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弃女:王妃她自请下堂》 第1章 归家 盛戊五年,初春。 尽管已经是三月份了,但是边境的天气却依旧恶劣。 呼呼的大风像是不要命一般的刮着,扬起的沙土笼罩着整个边境,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陆校尉!陆校尉!” 陆憬欢寻声回头看去,她的亲信姚煦正顶着能把人吹散架的风艰难的向她跑来。 姚煦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刚一张口,才唤了她两句,便被灌了满口的黄沙。 无奈,他只得闭了嘴迎着风拼命的跑来。 陆憬欢站在一堆光秃秃的石头上,恶劣的天气让这里很难再长得出绿植。 所有的石头就那么赤/裸着伫立在贫瘠的土地上,成为了这一片儿唯一能阻挡风沙的东西。 风迎着陆憬欢的面直直的吹过来,将她的大氅战袍吹的猎猎作响,猩红色的战袍向后飞扬着,趁的她本就白皙的面庞更加的惹人怜惜。 “什么事?”待姚煦跑到跟前儿了,陆憬欢才背着手缓缓的问道。 姚煦站定后行了个规整的军礼,说道:“陆府来信了,说是家中有急事让您速归。” “陆府?是大将军的意思吗?”陆憬欢皱了皱眉,从那石堆上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不知道,来传信儿的人只说是陆府的意思,别的便没再多说了。”姚煦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憬欢,他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驻守边疆期间无诏不得擅自回京,这规矩大将军不可能不知道啊……”陆憬欢一边拧着眉自言自语,一边往驻地的方向走去,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陆憬欢,临渊王朝镇疆护国大将军陆盛启的第四女。 也是那个陆府从不为外人道的四姑娘。 她本名陆憬欢,可在这里,在临渊王朝的最西面,临渊王朝最强的护国/军队里,她是陆涯,是驻军的第四梯队的一个区区校尉——陆涯。 陆憬欢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陆大将军带来了边疆。 在这里她的阿爹将她当男孩儿一样的养活、操练,与边关的万千将士一般看待,从未因为她的身份而改变什么。 这十六年来陆憬欢过得是跟着边境将士们一般的风吹日晒的苦日子,直到当上了校尉,军队里的人都还只当她是陆大将军的远房侄子。 虽身为陆家女,她却没享受过一天陆家女该过的舒坦日子。 这么多年来,陆憬欢从未去过京城,也从不知道那传说中风头极盛的陆府到底长什么样子,她见过的只有吹不尽的黄沙和埋不完的死人。 从她懂事起就知道要想在这男人堆儿里活下去,那她就得比这些个男人更强更豁得出去。 就这样更豁得出去的陆憬欢得了个铁血冷面的称号,临渊王朝边境的陆小将仅12岁就已经在沙场上威名赫赫震慑四方了。 现在突然让她这个陆家的编外人员回家,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陆校尉,要不……您想个法子不回去了?”姚煦跟在陆涯后面挠着挠头。 这突然传来的消息,别说陆憬欢了,就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姚煦不仅是陆憬欢的亲信,更是这片土地上除了陆盛启之外,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陆憬欢沉默了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临渊王朝,陆家军遍布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若是真有心找我,那我定是无处可逃。” 姚煦看着陆憬欢,她的面庞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平静。 半月后,临渊王朝的军队里死了个叫陆涯的校尉,陆家多了个从未露面的陆憬欢。 陆憬欢站在这个为她专门准备的闺房里,环顾着这里雕梁画栋的装饰,摸着身上如水般丝滑的衣服,看着镜子里那女儿家装扮的自己,只觉得浑身都难受极了。 这极是修身的衣裙,这穿在身上轻飘飘的绫罗绸缎,还有那精美的宛若天工的刺绣,每一样都让她觉得别扭极了。 “这简直就是个穿着女儿家衣服的伪娘子。”陆憬欢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槽道。 “四姑娘,老爷和夫人在前厅唤您过去呢。” 这个毫不客气推门进来的丫鬟叫赵儿,是夫人贴身大丫鬟的女儿,有着夫人在背后撑腰,赵儿自然也就不把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四小姐放在眼里了。 那赵儿连个揖都懒得作,直鼻孔朝天的,一看平日里就是惯会拜高踩低的主儿。 陆憬欢没说话,只乖乖的跟着去了前厅,她心里对这些子事儿是极厌烦的,也懒得理会旁人是如何看待她的。 “将军!夫人!” 陆憬欢的声音不大却十分的有力,她下意识的行了个军礼。 “噗……” “哈哈……” 就在她单膝下跪,双手抱拳的同时,耳边也传来了夫人丫鬟们清晰的笑声。 所有人都看着厅中央这个身着绢衣罗裙,行事做派却活脱脱一副糙汉子模样,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四姑娘。 每个人都抬手掩面,那聊胜于无的遮掩后面藏着的是挂在脸上明显的讥笑,放肆而又张狂。 “咳!”座上的陆盛启脸色尴尬的开了口,“憬欢啊,这是京城是陆府,你是陆家的四姑娘!快起来!这是成何样子啊!” 陆憬欢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红,但她依旧平静的道了声:“是。” 随后她才不缓不慢的起身,垂首站在了一边。 座首的陆夫人冲着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心领神会的从一旁那出来了个锦霞盒子,那盒子上面的雕花攀龙附凤的看起来好生漂亮。 嬷嬷将那匣子打开,陆憬欢纵使是用余光,也看到了那金灿灿的明黄色卷轴。 全天下能用这种形制,这种颜色卷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圣上,临渊王朝的真龙天子。 陆憬欢虽一直都长在边疆蛮夷之地,但也是见过圣旨的,她认识这东西并不足为奇。 只是眼下她心里却像是热锅上的活鱼一般,翻腾个不停。 咱们座上的这位将军夫人可不是个善茬,突然将她这个眼中钉叫回京中,现下又突然拿了份圣旨出来,很明显这一切的举动都是冲着她来的。 这圣旨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陆憬欢虽不清楚内容,但心里也明镜儿一般的晓得,等着自己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2章 赐婚 将军夫人抖了抖衣袖,将那圣旨递给了身边的嬷嬷,扬了扬下巴,示意嬷嬷将其递给陆憬欢。 陆憬欢心头有些无奈的想到,既然是这样不待见,又何必死气白咧的非要将人叫回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 在回京都之前,姚煦已经同她千叮咛万嘱咐过了。 从姚煦的口中,陆憬欢知道这京都是个比战场上更残酷的地方,这里的人随时随地都在想着法子能够不见血的取人性命。 她不喜欢这样的谋算,相比之下,两军对垒,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生死由天的倒是更和陆憬欢的脾气。 只可惜这里是京都,不是她的第四梯队,并不能如她所愿了。 一想到这儿,她便不由分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面对那份充满了未知的圣旨。 她刚起身要跪,又被陆盛启给阻止了。 只见陆盛启冲她挥了挥手道:“不必跪了,已经宣召过了,你自己打开看便是了。” 临渊王朝这位威震四方的陆老将军终于对着自己的女儿说出了回京之后的第一句话。 那语气却也不似在军中一般了,往日里本就不多的和蔼在将军夫人的面前更是消失匿迹,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和疏离。 好在陆憬欢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 既得了话,她也懒得再站起来做规矩,只坐着接过了圣旨一言不发的瞧了起来。 那圣旨上的话罗里嗦的说了一大堆,陆憬欢没耐心去看那些虚词,只顺着往下挑了重点出来。 原来是当今圣上要将陆家的女儿指给韶安王,也就是皇七子——孟沛琛。 陆憬欢看见韶安王这三个字的时候,没忍住的挑了挑眉,心里总算是猜出了堂上高坐着的这二位是为何不情不愿的将她叫回来了。 纵使她从前在边疆的军营里讨生活,远离京都,但对这位韶安王也算是略有耳闻了。 韶安王孟沛琛,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浪、荡王爷。 今上的这些儿子里,有诗书出众的,有骑射出众的,单单这位韶安王,偏以浪/荡闻名天下。 虽生的极为俊俏,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脉脉让无数姑娘着迷疯魔。 只可惜这位韶安王成日里不是宿在这个姑娘那儿,就是醉倒在那个姑娘那儿,寻花问柳的本事更是众皇子里最出众的了。 这般的放浪形骸,就算是在一般的大户人家那也是行为极是不端的,关于这位韶安王的非议简直多如牛毛一般。 但怎奈何,圣上对于韶安王的生母——瑭吟夫人专宠至今,便连带着对这个不着调的儿子也格外的宽容。 只可惜,京都的大户人家,但凡自家的姑娘到了待嫁的年龄,家里的长辈各个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这位韶安王给看上了。 这不,这等“好事”就这么精准的砸到了陆家的头上。 精明如陆夫人,她是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位“才俊”的。 这好事儿便又“精准”的落到了她陆憬欢的头上。 纵使心里万般的不愿意,但公然抗旨陆夫人还是不敢的,这不才死马当活马医的将陆憬欢给叫了回来。 好在,那圣旨上只说是要陆家的女儿,也并未指明说是要陆家的哪个女儿。 按道理来说,陆憬欢一个外妾所生的女儿给韶安王做妾都算是积了大德了,更别说能嫁进王府做个正头嫡妻。 “圣上的旨意你可看明白了?”陆将军开口问道。 “憬欢明白。”陆憬欢闻言收了手里的圣旨又递还给候在一旁的嬷嬷,规规矩矩的应道。 “明白就好,以你这样的身份能嫁给皇子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天大的横运。”陆夫人的白眼恨不得要翻到天上去了。 陆憬欢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无形的刺,不停地刺痛着陆夫人的自尊心,不停地提醒着她陆将军的背叛。 “憬欢啊,夫人已将你计入了她的名下,往后在名份上你也算是陆家的嫡女了,对于自己的身份你自己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的。” 眼瞧着陆夫人的心气儿又不顺了,陆盛启便忙不迭的赶紧转移话题。 只可惜他偏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今上给韶安王指婚,指的是韶安王妃,七皇子的正妻。 韶安王就算再怎么胡闹、陆家就算是再有军功傍身,他们也万万不敢随意的讲个庶女送过去搪塞。 万般无奈之下,陆夫人这才将陆憬欢记在了自己的名下,为着这事儿更是同陆将军闹了好久,就差要把陆家祠堂给砸了。 “憬欢谢过夫人,谢过将军。”陆憬欢起身伏在地上扣头。 一个姑娘家的,却扣头扣得着实实在,硬是在冰冷的青砖上扣出了声响来,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陆夫人瞧着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粗俗模样,十分轻蔑的用手中的绢帕掩住面庞,露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出来。 “夫人,这事儿既然交代清楚了,你看……”陆盛启见自家夫人终于露出了笑容,心里的石头便也落了下来。 “将军,昭韫那孩子一直念叨着要阿爹给他指点武功呢,将军您这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夫人口中的昭韫是陆家最小的儿子陆昭韫,也是陆盛启最疼爱的儿子,没有之一。 “昭韫这孩子从小就是用功啊!”听到陆昭韫的名字,陆盛启一脸欣慰的模样,他眼里的疼爱之情都快要化成水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走!夫人和我一同去瞧瞧昭韫,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坐下来一同吃顿便饭了!” 说罢陆盛启就牵着陆夫人的手走了出去,身边的仆人们也跟着鱼贯而出。 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扶一把还跪在地上的陆憬欢,甚至没有人肯瞧她一眼。 仿佛这厅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有的只是一粒惹人生厌的灰尘一般。 跪在地上的陆憬欢一直没有抬头,还保持着扣头的姿势,直到所有的人都从前厅中走了出去。 装饰的贵气逼人的前厅,此时空唠唠的,刚才那满满一屋子的人仿佛是梦境一般。 陆憬欢扶着膝盖从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站了起来,她这才光明正大的抬起了头来,有些好奇的瞧着这个陌生的“家”。 前厅的上方挂着的牌匾是今上亲赐的,上面写着的“镇疆护国大将军”七个字亦是今上亲书的。 说来,这块儿象征着陆家荣耀的牌匾同她陆憬欢还是有着很大的联系的。 这块儿匾,是她陆憬欢舍了命豁出去才换来的,这匾不仅给陆家带来了无上的荣耀,更让陆盛启的眼里对这个女儿有了三分的关注,更是因为这块儿匾,她才能成为边疆受将士们敬重的陆渊,陆校尉。 只可惜这些现在都没什么用了。 今上的一道圣旨断了陆憬欢的军营梦,给她原本就不受自己掌控的人生又规划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镇疆护国大将军。” “呵。” 陆憬欢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她瞥了这块儿匾一眼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前厅。 背影决绝又洒脱,仿佛是在跟陆涯真正的告别。 第3章 深夜到访 陆府对于陆憬欢来说是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陆夫人因厌恶,索性将她如牲畜一般的圈养在了最西边的院子里。 成日里不许其外出,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只每日里按时按点儿的派人去给她送去吃穿用品。 陆憬欢已将陆家的态度看的十分明白了。 陆家哪里是需要她陆憬欢,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个活着的新娘罢了,一枚乖乖听话的棋子而已。 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绫罗绸缎的箍着那纤纤细腰,头上沉甸甸的朱钗更是坠的陆憬欢头疼的紧。 “要这样的体面有什么用?不过像个物件儿似的被人随意摆弄罢了,远不如在边境自在。” 陆憬欢有些苍凉的看着镜子自说自话。 “四姑娘可别说什么胡话,您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在家小心养着,何时去过边境那种苦寒的地方呢?” 门口突然出声的嬷嬷吓了陆憬欢一跳。 这西园地方偏僻,还有些阴冷。 平日里出了饭点儿根本没人来,她刚才沉浸在自己的纷乱的心绪中,全然没有注意这位嬷嬷是何时出现的。 陆憬欢的面上有些尴尬,随即又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低着眉眼道:“嬷嬷教训的是,是憬欢胡说了。” “四姑娘知错就好,如今您可是记在夫人的名下,往后出了陆府的门那也是代表着将军和夫人的脸面,可万不能再像在家中一样了。” 这位嬷嬷是陆夫人身边的人,当日拿圣旨的那位就是她。 嬷嬷夫家姓赵,便是那位名叫赵儿的丫鬟的母亲。 她们一家都是陆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家奴,签了死契的,最是忠心不二。 陆憬欢认出了这位嬷嬷,她无意与陆家的任何人起冲突,便又做出了那副乖巧的模样。 “请问嬷嬷前来,是有什么事嘱咐憬欢吗?” 这幅眉眼低垂的模样倒是刚好和赵嬷嬷盛气凌人的架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还真是要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 “四姑娘还不知道婚期?”那赵嬷嬷见她乖顺,便也没再难为她,自行坐到了桌前,摆出了一副长者的款儿来。 “憬欢不知。” 陆憬欢摇了摇头,陆家和韶安王联姻的事儿可谓是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唯独她这个当事人一问三不知。 “婚期就定在六月十六,老奴我这次来呢,就是来教姑娘些礼法,毕竟姑娘您往后可是要代表着陆家。” 赵嬷嬷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陆憬欢虽身穿的绸缎华服,但身姿做派却仍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六月十六?”陆憬欢小声的惊呼,“怎的这样快?那岂不就两个月余的时间了。” “怎么?四姑娘嫌快?这可是瑭吟夫人亲自像圣上求来的。”赵嬷嬷没好气的道。 这位瑭吟夫人,陆憬欢也是略微知晓一二的。 边境的军队里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话题,那必定是绕不开女人。 除了自家的媳妇之外,他们讨论最多的就是那些长相倾国倾城的女人,瑭吟夫人便是那些倾国倾城的女人中最是貌美的那一个。 陆憬欢对这些是不怎么兴趣的,但听得多了,便也知道了这位瑭吟夫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没有之一。 瑭吟夫人凭借自己的美貌和讨人喜欢的性子,愣是宠冠二十余年不衰,如今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然是圣上心尖尖上的女人。 陆憬欢要嫁的这位韶安王孟沛琛就是瑭吟夫人的儿子。 这样好的荣宠,无论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都本应飞黄腾达的,怎奈何这七皇子孟沛琛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瑭吟夫人大概是怕自己的儿子吃亏受欺负,这才忙不迭的为孟沛琛找来了陆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只可惜,她也没想到,陆家这棵大树的后面竟还藏着陆憬欢这棵歪脖子树苗。 从那日起,赵嬷嬷每日下午都按时按点的来到陆憬欢的西院,一脸嫌弃却又不得不交给她一些大家闺秀该学的礼数。 陆憬欢也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枯燥的日子。 直到这天的深夜,陆憬欢在睡梦中隐约感应到院子里有人进来。 多年来行军的经验让她瞬间清醒起来,警惕的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那人不慌不忙的从院子里走进来,脚步声很是沉稳,听起来倒不像是来干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的。 正当陆憬欢疑惑的时候,她的房门被那人推开了。 “谁!”陆憬欢一个利落的起身从床上翻了起来,顺势抄起放在一旁的发簪紧紧地攥在手里当做武器。 “是我!” 一个孔武而有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将军深夜到访,是有什么事吗?” 陆憬欢手中的簪子松了松,利落的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陆盛启看着这个披头散发在慌乱中赤脚站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的女儿心下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儿。 这里是京都陆将军府,城里数得上名的富贵人家。 可在这里,在这西院儿里,却只有陆憬欢孤零零的一个人。 朦胧的月光混着昏暗的灯光像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陆憬欢笼罩其中,她的面庞就隐在这幽幽的光线之下。 身上穿的虽也是绫罗绸缎织成的上等衣物,但连陆盛启都看得出来,这已然是很久之前的款式花样了,就连府上稍有些头脸的丫鬟也比她这个四姑娘穿的更娇俏时兴些。 纵是这样粗略的打扮,又长于饱经风霜的苦寒之地,可却依旧掩不住陆憬欢那出水芙蓉一般超仙脱俗的样貌。 只可惜,碍于陆夫人的面子,陆盛启也只能深夜偷偷潜进来,来同这个陪伴他最久也同他最不像父女的女儿聊上两句。 “你这些时日规矩学的如何了?”陆盛启背着手,缓缓的说到。 “赵嬷嬷教的很好,很是尽心,我也在努力学习当中。”陆憬欢低着头,一副敬畏的模样。 陆盛启问什么,她便答什么,规矩的像是又回到了军中一般,并无半点女儿对父亲的姿态。 “嗯,你好好学规矩便是了,至于嫁妆你不必担心,夫人都会按规矩帮你置办好,你往后去了韶安王府也要时时刻刻的记得你姓陆,记得你是陆府的人。” 陆盛启对着陆憬欢这个女儿也是有几分尴尬的,她不像陆盛启其他的儿女那样会使小性子撒娇生气的,反而到像是个没有亲情血脉关系的同僚。 客气而又疏远。 “憬欢明白。”陆憬欢顺从的应道。 在她得知来人是陆盛启的那一刻,心里也不是没有感动的,只可惜,她的这位父亲也不过是来叮嘱她要老实本分的做好陆家的棋子罢了。 其实棋子不棋子的,陆憬欢真的没那么在意,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顺从本心,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罢了。 看来陆家是不能如她所愿了。 只盼着那位韶安王能真正的将她当个人来看待罢…… 第4章 硬塞来的小娘子们 在陆府待嫁的日子过的着实有些难熬,每日里除了学规矩就是学规矩。 这偌大一个将军府,连一个能同陆憬欢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四姑娘。” 赵嬷嬷这一声一声的四姑娘简直就像是夺命符一般。 害的陆憬欢现在一听见这赵嬷嬷的声音比听见军队里集结的号角声都要更紧张三分。 “四姑娘,您这也快到了出嫁的日子,我们夫人心慈,瞧着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儿都没有,这不特定吩咐老奴来给姑娘您送几个丫头过来。” 陆憬欢闻言往嬷嬷的身后看去,果然看见她身后站着三四个小姑娘,那模样都是个顶个的出挑。 这几位,一眼瞧上去竟无半分丫鬟样子,那一个个恨不得都能掐出水儿来的脸蛋,如花似玉的年纪,明晃晃的照的人都睁不开眼。 这哪里是给她陆憬欢送丫鬟,这是打着她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的来给那位韶安王送榻上之人呢。 “赵嬷嬷,我无需人伺候,还请大伙儿都回去。”陆憬欢端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自从陆憬欢踏进陆府的大门以来,一直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哪怕是面对府里的丫鬟小厮的时候,她也从未说出一个不字来。 只可惜这次,陆夫人是要插手着她往后的日子了。 好不容易能逃了这陆府,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不想时时都能被个眼线盯着。 其实只要不触动陆憬欢的利益,她是什么都能忍得下的,但她要是不愿意的事儿,也是谁都强迫不了的。 陆憬欢这会子猛然的一拒绝,倒是将那赵嬷嬷惊了一惊,赵嬷嬷将眼睛瞪得浑 圆的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跟在她后面的那几个丫头也是一脸的诧异着面面相觑。 “四姑娘!这可是夫人送来的!”赵嬷嬷沉了脸色,高声呵道。 “谢过夫人的好意了,只是憬欢实在是不习惯,也不需要。” 赵嬷嬷试图搬出夫人来施压,不料陆憬欢却依旧寸步不让,一脸的笑意似是听不出那画外音一般。 “好啊!这是眼看出嫁的日子愈发近了,四姑娘的翅膀也硬了!老奴既做不了姑娘的主,那这就去回过夫人,让夫人来定夺!” 说罢,那赵嬷嬷将宽大的袖袍用力一甩。 绸缎衣袍被猛地带起,在空气中被惯性带的哗哗作响,像是一个个巴掌,好似要甩到谁的脸上。 赵嬷嬷黑着脸带走了几位姑娘,气势汹汹的冲出门去,那架势一看便是去搬救兵了。 陆憬欢倒是也不着急,只坐在屋里,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来。 