食物，绍威准备调料，你就准备木炭和烧烤架的嘛！我们几个都记住了，你怎么就忘了呢？” “我哪有忘？”绍熙无力的辩解着，“我有让绍威带的嘛！谁知道他没听。” “反正没带木碳就是你的错。”嘉萱大声说道，“没有木炭怎么烧烤嘛！” “那没带，我也没办法，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绍熙也有些生气了，忿忿的对着嘉萱说道。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很有理了吗？”嘉萱好不示弱的抬起头，对着绍熙说道，“我们今天是来烧烤的，难道就因为你的‘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扫我们大家的兴吗？” “你……”绍熙被嘉萱几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嘉雯连忙过来拉开嘉萱，“姐，你不要生气嘛！不能烧烤的话，我们可以做其他的事嘛！而且，我们也有准备一写饼干和水呀！等一下也可以吃的嘛！” “就是呀！反正出来就玩的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嘉绮也劝解的说道。 “是嘛！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绍熙也的确不是故意的呀！大家一人少说一句就好了。” …… 大家一阵七嘴八舌的，好容易将两人劝开。 “哼！”嘉萱和绍熙两人互瞪一眼，便各自朝着反方向走开。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4） 嘉萱一个人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肘搁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一瞬不瞬的望着江面，迎面感受着那清凉的河风拂面而来。嘉绮和嘉雯他们都知道嘉萱的脾气，要是她心里那股子闷气没生够，谁劝也不管用，所以大家劝她一阵子后，也都各自散开，在附近玩耍，留她一个人静一静。 江水平缓的流动着，三、两只白鹭轻轻掠过江面，在天空中来回盘旋着。偶有轮船经过，发出沉闷的汽笛声，惊起一阵白色浪花。浪花慢慢向两岸扩散开来，最终消失在沉静的江水中。嘉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绪倒也平静了许多。 “喀嚓”嘉萱只觉眼前一阵电光闪过，扭过头去，只见芙雅拿着照相机正对着自己。 “怎么还没气够呢？”芙雅对着嘉萱微微笑道。她也很了解嘉萱的脾气，知道这时候嘉萱那股子闷气也生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有个人来给自己台阶下。 “谁说我在生气啦！”嘉萱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 芙雅抿嘴不说话，走过去坐在了嘉萱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片刻，嘉萱扭过头来对芙雅说道：“我刚才是不是很过分？” “好象有一点儿。”芙雅嘴角边噙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也知道我自己有点儿过分。”嘉萱为着刚才的言行有些懊悔，“可是，有时候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好了，你也别再自责了。绍熙不会那么小气的。”芙雅劝慰道。 “绍熙？谁管他呢？他自己做错事，我还懒得理他呢！”嘉萱憋憋嘴，随后又有些泄气的说道：“可是我这样，好象又扫了大家的兴。” “大家都是朋友，嘉绮和际航又是你的弟弟妹妹们，我想没有人会怪你的。”芙雅看着嘉萱，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温和的气韵。芙雅虽然有些傻大姐的个性，不过她脾气却很好，温柔又随和；嘉萱心思细密，却太过要强，时常发些大小姐脾气。每当遇到需要出主意的时候，芙雅都会听听嘉萱的建议；而嘉萱耍性子的时候，芙雅总像个大姐姐一样劝慰、包容她，这也许就是两个女生能成好朋友的原因吧！ “走，别总坐着了，我们去拍照吧！”芙雅站起身来，拉着嘉萱的手说道。 “好吧！”嘉萱也欣然站了起来。 两个女生摆弄着各种活泼、俏丽、时髦的姿势，拿着照相机相互一阵乱拍。镜头下两个年轻、美丽的生命尽情绽放开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花样年华吧！生命在此，显得是那么的美好。 拍一阵子后，芙雅指着远处的嘉绮，对着嘉萱说道：“我们也给他们照几张吧！” “好啊！”嘉萱点点头，和芙雅相视一笑。 镜头下，嘉绮和际航正站在江边玩水。际航挽着毛衣袖子，双手在水中一捧，又迅速的抬出水面，嘉绮连忙把一个盛着许多小蝌蚪的玻璃瓶子递了过去，际航又将捧在手中的小蝌蚪一齐放了进去，玻璃瓶内立刻变得更加拥挤了，黑鸦鸦的一片。嘉绮看着那些可爱的小逗号，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容。“喀嚓、喀嚓......”芙雅快速按动着快门，将那一张张笑脸收录在了胶卷中。虽然捉小蝌蚪是极简单、单纯的游戏，不过却让人心情舒畅，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释然。接下来，芙雅调整了一下光圈，将镜头对准了远处的嘉雯和绍威。 嘉雯手拿着风筝线轴，长长的风筝线连系着悠闲的飘在云端的五彩的蝴蝶风筝。一阵风儿吹来，那风筝一个不稳，晃晃悠悠的从云端跌落下来。嘉雯慌忙的提拉着风筝线，可那风筝仍然不听使唤，一个劲的往下落。站在一旁的绍威急忙过去帮忙，握着风筝线轴，有节奏的拉了拉线，那风筝便起死回生似的慢慢回升到了云端。嘉雯轻吁一口气，缓过神来，才发现绍威正握着自己拿风筝线轴的那只手，嘉雯连忙将手缩回，脸上又不禁泛起一阵红晕。刚才，绍威为了抢救风筝，所以不小心握到了嘉雯的手。绍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出腼腆的笑容。嘉雯仰起头来，迎着绍威的目光，回以一个羞涩的浅笑。四目默默相对，情义绵绵，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及这一个眼神来得心动。一种青春的懵懂与青涩，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嘉雯和绍威是在恋爱吗？”芙雅将举着照相机的双手，缓缓放下。 “你说什么呢？”嘉萱笑道，“怎么可能？他们不过是学长与学妹的关系，绍威一直把嘉雯当妹妹看的。”嘉萱虽然这么说着，不过心里也对绍威和嘉雯的关系犯疑惑。这段时间来，嘉萱也隐约感觉到绍威和嘉雯之间的关系在悄悄发生变化，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开始变得不自然，也不完全是不自然，因该是变得**了。 “我看不是学长与学妹的关系那么简单吧！”芙雅抿抿嘴，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暧mei的情愫，只有相爱的男女之间才有的那种。” “你少胡说啊！”嘉萱露出不悦的神色，“什么‘暧mei的情愫’‘相爱的男女’呀！嘉雯还小，怎么可能和别人谈恋爱呢？再说她要是和谁好，能不和我这个姐姐说吗？”嘉萱不希望事情没有作出证实时，就随便下结论。女生的名节最重要，尤其是像嘉雯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在几个弟弟妹妹中，嘉萱从小就最照顾她这个最小的妹妹，因为嘉雯实在太柔弱，无论是个性还身体，嘉萱觉得她这个做姐姐的有责任保护她。就算芙雅是嘉萱最好的朋友，嘉萱也不希望听到她说嘉雯一丁点儿不利的话。 “不说就不说嘛！只是女生大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你就算是她姐姐，她也未必什么事都告诉你。”芙雅继续说道。 “汤芙雅。”嘉萱狠狠瞪她一眼。 芙雅抱歉的笑了笑，“好了，不说就是了。” 嘉萱稳了稳情绪，眼睛骨碌一转，俏皮的看着芙雅，说道：“女生大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那你也在恋爱了？”不过她一问完这句话，便后悔了。几个小时前，芙雅不还缠着俊毅，说人家是她未婚夫嘛！ “我有喜欢的人，却还没有谈过恋爱。”芙雅坦诚的回答道。嘉萱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她从小便无姐妹，只有两个哥哥，所以她一直把嘉萱当做是自己的亲姐妹一般。在嘉萱面前，她从无隐瞒，不像嘉萱总有许多顾虑，哪怕是在自己最亲、最要好的人面前，她也总是口风很紧，只要她认为不该说的，无论怎样，她也不会与人提起的。 “你是指的李俊毅吗？”嘉萱好奇的问道。 “是的。”芙雅说道，“她是我外婆的嫂嫂的侄女的儿子。” “呵！这关系够曲折的。”嘉萱笑道。 “你这丫头，到底要不要听嘛！”芙雅不乐意道。 “要听要听。”嘉萱连连说道：“你说嘛！我不打插就是了。” “我们从小就在一块玩。”芙雅慢慢说道，嘴角边噙一抹微笑，眼中含一丝柔情，“那时候，玩在一起的小孩子不少。可每当‘过家家’，他当新郎的时候，便总选我做新娘，还说长大会娶我。他虽然是一句孩子话，我却把这当真的，一记就是十多年，从来没变过。” “那他也喜欢你吗？”嘉萱被芙雅的几句话给触动了，试着问道。 芙雅轻轻笑一下，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说他是我未婚夫，他并不乐意。” “他是害羞吧！谁像你去了趟上海，就变这么开化了。”嘉萱打趣道。 “他不是害羞。”芙雅摇摇头，“他不喜欢我了，我感觉得到。” “他凭什么？”嘉萱气道，又走上前去握着芙雅的手，感触的说道：“你这么好，又漂亮又温柔。他有什么，又不是什么大帅.......”嘉萱没把“大帅哥”三个字说完，便止住了。到底俊毅是芙雅喜欢的人，她这样说是有不妥。嘉萱曾在学校和俊毅见过几次面，也对这位调皮的男生很多事迹早有耳闻。俊毅和绍熙差不多高，偏瘦些。一头浓密的短发总是有些杂乱的顶在头上，小小的眼睛弯弯的，他的牙齿稍有些外凸，薄薄的嘴唇总带着一丝顽皮的笑容，不过他的鼻子却生得很好，又高又挺。嘉萱总觉得他长得有些滑稽，看着就让人发笑。俊毅的确不是什么大帅哥，不过却也不显讨厌。不过，他却是全校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的学生，爱搞恶作剧，又爱逃课。中学时，他本和绍熙是同班同学，却由于顽皮摔断了腿，休学一年，后来成了嘉绮的同班同学。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5） “俊毅的长相的确算不上英俊，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芙雅凝望着滔滔的江水，平缓的继续说道：“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他。”说完，她转过头来对着嘉萱淡淡一笑，含一抹清甜带半丝苦楚。 嘉萱走上前去挽住芙雅的胳膊，说道：“你放心，你人这么好，他一定会喜欢你的。”虽然这话有几分安慰的味道，不过却也是嘉萱的真实想法。芙雅人漂亮性格也好，俊毅实在没有理由不喜欢她的。片刻，嘉萱又欣然说道：“说不定他一直都喜欢你的，只是男生都知事得晚，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是喜欢你的。” “也许吧！”芙雅恍惚的说道。不过，她却不想嘉萱为自己担心，随即换上一个灿烂的笑脸，信心十足的说道：“不管他现在喜不喜欢我，反正他终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就像你说的，我人这么好，他没理由不喜欢我的啊！” 嘉萱“噗嗤”一声笑道：“还真是不害臊喔！”她嘴上这样玩笑着，不过见芙雅脸上的阴霾散去，心里也倒松一口气。 “我相信我的预言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事实的。”芙雅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坚定的说道。随后，她又拿起照相机对着周遭的景色按动着快门，然后又转过镜头来，对着嘉雯和绍威又拍两张。 嘉萱见芙雅又在拍嘉雯和绍威，将手在镜头前一挡，说道：“好了，别拍他们了。” “我知道你这个人，心里明明有疑问，却又不愿和人说。”芙雅将举着照相机的手放了下来，继续说道：“你如果真担心，就找个恰当的时间和嘉雯聊一聊。” 嘉萱不搭话，不过心里却下定了主意：是该找个时间，与嘉雯聊聊。嘉雯那么善良又那么柔弱，她可不想看到她这个妹妹受到伤害。 “可是不对呀！”芙雅转念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我记得念中学那会儿，就听人传绍威不是在和嘉绮交往吗？怎么他现在又和嘉雯……” 嘉萱斜瞄芙雅一眼，“你还真是越来越八卦了，你都说是听人传的，那就不代表是真的。他们两个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是这样吗？”芙雅将信将疑的反问一句，接着说道：“不过，我倒觉得嘉绮和绍威两个很配的。一个活泼，一个阳光，很有几分情侣相的。”芙雅又看了看嘉雯，嘉雯虽然模样生得也漂亮，可惜是个病美人。 “你少在这里乱点鸳鸯谱了。”嘉萱不愿再和芙雅讨论这个问题了，拿过芙雅手中的照相机，对着远处的山色猛拍了几下，又从镜头处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拿着两大困干树枝从山坡上朝着江边走下来。 “那不是俊毅和绍熙嘛！”芙雅指着远处那两个身影，疑惑的说道：“这两个人捡这么多干树枝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谁知道那个怪人要做什么呢？难道要放火烧山吗？”嘉萱看着绍熙远远的身影，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哟！”芙雅觉得又好笑又又些无可奈何，轻捏一下嘉萱的脸庞，“你这嘴巴怎么就这么损呀！” 这边，俊毅和绍熙将两大捆干树枝堆在了刚才砌好的烧烤炉旁。随后，俊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冲着河边大喊道：“你们都别玩了，赶快过来一下。”嘉萱、芙雅、嘉雯、绍威，还有际航和嘉绮听他这么一喊，也便纷纷好奇的赶了过去。 “什么事呀？”大家看着俊毅和绍熙。 绍熙斜睨嘉萱一眼，说道：“有人不是说我忘了带木炭，不能烧烤了，扫了大家的兴吗？” 嘉萱知道绍熙这话是冲自己说的，却也没心情再和他斗嘴，只冷冷的看着绍熙，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绍熙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地上的干树枝，说道：“喏！这是我刚才和俊毅去小山坡上捡的。你们不要以为只有木炭才可以烧烤，干树枝也是一样的。” “这也可以吗？”嘉绮疑惑道，“木炭之所以用来烧烤，其实是利用它燃烧后那种红得通透的热温，把食物慢慢烤熟。而干树枝燃出来的是大火，那能用吗？食物都被烤焦了。” “这你就不懂了。”俊毅对着嘉绮说道，随即又油腔滑调的为绍熙帮腔道：“不管是木炭，还是干树枝，反正都是用来引燃的。只要有火，就可以烤食物。你没听说过那些古人，在野外打了猎物，都是捡些干树枝，就这么烤着吃的。哪还需要什么木炭嘛？这么麻烦。”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学古时候的人？”际航好奇的望着俊毅。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俊毅继续卖弄着嘴皮子，“你们一个个的都别那么娇气。一个烧烤，哪需要那么讲究，又是烧烤架，又是木炭的，根本用不了那么复杂。你看现在好多人来烧烤，还不是捡些干树枝，点燃后一样可以烤东西。而且又天然，又省事。” “你说这么多，我们到底要怎么烧烤嘛！”嘉萱不耐烦的问道，“而且那些鸡块、牛肉又要用什么串着，才好拿到大火上去烤呢？” 芙雅拉拉嘉萱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不要急嘛！你看他们怎么做就知道了。”说完，她又用她那一往情深外加信任的目光看向俊毅。俊毅急忙扭过头去，避开芙雅的目光，不觉打了个冷颤。 “还真是个大小姐。”绍熙看嘉萱一眼，自言自语道。随后，他走到自己的单车旁，从车上装订的一个小收纳盒里取出一把小钳子，三五下便将烧烤架上的铁丝一根根的拧了下来。 “你做什么？”嘉萱惊讶的问道。 绍熙不搭话，又从便当盒子里取出一些鸡柳穿在了从烧烤架上拆下的其中一根铁丝上，再用一些树叶裹在了铁丝的其中一端，随即往嘉萱眼前一递，晃了晃，说道：“等一会儿，就这样拿到火上去烧烤。懂了吗？大小姐。”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6） 嘉萱拧着眉，看着绍熙手中用铁丝串着的鸡柳，满眼的疑惑。 绍熙知道嘉萱不信任自己。虽然，绍熙也没和嘉萱见过几次面，不过通过几次的接触，不，应该说是交锋，绍熙也多少了解了嘉萱的个性，固执、好强，不到最后决不认输。“好，你就等着瞧好了！一会儿烤好了，保证馋得你连舌头都嚼下来。”绍熙看着嘉萱说道。 这边，俊毅已经将一些干树枝放进了烧烤炉内，点燃了。一阵呛人的浓烟过后，火光开始稳定，烧得树枝“啪啪”直响。绍熙将手中穿好的鸡柳拿到火苗上慢慢烤起来，那边绍威、际航也忙开来，将便当盒里的烧烤食物都取了出来，用铁丝穿好，又将便当盒盖反过来，把穿好的食物放在上面刷作料。嘉绮、嘉雯、芙雅也纷纷过来，拿了刷好调料的食物，围坐在烧烤炉旁，开始烤起来。 鸡柳经过大火的加热，变得金黄，被大火逼出来的鸡油在火苗上发出“吱吱”的响声，散开来一阵浓郁的烤肉的香味，搅动着人的味觉神经。 “好了，尝尝吧！”绍熙将烤好的鸡柳递到嘉萱面前。 嘉萱看着那烤得焦黄的鸡柳，飘着诱人的香味，不免小咽了一下口水，却仍然犹豫的看着绍熙，不敢动。 “毒不死你的。”绍熙说着，便一把将鸡柳串塞到了嘉萱手中。 “给你一百个胆，你也不敢。”嘉萱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拿着鸡柳尝了一口。松脆焦黄的外皮，鲜嫩可口的鸡肉，麻辣适中的调料……味道果然不错！没想到这样烤出来的食物，也是一样好吃的。 “怎么样？”绍熙望着嘉萱问道。 “还不错啦！”嘉萱抿抿嘴唇，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说罢，她又拿着鸡柳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绍熙看着嘉萱的吃相，暗想：这丫头果然是要将舌头都嚼着一起吃掉了，却还端着架子，说什么‘还不错啦’，真是口不对心。不过，这也是她的个性。真是个难侍侯的家伙。一边想着，绍熙不免又无可奈何的看了嘉萱一眼，却见她吃得正香，一张小嘴不停的蠕动着。那样子不显狼吞虎咽，也不会觉得娇柔做作，倒是很可爱的模样。可爱？其实只要她不那么固执，不那么得理不饶人的时候，的确是很可爱的女生。绍熙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微笑。随后，他便转身走开了，坐到俊毅旁边，一边与他聊天一边烤肉。 芙雅见绍熙走开后，连忙凑到嘉萱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个人对你不错哟！” “哪个人呀？”嘉萱一边用手掩着正在嚼食物的嘴，一边诧异的看着芙雅。 芙雅用眼睛示意的瞄了一下绍熙，笑着说道：“就是他呀！” “他？”嘉萱吓得差点没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你是脑子坏掉了是不是？今天尽说胡话。”嘉萱白一眼芙雅，“你知道那个人多讨厌吗？和我抢位子，抢书……” “可人家还借你伞啊！”嘉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笑着对嘉萱说道。 嘉萱和芙雅都不约而同的吓一跳，“你这丫头属猫的，走路都不带声音。”嘉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谁叫你们两个聊这么出神的？”嘉绮不以为然的嚼一口手中的肉串。 “怎么他还借过你伞？”芙雅接过嘉绮之前那句话，笑着看嘉萱。 “恩。”嘉绮一边嚼着肉串，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伞还你那‘未婚夫’的。” “俊毅的？”芙雅显出诧异的神色。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嘉萱瞪嘉绮一眼，“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吃你的东西去吗？”说罢，她又转过身来对芙雅说道：“你可别想歪了。” “对呀！你还真别想歪了。”嘉绮又凑到芙雅跟前，嬉笑道：“事情的确不是你想的那样。” 芙雅抿着嘴笑道：“你们两个以为我在想什么？告诉你们吧，像俊毅那样的男生，也只有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他。其他的女生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更别说是嘉萱了。”说完，她便冲嘉萱一笑，嘉萱也回以她一个笑容。 “我姐不喜欢他，他就不能喜欢我姐了？”嘉绮又忽然说道。 芙雅和嘉萱都没料到嘉绮说这句话，都镇住了。 “黎嘉绮，你今天是不是疯了，胡乱说些什么？”嘉萱有些火了，她可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误会自己，何况自己根本和俊毅不熟。 嘉绮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了，不好意思的对芙雅说道：“对不起呀，芙雅姐。我只是随便乱说的，俊毅和我姐并不熟的，所以他不会喜欢上我姐的。而且……”嘉萱吞吞吐吐的说道：“而且，而且我姐那么凶，是个男生都被她吓跑了。”说完，她便一溜烟的笑着转身跑开了，跑到嘉雯和绍威身旁。 绍威正要将一串刚烤好的鸡翅递给嘉雯，却见嘉绮跑了过来，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嘉雯也慌忙的将头扭到一边，不知所谓的把耳际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真好笑。”嘉绮一边看着嘉萱气得发青的脸，一边自言自语的笑着挤到了绍熙和嘉雯中间的石头上坐下。接着，嘉绮将吃完的肉串剩下的铁丝递到绍威手中，“麻烦你把它发到旁边的空盒子里。”绍威接过铁丝，嘉绮又见绍威手中刚烤好的鸡翅冒着热气，便对他说道：“这串给我好吗？”她们是太熟的朋友，所以嘉绮也没太在乎这些小节。 “恩。”绍威不好拒绝，只得把手中烤好的鸡翅递给了嘉绮。 “谢谢啊！”嘉绮开心的接过鸡翅，便又跑开了，跑到际航那边去了。 “我再帮你烤一串。”绍威轻声对嘉雯说道。 “恩。”嘉雯点点头。 又说这边，芙雅听完嘉绮跑开前说的那句话后，便一直笑个不停，前仰后合的。嘉萱气鼓鼓的一直盯着嘉绮，却也不好上前说她什么。 “你说这些女生到底一天到晚到底在做些什么呢？”绍熙一边烤着手中的肉串，一边隔着炉火看着对面的嘉萱和芙雅，纳闷的说道：“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发火，一会儿又大笑的，真让人弄不明白。”嘉萱、芙雅她们刚才说话时都把声音压很低，所以就算绍熙离她们并不远，也并没听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 “你没听人说女人就像一本书吗？”俊毅嚼着手中的肉串，若有感悟的说道：“你想想看书多难懂啊！所以，她们想什么，我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那也是。”绍熙点点头，“女人就像一本书，这句话真太经典了。真不知道是哪个大文豪说的。不过，那人一定吃过女生不少苦头，才会得出这么精辟的言论。”绍熙笑道。 “是呀！”俊毅认同道，又往嘴里塞一大块肉，继续说道：“我最讨厌读书了，读书真让人头痛。女人像本书，那说明女人也是让人头痛的。就像我爸爸一样，常说被我妈和那几位姨太太搅得头痛。” 绍熙听俊毅这么一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话被你这么一解释，还真是说出了广大男生的心声啊！不过，这书虽然让人头痛，却不能不读啊！” 俊毅听出绍熙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笑着扒了一绍熙的头,“你小子，学坏了啊！” 第六章 白色樱草花（7〕 就这样，大家一边烧烤，一边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着。接着，又拿起相机，相互拍起照来。镜头下，一会儿是女生青春俏丽的脸庞，一会儿是男生意气风发的身影，一会儿单人照，一会儿双人，再是大家的大合照。闪光灯不停的闪烁着，记录着欢乐的场面，珍藏起青春的记忆。照相机已来来回回，交互轮流着拍完一圈。就连嘉雯和绍威，芙雅和俊毅也都分别拍了好几张合照，尽管这其中也有人是被迫的，就像俊毅一样，强迫着被芙雅硬拉着拍的。尽管如此，这些合照中却没有一张是嘉萱和绍熙的合照。 “嘉萱和绍熙好象还没一起照过吧！”芙雅拿着相机忽然说道。 “对呀！绍熙的确还没和嘉萱照过呢！”俊毅也跟着说道。只有在这起哄凑热闹的事情上，他才和芙雅是最和拍的。“绍熙，你也跟嘉萱合照一张啊！”俊毅扭头对绍熙说道，嘴角边浮现着一丝顽皮的微笑。 绍熙将手悠闲的插在裤兜里，不说话，却也不反对的样子。 “你们两个就一起拍一张嘛！”嘉绮怂恿着，将嘉萱推到绍熙的身旁，“这就当是你们两个的‘和解照’。拍完这张照片呀！你们就把之前的所有的‘恩怨’都化解了。”嘉绮笑着看着嘉萱。 嘉萱听嘉绮这么说，也便半推半就的站到了绍熙身旁。 “还真是委屈你了，和我拍照。”绍熙垂着眼皮看着嘉萱，调侃似的说道。 “是有一点儿。”嘉萱也不相让，憋憋嘴说道。说罢，她嘴角却又旋上一丝微笑。 绍熙也笑着抬起眼皮，望向镜头。 “对，很好，就这样。”芙雅将镜头对着嘉萱和绍熙，“1、2、3。” 亮白的光一闪，记录下这珍贵的瞬间…… 晚上，嘉萱洗完澡，正要睡觉，却想起一些事情来。她走出房间门，来到嘉雯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请进。”嘉雯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嘉萱推开门，见嘉雯站在窗台前，纤纤瘦瘦的身子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睡裙，一头柔顺的秀发柔柔的垂在肩上。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朦朦胧胧的笼罩着她孤零零的身影。 “姐。”嘉雯看着嘉萱。 “果然你也没睡呀！”嘉萱走到嘉雯身旁，见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小小的白色樱草花。 “恩，我睡不着。”嘉雯回答道，“怎么，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嘉萱不接话，低着头，默默注视着那小小的樱草花。由于是晚上，那花朵已经合拢起来，颤微微的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 “白色樱草花。”嘉萱轻轻念道。她心里有话要问嘉雯，却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她轻轻抿着嘴唇，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向嘉雯问道：“你还记得白色樱草花的花语吗？” 嘉雯露出浅浅的微笑，一双秋水似的眼眸柔柔的看着那花儿，说道：“白色樱草花的花语是初恋。” “初恋。”嘉萱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终于开口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嘉雯听着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显出吃惊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嘉萱，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前几天下雨，放学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你和绍威单独走在一起，我本想叫你们的，但后来想想，又没叫；还有今天，在江边的时候，我看到你们一起放风筝，他帮你烧烤，好象很照顾你的样子……”嘉萱平缓的说道。她知道嘉雯面浅，有些事情不好问，却又不得不问。 嘉雯的脸略有些泛红，低下头，说道：“我们没什么的。” “是吗？”嘉萱侧着头看着嘉雯，依然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其实，我看得出你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你喜欢他是不是？” 嘉雯低着头，捏着食指，依然不说话。 “我们是姐妹，有什么是需要隐瞒，不能说的吗？”嘉萱凝视着嘉雯。 “没有，我没有……”嘉雯转过头来看着嘉萱急着说道。片刻，她又低下头去，“我和绍威，我们真的没什么的。只是，彼此有些好感而已。”风儿轻轻拂动着嘉雯的长发，一张小巧玲珑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楚楚可怜，水一般的眸子安静的低垂着。 嘉萱看着嘉雯，不免心生一丝怜惜。她轻轻将嘉雯掉在耳际的发丝拨到耳后，带着几分担忧的语调说道：“绍威固然是好的，可是围在他身边的女生那么多……” “绍威并不喜欢这样，可他又不想伤害她们。”嘉雯抬起头来，替绍威辩解道。 “可爱情是自私的，你不会担心吗？” “我相信绍威。”嘉雯坚定的回答道。 嘉萱听嘉雯这么说，心里虽然仍有疑虑，却也不便再说下去。 “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嘉雯挽住嘉萱的胳膊，宽慰的说道。 “你这个丫头……”嘉萱轻吁一口气。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好吗？”嘉雯望着嘉萱。 嘉萱点点头。女生长大了，多少有自己的心事和想法，并不愿事事都和父母说的。 嘉萱深吸一口气，再次低下头去，凝视着那月光下默默伫立着的白色樱草花。初恋，就如这花儿一般，纯洁而美好。待到旭日升起来的时候，它便会慢慢绽放开来…… 第七章 顺乎自然〔1〕 嘉绮轻哼着小调，走在教师宿舍的楼道中。因为，她听说乔恩有许多英文原版小说，所以今天她是特意去找乔恩借书的。其实借书，或许是一个借口，又或许说是嘉绮想和乔恩单独见面的一个理由。不过，这些她都没考虑太多，她只知道她即将见到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有一些东西在悄然开始，而这些或许一开始便是一个错误，但身陷其中的人是不会考虑太多，也不会意识到该与不该，只如飞蛾扑火般朝着那最绚烂的火焰飞奔而去。 嘉绮在半掩着的房门上，轻轻敲了敲。 “请进。”是乔恩的声音。 嘉绮推开门，看到乔恩坐在靠窗的写字台前，背对着门口。 “咦！嘉绮，你怎么来了？”乔恩转过头来，显得有些出乎意料，而他的唇边却一如既往的带着一丝让人沉醉的微笑。 “乔老师。”嘉绮走进屋内，“我这时候来，是不是打扰你看书了？” “没有，怎么会呢？我也正无聊，不过翻阅些旧书在打发时间。”乔恩站起身来，招呼嘉绮坐下。随后，他又走到咖啡壶旁为嘉绮冲了一杯咖啡。 嘉绮坐在书桌旁边的一把藤椅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间屋子。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到乔恩的宿舍来。这房间的面积并不大，只有小小一间，里面井然有序的摆放着几样简单的家具，倒也给人一种舒心惬意的感觉。而在这些家具摆设中，最若人注意的则是墙角处的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台留声机，旁边还散放着两、三张黑胶唱片。 “喝一杯咖啡吧!”乔恩将一盏白色的咖啡杯放在了写字台上，靠近嘉绮的一方。 “谢谢你，乔老师。”嘉绮端起咖啡杯来轻轻啜了一小口。 乔恩一边整理着桌上摊开的书籍，一边问道：“你怎么想起到宿舍来找我呢？是不是有什么呀？” “其实也没什么事。”嘉绮放下咖啡杯，“上次，我听乔老师你说，你有许多英文原版小说，所以我今天是来借书的。” “原来是为这个呀！”乔恩看一眼旁边的书架，上面垒着满满一架子的书籍，“我的那些书，大多都在家里。这里只是一小部分，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看的。” “好啊！那我就先看看。”嘉绮高兴的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仔细挑选起来。 乔恩也站起身来，走到嘉绮身边，问道：“不知道你平时都喜欢看些什么样的小说呢？如果这里没有特别喜欢看的，等到我周末回家时，可以另外给你带几本过来。” “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看的小说类型，不过......”嘉绮侧过头去，碰触到乔恩深邃的眸子。温暖明媚的阳光从乔恩身后的玻璃窗外斜射进来，笼罩在他俊逸的脸上。他那温和、迷人的目光仿佛与这阳光融为一体，那么温暖，使人沉醉，有一种让人想永远沐浴其中的愿望，再也不要离开。嘉绮寻着那目光，呆呆的凝望着乔恩，时间在这一秒仿佛凝结住一般。片刻，嘉绮回过神来，才慌忙的垂下头去，毫无目的的翻着书架上那些书，又匆匆从众多书籍中抽出一本。 乔恩似乎也感到一丝异样。眼前这双晶亮的眸子总给他一种消逝已久的熟悉感，它们总能在不经意间拨乱他的心弦。乔恩摇摇头，不让自己想太多。“怎么你喜欢看《茶花女》？”乔恩看着嘉绮手中的书，首先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默。 “恩？”嘉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挑的是什么书，她低下头，才看清书名。“这本书，我只看过中文版的。” “真正的爱情总是使人变得美好，不管激起这种爱情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乔恩轻轻念道。 “什么？”嘉绮听到乔恩这么说，不觉有些恍惚，一颗心“碰碰”乱跳。 “这是《茶花女》里面写的呀？”乔恩微笑着看着嘉绮，“可是现实是多么可怕，书中的女主角最终还是离开了她所深爱的人，在孤独中死去。”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郁。 “可至少她拥有过爱情和幸福。”嘉绮迎着乔恩的目光，“她比那些看似幸福，却内心空虚的富家太太幸福太多。阿尔芒那么爱她，包括她死后。尽管他们曾经有过误会，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还太年轻……”乔恩避开嘉绮的眼神，转过身去，望着窗外，“刹那的幸福并不是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幸福是在细水长流中产生的。” 他背对着她，可嘉绮仍能察觉出乔恩眼中那抹感伤。凡是经历岁月的人，心中难免都会有一段珍藏的往事。她的心被他眼中那抹难以琢磨的感伤所牵绊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她那少女纤柔、细腻的心思在不经意间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 “刹那的幸福也许不是真正的幸福，但爱情的产生却往往是在刹那间。”嘉绮望着乔恩的背影，试图努力的诉说着什么。 乔恩听着这话，心不觉猛然抽dong一下，却仍然没有回过头去。不过，他却越来越清晰感觉到某些东西在悄然而至。不，不会的。他不觉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他已经不年轻了，难道还会被这些杂乱不清的暧mei氛围所迷惑，更何况他为人师表，怎么可以…… “咚咚”有人再次在门板上扣响，化解开这尴尬的氛围。 乔恩吁一口气，一颗紧绷的心骤然松懈下来。他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敲门敲得这么及时，将他从无所适从中获救出来。乔恩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绍威。 绍威走进屋内，才注意到了嘉绮，“咦！怎么嘉绮你也在这里？” “我是来向乔老师借书的。”嘉绮握着手中的书，一颗心还为着刚才的事有些起伏难平。 “哦。”绍威应一声，又转头对乔恩说道：“表舅，我妈让我告诉你一声，明晚到我外婆家去吃饭。表婶那边，我妈已经通知了，到时候他们直接坐车过去。” “表舅？”嘉绮听到绍威那么叫乔恩，显出有些诧异的样子，“你叫乔老师‘表舅’？” “是呀！”绍威笑着点点头。 “我母亲和绍威的外婆是亲姐妹，所以绍威自然叫我‘表舅’了。”乔恩解释道。 “我听说黎教授和我表舅是世交，是吗？”绍威看着嘉绮。 “恩。”嘉绮点点头。 “真是太巧了。”绍威显得有些欣喜，“我和嘉绮、际航他们姐弟几个是好朋友，没想到就连黎教授和我表舅也是世交。” “这的确是挺巧的。”嘉绮抬起头来看向乔恩。此刻，这个“巧”字，在嘉绮眼里似乎只存在于乔恩和她自己两个人之间。 第七章 顺乎自然（2〕 “老板，再来一壶白酒。”芙雅坐在一家小餐馆里，对着正在柜台里埋头打算盘的掌柜喊道。 “一壶白酒。好，马上就来。”掌柜抬起头来，满脸堆笑的对芙雅说道。 “哎哟！有这一桌子的菜，干嘛偏要喝酒嘛！”嘉萱看着芙雅说道。 “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当然要喝点酒助助兴嘛！”芙雅笑着回答道。 “少喝一点没关系的。”俊毅为芙雅帮腔道，随后他又侧过头去向绍熙问一句，“你说是不是？” “我无所谓的，反正大家高兴嘛！”绍熙抽出筷子，夹了一口菜。 嘉萱听大家这么说，也只得妥协了。 “各位，你们要的白酒。”一位年轻的伙计将一个赭色的酒瓶放在了饭桌上，转身又退走了。 芙雅拿着酒瓶为每个人面前的小酒杯里都斟满了酒。 “来，我们先干一杯吧！”芙雅举起酒杯。 “那干杯的理由，是为……”俊毅想了想，欣然说道：“就为我们的相逢和友谊吧！” “更为我们各自的理想和未来。”绍熙补充道。 “也为绍熙和嘉萱的和睦相处。”芙雅笑着看看他们两个。 “哎哟！说这个做什么？”嘉萱笑着看芙雅一眼，又看看绍熙，“只要别人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我也是很好相处的。” 绍熙不答话，嘴角轻轻上扬，回以一个他那标志性的略带玩世不恭的微笑。 “好，不管怎样，我们为我们各自日后的人生而干杯吧！”嘉萱环顾一下在座的各位，作一个总结性的贺酒词。 “干杯。”酒杯在半空中碰放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嘉萱、绍熙、芙雅、俊毅纷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此刻，这四个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都怀揣着对日后人生的美好憧憬，而他们日后的人生究竟会怎样呢？总之，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他们的情感、命运都将紧紧捆绑在一起，相互牵绊、彼此影响...... “你这次回重庆都两个多月了，难道你不打算回上海了？”嘉萱放下酒杯，向芙雅问道。 “不回去了。”芙雅叹一口气，又斟一杯酒，说道:“回去做什么呢？” “你在那边的学业不是还没完成吗？”嘉萱反问一句。 “学业？那不过是做给人看的。那所骗人的贵族私校。三年来，我除了学会了打扮、跳舞、交际，什么都没学会。”芙雅垂着眼皮看着酒杯里的酒，悻悻的继续说道：“而且，我也不想住在那边那个家里，看着我爸爸和她那个娇滴滴的二太太。我的家在这里，我想回来。”说完，她一仰脖子，又将酒杯里的酒喝光了。芙雅的父亲是一名生意人，前几年去了上海发展，和别人在那边合伙开了家公司。没两年，他便又在那边娶了位交际花做老婆，而他自己的正房太太以及父母则都留在重庆。不过，他倒还是每个月都寄些生活费回来，儿女去上海念书，他也支持。 “你不要喝这么急，伤身体的。”嘉萱将手搭在芙雅的手背上，关心的说道。嘉萱看得出芙雅今天的心情并不太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不然，芙雅也不会突然跑到师范大学去，约嘉萱吃饭。本来，芙雅只是约嘉萱的，谁知却在校门口碰到了俊毅和绍熙。然后，俊毅便硬拉着绍熙要跟着来，这倒是出乎嘉萱的意料之外。因为，在嘉萱的印象中，总是芙雅缠着俊毅，俊毅一直像避瘟疫似的躲着芙雅。其实，芙雅真的很好，嘉萱就不明白俊毅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不要紧的。”芙雅对着嘉萱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的酒量增加了多少。”说完，她轻轻推开嘉萱的手，又斟一杯酒，一饮而尽了。嘉萱都还来不及拦住她。 “别光喝酒，也吃点菜吧！”俊毅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菜夹了些放到芙雅的碗中。他今天对芙雅特别的殷勤，让绍熙和嘉萱都很是吃惊。不过，嘉萱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你干嘛给我夹菜呀？”芙雅推开俊毅的手，狠狠的看着他，“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同情我，还是觉得内疚啊？”她没说几句，眼里便渗出泪来，顺着脸颊留下来。 俊毅被芙雅的举动，镇住了，拿着筷子，呆在那里不说话。 “芙雅，你今天是怎么了？”嘉萱有些慌了手脚，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芙雅这样和人大声说话，又掉眼泪的。嘉萱拿着手绢一边为芙雅擦着眼泪，一边紧张的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呀？若真有什么事，你就对我说。” 芙雅一听嘉萱这么说，已经绝堤的泪水变得更加崩溃、泛滥，抱着嘉萱嚎啕大哭起来。 第七章 顺乎自然（3） 芙雅哭一阵，大家又劝她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又与大家吃吃喝喝，说笑一阵，便不知道怎么就醉了。大家见这样，也只好散去了。而送芙雅回家这个重担也只得落在了俊毅身上了，因为他和芙雅的家都住在同一条街上。本来，嘉萱也想送芙雅的，可俊毅说不用，有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再说嘉萱和他们也不顺路。而芙雅呢？虽然醉了，但到底还是有些意识，歪歪倒倒的，傻笑着对嘉萱说：“不用你送，我又没醉。”喝醉酒的人都这样，总说自己没醉。随后，她又伸手往俊毅脸上一指，“有这个家伙送我就可以了。”嘉萱见这样，也便同意了。而绍熙也在旁边说，有俊毅送，放心的。嘉萱想想也是。 大家出了餐馆，天已经黑了。俊毅叫了两辆黄包车，和芙雅一前一后的坐着。嘉萱和绍熙见他们上了车，也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此时正是初夏。初夏，虽然白天热，晚上却退热得快，时有阵阵凉风拂过，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黄包车穿过流光异彩、灯火通明的大马路，转入小巷。小巷里，许多人家都还未休息，各家各户的门口仍有人摇着蒲扇在纳凉、聊天；昏黄的路灯下，一些小孩子也还在做游戏，什么跳格子、踢毽子、溜铁环之类的；挑担子叫卖的小贩的声音也一直从巷口响到巷尾，这时一些打夜麻将的人，就会从窗子口伸出脑袋来，买上几个卤味的鸡翅垫垫肚子，解解馋。 黄包车穿出小巷，行使在一条僻静的小公路上。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耸立着高高的红色砖墙，他里面的住宅楼与公路划分开来。墙内探出的繁茂的枝叶，在风中摩擦出沙沙的响声。芙雅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仍然坐在黄包车上。此刻，她的酒意已经退去不少，整个人也清醒许多，只是她的胃，经过一路的颠簸，又加上酒精的因素，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 “停。”芙雅叫住黄包车，冲到路边吐了起来。 俊毅见状，也下了车，跑到芙雅身旁。芙雅吐得厉害，都是酒精在作怪。 “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也不听。”俊毅轻轻拍着芙雅的背，使她好受些，“再说，女生喝醉酒，也不好看。等会儿到了家，看你怎么和你妈交代。说不定，连我也要挨说。” 芙雅听俊毅这么唠叨着，却也没空回他的话。她侧过身使劲推开他，瞪他一眼，又忙不停的吐起来。 “你也不要发脾气，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你好。”俊毅仍然走上前去，轻轻拍着芙雅的背，继续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你也不想想看，你、我两家挨那么近，两家人加起来几十口人，叔叔婶婶一大堆。你这样醉熏熏的回去，还不是又招人话柄。”俊毅和芙雅家与嘉萱他们家不同，都是属于旧式的大家庭。平日里，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能在这样的家庭里传半天，闹不少是非。所谓人多嘴杂，就是这个道理。 芙雅听俊毅这么说，觉得也有些道理，也只得默默的听着，不理他。其实，今天这醉酒一事，还不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闹出来的。 昨天傍晚，芙雅吃过晚饭，照例又去找俊毅玩。他们两家是姻亲关系，又是世交，家也挨得近。所以，两家人常来常往，也无可厚非。可是，过分的来往串门，又是未婚的男女生，终归还是惹人口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俊毅越来越疏远芙雅，对她总是淡淡的态度。而芙雅也不把这当回事，只信奉‘金石为开，金诚所至’这句话，一如既往的缠着俊毅。他越不爱理她，她对他倒是缠得越紧。俊毅被芙雅实在缠烦了，便冲她大声吼道：“汤芙雅，你就这么闲呀？你就不能找一点正经事做吗？你父母为你在那所贵族学校交那么多钱，你就说不念就不念了。” 芙雅被他这么一吼，整个人都证住了，呆呆的看着他。一个人只要有什么怨气，一经发出来，便不可收拾。俊毅见芙雅不说话，更加肆无忌惮的吼道：“这也就算了，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是我拜托你，你能不能别来烦我。还有，你别再说我是你的‘未婚夫’了，我可受不了你这洋化的性格。你也别再说你喜欢我，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你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有一些话虽然是事实，但却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对女孩子。无论那个女孩子外表是多么开朗，多么坚强，她们还是无法忍受自己所喜欢的人的一丁点儿绝情的话语。 芙雅怒视着俊毅，然后愤然转身离开了。俊毅也对刚才过激的话语感到有些抱歉，赶紧跟着追了出去。到了门口，他却看到芙雅正和两个姨太太撞个正着，正面对面的站着。两个姨太太的脸上都露着阴阳怪气的笑容，其中一个姨太太用丝绢掩着嘴，凑到另一个姨太太的耳边，斜睨着芙雅说道：“女孩子还是矜贵些的好，像这样自动送上门的，男人又怎么会喜欢呢？”另一个姨太太尖锐的笑一声，接腔道：“说得也是呀！像这样的事，别说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小姐，就是那没念过书的穷人家的女孩子也是做不出来的。除非是那烟花柳巷的窑姐儿……”显然，刚才屋内，芙雅缠着俊毅和她出去玩，俊毅不肯，对着她大吼的那些话都被这两个姨太太听去了。果然是隔墙有耳，像在这样大家庭中生活的人，说话、做事都要特别的谨慎。芙雅本来就为俊毅刚才那些话在生气，现在又听到两个姨太太说这么些刺耳的刻薄话，更觉颜面无存，怒气冲冲的走掉了。这样的情况下，俊毅也不好立刻追上去。因此，他为这件事倒是内疚了一晚上。 第七章 顺乎自然〔4〕 芙雅又吐一会儿，才缓和一些，她侧过头对俊毅说道：“我们先在这儿坐会儿，再回去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让人看见了，又惹那些人说闲话了。” “好。”俊毅点点头，跑过去将黄包车的车钱付了，然后扶着芙雅在路边的一个小花坛的石栏上坐了下来。 墨黑的天幕中，密密的洒一遍细碎的繁星，一闪一闪的。俊毅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些遥远的星际发呆。 “你在想什么？怎么也不说话？”芙雅碰了碰俊毅的胳膊。 “说什么？”俊毅转过头来，毫无表情的反问一句。 “随便说什么呀！难道你和我在一起就这么没话说吗？”芙雅委屈的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俊毅淡淡的答一句，余光中看到芙雅那几乎要哭的模样，又只得强撑着，哄着她说道：“好，好，好，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和你说话，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芙雅破涕为笑，忽然来了精神，高兴的看着俊毅说道：“好，你说吧！看你有什么对我说的。” “什么叫看我对你有什么要说的？明明就是你要缠着和我说话。”俊毅不乐意的回一句。就在这时，他发现芙雅的脸立刻由晴转阴，咬着嘴唇，又几乎要哭的样子，“好，好，当我没说，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是我有话要对你说。”俊毅连连说道。说完，他又不自觉的轻叹一口气。 “那你说吧！”芙雅吸着鼻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俊毅。 “说，说，我说。”俊毅前后晃着身体，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那要说些什么呢？”他不自觉的自言自语着。 “原来你真的就这样讨厌我，连句话都不想和我说。”芙雅看着俊毅，带着哭腔说道。 “我没这个意思。”俊毅连忙向芙雅解释道，神情中透出一丝疲惫与无可奈何。 “什么没这个意思？你的表情都已经出卖了你，你明明就是不想和我说话。”芙雅一边说着，一边抽噎，眼泪也扑唰刷的跟着掉下来。 “你不要哭了行不行？我都迁就你一晚上了，你不知道你这样让人很累呀！”俊毅徒然提高嗓门,不耐烦的吼道。 芙雅一怔，整个人都呆住了，惊讶的盯着俊毅。片刻，她又鼻子一酸，轻轻啜泣起来。随之，她一下扑在了俊毅肩上，止不住的放声大哭，“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觉得......觉得我很烦。其实，这样的我......我自己也不，不喜欢。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你。”她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边哭泣，泪水一颗颗的全渗进了俊毅的白衬衫里。俊毅也被芙雅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挺直身板，呆若木鸡似的仍由芙雅在自己肩上哭泣。 “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芙雅哭喊着，尽情的释放着内心的委屈和困惑。 整条街都冷清清的，见不到来往的行人。惟有芙雅哭泣的声音在夜幕下回旋。 俊毅侧过头去，看着肩上已经哭成泪人的芙雅。也许是累了,此刻的芙雅已经止住了哭喊声，只不停的抽泣着。俊毅心有不忍，生出一丝怜惜。 “傻丫头，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爱是不能勉强的。”俊毅缓缓伸过手去，轻轻抚摩一下芙雅蓬松的卷发。 芙雅的抽泣声已经越来越小。那被泪水浸湿的衬衫粘呼呼的沾在俊毅力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 “丫头，我们回家吧！”俊毅轻轻说道。丫头，以前俊毅总这么称呼芙雅。“丫头，去把我房里的书拿来。”“丫头，去把米花糖给我拿一块过来。”“丫头，.......”...... “丫头，回家了。”俊毅耸耸肩，提醒着芙雅。可芙雅仍然不做声。俊毅偏过头去，见芙雅伏在自己的肩上，闭着双目，湿润的睫毛轻轻的垂着，脸上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丫头......”他再次轻轻的呼唤她，她仍然不答应。显然，她已经睡着了。俊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丫头，还是和小时侯一样。”对，小时候也是这样。芙雅和俊毅玩耍的时候，起了争执，她便总用哭声来吓他，然后他只得妥协、道歉。最后，她哭累了，便带着那胜利的眼泪甜甜的睡去，害他每次都要背她回家。 俊毅再一次背起熟睡中的芙雅，“回家了。”他轻轻的念道。 昏黄的路灯下，俊毅背着芙雅一步一步的慢慢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第七章 顺乎自然（5〕 嘉萱和绍熙走过那段平日里回家时必经的小公路，便要分路而行了。 “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家吧！”绍熙看了看前方那段嘉萱一会儿要经过的幽暗的石梯，对嘉萱说道：“路这么黑，你一个女生，很危险的。 “好象也是。”嘉萱想了想，倒也不客气的答应了。对于绍熙，嘉萱总有一份熟悉感。而这份熟悉感，从她第一次在小礼堂与他起争执开始就有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她才可以毫不客气的与他斗嘴、争吵。 嘉萱和绍熙并肩沿着那段在夜暮中找不到尽头的幽暗的石梯向上攀行。像重庆这样的山城，爬坡上坎是再所难免的。石梯的两边则全部都是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的吊脚楼。吊脚楼是重庆衍生出来的独特的民居形式，简易的木质房屋全都搭建于陡峭的山壁之边，干栏延伸、空悬在外。所谓吊脚楼，就是这样而得名。可也正是这样看似晃悠悠，又充满特色的吊脚楼，承载着上千年的风雨，护佑巴渝儿女在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顽强的生活下去。 “不知道芙雅现在怎么样了，到家了没有？”嘉萱开始有些担心芙雅，对着绍熙叨念一句。 “有俊毅送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绍熙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的回话道。 “俊毅？”嘉萱不可思议的叹一声，“你说他奇不奇怪，芙雅这么好的女生，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哎！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生是怎么想的。” “真不知道我们这些男生怎么想的？”绍熙既不服气又觉诧异的看一眼嘉萱，“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女生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就那么死心眼，死抱着一个瓜不放，何况还是个歪瓜。”绍熙又开始拿俊毅开玩笑。绍熙和俊毅是很好的朋友，拿对方开玩笑，早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嘉萱听绍熙这么说，忍不住笑一声，又说道：“就算是‘歪瓜’也比有的人强。有的人自视甚高，却也不见得有女生追。” 绍熙知道嘉萱又在亏自己，他也不生气，他早已经习惯和她这样相处。其实,这样斗斗嘴皮子，似乎也不坏，感觉倒很自然、很亲切。自然、亲切，这也是绍熙这段时间和嘉萱相处下来的感受。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这道不像你的性格哟！”嘉萱见绍熙不回嘴，侧过头笑着对他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绍熙迈着沉沉的脚步，慢悠悠的踏在那些石梯上。 嘉萱见他这样，也不理他，只管默默的往上攀登。 爬完那段长长的石梯，便又来到一段小公路上。这段小公路蜿蜒盘旋在山脉之中，一路皆有路灯,直至山顶。远远望去,倒像一条盘绕在山间的卧龙。而嘉萱的家则在公路左边不远处，再走上几步就到了。 “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嘉萱止住脚步，对绍熙说道。 “好吧！反正你家也差不多到了。”说罢，绍熙转身离去。 “路上小心。”嘉萱望着绍熙的背影说道。绍熙回过头来，回以她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便又沿着那些石梯原路返回，直至消失在夜幕中。 嘉萱见绍熙走远了，才转身离开，朝着不远处的小洋楼走去。 嘉萱走进客厅里，看见家里所有的人都聚在温和的灯光下，唧唧喳喳的讨论着什么，一派好生热闹的场面。 “大小姐，你可回来了。”陈妈看到嘉萱，原本拧着的眉毛舒展开来，“我正说呢，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没事的，我都这么大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嘉萱笑着对陈妈说道。 “就是这么大了，才担心呢！”陈妈接话道，“这么大个女孩子，走夜路多危险啊！” “陈妈说得极是，女孩子走夜路是挺危险的。”江敏仪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牵过嘉萱的手担忧的说道：“你虽然让嘉绮带话回来，说要和芙雅在外面吃饭。可怎么吃顿饭，也要这么晚，让大人担心的。” “对不起，妈妈。”嘉萱撒娇似的扑进江敏仪怀中，搂着她的腰说道：“我真不该让你为我担心的。可是……” “别可是了。”江敏仪打断嘉萱的话，垂着双目，慈爱的看着她，“妈妈，不是要管你，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全。下次再这么晚回来，一定让你爸爸去接你。” “哎哟！妈你也真奇怪，姐肯定也估计不到会这么晚回来。再说我们家又没电话，她怎么通知爸去接嘛！”嘉绮坐在沙发上，扭过头去插话道。 第七章 顺乎自然（6〕 “对呀！我们家没电话。”江敏仪听嘉绮这么一说，顿悟道。她转过身去，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黎玺涛说道：“我叫你装个电话，你总是说过段时间。我看呀，你也别等过段时间了，为了女儿的安全，就明天吧，赶快找人来装。” “你以为装个电话这么容易呀？又不是上菜市场去买菜。”黎玺涛扶一下眼镜，回话道。 “可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必须得尽快。”江敏仪言简意赅的说一句。 “好，好，必须得快。”黎玺涛顺着江敏仪的话说道，“可是，孩子们又不是天天这么晚回家。装电话的事，就再缓两天吧！”说完，他便拿起茶几上的信看起来。 “你......”江敏仪有时真拿黎玺涛那万事无忧的个性没办法，只得赌气说道：“几个儿女要是有什么事，我真饶不了你。” “哎哟！妈，你别担心我，我们姐弟几个都很少晚归的。今天，只是个例外，以后我不会这样了。”嘉萱搂着江敏仪的肩膀，宽慰的说道。 “要是以后再这样晚回来呢？”江敏仪不放心的反问一句。 “要是再这么晚回来，我就到石梯下面去接他们。”黎玺涛接过江敏仪的话，视线却不离手中的书信。 “这还差不多。”江敏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不要只顾学校的事，好象孩子们都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是......” “我也是孩子们的父亲，孩子们的事我也有份。”黎玺涛再次接过江敏仪的话。几十年的夫妻，江敏仪说上句，黎玺涛就知道她下句要说什么了。他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信上移开，看着江敏仪劝慰道：“好了，夫人，你就别这么担心了。” “对呀！妈，你别担心了。”嘉萱再劝江敏仪一句，然后注意力集中在了黎玺涛手中的书信上，“爸，这信是谁寄来的呀？” “是姑姑。”际航接话道。 “刚才我们还正在念呢！可还没念完。”嘉绮从黎玺涛手中拿过信，“还是我接着念给大家听吧！” “对，就让嘉绮接着念。”江敏仪赞同道，随后便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嘉萱也跟着坐了下来。大家都一致将目光投向嘉绮。 嘉绮照着信逐字逐句的念道：“兄，五十寿辰将至，吾亦将于近日返渝为兄贺寿。想必兄收到书信之日，吾亦将抵渝......” “姑姑要回来了。”嘉雯听到这里，欣喜的轻轻的对嘉萱说道。 “是呀，听这信上的意思，怕是这两天就要到了。”江敏仪看一眼黎玺涛。 “应该是。”黎玺涛点点头，又对嘉绮说道：“快看看上面有没有写回重庆的具体时间？” 嘉绮低下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后面就只有写‘祝兄安康，代问嫂子安好，愿嘉萱、嘉绮、际航、嘉雯学习锐进’然后便是落款了。没有写回来的具体时间。” “这个如心从来做事就是这么随性，回来也不告知个具体时间，这怎么让人去朝天门码头接她嘛！”黎玺涛无可奈何的叹一句,把挂在眼睛上的眼镜取下来拿在手上。 “好了，你就别说这些了。如心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找不到路,她自己知道怎么安排的。只是如心的房间......”江敏仪思考片刻，侧头对陈妈道：“陈妈，这两天就辛苦你赶紧把如心小姐的房间收拾出来，省得到时候人回来了，才来急急忙忙的打扫。” “好，我明天就赶紧把如心小姐的房间给收拾出来。”陈妈笑盈盈的应道。 “这下如心回来，你们姑嫂俩儿又有得聊了。”黎玺涛笑望江敏仪一眼。 “那倒是。”江敏仪乐融融的答一句，然后玩笑似的对黎玺涛说道：“只恐怕到时候就要冷落黎大教授你了。” 如心要回来了，这对黎家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如心一去上海十多年，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然后在家住上一、两个月，便又回上海了。黎家是书香传家，世代人丁都不太兴旺，到黎玺涛这代，便只有他和如心两兄妹。好在到了嘉萱这代，有了他们姐弟四人，却也只有际航一个男生。不过，黎玺涛早年留过学，思想较进步，并无什么重男轻女的旧观念，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看待的。也正是因为黎玺涛这代只有他和黎如心两个，所以他们兄妹二人自幼的感情也特别好。而黎家和江家又是世交联姻，江敏仪自小便和黎玺涛、黎如心玩在一处，到后来江敏仪进了黎家的门，她和黎如心的姑嫂感情也自然很好。至于嘉萱、嘉绮、嘉雯她们几个就更别说对如心回来这件事有多开心了。从小这几个女生就把如心奉为偶像，如心的时髦、美丽、博学都是她们崇拜她的因由。每次如心回来，这几个女生总要围着她唧唧喳喳的聊个没完，什么“上海现在都时新些什么呀？”“上海的女生都穿些什么样儿的衣服呀？”“有没有影后蝴蝶、阮玲玉的签名呀？”...... 总之，如心要回来了。几天来，黎家每个人都充满期待和喜悦的心情，忙碌着、准备着，迎接如心的归来...... 第八章 旧梦归来（2〕 “哥哥他就是这么个性格，所以也只有嫂子你多担待些了。”如心笑着说道，然后吃一口菜。 “是啊！也只能多担待些了。”江敏仪故作一副无奈的表情，“反正都过了半辈子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她转过脸去，笑着看黎玺涛一眼。 如心抿嘴笑一下，又向江敏仪问道：“那哥哥的生日，嫂子打算在家里请客，还是在餐厅里请呢？ “为这个我也正烦着呢？”江敏仪眉毛微蹙，显出烦心的样子，“你说在家里请吧！地方又不够大。少请几桌吧！你哥这次毕竟是过整寿。若在餐厅里请吧！大家吃完饭就这么散去了，好象又没多大意思。” “就是，就是，在餐厅里特别没意思。”嘉绮插嘴道，这次她总算逮着空隙说话了，“大家就那么端着酒杯敬来敬去的，喝得摇摇晃晃；而那些不喝酒的人，就那么傻愣愣的坐在桌子上，埋头大吃。” “你这会儿说这个，我看你去吃酒席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埋着头傻愣愣的大吃特吃，没见得多机灵的样子。”嘉萱一边夹菜一边说道，也不看嘉绮，“吃酒嘛！不都这样。” “是啊！我又没说自己例外。”嘉绮不乐意的看嘉萱一眼，又说道：“所以说嘛！在餐厅里办的话，客人都这样。对主人来说，就是又劳神，又没趣。” “这两姐妹从小就爱拌嘴，没想到这长大了还跟小时侯一样。”如君笑着看看嘉萱和嘉绮。 “是呀！这两丫头从小感情又好，却又爱斗嘴皮子，真是见不得，也离不得。”江敏仪也跟着笑道。 “嘉萱和谁都爱拌嘴，又不是我一个。”嘉绮喃喃说道。 嘉萱也不再理她，只管自顾自的吃饭。 “不如这样吧！”如心盯着江敏仪说道：“我们不如办一个西式的生日派对，桌子、食物都放在院子里，好似自助形式的，大家想吃什么就自己拿。至于晚上嘛！还可以做一个生日舞会，喜欢跳舞的都可以留下来。这样不仅热闹又有意思。现在，上海很多有钱人家都时兴这样过生日。” “这个注意倒不错。”江敏仪眼前一亮，显然这个提议她非常满意，随后她又侧过头去对黎玺涛说道：“你看如心这个主意怎么样？” 黎玺涛一边夹菜，一边回答道：“我才不管你们呢！反正你们姑嫂两个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 “姑姑提的这个建议不错。”嘉绮连忙附和道，“既然要办生日舞会，到时候我把我那些好朋友都叫来。” “好啊！把你那些朋友都叫来，反正人多才热闹。”江敏仪又转过头去对嘉萱、际航、嘉雯说道：“你们也啊，把你们玩得好的同学、朋友都叫来。” 嘉萱点点头，又和嘉绮、嘉雯、际航相视一笑。 这次舞会要邀请哪些人来好呢？嘉萱、嘉绮、嘉雯都默默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乔恩一边敲开黎玺涛办公室的门，一边说道：“呵！你这个大忙人，都快1点了，还不吃饭呀？” 黎玺涛抬起头来看一眼，又埋下头去，匐在写字台上继续写着什么，“原来是你呀！乔恩。快请坐。” “怎么你的论文稿还没写完？”乔恩坐在了黎玺涛对面的椅子上。 “还早呢！可能还得花上几天时间。”黎玺涛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先坐会儿，我把这段写完就好。” 黎玺涛花了十来分钟时间，终于把那段写完。他吁一口气，抬起头来，露出轻松的笑容对乔恩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乔恩不屑一顾道。 “你也还没吃饭吧！”黎玺涛问道。 “就等你呢！”乔恩耸耸肩。 黎玺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惊讶道：“哟！都1点多了，食堂肯定没饭了，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好啊！”乔恩同意道。 黎玺涛和乔恩出了校门，在附近的一家面馆里坐下，叫了两碗麻辣小面。 乔恩一边用筷子将碗中的小面和作料和均匀，一边说道：“我们重庆人无论走多远，提起这家乡的小面，可就直流口水了。” “是呀！”黎玺涛吃一口面，咽下，又说道：“想当初我去法国留学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这小面了。你别看这小面不值钱，可真让人牵肠挂肚呀！”说完，他露出一脸笑容。 黎玺涛和乔恩一边吃一边闲聊着，不一会儿两人的脸就被这小面中的辣椒和花椒弄得满脸通红，额上浸着点点汗珠。而那小面中的冒出的腾腾热气，也让黎玺涛的眼镜上蒙上了一曾雾气。黎玺涛取下眼镜，从裤兜里取出一块蓝灰色的格纹手绢在镜片上擦了擦，然后又重新带在了眼睛上。 “如心回来了。”黎玺涛突然说道。 “什么？”乔恩没听清楚，一边嚼着面，一边诧异的看着黎玺涛。 “如心上星期天从上海回了。”黎玺涛又重复道。 这次，乔恩听清楚了，他手上挑面的动作立刻停止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硬。一些久违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脑中闪过…… 第八章 旧梦归来（3） 两个星期后，终于迎来了黎玺涛的五十岁生日。为了这个生日派对，如心和江敏仪专门请了城里一家有名的西餐厅来制作今天的餐点以及晚宴的服务。而黎家的院落以及客厅也都已经作了一番新的布置。院落被划分为晚宴的用餐区，那里摆放里各式各样的西式餐点及酒水、饮料，以供客人们随意享用；客厅则被改制成晚宴后，生日舞会的现场。 暮色十分，客人们纷纷接踵而至。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了绍熙、绍威、芙雅、俊毅。一时间，道贺声、祝福声充斥着整个黎家的院落。 “恭喜呀！玺涛兄，生日快乐。”乔恩大步走上前来，与黎玺涛握手道：“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黎先生，生日快乐。”偕同乔恩一同而来的，还有他的太太——韩诗惠。 “谢谢，谢谢。”黎玺涛笑容满面的说道。 “欢迎你们的到来。”陪同在黎玺涛身旁的江敏仪笑盈盈的对着乔恩和诗惠说道。 随后，乔恩送上了带来的生日礼物，礼物用一个漂亮的礼盒包装着。 “人来了就好，何必破费呢！”黎玺涛客气道，然后收下礼物，让陈妈拿到屋里去了。送礼是一种必要的礼仪，收礼也是一种礼仪，但这客气话更是一种礼仪，全都和礼仪有关。谁叫我们是礼仪之帮呢！ 这边，嘉萱、嘉绮、绍熙他们见乔恩来了，也纷纷上前来与他和诗惠打招呼。 嘉绮将目光投向诗惠，悄悄打量着她。诗惠本人和照片上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依然是一派温和、可亲的模样。虽然，有句古话叫“人不可貌相”，不过嘉绮可以断定，长着这样面容的人，心地也一定是贤惠、善良的。今天，诗惠穿了一件米黄色百合花样的印花府绸短袖旗袍，头发依然往后梳着成一个元宝髻，露着漂亮的额头。她没有带任何首饰，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简单式样的金戒指。 “嫂子，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晚宴要不要开始了？”如心走到江敏仪身旁，小声说道。就在此时，她发现一个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转过头去，寻着那目光，原来是乔恩。 “好久不见，如心。”乔恩像对待所有老朋友一样，与如君打招呼。但他的目光中却隐匿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悲喜交加的情绪。 如君早已从江敏仪那里知道乔恩已经回重庆，而且还会来参加今晚的生日派对。她已经作好准备，就算见到他，也会镇定自若的与他坦然相对。“好久不见。”如心平静的回一句，但她此刻内心中的那分不平静且又复杂的心情，瞒得过众人的目光，却怎么也瞒不了她自己。 “如心。”诗惠也亲切的招呼着如心。她的眼里满是欣喜，看得出她很想上前来与如君多说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又退缩了。她仍然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微笑，却又无所适从的用手抹一下脑后的发髻。 “诗惠。”如心淡淡叫一声，脸上添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完全出自于一种礼仪，并非真实的情绪。如心本想称诗慧为“乔太太”，但那样就太刻意了，会让人不自在。她可不想在她哥哥的生日晚会上，闹这些尴尬。如心和诗惠也认识十几年了，早在诗惠和乔恩结婚之前。如心、诗惠、乔恩三人之间实在有太多的牵绊、纠葛，不过那都是过去了。随着年纪的增长，如心这些年也想通了，如今这样的安排，谁也怨不得，谁也怪不得，一切都是所谓的“命运”，本来早就注定好了的。不过，她心中那个结巴的伤痛，还是时不时的折磨着她，有些东西她始终是无法释怀的。 “太太，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可不可以开始了？”陈妈从屋子里走出来，再次询问江敏仪。 江敏仪抬头看看已经茶黑的天色，点点头，说道：“好，准备开始吧！” 随后，陈妈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位服务生点头示意一下。刹那间，院落里的灯都灭掉了，四周一片昏暗。当众人正在疑惑之时，只见不远出亮起一团暖暖的火光。“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扮随着这首《生日歌》的响起，火光渐渐推进。只见嘉萱、嘉绮、际航、嘉雯推着一个点着许多蜡烛的多层式的生日蛋糕来到黎玺涛跟前。 “爸爸，生日快乐。”嘉萱走上前去，拥抱着黎玺涛。 “爸爸，生日快乐。”紧接着，嘉绮、际航、嘉雯也走过去，依偎在黎玺涛身边。 顿时，四周响起一片掌声，给予他生日的祝福。随后，黎玺涛吹灭了蜡烛，院落里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然后，便是切蛋糕，分享蛋糕与珍馐美味的快乐时光了。 人们拿着酒杯相互干杯、问候、聊天，与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交际着。侍者们也端着餐盘，穿梭、油走在喧闹的人群之中，为大家服务。一时间，黎家的院落里，到处是衣香鬓影、华服攒动，欢声笑语弥漫在整个空间。 一位穿花青色旗袍的太太端着红酒杯向江敏仪走来，“黎太太，好些时候没见你去打麻将了，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原来是李太太呀！”江敏仪满面春风的迎上去，“我们家小姑子回来了，这几天又在忙着筹办这个生日派对，挪不开身。” 第八章 旧梦归来（4〕 “黎太太，你可真有本事，把这个生日派对扮得这般有声有色的。”李太太环顾一下四周，称赞道，“像这种把生日办成派对的形式，倒是挺不错的。听说，最近这个在上海很时兴的。” “是呀！我家小姨子也这么说。”江敏仪搭话道，“其实，这办生日派对的主意也是她提出来的。” 江敏仪和李太太端着红酒杯闲聊着，俊毅走了过来，向李太太招呼道：“妈，原来你在这里。” 江敏仪看看俊毅，向李太太问道：“这是你儿子吗？” “是呀！他是我儿子‘俊毅’，和你们家嘉绮还是同班同学呢！”李太太笑着答道。 “师母，晚上好。”俊毅微笑着向江敏仪问好，然后又说道：“刚才切蛋糕的时候，师母站在教授旁边，我都没认出来，我还直觉得奇怪，教授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女儿来了。” 江敏仪一听，止不住乐呵呵的笑着对李太太说道：“你这儿子可真会说话。等过两年，他大学毕了业，再跟着你家先生在你们家店铺打磨几年，今后必定在生意场上有一番作为。” “黎太太，真是过奖了。我这儿子呀！除了顽皮，没别的了，他父亲为他的今后操心着呢！”李太太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其实对俊毅给予了很大指望的。现在，她又听江敏仪这么夸俊毅，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蜜糖一般。 “我看你们的操心大可不必，俊毅以后肯定是有出息的。再说，这男孩子顽皮些才好，这样才机灵嘛！”江敏仪顺着李太太的心意说道。 俊毅见自己母亲和江敏仪聊得这般热闹，也不好打扰，向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去找绍熙他们了。 晚宴过后便是舞会时间了，大家纷纷挤进了客厅。从西餐厅请来的服务生也忙着打扫院落里的狼藉。 大厅里，灯火通明。乐队轻轻拉奏着舒缓柔和的音乐。客人们簇拥在客厅两旁，留出中间的一片空地。 “今天是黎先生的五十大寿，大家才得以欢聚一堂。不如这第一支舞曲就由黎先生偕同夫人共舞一曲。”一位平日里特别喜欢说话的中年男士提议道。随即，四周掌声雷动，叫好起哄。 黎玺涛面露难色，他虽然留过洋，但是对于跳舞，他实在不怎么擅长。江敏仪自然了解黎玺涛，微笑着看他一眼，然后对大家说道：“我和我家先生都不擅于跳舞，不如这第一支舞就由我家小姨子‘如君’和我先生的好友乔恩代舞一曲吧！” 乔恩和如心听江敏仪这么说，都吃了一惊。可就在这时，四周的掌声又再次响起，表示赞同。这也许就是‘随波逐流’吧！反正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的人也便不知所云的跟着一起起哄。 乔恩看了一下诗惠，征求她的意见。夫妻相处，尊重对方的意见是必要的。诗惠微笑着向乔恩轻轻点一下头。她的确是个贤惠又知书达理的妻子，并不计较这些。而且在她心里，她也对如心有一分歉疚，暂且不论这分歉疚是否必要，但她心里是有的。 乔恩绅士的走到如心跟前，微微欠身，伸出右手，“mayi？” 如心大方的将手轻轻搭在乔恩手上，走到舞池中央。配合着小提琴声的响起，两人缓缓起舞…… “你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你明明了解……”黎玺涛停顿一下，继续低声向江敏仪问道：“你怎么还提议他们两个跳什么舞啊？” 江敏仪眼睛望着如心和乔恩两人娴熟、优雅的舞步，抿嘴一笑道：“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了，所以我才提这个建议的。你这个当哥哥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妹妹。”江敏仪斜睨黎玺涛一眼，“如心这么多年一直在上海也没结婚，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乔恩，心里放不下这段感情。” “放不下，那又怎么样？”黎玺涛叹一口气，“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乔恩已经和诗惠结婚那么多年了，孩子也那么大了。” “这还不是那老太婆逼出来的，说起这段事我就生气。”江敏仪愤愤道，心里积一团火。 “你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乔老夫人还不是为了遵守承诺，才迫不得以这样做的。”黎玺涛说道。 “屁啦！我看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江敏仪气道。片刻，她又发现黎玺涛正用惊讶且略带责备的目光盯着自己，江敏仪恍然觉悟到自己刚才的失言，忙挽住黎玺涛的胳膊，笑着讨好似的说道：“哎哟！不好意思，我刚才失言了，这还不都是让那乔老夫人给气的,你千万别生气。”然后，她又瞒混着敷衍一句，“好了，好了，我们看他们跳舞吧，别再说这些了。”说完，她的眼睛便望向如心和乔恩。 黎玺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你这些粗话千万别在孩子们面前说。” 第八章 旧梦归来（5〕 伴随着悠扬雍懒的探戈音乐，明亮的水晶灯下，是舞者轻盈、灵巧的舞步。这真是一对绝妙的舞蹈拍档，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谐。乔恩身着黑色的晚礼服，系着领结，优雅而绅士；如心的卷发像欧洲中世纪的公主那样高雅的盘起，明艳的装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袭宝蓝色的闪光绸长裙随着舞动的节奏，轻盈飘舞。钢琴声徒然重重弹出两声，旋律开始变得狂傲激烈、抑扬顿挫起来，舞者的情绪也得以高涨，脚下的舞步随之变得交错，换着各式花样，踢腿、跳跃、旋转......直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探戈真是让人沉醉、迷恋的舞蹈，像一腔控诉，又似一声怨叹，侵蚀、占据着人的整个灵魂。那诡异的迷梦般的情绪在那冷傲孤艳的面容中得以传递、蔓延。随着一个**纠结的旋转，宝蓝色的长裙呈荷叶状的荡漾开......众人的目光及情绪早已溶入在了这段精彩纷呈的探戈之中，跟着那舞步和音乐此起彼伏。 “没想到我表舅和你姑姑都是舞林高手，他们看起来可真般配。”绍熙对嘉萱说道。 嘉萱转过脸去，看一眼绍熙，低声道：“什么般不般配的？你少在这边乱说，小心让你表舅妈听见。”嘉萱微微指一下旁边不远处的诗惠。 “我是说他们跳舞的感觉很般配，又没说其他什么。”绍熙辩解道。 “可是，我觉得他们的般配不指舞蹈。”俊毅目光注视着舞池中央，意味深长的说道。随后，他又侧过头去，纳闷的向嘉萱问道：“听绍熙说，你姑姑和乔老师从小就认识的，怎么你姑姑就没和乔老师在一起呢？” “这我怎么会知道。”嘉萱凶巴巴的答一句。 “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姑姑就没和乔老师在一起呢？”这时，际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嘉萱先是吃一惊，然后环视一下绍熙、俊毅、际航，说道：“你们少这么八卦了，你们没看到师母在边上吗？乔老师可是结过婚的人，你们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有句话叫‘谣言止于智者’，你们为什么不当一个‘智者’呢？偏爱说这些是是非非.......”嘉萱还准备说下去，绍熙、俊毅、际航都不约而同的默默向两边移动，装作没听见似的，将目光和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舞池中央。 芙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她从俊毅身边转到嘉萱身边，说道：“他们可都怕了你这位‘道学家’了。” 就在此时，只听到站在绍熙身旁的嘉绮说道：“有什么般不般配的？我看一点儿也不配。”嘉绮扯着手绢，目光直视着舞池中央，有一种叫“嫉妒”的火焰在她眸子中燃烧，“人家都结婚了，讨论这些有意思吗？” 绍熙、嘉萱、芙雅都不约而同的向嘉绮看齐。 “嘉绮你什么时候也跟嘉萱一样成了道学家了？”芙雅未注意到嘉绮的语气和表情，仍然笑嘻嘻的对她说道。 嘉绮突然侧过脸去，怒视着芙雅。那愤怒的目光像一把厉剑，足以把人刺死。芙雅不禁唬了一跳，嘉萱和绍熙也是一样。片刻，芙雅才纳闷的缓缓问道：“嘉绮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嘉绮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也弄不清自己刚才怎么会那样，看来她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可是，她到底在嫉妒什么呢？嫉妒她的姑姑？嫉妒她和自己的老师跳舞？可是，她为什么要嫉妒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就算要嫉妒，这个行为也不该由她来做。嘉绮不敢想下去，脸上的表情慢慢恢复了柔和，抹上一丝柔和的笑容。她准备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在此时，掌声四起，乔恩和如心的探戈表演结束了。绍熙、嘉萱、芙雅也顾不得再追究什么，也跟着一起鼓掌。嘉绮吁一口气，好险！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好。 第二支舞曲是一支慢四的舞曲。这种舞曲跳的人最多，只要会跳舞的都会。这时，大家纷纷找准舞伴，进到舞池里，跟着那暧mei**的音乐，缓缓移动着舞步。 芙雅拉着俊毅也来到舞池中央。自从上次芙雅喝醉酒之后，俊毅对她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烦她似的。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小时侯那青梅竹马的时代，俊毅总是顺着芙雅的意思。 这边，绍威也缓缓伸过手去，邀请嘉雯跳舞。嘉雯露出羞涩而甜蜜的笑容，就在她准备同意接受邀请的时候。一只手半中杀出，搭在了绍威的手上。 “走，绍威我们去跳舞。”嘉绮拉住绍威的手说道。可是，她的脸看上去并不是要去跳舞，倒像是和谁在赌气。 绍威无辜又无奈的被嘉绮拉着朝舞池中央走去。嘉雯也只得无趣又无助的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跳完舞还不够，还要聊什么天嘛？”嘉绮漫不经心的跟着绍威的舞步，移动着。 “你在说什么？”绍威纳闷的问道。 “不关你的事。”嘉绮冷冷说一句。 绍威将头扭向一边，看着嘉雯委屈的目光...... “mayi?”绍熙走到嘉萱身前,微微欠身,伸出右手。 嘉萱莞尔一笑，将手轻轻搁在绍熙的手中，说道：“学得还煞有其事的，只是有点东施效颦的味道。” 第八章 旧梦归来（6〕 “你少瞧不起人了，想当初我在上海念书那会儿，可是学校的‘交谊舞小王子’。”说完，绍熙高仰起头，嘴角边荡漾起一弯优雅的幅线。 “呸！交谊舞小王子？你好恶哟！”嘉萱笑道，“我看你还是少自吹自擂了。当心，别踩坏了我的皮鞋才是。” “你不相信？”绍熙一脸的不服气，“好，我让你看看我跳舞的实力。” 这时，一首舒伯特的名曲《小夜曲》悠扬的响起…… “准备好了吗？”随着绍熙的问话，他轻轻带出一段优美的华尔兹舞蹈。 嘉萱配合着绍熙的步伐，轻盈而优雅。他们配合无间，旋转至舞池中央，成为众人的焦点，那浅黄色的雪纺的长裙随着每一个韵律轻盈舞动…… 谁又能说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客厅内的舞会仍在继续，女人们的华美霓裳，男人们的西装革履，再加上那悠扬雍懒的乐曲，华丽绚烂的舞步，谱出一副旧日的繁华。酒杯里的白兰地在晶亮的灯光下，散发着让人迷恋的红光。那香醇、浓郁的因子在空气中发酵，给这个醉人的夜晚增添了更多的迷离与销hun。 如心走出客厅，与那分喧嚣隔绝开来。那漫天的星光像晶莹细碎的宝石一般缀满夜空，清凉的夜风轻轻拂过，使如心那被酒精侵蚀得有些发昏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环抱着手臂，随意在院落里散步。在上海的时候，她三不五时就会约上一堆朋友到家里开派对，这种奢华迷醉、夜夜笙歌的夜生活俨然已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可是，心中的寂寥却在这分热闹喧哗中越演越烈。如果不是十七年前的那次变故，她如今也早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过着相夫教子平静而安逸的生活。 李白有一首诗叫《长干行》，前几句是“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而如心与乔恩的故事就正如这几句诗中所描写的一般，真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无论样貌、家势、学识、兴趣，没有一样不般配的，果真是天生的一对佳偶。随着渐渐的长大，这种童年时两小无猜的情谊也演变成了一种爱恋，一种认定，一种心有所属。在如心和乔恩的内心中，早已经把对方当作是今后各自人生中的另一半。而在如心父母的心目中，也是把乔恩当作自己未来的女婿般看待。虽然，双方的家庭还未作出任何的承诺或礼聘，但是他们两个的婚事早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应许。从长辈们的谈笑中，从佣人们小声的议论中，他们都可以断定。可是，有的事情看来是墨守成规、已成定局，但是其中的风云变幻又有谁能预测得到的呢？如心十七岁这一年，诗惠的突然到来，在冥冥之中将一切都改变了。一开始，诗惠的到来，乔老夫人只说是她远房的一个表侄女。平日里，家中也没什么女孩子，好容易有来往的江家的三小姐，也就是江敏仪，这会儿也嫁进了黎家，和黎玺涛在成都。当时，黎玺涛在成都的一所教会学校教书。所以诗惠的到来，如心自然对她很热络。而且，两个女孩子的性格也和得来，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一年多来，如心一有空就到乔家找诗惠和乔恩玩儿，所以乔恩和诗惠也逐渐熟络起来。 有一天，如心又准备到乔家去，她母亲忽然叫住了她，不让她去，说乔恩出远门了。当时，如心就觉得奇怪，如果乔恩要去哪里，怎么会不和她打招呼呢？不过，她也没想太多，便没去了。又过了两、三日，她实在觉得好奇，忍不住去了乔家。一进乔家的大厅，便看见乔老夫人在和诗惠说话。诗惠见了如君，显出畏缩的样子，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儿。当然，这些如心当时也都没放在眼里。她问乔老夫人，乔恩在不在？乔老夫人神色闪烁一下，然后回答在书房里。然后，如君便约诗惠去找乔恩玩儿，可诗惠说有事不去。于是，如心便和往常一样径直来到乔恩的书房。书房里的窗都关着，显得十分幽暗。平时，乔恩从来都不这样，他喜欢把所有的窗都打开，说是窗外的新鲜空让他神清气爽，看起书来就更清醒。如心走到乔恩的书桌旁，他正埋头趴在桌子上。她轻轻叫他，他抬起头来，一脸的沮丧与倦容。那天，他对她说了好多话。在当时，如心都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她却记住了乔恩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你的。”…… 第八章 旧梦归来（7〕 又过了一些时候，如心终于从家里一个佣人的口中得知乔恩和诗惠要结婚的消息。有个成语不是叫“晴天霹雳”吗？当如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她整个人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身便往乔家跑去，那天正在下雨，雨滴如断线似的珠子一般浸湿了她的衣裙，一双绣花鞋踏在冰冷的雨水中，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寒意。如心来到乔家，径直跑到了乔恩的书房。当她来到书房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乔老夫人的声音，她那严厉而带着命令般的语气，“你必须得娶诗惠。”乔恩不作声，随即戒尺抽打身体的声音重重的传入如心耳中。 “你这个不孝子，这可是你父亲在世时，给你定下的这门亲事。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就要违抗他的意思了是不是？”乔老夫人一边大声呵斥道，一边又拿着戒尺重重打在乔恩身上。 跪在地上的乔恩，原本始终不肯开腔，作无声的反抗。这下，他猛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我没有。父亲也很喜欢如心的，你为什么偏要拆散我们两个？你不是也很喜欢如心吗？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娶诗惠？难道你平日表现出喜欢如心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 “混帐！”乔老夫人被乔恩这几句话气疯了，完全没有理智的拿着戒尺用力的抽打着乔恩的身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她如今还没过门呢，你就可以为了她顶撞我了。你父亲去得早，我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又送你念那么多书，看来我这么多年来花在你身上的心血都是白费了。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好！你若一定要娶她，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干脆打死你算了。”戒尺一声一声的重重打在乔恩身上，乔恩咬着牙始终不出一声。他越不出声，那戒尺便落得越重。 “别打了。”如心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冲进了书房，她的脸上淌满了泪水、雨水，溶在一起，早已分不清了。 “如心。”乔恩侧过头去，吃惊的叫道。乔老夫人也吓了一跳，握着戒尺显出尴尬而惊讶的表情。 如心走到乔恩身边，蹲下身去，禁不住再次流下泪来，“你何苦这样？” 乔恩凝望着如心的眼眸，似有话要说，却又无从开口。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说完这句话，如心起身离开，迅速的跑出书房，穿进游廊。 “如心。”乔恩在她身后叫住她。她止住脚步，转过身来。 “你怎么出来了？你妈妈她……”如心话说一半，就止住了。 “她好歹也得顾念你父母的面子，她这会儿不会反对的。”乔恩说道。 如心不接话，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撩起他的长衫袖子，那手臂上被抽打过的地方，全都一条条的红肿起来。 “很疼吧？”如心抬起头来看着乔恩。乔恩露出些许笑容，摇了摇头。 “你妈这次打你打得这么重，应该还是头一次吧？”如心问道。 “没有。小时候，我有一次上课不专心，老师到家里来告状，我妈打我比这次还凶呢！”乔恩笑着说到，他不希望她为自己担心。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如心轻声道。她知道他的心意，可是她现在实在笑不出来。 乔恩不说话。 “你妈这样，看来是必然要你娶诗惠的。”如心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乔恩，眼里浸满了泪水。 乔恩深深凝望着她。 沉默片刻，两人紧紧相拥。 “我一定会和我妈做最后的争取的。”乔恩搂着如心，附在她耳边说道。 “恩。”如心轻轻应一声，闭上眼睛，泪水又一次滑落出来。 游廊外的雨还在下，形成一道雨做的屏障…… 后来，如君得知诗惠和乔恩原本就是指腹为婚。不过，诗惠出生没多久，她父亲便因意外去世了。她母亲带着她回到了成都娘家生活，便与乔恩家断了联系。诗惠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她舅舅因为生意失败，一家人生活得很潦倒。两年前，诗惠的母亲去世前，拿出了当年与乔家指腹为婚的信物，让诗惠拿着它来找乔家。“指腹为婚”看起来是多么机缘的事，两个人的缘分，居然可以在他们未出生之前，就安排好。可这样的安排对这两个即将出生的生命就真的公平吗？在那样的年代，为了一个承诺，他们只能牺牲掉自己真正所爱。 再后来，诗惠和乔恩结婚了。原因很简单，乔老夫人以死相逼。而对于这件事，如心的父母也不敢有半点言语，因为乔恩和如心再怎样天造地设的一对，也抵不住乔老夫人的一句“指腹为婚，有信物所在，乃是先夫生前与人的承诺。”如心的父母也是书香世家出生，自然把这承诺二字看得很重，不敢非议，错就错在自己当初不早些和乔家把这门婚事订下来。这样，也还好和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现在，他们也只得是哑巴吃黄连，只能委屈自己的女儿“如君”了。 乔恩婚后不久，如君便去了上海，她有个姨妈嫁到那里。前几年，那个姨妈的丈夫去世了，留有一个独子在天津工作，却不是她亲生的，是她丈夫和一个青官人所生。虽然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不过母子俩儿倒也过得去，逢年过节那孩子也回来看看她。平日里，若大的一个洋房里，除里佣人，便只有她一个孤老太婆，多少有一点儿冷清。所以，如心便依着乔恩这件事，正好去陪她。在那边呆久了，如心便也习惯了那边的生活。现在，她仍然住在姨妈遗留下来的洋房里，靠着父母那里分得的一些遗产开了家咖啡厅过日子。日子过得倒也精致典雅，当然是在别人的眼里。就像那一杯香浓的黑咖啡，其中的苦涩也只有品尝过的人最清楚。后来她从江敏仪那里得知乔恩去了法国留学，回来后在天津一家报社工作。仅此而已，然后她便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了。她们的分别长达十七。两年前，她终于在路上偶然和乔恩相遇，那分熟悉的陌生感，让她揪心。但是，留在彼此心中的回忆与怀恋，却是永远抹不去的牵绊。至那之后，他们又失去了联络，应该是不愿意去联络，何必打扰各自的生活呢？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如心轻轻叹一口气，回到现实中来。幽暗的夜空下，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是乔恩，她认得出。她正想转身离开，也许是高跟皮鞋发出的声音惊扰了乔恩，他蓦地转过身来。 “如心。”他叫住她。 她转过身来，露出些许笑容，显出坦率、淡然的样子，“怎么一个人呆在院子里？也不陪诗惠去跳舞。” “你嫂子正拉着她聊天呢！”乔恩答道。 “哦。”如心应一句。 乔恩不再说话，喝一口手中端着的白兰地。 如心不好和乔恩继续呆下去，转身便要离开。但是，她觉得这样不妥，便又问一句，“怎么你还打算在这里呆下去？” “里面太闹了，还是这里宁静安逸些。” 如心淡淡的笑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乔恩看着如心离开的一袭宝蓝色的背影，只觉心中一阵酸楚。 夜的诡异，梦的寂寥，都是无法与人说清楚的秘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书中的人物较多，不知道会不会给你错乱的感觉。感觉一会儿写这对，一会儿又在写另一对。希望不会给你这样的错觉，其实写每一个人物都是有原因的，都与故事情节和发展息息相关。到后面人物就不会感觉这么多了。故事的主线便会集中在嘉萱身上，毕竟她才是女主角。各位人物的最后命运，都会由她牵连出来。 第十一章 聚散难由我（2〕 晚上,黎玺涛躺在床上，翻阅着手中的报纸。江敏仪则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梳妆台前，涂抹着雪花霜。她涂抹得很仔细，尤其是在眼角的细纹处，她总是轻柔的反复涂抹着。她一边涂抹，一边又不知道想着什么美事，在那里自顾自的抿嘴浅笑。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对黎玺涛说道：“唉！我给你说件事。” “什么事？”黎玺涛漫不经心的问道，目光仍然落在手中的报纸上。 “今天，我在李太太家打麻将时，遇到康太太了，就是绍熙的母亲。”江敏仪洋溢起神秘的笑容。 “哦。”黎玺涛没表情的应一声，他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报纸上。 “你知道她给我说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黎玺涛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不过，江敏仪似乎并不在乎，她仍然饶有兴致的说道：“她向我问起嘉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哦。”黎玺涛的注意力并没被江敏仪的话所吸引过去。他现在的心情很放松，因为明天乔恩就会向学校递出辞呈。此刻，他并不担心嘉绮的事了，觉得所有头疼的事都已经解决了。他一生都把心思放在了事业上，把那些儿女私情都想得太简单了。不，应该说是，那些儿女私情的事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远得他似乎已经不太记得一些事情了。爱情这东西，怎么可能说断就能断得了的呢？ “你到底有没有注意我说话？”江敏仪不乐意的站起身来，走过去扯开了黎玺涛手中的报纸。 黎玺涛没奈何的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江敏仪的话题上，“好，好，你说，我注意听就是了。” “难道你就没听出来康太太话里的意思？”江敏仪像黎玺涛暗示着什么。紧接着，她又继续说道：“后来她又对我说什么嘉绮和绍威从小就是同学，还说是什么缘分。又说她很喜欢嘉绮，觉得她开朗，性格又好。还说什么谁娶到我们家嘉绮就是谁的福气。你听听，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不就是想我们家嘉绮做她家儿媳妇嘛！” “那很好呀！反正绍威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黎玺涛不假思索的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敏仪一脸美滋滋的笑容，“嘉萱、嘉绮年纪都不小了，我们做父母的也到时候为她们的婚姻操心了。嘉萱呢？现在和绍熙在交往；而嘉绮又即将和绍威在一起。以后，我们两家人可就是亲上加亲了。等再过一、两年，际航和嘉雯毕业了，我们就又得为他们两个操心了。” “对了，你说起嘉雯，我倒想起来了。”黎玺涛惊觉似的说道：“我发觉嘉雯这孩子好象和绍威走得挺近的，我们可不要在这里乱点‘鸳鸯谱’。” “嘉雯和绍威？”江敏仪被黎玺涛这么一说，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她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嘉雯这么文静……她应该不可能背着我们和绍威交往的。”尽管她嘴上这么说着，可她的神情中还是透出一丝疑虑。 “反正这事我可提醒你了，这可关系到孩子们的终生大事，你最好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再说。”说完，黎玺涛不由得打了一个呵欠，他疲惫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孩子们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有分寸的。”江敏仪很有把握的说道，“而且，若是我们和康家结成了亲家，我们跟乔恩也算得上半个亲家了。” 黎玺涛听到江敏仪这么说，徒然睁开了眼睛。不过，他背对着江敏仪躺着，江敏仪并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嘉绮、乔恩、绍威，想到这三个名字，黎玺涛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会的，一切都会随时间改变的，黎玺涛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只要乔恩离开，嘉绮会安定下来的。只要她有了自己的婚姻，她会忘掉过去的。黎玺涛将自己催眠着进ru了梦香…… 灰蒙蒙的天际下，飘洒起一片绵绵细雨。嘉绮急促的身影奔跑在通向教师宿舍的小路上。她没有撑伞，一路跑来，头上沾满了晶亮的雨珠，而衣服也被雨水给润湿了。 嘉绮急匆匆的推开乔恩的宿舍门。乔恩正站在书桌旁，整理着桌子上那些散乱的书籍。这时，嘉绮忽然闯进来，他不觉惊了一跳。他望着嘉绮一身的狼狈，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他脸上惊讶的表情逐渐消失了。乔恩继续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书籍。 可能是刚才跑太急的原因，嘉绮靠在门背后不断的喘着气。她的眼里满是焦急和疑问，一瞬不瞬的望着乔恩的背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稍作平息后，嘉绮终于开口问道。 乔恩不回答，但可以从他的背影中察觉到他在轻轻的叹气。 “是我爸爸对你说了什么吗？是他让你离开的吗？”嘉绮的眼里泛起两点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乔恩仍然不搭话。良久，他才说道：“只有我的离开，才是对大家都好的。”乔恩的身体仍然是背对着嘉绮，“我听说，你和绍威单独见面了,绍威的母亲也很喜欢你。” “不，这是一个误会，我和绍威都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嘉绮急忙解释道。 “绍威是个好孩子，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乔恩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 “我不要听这些，我喜欢的人是你呀！”眼泪顺着嘉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跑过去，拦腰紧紧抱住乔恩。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泪水禁不住一滴滴浸入他的衣服纤维中…… 乔恩僵直的站立着，心在嘉绮的泪水中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默默的守在你的身旁也不可以？”嘉绮呓语似的趴在乔恩的背上轻轻念叨道。 过一阵后，嘉绮止住泪水，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乔恩为嘉绮斟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她身旁。随后，乔恩也坐了下来，与嘉绮面对面的。 “难道你一定要离开吗？”嘉绮凝望着乔恩说道，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水。 “只有这样，才是对大家最好的。”乔恩把持着内心的不舍，尽量使语气平缓、镇定一些。 “我真是没想到，我的举动会带给你这么大的负担，都是我太固执、太任性了。真是对不起……”嘉绮的话语忽然哽咽，泪水禁不住再一次滑落。 “你不要这么说。”乔恩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感。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嘉绮深吸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姑姑说得没错，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我不要我的爱成为你的负担，你不用走。”嘉绮从皮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这是你交给学校的辞职信，我刚从校长那里拿回来的。校长让我告诉你，学校需要你，他希望你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第十一章 聚散难由我〔3〕 乔恩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惊讶与犹疑。 嘉绮将手中的的辞职信放在了书桌上，说道：“我也请你不要离开。如果真是那样，我将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并不想带给你这些烦恼和痛苦。”泪水再一次在嘉绮的眼里打转，“你留下来，我会向学校提出辞职的。至于我爸爸那里，我也会向他解释的。而我也会顺应我父母的意思，继续和绍威交往。总之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说完，嘉绮站起身来，乔恩也跟真站了起来。 乔恩心里一阵心酸，动情的说道：“你是个好女孩，你会幸福的。” 听着乔恩的话，嘉绮眼里的泪水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她哭泣着扑进了乔恩的怀抱，深深的搂着他，轻声低语：“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乔恩的心也受到了震荡。眼前这个女生，使他爱怜。可是，他们之间又有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使他无法向她迈进。而此刻，分别在即，就算以后见了面，剩下的也只能是师生的名份了。乔恩的心里有太多积压已久的情感，他禁不住也深深抱紧了嘉绮。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在奈何桥畔等你。”嘉绮动情的说道。虽然是“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不过，那些痴男怨女总是希望把今生未了的情缘，寄予到来世的重逢。而到底会不会有来生，谁也不知道。 “不。”嘉绮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恍惚的说道：“来世，你一定是和姑姑约好了的，我不要再凑这个热闹，带给你痛苦和烦恼。”嘉绮将自己慢慢从乔恩的怀中移开。她眉尖微蹙，噙着泪水说道：“那我就在来世的来世，在奈何桥边等你，到时候你一定不要错过了时间。” 乔恩不回答，不过从他那深邃的眸子中已经可以得出答案。 嘉绮的嘴角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深深凝望着乔恩，想把他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中。正可谓是“意到浓是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但是，该离开时总是要离开的。嘉绮咬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她别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宿舍门。 乔恩呆呆的站在原处，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才是最好的决定，他轻叹一口气，继续整理着桌子上散乱着的书籍...... 雨越下越大，似一帘断线的珠子。嘉雯和绍威同撑一把伞，走在回家的小公路上。嘉雯透过雨做的珠帘，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女生的身影油走在雨雾之中。 “二姐？”嘉雯质疑的望着那身影，“那人好象是二姐。” 绍威也寻着那身影望去，说道：“好象真的是嘉绮，我们赶上去看看吧！”于是，嘉雯和绍威追着那身影，赶了上去。 嘉雯站在嘉绮身后，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二姐。” 嘉绮转过身来，木然的望着前方，眼中空洞洞的。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那不断降落的雨水仍然继续击打着她的身体。她的嘴唇、皮肤在冰凉的雨水中呈现出一片苍白。 “二姐你怎么了？”嘉绮又是吃惊又是担心的问道。绍威也是一脸的愕然，他连忙将伞移过去挡在嘉绮的头上。 嘉绮对他们两个的问话，俨然是没有任何反应。忽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像一团棉花似的软绵绵的朝着地面滑去。绍威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她。 “哎呀！她整个人好凉，肯定是生病了，我们得赶快送她回家。”绍威抱起晕倒的嘉绮，对着嘉雯说道。 “恩。”嘉雯使劲的点点头。此刻，她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风雨中，急促的脚步踏得路面“啪啪”响。绍威一心担心着嘉绮，几乎用奔跑的速度往家里赶。嘉雯身体本来就不好，体力也差，但又要顾着为他们撑伞，柔弱的身体几乎是以跌跌撞撞的姿态紧跟在绍威的身后。风夹着雨水不断向他们刮来，一把小小的雨伞哪里遮挡得住？待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嘉绮和绍威的衣服也几乎被淋透了。 陈妈看着如若落汤鸡一般的嘉绮和绍威，不觉惊叫道：“天啦！你们这是怎么了？没带伞吗？”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绍威怀里的嘉绮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便不只是惊讶了。陈妈看着嘉绮苍白的面色以及轻合着的双眼，她的心里一阵恐慌，“这是怎么了？”陈妈失声叫道，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嘉绮的手，冰凉如水。 “老爷、太太，你们快来呀！快来看看二小姐。”陈妈大声叫道，一边又不停的用手绢擦着嘉绮脸上的雨水，“这是怎么了？二小姐......”陈妈急得泪水在眼中打转。 客厅里，黎玺涛和江敏仪听到陈妈的呼声，急忙赶了出来。而正在和绍熙通电话的嘉萱，也察觉出情况的异样，慌忙中挂断了电话，也跟着追了出来。 江敏仪看着嘉绮的样子，急得吓傻了眼。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急忙对着绍威说道：“你快把嘉绮抱到她自己房间去。”然后，她又对陈妈吩咐道：“你快去烧些热水，再拿几件干净的衣服出来，一会儿给嘉绮换上。” 陈妈连连答应。随后，她便引着绍威上楼去了。 “我去打电话给张医生。”黎玺涛对江敏仪说完，便转进了客厅。接着，江敏仪、嘉萱、嘉雯也上楼跟着帮忙去了。 第十一章 聚散难由我（4） 黎家的人一直围着嘉绮忙到深夜，才算松懈下来休息一会儿。 “现在输完液，她已经不发烧了。”张医生轻轻掩上嘉绮的房门，对着黎玺涛说道。 “哦，那就好。”站在黎玺涛身旁的江敏仪松一口气，她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了，张医生。” “没什么，黎太太你太客气了，我和黎教授是朋友，这点儿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张医生客气的说道，随后他又将嘉绮的病情作了一番交代，再开了一些感冒药，便准备离开了。出于礼节，黎玺涛将张医生送至大门口，才与他挥手道别。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二小姐总算没事了。”陈妈双手合十，念叨着手在空气中上下滑动，拜了拜。然后，她吁一口气，扭过头来对江敏仪说道：“二小姐被康家少爷抱着回来时，那个苍白的样子，着实把我吓着了。” “是呀，我又何尝不是？”江敏仪接过陈妈的话尾。随后，她又看看嘉萱、嘉雯、际航疲惫不堪的样子，关爱的说道：“你们早点回房去休息吧！明天你们还得上班、上学呢！” 