可别说,这京都的茶叶就是醇香,这么小小一泡,便能满屋子都是茶香气,熏得人内外都通透了,只觉得舒服得很。 这样的茶叶,陆憬欢之前在军营里的时候是见都没见过的。 不多会儿,传话的丫头急匆匆的过来,说是夫人来请她去前厅一趟。 陆憬欢将杯子里的茶一口饮尽,甘冽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肺腑,竟也莫名的让她生出了许多勇气来。 等陆憬欢不紧不慢的赶到前厅的时候,那的“戏台子”早就搭好了,只等着她这个主角过去,便好开演了。 坐在厅上,一脸愠色的将军夫人,狐假虎威仗势凌人的赵嬷嬷,还有站在一旁啜泣的像是死了亲娘一般的陪嫁丫头。 这一个个的好像都是南曲班子里出来的,随时随地的都能换上张面孔开演了。 “夫人妆安,不知夫人叫憬欢前来所谓何事?”陆憬欢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站在前厅的中央。 将军夫人瞧着眼前的陆憬欢经过了这段时日的教习已然是出落成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便一时更是生气了。 “所谓何事?”那嬷嬷抢先插嘴道:“四姑娘可别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啊!难为我们夫人一片好心,怎料到四姑娘如此大的排场,竟是丝毫不给面子呢!” “嬷嬷言重了,憬欢怎么敢拂了夫人的面子,只是憬欢实在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没有身边有人的习惯。” “还真是个不值钱的命!”夫人摇着扇子,没好气的瞥了陆憬欢一眼。 “没有习惯就给我培养习惯!这里是京都、是陆府,我要你生你就得生,要你死你就得死的地方,一个妓 女生的小浪货也配跟我顶嘴?也不仔细着自己什么身份!” “夫人!”陆憬欢突然抬了头,提高了声调,眼神里带着些怒气。 “我母亲并非您口中的样子,母亲生前卖艺不卖身,而且还赎了身做了将军的外室,虽不体面也不能任人污蔑!还请夫人口下留情!” 陆憬欢本人倒是对那些侮辱词汇没什么在意的,只是她万万不能容忍她的母亲这样被人随意辱骂。 “卖艺不卖身?都是出卖色相来讨男人欢心的贱 货!你再敢顶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没规矩的东西!” 面对陆憬欢,陆夫人早就没了往日里一家主母的风范。 况且这会儿子陆盛启并不在府中,索性也不在掩饰,干脆撕开了那层虚伪的皮。 关起门来,在这陆家的府院里,她是恨不得生剥了陆憬欢的。 “夫人,您将我从军营里叫回来不是为了羞辱我的,到底是陆家需要我还是我需要陆家,想必夫人心里明镜儿一般,既然如此,夫人还是不要太过咄咄逼人的好。” 不愧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孩子,陆憬欢与这京都世家小姐们最大的不同便是见过了太多的流血和死人。 一但将她激怒,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可是能杀人的锐气。 这股锐气势如破竹,纵使是陆夫人这样的将门虎女瞧见,也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谁都不肯退让,犀利的眼神在空气中仿佛要溅出火花来一般。 一时之间,整个前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堂下站的几人也不敢再哭闹了,连呼吸都可以放缓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祸事就要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那赵嬷嬷是陆夫人的心腹,见自家主子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得如此下不来台,心里更是焦灼万分。 等不及陆夫人发话,赵嬷嬷便快步走到陆憬欢的跟前,扬起了手,卯足了力气对准了陆憬欢的脸就要打下去。 这一巴掌要是挨下去,只怕她这两日刚养的细皮嫩 肉的脸蛋是要废了。 大婚当前,陆憬欢可不想顶着一张破了相的脸去面见自己未来的夫婿。 果断的伸出手,陆憬欢自半空中接住了那嬷嬷即将落下来的巴掌。 征战沙场的历练让她的气力如同一个青壮年一般,那赵嬷嬷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陆憬欢紧紧擒住赵嬷嬷的手,箍的那嬷嬷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小下贱胚子,我的人你也敢动!” 陆夫人见赵嬷嬷也被陆憬欢镇住了,心头的怒火更胜,她便顺手抓了那桌边的白玉茶杯狠狠的朝着陆憬欢的脑袋砸了过去。 第5章 要人 这里是京都,陆憬欢的户籍还被这位陆夫人掐在手里,临渊王朝的户籍制尤为严苛,没有人躲在阴影里不被察觉,这让陆憬欢不得不暂时归顺着陆府。 但归顺并不代表她就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 这么多年在军营里,她学的最好的一件事儿不是息事宁人而是有仇当场报,有怨当场撒。 眼瞧着那明晃晃的白玉茶杯就要朝她的脑袋飞来了,这要是被砸中了,非要额角流血,砸出碗大个疤来不可。 “对不住了!” 陆憬欢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那赵嬷嬷一扯,扯到自己的身前。 “啊——” “救命啊——” 那赵嬷嬷着越来越近的茶杯,惊慌之下也不记得什么规矩了,只一个劲儿的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那茶杯已经飞至眼前。 赵嬷嬷及躲闪。只能任由着那茶杯砸在头上。 砰的一声,那白玉茶杯又从赵嬷嬷的额头上弹起。 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赵嬷嬷的额头血流不止,白玉茶杯也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而陆憬欢早早的便委下 身子躲在她的身后,毫发无伤。 “哎哟哎哟!” 赵嬷嬷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额角,吃痛,一个劲儿的叫唤着。 陆夫人一看,不小心伤着自己的得力助手了,更是怒火中烧。 一击不成,又想要再来一次。 这次她随手摸起的可是桌上的翡翠貔貅摆件。 “夫人住手!”陆憬欢冷声呵道。 “夫人若是再不依不饶,那陆家的四姑娘怕是只能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您猜猜看,那韶安王府是会要具冷冰冰的尸体,还是要再从这陆家挑个真真正正的嫡女走?!” “就凭你也敢威胁我?!” 陆夫人长长的指甲紧紧的扣在那雕花座椅上,上好的梨花木上面雕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图样。 那牡丹雍容华贵的花瓣愣是被陆夫人抠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梨花木~ 陆憬欢在心里有些惋惜的想到。 “这是在干什么?!”陆盛启如钟鼎一般浑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那声音明明充满了力量和威严,陆憬欢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于父亲的保护。 她之余这个家,根本就是连洒扫的下人都不如。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深知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京都,她陆憬欢能仰仗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罢了。 “将军~”那陆夫人瞧见陆盛启的当下,晶莹剔透的眼泪便浑 圆着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那模样,别说是陆盛启了,就是陆憬欢瞧着都打心里生出三分心疼来。 “老爷,我们夫人好心好意的去给四姑娘送两个丫鬟,谁知道竟让四姑娘顶撞了回来,还当众威胁我们夫人,老爷!你可得为夫人做主啊!夫人一片丹心可都是为了这个府里,可都是为了四姑娘啊!” 那赵嬷嬷放声地的嚎叫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字字都是在说着陆憬欢的不是。 看着在一旁啜泣不停的娇妻,陆盛启一向冷峻的脸庞上毫不避讳的露出了疼惜之色。 他轻轻将陆夫人护在怀里,半转过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憬欢,眼神里都是怒气。 “陆憬欢!谁教的你忤逆尊长?!你这几日就是这样学的规矩吗?!” “将军息怒,憬欢并非是故意顶撞夫人,只是……” “只是什么?!”陆盛启的语气愈发不耐烦起来,这乱哄哄的一屋子吵得他头都痛了。 “只是憬欢自幼习惯了独身一人,若是必须要贴身服侍,那毕得是憬欢信得过、容得下之人才可,否则憬欢怕午夜惊醒错将服侍之人当做敌军斩于刀下,平白的浪费了夫人的好意,也践踏了一条无辜的生命,憬欢惶恐之下,才不得不拂了夫人的好意。” 陆憬欢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 听到陆憬欢随口就是要杀人的架势,旁边站着的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凭借她们几个的长相,就算不去做妾也完全能找个好人家做个正头的娘子,没得要给它陆府当棋子还得将性命悬在陆憬欢的手上。 只可惜她们的身契都被陆夫人牢牢的捏在手上,就算是心中不愿,也没什么说话的份儿。 陆盛启看看这个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女儿,又看了看被唬的不知道说什么的嬷嬷和一旁瑟瑟发抖一脸惧色的丫鬟们,心里只觉得烦闷的很。 如果这个家里有一个人事了解陆憬欢的,那非陆盛启莫属了。 他这个女儿虽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任人搓圆捏扁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个在战场上能以一敌十的狠角色。 思虑再三,陆盛启开了口。 他好言相劝道:“夫人也是为的你好,不日 你去了韶安王府,身边总要有个体己的,京都不是军营,大宅院儿里的事儿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憬欢作为陆家的女儿,为陆家出嫁是憬欢应尽的本分,从小到大憬欢也从未求过将军什么,现下出嫁在即,憬欢还想从将军手里讨个恩典,不知道将军可否愿意。” 陆憬欢的眼睛像是小鹿一般,圆圆的杏眼让她纵横沙场多年也依旧能保持着一副天真的模样。 “什么恩典?” 陆盛启沉吟了一下问道。 “我想要一个人给我当贴身丫鬟!”陆憬欢抬起了头。 “京郊姚氏药铺的小女儿,姚煦之妹,姚姀。” “怎么?府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了?!”陆夫人带着哭腔说道。 “将军!您看她!放着府里现成的人不用,怎的就非要出去现买一个了?这还没出嫁就这般的忤逆尊长,往后成了韶安王妃怕是要连陆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想让陆家出面给你赎人,总得给我个合理的理由!”陆盛启阴沉着脸,语气虽是严厉的,但好歹的也没将陆憬欢的路完全堵死。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陆憬欢语气淡然的说到。 这是陆憬欢第一次直视着陆盛启的眼睛,也是第一次张嘴有求于陆家。 她这一求并非单纯为了自己,也是受姚煦所托。 临行之时,陆憬欢看出姚煦忧心忡忡似是有话要说。 再三逼问之下才知道姚煦有个亲妹妹名唤姚姀,因庶女的身份在家过的苦不堪言。 同样都是庶女,庶女的日子有多难挨,陆憬欢心里也是清楚的。 “校尉您回京那也是进了豺狼窝了,姚煦不想也不敢给您添麻烦,只盼望着您哪日站稳了脚跟,能伸手拉我那苦命的妹子一把,哪怕是在您身边当个丫鬟伺候,也比在那认人欺辱好上万分,若是如此,姚煦自然是肝脑涂地无有不报!” 姚煦说到动情处,平日里厮杀搏命都不眨眨眼的铁骨男儿也忍不住落下了几滴泪来。 在边境的这些年,许多时候都是姚煦护着她的,就连在战场上姚煦也是替她挡过不少刀剑的,可姚煦的这些好,从来都不求回报。 为了自家妹子开口,也是姚煦唯一一次开口。 陆憬欢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中,当下这个时机正好,她便顺势像陆盛启求上一求。 只不过陆憬欢的心里也没底的很,再加上眼下陆夫人正梨花带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求的来。 机会不等人,她索性博上一搏,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陆盛启果然没有接着回应她。 大厅之上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陆盛启、陆憬欢父女两个犹如两军对峙阵前一般,四目相对谁都不曾移开目光。 仿佛只要一直盯着对方,便能够从那眼眸中穿过看清对方心里的小算盘。 大概是出于对陆憬欢这些年的愧疚,亦或是跪在厅中不卑不亢的陆憬欢像极了她早逝的母亲。 总之陆盛启还是点了点头,叹息着说了个“好”字。 第6章 选择 “将军!”陆夫人止了哭声,眼神凌厉的看向陆盛启。 “夫人何必同一个黄毛丫头计较,不过是个丫鬟罢了。”陆盛启连忙陪着笑脸,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陆夫人的后背安慰着。 “再说了,这丫头性格刚烈,她刚刚说的你也听到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憬媛和憬悕可都是待嫁的年龄啊……” “哼!她在陆家狂,到时候去了韶安王府,盛家那位有的是好果子给她吃!” 陆夫人被下了面子极是不爽,但陆盛启已经发了话,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撩了句狠话后拂袖而去了。 “盛家?什么盛家?”陆憬欢一脸茫然的看着厅中的众人。 下人们皆低着头,没有一个人与她有眼神的交汇,也没有一个人出声回应她。 陆盛启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说到:“宰辅盛大人家中的女儿与你一同嫁进韶安王府。” “宰辅盛家?”陆憬欢更是疑惑了。 若说陆家与韶安王府的亲事是瑭吟夫人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找个靠山的话,那陆家已经是武将中的顶峰了。 镇疆护国大将军可是临渊王朝的独一位。 陆府这颗大树已经足够茂盛,笼罩着韶安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宰辅盛家…… 那是文武百官之首,地位比着陆家还要高上一头。 同时取这两家的姑娘,那韶安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今上又怎么能容忍一个皇子拥有两颗如此繁茂的大树? 帝王之家不是向来最重视平衡之术吗? “好了,姚家的女儿我会遣人去给你买来,你回西院去,不要再惹出风雨来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陆盛启冲着陆憬欢摆了摆手,一脸的疲乏,他现在只想好好歇上一歇。 “是,憬欢告退。”陆憬欢虽有着满腹的疑问,但也瞧出来陆盛启并不想同她谈论这件事。 其实有没有人同她一起嫁过去,嫁过去的人是什么样的,陆憬欢并不怎么在意。 她心中并没有那位韶安王,嫁过去也只是父母之命,对于婚后的生活,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清清静静的度过罢了。 至于荣宠、恩爱,这些陆憬欢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 毕竟她要嫁的,可是除了名的浪/荡王爷。 同浪子要真心,那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会做的事儿,可不是她陆憬欢这种惯会战场厮杀之人会做的事儿。 她既不求爱,便对谁嫁入韶安王府并没什么在意的,虽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眼下,姚姀才是她最在意的人。 陆盛启派人将姚姀送来的时候,那姑娘瘦的身上没有三两骨头,仿佛风一吹便能吹倒似的。 姚姀怯生生的站在屋里,两只手勾在一起不安的扭动,她从未见过这样气派的房子,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就被卖到了这来。 “你就是姚姀?”陆憬欢端坐在桌前,甚是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是,我是姚姀。” 姚姀说话的声音都似蚊子一般,轻声细语的看起来格外的惹人心疼。 “我叫陆憬欢,旁的人都叫我四姑娘,我认识你哥哥姚煦,是他叫我将你接来的。” 面对这样娇弱的人儿,陆憬欢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的轻柔了起来。 “您认识我哥哥?”姚姀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猛地抬头看着陆憬欢问道:“我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过得如何?” “你放心,他过得很好,也有些军功在身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那就好,那就好,我同哥哥好久没见了,只要哥哥过得好,我便放心了。”姚姀怯生生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样深厚的兄妹情谊令陆憬欢有些羡慕,这世上从未有人也这样挂念过她…… “来,过来!”陆憬欢伸手想要将姚姀拉到身边。 谁知手刚一碰到姚姀的衣袖,她便像是看见蛇蝎一般,迅速的侧过身去。 虽并未出声,但脸上痛苦的神色,让陆憬欢意识到,这衣袖之下必定是带这些古怪的。 “你别怕,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陆憬欢柔声道。 姚姀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走到了陆憬欢的身边,虽还是带着怯意,却也是鼓足了勇气。 “你认识哥哥,还把我从那个家中带出来,你是好人,我不怕你。” “哈哈哈!你怎么如此的天真可爱,姚煦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竟能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陆憬欢瞧着姚姀竟越瞧越喜欢,这姑娘虽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但眼神里却有着同姚煦一样的韧劲,柔中带刚,同她在京都见得那些女子很不一样,她很是喜欢。 “你掀起衣袖来让我瞧瞧!”陆憬欢指了指刚刚碰她的地方说到。 姚姀有些难为情,却迫于陆憬欢的威严,还是照做了。 “嘶——” 看清了那衣袖下的模样,陆憬欢没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细的两根手指都握的过来的胳膊上,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新伤也有旧伤。 看上去有用藤条抽的,还有用棍子打的。 那么瘦弱的一个小人儿,身上竟没有一寸皮是好的。 “姚煦不是常常寄钱回家吗?怎么他们还能如此待你?!”陆憬欢心惊道。 青紫交错的印记下布满了像蜈蚣一样凸 起的疤痕,纵横交错在白皙的胳膊上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再说了姚家不是开药铺的吗?这伤怎么……” 陆憬欢都要说不下去了,心里只觉得万般的不是滋味,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在娘家竟被霍霍成这般模样,往后嫁去了夫家…… “姑娘,您别难受,我都习惯了。”姚姀讪讪的笑着,想要把手收回来。 小姑娘家都好面儿,谁也不想被人看见这样的过去。 “姚煦把你交给了我,只可以我这里也并非什么福乐窝,未来会遇到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往后就跟着我,我会尽量保护你;二,你暂时跟着我,过段时日寻个机会放你自由,我会给你一笔钱,但未来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陆憬欢顿了顿继续问道:“姚姀,你想怎么选?” 第7章 传闻中的盛家姑娘 姚姀没有说话,她有些呆愣愣的看着陆憬欢,似是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长这么大,这是姚姀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像个人一样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在这里,这个陌生的陆府。 眼前这个衣着华丽却英气十足的贵家娘子面前,她终于觉得自己再也不像是个人人随意摆弄的物件儿了! 这种感觉让姚姀的心头一热,眼眶有些微微湿润。 扑通一声。 姚姀跪在陆憬欢的面前。 她眼泪婆娑的样子让人格外生怜。 “求姑娘成全,我愿意跟着姑娘,姑娘认识我哥哥,又将我带到这儿来,还愿意还我自由,姑娘您是好人,我愿意跟着您!” “你可想清楚了?”陆憬欢这人一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的。 “这泼天的富贵,眼下是他陆将军府的,往后是他韶安王府的,可都同我陆憬欢没什么关系,你若是想要求富贵我可以凑一笔钱给你,可保你余生衣食无忧,但你若真想跟着我,可就要做好以后丢了这些富贵过苦日子的准备。” 虽然是今上亲自赐婚,但陆憬欢还是没抱着能白头偕老的希望,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就是这场政 治联姻里的一颗无人在意的棋子。 他日两家翻脸,亦或是她这颗棋子没有用处的时候,她陆憬欢必定是两边最先舍弃的…… 到那时,这些绫罗绸缎、珍馐钗宝,可都要在一瞬间通通收回去的。 “姑娘,我不怕过苦日子,往日里那样的日子我都过来了,姀儿什么都不怕,只希望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而不是像个物件一般活着就知足了!” 姚姀强忍着眼泪,含着眼泪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陆憬欢,满眼里都是真诚。 “唉!真是你阿哥的好妹妹,这股子犟劲儿,你们兄妹二人简直如出一辙!”陆憬欢叹了口气,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姚姀扶了起来。 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但陆憬欢习惯了凡是亲力亲为,姚姀跟着她,反倒像是个小跟班儿似的。 两个人相处的时日久了,也熟悉了。 姚姀胆子大了起来,便开始管起陆憬欢来。 “姑娘!您能不能把这些琐事都放着我来啊!我才是您的贴身丫鬟!您倒好天天把我的活儿都给抢了,让我干什么呀?!” 姚姀捧着从街上东头里买回来的莲花酥酪,刚踏进房门口就看见陆憬欢在整理床铺。 她忙不迭的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走到了床边,颇有几分怨气的从陆憬欢的手里抢过了被辱,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 “你这丫头!现在的胆子愈发大了!都敢教训起我来了!” 陆憬欢倒是也不脑,便任由了姚姀将活儿抢去。 她寻着味儿,就做到了桌子前。 在这府里,姚姀要比陆憬欢自由上许多,平日里没事儿还可以上街去采买。 陆憬欢最近迷上了街东头的那家糕点铺子,隔上几日便会打发姚姀去买。 “嗯!这个莲花酥酪也好吃!”陆憬欢一边小口的吃着,一边忍不住的赞叹道。 “对了姑娘!”姚姀整理完床铺,走到陆憬欢的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儿?”陆憬欢问道。 “您可听说过宰辅盛家?”姚姀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话问出口的当下,她便有些懊恼。 自己这是问的什么蠢问题,整个临渊王朝就一个宰辅,那宰辅便是姓盛。 自家姑娘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陆将军的第四女,京都有头有脸的门户,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盛家…… “知道!怎么了?”陆憬欢对于什么盛家、宰辅的并不感兴趣。 那些东西在她的眼里,远没有手中的这块儿糕饼更能引起她的关注。 “那您可知那盛家有个独女?名唤盛幼凝的?”