嘉萱、嘉雯、际航白天已经累了一天了，晚上又折腾这大半夜，也实在困倦得很，便纷纷道声“晚安”，各自回房去了。 待嘉萱他们回房后，江敏仪轻轻将嘉绮的房门推出一条小缝，往里面看了看：嘉绮睡得很安稳，但她的手一直牢牢抓着绍威的手。刚才，张医生来给嘉绮输液，迷糊中的嘉绮一直闹腾不停，就是不肯。大家都跑过来安抚她，一边与她说道理，一边按住她的胳膊，可被高烧烧得神志不清的她，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不管用。绍威见状，也上前来帮忙，轻声的劝慰着嘉绮。说来也奇怪，迷糊中的嘉绮忽然就拉住了绍威的手，然后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只是这一拉，嘉绮就不再放手了，而绍威也只得留下来陪嘉绮。 “二小姐倒是和康家少爷很般配的。”陈妈笑幂幂的对着江敏仪说道。 江敏仪笑而不答，不过她的心里是很希望促成这件婚事的。 时针与分针重合着指向四，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嘉雯拿着一条毛毯走进了嘉绮的房间。嘉绮还没有醒，绍威也趴在她床头睡着了，陈妈则歪在一旁的沙发上打瞌睡。嘉雯本来是进来给绍威披毛毯的，却见绍威的身上已经盖着厚厚的毛毯了，想必是陈妈给他加上去的。于是，嘉雯蹑手蹑脚的转身离去。 嘉雯出了门口，正好撞见起夜的嘉萱。 “怎么你还没睡？”嘉萱睡眼惺忪的问道。 “我起来看看他们。”嘉雯答道。 “哦，那快去睡吧！小心着凉。”嘉萱打着呵欠说道。 嘉雯点点头，正要进自己的房间门，嘉萱忽又叫住她。 “有什么事吗？”嘉雯停住脚步。 嘉萱走到嘉雯身前。这时，嘉萱已经清醒了许多。 “嘉绮和绍威的事情，你知道吗？”嘉萱担忧的问道。 “恩，我知道。”嘉雯点点头，“不过，绍威说他会和他妈妈解释清楚的。” “那就好。”嘉萱松一口气，“但是，我们妈妈这边你也要与她解释一下。” “恩，我会找机会给她说的。”嘉雯说道。 这样，嘉萱才放了心。然后，姐妹俩儿便各自回房间睡去了。 过了几天，嘉绮的身体便渐渐康复了。而嘉雯反倒病得严重了,整天的咳嗽。嘉雯从小身体就不好，那天又淋了雨，便旧病复发了。所以，陈妈这几天也都忙着在给嘉雯熬中药。再说嘉绮，病虽然是好了，但她整个人却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成天的坐在窗子边发呆。陈妈只当是她病未痊愈，懒得说话，因此也常炖些滋补的汤给她喝。嘉萱是知情的人，她心里担心嘉绮，便三不五时的拉着际航来与嘉绮聊天，嘉绮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他们。最后，总是弄得嘉萱和际航也都没了兴致，便各自散去了，还是独留嘉绮在窗边发呆。而江敏仪也会时不时的推门看看嘉绮。但是，奇怪的是江敏仪并不进去过问嘉绮什么。她只是看看，便摇摇头，或叹口气便掩上了门。不过，江敏仪倒是比从前更关心嘉绮与绍威的婚事了，她常常与康太太通电话，谈些有关嘉绮和绍威的事情。 这天，康太太笑幂幂的挂了电话，正要起身，却见绍威一脸严肃的站在她身后。 “哎哟！怎么也不出个声音，吓我一跳。”康太太轻轻拍着xiong部，作惊吓状。 “你又和江师母通电话了？”绍威问道。 “是呀！”康太太仍然是一脸的笑容，浑然没察觉出绍威的想法。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绍威嘟囔着说道。虽然他心里有很多不满，但也不敢在自己母亲面前造次。 “不管？”康太太拖着声音反问一句，“你都多大了？你说我能不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吗？若说你像你哥哥那样，有个正经的女朋友，我也不必操这个心。” “就是因为我有女朋友，所以我才不想你瞎操心呀！”绍威脱口说道。 “有女朋友？”康太太大吃一惊。愣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问道：“那女生是谁呀？家境怎么样？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那女生和嘉绮的家境一样，也都是教授的女儿。”绍威赌着气说道，“其实，他就是嘉绮的妹妹——嘉雯。” “嘉雯？”这时，绍熙正从房间走出来，在一旁倒水喝。听到这里，他嘴里的水差点儿没喷出来。 康太太和绍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不约而同的朝着绍熙看去。 “我是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但没想到你还真和嘉雯在交往。而且，连我你都瞒得这么紧？”绍熙笑着冲绍威说道。绍熙这个人总是一副万事无忧的样子，就算这样的事，他还是不忘调侃绍威。 “因为嘉雯希望等毕业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她觉得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绍威没心情与绍熙说笑，转过头来与康太太说道。 康太太拧着眉，认真的考虑着什么。半晌，她终于开口，对绍威说道：“你和嘉雯的事，以后再说。这个星期天，我已经约好了黎太太和嘉绮来家里做客。一切都等这件事过了，再从长计议。” 绍威还准备说什么，可康太太示意他不要说下去。绍威只得作罢，唯有听他母亲的话，一切等请完客之后再说。 第十一章 聚散难由我（5） 嘉萱站在衣橱前，左翻右看着里面挂着的一整排衣裙，“哎！平时没觉得，现在才察觉原来你的衣服全是些素色调的。”嘉萱拧着眉叹一声。 “我就喜欢素色调的，再说素色调也没什么不好。”嘉雯站在一旁看看身上的一袭白底小翠花涤丝旗袍。 “不是说素花色的不好。”嘉萱的目光不停的在那些衣服上游移，“你今天是去绍威家见他母亲，自然不能穿得太素净。你知道，长辈都喜欢喜气的事物。你看看，上次嘉绮去绍威家，妈妈把她打扮得多喜气呀！”嘉萱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嘉雯。 嘉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支吾着说道：“听妈妈说，康太太似乎很满意嘉绮。我……我很担心康太太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嘉萱走到嘉雯跟前，怜爱的看着她，说道：“你这么善良，康太太一定会喜欢你的。再说，绍威喜欢的人不是你吗？”嘉萱露出一丝微笑，嘴角上扬成一弯上弦月。猛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向嘉雯问道：“哦，对了，你和绍威的事，你有给妈说吗？” “我有找机会给她说。”嘉雯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沮丧，“可是，我每次要开口时，妈总是找借口插开话题，或是像有什么急事似的，匆匆走调了。我总觉得妈是在故意躲我，她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 听嘉雯这么说，嘉萱也犯疑惑。半晌，嘉萱才说道：“你别想这么多了。总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康太太。”说罢，嘉萱又走到衣橱前，从里面挑出一件粉红色系的旗袍，“你身上那件太素净了，赶快换这件。” 对于嘉萱，嘉雯从来就是信赖的。嘉雯点点头，将粉红色的旗袍换在了身上。 “来，把这双白皮鞋换上。”嘉萱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白皮鞋递到嘉雯脚边，“你也别总是穿黑布鞋。” 按照嘉萱的指示，嘉雯与之前的素净打扮相比较，已经多了几分活泼与生气。 “这样就好多了。”嘉萱看着嘉雯，满意的点点头，“只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象不太好，太白了，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嘉萱拿起梳妆台上的的胭脂，在嘉雯的脸颊上一阵猛涂。 嘉雯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两靥红红，灿若朝霞，“姐，这样会不会太红了。” “不会，一会儿习惯就好了。”嘉萱顺手端起手边的一碗中药，递给嘉雯，“赶快喝了，陈妈一早给你傲的。” 嘉雯皱着眉头，一仰脖子便把那药给喝完了。也难怪，她自从出生便已经会吃药，所以她绝不可能和嘉绮一样，一听打针、吃药，便已经大惊失色、躲闪不及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嘉萱、嘉雯才出了房门，来到楼下。正巧，江敏仪从客厅内穿出来，与她们两个撞个正着。 “咦？你们要出门吗？”江敏仪随口问道。 “我不出去，只是嘉雯要出去。”嘉萱回答道。 “我有一点事，要去一个朋友家。”嘉雯怯生生的说道。 江敏仪也没多想，便说道：“那你去吧！” 待嘉雯走后，江敏仪才察觉出她今天的打扮与平时不太一样。于是，她又顺口向嘉萱问道：“嘉雯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呀？” 嘉萱听江敏仪这么问，便想来个顺水推舟，“嘉雯这是去绍威家，康太太想见见嘉雯。” “去绍威家？康太太？”江敏仪一脸的困惑和惊讶。 “妈妈难道不知道嘉雯和绍威在交往？”嘉萱试探性的问道。 江敏仪不回答，一把拉住嘉萱的胳膊，就往客厅内走，“你跟我来。” 进了客厅，江敏仪松开手，一脸无奈的说道：“你明明知道嘉绮和乔恩的事，你为什么还要让嘉雯来参合这件事？” “妈......”嘉萱睁大眼睛，吃惊的望着江敏仪，“妈原来你知道嘉绮和乔老师的事？” 江敏仪双手环抱在胸前，长叹一声道：“是呀！我是知道了。若不是嘉绮淋雨那天，我进她房间拿毛毯给绍威，听到嘉绮说胡话，一直喊着乔恩的名字，我还真是被蒙在了鼓里。”说完，她用着犀利的目光瞪着嘉萱，继续道：“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爸爸，没想到他居然早知道了这件事，还说你也是知道的。真没想到，你们父女俩儿居然连起手来骗我。” “不是这样的。”嘉萱目光闪烁一下，她实在不习惯有人用这样的眼神质问自己，“我们也是怕你担心。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嘉绮已经答应不再和乔老师见面了。” “哪会怎么容易？这感情的事哪有怎么容易放得下的？就像当年，你......”江敏仪话到一半嘎然而止。 “什么？你什么？”嘉萱用着好奇的目光看着江敏仪。 “我的意思是说，要想在根本上断了嘉绮和乔恩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嘉绮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归属地。”江敏仪转移开了自己原本要讲的话。 “可是，嘉绮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心里一定是很难过的，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另一段感情呢？”嘉萱带着担忧的目光望着江敏仪，“我们应该给她多些时间来疗伤，让她慢慢忘记伤痛，而不是要这样火急火燎的把她嫁出去。” “你懂什么？”江敏仪的口气很强硬，停顿一下，她才缓和一些，“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你都不懂。妈是过来人，妈自然知道嘉绮现在的心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妈才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女人只要有了自己的家庭，才能更容易把从前的事都统统忘记。” “妈，你真的确定吗？”嘉萱用着将信将疑的目光忘着江敏仪，“我们可不要为了阻断嘉绮和乔老师的来往，而让嘉绮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不是在帮她，而是害了她。” “不会的。”江敏仪很有信心的说道，“嘉绮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害她呢？嘉绮在念中学时，就和绍威认识了，他们两个无论是样貌、性格、学历都是相配的。而且，更难得的是我和绍威的母亲也算得上朋友，对他们家也算了解。他们家和我们家都是书香传家，家风也算开明、新派，嘉绮嫁到这样的家庭不会吃亏的。” “可是，问题是嘉绮并不爱绍威，他们......”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江敏仪毅然的截断了嘉萱的话。 嘉萱也不便再继续说下去，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才想起自己和江敏仪谈话的真正目的。嘉萱一咬牙，鼓起勇气对江敏仪说道：“可是，嘉绮不能和绍威交往，因为绍威的女朋友是嘉雯。”说完这句话，嘉萱心里总算松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江敏仪的反应。 “我知道。”江敏仪简短的回答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可是，嘉绮必须得和绍威交往。”、 “为什么？”嘉萱惊得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 聚散难由我（6） “你想想看，嘉绮刚答应和绍威交往，现在我们就告诉她其实绍威是嘉雯的男朋友。你说嘉绮会怎么想？这不是又把他往乔恩那边推吗？”江敏仪的目光直视着嘉萱。 嘉萱低下头寻思着江敏仪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嘉萱忽又想到嘉雯，“可嘉雯怎么办？这样对嘉雯太不公平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嘉绮的事，如果她要真闹个什么事出来，我们黎家的脸要往哪里放？而且，嘉绮今后要怎么做人？她现在还年轻，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可是，你是大姐呀！你从小做事就最稳重，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江敏仪那严苛的目光紧紧揪着嘉萱，使得她浑身不自在。 “不过......”嘉萱仍然觉得这样处理不太妥当，还想说什么，江敏仪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不过’了。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也着实太早。现在，嘉雯不是去康家了吗？这件事，我们说了也不能全算，还得看康家的意思。” 嘉萱听江敏仪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一切都等嘉雯回来再说吧！ 傍晚,嘉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慢慢脱去脚上的高跟鞋，又缓缓走到梳妆台前，一点儿一点儿的卸去脸上的胭脂，她的一整套动作都是缓慢、恍惚的。 嘉萱轻轻的推开嘉雯房间的门，走到她面前，将手在她眼前恍了恍，“诶！在想什么呢？” 嘉雯回过神来，勉强的冲嘉萱一笑。 “今天你去绍威他们家,一切都还好吧？”嘉萱笑嘻嘻的问道,眼里充满了期待。 “恩……”嘉雯支吾着垂下头去，低声的说道：“我想，我想和绍威分手。” “什么？你说什么？”嘉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吃惊的叫道。 嘉雯抬起头来，重复道：“我想和绍威分手。” “为什么？”嘉萱感到震惊，嘉雯的话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想一会儿，嘉萱才又说道：“是不是康太太对你说什么了？她不喜欢你？还是……” “不，他们家的人都对我很好。”说着说着，嘉雯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是我自己觉得我和绍威并不相配。” 嘉萱听嘉雯这样说，便猜到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嘉萱爱怜的看着嘉雯，温和的说答：“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嘉雯欲言又止，她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讲。可是，在这个家里，她唯一能倾吐心事的对象就只有嘉萱了。“我今天去绍威家，原本一切都很好。康太太还留我吃过晚饭，我才离开的。可是我出了门，我才发现我的皮包忘了带，于是倒回去拿。当我折回到他们家大厅门口，正要进去，便听到康太太在说话。她说……”说到这里，嘉雯抿了抿嘴唇，神情中透出一丝哀怨。 嘉萱不便急着追问，只得耐着性子等嘉雯继续讲。 片刻，嘉雯才又说道：“康太太说，虽然是一母同胞，怎么就差这么多？我听得出她这是在说我和嘉绮。而后她又说，说我生得过于单薄,不是什么旺夫之相。”话到这里，嘉雯的脸颊微微泛红。她虽然是受新式教育长大的，但她由来就内向、面浅，现在说些什么夫呀妻呀的话，她总是有些难为情。她抿抿嘴唇，继续说道：“可能之前她听我有咳嗽，又说我天生身子柔弱，并非长命之相，只怕是夫妻难以白头偕老。” “这是说的什么话？”嘉萱越听越气，愤愤的道：“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我原以为他们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开明的家庭，真想不到那康太太也信这些面相一说的鬼话。” “其实，她也没说错。”嘉雯别过头去自怨自怜的叹道：“自从我懂事起就开始吃药，身体的确是不如一般人。她心里有顾虑，也是有道理的。而且，她也没当着我的面说，我又能拿她怎么样？” “你也不要把康太太的话放在心上。金大夫说过，你的病只是先天不足引起的，只要好生将息、调理，没什么大碍的，而且放宽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只要心情好了，病也去一大半了。”嘉萱宽慰的对嘉雯说道。 嘉雯也不希望嘉萱为自己担心，便一一点头称是。 “反正我们家与他们家是门当户对的，那康太太总之是对我们家满意的，这一点你是可以放心的。现在，她或许比较钟意嘉绮，但是你也有你的好啊！而且，只要绍威的心里有你，一切都好办，你不用泄气的。”嘉萱拉着嘉雯的手又劝慰她几句。 嘉雯听嘉萱这么说，心里的确宽慰不少，脸上也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容。 嘉萱见嘉雯开了笑脸，心情也轻松许多，“真是个傻丫头。”嘉萱抚摩着嘉雯的头，“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大姐说。” “恩。”嘉雯微笑着点点头。 嘉萱吁一口气，转念中却又想起嘉绮。 “现在最重要的是嘉绮的事，如果她要真闹个什么事出来，我们黎家的脸要往哪里放？而且，嘉绮今后要怎么做人？……”江敏仪的话又再次响彻在耳畔，嘉萱神情显得有些犹疑起来。嘉绮和嘉雯都是自己的妹妹，她们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嘉萱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可是，这件事注定到其中一个会退出。若是嘉雯退出，嘉萱怎么忍心看她与绍威这样一对有**分开？若是嘉绮退出，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如果因为这样，嘉绮再去找乔恩，那说不定真会害到她一辈子。嘉萱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又是一个傍晚，这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嘉萱与绍熙牵手走在回家的大街上，这段路是城里最繁华的地带。宽阔的柏油路上来往行使着各路汽车及老爷车；道路两旁则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过往行人络绎不绝。 “嘉雯和嘉绮……”嘉萱犹疑一下，问道：“绍威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绍威和嘉雯两个现在不是很好吗？”绍熙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你母亲不是比较钟意嘉绮吗？所以我想问问看绍威的意思。”嘉萱又说道。 “这还用问吗？绍威的心里当然是只有嘉雯。”绍熙的嘴角牵出一抹笑容。 嘉萱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她又想到什么，侧过头看着绍熙问道：“嘉绮的事，你没和你母亲，还有绍威说吧？” 绍熙将手指在嘉萱的额头上轻轻一弹，说道：“你当我什么？这件事，我怎么可能到处乱说？虽然，绍威是我弟弟，但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名誉，我是不会乱说的。” “谢谢你。”嘉萱听绍熙这样讲，心里很是感激，“我替嘉绮谢谢你。” 绍熙侧过头去，对嘉萱微微一笑，“而且，我也相信嘉绮和我表舅之间没什么的，一切都会好的。”绍威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正前方，“至于绍威、嘉雯、嘉绮他们三个人之间，你也不用太操心。有句话不是叫‘缘分天注定’吗？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或许这样是对的。”嘉萱若有所思的说道。 …… 绍熙和嘉萱穿过繁华的大街，转进一条狭长的巷子。巷子两旁都是商铺，现在大多已经打烊，只剩三、两家小饭馆还在开门营业。 “嘉萱。”绍熙忽然叫住嘉萱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嘉萱侧过头去看着绍熙一脸为难的表情。 第十二章 选择（1） “我，我……”绍熙说话很少这样吞吞吐吐，嘉萱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准备到美国留学，继续攻读艺术。”绍熙终于开口。 “什么？”嘉萱侧过头去，凝望着绍熙，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学的是音乐，而我的志向是希望成为一名优秀的作曲家，所以我想出国继续深造。”绍熙目光朝向正前方，避开了嘉萱的目光。 嘉萱仍然处于震惊状态。片刻，她才回过神来，说道：“现在在报社的工作不是也很好吗？我看你平时工作也很积极的。” “是，可是我最大的愿望还是想成为一名作曲家，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不想放弃。”绍熙停住脚步，回望着嘉萱的目光，他的眼中写满了坚定。 “你决定了？”嘉萱问道。 “恩，我现在正在联系学校。”绍熙答道，“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我？”嘉萱听到这句话，心里忽有一丝欣慰，总算绍熙还能想到自己，“可是……”她有些犹豫，“我学的是国文，出国去做什么？” “你可以选修别的课程呀？”绍熙的眼中带着期许的目光。 “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嘉萱缓缓迈动着脚步。这件事对她来说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 最近家里的事好象特别多。黎玺涛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常常感到劳累，有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便也睡着了。毕竟岁月不饶人，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如从前。还有嘉绮，虽然她与乔恩的事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但这件事似乎在家里的每个人心中仍留有阴影，尤其是江敏仪。为了不破坏黎家和嘉绮的名声，江敏仪现在只想让嘉绮早一点嫁出去，竟然连那个人选是嘉雯的男朋友也不顾忌。嘉萱很难明白江敏仪的心态，在他们四姐弟中，江敏仪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嘉雯的感受，仿佛嘉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再过几个月，嘉雯和际航就大学毕业了，际航已经决定到武汉继续报考军校。若他真的考取了，而嘉绮和嘉雯再一结婚，那家里就显得冷清多了。这时候，嘉萱再提出到国外留学，那家里启不就剩黎玺涛和江敏仪两个人，多少是孤独的。古人有句话叫“家有父母不远行”，嘉萱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再说出国留学原本就没在她的计划范畴之内，而且她现在在报社的工作，她自己也是喜欢的。可是，绍熙……想到这里，嘉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想什么呢？”江敏仪走到嘉萱身旁。 “妈妈。”嘉萱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聊聊天。”江敏仪微笑的看着嘉萱，“刚才我在门外敲了好几声，也没见你答应。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嘉萱不想江敏仪再为自己的事情烦恼，最近家里的事已经够她操心的。 “你别骗我，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不然你不会这个样子的。”江敏仪抚摩着嘉萱的头，关切的说道，“你是我女儿，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吗？” 嘉萱侧过头去，看着窗外，“今天绍熙告诉我，说他准备出国留学。” “原来你在烦恼这个。”江敏仪带着慈爱的目光望着嘉萱，“你舍不得让绍熙去？” 嘉萱不好意思回答，不觉深吸一口气。 “这出国留学是好事，绍熙有这个打算也是正常的。可是，你和他的事……”江敏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焦虑，“本来，我还准备等嘉绮和绍威的事确定后，就和康家谈谈你和绍熙的事。你和绍威都不小了，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嘉萱顿感世事无常，心里还在替嘉雯和绍威担心，却不想自己的感情生活也将面临一次选择。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哪天，我和你爸与康先生、康太太见个面，正式谈谈你和绍熙的事。你们可以先结婚，再一起到国外去留学。”江敏仪说道。 嘉萱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和爸，尤其最近家里的事这么多，爸近来的身体也不太好。” 说到黎玺涛的身体，江敏仪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爸的身体的确大不如从前了，表面看来还没什么，可是毕竟上了年纪，哪能还像以前那样操劳？你劝他吧！他总是敷衍你。”江敏仪重重叹口气，忽然又想到嘉雯，那眉头便皱得更紧了，“还有嘉雯，那身体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年纪轻轻的，就从来没断过药，真让人担忧。” “所以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嘉萱说到这里，又怕江敏仪更加担忧，便又劝慰道：“不过，妈妈你也不要太担忧了。嘉雯的身体从来都是这样，医生也说过只要好生调养会好的。还有爸，上次他不是说过，他只要在学校做完明年，他便打算退休了，在家享清福。到时候，妈和爸也可以到处去走走、看看。” 听到此处，江敏仪凝重的表情才算舒展开来，她露出些许微笑，说道：“其实，这些事倒还好，眼前我最担心的还是嘉绮。我真不知道怎么会教出这样不懂世俗、任性胡为的女儿。” 嘉萱正想为嘉绮开脱几句，江敏仪又转念说道：“你不愿意同绍熙一起出国，难道你打算和绍熙就这样算了吗？你要知道，在几个孩子中，妈最疼的就是你，妈不想看到你不幸福、不快乐。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爸爸的，只要你过得好，我和你爸就知足了。” 嘉萱若有所思的说道：“绍熙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有遗憾，所以要出国留学完成梦想。可是，我也有我的选择，我的人生，我不想离开你们，而且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更何况出国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你不要这么快就得出答案，一个决定会影响到你一辈子。你们都还太年轻，什么事情都太任性。”江敏仪停顿一下，思索片刻，继续道：“这样吧！改天你请绍熙到家里来，我和你爸爸与他好好谈谈。” 嘉萱点点头，此刻她的心是茫然的。她与绍熙的初次相见以及相处的种种都尤在眼前，可转眼间，他们就将面临他们交往以来的一次重大选择。人生有时候真的就像是在做选择题，一个决定说不定就会改变你整个人生轨迹。 嘉绮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内，来往的学生同她额首问好，她的反映也是木纳的点点头。认识乔恩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四年光景，可嘉绮突然觉得这段时间仿佛过了几百年。她停住脚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正是乔恩宿舍楼下。她过侧头去，看着那延伸至黑暗处的楼梯，脚步不由自主的向那边移动而去。不，不行，她收住脚步，她不能再去打扰他了，她给他带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嘉绮深吸一口气，摒住泪水，仰望着乔恩的宿舍窗户。窗户紧闭，不见人影，唯有那窗台上的紫色樱草花在风中摇曳。 “你这儿什么都好，就是少一盆花。少一盆花，就像是少了一分生气。”昔日嘉绮对乔恩说的话又回荡在耳际。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嘉绮便从家里带了一盆紫色的樱草花来，放在了乔恩宿舍的窗台上。 “这样就好多了。”嘉绮看着青花瓷盆里开得灿烂的紫樱草花满意的说道。 “你说这花叫什么？”乔恩望着嘉绮问道。 “紫樱草花。”嘉绮重复着，“樱草花是我国的传统花卉，它主要盛产于我国的西部和西南部，喜欢阳光，花色五彩缤纷，红、橙、黄、蓝、紫......各色都有。” “哦。”乔恩认真的点点头，赞许的说道：“没想到你对花卉也有这般认识。” “其实，我也是只知道一点点而已。要说到对花有见识，其实是我妈，她尤其喜欢樱草花，我们家的花圃内全种满了各色的樱草花。”嘉绮又说道。 “是呀，你母亲的确很喜欢樱草花。记得你母亲还没有和你父亲成婚时，我们去她家玩，你外公家的院子里也是满是各色的樱草花。”乔恩很不可思议的说道，“有一次，我们就问你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樱草花，她告诉我们......”乔恩努力的回想着，“她当时说什么呢？” “除你之外别无他爱。”嘉绮迎着乔恩那深邃的眸子，缓缓的说道。 乔恩不觉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说樱草花的花语。”嘉绮连忙解释道。 这件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除你之外别无他爱，这也正是嘉绮想对乔恩所说的话，因此她便送了他那盆樱草花。紫樱草花，在所有的樱草花中嘉绮最喜欢它。可是，嘉萱却最不喜欢紫樱草花，她说樱草花的花语虽然是除你之外别无他爱，很坚贞、很美好，可是紫樱草花的花语却是青春的悲歌’。起初，嘉绮还不相信，便去书上查，没想到真如嘉萱所说，紫樱草花的花语果然是青春的悲歌。也许有的事真是一种预兆，一盆普通的紫樱草花果真应验了嘉绮的初恋犹如一曲悲伤的歌曲，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就这样结束了。而她心中的苦楚还不能向人说起，因为这并不是一段光彩的感情，至少在世人的眼中。 “这不过是人生中的小插曲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你向前看，一定会得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江敏仪的话语再次响起在嘉绮耳畔。真的吗？是这样吗？我还会得到真正属于我的幸福吗？曾经苍海难为水，这样的我还能再得到幸福吗？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嘉绮的心底询问着。可是，她没有选择，她不能回头，她所爱恋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属于她的。朦胧中，她忽然想清楚了什么。向前看，对，只有向前看，说不定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正在前方等着她呢！ 嘉绮突然精神振作，迈动开脚步沿着一条碎石子小路向前方走去。只要我走出校门，抬头看到的第一个男生便是我今生所要找的幸福，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嘉绮的脑海中升起。一边这样想着，嘉绮又禁不住转过头去看着那被抛出很远的教师宿舍楼。再见了乔老师，对你的爱恋我只能将它们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我别无选择，就像我爱你一样，我也无所逃避，泪水禁不住沿着嘉绮的脸颊滑落下来。我本想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可是我却忘了这个世界不只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想到这里，嘉绮蹲下身来，将脸埋在手臂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是一条僻静、几乎废弃的小路，平时很少有人来，而现在又是上课时间，周围更是没有往来的师生。嘉绮孤零零的身影在荒凉的小道上，更显孤独无助；滂沱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整片衣袖。她从小到大都没这样哭过，她似乎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这样以后都不会再有泪水了。 慢慢的，嘉绮悲恸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不过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抽泣着。她又在小道上坐了好一阵，等泪水全干以后，才匆匆出了校门。 校门外，嘉绮抬起头来，忽见公路对面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正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对着嘉绮微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那干净乌黑的发丝在明媚的阳光下呈现出微微的光韵。嘉绮不觉看傻了眼，神情恍惚起来，难道真是天意，他真是她未来的幸福？ 第十二章 选择（2） “嘉绮。”那男生走到嘉绮跟前，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绍威。”嘉绮故作镇定的回应道，然后她又看了看绍威身旁的嘉雯，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出去有事吗？” 绍威正准备回答，嘉雯一把抢过他的话，说道：“不是，我们是刚才在路上碰见的，所以一起回学校。”听着嘉雯的话，绍威不觉有些诧异，明明他们两人是曾着空挡到校外逛逛的，嘉雯为什么要说是在路上碰见的呢？尽管有这些疑问，绍威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对着嘉绮和嘉雯说道：“今天中午，我们不如就到附近的小饭馆去吃吧，听说最近那里新开了一家羊肉馆，那里的羊肉蒸笼又嫩又香。” “好啊。”嘉绮没想太多，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现在只想与过去告别，一切都能从现在重新开始。可是，嘉雯却面露难色，她无意的望了绍威一眼，立刻明白绍威请这顿饭的用意。现在，康家和黎家都迫不及待的希望嘉雯与绍威能够早日成婚，可是绍威怎忍舍弃嘉雯，既然两家长辈不愿意打消这个念头，他便只能与嘉绮摊牌了，虽然对嘉绮来说是比较扫面子，但是在这个时候，绍威也顾忌不了太多了。不过，这对于嘉雯来说，她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姐姐受到伤害的，哪怕是一丁点儿，她也不想。她是一个太善良的女孩子，总是替人作想。当然，倘若是换了嘉绮，她也是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受伤害的，只可惜她现在仍然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绍威与嘉雯的事。 “走嘛！嘉雯。我们三个人好久没一起在外面吃东西了。”嘉绮看着嘉雯的表情，只当她是不想在外面吃饭，于是凝望着她央求道。 “对呀，嘉雯，走嘛！我们三个人真的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今天难得嘉绮也有兴致。”绍威连忙附和着嘉绮，又不断与嘉雯使眼色。 嘉雯最经不住人家的软磨硬泡，只得松口答应。可她一路都心慌慌的，不知道绍威会怎么与嘉绮摊牌？而嘉绮知道真相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她实在不敢想，怀里像揣着只兔子咚咚乱跳。 嘉雯一边想着，不觉已经跟着绍威和嘉绮进了羊肉馆。他们选定一个靠窗的座位，然后便要了两份羊肉蒸笼，又点了些小炒和一份蔬菜汤，接着大家便边聊边等着上菜。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今天你怎么想着来学校了？是不是打算上班了？”绍威向嘉绮问道。 听着这话，不觉又碰触到嘉绮心底的痛处。她顿然神伤起来，低声说道：“我是向校长递辞职信的。” “辞职信？”绍威和嘉雯异口同声的叫道，随后两人互看一眼，又由嘉雯向嘉绮问道：“你真的向学校提出辞职了？可是为什么呢？你在学校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因为太累了，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嘉绮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嘉雯和绍威都还不知道她和乔恩的事，而她也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想休假就请假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辞职呢？”嘉雯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也不知道想休息到什么时候，索性辞职，等休息够了，再找就是了。”嘉绮说完，端起茶杯小嘬一下。 绍威和嘉雯无言以对，刚巧他们所点的菜已经做好，店小二迈动着轻快的脚步，一盘接一盘的麻利的往桌子上送。立时，三人启动筷子，边吃边聊。 “你就这样辞职了，我表舅知不知道？你是他的得意门生，你突然这样辞职，难道他就没有意见？”绍威接上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绍威的话，又勾起嘉绮的伤心事，不知不觉她的眼眶泛红起来。嘉雯和绍威看着她，有些纳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姐，你怎么了？”嘉雯轻轻推一下嘉绮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探问道。这段时间以来，嘉雯也感受到嘉绮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嘉绮是开朗、活泼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就算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常常走神，又或是莫名其妙的神伤起来。 “没什么，是沙子进了眼睛。”嘉绮掩饰得很无力，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眼角处那黯然神伤的泪水。不过，好在谁也不会笨到去拆穿这种瞎话。嘉绮摒住泪水，尽量让它不要流出来，可她越是这样，那眼泪边越是不听话，一个劲儿的往外挤。嘉雯和绍威都傻了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街对面有卖‘糖炒栗子’的，我去买一点儿？”嘉绮不想当着绍威和嘉雯的面掉眼泪，于是找了一个理由想要避开。她从位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那店小二也端着滚烫的蔬菜汤走了过来。嘉绮一转身，便与那店小二撞个正着，整碗热滚滚的汤便这样全泼在了嘉绮的身上和手上。 “啊——”嘉绮尖叫一声，立时手背感到一阵*辣的疼痛。 店小二见状，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点头哈腰的与嘉绮道歉。嘉雯和绍威也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想看看嘉绮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你这人是怎么做事的？到底长眼睛没有？”嘉雯被那严厉的呵斥声给惊住了，转头相望，原来是绍威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真的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对不起......”那店小二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哆哆嗦嗦的说道。 “一个‘没注意’就可以了吗？把你们掌柜叫来。”绍威气道。其实，不用他说，那店内的掌柜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正陪着笑脸，躬着身朝这边走来。 嘉雯呆站着，吃惊的望着绍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绍威这样发脾气。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先生实在对不起。”店小二一个劲的赔礼道歉。这边掌柜也一边帮着他给嘉绮和绍威赔礼，一边又大声呵斥他：“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总是这样出纰漏。我看你也不用干了，干脆卷铺盖走人，省得在这里给我添麻烦。” 这店小二一听，连忙乞求道：“不要啊，掌柜。你也知道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刚过门的媳妇，我要是没了工作，一家人可怎么过活呀！”说着，他便禁不住几乎挤出泪来。那掌柜也故作一副铁石心肠，坚决要辞掉他。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弄得嘉绮倒心软起来。其实，谁都看得出这不过是伙计与掌柜联合起来演的一出“苦肉计”。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为难他了，我伤得也不重。”嘉绮强忍着疼痛，对掌柜说道。 掌柜与那伙计一听，立刻不断欠身道谢，随后便退下去各自忙去了。 “我看看你的手到底伤得怎么样？”绍威紧张的望着嘉绮，他的声音又回复到了先前的柔和。他轻柔的托起嘉绮的手，只见那原本莹润白希的手背如今被那滚水汤得红肿了一大片，冒得高高的。 “疼吗？”绍威忽觉一阵心疼，竟然把这次吃饭的主要目的都忘记了，就连嘉雯的存在也放在了一边。其实，在此刻他也许并未想太多，只是出于一种对朋友的关心，又或许是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一种情感的自然留露。 嘉绮望着绍威温柔、细心的举动，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或是手背真的很痛，她眼里的泪水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掉在了她受伤的手背上。她禁不住手一缩，倒吸一口气。 “看来真的烫得不轻，我们还是到附近的诊所去上点药吧？”绍威关切的对着嘉绮说道。 嘉绮点点头。随后，绍威叫来掌柜结了帐，才侧过头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嘉雯说道：“你在这里再吃点儿，我陪嘉绮去附近的诊所。一会儿，你就自己回学校吧！不用等我们了。”说完，他便陪着嘉绮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嘉绮和绍威离去的身影，嘉雯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神色恍惚的回到了坐位上，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嘉绮和绍威还在念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人就走得很近。黎玺涛因此还担心他们会交往，故而影响学业，所以特地找他们两个谈了话，要他们以学业为重。而那时，嘉绮和绍威也正是面临考大学的时候，他们两个倒也听话，把感情放一边，一心努力考大学。等上了大学，他们虽然仍然在同一所学校，但由于科系不同，见面的时间也不如从前多，因此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彻底成了真正的友情。但是，如今在嘉雯眼里，她隐约觉得嘉绮和绍威或许才应该是一对，而她自己才是一个不该来参与的局外人。 第十二章 选择（3） 又过了几天，正好到了嘉萱邀约绍熙到家里聚餐的日子。其实，这次聚餐的真正目的绍熙心里是很清楚的，嘉绮和嘉雯、际航当然也知道。所以，为了避免尴尬，这天一大早，嘉绮和嘉雯、际航就出去了。 早上10点左右，绍熙如约来到黎家。江敏仪和黎玺涛都显得很热情，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差别。嘉萱也是一样，只是始终不与绍熙主动搭话，当然嘉萱的心情，绍熙多少还是能够理解的。 客厅的沙发上，大家坐在那里闲聊着，不过谈些各自工作上的近况，陈妈也如往常一样为他们送来些茶水，然后便进厨房忙去了。大家谁也没提起绍熙出国的事，不过绍熙很明白，这件事迟早会被提起。果不其然，午饭之后，黎玺涛便请绍熙到他书房去，说是有些事要与他谈谈。绍熙一听，很快明白是为什么事，他也不迟疑，就与黎玺涛进了书房。 书房内，黎玺涛先请绍熙入了座，然后便拿出一套紫砂制品的茶具来，放在了茶几上，接着便有一句没一句一边与绍熙闲聊，一边摆弄起茶道来。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极清脆、悦耳，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使人心旷神怡。但是，此刻这一切在绍熙看来，不但没有茶道应该带给人的一种清新雅致，反倒有些压抑、忐忑。或许这就是心境吧！如泉水般动听的水流声中，透露着让人琢磨不定的玄机。 “其实，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请你来我书房的目的吧！”黎玺涛言归正转，忽然说道。他握着紫砂壶的手一收，那水流立时便止住了。 “恩。”绍熙轻轻应一声，心情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其实，年轻人多到外面去走动见识一下，的确是有好处的。”黎玺涛不想使气氛太尴尬，很是和缓的说道。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曾着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多学一些知识，所以我选择了去留学。”绍熙诚恳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年轻人勤奋好学，本应该要好生鼓励的。”黎玺涛将甄好的茶杯递到了绍熙手中，接着又说道：“可是，既然你与嘉萱在交往，你是否应该和她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 “我有问过她，我希望她和我一起去英国。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答应，我不能理解。”绍熙显得有些激动。 黎玺涛不便急着答话，端起茶杯来小嘬一下，说道：“我听嘉萱说过，她觉得自己学的是国文系，所以......”他寻思着用一个较委婉的词来说明，“所以她还没来得及考虑出国的事，你现在这样突然提出，她多少是吃惊的，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你们应该多沟通一下。” “对于这次出国，我提出得是比较匆忙，但也算不上偶然，以前我也告诉过嘉萱我有出国留学的打算。”绍熙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嘉萱有她自己的想法和考虑，我尊重她，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追求，我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后悔两个字。”绍熙的语气坚定，他的立场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黎玺涛忽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绍熙。绍熙和嘉萱的确有太多的相似，性格、脾气都是那么任性、倔强，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绝不反悔。对于夫妻或情侣来说，过分相似的性格，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同样的倔强，同样的坚定，完全不懂得包容，退让。这样性格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结了婚，说不定也会为某事而分手的。也许只有经历，才能使人懂得彼此的珍惜。黎玺涛轻叹一口气，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黎玺涛和绍熙走出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绍熙便准备告辞回家了。江敏仪也不知道黎玺涛和绍熙到底谈得怎么样，但一心只想着嘉萱能与绍熙能够和好如初，想尽办法找机会让他俩儿多相处交流。 “嘉萱，你也去送送绍熙吧！”江敏仪微笑着将嘉萱推到绍熙身边。 嘉萱也正有此意，只是她这几天都在与绍熙闹别扭，所以也不好主动提出来送绍熙。但是，既然江敏仪这样说，嘉萱也正好顺势而为了。 出了黎家大门，嘉萱与绍熙一路上都默默无语。终于，走了一阵子后，嘉萱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爸和你说什么了？你们在书房里谈那么久？”本来，她想开门见山的问，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绍熙听嘉萱这么问，心里“咯噔”一下。这段时间来，他为这出国留学的事，都快得恐惧症了。每当嘉萱问起这件事，他都觉得有一种纠结的情绪在心间缠绕。他很难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答案似乎太生硬、太武断了。但是，他真的不想在自己人生的书页上留下“后悔”两个字。其实，后悔两个字有时候是在不经意间的，真正后悔的事，往往是在经历之后。 “还不是问我出国留学的事。”绍熙吐字有写含糊，他的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完全不敢窥探嘉萱的目光。 “那你怎么说？”嘉萱止住脚步。她的态度虽然是比较固执，不肯让步，但是她的内心还是很紧张她与绍熙之间这段感情的。 “我......我......”绍熙忽然结巴，他实在不忍心说出自己的决定。 “好，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嘉萱其实对于绍熙会放弃出国这个想法是不抱希望的，可是她的心还是存有一丝希望。而此刻，在绍熙吞吞吐吐的话语中，她仅存的希望彻底打破了。嘉萱的目光中透着失望、鄙夷、愤怒，“我真没想到你这样自私，为了自己的理想，居然可以抛弃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她直视着他，使他不能回避。 “我承认我自私，可是你还不是一样。”绍熙不再回避，迎着嘉萱的目光说道：“你不就因为社长器重你，还说下半年会升你做专栏编辑，所以不愿意离开吗？你不也同样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抛弃这段感情的人吗？” “我......”嘉萱忽然语塞，她头脑一片混沌。其实，绍熙似乎也没说错，在她的潜意识中她的确是把争名逐利之心放在了爱情的前面，这也许才是她不愿意出过的真正目的，她很清楚自己的专长及其价值所在。若不是绍熙的提醒，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还一直怪罪绍熙太自私，不体谅自己。可是，这时的嘉萱是不可能立刻承认的，她气道：“你不必说这些，你要走，我也不拦你。我们......我们......”话在嘴边难以启齿，最后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话一说完，她的心一阵凉意，连她自己也被自己这句话吓住了。 绍熙望着嘉萱，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真是没想到分手来得这么快，曾经的誓言还在耳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感情有的时候真的是那么脆弱，在不经意间就这么碎掉了。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他想挽留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他的脸上写满傲然与不屑。 嘉萱看着绍熙的脸，又是这样的表情。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或许，命中真的注定他们是不该在一起的。 “好，祝你前程似锦。”她的语气中带着酸楚与轻蔑。 “你也一样。”他也豪不示弱。 嘉萱的嘴角边牵出一个冷冷的笑容，然后转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绍熙看着嘉萱离去的背影，想叫住她，可是自尊心促使他不能开口。他深吸一口气，流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像是给自己的一个勉励。可是，他迈动的脚步怎么就那么沉重呢？ 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越离越远。当他们蓦然回头的时候，已不见对方的踪影了。 第十二章 选择（4） 嘉萱神色黯然的埋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家门口时，便听到嘉雯在身后叫她：“姐——” 嘉雯小跑步赶到嘉萱跟前，冲她微微笑一下，道：“你去送绍熙哥了吗？” “恩。”嘉萱轻轻应一声，神色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嘉雯敏感的意识到嘉萱和绍熙现在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什么转机，仍然很不乐观。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今天爸爸和妈妈有和绍熙哥谈话吗？绍熙哥的决定是......” 嘉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笑容，“他要出国了，我们之间结束了。” “结束？”嘉雯很是不可思议，“不，姐姐，这两个字最好不要轻易说出口。”她停住脚步，很是焦急的对嘉萱说道：“就算绍熙哥要出国，你们两个的意见有不合，可是也用不着就这样结束掉你们之间的关系呀？姐，你一定要考虑清楚。绍熙哥是好人，她对你好，她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就因为这件事，就要与他分手？” “既然大家选择的道路不同，那又有什么理由偏要在一起呢？”嘉萱轻叹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考虑过。我和绍熙从认识到今天也差不多四年了，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作这样的决定，我也......”她有些哽咽，不便说下去。停片刻，她才继续说道：“可是，通过这件事，我才明白，其实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根本一点儿也经不住外界的动摇。如果说，我的固执使我失去了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么也可以说他的自私放弃了这段感情，这样的感情或许本来就是不牢固的。我和他根本就不适合。” “不适合？正如姐姐你所说的，四年的感情不算短，那四年都相处下来了，怎么事情到这里，就变不适合了？”嘉雯拉住嘉萱的双臂，“姐姐，你要考虑清楚，两个人的相遇是缘分，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而抱憾终生啊！” 听着嘉雯的话，嘉萱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那个平日不多言不多语的小丫头，今天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劝慰人的话。她用着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嘉雯，眼底原有的那丝落寞在此刻暂时消失了。她呆楞片刻，才换一脸笑容对着嘉雯说道：“我今天可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我真是没想到我们家的三小姐变得这样灵牙俐齿，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来。” “哎呀！姐，你怎么这样，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却来取笑我。”嘉雯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像以前，嘉雯遇到什么事，总是嘉萱来开解她，现在倒也轮到她来劝解嘉萱了。 “我夸你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是个傻丫头。”嘉萱歪着脑袋，俏皮的望着嘉雯。 “不和你说了，你只会取笑人。”嘉雯扯着丝绢，跺着步子，朝着黎家的大门走去。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就是了。”嘉萱加快步子，拉住了嘉雯，说道：“你也别光说我，你和绍威现在怎么样了？” 嘉雯一惊，又止住了脚步。她的眉间不知不觉的越靠越拢，“我们没什么呀？”她低声答道，有些答非所问。 “我是指你和绍威、嘉绮之间怎么样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和嘉绮说清楚？” “我......”嘉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停顿一下，她才接着说道：“前几天，二姐向学校递出了辞职信，她说她想休息，所以才辞职的。但是，我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这段时间来，嘉绮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可她为什么不把心里的话告诉我呢？” 嘉萱听着嘉雯的话入了神，然后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话来，“她也有她的难处。” “姐，你说什么？”嘉雯立马反映过来，追问道：“难处？什么难处？大姐，你知道二姐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 嘉萱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失言，“我......我......”她神情闪烁，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嘉绮和乔恩的事告诉嘉雯。“我.....我是说她可能有什么难处，我并不一定知道。”嘉萱还是决定选择隐瞒此事，尽管她和嘉绮、嘉雯是姐妹，但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嘉萱快步走到大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望着嘉萱匆匆离去的背影，嘉雯终于确定嘉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嘉萱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们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嘉雯的脸上蒙一层淡淡的忧郁，她不明白在这个家里，她为什么总是像个陌生人？难道她真的不属于这个家庭，记得很小的时候，她与一个小玩伴发生争执，那孩子也是黎玺涛故交的女儿。 “你这个捡来的孩子，你根本不是你爸爸妈妈的女儿，我妈说你和黎伯父、黎伯母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你是捡来的孩子。”那个小女孩发着火，对着年幼的嘉雯大吼大叫的声音又再次回荡在嘉雯的耳边。 那时为了这句话，嘉雯整整哭了**。她那时虽然很小，可是她也知道什么是‘捡来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她属于这个家庭，真是这样吗？那天，好多人来劝她，陈妈、黎玺涛、江敏仪，她们告诉她，她不捡来的，她是黎家的小孩。后来，那个小女孩和她母亲也来与她道歉。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那也许只是小孩子无心之语。可是，这样的话,这样的困惑，总是时不时的纠缠上她。她到底是不是小孩，如果她是，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家里，她时常会感到孤寂；如果她不是，那她又是谁的孩子？她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家里？嘉雯轻叹一口气，她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既然是胡思乱想，那她不如把精力用在眼前的问题上，她、绍威、嘉绮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总应该理出个头绪来了。 晚上，嘉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拉开灯，披好衣服，来到了嘉绮房间前。 “咚咚”嘉雯轻扣着嘉绮的房门，没有人答应。于是，她又一连敲了几下，仍然没人答应。难道嘉绮还没回来？嘉雯想要转身回房间，可是回去也睡不着，于是她转开了嘉绮的房门，她准备在这里等嘉绮回来后，与她聊聊。 房间里一片漆黑，嘉雯顺手拉开了灯。一个紫色的世界立刻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嘉绮的房间。嘉绮喜欢紫色，一切喜欢的东西都是紫色的。紫色，梦一般的颜色，一个罗曼蒂克般的梦。那么在这个梦里，到底蕴涵着怎样的幻想与秘密呢？ 嘉雯走到书桌前，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几本小说书。嘉雯随意拿起一本，翻阅起来。等人时，用看书打发时间是最好不过的。可是，一连几本都是英文小说，嘉雯学的是国文，对于英文，她并无兴趣，也不精通。还好书桌的角落处有一本《全宋词》，嘉雯随手拿起，细细品读起来。词中之豪情壮志、温柔婉约、艳丽浮华、小桥流水都让她感慨万千。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嘉绮也喜欢看起宋词起来。嘉萱和嘉雯从小就喜欢国文，也算随了她们的父亲——黎玺涛，而嘉绮从小就不太喜欢古文，诗、词她倒还看一些，但也完全是为了应付国文考试和她的父亲。像这样把《全宋词》这样的书放在书桌上细细品读，倒是千载难逢的大新闻。嘉雯又翻几页，见书页间夹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嘉雯也没想太多，拿起细细开来，只见上面用一手漂亮的小楷抄着北宋词人柳永的代表作《雨霖铃》的下阕：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是一首描写恋人离别的诗词，念来凄婉动人、柔肠百转。嘉雯的目光很快就被诗词下方的一大片零落的字迹所吸引。乔恩、乔恩、乔恩.....纸张下半页反反复复全是这两个字。 “乔老师？”一个惊雷在嘉雯的脑中劈过。她难以置信的反复看着手中这张纸，这纸上的字迹是嘉绮的，可是这首描写恋人的词的纸张上为什么会写满乔老师的名字。无数的问号和惊叹号以及近来嘉绮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一起袭来，涌入嘉雯的脑海。难道嘉绮和乔老师.......嘉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震惊了，她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门被人拧打开了。 第十二章 选择（5） “嘉雯？”进来的是江敏仪，她一脸疑惑的望着嘉雯，“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嘉绮的房里？” 嘉雯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跳，“我......”她扭头望着江敏仪，有些不知所措，手忍不住一颤，那薄薄的纸页便从她手中轻易的滑落开来，掉在她的脚边。她立刻慌慌张张的弯身去捡，却被江敏仪先一步拦截而去。 “这是什么？”江敏仪瞄了嘉雯一眼，也不等她回答，便拿着那张纸看起来。嘉雯的心里一阵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敢想象江敏仪看了这个，会有怎么样的反映。 江敏仪的表情在慢慢发生变化，从疑惑到严肃。看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嘉雯，说道：“看来这件事，你已经是知道了。” “恩？”嘉雯一惊，江敏仪的反映让她史料未及。片刻，她才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妈妈，你难道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是的。”江敏仪轻点一下头，神色中多少有些无奈，“一开始，我也很吃惊，很生气。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得面对。” 嘉雯很是认同的点着头。在她的心里，她虽然总对江敏仪有些距离感，但她却又对她是那么的崇拜、信赖。江敏仪，她的母亲，对她来说是一个多么果敢，有思想、有主意的女人，而嘉萱就完全继承了江敏仪的个性。对于她们两个的一些想法和观点，嘉雯一向是推崇、膜拜的，她们身上有着嘉雯不曾有的个性，她们是坚强的，不像嘉雯一样，总是隐忍、软弱的。嘉雯用着一种期待、好奇的目光望着江敏仪，等待着她对这件事的处理办法。 “所以......”江敏仪面露难色，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她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心情尽量平缓一些，她扶着嘉雯的肩膀，用一种慈爱的目光凝视着她。嘉雯很是惊讶的回望着江敏仪，但她又是多么享受这样的目光。这样温暖的目光，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她对她常常是持一种无视的态度。可是，每当她对她露出这样的目光，似乎总是在她对她作出歉疚的事情之后，而这次她到底又要对她说什么呢？ “所以，我希望嘉绮能够和绍威交往，只有这样，她才能从个荒唐的错误中解脱出来。”江敏仪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说了出来。可她也知道，她这么说对嘉雯是一个打击，不过这时的她为了嘉绮的将来以及黎家的将来已经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江敏仪的话语逐字逐句的穿入嘉雯的耳膜，犹如一颗炸弹一般震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双圆睁的双眼望着江敏仪。“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和绍威交往？”半晌，她才终于忍不住结结巴巴的问道。 “一切或许是天意吧！上次，嘉绮淋雨后，被你和绍威送回来。在迷糊中，嘉绮叫出了乔恩的名字，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了他和乔恩的关系。”江敏仪抬着头，慢慢说道，“可是，这样事情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目光犹如一把厉剑，嘉雯不觉唬了一跳，不过很快江敏仪的情绪又变得平缓下来，“不过还好，总归是老天爷不愿意看到我们黎家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康太太看中了我们家嘉绮，还有意来提亲。”说到这里，江敏仪也不时的观察着嘉雯表情的变化，“绍威和嘉绮是多年的好朋友，若不是你父亲当年让他们以学业为重，他们说不定早在一起了，也不至于差点让嘉绮酿出大错。这时候，唯一能让嘉绮从这个错误中解脱出来的，只有绍威。我相信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会喜欢上彼此的，毕竟他们之间是有感情基础的。” “可是......”嘉雯的心中一阵混乱。原本，她今晚是要与嘉绮说清楚她与绍熙的事情的，却没想到又听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较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难道她真的要为了嘉绮，而牺牲掉自己与绍威之间的感情吗？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和绍威之间的事。”江敏仪忽然说道，本来她不想提这件事的，可是她到底还是觉得这样太亏欠嘉雯了。二十年前，她已经对人有所亏欠了，而她也答应那个人要好好照顾她的女儿，虽然她也很努力的履行着自己的诺言。可是，人总是自私的，有的时候，真是身不由己。 江敏仪的话又一次让嘉雯措手不及、惊讶万分。原来，她与绍威交往的事，江敏仪也是知道的。尽管如此，她还是要为了嘉绮而拆散嘉雯和绍威。同样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她却偏心得那么厉害。嘉雯望着江敏仪，觉得好生陌生，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自己的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吃惊，更加怨恨我。”江敏仪眼里闪着泪光，疼惜的望着嘉雯，然后轻轻抚摩着她的头，“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你们在我的心里的分量都是一样的。”她说这话时，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但她仍然表现得很动情。“我的苦心，我希望你能了解，并不是我疼嘉绮多一些。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到黎家的声誉，也影响到嘉绮今后的人生，若她不能立刻彻底的从乔恩的世界中跳脱出来，她的一生都会毁掉的。嘉绮是你的姐姐，你们姐妹从小的感情就好，你一定是不希望看到这件事发生，对不对？”江敏仪拉起嘉雯的手，紧紧握住，用着期求、渴望的目光凝视着她。 “恩。”嘉雯重重的点着头。此刻，她的心已经彻底被江敏仪的话说服了。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相信她母亲说的每一句“肺腑之言”。而且，她也的确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走错路，遭到不幸。“我知道了，我会和绍威说清楚，他今后就会是我的姐夫了。”说到“姐夫”两个字时，嘉雯忽觉一阵心痛，泪水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 “我的好女儿，我知道难为你了。”江敏仪松一口气，一把将嘉雯搂在怀里，泪水倒禁不住滑落下来。对于，嘉雯所作的，江敏仪到底还是感激的，也真心为她感到心痛，毕竟二十年的相处不是假的，人也是有感情的。而对嘉雯今日的牺牲，江敏仪没有什么好回报给她的，而她现在唯一可以给她的，就是母爱了。她紧紧搂住嘉雯，母女俩儿依偎着默默啜泣着，为她的成全，为自己而感叹...... 深夜，江敏仪将嘉雯送回了房间，又为她掖好了被子，她才心力焦悴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轻轻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被一个高song的身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黎玺涛。 “这么晚了，怎么你还没睡？”江敏仪随意问道。 “你不也还没睡吗？”黎玺涛转过身来，一脸严厉的望着江敏仪。 “我......哦......”江敏仪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怎么在意，哼哼哈哈的打着马虎眼儿。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黎玺涛说道。 江敏仪一愣，转过身来，一脸迷惑，“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那么对嘉雯会不会太自私了？”黎玺涛怒视着江敏仪。 江敏仪立刻会意过来，“你刚才偷听我和嘉雯说话？” “我没有偷听，只是我经过嘉绮门前时，无意听到的。”黎玺涛的目光透着一股刺骨的寒光，她很少见他这样。这么几十年相处下来，也最多不过一、两次。 “我也是没有办法。”江敏仪别过脸不，不敢直视黎玺涛的目光，“嘉绮闹出这样的事，我只能作这样的决定。” “一定要让嘉雯牺牲吗？她们都是我们的女儿，你就不能不偏心吗？”黎玺涛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隐隐的心痛。 “我哪有偏心？这么二十多年来，我对他们几个难道有哪里不好吗？我对嘉萱不好吗？我对嘉雯不好吗？几个孩子吃穿都是一样的，念的学校，读的书，哪一样有差别？可以说，我疼嘉萱更胜嘉绮。作为一个女人，我做的这些，你还嫌不够吗？”江敏仪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听到黎玺涛的埋怨，她总觉心痛，尤其在几个孩子的事情上。说实话，这些年她已经很努力了，尽量用一颗平等、包容的心对待他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玺涛知道自己有些言过其实，又见江敏仪泪眼婆娑，心底一软，语气也柔和下来，“我只是说这样是不是太委屈嘉雯了，她不应该作此牺牲的。” “是的，我知道嘉雯委屈，可是你也要想想嘉绮，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随时一个不注意，就又让自己泥足深陷。既然都是我们的女儿，你又怎么忍心看到嘉绮‘一失足，助成千古恨’呢？”江敏仪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凝视着黎玺涛。 黎玺涛踌躇在那里，细细思量着江敏仪的话，也觉有些道理，心里的气也消一半。 “你放心，嘉雯不会白白牺牲的，我以后一定会加倍疼爱她。等她毕业了，我们一定会为她选一门最美满的姻缘。”江敏仪走到黎玺涛的身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同时用着温柔的目光望着他，“她们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一定不会厚此薄彼的。我今天这么做，的确是迫不得已。今后，我一定会补偿嘉雯的，你放心。”她的眼里满是诚意与柔情。 黎玺涛也紧紧握住了江敏仪的手，轻轻点了一下头。 第十二章 选择（6） 阳光挤过交叉、重叠的树叶间的缝隙，投与地面一片斑驳。 嘉雯紧勒着书包带，一语不发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绍威走在她旁边，原本他并不想打扰她，只是默默的跟着她那缓慢的步伐。嘉雯的个性较文静、内向，绍威早已经习惯。平日，两人的相处，时常也是这样无声的。可是，今天嘉雯的安静似乎与往常格外不同，她的眉头深锁，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这种异常，绍威也隐隐察觉出来。 “嘉雯，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绍威打破宁静，关切的问道。 嘉雯忽然止步，侧过头来，望着绍威。她的嘴唇轻轻蠕动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有咽了回去。 “没有，没有，没事。”嘉雯垂下眸子，继续缓缓迈动着脚下的步伐。 绍威不想勉强她，也不再追问。又走一阵子，快到两人分手的路口，绍威终于还是忍不住，正要开口再次询问嘉雯，嘉雯忽地转过身来，说道：“我们分手吧！” “什么？”绍威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嘉雯心有不忍，顿时语塞。片刻，她终于再次鼓足勇气，望着绍威，清晰的说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绍威一脸的诧异，“为什么？我没听错吧？”他难以置信，脸上挂着一种不知所措的笑容。 “你没有听错，我们根本不适合，所以我们分手吧！”嘉雯垂下眸子，别过脸去，不敢直视绍威那惊诧的目光。她的心在微微的颤抖，对绍威说这样的话，她也是经过很大的挣扎，才忍痛作出的决定。此刻，嘉雯只希望今天所作的一切，真的能帮到嘉绮。 “不适合，怎么会？”绍威双手抓着嘉雯的肩膀，用着焦灼的目光审视着她，“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没有，我没有遇到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适合。”为了使绍威相信自己，嘉雯不得不转过脸来，促使自己用着极坚定的目光回馈着他，“这段时间来，我想得很清楚，我们的性格根本不适合。你那么开朗、阳光，而我却太内向、安静，你应该有一个和你更相配的女生来配你。嘉绮，我姐.......就是这样的女生，她比我更适合你。”她的语气很平静，内心却在隐隐的啜泣。 绍威先是一惊，脑海飞快的旋转着，回想着某些事情。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在为那天我陪嘉绮去看医生，留你一个人在餐馆的事，在生气。或者，你是不是怪我，这么久了，还没把我们的事与嘉绮说清楚。还是，你......”绍威着急的一阵乱猜，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慌乱，看得出他很紧张嘉雯的感受。 “没有，没有，你猜的都不对。”嘉雯截断绍威的话，从他的双手间挣脱开来，“你想想看，我怎么会为了嘉绮，与你生气，她是我姐姐呀！”嘉雯凝视着绍威。绍威刚才的话似乎提醒了她，那天的事又悄然覆上嘉雯的心头。或许，绍威和嘉绮才真的是一对吧，如果不是父亲当年让她们以学业为重，他们应该早在一起了。嘉雯这样想着，倒更坚定了她要与绍威分手的决心。“好了，你不要再胡乱猜想了，我们真的不适合，我们分手吧！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嘉雯一横心，脱口说完，边毅然转身离去。 “嘉雯，嘉雯......”绍威连忙追上去，可是嘉雯似乎完全不理会，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绍威顿感不解和无奈，又追几步，便停了下来，失落的遥望着嘉雯远去的背影。对于今天的事，绍威完全是“仗二和尚摸不找头脑”。他不能理解嘉雯提出的分手理由；他更不可思议嘉雯的坚决态度，这完全和她平日的性格截然不同。 这件事之后，绍威当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又反反复复找了嘉雯好多次。上学的路上，放学的路上，食堂内，图书馆门口，只要能遇到嘉雯的地方，绍威都会在那里等她。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要与嘉雯分手的事实，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可是，他每次找到嘉雯，嘉雯对他的态度都很冷淡，冷淡得让他陌生，更心痛，然而嘉雯的决定又是那么坚决，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嘉雯的转变对于绍威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他难过、伤心、更加疑惑、不解，他开始有些恨她，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曾经以为她是最善良的天使，但是天使怎么会这么残忍，不尽人情，任凭他怎么求她，她也不回心转意。但是，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嘉雯也与绍威一样，一样难过、伤心，甚至比他更加痛苦。她时常背着人掉眼泪，承载着无法言喻的心碎。若是正常人也经不住这样的精神苦痛，何况像嘉雯这样一个本来就体虚的人。就这样，嘉雯的身体每况愈下，又加上上次为嘉绮的事，染上的风寒，嘉雯终于病倒了。 又说嘉萱这边，自从绍熙作出出国的决定，两人分手后。她也是终日失魂落魄的，身边的事，她也无心注意。只是她表面上倒显得很坚强，完全让人看不出她是一个刚失恋的人，尤其是在绍熙面前。此刻，绍熙还未向报社辞职，因为出国的手续还在办理中，所以嘉萱每天还是会与绍熙碰面。两人都是要强的个性，表现得也很理智，见面时也会互相点头示意，相处与一般同事无异。但是，在绍熙和嘉萱内心深处，仍然是对这段感情有所不舍的，只是谁也不愿意开口与对方说。 如今，嘉雯病了，嘉萱才回过头来，关心起嘉雯与绍威、嘉绮之间的事，从而知道嘉雯与绍威分手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嘉绮，嘉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个都是自己的妹妹，嘉萱只觉得左右为难。平日里，嘉萱也只是劝劝嘉雯，让她放宽心，一切等身体养好了再说，而其他的，嘉萱也是束手无策，拿不定主意。而江敏仪，说实话，心里虽然也心疼嘉雯，但为了嘉绮，她也只得狠下心来。至于嘉绮、际航、陈妈，他们并不知道嘉雯生病的因由，只认为嘉雯身子弱，旧病复发，仅此而已。倒是黎玺涛，看着嘉雯一天天消瘦下去，病情也不见好转，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终日眉头深锁，连连叹气。几个儿女中，嘉雯最文静、内向，什么事都忍着不说，硬生生苦了自己。这样的性格，倒像极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嘉雯的亲生母亲。江敏仪不是嘉雯的生母，但话说起来，她也算对嘉雯不错了。能让江敏仪这样要强的个性的人接受一个自己丈夫与别人生的孩子，的确是不容易的，就算是换作任何女人，能作到这一点，也是艰难的。但是，嘉雯到底不江敏仪的亲生女儿，情感上的疏忽和距离，也是再所难免。黎玺涛并不为此而责怪江敏仪，江敏仪的所作所为也算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黎玺涛感激她二十多年前对自己**的事的包容。虽然民国时期，纳妾是被应允的，但是在一些城市中的书香门第或是受新教育的人家来说，纳妾仍然是不光彩、不被接受的。而黎家就是这样的人家，黎家世代人丁单薄，也是因为祖上历代都不喜纳妾，尤其是黎玺涛父亲，一生都只有黎玺涛母亲一房妻室。这在现代社会看来平常，在那个年代倒是难得的。 黎玺涛望着生病的女儿——嘉雯憔悴的面容，不由得一阵心疼。此刻，嘉雯刚吃过药朦朦胧胧的才睡下。黎玺涛的目光慢慢从嘉雯的脸上移去，若有所思的直视着前方，他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一个年轻女人的脸，一个映在他脑海中永远无法忘记的女人的脸。那张白希的脸庞上，有着一双似乎永远汪着水的黑眸。她的眉心微蹙，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黎玺涛又是一声轻叹，垂下头来再次望向嘉雯。嘉雯可真是长得像她的母亲，那个已经去世多年，却永远让黎玺涛记挂着的女人。 “晓圆。”黎玺涛不由自主的喃喃叫出一个名字来。晓圆，夏晓圆，嘉雯的亲生母亲。想到这个名字，黎玺涛忽感一阵愧疚，他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嘉雯，愧对了夏晓圆的在天之灵。他曾答应过夏晓圆要许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到，她就永远的离开了他，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现在，他竟然连他们两人共同的女儿也照顾不好，让嘉雯受到伤害，黎玺涛的心隐隐做痛。 也许是嘉雯太过警醒，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见黎玺涛正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 “爸爸。”嘉雯有些惊讶，睁大眼睛问道：“爸爸，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1） 结婚，就好比人生的另一段旅程的开始，而婚姻也意味着人要与少年时的自己说再见，从一个家庭进ru到另一个家庭，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 嘉绮和绍威要结婚了，这对于康、黎两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整整两个月，康、黎两家人都沉浸在筹办婚礼的喜悦之中，合八字、下聘礼、制嫁妆、订礼服、发请柬......每一样礼数都不能少。当然这段外表看来如此完美的天作之合，其事实却并不尽如此，有一种隐隐的愁绪在这份喜悦的气氛中氤氲。对于这愁绪，首先除开这场婚姻的男女主角的无奈之外，嘉雯的心情更是最错综复杂的。当她第一次听到绍威与嘉绮要结婚的消息时，那份震惊是不可言喻的。可是，她却仍然要详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而心中的落寞、悲伤、不舍、委屈也只能是打落了一齐往肚里吞。这些看在黎玺涛的眼里，虽然心疼，但也是无可奈何了。 橘黄的灯光下，黎玺涛正坐在书桌旁写着一封封的结婚请柬。江敏仪端着一杯参茶从门外走了进来，递到黎玺涛手边，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快休息一下，喝杯人茶。” 黎玺涛搁下毛笔，微微舒展一下身体，接过茶杯，说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是呀！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家的第一桩喜事，自然是要多费些心的。这几天，嘉萱、嘉雯、际航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又是陪着嘉绮选婚纱，又是跟着到处打听婚礼的各项事宜。哎！看来这几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为家里分担事情了。”江敏仪的语气里透着欣慰，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大红色请柬，看了一下，问道：“这些请柬都写得差不多了吧？” “恩，差不多了，该请的都写了，一会儿你在看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黎玺涛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中浮现出一丝为难，“只是......乔恩那边，你看要不要发请柬过去？” “当然要。”江敏仪毫不犹豫的回答，“你想想看，康太太与乔恩是表亲关系，就算这请柬我们不发，康家也是要送的。这样一来，倒让乔恩觉得我们在刻意回避什么，也让诗惠起疑心。嘉绮与乔恩的事，诗惠到底是不知道的。”江敏仪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再说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乔恩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我们大大方方送了请柬给他，一来不至于让两家太尴尬，二来也算是给乔恩提个醒儿，三来也体现了我们家的气度。何乐而不为？”说完，江敏仪抿嘴一下，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黎玺涛听得连连点头，随后又抬头望着江敏仪说道：“夫人考虑事情果然周全。”他用一种捉摸不定的目光打量着江敏仪。这个与他相识了三十多年，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在此刻看来，他突然觉得有一种陌生。 “他们都说夫人心思细密，不比一般人，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黎玺涛又说道。 江敏仪低头迎望着黎玺涛的目光，听出他话中有话，但也猜不出他意在何为？难道是黎玺涛为着嘉雯的事与自己生出嫌隙来，江敏仪的心中忽觉一阵忐忑不安，但也不好追问。 嘉绮与绍威结婚的请柬纷纷送至两家的亲朋好友手中，各家都忙着准备结婚当日的贺礼。 这一天，诗惠一早便同时收到了康家与黎家的请柬。说来也巧，这一天也正赶上乔恩在家里休息。诗惠拿着请柬笑盈盈的走进了乔恩的书房，然后将请柬往乔恩的眼前一递，说道：“这是嘉绮与绍威的结婚请柬，一早收到的。” 乔恩正站在书柜前，整理一些旧书籍。听到诗惠的话，他不觉一愣，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诗惠手中两张红艳艳的结婚请柬，醒目的双喜字样赫然立与当中，他的心忽然一紧。 “你也吓有跳吧？”诗惠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虽然说上个月就听表嫂说了绍威和嘉绮结婚的消息，但一旦真正收到请柬，还是又惊又喜的。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这两个孩子就要结婚了，看来我们也都老了。” 乔恩不回话，静静翻阅着请柬，目光呆呆的落定于内页中：敬请届时参加康绍威先生与黎嘉绮小姐的结婚典礼。看着这一竖行如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乔恩只感到脑中一片空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不，那种感觉比失落更强烈，应该是落寞，却又比落寞更消极，是隐隐的感伤。他曾经那么回避着嘉绮对自己的感情，希望她能够离开自己，寻找她自己的真正幸福，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他的心却为什么那么不舍？ “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嘉绮曾经这样问过乔恩。 乔恩不曾回答，嘉绮也不再追问。 “诶，你在想什么呢？”诗惠轻轻推一下走神的乔恩。 “没什么。”乔恩回过神来，淡定的说道。 “你说到时候我们送什么样的贺礼好。”诗惠又问道。 “随便。”乔恩语气淡然。片刻，他又加一句，“我是说，你看着送什么好，就送什么。” 诗惠抿嘴浅笑，又说道：“好，等我选好了，再让你决定。” “恩。”乔恩点点头。 “好，你先忙吧！我出去了。”说完，诗惠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乔恩忽然叫住她，诗惠回过头来。 “把这个带出去。”乔恩从桌上拿起嘉绮与绍威的结婚请柬递到诗惠眼前。 诗惠觉得奇怪，疑惑的看着乔恩。 “我怕我一会儿整理书时，一不小心将它们夹进了书里，或是让它们沾了灰，就不太好了。”乔恩解释道。 “还是你细心。”诗惠微微一笑，接过请柬，转身出了书房。 乔恩长吁一口气，释放着内心的沉闷。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听到嘉绮与绍威的消息，为什么会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他缓缓转过身去，继续整理着书柜中的旧书籍，因为太久没有整理，以至于这些书上都布满了不少尘灰，轻轻一拍，那些尘灰便四处飞扬、沉浮。乔恩望着那些飞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如这些蒙了尘的书籍一样，需要整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过嘉绮，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嘉绮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吗？突然间，一本名叫《茶花女》的书，耀于乔恩眼前。嘉绮第一次来找乔恩借书时，就是借的这一本。转眼间，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乔恩轻轻拍打着书的封面，又是一阵飞灰在光影中窜动。乔恩轻轻抚摩着《茶花女》的封面，轻轻叨念道：“既然是自己的决定，又何必对过去留念？”他将书塞进了书柜中的一个角落里，“祝你幸福。” 嘉绮与绍威结婚的日子终于到来，如心也特意从上海赶回了重庆，参加他们两人的婚礼。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1） 结婚，就好比人生的另一段旅程的开始，而婚姻也意味着人要与少年时的自己说再见，从一个家庭进ru到另一个家庭，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 嘉绮和绍威要结婚了，这对于康、黎两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整整两个月，康、黎两家人都沉浸在筹办婚礼的喜悦之中，合八字、下聘礼、制嫁妆、订礼服、发请柬......每一样礼数都不能少。当然这段外表看来如此完美的天作之合，其事实却并不尽如此，有一种隐隐的愁绪在这份喜悦的气氛中氤氲。对于这愁绪，首先除开这场婚姻的男女主角的无奈之外，嘉雯的心情更是最错综复杂的。当她第一次听到绍威与嘉绮要结婚的消息时，那份震惊是不可言喻的。可是，她却仍然要详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而心中的落寞、悲伤、不舍、委屈也只能是打落了一齐往肚里吞。这些看在黎玺涛的眼里，虽然心疼，但也是无可奈何了。 橘黄的灯光下，黎玺涛正坐在书桌旁写着一封封的结婚请柬。江敏仪端着一杯参茶从门外走了进来，递到黎玺涛手边，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快休息一下，喝杯人茶。” 黎玺涛搁下毛笔，微微舒展一下身体，接过茶杯，说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是呀！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家的第一桩喜事，自然是要多费些心的。这几天，嘉萱、嘉雯、际航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又是陪着嘉绮选婚纱，又是跟着到处打听婚礼的各项事宜。哎！看来这几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为家里分担事情了。”江敏仪的语气里透着欣慰，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大红色请柬，看了一下，问道：“这些请柬都写得差不多了吧？” “恩，差不多了，该请的都写了，一会儿你在看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黎玺涛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中浮现出一丝为难，“只是......乔恩那边，你看要不要发请柬过去？” “当然要。”江敏仪毫不犹豫的回答，“你想想看，康太太与乔恩是表亲关系，就算这请柬我们不发，康家也是要送的。这样一来，倒让乔恩觉得我们在刻意回避什么，也让诗惠起疑心。嘉绮与乔恩的事，诗惠到底是不知道的。”江敏仪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再说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乔恩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我们大大方方送了请柬给他，一来不至于让两家太尴尬，二来也算是给乔恩提个醒儿，三来也体现了我们家的气度。何乐而不为？”说完，江敏仪抿嘴一下，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黎玺涛听得连连点头，随后又抬头望着江敏仪说道：“夫人考虑事情果然周全。”他用一种捉摸不定的目光打量着江敏仪。这个与他相识了三十多年，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在此刻看来，他突然觉得有一种陌生。 “他们都说夫人心思细密，不比一般人，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黎玺涛又说道。 江敏仪低头迎望着黎玺涛的目光，听出他话中有话，但也猜不出他意在何为？难道是黎玺涛为着嘉雯的事与自己生出嫌隙来，江敏仪的心中忽觉一阵忐忑不安，但也不好追问。 嘉绮与绍威结婚的请柬纷纷送至两家的亲朋好友手中，各家都忙着准备结婚当日的贺礼。 这一天，诗惠一早便同时收到了康家与黎家的请柬。说来也巧，这一天也正赶上乔恩在家里休息。诗惠拿着请柬笑盈盈的走进了乔恩的书房，然后将请柬往乔恩的眼前一递，说道：“这是嘉绮与绍威的结婚请柬，一早收到的。” 乔恩正站在书柜前，整理一些旧书籍。听到诗惠的话，他不觉一愣，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诗惠手中两张红艳艳的结婚请柬，醒目的双喜字样赫然立与当中，他的心忽然一紧。 “你也吓有跳吧？”诗惠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虽然说上个月就听表嫂说了绍威和嘉绮结婚的消息，但一旦真正收到请柬，还是又惊又喜的。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这两个孩子就要结婚了，看来我们也都老了。” 乔恩不回话，静静翻阅着请柬，目光呆呆的落定于内页中：敬请届时参加康绍威先生与黎嘉绮小姐的结婚典礼。看着这一竖行如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乔恩只感到脑中一片空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不，那种感觉比失落更强烈，应该是落寞，却又比落寞更消极，是隐隐的感伤。他曾经那么回避着嘉绮对自己的感情，希望她能够离开自己，寻找她自己的真正幸福，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他的心却为什么那么不舍？ “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嘉绮曾经这样问过乔恩。 乔恩不曾回答，嘉绮也不再追问。 “诶，你在想什么呢？”诗惠轻轻推一下走神的乔恩。 “没什么。”乔恩回过神来，淡定的说道。 “你说到时候我们送什么样的贺礼好。”诗惠又问道。 “随便。”乔恩语气淡然。片刻，他又加一句，“我是说，你看着送什么好，就送什么。” 诗惠抿嘴浅笑，又说道：“好，等我选好了，再让你决定。” “恩。”乔恩点点头。 “好，你先忙吧！我出去了。”说完，诗惠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乔恩忽然叫住她，诗惠回过头来。 “把这个带出去。”乔恩从桌上拿起嘉绮与绍威的结婚请柬递到诗惠眼前。 诗惠觉得奇怪，疑惑的看着乔恩。 “我怕我一会儿整理书时，一不小心将它们夹进了书里，或是让它们沾了灰，就不太好了。”乔恩解释道。 “还是你细心。”诗惠微微一笑，接过请柬，转身出了书房。 乔恩长吁一口气，释放着内心的沉闷。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听到嘉绮与绍威的消息，为什么会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他缓缓转过身去，继续整理着书柜中的旧书籍，因为太久没有整理，以至于这些书上都布满了不少尘灰，轻轻一拍，那些尘灰便四处飞扬、沉浮。乔恩望着那些飞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如这些蒙了尘的书籍一样，需要整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过嘉绮，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嘉绮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吗？突然间，一本名叫《茶花女》的书，耀于乔恩眼前。嘉绮第一次来找乔恩借书时，就是借的这一本。转眼间，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乔恩轻轻拍打着书的封面，又是一阵飞灰在光影中窜动。乔恩轻轻抚摩着《茶花女》的封面，轻轻叨念道：“既然是自己的决定，又何必对过去留念？”他将书塞进了书柜中的一个角落里，“祝你幸福。” 嘉绮与绍威结婚的日子终于到来，如心也特意从上海赶回了重庆，参加他们两人的婚礼。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2） 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酒店大厅内，坐满了前来参加婚礼的各方宾客。这一场颇具西式色彩的婚礼，这在当时一些中产阶级、赶时髦的家庭来说，盛为流行。 鲜红色的地毯一直从门外延伸至婚礼台前。整个婚礼台都是由浪漫、圣洁的黄玫瑰与百合花以及无数的白蜡烛装点而成，神圣而又罗曼蒂克。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一对璧人在亲朋好友充满祝福的目光中步入婚礼现场。新郎穿着黑色的结婚礼服，英挺而帅气；新娘则穿着象征青春与纯洁的婚纱，伴随着新郎踏着音乐缓缓前行...... 音乐完毕时，绍威与嘉绮也站定与婚礼台前，接受着主婚人激情洋溢的婚礼贺词。接下来，便是新郎与新娘互换戒指的时候了，绍威和嘉绮各自取出结婚戒指来，准备为对方带上。 绍威拿着戒指，正要与嘉绮带上时，却在众多充满祝福的目光中察觉到一双轻柔如水的眸子。那眸子、那目光是那么的熟悉，也曾经让他如此的心动又怜惜。嘉雯，绍威不由自主的与她侧目相视。嘉雯冲他轻轻微笑，给予他无声的祝福。他看着她那久违的笑容，不觉有一种莫名的心痛。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狠心的拒绝自己，但他却看得出，此刻的她是在真诚的祝福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的心慢慢融化开来，他突然不想再去恨她。感情，有的时候本来就是没有对错可言的，他与嘉雯或许就真的是有缘无份吧！他也回以她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低下头来，把手中的戒指戴在了嘉绮左手的无名指上。紧接着，嘉绮也转过身去，从托盘中的戒指盒中取出一枚戒指来。就在此时，她不由自主的往宾客席中扫视了一下，徒然与乔恩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透过白色的面纱，嘉绮凝望着乔恩那琥珀色、如果若古井般幽深的眼眸，不觉感慨万千。他的脸仿佛消瘦了一些，不过依然那么潇洒、内敛，英气逼人。有时候，她真希望跳进他那琥珀色的“古井”之中，永远沉没在他的目光里，永远都不要离开。可是，他们都有太多的顾虑与无法逾越的界线，她曾经是多么努力的想攀越，不过到头来，她还是不得不放弃。放弃，她放弃得有多少无奈与心碎，她的心又不觉颤抖起来，有一种叫泪水的东西禁不住往眼眶外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眼泪，她拼命的强忍着，然后最后一次深深往向乔恩，两人交织的眼神给予着对方祝福，同时也再次对对方说再见。随后，嘉绮垂下眼眸，转过身去，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拿着的戒指戴在了绍威的无名指上。立时，席间雷动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绍威轻轻揭开嘉绮的白色面纱，明亮、祥和的橘色灯光下，呈现出一张明媚、娇艳的新娘子的脸。四目相对，紧接着绍威在嘉绮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再接下来，便是抛花球的时间了，不少未婚的少女都从席间站了起来，走到嘉绮身后，等待着幸运之神的降临，期许着成为下一个新娘子。 “你们两个也去呀？”江敏仪看着坐在自己身旁，默不作声的嘉萱和嘉雯，轻声说道。 “我不想去。”嘉萱说道。自从与绍熙分手之后，她哪有心情与人抢什么花球？ “要去的，一定要去的。”与江敏仪他们坐在同一桌的李太太，也就是俊毅的母亲连忙对嘉萱说道，“你瞧瞧连你妹妹都抢到你前面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呀！” 嘉萱不觉有些尴尬，只得站起身来，然后拉着嘉雯抢花球去了。可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正好撞上了绍熙的目光。两人都有些惊诧，呆望片刻，嘉萱便面无表情的将目光移开了，径直朝着婚礼台方向走去。绍熙望着嘉萱离去的背影，然后也满不在乎的转开头，端起桌上的半杯香槟酒，一饮而尽了。 “嘉萱今年有二十三了吧？”李太太将坐到江敏仪的身旁问道。 “恩，上个月刚满的。”江敏仪答道。 “二十三，与我们家俊毅一般大。”李太太点点头，又说道：“我们家俊毅是年初的，说来比嘉萱还大上几个月。不过，二十三岁，对女孩子来说，到底不算小了，是该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了。” “谁说不是呢？”江敏仪附和着说道，不过她心里有些纳闷，好端端的李太太怎么和她说起嘉萱来？随后，江敏仪又把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上门向我们嘉萱提亲的，也大有人在，只是这孩子的眼光挑剔得很。而且，我们嘉萱在报社的工作又忙，他们社长很器重她的，所以她哪里顾得了这些个人问题？”江敏仪的语气里故作出一番自豪的口吻，因为她实在弄不清楚李太太说这话的意思？她到底是要糗嘉萱年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所以江敏仪处理得很谨慎。 “是呀！嘉萱就是有本事，从来就是出类拔萃的。听我们家俊毅说，念大学那会儿，嘉萱在学校就是拔尖的人物。”李太太顺着江敏仪的话说道，“像嘉萱这样有样貌、有学历，又有家势背景的女生，眼光自然是要挑剔些的。只是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能够娶到嘉萱咯！若说是我们家俊毅争气，为我们李家娶上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小姐，我和他父亲可真是要谢天谢地，烧高香咯！” 听着李太太的话，江敏仪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名堂，她的脸上漾起一番愉悦的笑容，“其实，你们家俊毅也很不错，家境自不用说了。”江敏仪冲着李太太笑一下，又接着道：“而且俊毅这孩子，思想活跃，为人正直且又圆滑，又是大学毕业，我看要想挤破头嫁进李家的姑娘，简直能从解放碑排到沙平坝了。”说完，江敏仪与李太太相互一望，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江敏仪与李太太这一席话，同时也被坐在旁边一桌的俊毅与芙雅听见了。 “伯母这是在说什么呢？”芙雅不高兴的低声对俊毅说道。 俊毅不回答，但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你母亲是不是想让你与嘉萱凑一对呀？”芙雅扯一下俊毅的袖子，娇中带怒的瞪着他。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我妈，我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的？”俊毅故意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如果你妈真是这么想的，难到你就答应吗？”芙雅委屈道。 “那当然，难道我能违背我妈妈的意思吗？”俊毅半真半假，吊儿郎当的回答道。 “李俊毅。”芙雅气得直咬牙，然后在俊毅的胳膊上使劲的一拧。 “哎哟——”俊毅龇牙咧嘴的一声怪叫。 “难道你不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吗？”芙雅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绍熙，对着俊毅说道。 “诶！你们两个的事，少扯上我。”绍熙故作镇定，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我和她早分了，以后人家要嫁谁，和谁结婚，我可管不着。”说这话时，他的眼皮抬也不抬。 俊毅总算痛得缓和过来，然后一边柔着胳膊，一边瞪着芙雅，气道：“你这疯丫头，到底干什么呀？这样很痛，你知不知道。” “谁让你故意气我的？”芙雅嗲声道，接着又一脸委屈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算妹妹呀！”俊毅脱口道。 “妹妹？”芙雅一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俊毅。 俊毅见芙雅这个样子，怕她再闹下去，便忙不迭的哄着她说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这个样子。”随后，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绍熙，“那边还有个失意的人，你就别闹了。” 芙雅望一眼绍熙，虽然他神色淡定自如，但却能猜出他此刻的心里一定也是不好受的。于是，芙雅也不好继续与俊毅纠扯下去。况且，嘉萱与俊毅的事，八字都没一撇，不过是芙雅自己的猜测而已。这样想着，芙雅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怎么你不去接花球呀？”俊毅忽然回过神来，对芙雅问道，“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很想嫁人吗？” “谁一天到晚想嫁了？”芙雅不觉红了脸，一脸娇羞的看着俊毅道：“再说人家就算要嫁，也只嫁你一个人。而且，你一定会娶我的，是不是？所以，我才不要去跟那些女孩子抢什么花球呢！” 