姚姀往前凑了凑又问道。 “盛幼凝?” 陆憬欢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认识。” 姚姀又道:“姑娘!我听说那盛幼凝是盛家的独女,是那宰辅夫人高龄生下的女儿,盛家全家上下都极为宠爱这位盛小姐!” “姀儿,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说人闲话了?”陆憬欢随口打趣道。 “姑娘!我这可不是说人闲话!我这可是在街上听到了一件大事儿!跟您有关的大事!”姚姀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哦?跟我有关?什么大事儿?” 今日这莲花酥酪做的格外好吃,香甜中带着一丝甘冽之气,吃起来余香十足,让人唇齿间都是莲花香气。 陆憬欢这会子的心思一心扑在这莲花酥酪上,对姚姀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那盛家的姑娘,听说一直心许韶安王,拖到了现在都不曾出阁,但奈何宰辅大人一直不同意,直到那盛家姑娘听说陛下给您和韶安王赐婚,她便动了上吊自缢的念头,宰辅大人被女儿以死相逼,实在没办法,只得去求了陛下,替她讨了个侧妃的名头,说是到时候会和您同一日入府呢!” 姚姀说的倒是起劲儿,仿佛要跟盛家娘子共嫁一夫的人是她一般。 陆憬欢闻言,终于将眼睛从那糕点上移开。 “无妨,我听说韶安王府里姐妹众多,不多她盛家姑娘一个,也不少她盛家姑娘一个,只要大家肯和谐共处,我也不是个容不下人的。” 陆憬欢眨了眨眼,眼神又回到了那吃了一半的莲花酥酪上去。 “姑娘!那位盛家姑娘可是对韶安王有情!” 看着自家姑娘这幅不开窍的模样,姚姀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这还没过门呢,就有个女人为了抢自己夫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可偏偏这位正主、韶安王日后的正妃却一心都在这吃食点心之上,竟看不出有半分着急的模样。 “姀儿!” 陆憬欢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将那手中的糕点放下。 “我并不在乎何人对韶安王有情,也不在乎韶安王对何人有情,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是陆家和皇家的姻亲,不是我陆憬欢的,既非我所愿,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 第8章 阿弟的贺礼 日子一日一日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六月。 陆憬欢在陆家的这段日子里,像是被关禁闭一般,被锁在这小小的西院里。 每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听姚姀同她讲些外面的趣事。 这西院里,仿佛只有她们主仆二人一般。 有时候,陆憬欢都会有些恍惚,恍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有陆憬欢的地方,对于陆家人来说就仿佛是什么不祥之地一般,所有人都恨不得避退三舍。 陆夫人和陆憬欢那几个所谓的姐姐,更是将嫌弃写在了明面上,仿佛只要跟陆憬欢呼吸到同一丝空气都会降低了身份。 这里所有姓陆的人都是一家人,除了陆憬欢。 这一家人都将陆憬欢视为耻辱、瘟疫,那是瞧一眼都嫌脏的存在。 只有一人,是有些例外的。 陆昭韫,是陆家最小的儿子。 这个儿子年龄虽小,却是陆盛启众多儿子里面最争气的一个。 三岁能成诗,五岁能上马。 无论是文还是武,陆昭韫都样样精通。 这样优秀的孩子,自然也是家中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在他八岁那一年,陆昭韫死气白咧的央求着陆盛启带他去边关历练。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阿姐。 陆昭韫眼里的阿姐,总是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风中,并不愿与他和父亲亲近。 就是这样一个距家人千里之外的阿姐,却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与水火之中,还为此受了不少的伤。 左上臂、后腰处的两道伤疤都是陆憬欢为了救陆昭韫留下的。 好在陆昭韫并非和他的母亲、姐姐们一般,视陆憬欢为蛇鼠,他倒是十分愿意同这个阿姐亲近。 在陆昭韫的眼里,这个能上马提枪杀敌的阿姐才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阿姐!” 陆昭韫趁着夜色从西院的后墙跟处翻了进来,溜到陆憬欢的屋里。 他的突然到访,把正在屋里看书的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小韫?!你怎么又来了!”陆憬欢赶忙起身。 她紧张的望了望周围,把屋里所有的门窗都关好,又嘱咐姚姀去门口望风。 “阿姐,你不必这般紧张的,这里是陆府啊!”陆昭韫有些无奈。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不让你到我这里来,要是让夫人知道了,你……” “我没事儿!母亲舍不得罚我!”陆昭韫打断了陆憬欢的话。 他眼底里有着陆憬欢从来没有的东西,那东西得是足够的爱才能堆砌出来,那是底气,是被偏爱的底气。 “那我也不愿你因为我遭旁人白眼!” 陆憬欢闭着眼睛都猜得到,要是被府中的其他兄弟姐妹知道了陆昭韫同她交往过密。 那连带着陆昭韫都是要一起被阴阳怪气的笑话的。 这孩子本就是家中长辈最得意、最寄予厚望的,兄姐中也不是没有不服的。 越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越是应该小心度日才好的。 “你往后不许再来见我了,有任何事找人将消息递给姚姀就是了!”陆憬欢抿着嘴,一脸的严肃。 “阿姐,我这次来,是有东西必须要亲自给你的!”陆昭韫扣了扣手,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但心里又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便又有些不服气的昂着头。 少年的傲气和倔强这一刻在他的身上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 “我什么都不缺。”陆憬欢连看都没看就回绝了陆昭韫。 “阿姐!”陆昭韫有些生气。 他带着怒气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了一沓子纸来。 接着灯光,陆憬欢看到那是一叠子地契和一沓子银票。 “你哪来的这些东西?”陆憬欢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陆昭韫并未到了能独立谋差的年纪,也没有分府出去。 他刚掏出来的这一沓子东西,够寻常老百姓挥霍着过三辈子的了! “有些是父亲给的,还有些是过生辰时别人送的,总之这些东西都是干净的!” 陆昭韫眉眼飞扬,一举一动间都是得意之色。 “那你不好好收着给我做什么?” “阿姐,这是我给你添的嫁妆!” “收回去!” 那沓子东西,陆憬欢连看都没看,便摇了摇手示意陆昭韫拿走。 “收下阿姐!” 陆昭韫有些着急道:“你可知你那夫婿是个什么模样?光是那府上便十几位小娘子,那可是个虎狼窝啊阿姐!你若是没有些傍身的体己钱,嫁过去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况且!况且半路又杀出来了个盛家!那盛家的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你这一进府又压了她一头,只怕日后少不得要找阿姐你的麻烦!” 陆昭韫虽是个男儿,但在这大宅院里长大的孩子,这里面的弯弯绕又有谁是真的看不明,听不懂呢? 盛家那位盛幼凝的事情已经传的是满城风雨,无论是街头闲谈还是王公贵族,人人都知道她被人抢了夫婿,硬挤在一天进门。 陆憬欢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只是替嫁的棋子,对那位韶安王没什么情分,要不然这会子心里该是有多么难过。 幼时,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在她的想象里,那位必定得是个能征善战勇武无敌,能与她一起策马奔腾、肆意生活的硬朗男子。 总之,不会是韶安王的样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陆憬欢点了点头,依旧是一脸的平静。 “我本也没想着指望韶安王,也不在乎那通府的小娘子们,更不在乎盛家的那位,我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更无意与谁斗,更不会与人斗,我并不需要这些,你都拿回去。” 她只觉得这话这些天已经说过好些便了,先头姚姀在劝,这会子陆昭韫也来劝。 这车轱辘话,来来回回的,她听得耳朵里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陆憬欢微微叹了口气,复又将那沓子东西推了推,她倒不是假客气,而是真心不需要。 陆昭韫见陆憬欢一片坦荡,便也知道她所说的都是发自真心的,便也没有再强行塞过去。 只将那一沓子东西拿在手里,来回的翻看着,最终挑出了京郊的两片农田和所有的银票递了过去。 “阿姐,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这些你留着,万一有点什么事儿还能应个急用,也全当是弟弟赠与阿姐的出嫁礼了。” “好,阿姐谢过小韫。” 见陆昭韫说的真诚,陆憬欢也没有再推辞,毕竟这些钱对于陆昭韫来说也确实如同毛毛雨一般,当做贺礼对外倒也能说的过去,不会被他那些兄姐拿住话柄。 第9章 进府 盛家姑娘的事情虽风风火火的传了一段时间,但好在出嫁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陆、盛两家,包括韶安王府和大内都在准备着嫁娶的事宜。 各家都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倒也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管别家的闲事了。 陆憬欢有着圣旨在身上,陆夫人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得将阖府上下装点的喜气洋洋的。 出嫁的那天,陆夫人甚至使劲儿的憋了些眼泪出来,生怕大内的人看出了什么端倪会怀疑陆憬欢的身份。 这一家子虽都是武将出身,但演起戏来到还真不比那南曲班子的戏子差。 要不是有红盖头遮脸,只怕是陆憬欢都要忍不住的冷哼出声来。 无论是陆府还是盛家,外人看起来都是红红火火的一片。 除了御赐之物外,瞧上去倒是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分别。 直到了真正出阁的时候,两边的分晓才开始显露了出来。 盛家是侧妃,要晚一步如王府。 陆憬欢是早上出嫁的。 因着是赐婚,所有的流程都有皇家的人来主持。 陆家给的嫁妆也都是按照规矩添置的,虽一分不少,但一份也没有多。 那位韶安王也难得的一本正经的露面。 整个流程可以说是威严有余而喜气不足。 尽管如此,陆憬欢也是十分知足了。 她亲娘曾留下一封书信,里面千叮咛万嘱咐了,要她在夫家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尊严,不能任人欺凌践踏。 现在有圣旨在身,夫婿和陆家也很是给面子。 这场面比她预想的已经好上很多了。 只可惜,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了对比才有了伤害。 若说上午严谨威严的婚礼让百姓见识到了皇家的威仪,那傍晚时盛家的女儿出阁才真正的有了婚礼的喜气和热闹。 从陆憬欢进了门的那一刻起,盛家便已经开始燃起炮仗造势。 今日出门所到之处的百姓均有喜糖、喜枣等物分享。 与民同乐,盛家的婚礼自然更受大伙儿的欢迎,也就更热闹些。 街上的百姓都说,这一个侧妃入府,竟也摆了十里红妆,架子比正头娘子还足,气势也压了先头的那位正妃一截。 这盛家姑娘人还没进府,风言风语的倒是先传起来了。 王府外传的欢腾,府里的人更是传的快。 两位主子一同进门,这往后究竟是要看哪位主子的脸色,大伙儿心里都还七上八下的没个定数呢。 “姑娘,要不我给您说会书儿罢?您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我给您说书吗?” 姚姀听见门外侧妃入府那热热闹闹的声音,很是担心陆憬欢。 隔着盖头,她也瞧不见自家姑娘的反应,只能想着法儿的尽量能转移转移姑娘的注意力,免得姑娘在盖头下暗自伤神。 虽说姑娘口中一直说着不在意,可这毕竟是嫁为人妇了,世间又有哪个妻子能真的愿意同别人分享丈夫呢! 毕竟眼下瞧着盛家这阵仗,只怕是除了御赐之物和韶安王亲迎之外,所有的待遇怕是都要比自家姑娘还壕奢上许多。 真不愧是宰辅盛家的独女! 再说了万一王爷来了,瞧见姑娘满脸酸意的,只怕会惹得夫妻两个新婚头一天便要生出嫌隙。 “那便接着给我讲上回儿那个话本子。” 陆憬欢在这坐着也是着实的无聊,不到了晚上入洞房的时辰,她脑袋上这盖头是万万掀不得的。 难为她顶着这块儿大红金线秀孔雀的盖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如同盲人摸象一般,没劲极了。 姚姀尽量将那话本子讲的有趣些,不想让陆憬欢注意到。 只可惜再有趣的话本子也盖不住那盛家的吹吹打打。 好不容易挨过了盛家娘子入门,韶安王也去了前厅会宾客,新娘子只能在房中干等着。 “姀儿。”陆憬欢摸了摸自己饿的扁平的肚子,“你去给我找点吃的,我饿的不行了。” “姑娘您饿了?那我去厨房那边给您要点吃的,等我一会儿啊。”姚姀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是王府地界太大,姚姀中途迷了路,也许是厨房今日事忙,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正好能匀给她吃的东西须得现做。 总之姚姀这一去,好半天也没能回来。 咕噜~咕噜~ 陆憬欢实在是饿的不行,便伸手摸了摸床上。 为了讨个彩头,那床上铺满了五色果等象征姻缘美满、多子多福的东西,满满一床,五颜六色的,既好看又有祝子之意。 那花生瞧着确实不错,陆憬欢顺着盖头的缝隙往外看去,艰难的拨了个花生,刚塞进嘴里,还没品尝出个咸淡儿来,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姀儿?”陆憬欢试探的问道。 来人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身谨慎的关好了门。 那人进来之时,刚巧带了一阵风来,微凉的风从门口袭来,一下吹动了陆憬欢的盖头。 浓烈的酒气顺着盖头掀起的缝隙迅速的爬上了陆憬欢的鼻尖。 好冲的酒味! 这么大的酒味肯定不是姚姀。 陆憬欢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谁?!” 那人依旧没应声,只直直的朝陆憬欢的方向走来。 “你到底是谁?!”陆憬欢的手伸进盖头里,紧紧的握住自己头上的朱钗。 若是来人有什么不轨,她也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哗!的一声。 那盖头被人一把掀开。 陆憬欢瞪大的眼睛看着眼前之人。 这人长得真是好看极了,与她过去见过的男子都不同,这人的身上没有了那些男人身上的粗糙和油腻。 虽裹了满身的酒气,却也是极为精致干净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她从未见过男子有如此美貌,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看的呆住了。 韶安王孟沛琛长得极为像他的母亲——瑭吟夫人。 与寻常男子相比,韶安王的长相更加温和,但又随了圣上的帝王之气,棱角分明的脸仿佛是刀锋一般,在姑娘们的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印记。 孟沛琛的一双眼眸生的格外透亮,双瞳剪水一般,虽眼含笑意,却依然让人被迫趋于他的威慑之下,不敢随意造次。 他一脸笑模样的端详着陆憬欢,陆憬欢也好奇的打量着他。 传闻中的韶安王是个花天酒地的主儿。 陆憬欢原想着,这位的身子应该是消瘦的如春风拂柳一般。 没想到,眼前的人身材修长,虽不是孔武有力,但也并非弱不禁风,体态健美还是十分有男儿气概的。 两个从未见过,却在今日拜堂成了夫妻的人,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孟沛琛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长相平平,与他见过的万千美女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寡淡。 但这女子的身上却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气场。 早熟!冷静! 这是韶安王对他这位王妃的第一印象。 瞧着花儿一般的年纪,却有着看尽世事的苍凉之感,这倒是让孟沛琛十分的意外。 “怎么?我的王妃是不欢迎本王吗?”孟沛琛背着手,弯下 身子,猛地将脸凑到了陆憬欢的脸跟前儿。 这样近的距离,让陆憬欢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带着酒气的灼 热的呼吸。 那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让她整个人都像是个煮熟的虾米一般红了起来。 “憬欢不知道是王爷来了。”陆憬欢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躲,却被孟沛琛一把揽住了腰,动弹不得。 她真的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上一次跟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清理战场时搬运的死尸…… 第10章 榆木疙瘩 陆憬欢越是尴尬的无处可躲,孟沛琛越是觉得有意思。 他最是知道如何撩 拨这些小姑娘,也最是懂这些小姑娘的心思。 孟沛琛索性把双手支在床沿上,将陆憬欢整个的圈在了里面。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独有的荷尔蒙,让陆憬欢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从未有过这样紧张的时刻,就连当初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敌人的头颅在她眼前掉落,鲜血呲呲的飞溅呲了她一脸的时候,陆憬欢也没有手抖成这样。 “你很紧张吗?”孟沛琛故意在她的耳边问道。 边问还边在那红透了的耳朵上啄了一口,害的陆憬欢没忍住打了个颤栗。 这动作着实是有些轻薄了,难怪外界都传这位韶安王是个浪 荡子,看来是名不虚传了。 陆憬欢刚有些想脑,又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入了府,嫁做人妇了,丈夫对妻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好像也是合情合理无可厚非的。 “我……我不紧张!” 陆憬欢的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衣裙,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歪倒在这蛊惑人心的温柔乡里。 “哈哈哈哈!你个小骗子!” 孟沛琛瞧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开心极了,起身笑的不可开交。 边笑还边勾起手来在陆憬欢的鼻尖上划了一下,语气里带了些宠溺。 见孟沛琛起身离开,做到了桌边上,陆憬欢才长长的送了口气,只觉得重新又活了过来。 “王爷,喝点茶水散散酒。”陆憬欢站起身来,拿过旁边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了孟沛琛。 孟沛琛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舒服的伸了伸腿,将脚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拄在桌子上撑着头,眼含笑意的问道:“你可知道今日宰辅盛家的女儿同你一起进门,成了本王的侧妃。” “憬欢知道。”陆憬欢没有看那含着秋波的眼眸,仿佛那里面有着能让人沉溺的神秘力量。 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大喜的日子被人强行掺和了一脚,你就没什么想同本王说的?” 孟沛琛眯了眯眼,满眼寻味的看着陆憬欢,似是很想再她口中听到那些拈酸吃醋的词汇。 “憬欢听说盛家小姐钟情于您,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谈一庄,更何况憬欢是今上亲赐的正妻,不会如此容不得人的,还请王爷安心。” 只可惜,孟沛琛碰上的是陆憬欢这个愣头青,她压根儿就没揣度出来孟沛琛的真正意思。 这榆木脑袋还以为孟沛琛是在点她做正室要有做正室的气度和心胸,半点没能反应的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无论是派兵布阵还是府上内斗洞察人心,陆憬欢都能不动声色的做的极好。 唯独一碰到这情爱之事,便仿佛是个不会开窍的榆木疙瘩,往日里的聪明和谋算都统统抛到脑后去了。 更可气的是,她自己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本王希望能听到你说真心话!”孟沛琛的嘴角勾的有一丝僵硬了。 如此不给他面子,不对他拈风吃醋的女子,陆憬欢还是第一个。 眼前这个样貌清淡的女子,竟然能对自己不动心? 这让孟沛琛有着实有些意外。 “憬欢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陆憬欢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孟沛琛,她不太能明白。 ……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盛家小姐?”孟沛琛有些不死心的再一次问道。 “我是该介意吗?”陆憬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反问。 “好!很好!” 孟沛琛刚才还有点酒劲儿上头的感觉,这会儿子被陆憬欢一气,酒气也都快散干净了! 那双水波横纵的眼睛也不再深情款款,反而是一片清明的瞪着陆憬欢,还带着几分不满。 “那本王今晚去侧妃那里休息!王妃早些歇着!” 孟沛琛说完甩了袖子就准备走。 突然姚姀从门外进来了,她赶忙陪着笑脸,拦住了孟沛琛的去路。 “王爷息怒,王妃从小体弱一直养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并没怎么同旁人接触过,所以在男女之事上略有些迟钝还望王爷不要嫌弃,若是王妃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看在新婚燕尔的份上还烦请您多多担待。” 边说着,姚姀疯狂的给陆憬欢使眼色。 “王爷息怒,憬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王爷见谅。”陆憬欢也连忙跟着赔不是。 “你所说的可是真的?入府之前嬷嬷没教过你怎么伺候吗?”孟沛琛有些怀疑的问道。 “教过的。”陆憬欢抬起头来。 她白皙的肌肤在正红色婚服的衬托下,竟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府上的教习嬷嬷只交给憬欢如何伺候王爷,并未告诉憬欢该如何伺候夫君。” 陆憬欢的声音并不娇媚,反倒是如同山涧清泉一般清冽的沁人心脾。 她这样的回答,倒是让孟沛琛完全没有想到。 只见他猛地一愣,在原地顿住,回身看了陆憬欢好一阵子之后,才抬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也罢,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你我又是头一次见面,是本王有些操之过急了。”孟沛琛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盛怒都是陆憬欢的错觉一般。 “憬欢谢过王爷。” 陆憬欢顺着孟沛琛的劲儿站了起来,她尽量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不想要再一次激怒他。 “你这婢女倒是个机灵的,跟在你身边很是不错。”孟沛琛很喜欢这样机灵的仆人,能察言观色还能得体的帮主子解围,他很是赞赏。 “谢王爷赞赏,都是做奴的本分,奴不敢鞠躬。” 姚姀到很是聪明,她知道这韶安王不是个安分的人,而自己又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便一直将头低低的埋下,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始终不肯抬头露面。 好在孟沛琛也只是赞赏她的机灵,没太过在意些别的什么。 “王妃,前院里还有些宾客未散,我再去瞧瞧,你且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了,我晚些再来。” 说完,孟沛琛转身出了门去。 屋子里的主仆两个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算着孟沛琛确实是走的远了,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般的对望了一眼。 “姑娘!您说什么胡话呢!新婚之夜将王爷送到侧妃那里,皇上和瑭吟夫人要是知道了,定是要怪罪的!再说了这头一夜王爷要是没宿在您这边,往后您还怎么在府里头立威啊!还不要叫那位踩到头上去了?” 姚姀起身,像个老妈子一般操心的数落道。 “我并不擅长掌家,看账什么的更是不行,往后势必要指着侧妃看顾这一大家子,更何况我和韶安王之间并没有情谊,只面子上过得去,大家都安稳好过罢了,别的我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的。” 陆憬欢的眼眸里是一团和气,她甚至有些天真的想着,只要没人来招惹她,就算是这府上的姬妾们,她也是容得下的。 “姑娘!这话往后您可不能说了!我刚瞧着王爷还是挺希望您能在意他的。” 姚姀一边摆着吃食一边说到,她也是颇为头疼,自家姑娘这都嫁做人妇了,在这方面却还像个孩童一般,往后可怎么能拢得住丈夫的心呢?!。 今日王府的厨房里都是严格为着席面预备的,并没有多余的饭菜。 还是姚姀现吩咐人做了一碗白玉汤端了过来。 陆憬欢的眼睛一眯,一口热汤顺着喉管滑进肺腑,十分的解乏。 “他那哪里是真的在意我怎么想,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第11章 各怀心思 “借刀杀人?” 姚姀惊讶的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姑娘。 “嗯!” 陆憬欢捧着碗点了点头。 刚做好的汤还泛着热气,她用手指艰难的将汤碗捻起,捧在脸跟前儿。 雾腾腾的热气将她本就白净的小脸儿整个的隐住,白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真切。 “姑娘,您说什么呢?我没明白。” 姚姀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懂。 “傻姀儿,”陆憬欢捧着碗有些无奈道:“我问你,那盛家的小娘子是因何非要嫁进来啊?” “因为思慕咱们王爷啊!”姚姀道。 陆憬欢又问:“那你可知道那位盛家小娘子如今年岁几何了?” “比姑娘您大了五岁,比王爷还大了三岁,今年应该是二十又二了。” “是啊二十又二了,痴心一片闹得满城风雨,你猜王爷到底为何今日才娶她进门?” “兴许……是那盛宰辅不喜咱们王爷?” “你可蠢吗?!” 陆憬欢无奈,大大的喝了一口汤之后,将那碗放在了桌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姚姀。 “王爷自是对那盛家小姐的情分浅了些,又开罪不起盛宰辅,便想着借由出嫁一日发作,好让我出手替他料理了盛家娘子,免得后院失火!” 浪 荡王爷兴许并非外界传的那般无脑好 色,陆憬欢自然也不是个蠢得。 谈情说爱她是不在行,洞察人心谋算策划她确实一顶一的好手。 刚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孟沛琛的小九九便被陆憬欢猜了个七七八八。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他娶的这位王妃,心中即没有对权利的奢望也没有陆家的荣宠,仿佛是个无欲无求之人,成日里都窝在房里装小羊羔子。 “那夫人您何不顺了王爷的心思?那样既能讨的王爷欢心还能在府上立威,岂不是双赢!” 姚姀虽机敏,但毕竟之前的生活都委在那药铺的一亩三分地上,见过最恶的恶人便是她那如夜叉一般的嫡母罢了。 殊不知,这样的府上,这样的人家,如她嫡母一般能将好恶流于表面的,才是最不足以惧怕的。 “盛娘子背后是宰辅,我开罪不起,王爷的心思捉摸不定,我也拿不准。”陆憬欢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孑然一身的淌那趟浑水作甚?还是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陆憬欢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她不想争,也不屑争。 当晚,韶安王孟沛琛果然遵守约定,来了陆憬欢的屋里歇息。 今日正妃、侧妃一同入府,想是宾客不绝,孟沛琛回来的时候喝了好些的酒,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上都是浓浓的酒气。 他裹着凉风进来,一进门便坐在桌子上连灌了自己好几壶茶。 晃晃悠悠的指着陆憬欢刚想要说些什么,脑袋一歪,竟就那么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见孟沛琛昏睡过去,陆憬欢和姚姀连忙将他扶上了床。 陆憬欢又让姚姀出去打了两大盆热水回来,仔仔细细的给孟沛琛擦了身子散了酒气。 忙活了好一通,累的精疲力尽了,方才吹息了蜡烛,休息去了。 陆憬欢所居的东院名为浮雪院,有着“雪满京都道,相守共白头”之意。 与东院相对的就是盛幼凝所在的西院,名为滟晴院,有着“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意思。 新婚之夜,浮雪院和滟晴院两个院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默默较着劲。 比排场、比热闹,什么都比,最终要的比的是孟沛琛今晚会歇在谁的屋里。 于情,今日是给孟沛琛和陆憬欢选定的日子,原本要娶的也是正妻嫡妻;于理,陆憬欢是今上下旨赐婚的,而盛幼凝是豁出脸面求来的姻缘。 无论怎么说,孟沛琛都应当在浮雪院歇下,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只可惜了滟晴院那边,愣是灯火通明到了天蒙蒙亮时才熄了灯歇下。 说是那位盛家娘子在房中暗自伤神了一整个晚上,凄凄惨惨的好不惹人心疼。 第二天一早,陆憬欢正在同孟沛琛用早膳,便看见滟晴院的陈嬷嬷跪在外面求见。 这位陈嬷嬷是盛幼凝从盛家带出来的,看上去便是个经验十足的老嬷嬷了。 “王爷,王妃,侧妃那边有些心悸,还请王爷过去瞧瞧。”陈嬷嬷伏在地上求道。 “心悸?”孟沛琛眯了眯眼重复道。 “是了,请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伤心过度所致,还请王爷过去瞧一瞧。”陈嬷嬷继续央求道。 “王妃小厨房里这粥做的倒是着实不错,”孟沛琛没再理她,只笑盈盈的喝着粥,对着陆憬欢说道。 “王爷喜欢就好。”陆憬欢并不接茬。 “王妃吃好了吗?若是吃好了便换上朝服同我一同去宫里给额娘和皇父请安罢。”孟沛琛依旧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只是眼前的粥却没再吃一口。 “吃好了,憬欢这就去更衣,还请王爷稍等。”陆憬欢赶忙起身。 身边的姚姀也赶忙上前搀扶,主仆二人起身便要往梳妆的方向走去。 “我陪王妃一同梳妆!”孟沛琛似是心情大好一般,也起身跟着要一同前往。 一直跪在地上的陈嬷嬷见形势不对,又开口道:“王爷,侧妃她身体抱恙,还请王爷垂怜啊!” 她这一嗓子竟带了些哭腔在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在里面。 若是就这么不理不睬的直接出门只怕是要落下个苛待妾室的名声。 陆憬欢无奈,只得转身站定,瞧着那伏在地上惺惺作态的陈嬷嬷,心下一片无奈。 这才刚嫁过来的第一天,地方还没做热乎的,便这么着急的来争宠…… 用的还是这么个不入流的借口,也着实是让人叹气。 陆憬欢抬眼看了看孟沛琛。 孟沛琛只背了手,往外看去,仿佛这屋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依照礼法,大婚第二天我应当同王爷一同去拜见娘娘和陛下,毕竟是新妇也不好耽搁了时间,凭白的叫娘娘和陛下等着,陈嬷嬷你说是?” “额……那,那是自然的……” 被陆憬欢用礼法给堵了回来,陈嬷嬷的脸上有些讪讪的挂不住。 她盛家的姑娘身份再尊贵也越不过宫里尊贵,事情再怎么紧急也不能破了礼法。 这么一来反倒是显得她们滟晴院不懂事儿一般。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闹得陈嬷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没脸。 “王爷,走?”陆憬欢定定的看着孟沛琛。 “好!” 对于陆憬欢这次的表现,孟沛琛倒是十分的满意。 第12章 入宫觐见 二人入了大内。 孟沛琛对大内极为熟悉,他自小 便在这宫里长大,这宫里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能烂熟于胸。 那条路通的是哪个宫,哪个宫住的是哪位贵人,这些他都清清楚楚,自然也就大步流星走的很是随意。 相比于孟沛琛的随意,陆憬欢小步的跟在后面则显得稍稍有些拘谨,她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孟沛琛,生怕一不留神就在这深宫之后迷了路。 这是陆憬欢第一次进宫。 红墙绿瓦,又高又深的宫墙,在路的两旁高耸着矗立着,只余一条看不见尽头,千回百转的道路。 这里的每条路都四处相连,看似走入了死胡同的地方,一转身也是一道新的道路。 错综复杂的道路将整个王宫串联在一起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路过的宫人们皆是垂首疾步,仿佛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什么等不急的事情要去做。 “你在瞧什么?”孟沛琛驻了足问道。 “没什么,只觉得宫里真是气派,从未见过,所以想要多瞧瞧。”陆憬欢低着头,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的样子来。 “听说你久居家中,之前的宴会上,本王也曾见遥遥的见过你的姐姐们,始终未曾见过你,相比你是极少出门的,不过你若是喜欢宫里,往后本王可以带着你常来。” 他言语间说的真切,倒像是位真心疼爱妻子的丈夫,想要用尽心力讨的妻子的欢心。 孟沛琛突然地深情让陆憬欢有些不知所措。 若不是提前听说过这位韶安王的名声,只怕这会子也是要溺在他这温柔的能腻死人的眼神里出不来了。 “那憬欢多谢王爷了。”陆憬欢微微欠身,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没有应也没有不应,只是全然没把孟沛琛的话当回事儿。 在嫁进王府之前,陆憬欢就已经无数次的剖析了自己的心境,她进王府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只要不将儿女之情真正的放在心上,凭借她的头脑,应该能在韶安王府讨一个舒服的日子过。 这两个人脸上如春风一般的微笑竟没有一个是出自真心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两夫妻也算得上是绝配了。 瑭吟夫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人。 所居的鸾和宫也是宫里最华丽的宫殿。 打老远,陆憬欢就看到了那座格外与众不同的宫殿。 鸾和宫紧邻皇上所在的圣莘殿,地理位置上就已然昭示着瑭吟夫人在当今陛下心里的地位。 更何况鸾和宫所采用的装修样式与风格都与这王宫里的其他宫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鸾和宫的通体是由琉璃搭建而成,整座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五彩斑斓的光芒,格外的耀人眼球,让人无论在王宫的哪一个角落都能看得到鸾和宫的样子。 路的尽头,宫殿的周围种了一片桃花林子,这是瑭吟夫人最喜欢的花儿。 鸾和宫就被这片繁茂的桃花林笼罩其中,仿佛是一座出尘的岛屿一般,与世隔绝。 穿过桃花林,方才真正到了鸾和宫的门口,站在鸾和宫外,陆憬欢不禁感叹宫里的奢华。 这琉璃做的屋子晶莹剔透的,倒像是神仙住的仙址一般,旁边的假山流水,让着王宫之中,临渊王朝权势最盛的地方有了一股脱俗的味道。 孟沛琛伸手拉过了看的有些痴迷的陆憬欢,凑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到:“王妃要是喜欢,回头我也派人在府上给你建一座水晶房子可好?” “王爷说笑了,憬欢只是从未见过有些好奇罢了。”陆憬欢连忙拒绝道。 “那王妃喜欢什么?”孟沛琛追问道。 “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别让娘娘久等了。”陆憬欢将头埋的更低了。 鸾和宫里,不止瑭吟夫人,连皇上都早早的在等着他们了。 “儿臣孟沛琛,拜见父皇母妃。” “儿媳陆憬欢,拜见父皇母妃。” 两人在皇上面前倒是都规规矩矩的很是老实。 座上的陛下抬了抬手,满是慈爱的看着这两个新婚的孩子:“免礼。” “快!快坐下,好孩子们快让母妃好好瞧瞧。”瑭吟夫人的脸上一团的喜气,高兴的仿佛是自己出嫁一般。 她热络的瞧着陆憬欢。 “新媳妇儿,嗯不错,很是端庄,不亏是陆将军的女儿,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儿媳谢母妃夸奖,母妃真是折煞儿臣了,儿臣久居闺围,有许多事还请母妃多多提点才是呢。” 别看陆憬欢平日里不怎么爱接茬,说什么都像是听不懂似的木头样子。 这会子到了宫里面,小嘴甜的竟也如同抹了蜜一般。 “也是哈,陆将军的其他女儿本宫倒是也都见过一两回,倒是你……” 她这一说,倒是让瑭吟夫人想起来之前见过她那几位姐姐的模样。 那年宴会上,瑭吟夫人曾瞧见过陆家的几个女儿,各个模样都出挑极了,像极了陆夫人的美貌和泼辣,十分的灵动鲜活。 倒是她这个儿媳妇,长得同她的几个姐姐并不怎么相象。 “儿媳自小身子弱了些,便一直被父亲母亲养在府中不爱出门,但好在如今身子已经很是健康了,想必也是承蒙圣上赐婚垂爱,受到了娘娘和圣上的庇护,什么病痛变也都烟消云散了。” 这段说辞,陆憬欢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只为了说出口的时候能够坦然的让人看不出破绽。 “具体是什么病症啊?”瑭吟夫人忍不住又问。 陆憬欢解释道:“没什么的,只是儿媳是早产子,身子骨比旁人弱了些,又是家中女儿里最小的,父亲母亲心疼,才一直养在家中,不过医生说如今儿媳的身子要比平常人的身子更加康健一些,母妃实在是无需担心。” “既然韶安王妃身子骨弱,还是传个太医来瞧瞧,即是皇家的儿媳,若是真有什么病症,宫里的太医也总能更好的看顾着。” 一直未发话的陛下突然开了口。 他虽生气孟沛琛不学无术胡作非为,但却也是十分疼爱这个儿子的。 毕竟是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要不是真的如此不争气,倒也不是没考虑过将他立为大统的。 连带着对这个儿媳也很是关注,当初听说陆盛启选了一个从未露面的小女儿出嫁时,皇上的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爽的。 但奈何陆盛启说其他几个女儿的八字都同韶安王的反冲,唯独这位小女儿的八字是极为旺韶安王的。 皇上虽不是很信这些算命之说,但碍于面子,也无法当众驳斥,便只得任由这桩婚事落在这个长相平平也并未听说有什么过人之处的陆憬欢身上。 这下听说陆憬欢从小身子孱弱,心里的不满更盛了些。 生怕是身有顽疾,不能为王室开枝散叶。 若是现下检查了出来,兴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儿媳愿听从父皇的安排,谢父皇垂爱。” 陆憬欢倒是并未挣扎,她深知自己是躲不过这遭的,一味的拒绝只会引得皇上和瑭吟夫人更加的怀疑。 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的任他们查验,这次亲自验过了、放了心,往后便也没得好些麻烦了。 第13章 逃不过催生 太医早早的候在外面,只等着陛下传召。 来的那位太医姓许,虽不是太医院里医术最拔尖的那一个,可确实最忠心与瑭吟夫人的那一位。 瑭吟夫人的大宫女张姑姑,将许太医和陆憬欢带至偏殿问诊。 问诊途中,这位张姑姑并未离开,而是从始至终都陪在陆憬欢的身旁。 美其名曰:怕韶安王妃第一次入宫紧张。 陆憬欢倒真是没什么可紧张,除了她不是陆夫人亲生的、身体并未有恙之外,她的身世可都是真实的。 她的的确确是陆府的四姑娘,也的的确确不曾在外露面过。 许太医一边搭脉一边有些疑惑的看着陆憬欢。 良久才小心的出言问道:“敢问韶安王妃,平日里可有进些什么保养身体的?” “我从小身体孱弱,父亲母亲便常常给我喝各式各样的补汤,人参鹿茸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二老只盼着我身体能康健些,怎么了?可是我喝的补药有什么问题吗?” 陆憬欢装出一脸害怕的模样,主动问道。 “许太医,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请您明说,要是需要的话,我这就可以回家问家父家母要来方子,还烦请您帮我查验查验。” 她做西子捧心状捂着胸口,蹙着眉,仿佛真的担心自己的身子会有什么问题。 实际上,陆憬欢心里比谁都清楚,历经边境风霜长起来的她身子骨怕是所有京都贵女里最强健的了。 “啊,那倒是不必了。”许太医将问诊的帕子收起,一脸老在。 “张姑姑,我已为王妃看诊完毕,还烦请您去回一声,我好去给陛下和娘娘回话。” 那许太医不愧是宫里待久了的老人,旁的倒是也不与陆憬欢多说,只自顾收了医箱,提在手上,毕恭毕敬的等着回话,再没有看陆憬欢一眼。 两个人像是哑巴一样在这屋里等着,安静的如同三更天的黑夜,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回了正厅,回到了陛下和娘娘面前,那许太医刚刚仿佛被缝住的嘴才又张开来。 “许太医,我这儿媳的身子骨可还好吗?” 瑭吟夫人一见着许太医赶忙问道。 许太医回到:“回禀陛下、娘娘,韶安王妃的身子骨康健非常,想是常年进食补药的缘故,脉象平稳如丝滑,内里亦是孔武有力,正值大好时光,可见之前的胎里带出来的孱弱之症已经是全然无碍了。” “无碍了?”瑭吟夫人有些不放心的追问。 “无碍,王妃康健非常,圣上和娘娘大可放心。”许太医笑的一脸和煦。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瑭吟夫人很是高兴的拜了拜手,将陆憬欢叫到自己跟前儿。 伸手亲热的拉过了陆憬欢的手,越看这个儿媳妇心里越是满意。 家室实力雄厚,可保琛儿在朝堂上无虞。 虽样貌上差了些,但好在气质清冷端庄,也不至于美貌惑人耽误正事。 很好! 很好! 陆憬欢从小长在军营,在那里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没有人会把她当个晚辈看。 大伙儿都是以同辈论处,靠能力说话。 自然的她也没什么同长辈相处的经验。 若是瑭吟夫人同陆家的那两位长辈一般,她倒还能自若一些。 怕就怕这种热情的。 这样的热情让陆憬欢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乖乖的待在旁边,只盼着什么都无需做才好。 瑭吟夫人一双动人的大眼睛在陆憬欢和孟沛琛两人身上来回的打转儿。 “儿媳妇,你打算何时给本宫和皇上添个皇孙抱抱啊?” “我……娘娘我……” 这话简直让陆憬欢羞红了脸,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憬欢与京都贵女们的差别在这一刻显现出来。 她虽知道规矩,不至于行差踏错,但却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在 新妇的脸蛋儿映在崭新的朝服上,比那朝服上绣的红色杜鹃花儿还要红上几分。 “哈哈哈哈哈哈!夫人真是调皮!”陛下倒是被陆憬欢反应逗得开怀大笑起来。 他转头看向瑭吟夫人:“孩子们脸皮薄!夫人你竟也不婉转一点,也不怕吓着小辈们。” 嘴里说的虽是怪罪的话,可语气里尽是宠溺。 大概也正是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才让瑭吟夫人半老徐娘的年纪仍能娇俏的如同花季少女一般。 甚是随意的问出自己想问的话,倒也是活得恣意又自在。 见陆憬欢的脸红的恨不得滴出血来,一直立在旁边没说话的孟沛琛这才大发慈悲来替他旳新妇解个围。 “母妃,儿子和憬欢会努力的,您就安心等着。”孟沛琛也是个不客气的。 这一家子说起话来真是叫人面红耳赤的很! 羞得陆憬欢红着脸,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倒真有了几分小娘子的憨俏可爱。 惹得孟沛琛的眼睛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游荡。 知子莫若母,自家儿子的样子被瑭吟夫人看在眼里,她赶忙找了借口,好放小两口回去。 瑭吟夫人对这个儿媳妇是一百个满意,临走的时候又里里外外的赏赐了好些东西。 什么金钗,东珠的满满当当的装了十箱子才算完,大有一副要把那鸾和宫搬空的架势。 “母妃,你怎么这么喜欢王妃?赏她的好些东西儿臣可都没有见过呢!”孟沛琛在一旁翘着二郎腿,随意的翻看着赏赐的名册。 “那还不是你这个小祖宗天天的不着四六!”瑭吟夫人眯着眼睛笑着说到:“我这儿媳妇啊,我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将我自己的好东西都给她不行呢!” 陆憬欢道:“憬欢谢过母妃。” 瑭吟夫人:“好孩子,你若是有空还多进宫陪陪我,我们娘俩儿好解解闷儿。” “好,我得了空一定常来,只要母妃别嫌我呆笨就好。”陆憬欢又道。 这瑭吟夫人的随和很是出乎陆憬欢的意料。 陛下的宠妃,整个临渊王朝最美丽的女人,只要她愿意,连皇后的位置都可以是她的。 就是这样一个伸手便可权势滔天的女人,现实中看起来竟如同花季少女一般,娇憨可爱,甚至威严都有些不足,让人很是亲近。 第14章 戏台子搭起来了 陆憬欢和孟沛琛前脚刚回到府中,后脚瑭吟夫人的赏赐便送到了。 一箱又一箱的珠宝鱼贯而入。 孟沛琛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娘子们乌泱泱的站了一院子。 盛幼凝就站在那一堆小娘子的最中间,众星捧月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光明正大的站在孟沛琛身侧的女人的身上。 这个人就是她们的王妃,是名份上永永远远压着她们的正牌嫡妻。 几十个小娘子站在一处,却罕见的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的站着,被这一箱又一箱的赏赐刺激的眼眶发红。 “侧妃的身子可好些了?”孟沛琛眯着眼睛走了过来。 对着一群小娘视若无睹一般,径直走向了盛幼凝。 盛幼凝只幼时的重阳晚宴时见过孟沛琛那么一次,就那么一眼,便芳心暗许,从此眼里再也容不下比人。 此时此刻,爱慕了多年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哪里还顾的上对陆憬欢不满,只立马换了一副娇娇弱弱惹人怜惜的模样儿。 “王爷,幼凝身体不适,劳王爷挂心,是幼凝不懂事儿了~” 盛幼凝原本就生的极是好看,柳叶眉,烟波眼,含着媚意,看着孟沛琛的眼眸里仿佛有蜜一般。 那股子温柔劲儿,饶是陆憬欢见了都觉得很是让人心疼。 “侧妃究竟因何身体不适啊?可请大夫看过没有?” 孟沛琛倒是配合,也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全然不顾大庭广众之下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伸手便半揽过盛幼凝的身子,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 陆憬欢站在一旁远远的瞧着,只觉得这俩人有意思的很。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对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却依旧互相配合,一人一个台阶的下的倒是十分的愉悦。 她不懂,这种虚伪至极的对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见孟沛琛心疼,盛幼凝瞬间得意起来,她干脆像是没长骨头一般,顺势歪倒在了孟沛琛的怀里。 对着孟沛琛的脖颈间呵气如兰道:“王爷,幼凝昨夜独守空房有些吓着了呢,大夫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嘱咐要多跟阳气盛的人待在一处,便可化解了。” 这整个韶安王府,男人倒是不止一个,但阖府上下能担得起阳气盛这三个字,除了孟沛琛之外便也没有旁人了。 “呵~” 那小娘堆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语气中充满了讥讽,很快那声音又消失在人堆儿里。 盛幼凝脸色一白,抬了脸,眼神如炬般扫了过去。 那群小娘能进的了韶安王府,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的表情泰然,竟敲不出到底是谁来。 倒也不怪旁人嘲笑,大庭广众之下,盛幼凝这话说的也着实有些失水准了。 这样露骨的话,怎么也不该是从她这等贵女嘴里说出来。 “王爷~”盛幼凝找寻无果,便返回头来又要冲着孟沛琛撒娇。 “好了!凝儿啊!你既然身体不好便好好休息,府上事务繁杂你也不要操心了。王妃的身体倒是康健,便让她多担待些!你就回你的院儿里去好好休息!” 