俊毅一听无言以对，只得继续埋头吃菜。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2） 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酒店大厅内，坐满了前来参加婚礼的各方宾客。这一场颇具西式色彩的婚礼，这在当时一些中产阶级、赶时髦的家庭来说，盛为流行。 鲜红色的地毯一直从门外延伸至婚礼台前。整个婚礼台都是由浪漫、圣洁的黄玫瑰与百合花以及无数的白蜡烛装点而成，神圣而又罗曼蒂克。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一对璧人在亲朋好友充满祝福的目光中步入婚礼现场。新郎穿着黑色的结婚礼服，英挺而帅气；新娘则穿着象征青春与纯洁的婚纱，伴随着新郎踏着音乐缓缓前行...... 音乐完毕时，绍威与嘉绮也站定与婚礼台前，接受着主婚人激情洋溢的婚礼贺词。接下来，便是新郎与新娘互换戒指的时候了，绍威和嘉绮各自取出结婚戒指来，准备为对方带上。 绍威拿着戒指，正要与嘉绮带上时，却在众多充满祝福的目光中察觉到一双轻柔如水的眸子。那眸子、那目光是那么的熟悉，也曾经让他如此的心动又怜惜。嘉雯，绍威不由自主的与她侧目相视。嘉雯冲他轻轻微笑，给予他无声的祝福。他看着她那久违的笑容，不觉有一种莫名的心痛。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狠心的拒绝自己，但他却看得出，此刻的她是在真诚的祝福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的心慢慢融化开来，他突然不想再去恨她。感情，有的时候本来就是没有对错可言的，他与嘉雯或许就真的是有缘无份吧！他也回以她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低下头来，把手中的戒指戴在了嘉绮左手的无名指上。紧接着，嘉绮也转过身去，从托盘中的戒指盒中取出一枚戒指来。就在此时，她不由自主的往宾客席中扫视了一下，徒然与乔恩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透过白色的面纱，嘉绮凝望着乔恩那琥珀色、如果若古井般幽深的眼眸，不觉感慨万千。他的脸仿佛消瘦了一些，不过依然那么潇洒、内敛，英气逼人。有时候，她真希望跳进他那琥珀色的“古井”之中，永远沉没在他的目光里，永远都不要离开。可是，他们都有太多的顾虑与无法逾越的界线，她曾经是多么努力的想攀越，不过到头来，她还是不得不放弃。放弃，她放弃得有多少无奈与心碎，她的心又不觉颤抖起来，有一种叫泪水的东西禁不住往眼眶外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眼泪，她拼命的强忍着，然后最后一次深深往向乔恩，两人交织的眼神给予着对方祝福，同时也再次对对方说再见。随后，嘉绮垂下眼眸，转过身去，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拿着的戒指戴在了绍威的无名指上。立时，席间雷动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绍威轻轻揭开嘉绮的白色面纱，明亮、祥和的橘色灯光下，呈现出一张明媚、娇艳的新娘子的脸。四目相对，紧接着绍威在嘉绮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再接下来，便是抛花球的时间了，不少未婚的少女都从席间站了起来，走到嘉绮身后，等待着幸运之神的降临，期许着成为下一个新娘子。 “你们两个也去呀？”江敏仪看着坐在自己身旁，默不作声的嘉萱和嘉雯，轻声说道。 “我不想去。”嘉萱说道。自从与绍熙分手之后，她哪有心情与人抢什么花球？ “要去的，一定要去的。”与江敏仪他们坐在同一桌的李太太，也就是俊毅的母亲连忙对嘉萱说道，“你瞧瞧连你妹妹都抢到你前面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呀！” 嘉萱不觉有些尴尬，只得站起身来，然后拉着嘉雯抢花球去了。可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正好撞上了绍熙的目光。两人都有些惊诧，呆望片刻，嘉萱便面无表情的将目光移开了，径直朝着婚礼台方向走去。绍熙望着嘉萱离去的背影，然后也满不在乎的转开头，端起桌上的半杯香槟酒，一饮而尽了。 “嘉萱今年有二十三了吧？”李太太将坐到江敏仪的身旁问道。 “恩，上个月刚满的。”江敏仪答道。 “二十三，与我们家俊毅一般大。”李太太点点头，又说道：“我们家俊毅是年初的，说来比嘉萱还大上几个月。不过，二十三岁，对女孩子来说，到底不算小了，是该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了。” “谁说不是呢？”江敏仪附和着说道，不过她心里有些纳闷，好端端的李太太怎么和她说起嘉萱来？随后，江敏仪又把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上门向我们嘉萱提亲的，也大有人在，只是这孩子的眼光挑剔得很。而且，我们嘉萱在报社的工作又忙，他们社长很器重她的，所以她哪里顾得了这些个人问题？”江敏仪的语气里故作出一番自豪的口吻，因为她实在弄不清楚李太太说这话的意思？她到底是要糗嘉萱年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所以江敏仪处理得很谨慎。 “是呀！嘉萱就是有本事，从来就是出类拔萃的。听我们家俊毅说，念大学那会儿，嘉萱在学校就是拔尖的人物。”李太太顺着江敏仪的话说道，“像嘉萱这样有样貌、有学历，又有家势背景的女生，眼光自然是要挑剔些的。只是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能够娶到嘉萱咯！若说是我们家俊毅争气，为我们李家娶上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小姐，我和他父亲可真是要谢天谢地，烧高香咯！” 听着李太太的话，江敏仪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名堂，她的脸上漾起一番愉悦的笑容，“其实，你们家俊毅也很不错，家境自不用说了。”江敏仪冲着李太太笑一下，又接着道：“而且俊毅这孩子，思想活跃，为人正直且又圆滑，又是大学毕业，我看要想挤破头嫁进李家的姑娘，简直能从解放碑排到沙平坝了。”说完，江敏仪与李太太相互一望，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江敏仪与李太太这一席话，同时也被坐在旁边一桌的俊毅与芙雅听见了。 “伯母这是在说什么呢？”芙雅不高兴的低声对俊毅说道。 俊毅不回答，但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你母亲是不是想让你与嘉萱凑一对呀？”芙雅扯一下俊毅的袖子，娇中带怒的瞪着他。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我妈，我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的？”俊毅故意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如果你妈真是这么想的，难到你就答应吗？”芙雅委屈道。 “那当然，难道我能违背我妈妈的意思吗？”俊毅半真半假，吊儿郎当的回答道。 “李俊毅。”芙雅气得直咬牙，然后在俊毅的胳膊上使劲的一拧。 “哎哟——”俊毅龇牙咧嘴的一声怪叫。 “难道你不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吗？”芙雅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绍熙，对着俊毅说道。 “诶！你们两个的事，少扯上我。”绍熙故作镇定，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我和她早分了，以后人家要嫁谁，和谁结婚，我可管不着。”说这话时，他的眼皮抬也不抬。 俊毅总算痛得缓和过来，然后一边柔着胳膊，一边瞪着芙雅，气道：“你这疯丫头，到底干什么呀？这样很痛，你知不知道。” “谁让你故意气我的？”芙雅嗲声道，接着又一脸委屈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算妹妹呀！”俊毅脱口道。 “妹妹？”芙雅一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俊毅。 俊毅见芙雅这个样子，怕她再闹下去，便忙不迭的哄着她说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这个样子。”随后，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绍熙，“那边还有个失意的人，你就别闹了。” 芙雅望一眼绍熙，虽然他神色淡定自如，但却能猜出他此刻的心里一定也是不好受的。于是，芙雅也不好继续与俊毅纠扯下去。况且，嘉萱与俊毅的事，八字都没一撇，不过是芙雅自己的猜测而已。这样想着，芙雅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怎么你不去接花球呀？”俊毅忽然回过神来，对芙雅问道，“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很想嫁人吗？” “谁一天到晚想嫁了？”芙雅不觉红了脸，一脸娇羞的看着俊毅道：“再说人家就算要嫁，也只嫁你一个人。而且，你一定会娶我的，是不是？所以，我才不要去跟那些女孩子抢什么花球呢！” 俊毅一听无言以对，只得继续埋头吃菜。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3） 嘉萱与嘉雯随着一帮抢花球的年轻女孩子站在了嘉绮身后。这些女孩子大多是受新式教育的，倒也不扭捏、腼腆，一个个嬉笑着、跃跃欲试的准备着抢花球。嘉雯拿着花玫瑰束成的花球，被对着大家。忽然，她的手轻轻的往后一抛，便把那花球抛在了半空中。霎时间，那些女孩子你争我夺的蜂拥而上，唯有嘉萱和嘉雯站在中间冷眼旁观，不去争抢。但是，俗话说得好，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没有用。只见，那花球“唰”的一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不偏不倚的正好扎在嘉萱手中。立时，四周传来一阵泄气声，随即又是一阵祝贺的掌声。嘉萱看着手中的花球，一时还未回过神来，不知道作何反应。 “哟！你们家嘉萱抢到花球了。”李太太望着婚礼台方向,对江敏仪说道。 江敏仪原本只顾着与李太太聊天，并没注意，这下经由李太太一说，她立刻朝着嘉萱望去，“诶！还真是。”江敏仪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看来黎太太你们家不久又有一桩喜事了。”李太太笑着望向江敏仪。 “同喜，同喜。”江敏仪乐呵呵的说道。说完便又与李太太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当然，江敏仪与李太太的这一席话又被邻桌的芙雅他们听到了。 “什么‘同喜，同喜’？八字都没一撇的事，真是乱点鸳鸯谱。”芙雅不高兴的小声嘀咕着，随后又瞟俊毅一眼。俊毅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盯着婚礼台看。芙雅也不去打扰他，转过头去望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绍熙，说道：“你真的打算去美国留学了吗？” 绍熙夹一口菜，答道：“当然是真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 “那你和......”芙雅看了看同桌的其他嘉宾，隐去了“嘉萱”两个字，然后接着说道：“那你们两个真的就打算这样结束了？”芙雅的眼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人各有志，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绍熙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们两个都太要强、太固执了。”芙雅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惋惜与遗憾。 绍熙不答话，莫可奈何的微微一笑。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芙雅又说道。 绍熙一愣，望着芙雅。片刻，他又恢复泰然处之的神情，淡淡的说道：“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 晚上，喜庆却又劳顿、繁琐的婚礼终于结束了。 康家公寓的新房内，墙壁四处都贴满了“囍”字。一对点亮的龙凤烛下，嘉绮穿着大红色的绸旗袍，端坐在铺着大红色丝缎被褥的新床上。此刻，她的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她缓缓抬起眼皮，打量着这间房屋。从今以后，她的生活就要在这里展开了。可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不过，好在康家公寓与黎家住所一样，都是小洋楼式的建筑，屋内的装潢也是中西合壁的。这对嘉绮来说，也总算有几分亲切感。这样想着，嘉绮紧张的心理，也便舒缓了许多。她慢慢低下头去，用手在那大红色的被褥上轻轻抚摩着。随之，她的目光又不觉撞到床头的一对“鸳鸯枕”上，她的脸便不知不觉的红了。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打开了，嘉绮立刻坐好。进屋来的，是绍威。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他西装的左胸处还别着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朵，花朵下方写着“新郎”两个字。随后，他脱下西装，将它挂在了进门处的挂衣架上。接着，他便缓缓的朝着嘉绮这边走过来。他那黑亮的皮鞋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踏——踏——”的响声。绍威每走一步，嘉绮的心便随着他的脚步声揪一下。 绍威终于走到嘉绮跟前，站定。趁着这柔和的烛光，他低头打量着嘉绮。由于紧张，嘉绮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垂着双眸凝视着中手被她搅绕成一团的丝绢。红烛、佳人，满目的“囍”字，这一切的一切让绍威有些晕眩，仿佛身处在幻景中一般。两个月前，他还与嘉雯在一起，想不到眼下这红烛下的佳人已经换作是嘉绮了。绍威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嘉绮见绍威站在自己身旁，却不开口说话，于是便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却不想来了个四目相撞。嘉绮与绍威虽然是多年来的朋友，但如今这没来由的突然结为夫妻，两人的心里到底都有些不能适应。两双刚一接触到的目光，刹那间便急急的各自躲开了。嘉绮的心里不禁“砰砰”直跳，脸颊也很快的染上一层红晕，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娇羞、可人。而此刻的绍威也是紧张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也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叹抛到了九霄云外。空气中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静，烛影在墙壁上一跳一跳的。好一阵子，绍威终于鼓足勇气，坐在了嘉绮身旁。两人肩并肩的，却依然是一阵沉默，唯有两颗心跳动得厉害。嘉绮低着头，一个劲的用食指搅着手中的丝绢。这时，绍威忽然伸过手去，握在了嘉绮的手背上。嘉绮被绍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却也并不拒绝。片刻，嘉绮小心翼翼的侧过头去，望着绍威。绍威也用着他那柔和、诚挚的目光回望着嘉绮。 “嘉绮。”绍威小声唤出嘉绮的名字。 “恩？”嘉绮轻轻应一声。 “我......”话到嘴边，绍威又停住了。他的手更紧的握住了嘉绮的手，那暖暖的手温一直传到嘉绮的心底。 “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绍威终于再次开口说道。嘉绮的心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禁不住眼角泛出泪光，她的手也慢慢握紧了绍威的手。然后，四目相对，盈盈而笑。 “我也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嘉绮动情的说道。 绍威望着眼前娇媚、明艳的新娘，也不知道是歉意，还是愧疚，他的心里顿生一阵怜惜之情。他的手轻轻的抚摩着嘉绮莹润、白希的脸颊，他的眼里满载着无尽的温柔，然后他终于将嘉绮拥入怀中...... 一对龙凤烛熄灭了，冒着两缕袅袅的轻烟，留与这漆黑的夜一片温柔与甜蜜。但是，这个世界总是拥有着两面性，也就是说有人沉浸在甜蜜里的同时，有的人却是跌落在苦涩的深渊。 夜深人静，所有的人都进ru了梦香，唯有嘉雯房间的灯还依然亮着。在这绍威与嘉绮的新婚之夜，嘉雯的心怎能平静？她静静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天空中几颗寥落的星光，更觉悲从中来。夜风清凉如水，嘉雯单薄、瘦弱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便拿着丝绢捂着嘴咳了起来。她越咳越厉害，连那眼中的的泪珠儿也跟着咳嗽声一齐落下来...... 又说这嘉绮与绍威结婚后，两人过得倒也和乐美满。白天，绍威照常去学校教书，嘉绮则留在家里陪自己的婆婆——康太太。婆媳二人没事便聊聊天，逛逛街，相处得也很是和睦。傍晚，康先生、绍熙、绍威下班回到家，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顺便也聊聊一天的工作和一些社会上的新闻。晚上，绍威、嘉绮便躺在床上，说些甜言蜜语，聊些共同的兴趣，譬如徐志摩的诗、沈从文的小说、蝴蝶的电影之类的。这样平淡而甜蜜的日子，渐渐的也让两颗原本碰不到的心，越靠越拢。而周末的时候，绍威也会陪同嘉绮到她娘家去玩。每当这时，绍威与嘉雯碰面时，嘉雯也总是客气的称他一声“姐夫”，然后目光便默默的移开了，仿佛从前她与绍威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他只是她的姐夫。或许，这样的处理是最好的，若不然，又能怎么样呢？而绍威也尽量不再记起从前的事，嘉雯只是他的小姨子。只是他没看到嘉雯时，她便较之前愈加消瘦一些，紧有这一点让绍威不得安宁。不过，他也再不便开口关心她，两个人就这样客客气气的保持着之间的礼仪与距离。又说黎玺涛与江敏仪见绍威和嘉绮之间如此相敬如宾、恩爱和谐，心里很是欣慰，早已经将绍威与嘉雯、嘉绮与乔恩之间那些陈年旧事忘得精光，殊不知这些事也不过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绍熙出国的日子。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3） 嘉萱与嘉雯随着一帮抢花球的年轻女孩子站在了嘉绮身后。这些女孩子大多是受新式教育的，倒也不扭捏、腼腆，一个个嬉笑着、跃跃欲试的准备着抢花球。嘉雯拿着花玫瑰束成的花球，被对着大家。忽然，她的手轻轻的往后一抛，便把那花球抛在了半空中。霎时间，那些女孩子你争我夺的蜂拥而上，唯有嘉萱和嘉雯站在中间冷眼旁观，不去争抢。但是，俗话说得好，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没有用。只见，那花球“唰”的一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不偏不倚的正好扎在嘉萱手中。立时，四周传来一阵泄气声，随即又是一阵祝贺的掌声。嘉萱看着手中的花球，一时还未回过神来，不知道作何反应。 “哟！你们家嘉萱抢到花球了。”李太太望着婚礼台方向,对江敏仪说道。 江敏仪原本只顾着与李太太聊天，并没注意，这下经由李太太一说，她立刻朝着嘉萱望去，“诶！还真是。”江敏仪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看来黎太太你们家不久又有一桩喜事了。”李太太笑着望向江敏仪。 “同喜，同喜。”江敏仪乐呵呵的说道。说完便又与李太太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当然，江敏仪与李太太的这一席话又被邻桌的芙雅他们听到了。 “什么‘同喜，同喜’？八字都没一撇的事，真是乱点鸳鸯谱。”芙雅不高兴的小声嘀咕着，随后又瞟俊毅一眼。俊毅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盯着婚礼台看。芙雅也不去打扰他，转过头去望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绍熙，说道：“你真的打算去美国留学了吗？” 绍熙夹一口菜，答道：“当然是真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 “那你和......”芙雅看了看同桌的其他嘉宾，隐去了“嘉萱”两个字，然后接着说道：“那你们两个真的就打算这样结束了？”芙雅的眼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人各有志，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绍熙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们两个都太要强、太固执了。”芙雅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惋惜与遗憾。 绍熙不答话，莫可奈何的微微一笑。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芙雅又说道。 绍熙一愣，望着芙雅。片刻，他又恢复泰然处之的神情，淡淡的说道：“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 晚上，喜庆却又劳顿、繁琐的婚礼终于结束了。 康家公寓的新房内，墙壁四处都贴满了“囍”字。一对点亮的龙凤烛下，嘉绮穿着大红色的绸旗袍，端坐在铺着大红色丝缎被褥的新床上。此刻，她的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她缓缓抬起眼皮，打量着这间房屋。从今以后，她的生活就要在这里展开了。可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不过，好在康家公寓与黎家住所一样，都是小洋楼式的建筑，屋内的装潢也是中西合壁的。这对嘉绮来说，也总算有几分亲切感。这样想着，嘉绮紧张的心理，也便舒缓了许多。她慢慢低下头去，用手在那大红色的被褥上轻轻抚摩着。随之，她的目光又不觉撞到床头的一对“鸳鸯枕”上，她的脸便不知不觉的红了。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打开了，嘉绮立刻坐好。进屋来的，是绍威。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他西装的左胸处还别着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朵，花朵下方写着“新郎”两个字。随后，他脱下西装，将它挂在了进门处的挂衣架上。接着，他便缓缓的朝着嘉绮这边走过来。他那黑亮的皮鞋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踏——踏——”的响声。绍威每走一步，嘉绮的心便随着他的脚步声揪一下。 绍威终于走到嘉绮跟前，站定。趁着这柔和的烛光，他低头打量着嘉绮。由于紧张，嘉绮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垂着双眸凝视着中手被她搅绕成一团的丝绢。红烛、佳人，满目的“囍”字，这一切的一切让绍威有些晕眩，仿佛身处在幻景中一般。两个月前，他还与嘉雯在一起，想不到眼下这红烛下的佳人已经换作是嘉绮了。绍威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嘉绮见绍威站在自己身旁，却不开口说话，于是便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却不想来了个四目相撞。嘉绮与绍威虽然是多年来的朋友，但如今这没来由的突然结为夫妻，两人的心里到底都有些不能适应。两双刚一接触到的目光，刹那间便急急的各自躲开了。嘉绮的心里不禁“砰砰”直跳，脸颊也很快的染上一层红晕，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娇羞、可人。而此刻的绍威也是紧张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也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叹抛到了九霄云外。空气中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静，烛影在墙壁上一跳一跳的。好一阵子，绍威终于鼓足勇气，坐在了嘉绮身旁。两人肩并肩的，却依然是一阵沉默，唯有两颗心跳动得厉害。嘉绮低着头，一个劲的用食指搅着手中的丝绢。这时，绍威忽然伸过手去，握在了嘉绮的手背上。嘉绮被绍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却也并不拒绝。片刻，嘉绮小心翼翼的侧过头去，望着绍威。绍威也用着他那柔和、诚挚的目光回望着嘉绮。 “嘉绮。”绍威小声唤出嘉绮的名字。 “恩？”嘉绮轻轻应一声。 “我......”话到嘴边，绍威又停住了。他的手更紧的握住了嘉绮的手，那暖暖的手温一直传到嘉绮的心底。 “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绍威终于再次开口说道。嘉绮的心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禁不住眼角泛出泪光，她的手也慢慢握紧了绍威的手。然后，四目相对，盈盈而笑。 “我也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嘉绮动情的说道。 绍威望着眼前娇媚、明艳的新娘，也不知道是歉意，还是愧疚，他的心里顿生一阵怜惜之情。他的手轻轻的抚摩着嘉绮莹润、白希的脸颊，他的眼里满载着无尽的温柔，然后他终于将嘉绮拥入怀中...... 一对龙凤烛熄灭了，冒着两缕袅袅的轻烟，留与这漆黑的夜一片温柔与甜蜜。但是，这个世界总是拥有着两面性，也就是说有人沉浸在甜蜜里的同时，有的人却是跌落在苦涩的深渊。 夜深人静，所有的人都进ru了梦香，唯有嘉雯房间的灯还依然亮着。在这绍威与嘉绮的新婚之夜，嘉雯的心怎能平静？她静静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天空中几颗寥落的星光，更觉悲从中来。夜风清凉如水，嘉雯单薄、瘦弱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便拿着丝绢捂着嘴咳了起来。她越咳越厉害，连那眼中的的泪珠儿也跟着咳嗽声一齐落下来...... 又说这嘉绮与绍威结婚后，两人过得倒也和乐美满。白天，绍威照常去学校教书，嘉绮则留在家里陪自己的婆婆——康太太。婆媳二人没事便聊聊天，逛逛街，相处得也很是和睦。傍晚，康先生、绍熙、绍威下班回到家，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顺便也聊聊一天的工作和一些社会上的新闻。晚上，绍威、嘉绮便躺在床上，说些甜言蜜语，聊些共同的兴趣，譬如徐志摩的诗、沈从文的小说、蝴蝶的电影之类的。这样平淡而甜蜜的日子，渐渐的也让两颗原本碰不到的心，越靠越拢。而周末的时候，绍威也会陪同嘉绮到她娘家去玩。每当这时，绍威与嘉雯碰面时，嘉雯也总是客气的称他一声“姐夫”，然后目光便默默的移开了，仿佛从前她与绍威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他只是她的姐夫。或许，这样的处理是最好的，若不然，又能怎么样呢？而绍威也尽量不再记起从前的事，嘉雯只是他的小姨子。只是他没看到嘉雯时，她便较之前愈加消瘦一些，紧有这一点让绍威不得安宁。不过，他也再不便开口关心她，两个人就这样客客气气的保持着之间的礼仪与距离。又说黎玺涛与江敏仪见绍威和嘉绮之间如此相敬如宾、恩爱和谐，心里很是欣慰，早已经将绍威与嘉雯、嘉绮与乔恩之间那些陈年旧事忘得精光，殊不知这些事也不过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绍熙出国的日子。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4） 晚上，嘉雯敲开了嘉萱的房门。这时候，嘉萱正坐在写字台前埋头写着什么，桌子上散乱的摊放着一堆写过的纸张。 “姐，你还在忙吗？”嘉雯轻手轻脚的走到嘉萱身旁，小声问道。 嘉萱并未抬头，一边仍然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答道：“恩，我最近在负责一个专栏，我现在在整理一些稿件。” “哦。”嘉雯轻轻应一声，然后便安静的坐在了一边，不再说话。 时钟在墙上滴滴答答的走着。好一阵子后，嘉萱抬起头来，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总算理好了。”随后，她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桌面，才松散的转过身来，禁不住被坐在床边的嘉雯吓了一跳，“怎么你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嘉雯冲她尴尬的笑了笑。 “你在这里赖着性子坐这么久，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吧？”嘉萱对着嘉雯微微一笑。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嘉雯说道。 “真是个傻丫头。”嘉萱又笑道，“好吧！你说吧！到底什么事？”说完，她又重新坐回到了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与嘉雯面对面的。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俊毅学长和绍熙学长了。”嘉雯说道。 “哦。”嘉萱听到“绍熙”两个字时，表情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明天早上10点的船，绍熙学长就要去美国了。”嘉雯小心翼翼的说道。 嘉萱的心里不由得一紧。对呀！这件事，前两天她就听芙雅说过了，可是因为报社的事太忙，居然忘了。 “姐，你会去送绍熙学长吗？”嘉雯寻着嘉萱茫然的目光追问道。 嘉萱避开嘉雯的目光，转过身去，漫无目的的收拾着桌子，答道：“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这几天报社忙得很，我想我可能抽不出时间。” “绍熙学长这一去，至少两年，说不定更长，你真的打算不去送他吗？”嘉雯又说道。 “我去不去重要吗？”嘉萱的嘴上仍然是一副强硬、固执的语气，心里却早已经是一片乱麻。 嘉雯似乎看透了嘉萱的心事，望着她的背影说道：“明天早上我们大家会提前赶到码头。到时候，你和绍熙学长有什么话，还来得及说清楚。”说完，嘉雯便站起身来，朝着门边走去。 “等等。”嘉萱忽然叫住嘉雯。 嘉雯回过头来。 “你刚才说的是几点钟的轮班？”嘉萱问道，神色中有几分闪烁。 “早上10点，我们会提前一个小时到码头的。”嘉雯说完，冲着嘉萱轻柔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嘉萱便被一阵吵嚷的电话声惊醒了。嘉萱睡眼惺忪的抓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报社总编辑的声音。 “你好。”嘉萱立刻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然后往床头柜的闹钟望了一眼，时针整好指向8点，“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电话那头传来总编辑客气而抱歉的声音，“我想问一下，我前天让你找的那些资料，你收集好了吗？” “恩，都已经收集好了。”嘉萱答道。 “哦，那就好。社长正赶着要看，你放在哪里了？” “我.......”嘉萱想了想，“那些资料都在我办公室柜子的抽屉里。” “那好，我去拿。” “等等。”嘉萱拧着眉叫道，“我抽屉上了锁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道：“那你现在能不能把钥匙送过来？这些资料社长要得很急。” “现在吗？”嘉萱紧握着电话的话筒，惊讶的问道。 “我想是的。”总编辑沉稳的回答道，“我知道你昨天晚上给我请了假，说今天要晚些到。可是，现在这件事很急，我希望你能来一趟。” “好的。”嘉萱的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是这件事又不能推迟，“我会尽快赶过来。”说完，嘉萱神不守色的挂上了电话。 起床后，嘉萱迅速的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匆匆下了楼。这时，嘉雯已经等在楼下了，她冲着嘉萱微笑道：“姐，你起得可真找，我还打算上楼叫你呢！” 嘉萱不知道怎么回答，神色中有些迟疑。 “你放心来得及的，现在才8点15分。”嘉雯并未察觉出嘉萱神色中的异样，“陈妈已经准备好早餐了，我们吃完早餐再赶过去，时间刚刚好的。” “嘉雯，我现在不能跟你一起去码头了。”嘉萱望着嘉雯说道。 “什么？”嘉雯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刚才报社的编辑打电话来，让我现在赶到报社去。”嘉萱抱歉的说道，“这件事很重要，我不得不赶过去。” “那绍熙学长那边，怎么办？”嘉雯急忙追问道。 “如果有时间，我会尽量赶过去的。”说完，嘉萱便急匆匆的朝着屋外走去。 早上9点整，除嘉萱外，嘉雯、际航、嘉绮、绍威以及他的父母都一齐来到码头为绍熙送行。 现在已经是农历四月间，但像重庆这样的天气，早上仍然有蒙蒙的晨雾。而且，这一天的天气并不太好，天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再加上这样的晨雾，在这样一个离别的日子，似乎增添了更多的愁绪与惆怅。 “熙儿呀，你到了那边以后，什么事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往后，我和你爸爸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康太太望着绍熙，再一次嘱咐道。尽管这些话，她已经反复说过许多遍，但绍熙仍然是不厌其烦的默默点头，同时也不停的宽慰着自己的母亲，“妈妈，你放心，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我拿了硕士文凭，就马上回来。” “好，好。”康太太点点头，眼里满是慈爱与不舍得，“到时候，你一拿到文凭就赶快回来，妈妈在家里等着你......”话到此处，康太太已经哽咽，眼里泛起泪花。她似乎也不太愿意当着儿子的面哭泣，让他担心，与是强忍住泪水，别过身去。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嘉绮，连忙走上前来，安慰自己的婆婆。 康绍熙的父亲——康先生，缓缓走上前来，对着绍熙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此次出国求学，是好事。你到了美国，只管好好念书，其他的事便不必操心了。”康先生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长期以来，康先生都以有着绍熙与绍威这两个出色的儿子，而引以为傲。在他眼里，他认为男儿理应以自己的前途为重，儿女私情自然该放在后面。“在那边，若有什么需要，尽管稍个信回来说一声。”康先生望着眼前这个仪表不凡、德学兼备的大儿子，内心中满是欣慰与自豪。但是，他又想到分别在际，而这一去，起码也得两年，心里难免不舍，眼眶不禁微红起来。 “爸爸......”绍熙似乎看出了自己父亲的心情。此刻，在绍熙心中也有许多不舍，可话到嘴边便止住了。 “好，不说这些了。”康先生轻轻拍拍绍熙的肩膀，打破这份沉重。中国人讲究一个含蓄，什么话都不一定要说出口，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康先生深吸一口气，目光侧向俊毅他们那边，然后对着绍熙说道：“你的朋友还在那边等你呢！他们一定也有很多话与你说，你过去吧！” “恩。”绍熙点点头。长期以来，他也为着有这样开明、通情达理的父亲而自豪。 绍熙走到俊毅面前。俊毅立刻伸出右手举在半空中，绍熙会意的也伸出手来，与他在空气中重重的一击掌，然后两人的手便牢牢的握在一起。 “祝你学业有成，早日归国。”俊毅望着绍熙说道。 “我也祝你前程似锦，在生意场上大显身手。”绍熙的嘴角牵出他那标志式的微笑，些许自信，些许傲气。 无需更多的语言，男生与男生的友情从来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但是，这种情同手足的友情，彼此也能深切感受到。 芙雅站在俊毅身旁不远处，她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向嘉雯问道：“怎么嘉萱还没来？你不是说，昨天嘉萱已经答应回来送行的吗？”她说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引起了绍熙的注意。绍熙听到这话并未立时回头望向嘉雯，但嘉雯依然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中，清楚的知道他在等待答案。 “是呀，她昨晚的确答应要来的。”嘉雯看看芙雅又看看绍熙，“可是今天早上，我姐突然接到他们编辑的电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她立刻赶到报社去。所以......”嘉雯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不过，她已经答应事情一办好，就马上赶过来。”嘉雯眼睛一亮，将话锋一转。 “马上赶过来。”绍熙冷笑一声，对着俊毅说道：“她说我自私，只为着自己的理想。其实，她何尝不是？在她的眼里，我们之间的感情永远就比不了她那些‘重要的’报社工作。” 听着绍熙的话，芙雅和嘉雯都闷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时间还早嘛！我们在等等，或许嘉萱一会就到了。”还是俊毅开了口，他拍拍绍熙的肩膀说道。 大家点点头，于是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嘉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嘉萱将资料交给编辑后，便立刻急急忙忙的往码头赶。9点15准时上了公车，嘉萱的心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15分钟一定赶得到。谁知道，车开到一半，竟然抛锚了。于是，司机开始检查故障，几分钟后，车子依然无法启动。嘉萱看看手表，已经9点30了，她立刻下了车。可是，在那个年代，公车很少，嘉萱只得叫了辆黄包车。 “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朝天门码头。”嘉萱跳上车，急着说道。 “好，小姐，你坐稳了。”年轻的黄包车师傅拉着黄包车飞似的在柏油路上奔跑。 “师傅，麻烦你再快点好吗？”嘉萱焦急的说道。风在嘉萱耳边呼呼的刮着。 一段时间后，黄包车师傅累得大喘气，不觉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小......小姐，码.....码头就在，在前方了。麻烦你走几步，我......我实在跑不动了。”年轻的黄包车师傅拿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边擦着额上豆大的汗水，一边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嘉萱只得付了车钱，下了车。然后，她便在人群中奔跑着，往码头处去了。 沉闷的汽迪声低沉的响起。此刻，绍熙坐的船已经开了。嘉萱望着江面上那远去的轮船，不禁身子一斜，靠在了身旁的大树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可我已经尽快赶来了呀！嘉萱心如乱麻，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嘉绮、绍威、俊毅，还有康先生、康太太、芙雅、嘉雯他们爬完长长的石梯，朝着这边走来。嘉萱心里一惊，身子不由的躲在了大树后面。 嘉绮、绍威他们似乎并未发现嘉萱，他们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从嘉萱躲着的大树旁走过。 “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嘉萱为什么不来送绍熙呢？”芙雅经过大树时，对着俊毅小声的抱怨着，“我看得出，绍熙上船时，那眼神有多么不舍得。” 这话听在嘉萱的耳里，心便不知不觉的沉了下去。她的身子无力的靠在大树上，泪朦朦的望着江面。此刻，沉闷的汽笛声如泣如诉的再次响起......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4） 晚上，嘉雯敲开了嘉萱的房门。这时候，嘉萱正坐在写字台前埋头写着什么，桌子上散乱的摊放着一堆写过的纸张。 “姐，你还在忙吗？”嘉雯轻手轻脚的走到嘉萱身旁，小声问道。 嘉萱并未抬头，一边仍然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答道：“恩，我最近在负责一个专栏，我现在在整理一些稿件。” “哦。”嘉雯轻轻应一声，然后便安静的坐在了一边，不再说话。 时钟在墙上滴滴答答的走着。好一阵子后，嘉萱抬起头来，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总算理好了。”随后，她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桌面，才松散的转过身来，禁不住被坐在床边的嘉雯吓了一跳，“怎么你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嘉雯冲她尴尬的笑了笑。 “你在这里赖着性子坐这么久，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吧？”嘉萱对着嘉雯微微一笑。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嘉雯说道。 “真是个傻丫头。”嘉萱又笑道，“好吧！你说吧！到底什么事？”说完，她又重新坐回到了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与嘉雯面对面的。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俊毅学长和绍熙学长了。”嘉雯说道。 “哦。”嘉萱听到“绍熙”两个字时，表情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明天早上10点的船，绍熙学长就要去美国了。”嘉雯小心翼翼的说道。 嘉萱的心里不由得一紧。对呀！这件事，前两天她就听芙雅说过了，可是因为报社的事太忙，居然忘了。 “姐，你会去送绍熙学长吗？”嘉雯寻着嘉萱茫然的目光追问道。 嘉萱避开嘉雯的目光，转过身去，漫无目的的收拾着桌子，答道：“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这几天报社忙得很，我想我可能抽不出时间。” “绍熙学长这一去，至少两年，说不定更长，你真的打算不去送他吗？”嘉雯又说道。 “我去不去重要吗？”嘉萱的嘴上仍然是一副强硬、固执的语气，心里却早已经是一片乱麻。 嘉雯似乎看透了嘉萱的心事，望着她的背影说道：“明天早上我们大家会提前赶到码头。到时候，你和绍熙学长有什么话，还来得及说清楚。”说完，嘉雯便站起身来，朝着门边走去。 “等等。”嘉萱忽然叫住嘉雯。 嘉雯回过头来。 “你刚才说的是几点钟的轮班？”嘉萱问道，神色中有几分闪烁。 “早上10点，我们会提前一个小时到码头的。”嘉雯说完，冲着嘉萱轻柔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嘉萱便被一阵吵嚷的电话声惊醒了。嘉萱睡眼惺忪的抓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报社总编辑的声音。 “你好。”嘉萱立刻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然后往床头柜的闹钟望了一眼，时针整好指向8点，“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电话那头传来总编辑客气而抱歉的声音，“我想问一下，我前天让你找的那些资料，你收集好了吗？” “恩，都已经收集好了。”嘉萱答道。 “哦，那就好。社长正赶着要看，你放在哪里了？” “我.......”嘉萱想了想，“那些资料都在我办公室柜子的抽屉里。” “那好，我去拿。” “等等。”嘉萱拧着眉叫道，“我抽屉上了锁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道：“那你现在能不能把钥匙送过来？这些资料社长要得很急。” “现在吗？”嘉萱紧握着电话的话筒，惊讶的问道。 “我想是的。”总编辑沉稳的回答道，“我知道你昨天晚上给我请了假，说今天要晚些到。可是，现在这件事很急，我希望你能来一趟。” “好的。”嘉萱的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是这件事又不能推迟，“我会尽快赶过来。”说完，嘉萱神不守色的挂上了电话。 起床后，嘉萱迅速的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匆匆下了楼。这时，嘉雯已经等在楼下了，她冲着嘉萱微笑道：“姐，你起得可真找，我还打算上楼叫你呢！” 嘉萱不知道怎么回答，神色中有些迟疑。 “你放心来得及的，现在才8点15分。”嘉雯并未察觉出嘉萱神色中的异样，“陈妈已经准备好早餐了，我们吃完早餐再赶过去，时间刚刚好的。” “嘉雯，我现在不能跟你一起去码头了。”嘉萱望着嘉雯说道。 “什么？”嘉雯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刚才报社的编辑打电话来，让我现在赶到报社去。”嘉萱抱歉的说道，“这件事很重要，我不得不赶过去。” “那绍熙学长那边，怎么办？”嘉雯急忙追问道。 “如果有时间，我会尽量赶过去的。”说完，嘉萱便急匆匆的朝着屋外走去。 早上9点整，除嘉萱外，嘉雯、际航、嘉绮、绍威以及他的父母都一齐来到码头为绍熙送行。 现在已经是农历四月间，但像重庆这样的天气，早上仍然有蒙蒙的晨雾。而且，这一天的天气并不太好，天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再加上这样的晨雾，在这样一个离别的日子，似乎增添了更多的愁绪与惆怅。 “熙儿呀，你到了那边以后，什么事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往后，我和你爸爸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康太太望着绍熙，再一次嘱咐道。尽管这些话，她已经反复说过许多遍，但绍熙仍然是不厌其烦的默默点头，同时也不停的宽慰着自己的母亲，“妈妈，你放心，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我拿了硕士文凭，就马上回来。” “好，好。”康太太点点头，眼里满是慈爱与不舍得，“到时候，你一拿到文凭就赶快回来，妈妈在家里等着你......”话到此处，康太太已经哽咽，眼里泛起泪花。她似乎也不太愿意当着儿子的面哭泣，让他担心，与是强忍住泪水，别过身去。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嘉绮，连忙走上前来，安慰自己的婆婆。 康绍熙的父亲——康先生，缓缓走上前来，对着绍熙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此次出国求学，是好事。你到了美国，只管好好念书，其他的事便不必操心了。”康先生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长期以来，康先生都以有着绍熙与绍威这两个出色的儿子，而引以为傲。在他眼里，他认为男儿理应以自己的前途为重，儿女私情自然该放在后面。“在那边，若有什么需要，尽管稍个信回来说一声。”康先生望着眼前这个仪表不凡、德学兼备的大儿子，内心中满是欣慰与自豪。但是，他又想到分别在际，而这一去，起码也得两年，心里难免不舍，眼眶不禁微红起来。 “爸爸......”绍熙似乎看出了自己父亲的心情。此刻，在绍熙心中也有许多不舍，可话到嘴边便止住了。 “好，不说这些了。”康先生轻轻拍拍绍熙的肩膀，打破这份沉重。中国人讲究一个含蓄，什么话都不一定要说出口，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康先生深吸一口气，目光侧向俊毅他们那边，然后对着绍熙说道：“你的朋友还在那边等你呢！他们一定也有很多话与你说，你过去吧！” “恩。”绍熙点点头。长期以来，他也为着有这样开明、通情达理的父亲而自豪。 绍熙走到俊毅面前。俊毅立刻伸出右手举在半空中，绍熙会意的也伸出手来，与他在空气中重重的一击掌，然后两人的手便牢牢的握在一起。 “祝你学业有成，早日归国。”俊毅望着绍熙说道。 “我也祝你前程似锦，在生意场上大显身手。”绍熙的嘴角牵出他那标志式的微笑，些许自信，些许傲气。 无需更多的语言，男生与男生的友情从来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但是，这种情同手足的友情，彼此也能深切感受到。 芙雅站在俊毅身旁不远处，她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向嘉雯问道：“怎么嘉萱还没来？你不是说，昨天嘉萱已经答应回来送行的吗？”她说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引起了绍熙的注意。绍熙听到这话并未立时回头望向嘉雯，但嘉雯依然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中，清楚的知道他在等待答案。 “是呀，她昨晚的确答应要来的。”嘉雯看看芙雅又看看绍熙，“可是今天早上，我姐突然接到他们编辑的电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她立刻赶到报社去。所以......”嘉雯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不过，她已经答应事情一办好，就马上赶过来。”嘉雯眼睛一亮，将话锋一转。 “马上赶过来。”绍熙冷笑一声，对着俊毅说道：“她说我自私，只为着自己的理想。其实，她何尝不是？在她的眼里，我们之间的感情永远就比不了她那些‘重要的’报社工作。” 听着绍熙的话，芙雅和嘉雯都闷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时间还早嘛！我们在等等，或许嘉萱一会就到了。”还是俊毅开了口，他拍拍绍熙的肩膀说道。 大家点点头，于是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嘉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嘉萱将资料交给编辑后，便立刻急急忙忙的往码头赶。9点15准时上了公车，嘉萱的心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15分钟一定赶得到。谁知道，车开到一半，竟然抛锚了。于是，司机开始检查故障，几分钟后，车子依然无法启动。嘉萱看看手表，已经9点30了，她立刻下了车。可是，在那个年代，公车很少，嘉萱只得叫了辆黄包车。 “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朝天门码头。”嘉萱跳上车，急着说道。 “好，小姐，你坐稳了。”年轻的黄包车师傅拉着黄包车飞似的在柏油路上奔跑。 “师傅，麻烦你再快点好吗？”嘉萱焦急的说道。风在嘉萱耳边呼呼的刮着。 一段时间后，黄包车师傅累得大喘气，不觉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小......小姐，码.....码头就在，在前方了。麻烦你走几步，我......我实在跑不动了。”年轻的黄包车师傅拿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边擦着额上豆大的汗水，一边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嘉萱只得付了车钱，下了车。然后，她便在人群中奔跑着，往码头处去了。 沉闷的汽迪声低沉的响起。此刻，绍熙坐的船已经开了。嘉萱望着江面上那远去的轮船，不禁身子一斜，靠在了身旁的大树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可我已经尽快赶来了呀！嘉萱心如乱麻，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嘉绮、绍威、俊毅，还有康先生、康太太、芙雅、嘉雯他们爬完长长的石梯，朝着这边走来。嘉萱心里一惊，身子不由的躲在了大树后面。 嘉绮、绍威他们似乎并未发现嘉萱，他们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从嘉萱躲着的大树旁走过。 “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嘉萱为什么不来送绍熙呢？”芙雅经过大树时，对着俊毅小声的抱怨着，“我看得出，绍熙上船时，那眼神有多么不舍得。” 这话听在嘉萱的耳里，心便不知不觉的沉了下去。她的身子无力的靠在大树上，泪朦朦的望着江面。此刻，沉闷的汽笛声如泣如诉的再次响起......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5） 绍熙去了美国，而每个人也一如既往的忙碌着各自的工作、生活。俊毅在他父亲开的珠宝行，渐渐也上了门道，店里的掌柜常在俊毅父亲面前夸奖俊毅聪明、用心，是做生意的好手，俊毅的父亲总是微笑的点点头，心里更是喜滋滋的；嘉雯与际航也很快要从师大毕业，正忙着写毕业论文；而这里最值得要提的是嘉绮，嫁进康家快半年，很快便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对康家与黎家来说都是件大喜事；绍威更是为这件事，开心得不得了，随时都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而他与嘉绮之间的感情，也自然是比之前更加恩爱，而另一方面，绍威也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用心的努力工作，最近正忙于一个学校的竞升考试；而芙雅、嘉萱也依然成天奔跑于各个新闻现场，而这种忙碌的生活，似乎对嘉萱倒是好的，让她没有时间再去想绍熙。人有的时候是很奇怪的，不到失去的时候，永远不知道曾经的拥有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每到夜深人静，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的时候，嘉萱常常这样想。而这时候，也是她最思念绍熙的时候。却不知道远在美国的绍熙，也像这样思念着自己？嘉萱悄悄的在心底问道。可是，她这种心情没人知道，她总是把心里的感情埋得很深，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察觉得到。而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少在嘉萱面前提起绍熙的近况，她只偶尔从芙雅那里听到一些。 又说江敏仪，自从嘉绮结婚后，也总算是了了她的一块心病。只是嘉绮嫁了，做姐姐的嘉萱，倒还待自闺中，多少是让她操心的。本来，之前嘉萱与绍熙在一起，她也不太操心，大不了与康家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不过，现在绍熙去了美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而他与嘉萱之间也似乎没了联系。嘉萱到底是女孩子，经不了岁月蹉跎，江敏仪也开始放手为嘉萱的婚姻大事忙碌起来。俊毅的母亲——李太太，对嘉萱很有好感，而江敏仪对李家的家世以及俊毅的人品也颇为满意，既然两家家长都有意思撮合这桩婚事，那这桩婚事倒有了些事在必行的意味。俊毅与嘉萱也很快知道了各自父母的意愿，只是这种婚事是万万不可的。嘉萱心里，还有绍熙这不用说；而俊毅虽然没打算一定要娶芙雅，单凭他自己与绍熙这份情同兄弟的情义，他也是不能娶嘉萱的。 “妈，这种相亲，我是不会去的。”俊毅毅然说道，然后便坐到书桌前，假装看起书来。 “去见见又何妨？”李太太笑盈盈的说道，只当俊毅是害臊，耍小孩脾气，“你和嘉萱又不是不认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太太走到俊毅的书桌前。 “就是因为我和嘉萱认识，所以我才不能去相这个亲。”俊毅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李太太义正严辞的说道。 “为什么？”李太太纳闷的看着俊毅。 “我和绍熙情同兄弟，嘉萱是绍熙的女朋友，我又怎么可以去与嘉萱相亲？”俊毅拧着眉，向李太太反问道。 李太太先是一愣，随即又“噗嗤”笑道：“真没想到我儿子是这么个讲伦理、重义气的人。不过，你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迂腐了，亏我和你父亲还从小就送你念的新式学堂。” “这和迂腐，念新式学堂有什么关系？这是原则问题。”俊毅说道。 “好，我不和你讨论这个。”李太太摇摇手，又说道：“你说嘉萱和绍熙是男女朋友，那我问你，他们现在还有在一起吗？” “没有。”俊毅低声答道。 “很好，这样说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了，就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李太太双手环抱在胸前，“那我又问你，他们两个有意愿再复合吗？” “听芙雅说，自从绍熙去了美国，他们之间就再没了联系。”俊毅又说道。 “既然连联系都没了，就更不可能谈什么符合，对不对？”不等俊毅回答，李太太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你就算和嘉萱交往，乃至今后结婚，你都说不上是抢朋友女友的人。你大可不必在心理上有什么负担。”说到这里，李太太停顿一下，看了看俊毅的反映，见他不再反驳，便又说道：“我并不是不通晓情理的人。如今这个年代，再不是过去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何况你们又是受新教育的，在情痘初开的年纪交交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最重要的是这分寸的拿捏。嘉萱是个好女生，家境好，又识理数，与你又是校友，你若是能娶这样的女生做我们李家的媳妇，也算是我们李家的福气。” “可是......”俊毅似有话要说。 “可是什么？”不等俊毅说完，李太太一把抢过他的话问道：“道理已经与你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她的目光逼视着他，“难道你心里已经另有其人？” 俊毅微微避开李太太严柯的目光。在他的心里，的确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他的初恋女友。不过，她已经在很多年前的那次意外中，永远的离开了自己。这个痛，曾经让他一度无法振作起来，过正常的生活，但这个秘密家里的人是不清楚的。好在时间可以淡化一切的伤痛，最近几年，俊毅的心里虽然还是会不时的想起那个女生，但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的心痛了。 李太太望着俊毅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狐疑的问道：“难道你心里还真有这么个人？她是谁？” 俊毅不回答，李太太便自己猜测，“那个人该不会是芙雅吧？” 正在这时，芙雅正巧从外面走到俊毅的房间门口。房门闭着，却能听见屋内的谈话声。 “怎么可能？”俊毅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当芙雅是妹妹。” 李太太松一口气，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那就好，我还真怕......”李太太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们家虽然与芙雅家是世交，但这联姻这事还是马虎不得的。芙雅的外祖父是外国人，就算到了芙雅这一辈，相貌上多少还是有些外国血统的遗传因素在，我可不想我的孙子将来长得像外国人。”李太太自觉好笑的“呵呵”笑着，然后又说道：“这也倒罢了。只是我听说芙雅在上海那段时间，风评不太好。日子过得相当奢靡，成天和一帮贵族学校的公子、小姐们进出于各大舞厅和一些交际场所。有一次，你在上海的二舅就在‘百乐门’碰着她了，一大帮人，又是喝酒，又是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跳舞。”说到这里，李太太叹一声，继续说道：“真不知道，这汤太太是怎么教导这孩子的，让她在外面如此放làng形骸。这世道变了，我知道，但再怎么大家闺秀的矜持还是要有嘛！” 这一席话都被站在门外的芙雅听了去。一开始听到这些话时，她真的很生气，恨不能冲进屋去与李太太理论一番。但是，她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样，李太太总是长辈，又是俊毅的母亲。芙雅转身向大门处走去，一路上她的脑子都很乱。怒火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心情。原来在俊毅的心里，始终都是只是拿她当妹妹看待。她对他的感情，原来只是一相情愿的而已，芙雅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还有，李太太，原来自己在她眼里是那么的不堪，这让她始料未及。李太太不是一直对她很好吗？她每次见到李太太时，李太太总是对她笑脸相迎，问长问短，好不亲热。可是，背地里，李太太却是并不怎么待见她的。人心，是多么遥不可测。 芙雅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的回到了自己家。她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阵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拨通了嘉萱家的电话。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5） 绍熙去了美国，而每个人也一如既往的忙碌着各自的工作、生活。俊毅在他父亲开的珠宝行，渐渐也上了门道，店里的掌柜常在俊毅父亲面前夸奖俊毅聪明、用心，是做生意的好手，俊毅的父亲总是微笑的点点头，心里更是喜滋滋的；嘉雯与际航也很快要从师大毕业，正忙着写毕业论文；而这里最值得要提的是嘉绮，嫁进康家快半年，很快便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对康家与黎家来说都是件大喜事；绍威更是为这件事，开心得不得了，随时都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而他与嘉绮之间的感情，也自然是比之前更加恩爱，而另一方面，绍威也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用心的努力工作，最近正忙于一个学校的竞升考试；而芙雅、嘉萱也依然成天奔跑于各个新闻现场，而这种忙碌的生活，似乎对嘉萱倒是好的，让她没有时间再去想绍熙。人有的时候是很奇怪的，不到失去的时候，永远不知道曾经的拥有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每到夜深人静，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的时候，嘉萱常常这样想。而这时候，也是她最思念绍熙的时候。却不知道远在美国的绍熙，也像这样思念着自己？嘉萱悄悄的在心底问道。可是，她这种心情没人知道，她总是把心里的感情埋得很深，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察觉得到。而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少在嘉萱面前提起绍熙的近况，她只偶尔从芙雅那里听到一些。 又说江敏仪，自从嘉绮结婚后，也总算是了了她的一块心病。只是嘉绮嫁了，做姐姐的嘉萱，倒还待自闺中，多少是让她操心的。本来，之前嘉萱与绍熙在一起，她也不太操心，大不了与康家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不过，现在绍熙去了美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而他与嘉萱之间也似乎没了联系。嘉萱到底是女孩子，经不了岁月蹉跎，江敏仪也开始放手为嘉萱的婚姻大事忙碌起来。俊毅的母亲——李太太，对嘉萱很有好感，而江敏仪对李家的家世以及俊毅的人品也颇为满意，既然两家家长都有意思撮合这桩婚事，那这桩婚事倒有了些事在必行的意味。俊毅与嘉萱也很快知道了各自父母的意愿，只是这种婚事是万万不可的。嘉萱心里，还有绍熙这不用说；而俊毅虽然没打算一定要娶芙雅，单凭他自己与绍熙这份情同兄弟的情义，他也是不能娶嘉萱的。 “妈，这种相亲，我是不会去的。”俊毅毅然说道，然后便坐到书桌前，假装看起书来。 “去见见又何妨？”李太太笑盈盈的说道，只当俊毅是害臊，耍小孩脾气，“你和嘉萱又不是不认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太太走到俊毅的书桌前。 “就是因为我和嘉萱认识，所以我才不能去相这个亲。”俊毅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李太太义正严辞的说道。 “为什么？”李太太纳闷的看着俊毅。 “我和绍熙情同兄弟，嘉萱是绍熙的女朋友，我又怎么可以去与嘉萱相亲？”俊毅拧着眉，向李太太反问道。 李太太先是一愣，随即又“噗嗤”笑道：“真没想到我儿子是这么个讲伦理、重义气的人。不过，你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迂腐了，亏我和你父亲还从小就送你念的新式学堂。” “这和迂腐，念新式学堂有什么关系？这是原则问题。”俊毅说道。 “好，我不和你讨论这个。”李太太摇摇手，又说道：“你说嘉萱和绍熙是男女朋友，那我问你，他们现在还有在一起吗？” “没有。”俊毅低声答道。 “很好，这样说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了，就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李太太双手环抱在胸前，“那我又问你，他们两个有意愿再复合吗？” “听芙雅说，自从绍熙去了美国，他们之间就再没了联系。”俊毅又说道。 “既然连联系都没了，就更不可能谈什么符合，对不对？”不等俊毅回答，李太太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你就算和嘉萱交往，乃至今后结婚，你都说不上是抢朋友女友的人。你大可不必在心理上有什么负担。”说到这里，李太太停顿一下，看了看俊毅的反映，见他不再反驳，便又说道：“我并不是不通晓情理的人。如今这个年代，再不是过去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何况你们又是受新教育的，在情痘初开的年纪交交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最重要的是这分寸的拿捏。嘉萱是个好女生，家境好，又识理数，与你又是校友，你若是能娶这样的女生做我们李家的媳妇，也算是我们李家的福气。” “可是......”俊毅似有话要说。 “可是什么？”不等俊毅说完，李太太一把抢过他的话问道：“道理已经与你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她的目光逼视着他，“难道你心里已经另有其人？” 俊毅微微避开李太太严柯的目光。在他的心里，的确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他的初恋女友。不过，她已经在很多年前的那次意外中，永远的离开了自己。这个痛，曾经让他一度无法振作起来，过正常的生活，但这个秘密家里的人是不清楚的。好在时间可以淡化一切的伤痛，最近几年，俊毅的心里虽然还是会不时的想起那个女生，但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的心痛了。 李太太望着俊毅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狐疑的问道：“难道你心里还真有这么个人？她是谁？” 俊毅不回答，李太太便自己猜测，“那个人该不会是芙雅吧？” 正在这时，芙雅正巧从外面走到俊毅的房间门口。房门闭着，却能听见屋内的谈话声。 “怎么可能？”俊毅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当芙雅是妹妹。” 李太太松一口气，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那就好，我还真怕......”李太太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们家虽然与芙雅家是世交，但这联姻这事还是马虎不得的。芙雅的外祖父是外国人，就算到了芙雅这一辈，相貌上多少还是有些外国血统的遗传因素在，我可不想我的孙子将来长得像外国人。”李太太自觉好笑的“呵呵”笑着，然后又说道：“这也倒罢了。只是我听说芙雅在上海那段时间，风评不太好。日子过得相当奢靡，成天和一帮贵族学校的公子、小姐们进出于各大舞厅和一些交际场所。有一次，你在上海的二舅就在‘百乐门’碰着她了，一大帮人，又是喝酒，又是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跳舞。”说到这里，李太太叹一声，继续说道：“真不知道，这汤太太是怎么教导这孩子的，让她在外面如此放làng形骸。这世道变了，我知道，但再怎么大家闺秀的矜持还是要有嘛！” 这一席话都被站在门外的芙雅听了去。一开始听到这些话时，她真的很生气，恨不能冲进屋去与李太太理论一番。但是，她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样，李太太总是长辈，又是俊毅的母亲。芙雅转身向大门处走去，一路上她的脑子都很乱。怒火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心情。原来在俊毅的心里，始终都是只是拿她当妹妹看待。她对他的感情，原来只是一相情愿的而已，芙雅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还有，李太太，原来自己在她眼里是那么的不堪，这让她始料未及。李太太不是一直对她很好吗？她每次见到李太太时，李太太总是对她笑脸相迎，问长问短，好不亲热。可是，背地里，李太太却是并不怎么待见她的。人心，是多么遥不可测。 芙雅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的回到了自己家。她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阵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拨通了嘉萱家的电话。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6） 芙雅在电话中告诉嘉萱，想与她聊聊天，并与她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嘉萱挂上电话，匆匆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门。 嘉萱走了约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便来到了与芙雅约好的那家咖啡馆。这里的环境有一种英伦风情的低调奢华，典雅而浪漫：地板及墙面是由深咖啡色的木板制成的；墙面上挂着一些油画，这都是些世界名画的复制品，以及一些时下在书画界，小有名气的画家的作品；屋子的角落地带还陈设着一些石膏艺术品，也都是些经典名作的复制品；橡木制成的咖啡桌上铺陈着雪白的桌布，椅子则是那种有着玫瑰花图案的柔软坐垫的靠椅；屋子的天花板吊着华丽的水晶灯，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从里面泻下来，铺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嘉萱在侍应生的引路下，远远便看到了坐在角落处的芙雅。芙雅向嘉萱摇摇手，示意的与她打招呼。 “你动作挺快的嘛！这么一会儿便到了。”嘉萱走到芙雅跟前，笑着说道。随后，她便在芙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此刻，芙雅已经点过一杯咖啡，于是嘉萱便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摩卡。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突然想到约我到这里来喝咖啡。”嘉萱笑着继续与芙雅寒暄道。 芙雅抿嘴浅笑一下，有些勉强，“没什么，想和你聊聊。” 嘉萱看着芙雅，觉得她与平日有些不一样，像遇到什么事似的，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嘉萱也清楚，芙雅这段时间来，一直都为着李、黎两家的长辈撮合自己与俊毅的婚事，而暗自烦恼。但是，一边是多年的好友，一边是芙雅一直喜欢着的人，这件事又让她很是为难。 “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嘉萱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向芙雅问道。 芙雅不知道怎么回答，望着嘉萱又是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便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轻轻嘬一小口。 “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有什么事是让你不好对我说的呢？”嘉萱的目光里满是诚恳。 芙雅像是被嘉萱言语所打动，嘴唇蠕动几下，似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在为我和俊毅的事在烦恼？”嘉萱不曾避讳，再一次说中芙雅的心事。 “我......”芙雅先是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而伤神。你知道的，我和俊毅之间是绝对不肯能的。”嘉萱冲着芙雅点一下头，又说道：“而且，这件事我们都和各自的父母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李伯母还是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做李家的儿媳妇。”芙雅小声说道。 嘉萱听完这话，愣片刻，疑惑的望着芙雅问道：“芙雅，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芙雅避开嘉萱的目光，“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你不要想太多。” “我才没想太多，想太多的人是你吧！”嘉萱冲着芙雅微笑，“你放心，能和俊毅在一起的人，绝对是你。你们两个才是一对嘛！” “你真这么觉得？”芙雅迎着嘉萱的目光，睁大眼睛问道。 “当然。”嘉萱点点头，呷一口咖啡，“你那么爱俊毅，你们两个理所应当在一起。”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理所应当’。”芙雅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何况，爱这个字，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这次，换作嘉萱无言以对了。其实，俊毅和芙雅之间的感情，嘉萱也算是一路看来的。从来就是芙雅主动，俊毅似乎从来没向芙雅表示过什么，他们这段感情，的确是有问题的。 芙雅见嘉萱不说话，便又开口道：“你觉得俊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嘉萱先是吃一惊，然后又喝一口咖啡，说道：“他这个人挺好呀！” “说不定你们两个挺适合的。”芙雅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呢？”嘉萱白一眼芙雅，“你这丫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难不成你心里还忘不了绍熙？”芙雅歪着头望着嘉萱，眼里带着狡黠的光。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嘉萱低下头，拿着咖啡匙在咖啡里慢慢搅动着，掩饰着心底的真实想法。 “若不是这样，我真觉得你和俊毅说不定可以在一起。也许，你们两个才是最适合的。”芙雅又说道。 “你再胡乱说下去，我可就走了。”嘉萱气道，便要起身离开。 芙雅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不再说了。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别的。” 嘉萱听芙雅这么说，便又坐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做做样子，免得芙雅再胡乱说下去。随后，两个人又静静坐着闲聊了好一阵子，才各自散去。 芙雅踏着昏黄的路灯，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远远一个人影向她这边走了过来。近了一看，居然是际航。 “芙雅姐。”际航率先向她打招呼。 “这么晚了，你这是打从哪里来呀？”芙雅问道。 “我去了一个朋友家，现在正赶着回家。”际航回答道。 “哦，是这样。”芙雅小声叨念一句，然后问道：“刚才，我在咖啡馆里和你大姐聊天，听她说你要到武汉去念军校？” “恩，等过了这个暑假，就去。”际航答道。 “你怎么突然想去念军校了？师范念得好好的，等毕业了，不就可以做老师了？这不很好吗？”芙雅不太理解。 “其实，我一直都想念军校，报效祖国。”际航那稚气的脸上透着一股坚定的神情，这是芙雅平日不曾注意到的。“但是，那时候，我妈嫌我年纪小，舍不得我去吃苦、受累。现如今，我也长大了，他们也不怎么管我了，任由我去发展。”际航说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人的一生，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芙雅忽然若有感悟的说一句。 际航不太理解芙雅话里的意思，便没接话。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芙雅的目光侧向一边，有些走神。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要与际航告辞。 “不如，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想你应该也还没吃吧？”际航忽然提议道。 芙雅先是一愣，但也没想太多，便答应了。于是，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坐了下来。 这家饭馆，并不大，小小一间，里面摆着几张简单的桌椅。尽管如此，店里却显得很干净、整洁。此时，店里吃饭的人并不多，加上际航和芙雅他们，也就两桌。店家是一对年轻夫妇，很是热情，人也清爽、利落。 际航和芙雅坐在角落处的位子，点了几样家常小菜，便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大姐和俊毅哥......”际航突然又提到了这件事，但他的语气显得很谨慎，“长辈们似乎很希望促成这件事情，你......” 芙雅正夹着菜送到嘴边的筷子，忽然停住了。片刻，她抬起头来，冲着际航微微一笑，说道：“这说不定是个好的决定。” “好的决定？”际航吃惊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随后，他镇定了一下语气，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在说气话吗？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俊毅哥吗？” “我......”芙雅思索片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打着马虎眼，说道：“你小孩子家，不懂的。” “我小孩子？”际航有些哭小不得，望着芙雅说道：“你别把自己说这么老，你也不过大我三、四岁而已。何况，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大人了。” 芙雅迎着际航的脸。这样一张俊秀的脸，虽然还有几分稚气，但的确已经长出了大人的模样，高高的鼻梁，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那眼睛......芙雅的目光碰上际航那正专注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猛的跳动了一下。她意识的移开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去夹菜，心却仍有余悸。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让她一直当做弟弟看的人，怎么会让她的心有如此反应。芙雅不敢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不说话了？”际航望着粉面霞腮，正低头夹菜的芙雅说道。 “说什么？”芙雅仍然不敢抬头。 “你低着头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觉得我长大了，变成一个男人了，所以不敢看我。”际航笑着调侃道。 芙雅“噗嗤”笑道：“少臭美。”刚才那份异样的心情突然消失了。 际航看着芙雅笑了，自己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多添了几分。他望着芙雅，又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不要再皱着眉头了。” 芙雅听他这么说，又蓦地愣住了。她望着他的目光，却禁不住抿嘴浅小一下，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芙雅与际航相互告辞，分道而行。际航没走几步，便回过头去，看着芙雅缓缓前行的背影。平日，所有的人都把际航当作小孩看。其实，在际航心中一直有一个小秘密，在他内心深处，他一直喜欢着一个人。 际航还记得自己上国中的时候，嘉萱常喜欢带一些要好的朋友到家里来玩。其中，有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特别引人注意，因为她有着一张不太中国人的脸，后来际航才知道她是一个混血儿。不过，那时侯际航还是个孩子，并不会对女生有太多好感。嘉萱与她那些女同学来家里玩，际航也总是躲得远远的。有一次，嘉萱又约了她那些女同学来家里玩，于是际航照旧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男孩子总是调皮的，喜欢爬上爬下。由于不小心，际航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膝盖上擦掉一块皮，隐隐的渗出血来。这天，家里的大人都出去了，就连陈妈也不在家。嘉萱见了，急得直责怪际航太皮，太不小心。其他的女学生也站在一旁东一句西一句的说道，这是小伤，不要紧的，男孩子，谁不会有个磕磕碰碰，擦伤，挂伤。 “可是，如果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那个有着外国脸的女生说道。随后，她又让嘉萱找来急救箱，小心翼翼的为际航膝盖上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当她贴好最后有根胶布时，她抬起头来冲着际航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春天里的玫瑰一样，灿烂而柔媚。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情境，从此在际航心里扎下了根。而那个女孩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芙雅。在此之后，际航依然叫芙雅为“芙雅姐”，但另一方面，有一种小小的东西在际航心里慢慢萌芽。尽管他还不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过他每次看到芙雅，就觉得很开心，像有人用手指轻轻弹动了心头的那根琴铉。后来，芙雅去了上海念书，直到四年前，他才又见到了她。而在那一刻，际航那懵懂的感情世界彻底醒悟过来，他喜欢这个女生，而她却只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际航很明白芙雅心里喜欢的人是俊毅，因此他不曾期待过什么，他是一个感情多么单纯、美好的男生。他只要她幸福就好，而她真的幸福吗？际航突然对着芙雅的背影，叫她的名字。芙雅疑惑的回过头来，望着际航。 “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芙雅’，不要叫你‘芙雅姐’。”际航冲着芙雅大喊。此时，四周一片寂静，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差不多都关门了。 “可以。”芙雅也大声的回复着他。随后，两人又各自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炎热的夏天已经到来，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好在有厚厚的窗帘，将那刺得人眼睛发痛的阳光隔绝开来。嘉萱躺在凉席上睡午觉，好容易盼来星期天，终于可以美美的睡一下。这时，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将熟睡中的嘉萱推醒。 “有你的电话，是李少爷打来的？”陈妈笑得神秘。 嘉萱揉揉眼，疑惑俊毅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于是，她拿起电话，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什么事？你慢慢说。”嘉萱打着呵欠。 “芙雅走了。”俊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说什么？”嘉萱惊得目瞪口呆，瞌睡顿消。 “芙雅去美国了。”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6） 芙雅在电话中告诉嘉萱，想与她聊聊天，并与她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嘉萱挂上电话，匆匆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门。 嘉萱走了约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便来到了与芙雅约好的那家咖啡馆。这里的环境有一种英伦风情的低调奢华，典雅而浪漫：地板及墙面是由深咖啡色的木板制成的；墙面上挂着一些油画，这都是些世界名画的复制品，以及一些时下在书画界，小有名气的画家的作品；屋子的角落地带还陈设着一些石膏艺术品，也都是些经典名作的复制品；橡木制成的咖啡桌上铺陈着雪白的桌布，椅子则是那种有着玫瑰花图案的柔软坐垫的靠椅；屋子的天花板吊着华丽的水晶灯，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从里面泻下来，铺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嘉萱在侍应生的引路下，远远便看到了坐在角落处的芙雅。芙雅向嘉萱摇摇手，示意的与她打招呼。 “你动作挺快的嘛！这么一会儿便到了。”嘉萱走到芙雅跟前，笑着说道。随后，她便在芙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此刻，芙雅已经点过一杯咖啡，于是嘉萱便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摩卡。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突然想到约我到这里来喝咖啡。”嘉萱笑着继续与芙雅寒暄道。 芙雅抿嘴浅笑一下，有些勉强，“没什么，想和你聊聊。” 嘉萱看着芙雅，觉得她与平日有些不一样，像遇到什么事似的，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嘉萱也清楚，芙雅这段时间来，一直都为着李、黎两家的长辈撮合自己与俊毅的婚事，而暗自烦恼。但是，一边是多年的好友，一边是芙雅一直喜欢着的人，这件事又让她很是为难。 “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嘉萱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向芙雅问道。 芙雅不知道怎么回答，望着嘉萱又是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便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轻轻嘬一小口。 “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有什么事是让你不好对我说的呢？”嘉萱的目光里满是诚恳。 芙雅像是被嘉萱言语所打动，嘴唇蠕动几下，似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在为我和俊毅的事在烦恼？”嘉萱不曾避讳，再一次说中芙雅的心事。 “我......”芙雅先是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而伤神。你知道的，我和俊毅之间是绝对不肯能的。”嘉萱冲着芙雅点一下头，又说道：“而且，这件事我们都和各自的父母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李伯母还是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做李家的儿媳妇。”芙雅小声说道。 嘉萱听完这话，愣片刻，疑惑的望着芙雅问道：“芙雅，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芙雅避开嘉萱的目光，“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你不要想太多。” “我才没想太多，想太多的人是你吧！”嘉萱冲着芙雅微笑，“你放心，能和俊毅在一起的人，绝对是你。你们两个才是一对嘛！” “你真这么觉得？”芙雅迎着嘉萱的目光，睁大眼睛问道。 “当然。”嘉萱点点头，呷一口咖啡，“你那么爱俊毅，你们两个理所应当在一起。”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理所应当’。”芙雅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何况，爱这个字，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这次，换作嘉萱无言以对了。其实，俊毅和芙雅之间的感情，嘉萱也算是一路看来的。从来就是芙雅主动，俊毅似乎从来没向芙雅表示过什么，他们这段感情，的确是有问题的。 芙雅见嘉萱不说话，便又开口道：“你觉得俊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嘉萱先是吃一惊，然后又喝一口咖啡，说道：“他这个人挺好呀！” “说不定你们两个挺适合的。”芙雅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呢？”嘉萱白一眼芙雅，“你这丫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难不成你心里还忘不了绍熙？”芙雅歪着头望着嘉萱，眼里带着狡黠的光。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嘉萱低下头，拿着咖啡匙在咖啡里慢慢搅动着，掩饰着心底的真实想法。 “若不是这样，我真觉得你和俊毅说不定可以在一起。也许，你们两个才是最适合的。”芙雅又说道。 “你再胡乱说下去，我可就走了。”嘉萱气道，便要起身离开。 芙雅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不再说了。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别的。” 嘉萱听芙雅这么说，便又坐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做做样子，免得芙雅再胡乱说下去。随后，两个人又静静坐着闲聊了好一阵子，才各自散去。 芙雅踏着昏黄的路灯，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远远一个人影向她这边走了过来。近了一看，居然是际航。 “芙雅姐。”际航率先向她打招呼。 “这么晚了，你这是打从哪里来呀？”芙雅问道。 “我去了一个朋友家，现在正赶着回家。”际航回答道。 “哦，是这样。”芙雅小声叨念一句，然后问道：“刚才，我在咖啡馆里和你大姐聊天，听她说你要到武汉去念军校？” “恩，等过了这个暑假，就去。”际航答道。 “你怎么突然想去念军校了？师范念得好好的，等毕业了，不就可以做老师了？这不很好吗？”芙雅不太理解。 “其实，我一直都想念军校，报效祖国。”际航那稚气的脸上透着一股坚定的神情，这是芙雅平日不曾注意到的。“但是，那时候，我妈嫌我年纪小，舍不得我去吃苦、受累。现如今，我也长大了，他们也不怎么管我了，任由我去发展。”际航说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人的一生，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芙雅忽然若有感悟的说一句。 际航不太理解芙雅话里的意思，便没接话。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芙雅的目光侧向一边，有些走神。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要与际航告辞。 “不如，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想你应该也还没吃吧？”际航忽然提议道。 芙雅先是一愣，但也没想太多，便答应了。于是，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坐了下来。 这家饭馆，并不大，小小一间，里面摆着几张简单的桌椅。尽管如此，店里却显得很干净、整洁。此时，店里吃饭的人并不多，加上际航和芙雅他们，也就两桌。店家是一对年轻夫妇，很是热情，人也清爽、利落。 际航和芙雅坐在角落处的位子，点了几样家常小菜，便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大姐和俊毅哥......”际航突然又提到了这件事，但他的语气显得很谨慎，“长辈们似乎很希望促成这件事情，你......” 芙雅正夹着菜送到嘴边的筷子，忽然停住了。片刻，她抬起头来，冲着际航微微一笑，说道：“这说不定是个好的决定。” “好的决定？”际航吃惊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随后，他镇定了一下语气，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在说气话吗？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俊毅哥吗？” “我......”芙雅思索片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打着马虎眼，说道：“你小孩子家，不懂的。” “我小孩子？”际航有些哭小不得，望着芙雅说道：“你别把自己说这么老，你也不过大我三、四岁而已。何况，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大人了。” 芙雅迎着际航的脸。这样一张俊秀的脸，虽然还有几分稚气，但的确已经长出了大人的模样，高高的鼻梁，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那眼睛......芙雅的目光碰上际航那正专注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猛的跳动了一下。她意识的移开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去夹菜，心却仍有余悸。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让她一直当做弟弟看的人，怎么会让她的心有如此反应。芙雅不敢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不说话了？”际航望着粉面霞腮，正低头夹菜的芙雅说道。 “说什么？”芙雅仍然不敢抬头。 “你低着头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觉得我长大了，变成一个男人了，所以不敢看我。”际航笑着调侃道。 芙雅“噗嗤”笑道：“少臭美。”刚才那份异样的心情突然消失了。 际航看着芙雅笑了，自己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多添了几分。他望着芙雅，又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不要再皱着眉头了。” 芙雅听他这么说，又蓦地愣住了。她望着他的目光，却禁不住抿嘴浅小一下，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芙雅与际航相互告辞，分道而行。际航没走几步，便回过头去，看着芙雅缓缓前行的背影。平日，所有的人都把际航当作小孩看。其实，在际航心中一直有一个小秘密，在他内心深处，他一直喜欢着一个人。 际航还记得自己上国中的时候，嘉萱常喜欢带一些要好的朋友到家里来玩。其中，有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特别引人注意，因为她有着一张不太中国人的脸，后来际航才知道她是一个混血儿。不过，那时侯际航还是个孩子，并不会对女生有太多好感。嘉萱与她那些女同学来家里玩，际航也总是躲得远远的。有一次，嘉萱又约了她那些女同学来家里玩，于是际航照旧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男孩子总是调皮的，喜欢爬上爬下。由于不小心，际航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膝盖上擦掉一块皮，隐隐的渗出血来。这天，家里的大人都出去了，就连陈妈也不在家。嘉萱见了，急得直责怪际航太皮，太不小心。其他的女学生也站在一旁东一句西一句的说道，这是小伤，不要紧的，男孩子，谁不会有个磕磕碰碰，擦伤，挂伤。 “可是，如果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那个有着外国脸的女生说道。随后，她又让嘉萱找来急救箱，小心翼翼的为际航膝盖上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当她贴好最后有根胶布时，她抬起头来冲着际航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春天里的玫瑰一样，灿烂而柔媚。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情境，从此在际航心里扎下了根。而那个女孩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芙雅。在此之后，际航依然叫芙雅为“芙雅姐”，但另一方面，有一种小小的东西在际航心里慢慢萌芽。尽管他还不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过他每次看到芙雅，就觉得很开心，像有人用手指轻轻弹动了心头的那根琴铉。后来，芙雅去了上海念书，直到四年前，他才又见到了她。而在那一刻，际航那懵懂的感情世界彻底醒悟过来，他喜欢这个女生，而她却只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际航很明白芙雅心里喜欢的人是俊毅，因此他不曾期待过什么，他是一个感情多么单纯、美好的男生。他只要她幸福就好，而她真的幸福吗？际航突然对着芙雅的背影，叫她的名字。芙雅疑惑的回过头来，望着际航。 “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芙雅’，不要叫你‘芙雅姐’。”际航冲着芙雅大喊。此时，四周一片寂静，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差不多都关门了。 “可以。”芙雅也大声的回复着他。随后，两人又各自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炎热的夏天已经到来，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好在有厚厚的窗帘，将那刺得人眼睛发痛的阳光隔绝开来。嘉萱躺在凉席上睡午觉，好容易盼来星期天，终于可以美美的睡一下。这时，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将熟睡中的嘉萱推醒。 “有你的电话，是李少爷打来的？”陈妈笑得神秘。 嘉萱揉揉眼，疑惑俊毅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于是，她拿起电话，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什么事？你慢慢说。”嘉萱打着呵欠。 “芙雅走了。”俊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说什么？”嘉萱惊得目瞪口呆，瞌睡顿消。 “芙雅去美国了。”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7） 电话里，有很多事情说不太清楚。嘉萱挂了电话，换好了衣服，也顾忌不了太多，便匆匆赶到了俊毅家。 这是嘉萱第三次到俊毅家。前两次，她都是以俊毅普通朋友的身份，与一大帮同学到俊毅家玩。而这次.....嘉萱的突然到访，让李家上下都有些惊讶。嘉萱显得有些尴尬，俊毅倒大大方方的让嘉萱随他一同到了书房。徒留一双双惊诧的目光，以及一些七嘴八舌在身后。 “这黎家大小姐，怎么突然来找我们家少爷了？” “他们两个不是说，对对方没意思吗？” “这感情的事，可是说不准，说不定哪天这黎家小姐就成我们家少奶奶了。” ...... 俊毅将书房门合上，整个空间都宁静了下来。 “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嘉萱焦急的盯着俊毅。 俊毅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递到嘉萱面前，“喏！你看看吧！这是芙雅走之前，留给你的信。” 嘉萱接过信，便急着打开来。 “她把留给你的信，以及给我的信，都搁我书桌上了。什么时候留下的，我也清楚。后来，我去了芙雅家，才知道她前天一早走的。”俊毅说道。 嘉萱望一眼俊毅，叹道：“我这几天在报社，就说怎么没看见她？想必是她大小姐又闹脾气，便没去上班。我又忙着跑一个新闻，也没顾得上给她打电话。” “芙雅是个好女孩，是我辜负了她。”说完，俊毅的眼眶便不自觉的红了。 嘉萱也顾不上劝他什么，便低着头，仔细看着手中的书信...... “嘉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往美国的轮船上了。”嘉萱默念着信纸上，芙雅那娟秀的字迹，“这次离开，是我经过反复思量的，并不是我一时冲动所为。我想得很清楚，有的事情的确是该放手了，譬如我对俊毅那一相情愿的感情。你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替我可惜，这一次我真的想通了，我要去追求真正属于我的感情。俊毅，根本不属于我。尽管，我现在心里还有许多不舍，但我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我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替我担心。”看到这里，嘉萱心里稍有些宽慰，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傻丫头......” 接着，嘉萱又继续看着后面的内容：俊毅是个好男生，怪只怪我和他没这个缘分。不过，既然黎、李两家的长辈都那么赞同你们两人的婚事，你何不考虑一下？当然，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有绍熙。可是，你和绍熙的这段感情既然没了下文，你又何必蹉跎青春？青春，对人来说可是很宝贵的，尤其是女生。嘉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真的...... 嘉萱一口气看完了芙雅留下的书信。她有些惊讶，不知所措。她抬起头来，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俊毅，突然觉得“命运”是多么不可思议，让人琢磨不透，没有人知道它下一步会作出怎样的安排。 “看完了吗？”俊毅发现嘉萱看着自己。 “恩。”嘉萱慌忙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芙雅的外祖父是美国人，他自从与他的中国妻子结婚后，也就是芙雅的外祖母，他就一直留在了中国。直到五年前，他才和芙雅的外祖母回美国居住。”俊毅说道。 “这个，我之前听芙雅说过。”嘉萱说道，“所以，这次芙雅去美国，也可以说是去看看他们两位老人家。” “芙雅这一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俊毅忽然感叹道。 “看来，你对芙雅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嘉萱抬头望着俊毅，窥视着他内心的秘密。 “我与芙雅从小一同长大，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不过，我想那只是兄妹之情。”俊毅答道。 “又或许你根本没弄懂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嘉萱凝视着俊毅。 俊毅愣片刻，然后莞尔一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耽误了芙雅。她是个好女孩，没必要去等待一个不知道何时才真正揭晓的答案。” “你心里还爱着那个女生？”嘉萱忽然问道。 “谁？”俊毅一时没反映过来，片刻才说道：“原来绍熙都和你说了。” “恩。”嘉萱点点头，“你现在还爱着她吗？”嘉萱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我想是的，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俊毅答得很坦诚，“逼近她是因为我，才......” 嘉萱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俊毅。 “对了，芙雅在信上和你说什么了？”俊毅不想气愤太尴尬，于是插开话题。 “你没看吗？”嘉萱问道。 “那封信是芙雅给你的，我怎么可能看？” “哦。”嘉萱应一声，便想起芙雅那封信中劝解自己与俊毅在一起的内容，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 “难道芙雅也在信里那么劝你了吗？”俊毅寻着嘉萱的表情问道。 “什么？”嘉萱先是一愣，随即反映过来。 原来芙雅在给嘉萱和俊毅的信中，都写了相同的内容，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芙雅或许真的太爱俊毅了，就算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希望他能幸福。嘉萱和俊毅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无力。 两个月之后，际航去了武汉念军校；嘉雯则由于身体不好，无法去上班，所以一直留在家里修养。而就在这一年的年底，俊毅和嘉萱结婚了。这是一场没有爱的婚姻，他们的结合，完全就是家族的联姻，只是为了顺应两家长辈的意思。而他们又为何不拒绝？原因很简单，就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人可以为爱而拒绝一场婚姻，可是他们所爱的人都成为了过去。他们没有拒绝的原动力，那就只有接受好了。那为什么俊毅会拒绝芙雅，而同意和嘉萱在一起呢？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心理。或许就像俊毅所说的，他不能再耽误芙雅，他不爱她，给不了她幸福，所以还不如断然拒绝了她。看来是无情，实则是有情。而嘉萱和俊毅一样，并不爱对方，他们心里很清楚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既然对这场婚姻并不存在奢望，在某个程度上，有着异常默契的两个人，就这样不约而同的答应了这场婚姻。 婚礼很热闹，与嘉绮和绍威的婚礼不同，俊毅与嘉萱的婚礼是一场中式传统婚礼。新娘穿着大红色的上衣、下裙的服装，坐的是八人大轿；新郎穿的是长袍马褂，胸前带一朵的红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而这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足足站了大半条街。 李家的宅院里，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一对新人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后，便正式成为了夫妻。 嘉萱遮着红盖头，端坐在古色古香的新房内；俊毅则在席间应酬，与各位亲朋好友把酒言幻。直到深夜，宾客逐渐散去，俊毅才踉跄的回到新房。借着一对龙凤烛的亮光，俊毅挑开了嘉萱头上的红盖头。这是一张明媚、可人的新娘的脸，丫鬟们都小声议论着新娘的美貌。可是，在这对新人的脸上，却难得一见幸福与喜悦。 “祝少爷、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年轻的丫鬟们齐声道贺，然后便依次下去了。 屋内只剩下嘉萱与俊毅，两人默默静坐着，四周一片鸦鹊无声。 良久，俊毅站起身来，对着嘉萱说道：“忙了一天，你一定累了。你先休息，我先看会儿书。” “恩。”嘉萱也不多说什么，侧下身子，合衣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嘉萱忽从梦里惊醒，四周一片漆黑。她有些惊慌，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片刻，她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已嫁作他人妇，不禁心中凄凉，想起从前种种，便暗自落下泪来。过一阵，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撑起身体，借着些月光，目光在屋子里搜索。朦胧中，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想必是俊毅。嘉萱松一口气，便又躺下，胡思乱想中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嘉绮与绍威，嘉萱与俊毅，同样是两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但他们的婚姻生活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对为了弥补对方，渐渐敞开心房，接纳、关爱着彼此；而另一对，一开始就紧锁心房，将彼此拒之千里。