孟沛琛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盛幼凝的肩膀,使出来自己惯用的哄小女孩儿的套路来糊弄。 盛幼凝在怎么没规矩,那也是宰辅家中长起来的孩子,面对孟沛琛这样的招数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王爷,王爷我……” 盛幼凝不死心还想解释些什么。 孟沛琛索性伸出了手指,直接抵在了她的朱唇之上。 男人温润的手指稍稍用力的抵在女人有些潮 热的嘴唇上,这画面哪里是光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可以看的。 一时间小娘们脸上的神色精彩极了。 有吃醋怒瞪着盛幼凝的,还有对她这种小把戏嗤之以鼻的,总之是各有各的精彩。 唯独陆憬欢,她抱着双臂站在所有人的对面,歪着脑袋看的津津有味,仿佛对面站在的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梨园里的名角儿。 孟沛琛伸出另一只手,勾起盛幼凝的下巴,深情款款道:“好了凝儿,你乖,不然你的身体真的除了什么问题,本王还不得心疼而死啊,乖!不要让本王担心好不好?” 说完孟沛琛便脚底抹油,借口公务繁忙遛了出去。 他哪来的什么公务,怕是不知道又到哪个小娘子那里鬼混去了。 盛幼凝被当众敷衍戏弄,闹了好大个没脸。 刚进府第一天便被夫君卸了管家的权利,这简直就是伸手在打她盛幼凝的脸。 盛幼凝站在原地又羞又气,满脸通红的看向众人。 那些小娘子们都是一脸憋着笑等着说风凉话儿的样子,她不用脑子也能想的出来,若是朝这些人发难,只怕自己还会听见什么更下不来台的难听话儿呢。 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儿了。 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捏。 盛幼凝环顾一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陆憬欢这棵柿子最容易捏。 “王妃!”盛幼凝拿定了主意,即刻高声喊道。 “何事?”陆憬欢不解,自己明明是那个看戏的人,怎么一不留神儿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下月初九,琰南王妃组了个赏花会,届时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都会前去呢。”盛幼凝又恢复了一脸得意的模样,颇有些盛气凌人的问道。 “哦?是吗?”陆憬欢对这些什么赏花会的并不感兴趣,她对这些风雅的东西压根儿就是一窍不通。 “怎么?”盛幼凝话锋一转道:“姐姐是不知道吗?难不成是琰南王妃没通知姐姐吗?” 陆憬欢一时有些语塞,她倒真没注意有没有这么一张帖子,竟被盛幼凝拿话堵在这儿,进退两难。 见陆憬欢不说话,盛幼凝的心情更好了,她提高了嗓音继续道:“也难怪呢,那琰南王妃啊心气儿高,一时之间忘了姐姐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姐姐别丧气,我同那琰南王妃倒是闺中好友,到时候姐姐同我一起去,我替你说说好话儿便是了。” 盛幼凝这话说得着实僭越了,她一个侧妃竟想要踩在正妃的头上出去结交,还暗讽王妃上不得台面,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第15章 争吵 “王妃,都是姀儿的不是,新进府事务繁忙,竟弄丢了琰南王妃的帖子,还请王妃责罚。” 众人尴尬间,姚姀突然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看着陆憬欢。 有人出来认了错处,这才给了陆憬欢个台阶,没让她脸上太过于难看。 “看来是身边的疏忽了,不知道盛娘子可否见过那张拜帖呢?”陆憬欢的嘴角微微勾起,看似是在笑,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噗—— 哈哈哈—— 别是她偷看了王妃的拜帖—— 不然她怎么知道人家琰南王妃要办赏花会啊—— 刚进府手脚就不干净,以后可得锁好自己院儿的大门,免得真少了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 刚刚还簇拥在盛幼凝身边的小娘子们,一转身儿各自抱团儿去了。 她们一边打量着盛幼凝,一边用绢帕轻轻挡在脸上小声的讨论着。 窸窸窣窣的闲话儿声像是一根绑了无数小铃铛的绳子,吵得盛幼凝头痛。 她满眼愤恨的看着这些刚刚还奉承着她的墙头草们,心下满是羞愤。 “你们别在这胡说什么呢!我同琰南王妃是闺中好友,她要举办赏花会我自然是第一个知道!这样的消息我怎么可能好需要什么拜帖才能知道!” 盛幼凝伸出手,用长长的护甲指着那些小娘子们。 “你们懂什么?不过是些贱婢罢了!放在我盛府门中,只怕是给我提鞋都不配!竟也敢在这里说嘴!我要把你们通通发卖出去!” “呦!盛侧妃好大的脾气啊!” 小娘堆儿里有个湖蓝色眼睛的小娘,异域风情十足,高挺的鼻子,站在人堆儿里十分的扎眼。 说话的正是这位异域的小娘子。 陆憬欢瞧着这位小娘子忍不住心里啧啧称奇。 这孟沛琛果然配得上他浪 荡王爷的名号,这府上各式各色的小娘们真是络绎不绝,真是让人打开眼界! 这中风格的小娘子陆憬欢之前可是见都没见过的。 “我们是再怎么下贱,那也是王爷亲自带回府里来的,姐妹们想不想来那还两说呢,怎么就下贱了?您要看不惯,自可以回您书香门第的盛府去,怕是王爷也不见得会拦呢!” 这位异域小娘子人称秦娘子,秦娘子会的花样很多,唱歌舞蹈都是些别人玩不转的款式,自然也就更讨的韶安王的欢心。 秦娘子可以说是整个韶安王府里最受宠的小娘。 有了宠爱在身上,自然也就有了恃宠而骄的脾气。 别人兴许畏惧这盛家的权势和盛幼凝侧妃的身份不敢同她起争执,但秦娘子是完全不怕这些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盛幼凝被当众驳斥,气的快要七窍生烟了。 她转身冲着秦娘子便作势要打。 眼见着那巴掌就要落在秦娘子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 陆憬欢赶紧出口制止道:“住手!” 王妃一发话,站在旁边的下人们赶紧冲上去拦住了盛幼凝。 就差那么一点点,盛幼凝的巴掌就要落到秦娘子的脸颊上了。 那秦娘子也是个倔脾气的犟种,眼瞅着那鎏金的护甲离着自己的肌肤只有一粒米的距离了,也硬是不躲一下,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就那么硬气的站在原地,湖蓝色的眼眸异常的犀利,像是一记记无声的耳光,重重的抽在盛幼凝的身上。 “好了好了!”陆憬欢硬着头皮走到了一群小娘中去。 “盛家妹妹身体不适,滟晴院的人呢?快将你家主子扶下去好好休息罢。” 她倒是一片好心,只想着将盛幼凝赶紧送离此地,两边见不着面儿了,自然也就再吵不起来了。 只可惜,盛幼凝并不怎么肯买陆憬欢的帐。 “要你在这里转什么好人?只怕背地里笑的嘴都要咧烂了?!” 盛幼凝见够不着秦娘子,便又转头将矛头对准了陆憬欢。 “你吼什么?!多亏了盛家还是文人清流世家,怎的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那秦娘子并不是个能善罢甘休的人儿。 “你敢侮辱盛家?我今日非要撕烂了你的嘴!” 盛幼凝虽任性骄纵了些,但家族意识很强。 今日虽是皇家的儿媳,但盛幼凝依旧记得自己姓盛,她和盛家才是血脉里的联系。 陆憬欢还没能反应的过来,盛幼凝便已经冲进人堆儿里,完全不顾什么世家贵女的身份,伸着胳膊便要去打。 瞬间,所有的人都乱作一团。 慌乱中,不知道谁又扯到了谁的头发。 谁的脚又踩掉了谁的衣摆。 哎呦哎呦的吃痛声混杂着听不清楚的叫骂声。 这里哪里还是堂堂韶安王府,此情此景,简直是比外面的市集还要热闹些。 陆憬欢无奈,她试图想要分开众人,却无从下手。 “姀儿,你去叫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过来。”陆憬欢站在扭做一团的女人们的外面,揉了揉眉头说到。 对于这样打架的场景陆憬欢倒是十分的熟悉。 之前在军营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天的便会发生上一起。 处理起来倒是也简单的很,只需找几个壮汉将打架的双方分开,然后再各打五十大板分别遣回去反省就是了。 只是…… 她没想到,京都里的女人们也会这样近乎野蛮的动手扯头发。 很快,姚姀便叫来了两个浑身横肉的护卫,两个护卫冲进去,几个女人便像小鸡崽子一般被轻易的治住、分开。 陆憬欢看着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各位娘子们,只得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聚众斗殴,侧妃盛氏罚奉三月,回滟晴院思过;小娘秦氏以下犯上罚禁闭六个月,其余众人都不准再生事了,回各自院子中,彼此之间要好好相处,你们是韶安王府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咱们王爷的面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陆憬欢巡视着众人,一个个脸上或有不服,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当众驳斥她。 这便好了,只要肯服管,她倒是也无意难为任何人。 被训斥了一通的盛幼凝心中自是有气,不肯服气的,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一旁的陈嬷嬷摁住了,方才不情不愿的作罢了。 第16章 花丛 进府的头一日便看了这么大一场戏,陆憬欢的心里忍不住的打起了退堂鼓来。 “姑娘,我给您打了盆热水泡泡手,累了一早上了,也该休息放松一下了。” 说话间姚姀端了盆玫瑰花水进来,那水中泡着的是还未盛开的玫瑰花 苞。 玫瑰有着滋阴美颜驻肤的功效,尤其是未的玫瑰,功效更甚。 刚刚在女人堆儿里走了一遭,陆憬欢这会儿也觉得疲乏的很。 她小心翼翼的将指甲上的护甲取掉,那鎏金的护甲很是好看,只是陆憬欢对这类东西并不怎么习惯。 过去十指秃秃的样子虽不好看,但却胜在方便。 不像现在,要精心的养护着长的能戳死人的人家,还要随时担心着这指甲是否会断掉。 她总觉得这等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十分的奇怪,就像是错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十分不协调。 “姑娘,您想什么呢?” 姚姀见陆憬欢将手摆在那玫瑰花水的上方一个劲儿的发愣,便忍不住问道。 正出神儿的陆憬欢听到姚姀的声音才愣了一下,回神将手轻轻的放到玫瑰花水中。 水葱一般的手指在泛着淡粉色的玫瑰花水中显得更加白嫩修长。 只可惜这样一双手却并不能称得上是一双美手。 京都的规矩,所有家世贵重的女儿家的手都以柔弱无骨作为评判标准。 除了先天所生的形制之外,那双手也必选同脸蛋一样要吹弹可破,丝滑如绸缎才勉强可以算的上是一双美手。 陆憬欢的手与这样的要求差着十万八千里。 她的手虽形制好看,但从小在军营里浸淫,让她从会走路起,就提得动刀枪棍棒,这样的手上自然不能同从小养在深闺里皮角肉嫩的正经小姐们相比了。 上面又硬又厚的茧子仿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陆憬欢,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姑娘,没事儿,我们多泡泡手,那茧子过上个把月的也就掉了。” 姚姀见陆憬欢总盯着手看,还以为她是不喜自己手上的那些老茧。 “为何要去掉它们?” 陆憬欢在水底把手张开,呈十指张开状,她用那厚厚的起了茧子的地方去承接漂在水中的玫瑰花。 “那是我辛辛苦苦才磨炼出来的证据,那是能在危急时刻救我命的东西的,为何要去掉?” 她歪着头看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 与发髻上玲珑繁琐的珠翠相比,陆憬欢整个人都显得素净许多,这些富贵的装饰非但没能给她加分,反而更掩盖了她本身的气质。 “姀儿,”陆憬欢突然抬了头,很是严肃的看着姚姀。 “往后可不能再叫我姑娘了,依照规矩要叫我王妃,不然失了威严可怎么能压制住底下那些小娘们?” “是姀儿疏忽,姀儿记住了,以后都叫王妃,再不叫姑娘了!”姚姀点了点头,看向陆憬欢的眼眸里都闪着光。 也许是苦日子过多了,姚姀倒是恨不得陆憬欢能正儿八经拿出做王妃的款儿来。 她跟了个好主子,往后的日子自然也能风调雨顺了。 正待主仆二人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院子里的一声巨响吓了二人一跳。 啪啦一声。 浮雪院的庭院里传来了好一声巨响。 主仆两个登时顿住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了一眼后转头向着窗外的方向同时张口问道:“何人在院中?” …… 庭院中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主仆两个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回应,便只得壮了胆子走出屋门去看个究竟。 浮雪院的院子里是有个大水缸的,水缸里养着些红色的锦鲤鱼和几株睡莲。 为的就是平衡浮雪院的风水,有了这水缸的水汽中和就不至于让着院里寒气太重。 姚姀扶着陆憬欢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那大水缸被砸了个稀烂,厚厚的水缸壁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 原本游的欢畅的几只锦鲤鱼,现在也翻着肚皮吐着白沫的在地面上努力的翻腾。 其中体弱的几只,也只剩下尾巴还不肯放弃的拍了几下地面后便再没了动静。 那锦鲤鱼的中央赫然的躺着一块儿手掌大小的石头。 很显然,这石头便是让着水缸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了。 是人为! 陆憬欢的眼色一澪,厉声又问了一遍:“何人在院中?!” 依旧没有人回答她,只是左前侧的芍药花丛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不安的抖动了几下。 那花丛虽抖动的幅度很小,看起来像是被风吹的一般。 想要瞒住一般人是没什么问题,只可惜,这等低劣的手段是断断不可能瞒得过陆憬欢的眼睛的。 陆憬欢没有说话,她朝着姚姀使了个眼色,示意你芍药花丛有问题。 姚姀的反应也是极快。 两个人一左一右默契十足的向着那芍药花丛摸去。 陆憬欢的眼神极是锋利,离着那花丛还有步的距离时,她便看见那花丛的中央有着一角白色的衣料。 那衣料上的绣花陆憬欢见过,兰花草的纹绣,在孟沛琛的衣袖里面也有。 她没多想,便大步上前,直接将那躲在花丛里的罪魁祸首给揪了出来。 “哎呀!哎呀!你弄疼小爷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被陆憬欢揪起来的是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 那男童闯了祸躲在这芍药花丛中,一身白衣被蹭的到处都是泥土。 上好的绸缎都是极为娇 嫩的,被芍药花的枝叶一划,那衣衫也变得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 就算是衣衫褴褛,身上还挂着泥土,一身脏兮兮的模样,也难掩那男童俊秀的容颜。 “我说你呢?!你没听见吗?你弄疼小爷了!”那男童依旧一脸的不服气,他站在芍药花丛里梗着脖子冲着陆憬欢喊道。 陆憬欢看了那孩子一眼,皱着眉头,不耐烦的伸手,攥住那孩子的后衣领子,直接将他从花丛中提了出来。 那男童许是没想到陆憬欢一个女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吓得在半空中不停的踢踏扭动。 “放我下来!你放小爷下来!” 第17章 花丛中蹦出来个孩子 “小家伙,你是何人啊?” 陆憬欢将那孩童从花丛中提了出来,好好的放在了庭院的正中央,一脸和气的问道。 看着院中碎了一地的水缸,又生怕那破碎的边缘伤了孩子,又问道:“小家伙,你可有伤到哪里没有?” “我不是小家伙!你个臭女人信不信小爷拔了你的舌头?!” 那孩子年龄虽小,说起话来倒是毫不客气,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儿,倒真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比那些大人看起来还要跋扈上三分。 “你是谁家的?怎的这般没礼貌?”姚姀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这是我们夫人,是韶安王的王妃,见了王妃不问安就罢了怎得还如此大呼小叫的,你家大人呢?” 姚姀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哪个家生仆的孩子顽皮,想着教训两句便的了。 谁料那小孩儿反倒是不乐意起来了,听说陆憬欢便是韶安王新娶的王妃之后,小脸立刻向下一撇,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气鼓鼓的鼓起两个腮帮子,像头小牛似的干瞪着陆憬欢不肯说话。 那孩子的眼睛长得格外的好看,有着不应该属于这个年龄的警惕,这样一双眼眸出现在一个孩子充满了童真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尤其是在一个小男孩的脸上,就显得更加突兀了…… 不过…… 这感觉怎么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陆憬欢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眸,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你敢训斥小爷?小爷要把你的舌头也拔掉!” 那孩子竟带了些哭腔的像姚姀吼道,仿佛姚姀和陆憬欢两个大人真欺负了他似的。 姚姀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小孩儿,有些束手无策的。 陆憬欢则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那孩子的眼里泛起晶莹剔透的泪花,她从未见过有人哭的如此好看,那泪水仿佛都是水晶做成的一般,晶莹剔透的让人心碎。 上一个让她心软动容不敢直视的眼眸还是她那不着调的新婚丈夫孟沛琛。 对了! 就是孟沛琛! 陆憬欢突然恍然大悟的拍了自己的脑门儿一下,然后一把拉住身边的姚姀问道:“你瞧这孩子同王爷长得像不像?” “王……王爷?”姚姀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主仆二人齐刷刷的瞪着那委屈巴巴的小孩童。 “好像是有些……像!”姚姀有些犹豫的说到。 “是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陆憬欢瞧着那双眼睛更加确定了这孩子必定与韶安王有着密切的联系。 她索性半蹲下来,蹲在那孩子的面前,平视着孩子的眼睛问道:“你父亲可是韶安王?” 那孩子看着陆憬欢,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肯说话,只努力忍着眼里不停打转的泪花。 “王妃,王妃饶命,奴没看好小公子,打扰到王妃休息,还请王妃恕罪。” 说话间,突然从门外窜进来一个中年嬷嬷。 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陆憬欢的身边,一个劲儿的磕头。 “你又是何人?”陆憬欢转了脸儿问道。 “回王妃,奴是小公子的乳娘,平日里小公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奴在照顾,今日奴去洗衣服的功夫便看丢了小公子,找了半晌才知道小公子原是来王妃这里胡闹了,是奴看管不力,还请王妃恕罪。” 跪在地上的人是眼前这个小家伙的乳娘,府上人都叫他李嬷嬷。 陆憬欢问道:“小公子?你是说这是韶安王的孩子?” “回王妃,这是咱们王爷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名叫孟舒闲,三月才刚过了四岁的生日。” 陆憬欢没叫起来,李嬷嬷便就一直伏在地上,态度倒是十分端正,语气听起来却十分的硬气。 “韶安王竟有个儿子……” 这小家伙的出现倒是有些出乎陆憬欢的意料。 依着临渊王朝的规矩,成婚之前男方若是已经育有一子,便是一件天大的丑事,好人家的女孩是万不会再嫁到这家来的。 “王妃难道不知道吗?小公子的事情整个京都应该都知道的。”李嬷嬷惊讶于陆憬欢的惊讶。 这倒确实有些尴尬了…… 陆憬欢在这件事儿之前是从未来过京都的,回来了之后又被陆夫人关在西院里,陆家的人视她做凡人一般,就连下人都不肯同她多说两句。 这样的京都传闻她自然是无从得知了…… 看出自家主子的尴尬,姚姀赶紧说到:“我们夫人体弱,出阁之前就不爱出门更不爱与人闲谈,不知道这些风言风语的有什么奇怪的吗?!” “奴不是那个意思,”姚姀的语调有些犀利,吓得那李嬷嬷赶紧打消了自己心里那三分疑虑。 她大手一伸,有些粗暴的将孟舒闲拽到自己身前,用力的拍打着孩子身上的泥土。 一边拍一边埋怨的说到:“还不快给王妃赔罪!” “坏女人!”孟舒闲本就委屈,被李嬷嬷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委屈万分,那眼里的金豆子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滚了下来。 陆憬欢是很喜欢小孩子,更何况孟舒闲这孩子又长得好看,更是讨人喜欢。 她皱着眉看着李嬷嬷拍打孟舒闲的动作。 那李嬷嬷的力道有些大,要不是她用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了孟舒闲,这怕这孩子要被她两巴掌又打在地上不可。 “得了得了。”陆憬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将孟舒闲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带着怒气对那李嬷嬷说到:“你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小公子在我这里待着,等他玩够了我再把他送回去。” “这……”那李嬷嬷的表情有些怪异,她很是为难的看着陆憬欢,讪笑着说到:“这……不太好,要不我还是把小公子带回去,孩子年幼顽劣,别打扰到了王妃休息。” 陆憬欢道:“无妨的。” “还是带走,奴这就把小公子带回去保证不再给王妃您惹麻烦。” 说着那李嬷嬷便伸了手打算过来抢。 姚姀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李嬷嬷和陆憬欢的中间。 她挑着眉问道:“怎么?李嬷嬷是怀疑我们王妃吗?我们王妃在名份上也是小公子的嫡母,嫡母要看看孩子还得经过你个老货的批准不成?!这韶安王府什么时候成你李嬷嬷当家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第18章 蝴蝶酥 见姚姀言辞犀利,陆憬欢也是一脸不想搭理的模样,那李嬷嬷自知说不过便也只得赔了笑,将孟舒闲留在了浮雪院里。 待到李嬷嬷走了,陆憬欢将孟舒闲领到了屋里去。 “姀儿,你去找些干净的衣服来给小公子换上。”陆憬欢瞧着孟舒闲脏兮兮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坏女人!我不要你的衣服!”孟舒闲又冲着陆憬欢吼道。 陆憬欢倒是也不气,只是有些好奇。 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公子为何对自己如此大的敌意? “你为何说我是坏女人?”陆憬欢歪了歪头一脸好奇的问道。 “嬷嬷们说了,父亲娶了妻子以后便会有自己的嫡子,再也不会理会我了!你抢走了父亲!我讨厌你!” 那孟舒闲挺直了腰板,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用力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 陆憬欢瞧着他那理直气壮地模样便也觉得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若是大人可以灌输给小孩子这样的思想,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后母本就不好做,又被人刻意从中挑拨,也难怪这孩子要砸了她的水缸惹出些是非来。 “你小娘呢?你怎么只说嬷嬷,你小娘是谁?” 陆憬欢有些好奇,孟沛琛府上的这些小娘她都见过了,大体的身份背景也都了解一二了,可并未听说有那位小娘生了孩子的。 “我……我没有小娘。” 说那这儿,孟舒闲终于忍不住的呜呜大哭起来。 陆憬欢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孟舒闲这么一哭,反倒是把她弄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 “哎,你别哭啊……” “那个……你别哭,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玩好不好?” 陆憬欢试图哄哄他,可那孩子还是哭得厉害,两只小肉手盖在眼睛上,只一个劲儿的哭,怎么劝都劝不住。 “你,你别哭了行不行?我这儿又糕点你要不要吃?” 陆憬欢一撇头看见了旁边桌子上摆着的蝴蝶酥,像是看见了了菩萨神仙一般。 她连忙将那碟子蝴蝶酥端到了孟舒闲的眼前,献宝似的。 “喏!你看我有蝴蝶酥,你要不要吃?” 一听有蝴蝶酥吃,孟舒闲终于止了哭声,将眼睛从那肉乎乎的小手中透出缝来,他吸了吸鼻子,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陆憬欢一看有戏,连忙又道:“蝴蝶酥,很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小家伙吞了吞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盘子里的蝴蝶酥,却始终不肯伸手拿。 陆憬欢还以为是小孩子腼腆,便主动拿了一块递到他的嘴边。 “你先!” 孟舒闲并没有吃,而是将陆憬欢的手推到了她自己的手边。 “嗯?”陆憬欢嗯了一声,又立马反应过来,“我先吃了你才会吃对吗?” 孟舒闲点了点头。 一股酸意猛的涌上了陆憬欢的心头。 这孩子才刚过了四岁的生日,居然就已经对自己的吃食如此的谨慎。 还知道要别人先吃一口自己才肯吃,甚是比她这个大人还要更谨慎三分。 难不成往日里是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吗? 她没说话,张嘴大大的咬了一口那蝴蝶酥,整个咽下之后又喝了口水证明自己是真的都吃了,才又将那蝴蝶酥递到了孟舒闲的跟前。 孟舒闲亲眼见着她吃了,才放心的从碟子里拿起一块儿蝴蝶酥放心的吃了起来。 孩子都是健忘的,有了好吃的,孟舒闲一时也就忘了他刚刚还义正言辞的说眼前这个女人是坏女人。 看他吃的开心,陆憬欢也跟着眯起了眼睛。 “小公子,奴给您拿了些新衣裳来,您过来挑挑。”姚姀端着几件孩子穿的衣衫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上的衣服有白色的,还有紫色的、明黄色的、嫩绿色的、青玄色的,好些颜色,挑的孟舒闲有些眼花缭乱的。 他站在那一堆衣服跟前儿,一边吃着手里的蝴蝶酥,一边艰难的做着选择。 最终选定了那件嫩绿色的。 姚姀带他下去擦洗,换衣。 那孩子刚哭了好一通,大概是累的很了,还在擦洗着便忍不住倒头呼呼大睡了过去。 “王妃您看!”姚姀拿着孟舒闲原本身上的那件白色衣衫快步走了进来。 她将手上的衣服递到了陆憬欢的眼里。 “怎么了?” 陆憬欢不解的看着那被花丛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 “王妃您看这儿,”姚姀将那衣服掀起来,露出了内里的衣料。 陆憬欢并不懂衣料,她瞧着那衣料并没有什么不同。 姚姀继续道:“王妃您瞧着是没什么不同,可只要懂衣料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 “什么意思?”陆憬欢伸手接过那衣服,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姚姀:“小公子这衣服所用的面料是以次充好的,并不是绸缎,而是用线织成的仿绸缎布料,看起来虽没什么不一样的,但穿在身上去大有不同,这种面料为了偷工减料节约成本,通常内里的做工都十分粗糙,很容易伤到皮肤,但外面却做的能以假乱真,所以在价格上也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有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陆憬欢问道。 姚姀点了点头,继续又道:“刚刚给小公子擦洗的时候也看到了小公子的皮肤被这些布料摩擦的有些微微发红,定然是被这假布料给伤到了。” “这些人!简直丧良心!竟然从孩子的用度上做手脚!” 陆憬欢将那衣服狠狠的掷在地上,咬着牙骂道。 她生平最厌恶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人! 陆憬欢的孩童时期就因为缺乏照顾和关注吃了好些苦头,眼下才会对这些人如此的深恶痛绝。 “你去打听打听这孩子的身份。”陆憬欢含着怒气对姚姀说到。 先是被人告知阿爹不要他了,又是穿着扎人的次品布料,联想到刚刚李嬷嬷毫不客气的拍打和孟舒闲看到蝴蝶酥时的眼神和谨慎,不用问,陆憬欢已经大致猜的出来这孩子在韶安王府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那种心酸的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同时啃食着陆憬欢,她心里对孟沛琛开始不满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心思未定还爱玩而已。 没想到这男人根本就是没心没肺,就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也这般的不伤心不在意。 这孩子在自己的家里竟也能被那些欺主的刁奴给欺负了,这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第19章 野孩子 小孩子睡意来的快,醒的也快。 只一柱香的时间,孟舒闲就睡醒了。 他赖在陆璟欢的床上不肯起来。 那床是足足好大一张,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上面雕着的睡莲花样式,同庭院中被打破的水缸中养的那水莲花如出一辙。 上好的木料所散发出来沉静的香气让人的心神格外的安稳。 孟舒闲好奇的睁着眼睛四下打量。 这房间侍弄得极是好看,淡紫色的窗幔上面用银线绣着芍药花,清新淡雅的同时也不失正房王妃的端庄。 一只小手犹犹豫豫的伸向那真丝织成的床幔,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房间,眼神里都是艳羡。 “小公子您醒了?” 姚姀刚好进门,就看见孟舒闲坐在床上扒着床幔玩得正欢。 她这一叫,吓了孟舒闲一跳,他赶紧爬到床的一侧,躲在床幔后面,只露出半截小脑袋来,怯生生的看着姚姀。 姚姀这一嗓子不仅吓了孟舒闲一跳,也把斜躺在贵妃榻上打瞌睡的陆璟欢给惊醒了。 累了一天的陆璟欢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重的要命,她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费了些气力才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便瞧见孟舒闲怯生生的模样,陆璟欢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她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刚学会走路的小陆璟欢蹒跚着找到了陆盛启的军帐之中。 当时的她也像现在的孟舒闲一样怯生生的躲在帷幕的后面。 只可惜她当时的待遇远没有现在的孟舒闲好。 陆盛启的雷霆之怒让她现在还记忆犹新,从那之后,陆璟欢再也没有四字去过陆盛启的军帐,也再也没有交过陆盛启一句阿爹。 她没有阿爹,只有大将军陆盛启,临渊王朝的军队里也不需要陆璟欢,那里也只能容得下陆涯的存在。 陆璟欢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叹她自己还是在叹孟舒闲。 合了合衣衫,陆璟欢从那贵妃榻上起身,缓缓地走到了床前。 她倒是没急着将孟舒闲从床幔的后面拉出来,反而脱了鞋袜爬上床同他一起躲到了床幔的后面。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怒骂,孟舒闲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这床幔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陆璟欢也伸手扯着那床幔,一副欣赏的模样,“反正我觉得挺好看的,小公子你觉得呢?” 孟舒闲板了板脸,故作高冷道:“小爷觉得一般!” “那你觉得什么好看?”陆璟欢问道。 “小爷不喜欢这些女人们喜欢的东西!”孟舒闲一撇小脸,很是不屑的说到。 他人虽小小的浑身稚气,却总喜欢装出一副大人儿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喜人。 “那你既然不喜欢这些要不要下来?总躲在床上做什么?”陆璟欢试图想要将他劝下床。 “做什么?!你要赶小爷走吗?” 一听陆璟欢要他下床,孟舒闲害怕的又往里躲了躲,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我不是要赶你走,你既已经醒了,总不能一直躲在床上啊,我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呢,总要和你聊聊。”陆璟欢耐着性子劝到。 “你真的不赶我走?”孟舒闲有些不敢相信,狐疑着问道。 “嗯,真的,我真的不赶你走。”陆璟欢举起了右手说道:“你若不信,我们就来击掌盟誓,违背誓言的人要学小狗叫!” “好!” 孩子终究是对这种看似厉害的赌约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同陆璟欢爽快的击掌后,孟舒闲愉快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姚姀给他整理好了衣衫,将他领到陆璟欢的身边。 陆璟欢侧了侧身,拍了拍身下那张贵妃榻,“来,过来。” 经过了这好长一会儿的相处,孟舒闲也明白这浮雪院儿里的人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尤其是他这位嫡母,并不像嬷嬷们嘴里说的那样可怖。 反而对他如同春风一般,既没有过分讨好,也没有厌弃,只是平等的看待他,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孟舒闲觉得很是自在。 “闲儿你是住在哪个院儿里的?”陆璟欢将孟舒闲轻轻地拦到怀里问道。 “我住在北边的旌恕院。”孟舒闲在陆璟欢怀里倒是老实的很。 陆璟欢问:“北边的旌恕院?那离着我这浮雪院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是谁把你带来的?” “何须旁人带领,小爷我自己认得到路的!”孟舒闲仿佛对于自己能认路这件事儿十分的骄傲,小脸一扬,那傲娇的神情真是同孟沛琛一模一样。 “那是谁同你说我是坏人会抢走你爹的?”陆璟欢又问。 “是嬷嬷!”孟舒闲有些委屈的说到,“是嬷嬷说,只要你来了阿爹便再也不会来看我了,等你有了自己的小孩儿,阿爹就真的不要我了!” “所以你就想要来砸了我的水缸?砸了我的院子?想要赶跑我对吗?”陆璟欢眯了眼睛带着笑意问道。 她倒是不嫌这孩子过于捣蛋和顽皮,反倒很是欣赏这孩子这股不肯吃亏的劲儿。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吓你,只想着把你吓跑了,阿爹就不会走了。”孟舒闲也知道砸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自知理亏的孩子低低的埋下了头,两只小肉手不安的搅在一起,生怕陆璟欢会生气训斥他。 “闲儿,你抬起头来看着我。”陆璟欢轻轻地将那肉乎乎的小脸儿托了起来。 语重心长道:“我是刚嫁给你阿爹的,你可以叫我王妃,也可以叫我嫡母,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的孩子。况且我来韶安王府并不是来抢走你阿爹的,而是来同你阿爹一起来疼你、保护你的。” “真的吗?”孟舒闲的小脑袋歪了歪,一脸疑惑道:“可是阿爹的其他小娘子们都不喜欢我,她们都说我是野孩子。” 野孩子这三个词深深刺痛了陆璟欢的内心,过去,甚至前几个月在陆家的时候,她也被人叫过野种。 一想到这里,陆璟欢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她用力地拦过孟舒闲,认真的说到:“你不是野孩子,你是你阿爹的长子,在这里,在韶安王府,除了你阿爹之外,你就是这个家里最尊贵的男子,谁也不能怠慢你。” 孟舒闲还小,对于陆璟欢的话并不能完全的理解,但这孩子很是聪慧。 他虽不明白陆璟欢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好歹的明白,这个嫡母是个好人,她所说的话也都是为了自己好。 孟舒闲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小脑袋钻进陆璟欢的怀里,闷着声音道:“舒闲知道了。” 第20章 告黑状 傍晚时分的时候,伺候孟舒闲的李嬷嬷曾来了浮雪院儿一次,想要带孟舒闲回去。 被姚姀给不咸不淡的给挡了回去。 没能把孩子接出来的李嬷嬷心里自然是有一万个不愿意的。 她尽管一肚子的不满,却没有哪个胆子敢同新进府的王妃叫板儿。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请人去将在外寻 欢作乐的韶安王请回来做主。 自打中午孟沛琛从府中溜出去之后,便同京中几位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的子弟混在了一起。 组了个什么劳什子诗会,美其名曰谈诗作赋,实则,则是请了一群美貌的姑娘来诗会上奏乐跳舞助兴。 府上的下人找到孟沛琛的时候,这位大爷正搂着京都最有名的舞娘喝酒喝的正畅快。 “启禀王爷,府上出事了。”那下人凑到孟沛琛的耳边说到。 孟沛琛并未当回事儿,手里的酒杯都不曾放下,迷离着眼神问道:“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啦?竟还要来大打扰本王作诗?王妃呢?!王妃不在府中管事儿吗?!” “回王爷,就是王妃,旌恕院儿里的李嬷嬷差人来传话,说是王妃私自将孟舒闲小公子给扣下了,从您走了到现在,小公子一直被留在浮雪院儿中,李嬷嬷去了几次都没能见着人,这才着急了,让小的来找您。” 一听说是孟舒闲出了事儿,韶安王原本喝到失焦的眼神瞬间变得一片清明,他回过头去,眼神仿若刀子一般瞪着来人。 “情况可属实?” “千真万确,事关小公子,奴可不敢瞎说。” 顿时,孟沛琛也没了喝酒作乐的兴致,伸手无情的将那舞娘一把推开,起身便往回走去。 任由那舞娘如何挽留呼唤都仿若听不见一般,好似刚才的浓情蜜意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虚无一场,消失的无影无踪。 孟沛琛带了怒气回府。 那李嬷嬷带着旌恕院的一干人早早的就等在了府门口,一路上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的编排起来。 “王爷,小公子只是贪玩误闯进了王妃的浮雪院儿中,谁料王妃竟不肯放人,硬是将小公子给留在院儿中了,老奴原想着王妃可能是喜欢孩子,便将小公子留在浮雪院儿中玩上一会儿倒也无妨,谁知后来老奴几次三番去请,王妃始终都不肯将小公子送出来,反而派人将老奴给打发了出来。” 那李嬷嬷声泪泣下的说的仿若真事儿一般,好一个受尽了委屈却依然为主子着想的忠奴形象。 “你可又见过小公子?”孟沛琛沉这个脸问道。 李嬷嬷:“老奴没用,并未再见到小公子。” “那你为何要说是王妃霸着小公子不肯送出来,怎知道不是小公子自己贪玩不肯回去呢?”孟沛琛突然顿了足问道。 他眯了眯眼睛,往日里风情万种的眸子这会子闪着迫人的光。 李嬷嬷甚少见过孟沛琛这幅吓人的模样,一时间有些语塞。 “老奴……老奴……就……只是猜测,要是小公子自己不愿回来,那为何不肯亲自来同老奴说呢?老奴又能强行把他带回旌恕院不行?” 她说着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便不敢再看孟沛琛的眼睛,低着头,一副瑟缩的模样。 孟沛琛定睛瞧着李嬷嬷等人不再说话,那股子仿佛要将人刺穿的眼神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下一秒的怒吼就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就这样僵持了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孟沛琛才忽然哈哈一笑,又换上那副随意不在乎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众人。 “嬷嬷莫要紧张,本王只是随意问问,毕竟王妃才入府,若是因为什么误会再惹得王妃不快,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那倒是,王爷说的是,是老奴疏忽了。” 孟沛琛变脸变得极快,李嬷嬷等人一时也摸不清楚他的脾气,只能干笑着附和。 “许是小孩子顽劣,本王去瞧瞧,别扰了王妃的清净。”说罢,孟沛琛才又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浮雪院儿的方向走去。 走到浮雪院儿的门口,李嬷嬷等人一脸有人撑腰了的模样,小人得志的就要往里闯。 “李嬷嬷!”孟沛琛一声将众人呵住。 摇着扶扇,从众人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了一遍说到:“你们就不必进去了,这么多人去浮雪院儿成什么样子,让王妃误会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还是客气,只是那语气却像是寒冬腊月里的狂风一般,吹的人忍住不的打寒颤。 孟沛琛进到浮雪院儿中的时候,陆璟欢正坐在院子里给孟舒闲读兵法。 在沙场了经历的多了,陆璟欢讲起这些兵法来也能说得像话本子似的,画面感十足。 孟舒闲坐在她身边的小椅子上,肉乎乎的小手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儿。 这娘俩儿如此和谐的场景怎么都让人无法同李嬷嬷嘴里的话联系起来。 “闲儿?”孟沛琛站在二人身后看了安静的瞧了好一阵儿,方才背着手唤道。 听得正起劲儿的孟舒闲一回头看见自己的阿爹,脸上先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随后又努力恢复着平静。 从那小凳子上唰的一下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孟沛琛的跟前儿,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舒闲给阿爹请安。” 孟沛琛对于自家儿子很是满意,他少见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甚至伸手摸了摸孟舒闲的小脑袋。 随后又望向陆璟欢道:“王妃怎么突然看起孩子来了?” 面对皮笑肉不笑的孟沛琛,陆璟欢的心底更是涌上了一股不耐,此时此刻的孟沛琛在她的心里已然打上了不负责任的标签。 “那王爷又是为何突然来我这儿了呢?”陆璟欢站起身来没好气儿的反问道。 “我……就是来看看。”孟沛琛甚少遇到这等会张嘴回怼的女人,一时竟也有些语塞。 “王爷急匆匆的带着一身风而来,想必不是突然想起我来了,应当是有人同王爷说了些什么?”陆璟欢站在那里站的笔直,大有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架势。 陆璟欢这副模样倒是弄得孟沛琛像是做错了事儿一般,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面露尴尬之色。 孟舒闲瞧瞧自己的阿爹,又转头瞧瞧陆璟欢,小手一捂,努力憋着笑。 第21章 真假贡缎 孟舒闲从未见过自己的阿爹有这样吃瘪的时候,心里顿时觉得这个嫡母更厉害了。 孟沛琛有些无奈的瞥了这小家伙儿一眼,摇了摇扇子,觉得有些跌份儿。 毕竟他孟沛琛向来都是女人堆儿里的香饽饽,无论在哪儿,那向来都是只有捧着的份儿,还从未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同他呛声。 “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孟沛琛见状干脆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油头滑脸的对着陆璟欢道。 “有旌恕院的人来报我,说你霸着小公子不肯放回去,可有这么回事儿吗?!” “有!”陆璟欢盯着孟沛琛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那你为何要讲这孩子强留在你院儿中?别跟我说是单纯的喜欢孩子?”孟沛琛有些无语,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惹出了事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陆璟欢也没什么好脸子的到:“王爷倒是也不必这么大的火气,忙着来质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孩子,还不如自己上点心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沛琛有些不解的问道。 陆璟欢懒得跟他做无谓的争吵,索性转身回屋将孟舒闲那件被刺的破破烂烂的纯白色长衫给拿了出来。 她带着火气,倏的一伸手,将那衣衫没好气的递给孟沛琛,直直的递在孟沛琛的脸跟前儿。 “这怎么了?这是怎么弄得?”孟沛琛瞪了她一眼,接过那衣衫,往日里俊朗的眉毛瞬间皱成一团。 他认得这衣服,是孟舒闲平日里穿惯了的。 “闲儿躲在我那芍药花丛里,衣服被花枝给刺破了。”陆璟欢如实说到。 “那你给我看这衣服是什么意思?”孟沛琛一头雾水的拿着那衣服,有些不明所以。 “你反过来看看那衣服的料子,都是偷工减料的次品,孩子年幼,身上的肌肤娇 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陆璟欢冷着眼神反问道。 一想到孟舒闲身上那些隐蔽的细小伤口,陆憬欢就忍不住的一阵儿心疼。 “什么?你说这料子是次品?旌恕院里的衣料都是用的江南呈上来的贡缎,怎么可能会有次品?” 孟沛琛很是吃惊,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上的衣衫,来来回回的检查着。 他用手轻轻地扶上去,那衣料的背面是有些微微的剌手,若不是刻意去检查,平常根本发现不了。 这样的手段,单是想想就让孟沛琛心里一阵发凉。 见孟沛琛脸色阴沉的站在原地望着那衣服沉默不语,陆璟欢心里的气更胜。 这孩子本就失去了母亲,他这个做父亲的竟还如此不上心!简直就是不负责任! “来人啊!去把旌恕院的李嬷嬷给我带过来!”孟沛琛用力地捏着手里的衣服,眼神冷的可怕。 不一会儿,李嬷嬷便被人带了上来。 她倒是机灵,一进来便瞧出来气氛十分微妙。 陆璟欢和孟沛琛一人一边端坐在浮雪院的正厅之中,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许的难看。 李嬷嬷环顾一周,并没有看见孟舒闲的身影。 “王爷万安,王妃妆安。”李嬷嬷跪在堂下,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 孟沛琛直接将那件衣服掷在了李嬷嬷面前,含着怒气问道:“你可看看,这是小公子平日里穿的衣服吗?!” 看见那衣服的瞬间,李嬷嬷愣了那么一秒钟,马上又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李嬷嬷将那衣服捡起来捧在手看,仔细看了看才抬头回到:“回王爷,这正是小公子平时穿的衣服,这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小公子呢?小公子可还安好吗?” 若是在今日之前,孟沛琛见着李嬷嬷这幅关切的面孔,只会觉得这是个可以放心托付的忠仆。 “小公子在我这里很好,还是不劳李嬷嬷费心了。”陆璟欢向来瞧不起这等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 “哎呦,王妃您误会老奴了,老奴只是担心小公子顽皮,王妃年轻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老奴怕您……”李嬷嬷跪在地上,话虽说的客气,但那话音儿里里外外都是在暗讽陆璟欢没生过孩子,照顾不好孩子。 她自持着是韶安王长子的乳母子,整个王府里,除了韶安王之外,无论是哪个夫人,李嬷嬷都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 这韶安王府里进进出出的女人多了,纵使暂时春风得意,也架不住韶安王并不是个长情的人。 她见得多了,便任是谁都不放在心上, 暗下里只觉得这些娘子们不过都是一时的威风罢了,只有她李嬷嬷,是韶安王长子的乳母,只要这王府里没有第二个孩子,就没人能动摇的了她的地位。 “王妃会不会照顾孩子无需李嬷嬷操心,本王倒是想问问李嬷嬷平日里是如何照看小公子的?!”孟沛琛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嬷嬷。 “王爷明鉴啊,旌恕院上上下下对小公子都是忠心耿耿,平日里的照顾也是无有不尽心尽力的,若说小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奴们也都是尽量紧着小公子的意愿,王爷如此发问,老奴实在是惶恐啊!” 李嬷嬷跪在堂前大呼冤枉,那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倒是真能以假乱真。 只可惜,陆憬欢并非真的如传说中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从小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阴谋鬼怪没见过?这等低劣的伎俩,在她眼皮子底下连班门弄斧都算不上。 为防刁奴欺主,在李嬷嬷等人进来之前,该说的丑话陆憬欢已经提前嘱咐过孟沛琛了。 “那本王且问你,为何这衣服所用的不是江南的贡缎?” 