婚后的嘉萱，依然未辞去报社的工作，本来这在像李家这样的大家庭中，是不被应许的的，但好在世道变迁，李太太与李先生也学着新思想，豁达、开明起来，便也不管此事。这也好，工作的时间，倒成了嘉萱最自由、最放松的时候，用不着和俊毅一起在家人面前演戏，装作是相敬如宾的好夫妻。避开众人的时候，嘉萱与俊毅是不太讲话的，俨然一副陌生人的样子，还不如以前做普通朋友时的关系密切。若他们在同一个空间事，总是忙着不同的事。若一个看书，另一个就会去浇花；一个在听音乐，另一个一定在睡觉......当然，他们也会尽量避免一起单独相处的时间。 第十三另一段旅程（7） 电话里，有很多事情说不太清楚。嘉萱挂了电话，换好了衣服，也顾忌不了太多，便匆匆赶到了俊毅家。 这是嘉萱第三次到俊毅家。前两次，她都是以俊毅普通朋友的身份，与一大帮同学到俊毅家玩。而这次.....嘉萱的突然到访，让李家上下都有些惊讶。嘉萱显得有些尴尬，俊毅倒大大方方的让嘉萱随他一同到了书房。徒留一双双惊诧的目光，以及一些七嘴八舌在身后。 “这黎家大小姐，怎么突然来找我们家少爷了？” “他们两个不是说，对对方没意思吗？” “这感情的事，可是说不准，说不定哪天这黎家小姐就成我们家少奶奶了。” ...... 俊毅将书房门合上，整个空间都宁静了下来。 “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嘉萱焦急的盯着俊毅。 俊毅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递到嘉萱面前，“喏！你看看吧！这是芙雅走之前，留给你的信。” 嘉萱接过信，便急着打开来。 “她把留给你的信，以及给我的信，都搁我书桌上了。什么时候留下的，我也清楚。后来，我去了芙雅家，才知道她前天一早走的。”俊毅说道。 嘉萱望一眼俊毅，叹道：“我这几天在报社，就说怎么没看见她？想必是她大小姐又闹脾气，便没去上班。我又忙着跑一个新闻，也没顾得上给她打电话。” “芙雅是个好女孩，是我辜负了她。”说完，俊毅的眼眶便不自觉的红了。 嘉萱也顾不上劝他什么，便低着头，仔细看着手中的书信...... “嘉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往美国的轮船上了。”嘉萱默念着信纸上，芙雅那娟秀的字迹，“这次离开，是我经过反复思量的，并不是我一时冲动所为。我想得很清楚，有的事情的确是该放手了，譬如我对俊毅那一相情愿的感情。你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替我可惜，这一次我真的想通了，我要去追求真正属于我的感情。俊毅，根本不属于我。尽管，我现在心里还有许多不舍，但我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我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替我担心。”看到这里，嘉萱心里稍有些宽慰，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傻丫头......” 接着，嘉萱又继续看着后面的内容：俊毅是个好男生，怪只怪我和他没这个缘分。不过，既然黎、李两家的长辈都那么赞同你们两人的婚事，你何不考虑一下？当然，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有绍熙。可是，你和绍熙的这段感情既然没了下文，你又何必蹉跎青春？青春，对人来说可是很宝贵的，尤其是女生。嘉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真的...... 嘉萱一口气看完了芙雅留下的书信。她有些惊讶，不知所措。她抬起头来，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俊毅，突然觉得“命运”是多么不可思议，让人琢磨不透，没有人知道它下一步会作出怎样的安排。 “看完了吗？”俊毅发现嘉萱看着自己。 “恩。”嘉萱慌忙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芙雅的外祖父是美国人，他自从与他的中国妻子结婚后，也就是芙雅的外祖母，他就一直留在了中国。直到五年前，他才和芙雅的外祖母回美国居住。”俊毅说道。 “这个，我之前听芙雅说过。”嘉萱说道，“所以，这次芙雅去美国，也可以说是去看看他们两位老人家。” “芙雅这一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俊毅忽然感叹道。 “看来，你对芙雅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嘉萱抬头望着俊毅，窥视着他内心的秘密。 “我与芙雅从小一同长大，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不过，我想那只是兄妹之情。”俊毅答道。 “又或许你根本没弄懂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嘉萱凝视着俊毅。 俊毅愣片刻，然后莞尔一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耽误了芙雅。她是个好女孩，没必要去等待一个不知道何时才真正揭晓的答案。” “你心里还爱着那个女生？”嘉萱忽然问道。 “谁？”俊毅一时没反映过来，片刻才说道：“原来绍熙都和你说了。” “恩。”嘉萱点点头，“你现在还爱着她吗？”嘉萱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我想是的，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俊毅答得很坦诚，“逼近她是因为我，才......” 嘉萱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俊毅。 “对了，芙雅在信上和你说什么了？”俊毅不想气愤太尴尬，于是插开话题。 “你没看吗？”嘉萱问道。 “那封信是芙雅给你的，我怎么可能看？” “哦。”嘉萱应一声，便想起芙雅那封信中劝解自己与俊毅在一起的内容，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 “难道芙雅也在信里那么劝你了吗？”俊毅寻着嘉萱的表情问道。 “什么？”嘉萱先是一愣，随即反映过来。 原来芙雅在给嘉萱和俊毅的信中，都写了相同的内容，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芙雅或许真的太爱俊毅了，就算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希望他能幸福。嘉萱和俊毅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无力。 两个月之后，际航去了武汉念军校；嘉雯则由于身体不好，无法去上班，所以一直留在家里修养。而就在这一年的年底，俊毅和嘉萱结婚了。这是一场没有爱的婚姻，他们的结合，完全就是家族的联姻，只是为了顺应两家长辈的意思。而他们又为何不拒绝？原因很简单，就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人可以为爱而拒绝一场婚姻，可是他们所爱的人都成为了过去。他们没有拒绝的原动力，那就只有接受好了。那为什么俊毅会拒绝芙雅，而同意和嘉萱在一起呢？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心理。或许就像俊毅所说的，他不能再耽误芙雅，他不爱她，给不了她幸福，所以还不如断然拒绝了她。看来是无情，实则是有情。而嘉萱和俊毅一样，并不爱对方，他们心里很清楚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既然对这场婚姻并不存在奢望，在某个程度上，有着异常默契的两个人，就这样不约而同的答应了这场婚姻。 婚礼很热闹，与嘉绮和绍威的婚礼不同，俊毅与嘉萱的婚礼是一场中式传统婚礼。新娘穿着大红色的上衣、下裙的服装，坐的是八人大轿；新郎穿的是长袍马褂，胸前带一朵的红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而这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足足站了大半条街。 李家的宅院里，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一对新人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后，便正式成为了夫妻。 嘉萱遮着红盖头，端坐在古色古香的新房内；俊毅则在席间应酬，与各位亲朋好友把酒言幻。直到深夜，宾客逐渐散去，俊毅才踉跄的回到新房。借着一对龙凤烛的亮光，俊毅挑开了嘉萱头上的红盖头。这是一张明媚、可人的新娘的脸，丫鬟们都小声议论着新娘的美貌。可是，在这对新人的脸上，却难得一见幸福与喜悦。 “祝少爷、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年轻的丫鬟们齐声道贺，然后便依次下去了。 屋内只剩下嘉萱与俊毅，两人默默静坐着，四周一片鸦鹊无声。 良久，俊毅站起身来，对着嘉萱说道：“忙了一天，你一定累了。你先休息，我先看会儿书。” “恩。”嘉萱也不多说什么，侧下身子，合衣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嘉萱忽从梦里惊醒，四周一片漆黑。她有些惊慌，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片刻，她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已嫁作他人妇，不禁心中凄凉，想起从前种种，便暗自落下泪来。过一阵，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撑起身体，借着些月光，目光在屋子里搜索。朦胧中，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想必是俊毅。嘉萱松一口气，便又躺下，胡思乱想中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嘉绮与绍威，嘉萱与俊毅，同样是两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但他们的婚姻生活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对为了弥补对方，渐渐敞开心房，接纳、关爱着彼此；而另一对，一开始就紧锁心房，将彼此拒之千里。婚后的嘉萱，依然未辞去报社的工作，本来这在像李家这样的大家庭中，是不被应许的的，但好在世道变迁，李太太与李先生也学着新思想，豁达、开明起来，便也不管此事。这也好，工作的时间，倒成了嘉萱最自由、最放松的时候，用不着和俊毅一起在家人面前演戏，装作是相敬如宾的好夫妻。避开众人的时候，嘉萱与俊毅是不太讲话的，俨然一副陌生人的样子，还不如以前做普通朋友时的关系密切。若他们在同一个空间事，总是忙着不同的事。若一个看书，另一个就会去浇花；一个在听音乐，另一个一定在睡觉......当然，他们也会尽量避免一起单独相处的时间。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 时间仿佛是一个无情的人，从来就不知道疼惜任何人，他不曾停息片刻，让人们有足够的时间畅想自己的青春岁月。时间，那么麻木的“滴答”向前，人的青春也就在这“滴答”之间，一点点耗尽。 转眼间，已是1935年盛夏，嘉萱与俊毅结婚也已经大半年。而就在前两个月，嘉绮也为康家添了一个男孩，小名“旭儿”。这对康家上下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康太太与康先生望着白白胖胖的小孙儿，常常乐得合不拢嘴。当然，这对黎家来说，也同样是喜事，虽然是外孙，但到底是有血缘的，何况又是黎家的第一个孙子，因此这江敏仪也是隔三插五的就往康家跑，去看她的小外孙。反正两家隔得也近，也不落俗礼，康家倒也不介意。可是，有的事就是那么难以预料，就在这一片详和、喜悦之中，有一些阴霾也在悄然的向着这个家袭来。 这一天下午，江敏仪又去到康家看完她的小外孙，回到家。她照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可是，闷热的天气，使她烦躁不安。她随手拿起一把檀香扇，呼呼的扇着。一丝丝清凉的风，让她平静了许多。可是，没扇几下，她的手便酸了。停下来，又是一阵心烦气燥。江敏仪瞥一眼，正在客厅里做家务的陈妈，说道：“陈妈，这大热的天，你就别忙了。再说，你这样忙进忙出的，我看得头都昏了。” 陈妈转过身来，说道：“太太，我见你一进屋就烦躁不安的，要不我去为你做一点儿冰镇银耳，解解暑吧！” 江敏仪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你也别弄了，我看我也吃不下。我还是上楼冲个凉好了。”说完，江敏仪便站起身来，准备上楼。这时，院子外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和“哈利”的狗吠声。 “哟，这么热的天气，谁会来呀？”陈妈望一眼江敏仪，随即便开门去了。 江敏仪也不急着上楼，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等着来访的客人。过了一会儿，只见陈妈领着一位中年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中年妇人约莫四十多岁，手上挎一竹篮，一身短打扮，黑布绸的裤子，冬青色的棉质满肩上衣，头发往后梳成一个髻。她的穿戴虽是下人装束，但也干净利落，举止也得体，像是见过些世面，想必是曾经在某个有钱人家做过事。 “太太。”那中年妇人微笑着上前与江敏仪行礼。 江敏仪有些犯疑惑，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中年妇人的样貌。只见她面容清瘦，额头及眼角已经爬上了些深深浅浅的细路。不过，依稀也能看出她当年的清秀模样。江敏仪越发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太太，我是青莲呀！在成都的时候，我曾经服侍过你。”那中年妇人望着江敏仪说道。 “青莲......”江敏仪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青莲！”她眼前一亮，终于将这个名字与脑中的记忆对上了号，她惊喜的看着青莲，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是青莲？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呀！太太，是我。”青莲激动得眼眶含泪，“自从我离开黎家，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怪不得太太都认不出我了。瞧我现在的模样，俨然就是位老妈子了。” “岁月不饶人，我们都老了。”江敏仪也若有感慨的说道。 紧接着，青莲一边将提着的竹篮递到陈妈手中，一边又对江敏仪说道：“这次来，我也没什么好带的给太太。这是我临行前，从自家菜园子里摘的一些瓜果蔬菜，新鲜着呢！带给太太尝尝鲜。” “你有心来看我，我就高兴得很，何必带什么东西呢？”江敏仪一边拉着青莲坐下，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们种菜，一年到头也不容易。还不如你自己留着，到市场上去多换些钱。” “不要紧的。虽然，我们这些小户人家不富裕，但到底也不愁吃穿。现如今，我丈夫在一家有钱人家里作管家，三个儿子也大了，都在工厂里作工，一家人倒也过得去。”青莲轻声细语的说道。 “这样听来，你过得还不错。”江敏仪一边说着，一边又示意陈妈把青莲拿来的那些瓜果蔬菜收下了。 待陈妈转去厨房后，江敏仪又对青莲说道：“看到你如今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放你们走的。” “太太的顾虑，我们都明白。”青莲很是通晓情理的答一句。 江敏仪无奈的笑一下，不知道青莲是不是话中有话。接着，她望着青莲说道：“那一年，你离开黎家后，我才听人说那时候乡下正在闹瘟疫。” 青莲吸一口气，说道：“是呀！那一年，我离开黎家后，回到老家，才知道村子里正在闹瘟疫。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的家人也不知所踪。我没地方去，便又想着回成都城帮佣去。回了成都，我便在城里到处打听，看有没有需要用人的人家。可是，一连几天下来，工作也没找到，这也算了。”青莲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可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就在这时候，我身上的钱全给人偷去了。” “什么？还有这事？”江敏仪吃惊道，然后用着懊恼及责备的语气对青莲说道：“你既然没地方去，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青莲微微对着江敏仪笑一下，心想：当初就是你逼着我离开的，我又怎么敢去找你？江敏仪似乎看懂了青莲的心思，便也不接话，继续听青莲讲下去。 青莲或许也不想江敏仪太尴尬，便又接一句，“那时候太太你已经和少爷回重庆了。” 江敏仪恍悟的点点头，青莲便又继续说道：“我无处可去，钱也没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一天傍晚，我便独自坐在河边发愣，当我准备离开时，脚下一个不稳，便跌进了河中。” “哎哟！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记得你不识水性的。”江敏仪睁大眼睛说道，意识完全沉浸在青莲所讲的故事中。对！这对江敏仪来说，的确就像听一个故事一样。 “是呀！那河水很深，完全踩不到底，我拼命的挣扎，心想这下肯定是没命了。”说到这里，青莲又对江敏仪笑一下，这次的她笑容显得和窝心，“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只手抓住了我。再后来，我被救回了岸上。” “哎！这可真惊险呀！”江敏仪舒一口气，“那你有没有看清楚救你的那个人？” “恩，看清了，那人就是......”青莲忽然止住，沉一口气，慢慢说道：“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你丈夫？”江敏仪听到这里，不禁惊叹道：“这还真是缘分，是你们两个的缘分。”接着，江敏仪又继续说道：“听你这么说，你丈夫一定是位好心人。这些年，他对你好吗？”这一次，江敏仪是真正打从心里关心青莲。 “恩，他对我很好。”青莲说道。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江敏仪望着青莲，只见她眉头微蹙，几次欲言又止，一派为难的样子。江敏仪也不问她原因，只是心里暗自纳闷。 “太太，我......”青莲终于开口。就在这时，随着一阵皮鞋声的渐近，黎玺涛走了进来。青莲立刻住了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少爷......”青莲望着眼前这位年过五十的男人，有些犹豫的叫道。 “还少爷呢！”江敏仪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手绢掩嘴笑道，“瞧他这两鬓的白发，早成老爷子了。” “对，对，该叫老爷了。”青莲看看江敏仪，又看看黎玺涛，“你瞧这日子过得，都二十多年了，我真糊涂。” 黎玺涛一脸的疑惑。面对眼前的青莲，他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是青莲呀！”江敏仪对黎玉涛说道，“在成都的时候，她曾经在我们家做过事的。” 这样一说，黎玺涛多少有了些印象。他恍然大悟道：“一恍二十多年了。想当初你在我们家那会儿，还是个小姑娘呢！” 青莲抿嘴浅笑，很是感慨。随后，他们三人又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便快到晚饭时间了，江敏仪留青莲吃晚饭，但青莲说还要赶着回去给上工回来的丈夫和儿子做晚饭。江敏仪也不好再留她，只得让她离开了。 江敏仪望着青莲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犯嘀咕。她觉得青莲的突然到访，并不是如此简单，应该是有什么事才对。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事呢？ 又说嘉萱在李家的日子，她早已经习惯这种人前人后不同的生活方式。不管她与俊毅的关系如何，她与李家这个大家庭到底还是相处得不错的。平日，没事的时候，她也会和自己的婆婆以及几位姨娘，或是妯娌，打打麻将，消磨一下时间。 这一日，嘉萱又和两位姨娘在自己大嫂——燕慈的房间打牌。突然，俊毅的小妹——婉玲从屋外冲了进来。婉玲今年十七岁，是俊毅的三姨娘所生，尽管是庶出，但这女孩子生性活泼，又是李家唯一的女孩儿，倒也十分讨俊毅父母的喜欢，五个哥哥也疼她。 “怎么你们还在这里打牌呀？”婉玲气喘吁吁的对着大家说道。 “这大热的天，不在房里打牌，做什么？外面多热呀！”说话的是俊毅三姨娘。俊毅的父亲除了俊毅的母亲这位正房太太之外，还娶了四位姨太太。而俊毅的母亲则生了俊毅的大哥和俊毅两兄弟。俊毅排行老四，老二和老三是二姨太所生，老五以及这位婉玲小妹便是三姨太所生。四姨太嫁进李家虽然也有五、六年，但至今未为李家生下一男半女，不过好在她还年轻，生得又是花容月貌，服侍男人的手段又有一套，俊毅的父亲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她在李家的地位丝毫不逊于其他的几位姨太太。这样的一个人多，妻妾也多的大家庭，表面上虽然是风平浪静，背地里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和心思。 婉玲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一点水，喝一口，说道：“我们家来客人了，你们也不出去看看。” “我们家的客人还少吗？又不缺这一位。有什么可稀罕的？”二姨娘拿起一张牌，漫不经心的说道。 婉玲也不接话，走到她母亲——三姨娘的旁边，一边看牌，一边说道：“听说这位客人是大妈的远房表侄女，刚从成都到重庆，现在在城里一家医院做护士。我还听说，她好象要在我们家住上一阵子。” “住一阵子？”三姨娘有些惊异的望婉玲一眼。 “我说三妹呀！这也没什么。我们家这么大的房子，空着还不是空着，怕什么？”二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打出一张牌。 “胡了。”燕慈将牌一倒，笑道。 二姨娘一脸的晦气样子，然后歪过头去，看一眼燕慈面前倒下的牌，叹道：“你们都胡牌了，我这一下午就没开过胡。” “我这算什么，这一下午嬴最多的就是三弟妹了。”燕慈笑着望嘉萱一眼。 “是呀！这念过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连打牌都精。”三姨娘也笑着说道。她和燕慈这一下午都不输不嬴，算是打个平手，所以她这会儿也还笑得出来。唯有二姨娘沉着脸，这一下午她全做了冤大头了。 “你们也别尽说我嬴钱了。”嘉萱笑着瞄一眼二姨娘，“等明天，我就用这嬴的钱请你们逛戏院子。”说着她又斜过头去，对着二姨娘说道：“听说明天‘德芳园’有萧明玉的戏。” 二姨娘眼睛一亮，望着嘉萱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嘉萱点点头。 “这下可好了，我们家二姨娘可是萧明玉的戏迷呀！”三姨娘说道，同时又和燕慈、嘉萱笑着互望一眼。 婉玲见她们四个打完一圈，便催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出去看看大妈的那位远房侄女呀！” “大姐的远房侄女，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二姨娘站起身来，“看看那位女孩子长什么模样。”说着，大家也离开了牌桌，跟着二姨娘到大厅去了。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 时间仿佛是一个无情的人，从来就不知道疼惜任何人，他不曾停息片刻，让人们有足够的时间畅想自己的青春岁月。时间，那么麻木的“滴答”向前，人的青春也就在这“滴答”之间，一点点耗尽。 转眼间，已是1935年盛夏，嘉萱与俊毅结婚也已经大半年。而就在前两个月，嘉绮也为康家添了一个男孩，小名“旭儿”。这对康家上下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康太太与康先生望着白白胖胖的小孙儿，常常乐得合不拢嘴。当然，这对黎家来说，也同样是喜事，虽然是外孙，但到底是有血缘的，何况又是黎家的第一个孙子，因此这江敏仪也是隔三插五的就往康家跑，去看她的小外孙。反正两家隔得也近，也不落俗礼，康家倒也不介意。可是，有的事就是那么难以预料，就在这一片详和、喜悦之中，有一些阴霾也在悄然的向着这个家袭来。 这一天下午，江敏仪又去到康家看完她的小外孙，回到家。她照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可是，闷热的天气，使她烦躁不安。她随手拿起一把檀香扇，呼呼的扇着。一丝丝清凉的风，让她平静了许多。可是，没扇几下，她的手便酸了。停下来，又是一阵心烦气燥。江敏仪瞥一眼，正在客厅里做家务的陈妈，说道：“陈妈，这大热的天，你就别忙了。再说，你这样忙进忙出的，我看得头都昏了。” 陈妈转过身来，说道：“太太，我见你一进屋就烦躁不安的，要不我去为你做一点儿冰镇银耳，解解暑吧！” 江敏仪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你也别弄了，我看我也吃不下。我还是上楼冲个凉好了。”说完，江敏仪便站起身来，准备上楼。这时，院子外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和“哈利”的狗吠声。 “哟，这么热的天气，谁会来呀？”陈妈望一眼江敏仪，随即便开门去了。 江敏仪也不急着上楼，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等着来访的客人。过了一会儿，只见陈妈领着一位中年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中年妇人约莫四十多岁，手上挎一竹篮，一身短打扮，黑布绸的裤子，冬青色的棉质满肩上衣，头发往后梳成一个髻。她的穿戴虽是下人装束，但也干净利落，举止也得体，像是见过些世面，想必是曾经在某个有钱人家做过事。 “太太。”那中年妇人微笑着上前与江敏仪行礼。 江敏仪有些犯疑惑，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中年妇人的样貌。只见她面容清瘦，额头及眼角已经爬上了些深深浅浅的细路。不过，依稀也能看出她当年的清秀模样。江敏仪越发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太太，我是青莲呀！在成都的时候，我曾经服侍过你。”那中年妇人望着江敏仪说道。 “青莲......”江敏仪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青莲！”她眼前一亮，终于将这个名字与脑中的记忆对上了号，她惊喜的看着青莲，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是青莲？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呀！太太，是我。”青莲激动得眼眶含泪，“自从我离开黎家，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怪不得太太都认不出我了。瞧我现在的模样，俨然就是位老妈子了。” “岁月不饶人，我们都老了。”江敏仪也若有感慨的说道。 紧接着，青莲一边将提着的竹篮递到陈妈手中，一边又对江敏仪说道：“这次来，我也没什么好带的给太太。这是我临行前，从自家菜园子里摘的一些瓜果蔬菜，新鲜着呢！带给太太尝尝鲜。” “你有心来看我，我就高兴得很，何必带什么东西呢？”江敏仪一边拉着青莲坐下，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们种菜，一年到头也不容易。还不如你自己留着，到市场上去多换些钱。” “不要紧的。虽然，我们这些小户人家不富裕，但到底也不愁吃穿。现如今，我丈夫在一家有钱人家里作管家，三个儿子也大了，都在工厂里作工，一家人倒也过得去。”青莲轻声细语的说道。 “这样听来，你过得还不错。”江敏仪一边说着，一边又示意陈妈把青莲拿来的那些瓜果蔬菜收下了。 待陈妈转去厨房后，江敏仪又对青莲说道：“看到你如今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放你们走的。” “太太的顾虑，我们都明白。”青莲很是通晓情理的答一句。 江敏仪无奈的笑一下，不知道青莲是不是话中有话。接着，她望着青莲说道：“那一年，你离开黎家后，我才听人说那时候乡下正在闹瘟疫。” 青莲吸一口气，说道：“是呀！那一年，我离开黎家后，回到老家，才知道村子里正在闹瘟疫。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的家人也不知所踪。我没地方去，便又想着回成都城帮佣去。回了成都，我便在城里到处打听，看有没有需要用人的人家。可是，一连几天下来，工作也没找到，这也算了。”青莲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可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就在这时候，我身上的钱全给人偷去了。” “什么？还有这事？”江敏仪吃惊道，然后用着懊恼及责备的语气对青莲说道：“你既然没地方去，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青莲微微对着江敏仪笑一下，心想：当初就是你逼着我离开的，我又怎么敢去找你？江敏仪似乎看懂了青莲的心思，便也不接话，继续听青莲讲下去。 青莲或许也不想江敏仪太尴尬，便又接一句，“那时候太太你已经和少爷回重庆了。” 江敏仪恍悟的点点头，青莲便又继续说道：“我无处可去，钱也没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一天傍晚，我便独自坐在河边发愣，当我准备离开时，脚下一个不稳，便跌进了河中。” “哎哟！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记得你不识水性的。”江敏仪睁大眼睛说道，意识完全沉浸在青莲所讲的故事中。对！这对江敏仪来说，的确就像听一个故事一样。 “是呀！那河水很深，完全踩不到底，我拼命的挣扎，心想这下肯定是没命了。”说到这里，青莲又对江敏仪笑一下，这次的她笑容显得和窝心，“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只手抓住了我。再后来，我被救回了岸上。” “哎！这可真惊险呀！”江敏仪舒一口气，“那你有没有看清楚救你的那个人？” “恩，看清了，那人就是......”青莲忽然止住，沉一口气，慢慢说道：“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你丈夫？”江敏仪听到这里，不禁惊叹道：“这还真是缘分，是你们两个的缘分。”接着，江敏仪又继续说道：“听你这么说，你丈夫一定是位好心人。这些年，他对你好吗？”这一次，江敏仪是真正打从心里关心青莲。 “恩，他对我很好。”青莲说道。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江敏仪望着青莲，只见她眉头微蹙，几次欲言又止，一派为难的样子。江敏仪也不问她原因，只是心里暗自纳闷。 “太太，我......”青莲终于开口。就在这时，随着一阵皮鞋声的渐近，黎玺涛走了进来。青莲立刻住了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少爷......”青莲望着眼前这位年过五十的男人，有些犹豫的叫道。 “还少爷呢！”江敏仪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手绢掩嘴笑道，“瞧他这两鬓的白发，早成老爷子了。” “对，对，该叫老爷了。”青莲看看江敏仪，又看看黎玺涛，“你瞧这日子过得，都二十多年了，我真糊涂。” 黎玺涛一脸的疑惑。面对眼前的青莲，他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是青莲呀！”江敏仪对黎玉涛说道，“在成都的时候，她曾经在我们家做过事的。” 这样一说，黎玺涛多少有了些印象。他恍然大悟道：“一恍二十多年了。想当初你在我们家那会儿，还是个小姑娘呢！” 青莲抿嘴浅笑，很是感慨。随后，他们三人又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便快到晚饭时间了，江敏仪留青莲吃晚饭，但青莲说还要赶着回去给上工回来的丈夫和儿子做晚饭。江敏仪也不好再留她，只得让她离开了。 江敏仪望着青莲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犯嘀咕。她觉得青莲的突然到访，并不是如此简单，应该是有什么事才对。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事呢？ 又说嘉萱在李家的日子，她早已经习惯这种人前人后不同的生活方式。不管她与俊毅的关系如何，她与李家这个大家庭到底还是相处得不错的。平日，没事的时候，她也会和自己的婆婆以及几位姨娘，或是妯娌，打打麻将，消磨一下时间。 这一日，嘉萱又和两位姨娘在自己大嫂——燕慈的房间打牌。突然，俊毅的小妹——婉玲从屋外冲了进来。婉玲今年十七岁，是俊毅的三姨娘所生，尽管是庶出，但这女孩子生性活泼，又是李家唯一的女孩儿，倒也十分讨俊毅父母的喜欢，五个哥哥也疼她。 “怎么你们还在这里打牌呀？”婉玲气喘吁吁的对着大家说道。 “这大热的天，不在房里打牌，做什么？外面多热呀！”说话的是俊毅三姨娘。俊毅的父亲除了俊毅的母亲这位正房太太之外，还娶了四位姨太太。而俊毅的母亲则生了俊毅的大哥和俊毅两兄弟。俊毅排行老四，老二和老三是二姨太所生，老五以及这位婉玲小妹便是三姨太所生。四姨太嫁进李家虽然也有五、六年，但至今未为李家生下一男半女，不过好在她还年轻，生得又是花容月貌，服侍男人的手段又有一套，俊毅的父亲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她在李家的地位丝毫不逊于其他的几位姨太太。这样的一个人多，妻妾也多的大家庭，表面上虽然是风平浪静，背地里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和心思。 婉玲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一点水，喝一口，说道：“我们家来客人了，你们也不出去看看。” “我们家的客人还少吗？又不缺这一位。有什么可稀罕的？”二姨娘拿起一张牌，漫不经心的说道。 婉玲也不接话，走到她母亲——三姨娘的旁边，一边看牌，一边说道：“听说这位客人是大妈的远房表侄女，刚从成都到重庆，现在在城里一家医院做护士。我还听说，她好象要在我们家住上一阵子。” “住一阵子？”三姨娘有些惊异的望婉玲一眼。 “我说三妹呀！这也没什么。我们家这么大的房子，空着还不是空着，怕什么？”二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打出一张牌。 “胡了。”燕慈将牌一倒，笑道。 二姨娘一脸的晦气样子，然后歪过头去，看一眼燕慈面前倒下的牌，叹道：“你们都胡牌了，我这一下午就没开过胡。” “我这算什么，这一下午嬴最多的就是三弟妹了。”燕慈笑着望嘉萱一眼。 “是呀！这念过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连打牌都精。”三姨娘也笑着说道。她和燕慈这一下午都不输不嬴，算是打个平手，所以她这会儿也还笑得出来。唯有二姨娘沉着脸，这一下午她全做了冤大头了。 “你们也别尽说我嬴钱了。”嘉萱笑着瞄一眼二姨娘，“等明天，我就用这嬴的钱请你们逛戏院子。”说着她又斜过头去，对着二姨娘说道：“听说明天‘德芳园’有萧明玉的戏。” 二姨娘眼睛一亮，望着嘉萱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嘉萱点点头。 “这下可好了，我们家二姨娘可是萧明玉的戏迷呀！”三姨娘说道，同时又和燕慈、嘉萱笑着互望一眼。 婉玲见她们四个打完一圈，便催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出去看看大妈的那位远房侄女呀！” “大姐的远房侄女，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二姨娘站起身来，“看看那位女孩子长什么模样。”说着，大家也离开了牌桌，跟着二姨娘到大厅去了。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2） 嘉萱同婉玲、燕慈、二姨娘、三姨娘一行五个人到了大厅。大厅里，俊毅的母亲坐在正前方右边的楠木交椅上，与身旁的小丫鬟说着什么事情。这位子是俊毅母亲专属的位子，左边那把楠木交椅则是属于俊毅父亲的。别小看这两把小小的椅子，却是家族权利的象征。俊毅的父亲虽说是妻妾成群，但对俊毅的母亲却是有别于其他几位姨娘的。他对她的爱或许早没有了，但那分相互依存的感觉却是清晰可见的。家里事务大小，他都交由她一手处理，若有哪个姨娘使小性，捻酸吃醋，不服俊毅母亲的处理方式，俊毅的父亲也总是在背地里好声安抚那位生气的姨娘，而实质上还是会尊重俊毅母亲的决定。这或许是他对她的一种补偿吧！既然，他不能够给她足够的爱，那就给她足够的地位和尊重。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多少是可悲的。 嘉萱看着一身贵气，笑语盈盈的俊毅的母亲，不觉有些感慨。人前的风光，人后的凄凉，一个女人的悲哀。 “哟！大姐，听婉玲说家里来客人了，我们也出来瞧瞧！”二姨娘爽朗的声音，伴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来到了俊毅母亲的身边。 俊毅的母亲侧过头来，看了一眼二姨娘，目光便越到身后的嘉萱、婉玲她们身上，慈爱而温和的说道：“你们都出来了，我听说你们在打牌，便叫他们不要去打扰你们了。” “再怎么说，来的也是大姐你的亲戚，我们还是应该出来招呼的。”二姨娘笑得谄媚。其实，二姨娘的年龄与俊毅的母亲差不了多少，顶多小上三、四岁，也早已经到了人老色衰的年龄。好在二姨娘很会打扮，也很会保养，本人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不过始终是岁月不扰人，再华丽的旗袍也掩饰不住她日渐丰满的腰线，再高档的化妆品也遮盖不住她眼角的细纹。在一个家里，一个女人没有足够的地位，更得不到丈夫足够的尊重，如今再没了青春的容颜，这不仅是可悲的，更是可怜、可泣的。她也曾经有过丈夫最深的爱，但都成了过眼烟云，她有恨有怨，有多少不甘，她哭过、闹过，但失去的始终是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在她为俊毅的父亲生下第二个孩子不久，俊毅的父亲便又娶了三姨娘，再后来又娶了四姨娘。终于有一天，她醒悟过来，她再也不和他闹，再也不奢望他施舍给她的一丁点儿爱，她决定要为她的两个儿子而活、而争。她从一个只为得到丈夫的爱而活的年轻少妇，演变成如今这样世故圆容、八面玲珑的二姨太，实则是经历了多少的眼泪和心碎，演练而成。但是，只要俊毅的父亲与她说上三、两句温柔、体贴的话，她那坚毅的心便不听使唤的软了下来。这便是一个女人最悲哀的地方。又再说三姨娘，她是俊毅父亲娶了二姨娘，六年之后再娶的。三姨娘在家里的地位更低于二姨娘，但好在她生性柔顺，也不太爱计较，虽然丈夫对她的爱淡了，但她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百依百顺。在那样的年代，只要嫁给谁，便是一生一世的，丈夫与孩子便是她全部的世界。至于四姨娘，不必多说了，反正自从进了李家门，就把李老爷邦得牢牢的。 嘉萱想事情正想得出神，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手臂。她回过神来，看了看，原来是身旁的燕慈。 “在想什么呢？妈叫你呢！”燕慈低声对嘉萱说道。 嘉萱抱歉的看了看自己的婆婆——俊毅的母亲，不过她似乎并没生气。对于嘉萱，李家的人都对她格外宽容，知道她从小生长在新式家庭，必定是很难适应旧式大家庭里的一些陈旧规矩。尤其是俊毅的母亲，待嘉萱是极好的。对于这一点，嘉萱感到很欣慰，却又感到有些歉疚，逼近她和俊毅的夫妻关系不像众人看到的那么好。 俊毅的母亲冲着嘉萱和蔼的微笑，然后又侧过头去，对着坐在右手边客人座位上的一位年轻女生说道：“依若，你也来见见你的四表嫂。” “是的，表姑妈。”那年轻女生站起身来，缓缓向嘉萱走去。 嘉萱也移步走上前来，与那年轻女生面对面的站着。 “四表嫂。”那年轻女生首先开口，嘉萱额首微笑与她打招呼。 “依若是我的表侄女，现在你们也都见过了。”这时，俊毅的母亲又开口说道：“依若的母亲，虽然是我表妹，不过我们俩儿小时候是很要好的，后来她嫁去成都，来往便不比从前方便了。”她一边说着，目光又不急不缓的扫视着在坐的各位，“依若这次来重庆，是在附近的一家小学做国文老师。依若本来说是要住在教师宿舍，但逼近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实在不妥......” 嘉萱一边听着自己婆婆的话语，一边悄悄打量着这位叫宁依若的女生。这女生不过20来岁，生得十分文静，穿一袭蜜合色连身洋装，一看便知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这时，依若也察觉出有人在看自己，便微微侧头望去，与嘉萱的目光撞个正着。嘉萱忽觉自己的唐突，歉意的与依若浅笑一下。依若倒也不计较，大方的与嘉萱微微一笑。随后，两人便又各自转过头去，继续听俊毅母亲说话...... 关于依若，嘉萱对她的印象倒也不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嘉萱每次看到她，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虽然，嘉萱是受新式教育的，不太相信那些没有科学根据的事，但她总觉得日后将有什么事会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发生，而这件事也与自己日后的生活息息相关。 又说江敏仪这边，自从青莲上次出现来找过她，她便一直心神不灵，总觉得青莲这次来找她，绝对不是她口中声称的来看看，这么简单。可是，青莲这次来的企图到底是什么呢？江敏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陶瓷水壶往手中的杯子里倒水。突然，她觉得端着杯子的手凉凉的，骤然清醒过来，低头一看，杯子里的水早就溢了出来，洒得满桌子都是。江敏仪慌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和水壶，四下张望，却不见抹布，便皱起眉头喊起陈妈来。 好一会儿，陈妈才急急忙忙从客厅外跑进来。一进门，陈妈便急着问道：“出什么事了，太太。叫我叫得这么急？” “你去哪里了？怎么磨蹭半天才来？”江敏仪盯着陈妈，有些责备的语气。 陈妈也察觉出江敏仪这段时间的异常，总是走神，脾气也不好。尽管这样，陈妈还是觉得委屈，支支吾吾说道：“刚才，我和你说过了，有人按门铃，我开门去了。” “哦，是这样......”经陈妈这么一解释，江敏仪也似乎有了些印象。于是，江敏仪丢开责备的语气，向陈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有人按门铃，到底是谁来了？” “就是......”陈妈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身影缓缓从屋外走了进来。 江敏仪看着那身影，惊讶的脱口道：“青莲？” “太太。”青莲仍然是一身素打扮，不温不火的笑容。随后，江敏仪招呼青莲坐下，又吩咐陈妈进厨房，拿抹布擦干桌上的水。 “青莲，你这二十多年都不曾出现过，怎么......”江敏仪不想再打哑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我......”青莲的表情显得很是难为情。她目光飘忽，不敢直视江敏仪的眼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角落里的老爷钟在几乎可以让人窒息的空气中踢踏着响。青莲也由于过于紧张，心跳得厉害，额头上不觉渗出细细麻麻的汗珠来。 “到底什么事？”江敏仪有种不祥的预感，伸手紧紧捏住青莲的胳膊。 青莲突然从沙发上“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低头说道：“我婆婆想见见大小姐和三小姐。” “你婆婆？”江敏仪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莲，也无心去管她这惊人之举，很是纳闷又担忧的问道：“你婆婆是......” “我婆婆......”此刻，青莲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额头的汗珠也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快说啊！”江敏仪厉声道。此刻，陈妈正拿着抹布从厨房里走出来，被眼前的一切镇住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2） 嘉萱同婉玲、燕慈、二姨娘、三姨娘一行五个人到了大厅。大厅里，俊毅的母亲坐在正前方右边的楠木交椅上，与身旁的小丫鬟说着什么事情。这位子是俊毅母亲专属的位子，左边那把楠木交椅则是属于俊毅父亲的。别小看这两把小小的椅子，却是家族权利的象征。俊毅的父亲虽说是妻妾成群，但对俊毅的母亲却是有别于其他几位姨娘的。他对她的爱或许早没有了，但那分相互依存的感觉却是清晰可见的。家里事务大小，他都交由她一手处理，若有哪个姨娘使小性，捻酸吃醋，不服俊毅母亲的处理方式，俊毅的父亲也总是在背地里好声安抚那位生气的姨娘，而实质上还是会尊重俊毅母亲的决定。这或许是他对她的一种补偿吧！既然，他不能够给她足够的爱，那就给她足够的地位和尊重。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多少是可悲的。 嘉萱看着一身贵气，笑语盈盈的俊毅的母亲，不觉有些感慨。人前的风光，人后的凄凉，一个女人的悲哀。 “哟！大姐，听婉玲说家里来客人了，我们也出来瞧瞧！”二姨娘爽朗的声音，伴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来到了俊毅母亲的身边。 俊毅的母亲侧过头来，看了一眼二姨娘，目光便越到身后的嘉萱、婉玲她们身上，慈爱而温和的说道：“你们都出来了，我听说你们在打牌，便叫他们不要去打扰你们了。” “再怎么说，来的也是大姐你的亲戚，我们还是应该出来招呼的。”二姨娘笑得谄媚。其实，二姨娘的年龄与俊毅的母亲差不了多少，顶多小上三、四岁，也早已经到了人老色衰的年龄。好在二姨娘很会打扮，也很会保养，本人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不过始终是岁月不扰人，再华丽的旗袍也掩饰不住她日渐丰满的腰线，再高档的化妆品也遮盖不住她眼角的细纹。在一个家里，一个女人没有足够的地位，更得不到丈夫足够的尊重，如今再没了青春的容颜，这不仅是可悲的，更是可怜、可泣的。她也曾经有过丈夫最深的爱，但都成了过眼烟云，她有恨有怨，有多少不甘，她哭过、闹过，但失去的始终是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在她为俊毅的父亲生下第二个孩子不久，俊毅的父亲便又娶了三姨娘，再后来又娶了四姨娘。终于有一天，她醒悟过来，她再也不和他闹，再也不奢望他施舍给她的一丁点儿爱，她决定要为她的两个儿子而活、而争。她从一个只为得到丈夫的爱而活的年轻少妇，演变成如今这样世故圆容、八面玲珑的二姨太，实则是经历了多少的眼泪和心碎，演练而成。但是，只要俊毅的父亲与她说上三、两句温柔、体贴的话，她那坚毅的心便不听使唤的软了下来。这便是一个女人最悲哀的地方。又再说三姨娘，她是俊毅父亲娶了二姨娘，六年之后再娶的。三姨娘在家里的地位更低于二姨娘，但好在她生性柔顺，也不太爱计较，虽然丈夫对她的爱淡了，但她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百依百顺。在那样的年代，只要嫁给谁，便是一生一世的，丈夫与孩子便是她全部的世界。至于四姨娘，不必多说了，反正自从进了李家门，就把李老爷邦得牢牢的。 嘉萱想事情正想得出神，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手臂。她回过神来，看了看，原来是身旁的燕慈。 “在想什么呢？妈叫你呢！”燕慈低声对嘉萱说道。 嘉萱抱歉的看了看自己的婆婆——俊毅的母亲，不过她似乎并没生气。对于嘉萱，李家的人都对她格外宽容，知道她从小生长在新式家庭，必定是很难适应旧式大家庭里的一些陈旧规矩。尤其是俊毅的母亲，待嘉萱是极好的。对于这一点，嘉萱感到很欣慰，却又感到有些歉疚，逼近她和俊毅的夫妻关系不像众人看到的那么好。 俊毅的母亲冲着嘉萱和蔼的微笑，然后又侧过头去，对着坐在右手边客人座位上的一位年轻女生说道：“依若，你也来见见你的四表嫂。” “是的，表姑妈。”那年轻女生站起身来，缓缓向嘉萱走去。 嘉萱也移步走上前来，与那年轻女生面对面的站着。 “四表嫂。”那年轻女生首先开口，嘉萱额首微笑与她打招呼。 “依若是我的表侄女，现在你们也都见过了。”这时，俊毅的母亲又开口说道：“依若的母亲，虽然是我表妹，不过我们俩儿小时候是很要好的，后来她嫁去成都，来往便不比从前方便了。”她一边说着，目光又不急不缓的扫视着在坐的各位，“依若这次来重庆，是在附近的一家小学做国文老师。依若本来说是要住在教师宿舍，但逼近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实在不妥......” 嘉萱一边听着自己婆婆的话语，一边悄悄打量着这位叫宁依若的女生。这女生不过20来岁，生得十分文静，穿一袭蜜合色连身洋装，一看便知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这时，依若也察觉出有人在看自己，便微微侧头望去，与嘉萱的目光撞个正着。嘉萱忽觉自己的唐突，歉意的与依若浅笑一下。依若倒也不计较，大方的与嘉萱微微一笑。随后，两人便又各自转过头去，继续听俊毅母亲说话...... 关于依若，嘉萱对她的印象倒也不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嘉萱每次看到她，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虽然，嘉萱是受新式教育的，不太相信那些没有科学根据的事，但她总觉得日后将有什么事会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发生，而这件事也与自己日后的生活息息相关。 又说江敏仪这边，自从青莲上次出现来找过她，她便一直心神不灵，总觉得青莲这次来找她，绝对不是她口中声称的来看看，这么简单。可是，青莲这次来的企图到底是什么呢？江敏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陶瓷水壶往手中的杯子里倒水。突然，她觉得端着杯子的手凉凉的，骤然清醒过来，低头一看，杯子里的水早就溢了出来，洒得满桌子都是。江敏仪慌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和水壶，四下张望，却不见抹布，便皱起眉头喊起陈妈来。 好一会儿，陈妈才急急忙忙从客厅外跑进来。一进门，陈妈便急着问道：“出什么事了，太太。叫我叫得这么急？” “你去哪里了？怎么磨蹭半天才来？”江敏仪盯着陈妈，有些责备的语气。 陈妈也察觉出江敏仪这段时间的异常，总是走神，脾气也不好。尽管这样，陈妈还是觉得委屈，支支吾吾说道：“刚才，我和你说过了，有人按门铃，我开门去了。” “哦，是这样......”经陈妈这么一解释，江敏仪也似乎有了些印象。于是，江敏仪丢开责备的语气，向陈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有人按门铃，到底是谁来了？” “就是......”陈妈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身影缓缓从屋外走了进来。 江敏仪看着那身影，惊讶的脱口道：“青莲？” “太太。”青莲仍然是一身素打扮，不温不火的笑容。随后，江敏仪招呼青莲坐下，又吩咐陈妈进厨房，拿抹布擦干桌上的水。 “青莲，你这二十多年都不曾出现过，怎么......”江敏仪不想再打哑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我......”青莲的表情显得很是难为情。她目光飘忽，不敢直视江敏仪的眼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角落里的老爷钟在几乎可以让人窒息的空气中踢踏着响。青莲也由于过于紧张，心跳得厉害，额头上不觉渗出细细麻麻的汗珠来。 “到底什么事？”江敏仪有种不祥的预感，伸手紧紧捏住青莲的胳膊。 青莲突然从沙发上“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低头说道：“我婆婆想见见大小姐和三小姐。” “你婆婆？”江敏仪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莲，也无心去管她这惊人之举，很是纳闷又担忧的问道：“你婆婆是......” “我婆婆......”此刻，青莲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额头的汗珠也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快说啊！”江敏仪厉声道。此刻，陈妈正拿着抹布从厨房里走出来，被眼前的一切镇住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3） 江敏仪侧过头去，看了陈妈一眼，沉住气道：“陈妈，我和青莲有些话要说，这里你就先不要管，先上楼去吧！” “哦！好，好，好......”陈妈显然是吓住了。从江敏仪紧张又严肃的表情中，陈妈察觉出了眼下状况的严重性，但她也不敢问，依照吩咐，拿着抹布便上楼去了。 江敏仪见陈妈上了楼，才又回过头来，向青莲问道：“快说，你婆婆是谁？她为什么要见嘉萱和嘉雯？” 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青莲一咬牙，说道：“我婆婆就是夏晓圆的母亲。” “什么？”江敏仪一听，只觉得头脑一晕，脚跟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太太。”青莲连忙站起身来，扶住江敏仪，让她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江敏仪闭着双眼，右手食指压住太阳穴。好一会儿，她才缓和过来。 “你说你婆婆是夏晓圆的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敏仪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问道。 青莲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有隐瞒，温言软语的说道：“上次来，我不是对太太你说过，当年我不幸落水，还好有人将我救了起来吗？” “恩。”江敏仪点点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晓圆的哥哥。”青莲望着一脸震惊表情的江敏仪，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无处可去，他们一家便收留了我。日子久了，我便与我现在的丈夫，也就是夏晓圆的哥哥有了感情，不久我们便成了亲。” “原来是这样。”江敏仪终于明白过来。过一会儿，她又忽然向青莲问道：“那夏晓圆还好吗？” “晓圆，她......”青莲忽然眼眶泛红，垂下眼眸，哽咽道：“早没了，十年前就去世了。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嘉萱和嘉雯两姐妹的名字，连眼睛都没能闭上。”说到此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从青莲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一颗颗滚烫的滴落在她的手上。好一阵子，她才惊觉过来，抬起头试探的察看江敏仪的脸色。江敏仪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远处，有些晶亮的东西在眼角一闪一闪的。 青莲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轻轻叫了江敏仪一声。江敏仪回过神来，轻叹一口气，用手中的丝绢轻轻沾了沾眼角，感慨的叹道：“她果然遵守了她的诺言，一生都再没来见过他们。” “是呀！晓圆遵守了她的诺言。她也为了这个诺言，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与折磨，可以说她剩下的十几年生命里，都是在这种痛苦与折磨中度过的。至少，我在夏家的日子里，就从来没见她笑过。一个母亲永远都不能见自己的孩子，这是多么残忍的事。”说到这里，青莲的眼里又泛出泪来。 “你是在怪我吗？”江敏仪瞪了青莲一眼，沉着脸问道。 “不，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青莲醒悟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真懊悔自己的一时真情流露，竟然忽略了眼前的江敏仪。 “你不用紧张。”江敏仪脸上的神情忽地又缓和下来，静静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我不会怪你。一个母亲难以忍受见不到自己孩子的思念之苦，但一个妻子同样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对待其他女人好时的切肤之痛。”说到这里，江敏仪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又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那些都过去了。总之，她遵守了她的诺言，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嘉萱和嘉雯这二十多年来，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和嘉绮、际航一样的。不仅这样，我还送她们上了大学。如今，嘉萱也嫁人了，夫家也算是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这些年来，我可以说是做到了，把她们视如己出的对待。晓圆在天上，也是可以放心的。”江敏仪不由的望了一下天花版。 “太太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晓圆在生前也一直念着，太太一定会对嘉萱和嘉雯两姐妹好的。她一直都相信，我们也都相信。”青莲连忙说道。 “那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为什么还要见她们？”江敏仪忽然脸色又一沉，生气的反问道。那变脸还真和翻书一样。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来打扰你的，我们应该遵守誓言。”青莲急忙解释道：“可是，我们没办法。年前的时候，我婆婆她生了一场大病。该吃的药都吃了，该请的大夫也请了，可就不见好。前几日，我们又请了大夫来给她老人家看病，可那大夫看了说，我婆婆没几日可活了。现在，她老人家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见见两个外孙女。” “她病得糊涂了，难道你们也糊涂了。晓圆都能够做到遵守誓言，你们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江敏仪气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青莲的鼻子，大声骂道：“立下的誓言，启是你们说破就破的吗？这阵子，我们家好不容易从前段时间的风波中平静下来，怎么你们又想来搅混这池水？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做，不但会害了嘉萱和嘉雯，胜至还会毁了我们整个黎家。” “哪会这么严重？我们只是想让嘉萱和嘉雯去看看她们的外婆，我们并不是要把事情真相告诉她们。”青莲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真相？什么真相？我再一次郑重的告诉你们，没有什么真相，真相就是嘉萱和嘉雯是我和玺涛的女儿。总之，你们不要再奢望什么。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江敏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与其说她是生气，不如说她是害怕。她怕她如果真的答应青莲，让嘉萱与嘉雯去见她们的亲外婆，而病得糊涂的老太太一旦说出事情的真相，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她的这些顾虑，青莲是无法体会的，她一心只想求得江敏仪的同意。 “太太，你就发发慈悲，让她们去见见她们的亲外婆吧！如果，这次不能相见，将又是一次永远的天人相隔，难道太太你就真的忍心吗？”青莲哭着扑倒在地。 “不行。”江敏仪厉声断然拒绝，既而背过身去，眼不见为静。其实，她的心也在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同意青莲的请求？可是，如果一旦事情败露，她一手维护的这个和乐的家，便毁于一旦了。到时候，不旦嘉萱和嘉雯两姐妹不会原谅她，玺涛一定也不会原谅她。他不敢再想下去，害怕使她更加坚决了自己的决定。 “不行，不行，不行......”任凭青莲怎么磕头请求，得到的答案始终是“不行。”也许是绝望了，青莲不再继续磕头，她像二十多年前的夏晓圆一样放弃的站起身来。不过，她们的这种放弃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夏晓圆是妥协，而青莲则是要反抗。 “好，太太，你不答应也可以。”青莲的语气便得肆无忌惮，“但是，我想老爷他会答应的。” “你在威胁我？”江敏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的转过身来，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青莲烧成灰。 “是太太你逼我的。”青莲也不畏惧，大有鱼死网破的气概。 “我不会让人破坏我一手维护出来的家庭的，你最好不要和我作对，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敏仪恶狠狠的说道。 青莲后退一步，有些怯懦了。她想到了二十多年前，江敏仪为了逼走夏晓圆，竟然买通黑帮引诱夏晓圆的哥哥赌博，欠下高利贷，然后遭人四处追杀。当时，黎玺涛正回重庆看望父母，不在成都。江敏仪便利用这个空档，让讨债的人施加压力，必须在两天内交钱赎人，不然便撕票。两天内，别说让黎玺涛拿着钱回来赎人，就连从成都到重庆通知他都来不及。夏晓莲破于无奈，只得向江敏仪求助，当然夏晓圆永远都不知道江敏仪竟然就是导演这场戏的幕后黑手。因此，便上演了后面这出恋人分别、母子不得相认的人间悲剧。而青莲，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秘密，实际上她当年也算是江敏仪的心腹，她在江敏仪的安排下，在这件事中也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例如：送信给黑帮之类的事情。当然，在成功逼走夏晓圆后，江敏仪也不可能再让那些参与过这件事的下人们留在身边，于是她给了他们一笔重金，让他们各自散去。但是，千算万算，青莲怎么也没算到自己会与夏晓圆的哥哥成为夫妻。婚后，夫妻二人感情虽然很好，但是青莲始终是没勇气把江敏仪幕后策划赶走夏晓圆，以及自己也是帮凶的这件事告诉夏家的人。 “怎么知道害怕了？”江敏仪见青莲默不作声的样子，有些得意的说道。 谁知道，青莲冷笑一声，鄙视的看着江敏仪，说道：“我想老爷一定万万没想到，生活在他身边二十多年的妻子，竟然是位心术多么可怕的女人。” “为了我的儿女，我了我的丈夫，为了我的家庭，我不得不这么做。”江敏仪的眼里满是坚毅，没有一丝后悔。 “你真是太可怕了，你为了你自己所在乎的一切，不惜去做尽所有伤天害理的事。”青莲愤愤的看着江敏仪。 “你知道最好。”江敏仪撂下这句话，似乎还是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 “可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得逞。你若不答应让嘉萱和嘉雯见我婆婆，休怪我不念及我们当年的主仆之情。”青莲也不甘示弱，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往大门处走去。 “你敢......”江敏仪望着青莲的背影大声喊道。 青莲收住脚步，微微侧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若一意孤行，你看我敢不敢。”说完，青莲便再也不回头，大步离开了黎家。 “好，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狠。”江敏仪自言自语道，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而有力的落地声，碎片、水花四溅开来......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3） 江敏仪侧过头去，看了陈妈一眼，沉住气道：“陈妈，我和青莲有些话要说，这里你就先不要管，先上楼去吧！” “哦！好，好，好......”陈妈显然是吓住了。从江敏仪紧张又严肃的表情中，陈妈察觉出了眼下状况的严重性，但她也不敢问，依照吩咐，拿着抹布便上楼去了。 江敏仪见陈妈上了楼，才又回过头来，向青莲问道：“快说，你婆婆是谁？她为什么要见嘉萱和嘉雯？” 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青莲一咬牙，说道：“我婆婆就是夏晓圆的母亲。” “什么？”江敏仪一听，只觉得头脑一晕，脚跟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太太。”青莲连忙站起身来，扶住江敏仪，让她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江敏仪闭着双眼，右手食指压住太阳穴。好一会儿，她才缓和过来。 “你说你婆婆是夏晓圆的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敏仪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问道。 青莲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有隐瞒，温言软语的说道：“上次来，我不是对太太你说过，当年我不幸落水，还好有人将我救了起来吗？” “恩。”江敏仪点点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晓圆的哥哥。”青莲望着一脸震惊表情的江敏仪，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无处可去，他们一家便收留了我。日子久了，我便与我现在的丈夫，也就是夏晓圆的哥哥有了感情，不久我们便成了亲。” “原来是这样。”江敏仪终于明白过来。过一会儿，她又忽然向青莲问道：“那夏晓圆还好吗？” “晓圆，她......”青莲忽然眼眶泛红，垂下眼眸，哽咽道：“早没了，十年前就去世了。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嘉萱和嘉雯两姐妹的名字，连眼睛都没能闭上。”说到此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从青莲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一颗颗滚烫的滴落在她的手上。好一阵子，她才惊觉过来，抬起头试探的察看江敏仪的脸色。江敏仪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远处，有些晶亮的东西在眼角一闪一闪的。 青莲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轻轻叫了江敏仪一声。江敏仪回过神来，轻叹一口气，用手中的丝绢轻轻沾了沾眼角，感慨的叹道：“她果然遵守了她的诺言，一生都再没来见过他们。” “是呀！晓圆遵守了她的诺言。她也为了这个诺言，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与折磨，可以说她剩下的十几年生命里，都是在这种痛苦与折磨中度过的。至少，我在夏家的日子里，就从来没见她笑过。一个母亲永远都不能见自己的孩子，这是多么残忍的事。”说到这里，青莲的眼里又泛出泪来。 “你是在怪我吗？”江敏仪瞪了青莲一眼，沉着脸问道。 “不，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青莲醒悟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真懊悔自己的一时真情流露，竟然忽略了眼前的江敏仪。 “你不用紧张。”江敏仪脸上的神情忽地又缓和下来，静静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我不会怪你。一个母亲难以忍受见不到自己孩子的思念之苦，但一个妻子同样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对待其他女人好时的切肤之痛。”说到这里，江敏仪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又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那些都过去了。总之，她遵守了她的诺言，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嘉萱和嘉雯这二十多年来，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和嘉绮、际航一样的。不仅这样，我还送她们上了大学。如今，嘉萱也嫁人了，夫家也算是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这些年来，我可以说是做到了，把她们视如己出的对待。晓圆在天上，也是可以放心的。”江敏仪不由的望了一下天花版。 “太太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晓圆在生前也一直念着，太太一定会对嘉萱和嘉雯两姐妹好的。她一直都相信，我们也都相信。”青莲连忙说道。 “那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为什么还要见她们？”江敏仪忽然脸色又一沉，生气的反问道。那变脸还真和翻书一样。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来打扰你的，我们应该遵守誓言。”青莲急忙解释道：“可是，我们没办法。年前的时候，我婆婆她生了一场大病。该吃的药都吃了，该请的大夫也请了，可就不见好。前几日，我们又请了大夫来给她老人家看病，可那大夫看了说，我婆婆没几日可活了。现在，她老人家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见见两个外孙女。” “她病得糊涂了，难道你们也糊涂了。晓圆都能够做到遵守誓言，你们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江敏仪气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青莲的鼻子，大声骂道：“立下的誓言，启是你们说破就破的吗？这阵子，我们家好不容易从前段时间的风波中平静下来，怎么你们又想来搅混这池水？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做，不但会害了嘉萱和嘉雯，胜至还会毁了我们整个黎家。” “哪会这么严重？我们只是想让嘉萱和嘉雯去看看她们的外婆，我们并不是要把事情真相告诉她们。”青莲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真相？什么真相？我再一次郑重的告诉你们，没有什么真相，真相就是嘉萱和嘉雯是我和玺涛的女儿。总之，你们不要再奢望什么。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江敏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与其说她是生气，不如说她是害怕。她怕她如果真的答应青莲，让嘉萱与嘉雯去见她们的亲外婆，而病得糊涂的老太太一旦说出事情的真相，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她的这些顾虑，青莲是无法体会的，她一心只想求得江敏仪的同意。 “太太，你就发发慈悲，让她们去见见她们的亲外婆吧！如果，这次不能相见，将又是一次永远的天人相隔，难道太太你就真的忍心吗？”青莲哭着扑倒在地。 “不行。”江敏仪厉声断然拒绝，既而背过身去，眼不见为静。其实，她的心也在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同意青莲的请求？可是，如果一旦事情败露，她一手维护的这个和乐的家，便毁于一旦了。到时候，不旦嘉萱和嘉雯两姐妹不会原谅她，玺涛一定也不会原谅她。他不敢再想下去，害怕使她更加坚决了自己的决定。 “不行，不行，不行......”任凭青莲怎么磕头请求，得到的答案始终是“不行。”也许是绝望了，青莲不再继续磕头，她像二十多年前的夏晓圆一样放弃的站起身来。不过，她们的这种放弃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夏晓圆是妥协，而青莲则是要反抗。 “好，太太，你不答应也可以。”青莲的语气便得肆无忌惮，“但是，我想老爷他会答应的。” “你在威胁我？”江敏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的转过身来，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青莲烧成灰。 “是太太你逼我的。”青莲也不畏惧，大有鱼死网破的气概。 “我不会让人破坏我一手维护出来的家庭的，你最好不要和我作对，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敏仪恶狠狠的说道。 青莲后退一步，有些怯懦了。她想到了二十多年前，江敏仪为了逼走夏晓圆，竟然买通黑帮引诱夏晓圆的哥哥赌博，欠下高利贷，然后遭人四处追杀。当时，黎玺涛正回重庆看望父母，不在成都。江敏仪便利用这个空档，让讨债的人施加压力，必须在两天内交钱赎人，不然便撕票。两天内，别说让黎玺涛拿着钱回来赎人，就连从成都到重庆通知他都来不及。夏晓莲破于无奈，只得向江敏仪求助，当然夏晓圆永远都不知道江敏仪竟然就是导演这场戏的幕后黑手。因此，便上演了后面这出恋人分别、母子不得相认的人间悲剧。而青莲，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秘密，实际上她当年也算是江敏仪的心腹，她在江敏仪的安排下，在这件事中也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例如：送信给黑帮之类的事情。当然，在成功逼走夏晓圆后，江敏仪也不可能再让那些参与过这件事的下人们留在身边，于是她给了他们一笔重金，让他们各自散去。但是，千算万算，青莲怎么也没算到自己会与夏晓圆的哥哥成为夫妻。婚后，夫妻二人感情虽然很好，但是青莲始终是没勇气把江敏仪幕后策划赶走夏晓圆，以及自己也是帮凶的这件事告诉夏家的人。 “怎么知道害怕了？”江敏仪见青莲默不作声的样子，有些得意的说道。 谁知道，青莲冷笑一声，鄙视的看着江敏仪，说道：“我想老爷一定万万没想到，生活在他身边二十多年的妻子，竟然是位心术多么可怕的女人。” “为了我的儿女，我了我的丈夫，为了我的家庭，我不得不这么做。”江敏仪的眼里满是坚毅，没有一丝后悔。 “你真是太可怕了，你为了你自己所在乎的一切，不惜去做尽所有伤天害理的事。”青莲愤愤的看着江敏仪。 “你知道最好。”江敏仪撂下这句话，似乎还是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 “可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得逞。你若不答应让嘉萱和嘉雯见我婆婆，休怪我不念及我们当年的主仆之情。”青莲也不甘示弱，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往大门处走去。 “你敢......”江敏仪望着青莲的背影大声喊道。 青莲收住脚步，微微侧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若一意孤行，你看我敢不敢。”说完，青莲便再也不回头，大步离开了黎家。 “好，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狠。”江敏仪自言自语道，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而有力的落地声，碎片、水花四溅开来...... 曝光的秘密（4） 这几日，青莲无论走到哪里，总感觉到好象有人在后面跟踪。可是，当她回头张望时，却又看不到人影。青莲知道，这一定是江敏仪派来的人。这江家虽然是世代书香传家，但在江敏仪17岁那年，江敏仪的父亲无意中救了一位正在被追杀中的**大哥的命。事后，那**大哥为了感谢江敏仪父亲的救命之恩，便许下诺言，只要江家有事，他一定会鼎力相助。当然，江敏仪的父亲是不愿意与**有太多瓜葛的，因此也从没有去主动去找过那位**大哥。倒是江敏仪为了赶走夏晓圆，思量再三之下，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到了这位**大哥。这**大哥虽说是**的，但果然意气，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江敏仪的请求。但让青莲没想到的是，事情都隔了这么多年，江敏仪居然还与**的人有联系。 青莲一边想着，一边迈着紧张的步伐，躲躲闪闪的穿梭在人群中，以便摆脱掉那些跟踪自己的人。走了一阵子，青莲再次小心翼翼的回头探望，却不见那些人的踪影，青莲松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终于甩掉了他们。她望了望不远处的师范大学的校门口，赶紧加快脚步大步走去。当她快进校门时，两只大手忽然挡住了她的去处。青莲抬起头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位身材魁伟，穿黑西装系黑领带的人。一看这装扮，青莲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真是太天真了，这些人对于道上的这一套，都是训练有术的，她怎么可能甩得掉他们？ “我看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其中一位黑衣人，沉着脸说道。 青莲无奈，之得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里，青莲一下午都神思恍惚。她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熄的婆婆，想着自己死去的小姑子——夏晓圆，再想到江敏仪那盛气凌人的脸，她便越发想发这个埋藏在她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给黎玺涛。可是，她要怎么告诉他呢？这几天，一直都有人跟着自己，别说是见到黎玺涛，她就是想迈进师范大学的大门都难。她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二儿子。这一看虽不要紧，让她吃惊的是，自己的二儿子居然满脸是伤，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妈。”她的二儿子垂着头叫了她一声，然后遮遮掩掩的准备进自己房间。 “站住。”青莲叫住他。这样明显的伤痕，哪里逃得过任何人的眼睛。“你脸上这些伤，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青莲心疼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二儿子似乎不想让她担心，低声回答道。 “什么没什么？快说。”青莲焦急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她的二儿子知道隐瞒不住，只得老实说道：“我今天从工厂回家的路上，正转进小巷的时候，忽然冲上来五、六个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穷追猛打。”说到这里，他又气愤的“哼”一声，“这群人，不过是趁我不注意，不然他们也未必伤得了我。”他从小身强体壮，是工厂里有名的‘大块头’。接着，他又摸不着头脑的挠挠头，“这些人，也怪了。打完人，还撂下一句话，说什么‘回去告诉你母亲，不要太多事，不然好戏还在后头。’我看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他瘪瘪嘴，很有自信的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嬉笑道：“妈，你一天到晚，不过家里、市场，方圆三里地打转，能招惹什么仇家？何况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又能有什么仇家？我看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不过，这次便宜了他们，我不跟他们计较了。”他豪迈的挺起胸膛，却因此不小心扯动了拉伤的肌肉，他疼得眼歪嘴斜的，不得不放松挺起的胸膛。 青莲听玩儿子的话，心里明白又是江敏仪叫人做的。这一定是自己下午去学校找黎玺涛，让她知道了，因此叫人给自己的‘警告’。青莲想到这里，愤愤难平，却又担心儿子的安全，但又不想将这些恩怨告诉他们，增加他们的负担。于是，她只得对自己的二儿子说道：“我想他们是认错人了。不过，这认错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看你还是把工厂里的事，先辞了......” “这怎么可以？邪不能胜正，何况我们又没真得罪他们，凭什么要怕他们？”她的二儿子是个直脾气。 “我让你辞工就辞工，不要说这么多。”青莲急了，大声吼道。她的三个儿子，虽然没念什么书，但却特别孝顺。在外面做事，带头、逞能，在家却是唯父命母命侍从。 她的二儿子看着发火的母亲，尽管很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得答应了。 “要不这样......”青莲看着自己那“仗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的二儿子，又想到家里日后的生活来源，口气又软了下来，“如果工厂能够请得了假，就多请几天。若不行，就只好辞了，在家里呆一段时间。等过了这个夏天，再去找工作。等一下，你大哥和三弟回来，也与他们说说，辞工或是多请几天假。反正家里还有些积蓄，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 她的儿子想再问她原因，青莲便说自己累了，然后转进了房间。 晚上，青莲挑着油灯，一边缝补着儿子扯破的衣服，一边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自己的丈夫。 “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当年仗着我欠赌债的事，把晓圆从黎家逼走，害得她们母子永远都不能相见。”坐在旁边藤椅上的青莲的丈夫，将手里摇着的蒲扇往桌子上一扔，又气又悔的说道。 “好了，这些过了的事情，你就先不要提了。这眼前的事，才让人心急呢！”青莲深吸一口气，“你说不再去找嘉萱和嘉雯她们两姐妹吧，这对不起妈，毕竟这是妈最后的心愿；若去找吧，我真不知道，这太太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说到这里，青莲无奈的望一眼自己的丈夫。 “这是妈最后的心愿，我们做儿女的应该替她达成。至于往后，实在不行，我们就卷铺盖回老家，下地种田，一样能活。只要全家都平平安安的。”青莲的丈夫回望一眼青莲。 “恩。”青莲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手里缝补好的衣服，咬断了多余的线，“只是这眼前，要怎么将妈想见嘉萱、嘉雯两姐妹的事，告诉给老爷呢？我现在走到哪里，都有太太的眼线跟踪着。”青莲皱着眉头，烦恼道。忽然，青莲眼前一亮，想到了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那女孩子也是在黎玺涛所在的那所师范大学念书。于是，青莲连夜写好了一封关于晓圆的母亲想见嘉萱、嘉雯两姐妹的信。说到这识字写信的事，还是她当年在黎家，江敏仪手把手的教过她一些。其实，对于江敏仪，青莲有的地方还是很感激的，毕竟她呆在黎家的日子，她待她也不薄。因此，这封信只提到了外婆想见外孙女的事，并未提及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信写好之后，青莲又一大早的将信送到了隔壁邻居家小女儿的手里，并千叮万嘱的让她务必要交到黎玺涛的手中。 隔天下午，青莲来到了在信里与黎玺涛约好见面的那家小茶馆。不多时，黎玺涛真的匆匆赶来了。守在茶馆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原本见青莲进去，并没太在意，没想到黎玺涛随后也跟着到了。两个黑衣人发现事情的不妥，立刻播通了黎家的电话。 江敏仪透过电话，知道青莲已经联系上了黎玺涛。她的心里焦灼难安，但还是保有一丝希望，青莲应该还是会念及当年主仆之情，未必会将事情全盘脱出。 曝光的秘密（4） 这几日，青莲无论走到哪里，总感觉到好象有人在后面跟踪。可是，当她回头张望时，却又看不到人影。青莲知道，这一定是江敏仪派来的人。这江家虽然是世代书香传家，但在江敏仪17岁那年，江敏仪的父亲无意中救了一位正在被追杀中的**大哥的命。事后，那**大哥为了感谢江敏仪父亲的救命之恩，便许下诺言，只要江家有事，他一定会鼎力相助。当然，江敏仪的父亲是不愿意与**有太多瓜葛的，因此也从没有去主动去找过那位**大哥。倒是江敏仪为了赶走夏晓圆，思量再三之下，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到了这位**大哥。这**大哥虽说是**的，但果然意气，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江敏仪的请求。但让青莲没想到的是，事情都隔了这么多年，江敏仪居然还与**的人有联系。 青莲一边想着，一边迈着紧张的步伐，躲躲闪闪的穿梭在人群中，以便摆脱掉那些跟踪自己的人。走了一阵子，青莲再次小心翼翼的回头探望，却不见那些人的踪影，青莲松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终于甩掉了他们。她望了望不远处的师范大学的校门口，赶紧加快脚步大步走去。当她快进校门时，两只大手忽然挡住了她的去处。青莲抬起头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位身材魁伟，穿黑西装系黑领带的人。一看这装扮，青莲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真是太天真了，这些人对于道上的这一套，都是训练有术的，她怎么可能甩得掉他们？ “我看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其中一位黑衣人，沉着脸说道。 青莲无奈，之得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里，青莲一下午都神思恍惚。她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熄的婆婆，想着自己死去的小姑子——夏晓圆，再想到江敏仪那盛气凌人的脸，她便越发想发这个埋藏在她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给黎玺涛。可是，她要怎么告诉他呢？这几天，一直都有人跟着自己，别说是见到黎玺涛，她就是想迈进师范大学的大门都难。她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二儿子。这一看虽不要紧，让她吃惊的是，自己的二儿子居然满脸是伤，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妈。”她的二儿子垂着头叫了她一声，然后遮遮掩掩的准备进自己房间。 “站住。”青莲叫住他。这样明显的伤痕，哪里逃得过任何人的眼睛。“你脸上这些伤，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青莲心疼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二儿子似乎不想让她担心，低声回答道。 “什么没什么？快说。”青莲焦急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她的二儿子知道隐瞒不住，只得老实说道：“我今天从工厂回家的路上，正转进小巷的时候，忽然冲上来五、六个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穷追猛打。”说到这里，他又气愤的“哼”一声，“这群人，不过是趁我不注意，不然他们也未必伤得了我。”他从小身强体壮，是工厂里有名的‘大块头’。接着，他又摸不着头脑的挠挠头，“这些人，也怪了。打完人，还撂下一句话，说什么‘回去告诉你母亲，不要太多事，不然好戏还在后头。’我看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他瘪瘪嘴，很有自信的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嬉笑道：“妈，你一天到晚，不过家里、市场，方圆三里地打转，能招惹什么仇家？何况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又能有什么仇家？我看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不过，这次便宜了他们，我不跟他们计较了。”他豪迈的挺起胸膛，却因此不小心扯动了拉伤的肌肉，他疼得眼歪嘴斜的，不得不放松挺起的胸膛。 青莲听玩儿子的话，心里明白又是江敏仪叫人做的。这一定是自己下午去学校找黎玺涛，让她知道了，因此叫人给自己的‘警告’。青莲想到这里，愤愤难平，却又担心儿子的安全，但又不想将这些恩怨告诉他们，增加他们的负担。于是，她只得对自己的二儿子说道：“我想他们是认错人了。不过，这认错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看你还是把工厂里的事，先辞了......” “这怎么可以？邪不能胜正，何况我们又没真得罪他们，凭什么要怕他们？”她的二儿子是个直脾气。 “我让你辞工就辞工，不要说这么多。”青莲急了，大声吼道。她的三个儿子，虽然没念什么书，但却特别孝顺。在外面做事，带头、逞能，在家却是唯父命母命侍从。 她的二儿子看着发火的母亲，尽管很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得答应了。 “要不这样......”青莲看着自己那“仗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的二儿子，又想到家里日后的生活来源，口气又软了下来，“如果工厂能够请得了假，就多请几天。若不行，就只好辞了，在家里呆一段时间。等过了这个夏天，再去找工作。等一下，你大哥和三弟回来，也与他们说说，辞工或是多请几天假。反正家里还有些积蓄，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 她的儿子想再问她原因，青莲便说自己累了，然后转进了房间。 晚上，青莲挑着油灯，一边缝补着儿子扯破的衣服，一边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自己的丈夫。 “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当年仗着我欠赌债的事，把晓圆从黎家逼走，害得她们母子永远都不能相见。”坐在旁边藤椅上的青莲的丈夫，将手里摇着的蒲扇往桌子上一扔，又气又悔的说道。 “好了，这些过了的事情，你就先不要提了。这眼前的事，才让人心急呢！”青莲深吸一口气，“你说不再去找嘉萱和嘉雯她们两姐妹吧，这对不起妈，毕竟这是妈最后的心愿；若去找吧，我真不知道，这太太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说到这里，青莲无奈的望一眼自己的丈夫。 “这是妈最后的心愿，我们做儿女的应该替她达成。至于往后，实在不行，我们就卷铺盖回老家，下地种田，一样能活。只要全家都平平安安的。”青莲的丈夫回望一眼青莲。 “恩。”青莲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手里缝补好的衣服，咬断了多余的线，“只是这眼前，要怎么将妈想见嘉萱、嘉雯两姐妹的事，告诉给老爷呢？我现在走到哪里，都有太太的眼线跟踪着。”青莲皱着眉头，烦恼道。忽然，青莲眼前一亮，想到了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那女孩子也是在黎玺涛所在的那所师范大学念书。于是，青莲连夜写好了一封关于晓圆的母亲想见嘉萱、嘉雯两姐妹的信。说到这识字写信的事，还是她当年在黎家，江敏仪手把手的教过她一些。其实，对于江敏仪，青莲有的地方还是很感激的，毕竟她呆在黎家的日子，她待她也不薄。因此，这封信只提到了外婆想见外孙女的事，并未提及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信写好之后，青莲又一大早的将信送到了隔壁邻居家小女儿的手里，并千叮万嘱的让她务必要交到黎玺涛的手中。 隔天下午，青莲来到了在信里与黎玺涛约好见面的那家小茶馆。不多时，黎玺涛真的匆匆赶来了。守在茶馆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原本见青莲进去，并没太在意，没想到黎玺涛随后也跟着到了。两个黑衣人发现事情的不妥，立刻播通了黎家的电话。 江敏仪透过电话，知道青莲已经联系上了黎玺涛。她的心里焦灼难安，但还是保有一丝希望，青莲应该还是会念及当年主仆之情，未必会将事情全盘脱出。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5） 小茶馆内，青莲为黎玺涛的茶杯里斟满热茶。 她对他的态度仍然是必恭必敬的，犹如当年在黎家做小丫鬟时一样。 “老太太她......”黎玺涛神色凝重，话说一半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人老了，这些事也再所难免。”青莲语气虽有无奈，但也平静，“只是，现在我婆婆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见见嘉萱和嘉雯。” 黎玺涛点点头，“外婆想见见自己的外孙女，这件事本来就无可厚非。我明天一早就带嘉萱和嘉雯去见她。” “谢谢你，老爷。”青莲听黎玺涛这么说，心里松一口气。、 “不过......”黎玺涛皱起眉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爷，你有话尽管说。”青莲为人机敏，很会察言观色，早一眼便看出了黎玺涛的顾虑。 “你也知道，当年我母亲突然换病，我不得不从成都赶回重庆，丢下即将临盆的敏仪和晓圆在成都。谁知道这一别，我竟然与晓圆就成了永远的天人相隔。”话到这里，黎玺涛顿了顿，虽然事隔多年，但这件事在他心中仍然是无法弥补的伤痛。不过，青莲也从中，可以得知，很多事，黎玺涛仍然是被蒙在鼓里的。当年，黎玺涛返回重庆，江敏仪与夏晓圆同时生下际航与嘉雯，此后江敏仪又趁着黎玺涛不在这段时间，用计逼走了夏晓圆。待黎玺涛赶回之时，夏晓圆早成了众人口中难产而死的亡魂，自然那些人都是江敏仪买通了的。黎玺涛痛苦不已，在夏晓圆坟前失声痛哭，却没想到连那坟墓也是假的，里面什么也没有。而此刻的夏晓圆正随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在漂泊异乡的途中，也同样受着因思念而带来的痛苦与绝望...... “后来，我和敏仪带着嘉萱他们姐弟四人回到重庆。按照敏仪的意思，为了不让其他人说闲话，也为了黎家与江家人的脸面，更为了嘉萱他们的健康成长，我们决定隐瞒这段在成都的往事。所以，我们告诉大家，嘉萱他们姐弟四人都同为我和敏仪所生。由于际航与嘉雯是同日出生，便就此称作是孪生兄妹。而事实的真相，也只有我和敏仪知道。”黎玺涛扶一下眼镜继续说道，“当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晓圆，但是我想她会理解。而事实上，这些年来，江敏仪对待嘉萱与嘉雯的确很好，和亲生的没两样，尤其是对嘉萱。” “所以，老爷的意思是......”青莲早已经将黎玺涛的意思猜了个*不离十，但她为人谨慎，也不好冒然直说。 “嘉萱和嘉雯一直都以为敏仪就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并不知道是另有其人。所以我想......明天在她们去见老太太的时候，还是不要将事情真相告诉她们。一是，怕她们姐妹两人无法接受。二是，敏仪还不知道这事，我这样做也是瞒着她。若不然，又让她多心，也让她觉得我这样做辜负了她这些年为我们那个家所付出的心血。”黎玺涛说完，便望一眼青莲，有些抱歉、请求的意味。 “老爷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一旦败露，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青莲诚恳的说道。而她的心里却暗自在想，你只当是这件事瞒着她，却不知道她瞒你多少事？而且，说不定这会儿，早已经有人把自己与黎玺涛见面的事，报告给了江敏仪。真不知道，江敏仪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处理？当然青莲也知道江敏仪不是个简单的人，绝对不会冒然行事。 傍晚，黎玺涛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里。他与往常一样与江敏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便什么也没说。黎玺涛什么也不提，江敏仪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江敏仪的心里倒舒一口气，知道青莲没将那些不该说的秘密说出来。晚饭过后，黎玺涛便说有些累了，早早的便上楼休息去了。其实，他哪里睡得着，不过是悄悄打了电话给嘉萱，又告诉嘉雯，说明天要带她们去见一个人，其他的也不让她们多问，并再三嘱托她们不要告诉江敏仪。嘉萱和嘉雯心里都暗自纳闷，只觉得自己父亲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但也没想太多。而另一方面，江敏仪趁着黎玺涛上楼休息的时间，便告诉陈妈，自己有事出去一下，便匆匆出了门。她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青莲家附近，并找到一个人，给青莲带了个口信，约她来到了就近的一家小茶馆。 这时候，小茶馆里的人也不算多，寥寥几个人。茶馆四面都有窗户，又靠近江边。清风徐来，为这个烦躁难安的盛夏之夜，平添了几分慰藉。 江敏仪与青莲面对面的坐着。江敏仪用茶盖不紧不慢的拨开漂浮在杯面上的茶叶，然后小啜一口。青莲则规规矩矩的坐着，也不碰面前的茶杯。好一阵子，青莲开口道：“其实，太太你大可放心的，今天我只告诉老爷让他带两位小姐去看看我婆婆。其他的，我什么也没说。” “这我知道的。”江敏仪抬起头来，看一眼青莲，“若不然，你和我也不可能在这里静静的喝茶了。” 青莲微微别过脸去，有点受不了江敏仪这装腔作势的态度。又过一会儿，江敏仪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来，放在桌上，推到青莲面前，说道：“我希望明天在他们见面之后，你们一家能够赶快离开重庆，免得这件事再生枝节。”然后，她又看一眼桌子上的支票，对着青莲，继续说道：“而这些，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补偿。不过，也够你们一家过好一阵子了。” 青莲看一眼桌上的支票，那数目还真不小，比他们一家大小一年到头打工的收入的五倍还要多。青莲愣了一会儿，对江敏仪说道：“太太，我今天之所以没把当年的真相告诉老爷，实则是顾念太太当年对我的恩情。当然，我今天选择不说，我rì后也一定不会说的。至于离开重庆的事，我也和我丈夫商量过了，等我们把这里的一些事处理好了，过几天自然便会离开。所以这钱，太太你还是收回吧！”随后她将支票推回到江敏仪面前，又不禁幽幽的,恍若自言自语的说道：“而且，当年我收了太太的那笔重金之后，不久便被人扒了，所以有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终归还是不是自己的。” 江敏仪一听青莲这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在暗讽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她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将支票放回到了皮包里，又说道：“好，既然你有骨气，不要这些钱，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也请你记住你说的话，早日和你丈夫、儿子离开重庆。”说完，江敏仪叫来店里的小二结了帐，便独自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黎玺涛在约好的路口等来了嘉萱和嘉雯。 “爸爸，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这大热的天，还要专门约到这外面来，而且还不能让妈知道。”嘉萱一边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有些埋怨又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是呀，爸爸，究竟要去见谁？你昨天也没说清楚。”嘉雯撑着洋伞，也很是疑惑的看着黎玺涛。 “哦，是以前我们家的一个老佣人生病了，而且听说很严重。她曾经照看过你们两姐妹，所以她现在想见见你们。”黎玺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又扶了扶金丝眼眶。 “是这样吗？”嘉萱歪着头，好奇的看着黎玺涛的脸。嘉萱从小就与父亲最聊得来，而父亲的那些小动作，嘉萱也最了解。就好象，黎玺涛说谎的时候，就会不自然的眨眼睛，然后用手扶眼镜。当然，黎玺涛说小谎的原因，常常是在江敏仪问他吃午饭没有，而他恰巧又因为工作忙，而没吃，但又不想江敏仪为他担心，便硬着头皮说自己吃了。不过，几乎每次都被江敏仪抓包，因为他说谎的样子，实在是太不自然。 黎玺涛知道，这次又是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出卖了自己，引来了嘉萱怀疑的目光。 “当然是这样。真是越大越没样子，连爸爸的话都不信了。”黎玺涛避开嘉萱的目光，故作生气的向前走去。 嘉萱和嘉雯互望一眼，暗自好笑。然后，姐妹俩儿又急匆匆追上黎玺涛，一人挽住他的一支手，利用女儿向父亲撒娇的攻势，劝他不要生气。随后，他们穿进一条狭长的小巷，巷子里的房屋都是些陈旧的小平房。虽然是烈日当空，但不少人家的门仍然敞开着。由于屋子小，那样的年代除了扇子，又没有其他任何的散热工具。如果将屋子关起来，整个屋里会更闷更热。而这时候，唯一能够让屋子里降温的道具就是水，不少人家将一盆盆的水浇洒在地上，希望以此来增加退热的速度。 黎玺涛、嘉萱、嘉雯走在巷子的石板路上。头上是烈日当空，脚下是晒得发烫的地面，他们三个人，一个个都走得汗如雨下。好容易，黎玺涛按照青莲所给的地址，找到了她家。黎玺涛敲了敲门，门没琐，他和嘉萱、嘉雯便推门走了进去。 第十四章 曝光的秘密（5） 小茶馆内，青莲为黎玺涛的茶杯里斟满热茶。 她对他的态度仍然是必恭必敬的，犹如当年在黎家做小丫鬟时一样。 “老太太她......”黎玺涛神色凝重，话说一半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人老了，这些事也再所难免。”青莲语气虽有无奈，但也平静，“只是，现在我婆婆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见见嘉萱和嘉雯。” 黎玺涛点点头，“外婆想见见自己的外孙女，这件事本来就无可厚非。我明天一早就带嘉萱和嘉雯去见她。” “谢谢你，老爷。”青莲听黎玺涛这么说，心里松一口气。、 “不过......”黎玺涛皱起眉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爷，你有话尽管说。”青莲为人机敏，很会察言观色，早一眼便看出了黎玺涛的顾虑。 “你也知道，当年我母亲突然换病，我不得不从成都赶回重庆，丢下即将临盆的敏仪和晓圆在成都。谁知道这一别，我竟然与晓圆就成了永远的天人相隔。”话到这里，黎玺涛顿了顿，虽然事隔多年，但这件事在他心中仍然是无法弥补的伤痛。不过，青莲也从中，可以得知，很多事，黎玺涛仍然是被蒙在鼓里的。当年，黎玺涛返回重庆，江敏仪与夏晓圆同时生下际航与嘉雯，此后江敏仪又趁着黎玺涛不在这段时间，用计逼走了夏晓圆。待黎玺涛赶回之时，夏晓圆早成了众人口中难产而死的亡魂，自然那些人都是江敏仪买通了的。黎玺涛痛苦不已，在夏晓圆坟前失声痛哭，却没想到连那坟墓也是假的，里面什么也没有。而此刻的夏晓圆正随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在漂泊异乡的途中，也同样受着因思念而带来的痛苦与绝望...... “后来，我和敏仪带着嘉萱他们姐弟四人回到重庆。按照敏仪的意思，为了不让其他人说闲话，也为了黎家与江家人的脸面，更为了嘉萱他们的健康成长，我们决定隐瞒这段在成都的往事。所以，我们告诉大家，嘉萱他们姐弟四人都同为我和敏仪所生。由于际航与嘉雯是同日出生，便就此称作是孪生兄妹。而事实的真相，也只有我和敏仪知道。”黎玺涛扶一下眼镜继续说道，“当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晓圆，但是我想她会理解。而事实上，这些年来，江敏仪对待嘉萱与嘉雯的确很好，和亲生的没两样，尤其是对嘉萱。” “所以，老爷的意思是......”青莲早已经将黎玺涛的意思猜了个*不离十，但她为人谨慎，也不好冒然直说。 “嘉萱和嘉雯一直都以为敏仪就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并不知道是另有其人。所以我想......明天在她们去见老太太的时候，还是不要将事情真相告诉她们。一是，怕她们姐妹两人无法接受。二是，敏仪还不知道这事，我这样做也是瞒着她。若不然，又让她多心，也让她觉得我这样做辜负了她这些年为我们那个家所付出的心血。”黎玺涛说完，便望一眼青莲，有些抱歉、请求的意味。 “老爷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一旦败露，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青莲诚恳的说道。而她的心里却暗自在想，你只当是这件事瞒着她，却不知道她瞒你多少事？而且，说不定这会儿，早已经有人把自己与黎玺涛见面的事，报告给了江敏仪。真不知道，江敏仪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处理？当然青莲也知道江敏仪不是个简单的人，绝对不会冒然行事。 傍晚，黎玺涛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里。他与往常一样与江敏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便什么也没说。黎玺涛什么也不提，江敏仪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江敏仪的心里倒舒一口气，知道青莲没将那些不该说的秘密说出来。晚饭过后，黎玺涛便说有些累了，早早的便上楼休息去了。其实，他哪里睡得着，不过是悄悄打了电话给嘉萱，又告诉嘉雯，说明天要带她们去见一个人，其他的也不让她们多问，并再三嘱托她们不要告诉江敏仪。嘉萱和嘉雯心里都暗自纳闷，只觉得自己父亲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但也没想太多。而另一方面，江敏仪趁着黎玺涛上楼休息的时间，便告诉陈妈，自己有事出去一下，便匆匆出了门。她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青莲家附近，并找到一个人，给青莲带了个口信，约她来到了就近的一家小茶馆。 这时候，小茶馆里的人也不算多，寥寥几个人。茶馆四面都有窗户，又靠近江边。清风徐来，为这个烦躁难安的盛夏之夜，平添了几分慰藉。 江敏仪与青莲面对面的坐着。江敏仪用茶盖不紧不慢的拨开漂浮在杯面上的茶叶，然后小啜一口。青莲则规规矩矩的坐着，也不碰面前的茶杯。好一阵子，青莲开口道：“其实，太太你大可放心的，今天我只告诉老爷让他带两位小姐去看看我婆婆。其他的，我什么也没说。” “这我知道的。”江敏仪抬起头来，看一眼青莲，“若不然，你和我也不可能在这里静静的喝茶了。” 青莲微微别过脸去，有点受不了江敏仪这装腔作势的态度。又过一会儿，江敏仪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来，放在桌上，推到青莲面前，说道：“我希望明天在他们见面之后，你们一家能够赶快离开重庆，免得这件事再生枝节。”然后，她又看一眼桌子上的支票，对着青莲，继续说道：“而这些，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补偿。不过，也够你们一家过好一阵子了。” 青莲看一眼桌上的支票，那数目还真不小，比他们一家大小一年到头打工的收入的五倍还要多。青莲愣了一会儿，对江敏仪说道：“太太，我今天之所以没把当年的真相告诉老爷，实则是顾念太太当年对我的恩情。当然，我今天选择不说，我rì后也一定不会说的。至于离开重庆的事，我也和我丈夫商量过了，等我们把这里的一些事处理好了，过几天自然便会离开。所以这钱，太太你还是收回吧！”随后她将支票推回到江敏仪面前，又不禁幽幽的,恍若自言自语的说道：“而且，当年我收了太太的那笔重金之后，不久便被人扒了，所以有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终归还是不是自己的。” 江敏仪一听青莲这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在暗讽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她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将支票放回到了皮包里，又说道：“好，既然你有骨气，不要这些钱，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也请你记住你说的话，早日和你丈夫、儿子离开重庆。”说完，江敏仪叫来店里的小二结了帐，便独自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黎玺涛在约好的路口等来了嘉萱和嘉雯。 “爸爸，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这大热的天，还要专门约到这外面来，而且还不能让妈知道。”嘉萱一边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有些埋怨又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是呀，爸爸，究竟要去见谁？你昨天也没说清楚。”嘉雯撑着洋伞，也很是疑惑的看着黎玺涛。 “哦，是以前我们家的一个老佣人生病了，而且听说很严重。她曾经照看过你们两姐妹，所以她现在想见见你们。”黎玺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又扶了扶金丝眼眶。 “是这样吗？”嘉萱歪着头，好奇的看着黎玺涛的脸。嘉萱从小就与父亲最聊得来，而父亲的那些小动作，嘉萱也最了解。就好象，黎玺涛说谎的时候，就会不自然的眨眼睛，然后用手扶眼镜。当然，黎玺涛说小谎的原因，常常是在江敏仪问他吃午饭没有，而他恰巧又因为工作忙，而没吃，但又不想江敏仪为他担心，便硬着头皮说自己吃了。不过，几乎每次都被江敏仪抓包，因为他说谎的样子，实在是太不自然。 黎玺涛知道，这次又是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出卖了自己，引来了嘉萱怀疑的目光。 “当然是这样。真是越大越没样子，连爸爸的话都不信了。”黎玺涛避开嘉萱的目光，故作生气的向前走去。 嘉萱和嘉雯互望一眼，暗自好笑。然后，姐妹俩儿又急匆匆追上黎玺涛，一人挽住他的一支手，利用女儿向父亲撒娇的攻势，劝他不要生气。随后，他们穿进一条狭长的小巷，巷子里的房屋都是些陈旧的小平房。虽然是烈日当空，但不少人家的门仍然敞开着。由于屋子小，那样的年代除了扇子，又没有其他任何的散热工具。如果将屋子关起来，整个屋里会更闷更热。而这时候，唯一能够让屋子里降温的道具就是水，不少人家将一盆盆的水浇洒在地上，希望以此来增加退热的速度。 黎玺涛、嘉萱、嘉雯走在巷子的石板路上。头上是烈日当空，脚下是晒得发烫的地面，他们三个人，一个个都走得汗如雨下。好容易，黎玺涛按照青莲所给的地址，找到了她家。黎玺涛敲了敲门，门没琐，他和嘉萱、嘉雯便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