李嬷嬷的哭喊声只让孟沛琛觉得烦躁,他最是不喜后院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但凡进了他韶安王府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他孟沛琛从来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是这次的事情毕竟牵扯到了子嗣,他现下心里就算再烦躁也得耐着脾气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李嬷嬷故作作吃惊状,扶着那衣衫说到:“这正是江南的贡缎啊王爷,旌恕院里但凡是小公子用的着的,都是用的江南呈上来的贡缎,从来也没用过别的布料啊!您瞧着刺绣花样,这锦缎面料的手感不正是江南贡缎吗?” “胡说!本王明明摸着这衣料细微处有些粗糙,江南的贡缎向来比小娘子们的手掌心儿还要柔软,这怎可能是江南的贡缎?!”孟沛琛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他见孟舒闲没事儿,心里便一直惦念着那诗会上的小娘子,满脑子都想着该用什么法子脱身好。 第22章 烫手的山芋 “王爷明鉴啊,这确实是江南的贡缎,不论是何种贡缎那都是人为织造而成的,江南的贡缎也不例外,虽说整体品质最佳,那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若说有一点点的瑕疵,那也同老奴无关啊!王爷明鉴!老奴也从未听小公子说过这衣服穿在身上有何不适啊!” 李嬷嬷不愧是在王府里待老了的人儿,她深知王爷这等男人家平日里对布料这些子东西并不关心,她算准了韶安王并不能真的辨别那衣料是真是假,便打定了主意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 “打小公子还不会说话时,老奴便就在小公子身边伺候着了,这么多年了,小公子对老奴来说简直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上三分,老奴怎舍得苛待小公子啊!王爷可不要听信了风言风语的,老奴真的是冤枉啊!” 她一面哭嚎的说着,一面砰砰砰的的连磕了几个响头。感情牌打的十足。 要不是陆憬欢赶紧示意姚姀去搀住她,那李嬷嬷大有一副要磕死在堂上的架势。 毕竟是王府里用老了的人了,见李嬷嬷如此豁得出去,孟沛琛便有些心软了。 他略略一想,那李嬷嬷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这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更何况,孟舒闲确实全须全影的在呢,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后院里这种为了争权争宠把持孩子的戏码孟沛琛也不是未曾见过,若是就此上纲上线的话,未免不会伤了下面人的心。 一想到这儿,孟沛琛便更是想撒手不管了,只苦于没什么合适的借口,便只得闭不出声,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实际上心里想的都是该如何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推出去才好。 陆憬欢憋了一眼身旁的孟沛琛。 只见那男人蹙了眉,坐在一旁一身焦躁的模样,将手中的扇子来来回回的倒腾着转来转去,没有一刻的安定。 原本端端的定在原地的脚也开始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地。 不肖问,她便知道身边之人的耐心已然消失殆尽,就快要坐不住了。 堂下跪着的李嬷嬷也深知这一点,便一直在跟孟沛琛说些车轱辘话,只等着一会儿孟沛琛烦了,大手一挥略作惩罚,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届时她也能继续将孟舒闲带回旌恕院去,继续把持着这个府上唯一的长子。 只可惜,如今的陆憬欢已经进府做了这当家的主母,虽也无意整顿后院,但牵扯到了子嗣,她却是个不肯含糊着糊弄过去的主儿。 自家的男人靠不住,陆憬欢就算是自己来豁出去了得罪人,也不肯让孟舒闲同自己一般的长大。 兴许正是因为自己尝过那些苦头,一路走来实在艰辛,尽管今日与这孩子是第一次见面,她也铁了心的要将此事管到底。 “布料这等子女儿家把玩的东西,王爷怕是不怎么明白的,不如让我来问上一问可好?” 陆憬欢主动给他找了个台阶,又帮衬着编了个借口:“刚才下人来报,说是还有些公务等着王爷处理,王爷若是信得过憬欢便先去忙,这起子琐事儿交给我便好了。” 见陆憬欢主动给递了台阶,孟沛琛哪有不接的道理。 他转念想起刚刚踏进浮雪院时那母慈子孝的场面,又想到陆憬欢怒气冲冲的要替孟舒闲讨个说法的样子。 心里便有了些数。 于是故作高深的说到:“好,如今王妃也入府了,往后府上的事儿便统归着王妃管辖,本王也好休息休息,专心公务做些正事!” 孟沛琛那扇子唰的一开,一手摇着扇子,好不自在的从这浮雪院儿中踏了出去,自寻自的逍遥去了。 今夜怕是不知又要宿在哪个小娘子的温柔乡里头去了。 不过陆憬欢无意这些,相比之下孟舒闲的事儿倒是更让她心焦。 待孟沛琛一走,那李嬷嬷瞬间便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无需姚姀拦着,自己也不哐哐的磕响头了。 反倒是一脸拿乔儿的半跪半坐在堂下,抹了抹眼泪,傲慢十足。 还没等着陆憬欢发话,她到先抢在前头要起人来了。 “王妃,不知小公子现在何处啊?您年轻不知道,那半大点儿的孩子皮着呢!您稀罕稀罕是行,回头看不住了可怎么是好,不如让老奴带回去!” 她打量着陆憬欢年轻,便没将其放在心上,语气态度的都十分随意。 姚姀瞧着她这模样,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刁奴便忍不住骂道:“你什么态度?仗着自己是小公子的乳母说起话来便这般没规矩!怎的这韶安王府是你李嬷嬷当家了?!” “呦!”李嬷嬷仰头轻蔑的瞥了一眼姚姀,阴阳怪气的道:“这位便是咱们新王妃身边的掌事大丫鬟?真是好大的气性啊!这王妃还没说什么呢,这位倒是先骂起人来了!您可别折煞了我,方才咱们王爷不是说了吗,这府里的事儿啊往后都由王妃做主儿!” 说罢,她又看了看陆憬欢继续说到:“不过王妃终是年轻,对孩子也是不怎么了解的,往后院子的事儿是该听王妃的,但奶孩子的事儿便无需王妃操心了,老奴都照顾了小公子这么些年了,王爷也是一顶一的放心,王妃松松这边儿的手,专心去看看那院子里快要翻了天儿的小娘子们才是啊!” “呵,李嬷嬷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陆憬欢冷哼了一声,心下瞧着那李嬷嬷便更是生厌,这起子拜高踩低的货色她在陆家见得多了。 彼时忍气吞声是没有办法,现下她好歹有个王妃的名分,又怎么会再受下人的闲气! “我年轻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可以学,但照顾孩子的人心肠若是坏了,那可是要毁掉孩子终身的大事儿!”陆憬欢也一脸阴阳怪气的道。 那李嬷嬷有些没想到,看起来普普通通好脾气的王妃这会子竟也生出了些狠戾来。 趁着她愣神儿的功夫,陆憬欢又道:“说王爷娶了我便不要小公子的是你吗?!” 李嬷嬷也自知这句话的严重性,只在心里连连叫苦,默默地骂小公子嘴上没个把门的,面上儿却又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 “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奴岂会教小公子说这样的话?老奴可担不起这责任,王妃若是执意怀疑老奴的话,老奴只有一头撞死在这才能自证清白了!” 说着那李嬷嬷便要一头往厅中的梁柱上撞去。 她这猛地一起身儿,吓了姚姀一跳。 姚姀是个忠心的,深知陆憬欢才刚进门,若是这时便闹出了人命势必会落得个苛待下人,心胸狭隘的恶妇名声。 便三两步的冲到那李嬷嬷身边,双手用力的环住李嬷嬷的腰,使其动弹不得。 这边姚姀用了吃奶的力气方才控制住李嬷嬷,那李嬷嬷倒是人到中年一身横肉。 被姚姀用力的箍住还不死心,用力的挣扎着,两个人瞬间便扭作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场面难看得很,真是要多不体面就有多不体面! 第23章 招认 眼见着李嬷嬷就是个撒泼耍无赖的老货。 陆憬欢更是怒火中烧,她用力的拍了一下桌面。 啪的一声巨响。 吓得地上的二人立刻停了动作,扭头看向陆憬欢。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一巴掌将那实木桌子给劈烂了。 “姀儿你放开她!她不是要撞死在我这堂上吗?!让她撞!若是一头撞死了我倒念她英勇!定会将其好好地安葬!”陆憬欢的眼睛瞪得浑 圆,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姚姀得令,虽有些犹豫,却还是依着吩咐松开了李嬷嬷,抚了抚衣服上的尘土,便也站到一边去,不做声的默默看着了。 见王妃发了火,浮雪院儿上上下下再无一人敢替李嬷嬷说话。 大伙儿面面相觑,默契的选择了低头闭嘴。 生怕这把火再烧到自己身上来,自讨苦吃。 那李嬷嬷看没人再肯理会她,一时也有些尴尬,伏在地上是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那陆憬欢也是个倔脾气,硬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静等着看她还能作出什么花儿来! 虽有些下面子,那里李嬷嬷也是个能屈能伸的,闹了一会儿之后见王妃不吃这一套,便换了个路数。 硬的咽不下去,软的总该能吃的下了! 李嬷嬷立刻又跪在地上求原谅,怎么也不肯承认些话就是她教给的小公子。 陆憬欢没了耐心,从那椅子上走了下来。 蹲在了李嬷嬷的面前,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李嬷嬷被她看的心里发憷,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瑟瑟缩缩的看着这位新王妃。 良久,陆憬欢猛地伸出左手一把钳住了李嬷嬷的下巴,勾起了嘴角。 那清清淡淡的脸庞上罕见的闪过了一丝邪魅之色。 李嬷嬷的心里猛地一惊。 现在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根本就不是她先前见到的那个王妃,而是一个杀人成性的屠夫。 她脸上闪过的邪魅,正如同屠夫杀人后闻到血腥的愉悦感,极尽变态。 “你的意思是——小公子在撒谎?”陆憬欢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磁性中带着惑人心神的力量,让人无法在她的手下说出谎言。 她现在的样子哪里是什么韶安王的王妃,活脱脱的就是正在审问犯人的陆校尉——陆涯。 这等子审讯的活儿,她比这京都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得心应手。 就李嬷嬷这等货色,根本不可能逃出陆涯的手掌心。 对于陆涯来说,李嬷嬷就仿佛是脚边的一只蚂蚁,想要碾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是韶安王唯一的儿子在撒谎,用来陷害你这个疼他爱他护他的乳母,是吗?” “韶安王的长子是个撒谎成性、不知感恩的劣子是吗?!” 面对陆憬欢的层层逼问,李嬷嬷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神换撒,浑身都颤栗着,抖得像个糠筛。 “王妃,王妃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恕老奴这一回!老奴真的再也不敢了!” 陆憬欢还没等着用上什么手段,只单单的盘问了几句,李嬷嬷便受不住通通招了出来。 原来,这孟沛琛是真的甚少过问后院儿之事。 对这个独子也并不怎么上心,只是定时询问询问课业。 偶尔开心了回来逗 弄一个时辰左右便走了,不过这样的时候是极少的。 多数时候,除了定好了的请安时间,孟舒闲是见不到他的阿爹的。 李嬷嬷正是钻了这样的空子,又仗着自己深得孟沛琛的信任,便在那旌恕院中把持着府上唯一的小公子开始作威作福起来。 渐渐地,李嬷嬷开始不满足于手上的权势,除了钱之外,她还想要更多的钱,让自己、让家里人都能过得更加的体面。 于是便开始想着各种法子吃回扣,将衣料以次充好,把上好的江南贡缎悄悄拿出去卖掉这等子事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李嬷嬷虽偷奸耍滑,但不得不承认,照顾孩子是一把好手,孟舒闲在她的手里那也是长得身强体壮,读书也很是用功。 念在这一点儿好上,陆憬欢还是给李嬷嬷留了一条活路,将其发派到外院儿中做些粗使的活计。 不然的话,就凭她撺掇小公子嚼王爷王妃的舌根子,陆憬欢就能将她找人牙子发卖了出去,这样的半老徐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只怕也没命再活下去了。 李嬷嬷被下人拖下去的时候,孟舒闲就躲在屏风后面看着。 陆憬欢回过身去,脸上的表情还未整理妥当,便僵在了原地,她看见了孟舒闲红着的眼眶。 陆憬欢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脸看起来柔和一些,走到了屏风旁边,将躲在一旁的孟舒闲给领了出来。 孟舒闲这会儿到没了那股子傲慢气儿,反而一言不发的老实得很。 瞧着孟舒闲这幅模样,陆憬欢有些不安,她与姚姀交换了个眼神,生怕是自己的手段太过毒辣将孩子给吓着了。 “闲儿,可是母亲吓着你了?”陆憬欢柔声问道。 孟舒闲低着头扣着自己的小手手,依旧沉默的摇了摇头。 陆憬欢又问:“那你是舍不得李嬷嬷吗?是不是母亲将李嬷嬷罚得太重了?你可是还想要李嬷嬷回来伺候你吗?” 孟舒闲还是不说话,又是一顿摇头。 陆憬欢瞧着那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小脑袋更不明白了,她又抬头求助似的望向姚姀,却见姚姀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有一点,那李嬷嬷说的倒是没错。这主仆俩在小孩儿这方面,确实还有很多该学习的地方。 孟舒闲猛地一头扑进陆憬欢的怀里,声音嗡嗡的,奶声奶气的道:“李嬷嬷对闲儿不好,总是训斥闲儿,就连闲儿吃饭吃的慢了、睡觉睡得晚了也会训斥,闲儿不喜欢!” 他这一番话说的陆憬欢更是一头雾水了,既然孟舒闲并不喜欢这个李嬷嬷,自己也给了那李嬷嬷处罚,那这孩子究竟又是为何红了眼眶,可个不停呢? 第24章 改住浮雪院 孟舒闲哭的实在伤心,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儿,像个小圆团子一般依偎在陆憬欢的身上。 那小模样儿让陆憬欢瞧在心里,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学着妇人的模样,轻轻地用手掌在孟舒闲小小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柔柔的拍着。 嘴里哼着的是她在边塞听人唱过的民谣,没有名字,但曲调悠长回荡。 在陆憬欢不断的安抚下,孟舒闲终于慢慢止了哭声,只剩下一些轻微的啜泣。 看他发泄的够了,陆憬欢才将那小脑袋缓缓的从自己的怀里挪出来。 哭狠了的孟舒闲鼻尖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样子有些许的狼狈。 别看他人小,却也知道男孩子哭鼻子是件不好意思的事儿。 四岁的小小孩儿,站起来还没有陆憬欢坐在椅子上高,就已经知道好面子这件事儿了。 孟舒闲努力的平复着呼吸想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等他真的平复好了,陆憬欢才温柔的问道:“闲儿既然不喜欢李嬷嬷。母亲也已经将她赶出去了,那为何还要伤心呢?” “李嬷嬷对我又养育之恩,她虽别的地方待我不好,可却日日催我学习上进,要我出息。” 生于皇室的孩子果然早熟,陆憬欢在边疆看过别人家这般大小的孩子。 那样的年纪,还只天真的蹲在家门口玩泥巴捉鸡。 而孟舒闲却已然明白要读书要上进。 孩童与孩童之间的差距,或许从当初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向分到扬鞭的不通路程。 “闲儿真是好样的,知道念着别人对你的好,是个忠义的好孩子。”陆憬欢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可是李嬷嬷走了,我是不是就要变成野孩子了?”孟舒闲紧紧的盯着陆憬欢的眼睛问到。 这问题认真而又荒谬,陆憬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好。 她望着那双清泠泠的眼睛,只觉得突然有一只大手对着自己灌胸而入,对准了那个跳的正欢的心脏,用力的捏了下去。 疼! 拧着疼! 钻心的疼! 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孩子的口中说出的话,让人的心狠狠地颤上一颤。 陆憬欢勉强的勾起了嘴角,尽力的压制着心头的酸楚。 她微微叹着气,抓着孟舒闲的两只小手认真的问道:“你喜欢我这浮雪院儿吗?以后跟着我在这浮雪院中住如何?”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的其妙,在今日之前,陆憬欢甚至不知道韶安王府里还有这么一个肉乎乎的奶团子。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孩子产生如此强的保护欲。 既然这孩子同自己有缘,自己有时真的女放心不下,那还不如干脆将其留在自己的身边看护,这样也算成全了老天安排的缘分, 听到陆憬欢要让自己留在浮雪院儿的时候,孟舒闲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大娘子可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陆憬欢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孟舒闲的额头上,两个人额头碰额头的盖了个章。 说罢便着人去了旌恕院儿,将孟舒闲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来了浮雪院儿。 孟舒闲就住在浮雪院儿东边的屋子里,那屋子阳光充足,无论是休息起居还是读书习字都极为合适。 第一日扳倒浮雪院儿中,孟舒闲对院子里的一切都很好奇,闹了一晚上,直到夜深了,才回房间安稳睡去。 带孩子远比陆憬欢想象中的要累的多。 孟舒闲这个年龄段正是对世界所有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时候。 无论瞧见一个多么寻常的东西,那小脑袋里都能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母亲,为何你会在院子里放大水缸?” “母亲,为何你愿意将我养在身边?” “母亲,你以后有了小弟 弟也会像现在一样的对舒闲好吗?” 小孩子的思维异常的活跃,更何况陆憬欢并没有同孩子相处的经验。 这才刚接过来的第一天,她便有些力不从心。 好不容易等到孟舒闲睡熟了,陆憬欢瞬间觉得这世界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一个小跟屁兜子,坠着不停地问为什么…… “王妃,今日您让我去查的事儿现在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姚姀一边帮陆憬欢卸妆,一边说到。 “什么消息?”陆憬欢正坐在梳妆台前闭目养神,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带小孩儿也是一件如此耗费心神的事情。 “小公子他的生母……”姚姀谨慎的将房间的窗户都管的严丝合缝的。 小公子的身世在整个韶安王府是件提不得的旧事儿,曾经有一个小娘子从身世方面作践小公子,被孟沛琛知道后,直接将其卖给了人牙子。 从那之后,凡是跟小公子这三个字儿沾边的事儿,所有小娘子们都嫌晦气多的远远儿的,生怕招着自己。 姚姀旁敲错击的多番打听,最终也只打听出来,小公子的娘亲是位极为貌美的美娇娘。 没娇娘的声名远播,孟沛琛自然也就成为了这位美娇娘的座上宾。 为了博美娇娘一笑,甚至不惜花重金购置礼物,流水一般的送到那美娇娘的帐中。 后来不知为何,那美娇娘失踪,只留下了孟舒闲一人,自此孟舒闲的身份就成了韶安王不可触碰的逆鳞,无人再敢轻易触碰。 与此同时,喝的迷离的孟沛琛也知道了陆憬欢在打听孟舒闲身份的事情。 他虽眼底漫着满满的不快,却依旧潇洒的饮酒,怀中揽着的小美人儿也不曾放下。 听到手下传来王妃将小公子留在院儿里的事情,甚至还呵的冷笑了一下。 对于这位陆憬欢,孟沛琛的感觉一直都十分不同,这女人好像并没有拜倒在他的长衫之下。 反倒是一脸的不在乎,这样的感觉让孟沛琛觉得十分的挫败, 相对于夫妻来说,孟沛琛觉得自己同陆憬欢则更像是像个彼此相互试探的小刺猬,既想要相互关切,心底里却都信不过对方。 第25章 每月十五 盛幼凝被罚在滟晴院儿里闭门思过,府上最是得宠的秦娘子也被罚了六个月禁闭。 一时之间,这府上最是能出风头的两人都被陆憬欢给罚了起来。 剩下的小娘子们瞧着苗头不对,生怕自己也当了那倒霉的出头鸟,一个一个的都安分的不得了。 这新官上任的火可谓是烧的十足。 这几日,在府上找不着乐子,孟沛琛便更是早出晚归的见不着人影儿了。 只今日不同,今日是十五,每个月的十五孟沛琛都得依照规矩来陆憬欢这里过夜。 对这位不着四六的夫君,陆憬欢心里是没什么期盼的。 嫁过来前她就已然打谱好了,既然不能拿夫君当夫君,那就索性拿夫君当东家。 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心里没了过分的期望,最终也不会落得自己娘亲那样的下场。 不过姚姀倒是满脸兴奋的样子,跟陆憬欢相比,她倒觉得这位韶安王也没有那么差劲。 除了有些好女色之外,没什么别的缺点。 起码对待府上的众人都是一律平等的,按照品级,该有的东西谁也不会少了什么。 不苛待,长得还不错,家世又好,又有地位,相比之下那些爱玩的毛病也就没什么重要的。 男人嘛,年轻的男人嘛,血气方刚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样的韶安王总比外面那些没本事没钱打老婆还花心的男人好得多。 起码比姚姀那个苛待自己女儿的混蛋爹要好上一万分! “王妃!您别总挂着一副爱来不爱的模样,这要让王爷看见了,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姚姀跟在陆憬欢的身后劝道。 “那你要我怎么着?这就去焚香沐浴更衣吗?还用不用再吃斋念佛祷告一番啊?” 孟舒闲正在院子里扎马步练功,陆憬欢便一面监督他,一面侍弄那些花朵。 “闲儿,腰背要挺直,腰腹用力站稳!” “王妃您好歹去换一件颜色鲜亮点儿的衣服,您瞧您天天便是一身素色罗裙的,那怎么才能惊艳王爷啊!” 姚姀回头看了一眼孟舒闲,见那孩子正专心致志的扎着马不,并未分心来听她们说话,便又凑到陆憬欢耳朵边儿去。 她刻意压低了音量,小声的说到:“那男人还不都是贪图美色的,尤其是咱们王爷,那声名远播的王妃您也不是不知道,您要是再不妆点起来,那王爷的心可就真的要被外面的狐狸精们勾的没边了!” 陆憬欢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有些忍俊不禁,勾了勾嘴角道:“怎么?你要我也同那些女子一样以色侍人?” “色衰而爱驰,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漂漂亮亮的不会衰老呢?那样得来的爱情就如同海上的浮萍,我才不稀罕。” “王妃您说这话可真是糊涂!”姚姀并不同意陆憬欢的观点,“您就是再有才情,那也得让王爷看得见才行啊!若是王爷都没了兴致,纵使您一身的才气还不是平平白费了?!” 在这一点上,陆憬欢和姚姀永远也无法达成一致。 姚姀总是能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劝说她。 在姚姀的意识里,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才是真的幸福,脱离此之外的家庭都不能称之为美满。 可陆憬欢却倔强的很,她努力的不在乎孟沛琛,努力的将心门紧闭,不肯将自己完全的交出去。 看着院子里孟舒闲小小的身影,陆憬欢突然觉得很满足。 她曾见过许多穷苦人家一地鸡毛的日子,过去的陆涯以为他将一辈子孤身一人的在那军帐之中。 甚至是那种一地鸡毛的日子她也都觉得艳羡。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无需为生活发愁,每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还平添了这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 日子也渐渐开始有了盼头。 至于孟沛琛如何,她倒真的不怎么在意。 纵然知道自己主子心如止水一般,姚姀也依旧倔强的不肯放弃。 到了每月十五的日子,姚姀依旧会将浮雪院儿给装扮起来,带领着下面的人儿为了王爷的到来做好万全的准备。 晚饭时分,孟沛琛果然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走进了浮雪院儿中。 紫色长衫的袖口和领口处都镶绣着金色云纹滚边,腰间扎着的是条同色腰带,上面镶满了各色的珠宝,看起来便是一副十足的浪 荡扮相。 陆憬欢心道:这样招摇过市的做派倒真不负他那名声鹊起的“称谓”——浪 荡王爷。 她实在是也有想不通,当今圣上是那般的英明神武,可谓是一代明君。 那瑭吟夫人也不是什么阴险恶毒之辈,待人也是平和的很的。 这样两个神仙一般的人儿生出来的儿子怎么就能浑成这个地步?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晚膳备好了吗?本王已经饿了!” 一进浮雪院儿的大门,孟沛琛便一脸不客气的嚷嚷道。 “好了好了,王爷稍坐,奴这就吩咐小厨房上菜。”姚姀赶紧迎上去。 忙不迭的去催促小厨房。 孟沛琛好不容易来了浮雪院儿,她可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儿扫了王爷的兴致。 不一会儿,陆憬欢也领着孟舒闲进来了。 “闲儿!过来给阿爹看看!”大老远儿的,孟沛琛就朝着孟舒闲招手。 这孩子也有月余没有见过父亲了,这会儿见了孟沛琛更是兴奋的不得了。 肉乎乎的小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 瞧着孟舒闲高兴,陆憬欢的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送来了紧紧牵着的手,将手轻轻放在孩子的背上往前推了推,笑着说到:“去,去找你阿爹。” 孟舒闲的两条小腿儿倒腾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孟沛琛的跟前儿。 刚想要像过去一样一头扎进孟沛琛的怀里,脑袋里却又想起陆憬欢的教诲。 终于还是刹住了车,规规矩矩的站在孟沛琛的面前,双手叠在额头上,规规矩矩的问安:“儿子孟舒闲给爹爹请安,爹爹千安。” 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儿的小家伙,孟沛琛俊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外。 他抬了头,眼神在空中与陆憬欢相遇。 陆憬欢面色坦荡,没有邀功的谄媚也没有讨好的奉承,她就好像是一抹清风,平日里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 “闲儿起来,过来让阿爹看看最近又长个子没有?”孟沛琛将孟舒闲扶起来,放到身边的椅子上,慈祥的问道。 “有啊!浮雪院儿里有母亲,母亲将闲儿照顾的极好,不仅长个子了,闲儿还有些胖了呢,之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还是母亲又让人给我做了好些新衣服!样子都可好看了,闲儿可喜欢了,父亲您瞧,闲儿身上穿的正是母亲新给闲儿做的。” 说着孟舒闲便从那椅子上跳下来,转着圈儿的给孟沛琛展示。 他一边转圈儿还一边不停地问:“阿爹你看,闲儿这衣服好看吗?” 第26章 教的不错 “好看好看,闲儿不愧是阿爹的孩子,穿上这衣服,你便能同阿爹一样好看!”孟沛琛眯着眼睛,一副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 “阿爹!母亲不仅给我做了好些好看的新衣上,还叫了我武功呢!” 说着孟舒闲便准备来展示展示,一溜烟儿的又站在堂中,嘿嘿哈哈的操练起来。 孟沛琛这下更是吃惊了,他指着孟舒闲,不敢相信的问道:“这……是你教的?” “闲来无事,况且闲儿是个男孩子不能只知道读书,学些功夫在身上不仅能强身健体,遇上危险还能保护自己,我便私自做主,让他每日抽出一个小时来联系功夫,这事儿未提前与你商量,是我疏忽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憬欢的眼睛像是长在了孟舒闲的身上一般。 嘴里虽然说着疏忽,实际却没有一丝觉得疏忽得样子。 孟沛琛歪头看着她,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娶回家的这位到底是不是个妙龄少女。 长得平淡也就罢了,怎么花儿一般的年纪,对风 流倜傥的男人没个正脸儿,养个孩子倒是养的一包劲儿! “这些都是你教会的?我怎么没听说你还会功夫?”孟沛琛不服气的问道。 陆憬欢道:“毕竟是陆家的女儿,只是略通一二罢了。” “我瞧着也是!”孟沛琛翘了脚,一副嘚瑟的样子:“回头给闲儿找个正经师傅!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别再教坏了闲儿。” “阿爹不会的!”打了一套拳的孟舒闲刚好跑进来,一进来就听道孟沛琛说要给他找师傅的事情。 “母亲很厉害的,我跟着母亲学就已经极好了,闲儿不想另外请师傅。” “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孟沛琛挥了挥手,心里还是起了给孟舒闲请个正经师傅的念头。 “闲儿还小,现在接触的也都是些基本功,这些功夫我看着他倒是也足够了,不如等基础打牢了再请师傅也不迟,但是有一件事儿我还想同你商量一下。” 嫁进来这些时日,这还是第一次陆憬欢主动开口想要跟孟沛琛商量件事儿。 孟沛琛的心里又得意起来,不知道为何,看到陆憬欢有求与他的样子,他就会莫名的觉得爽。 那种大男子主义在作祟的自尊心又能再一次澎湃起来。 孟沛琛甚是得意的说到:“何事啊?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该给闲儿找个读书的老师了,闲儿聪明,领悟的快,现在府上的师爷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我想着,你便从新给他找个老师,读书是个大事,可万万误不得啊。” 一说到孟舒闲,陆憬欢的话匣子好像被打开了一般,突突突的话密得很。 “好。”孟沛琛倒是觉得有些无趣,他的这位王妃在他的眼里活像个老妈子,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孩子的事情,一点儿新婚夫妇该有的温存都没有,真真是无趣极了! 见孟沛琛有些心不在焉,孟舒闲赶紧过去牵了自己阿爹的手说到:“阿爹阿爹,你是不是饿了?” “对啊,阿爹饿了,想要吃饭了,闲儿饿了吗?”孟沛琛心不在焉的回到。 “闲儿也饿了,阿爹,闲儿偷偷告诉你哦,母亲她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菜都是阿爹你最爱吃的!”孟舒闲人小鬼大的趴在孟沛琛的怀里说到。 “哦?真是你母亲准备的?”孟沛琛顿时又来了兴趣。 “当然了,今日从醒了就开始忙活,别说饭菜了,就连院子里的花儿,都是母亲亲手修剪的!”孟舒闲的小脑袋一扬,那傲娇的小模样儿倒是像极了孟沛琛。 这孩子不仅聪明而且早熟。 陆憬欢将他从那旌恕院中带到身边养着是心疼他,他懂。 每日亲自教他武功,监督他联系,虽然枯燥又疲累,但也是为了他好他也懂。 既然母亲事事都为了他着想,那身为孩子的,也应当替母亲想想。 但陆憬欢贵为王妃,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孟舒闲帮忙的地方。 唯独她与孟沛琛之间的感情,是她目前来说唯一的短板。 纵使如孟舒闲这样的小娃娃,也看的出来,父亲与母亲也太过相敬如宾了,所以他便想着法儿的想让孟沛琛也能看见陆憬欢的好。 “闲儿说的,是真的吗?”孟沛琛有些期待的看向陆憬欢。 陆憬欢淡淡的一笑,只说这些都是自己的本分,除此之外便是一直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孟沛琛全当她是害羞腼腆,便露出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用晚饭的时候,也很主动的帮陆憬欢添了两回儿菜。 这样温柔的举动在平时可是从未有过的。 饭桌上,孟舒闲的小眼睛不停地在陆憬欢和孟沛琛的身上看来看去。 他看着父亲母亲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仿佛比平日里更加亲密一些了,便更是开心了,比有了新衣服穿还要高兴。 这整个浮雪院儿里,除了陆憬欢本人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希望王爷同王妃能恩爱两不疑。 用过了晚饭,陆憬欢有陪着孟沛琛一起,检查了孟舒闲的功课。 三个人在浮雪院儿的院子里随意的坐着,聊着家常,倒真有一副一家三口的恩爱感。 站在一旁的姚姀,从背后看着三人的背影,心里直觉得感动。 这样温馨的场景,她之前只在话本子里听过,如今看见自己的恩人也能拥有这样美好的感情,姚姀是打心眼儿里觉得高兴。 夜晚降临,夜幕上的星星很亮,明日大概率会是个晴天。 兴奋了一整个晚上的孟舒闲终于累的趴在孟沛琛的腿上睡了过去。 孟沛琛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很是感激。 “憬欢,谢谢你。” 他唤她做憬欢,这是孟沛琛第一次这样唤陆憬欢,在此之前他向来都是叫她王妃的。 陆憬欢有些愣住,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下意识的问道。 孟沛琛抬头看着她,原本就勾人心魄的眼睛,现在更是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 深情款款的让人无法挣脱。 “我说谢谢你,憬欢,你将闲儿教养的极好,真的谢谢你……” 第27章 变化 陆憬欢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唯独有一点同旁人不太一样。 只要是旁人对她有一点点的好,她就浑身难受,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样。 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尴尬,让她非常的不自在。 “那个……”陆憬欢站在孟沛琛的面前,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别扭的解释道:“其实……都是闲儿这孩子自己争气,我没做什么的我……” “还有东西也是姀儿她们忙前忙后准备的,我并没有做什么……” 军营里的生活还是在陆憬欢的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就算是她真的做了什么事儿。 习惯使然,她也不会承认,而是下意识的将功劳推出去,自己黯然退场。 不能夺人眼球,不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这正是陆憬欢短暂的人生中学到的第一个道理。 这个道理能够让她很好的在军队中生活下去,也正是这样的道理才能够让陆涯赢得铁血冷面的称号威震边疆。 只可惜这样的性子,在日常的生活里并不怎么讨喜。 孟沛琛有些无语,他也是很想不明白,这陆大将军究竟是怎么把女儿生的如此无趣的? 好好的气氛都叫她给破坏的一干二净的…… 别说孟沛琛了,就连站在屋外等着伺候的姚姀听了心里都着急的很。 “姀儿,进来帮王爷梳头。” 这奇怪的气氛让陆憬欢坐立不安,她索性将姚姀叫了进来,试图打破这份尴尬。 姚姀应声推门而入。 刚把房门关上,就听见孟沛琛带着怒意的声音。 他很是不耐烦的道:“我要王妃你亲自来帮本王梳。” “王爷,憬欢愚笨,不若就让姀儿来,姀儿这孩子心思细腻,手又巧,定能帮王爷解了这一天的疲乏。”陆憬欢笑呵呵的劝道。 谁知孟沛琛坐在床边并不买账,他依旧皱着个眉头,一脸的不爽:“本王就要你来梳!” 瑭吟夫人和孟沛琛的算盘,原本是打的极好的。 先由瑭吟夫人在今上的身边吹吹枕边风,为韶安王讨来这门让人眼馋的亲事。 再由孟沛琛想招儿,让陆家的女儿迷恋上他,从此对他们母女二人的话言听计从。 有了陆家这棵大树,他们母子往后的路,可谓是逐渐宽阔起来。 所以,在求亲之前,这娘俩可谓是好好打听了一番,也隐约知道陆家有个女儿从不露面神秘的很。 但这位神秘的女儿却也是年龄最小的,上面的姐姐们还没有出嫁,按着规矩,是怎么也轮不着她的。 所以这小女儿也没什么人在意。 谁能料到,陆家直接搞了一出灯下黑,还真就把这位从不露面的小女儿给嫁了过来。 这一招剑走偏锋倒是让孟沛琛和瑭吟夫人有些措手不及。 就算是孟沛琛派人在这浮雪院儿中暗暗观察了一个月,也没能发现她的这位娘子有什么喜好。 不明白喜好,自然也就没法投其所好。 他瞧着这姑奶奶一天到晚都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也没了耐心。 索性就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往后的一切也就都好说了。 见孟沛琛是打定了主意要陆憬欢了。 姚姀这丫头也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连忙寻了那把上好的紫檀香木梳子出来,递到陆憬欢的手上。 “这梳子是大婚那日瑭吟夫人赏赐的,王妃一直舍不得用,这不刚好给王爷用上了!”姚姀一边笑一边说着:“外头还有些杂事儿等着奴婢呢,给王爷梳头的事儿还是王妃来,奴婢就先下去了。” 说着,姚姀就倒退着出了房门,她转身将房门紧紧的关住,吩咐了左右将屋门看好,今夜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万万不可进去打扰王爷和王妃。 屋子里的灯光很是昏暗,悠悠的灯光照映在陆憬欢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 依旧是素色的衣裙,卸了满头的珠翠和身上七七八八的首饰之后,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素雅干净。 孟沛琛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不卑不亢。 她站在屋子的中央,一个人便是一个天下。 那方属于她自己的世界被她守护的很好,她自己不走出来,旁的人也进不去。 孟沛琛看着她这幅无欲无求的样子,反而被激起了作为男人的好胜心。 被激起征服欲 望的孟沛琛显然没有那么耐心。 他一个大跨步迈下床去,连鞋袜都没来得及穿,就那么赤着脚直接踩在了地上。 “王爷!”陆憬欢被他的举动惊得直呼,“地上寒凉,王爷当心伤了身子!” “伤了身子?”孟沛琛一把将陆憬欢大横抱起。 受了惊吓的陆憬欢下意识的双手紧紧地搂在孟沛琛的脖子上。 两个人此时脸贴着脸,姿势无比的亲密。 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的样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孟沛琛将嘴唇贴在陆憬欢的耳朵上,声音低沉,带着男性特有的雄性荷尔蒙。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家王爷我的心会不会受伤?” 孟沛琛深知自己的优势。 他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面庞,只要稍作深情,讲些子柔情蜜意的羞人话。 任是何种姑娘,都会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撕心裂肺,为他殚精竭虑。 这一点,他从小 便清楚的知道。 而且,也利用的炉火纯青。 就像现在,他虽真的不喜自己这位长相平平还很是无趣的王妃。 但为了能得到王妃身后陆家的助益,就没有他韶安王张不开的嘴! 陆憬欢虽从小长在男人堆儿里,却也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虽说也不是没跟孟沛琛睡到一张床上过,但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他们并未真正的同过房。 今夜,孟沛琛只怕是铁了心的要将她从女孩儿变成真正的女人了。 紫色的床幔满满的散落了下来。 屋里昏黄的灯光被人吹息。 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只能浅浅的听见一些错乱的呼吸声,在这月圆的夜里满满消散…… 第28章 给小弟弟的贺礼 第二天,天刚亮,孟沛琛就已经从房中出来了。 “王爷,您醒了?”在外面守着的姚姀赶紧递了衣衫上去,“晨起露重,王爷当心着凉。” 孟沛琛接过衣衫随意的披在身上,回身冲着姚姀做了个“嘘”的手势。 又指了指陆憬欢的卧室门,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王妃还在休息,不要吵到她。” 他顿了顿又说:“你遣人去个各院儿里通知一声,就说免了今日的问安,谁都别来打扰王妃,让她睡到自然醒就是了。” 姚姀这小丫头跟个人精似的,无需孟沛琛多说,她便做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好嘞,王爷您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王妃休息的!”姚姀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好!那本王就先上朝去了,王妃这边你们好生照看着。”说罢,孟沛琛便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待到陆憬欢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姀儿!姀儿!”陆憬欢揉着酸疼的腰肢,喊道。 “王妃,您醒啦!”门被推开,姚姀一脸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陆憬欢习惯性的想要掀开被子下床,却不曾想,这床铺上的尴尬让她面红耳赤。 唰!的一下! 陆憬欢又重新将被子合上,整个人又窝回了那被窝里去。 白皙的脸蛋此刻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苹果,红的快要晕出血来。 姚姀瞧见她的反常,显示愣了一下,随后又捂着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姀儿还得恭喜您呢!” 陆憬欢的脸时愈发红的厉害,她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素白色绣合 欢花的光缎被子,被她紧紧的捏在手里。 手心里沁出的汗在被子上留下了一个羞涩的印记。 “王妃,您是不知道,王爷今儿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说是取消今儿的问安,让您好好休息!咱们王爷可是说了,谁也不能来打扰王妃您休息~” 姚姀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脸上的气色甚至比她陪着陆憬欢进府的那日还要好上许多。 “这王爷也是的,这点子事儿非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这往后我还如何同别人相处了?岂不显得我格外娇气?” 这陆憬欢倒也真是个实实在在的直女,一遇到感情的问题,这脑子就仿佛是一根筋儿。 真是让人伤脑筋。 等收拾的妥当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自从搬来了浮雪院儿,没有特殊情况,孟舒闲都是跟着陆憬欢一块儿用饭的。 到了用饭的点儿,无需遣人去叫,孟舒闲就已经蹦蹦跳跳的走来了。 进门之后,孟舒闲没有同往常一样先去净手,而是直接跑到了陆憬欢的跟前儿。 将怀中一直抱着的一个绣花锦囊递给了陆憬欢。 那锦囊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绸光的布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上面绣着的是一只小老虎的式样,只是绣工十分潦草,上面的针脚还有不少的错处。 陆憬欢接过荷包,很是疑惑的问道:“闲儿,这是给母亲的吗?” 孟舒闲看着那小老虎荷包,眼神里还有些许的不舍,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伸出小手,指着那荷包道:“母亲,这是闲儿给小弟 弟的!” “小弟 弟?哪里来的小弟 弟?”陆憬欢有些不明所以。 “是姀儿姑姑同我说的,姀儿姑姑说母亲要有小弟 弟了!所以闲儿特意来道贺的!”孟舒闲奶声奶气的说道。 “姚姀?!”陆憬欢气的眼皮直跳!脸色铁青,她从未觉得如此生气过。 自从将姚姀从姚家赎出来之后,姚姀跟在她身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无需质疑的,只偶尔有时候稍微僭越了一些陆憬欢也并未放在心上。 却不曾想,平日里的放纵竟纵的姚姀如今口无遮拦起来。 姚姀从未见过陆憬欢如此盛怒的模样,吓得赶紧跪下一边求饶一边解释道:“王妃,王妃,姀儿知错了,姀儿只是真心为王妃高兴,今儿早上小公子闹着要来给您请安,我才说您快要又小世子了,需要多休息这才哄住了小公子,奴真的不是故意的。” “去院子里跪着,不跪满三个时辰不准起来。”陆憬欢一改往日的好脾气,眼神里的光比腊月里的泉水还要冻人。 姚姀脸色一白,不敢反抗,也不敢再辩解,自知理亏,便乖乖的出去跪着。 陆憬欢就是要让众人看看,在这个浮雪院里,伺候小公子也要如同伺候她一样尽心。 若是有任何人敢同小公子胡说八道,那就只有一个下场,轻则重罚,重则赶出府去。 哪怕犯错之人是浮雪院的大丫鬟也不能例外。 孟舒闲也在一旁被吓得不敢吭声,他只知道母亲是因为他说的话才罚了姚姀,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母亲,今日太阳这样毒辣,正值酷暑时节,您罚姚姀姑姑三个时辰,只怕姚姀姑姑会承受不住的。” 孟舒闲托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要给姚姀姑姑求情。 陆憬欢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后,问道:“闲儿,你可知道母亲为何要罚姀儿姑姑吗?” “可是因为闲儿刚才说了什么吗?”孟舒闲并不是太明白。 “闲儿,母亲和你阿爹是拜过堂的正经夫妻,丈夫在妻子这里过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是为了有新的小生命才会在一起的,无论阿爹在不在母亲这里留宿,你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很爱你,你明白吗?” 孟舒闲这孩子格外敏感,陆憬欢是知道的,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这孩子的自尊心。 “母亲,闲儿明白!”孟舒闲反倒没有像陆憬欢想象的那般,心思多疑多虑。 反而扬着嫩呼呼的小脸儿,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到:“闲儿是真心祝福小弟 弟的,闲儿知道,无论有没有小弟 弟,母亲都是闲儿的母亲,母亲是真心待闲儿好,闲儿都明白的!” 这么多日的相处,孟舒闲也感受到了陆憬欢的心意。 孩子向来是这世间最纯净的物种。 只要你以真心相待,那孩子也必定会敞开心胸赤诚相待。 陆憬欢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手里不断地摸索着那个已经就有些年头的荷包。 心思复杂的问道:“闲儿,这荷包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第29章 有备而来 想来这应当是孟舒闲拿在手里时常把玩的心爱之物。 “母亲,这是我娘怀着我的时候给儿子缝的,虽然有些旧了,但闲儿觉得这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孟舒闲看着那荷包说到。 “这是你阿娘给你绣的?” 陆憬欢心知这是个老物件,却不想这竟是孟舒闲的亲娘亲手给他绣的。 陆憬欢看着手里的荷包,心里五味杂陈的,“闲儿,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拿出来送人呢?这是你阿娘的心意,要好好珍藏着才是啊!” “母亲带我很好,我也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小弟 弟,先生教过的,做人要知恩图报!”孟舒闲扬着小脸,一脸的认真相,他并非拿荷包作秀,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那个不存在的小弟 弟分享这世上最珍贵之物。 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的招人心疼,陆憬欢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孟舒闲抱在了怀里。 “呦,这浮雪院儿里演的是哪一出戏啊?妹妹怎么没看明白?”一个女人娇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听到声音,陆憬欢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现在正是用午饭的时间,这人现在来,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势必要耽误她配孟舒闲吃饭。 在她的眼里,韶安王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远没有她眼前这个小奶团子来的重要。 一想到这里,陆憬欢的心里便有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烦。 她强压着心里的烦躁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穿着嫩绿色细纹罗裙,上绣百花飞鸟图样,生机盎然的走了过来,纤细的腰肢有节奏的摆动着,看起来好生活泼。 来人的性子也是张狂的,人还未到,声先到,只待走的近了,陆憬欢才看清楚,这位小娘子正是乔姨娘。 这位乔姨娘可是为极会攀附的,当日大婚,眼瞧着陆憬欢是个性子寡淡不愿理事儿的,便转头投奔了同她一样张狂做派的侧妃盛幼凝。 只一两日的功夫便同盛幼凝打的火 热,三哄两哄的竟也住到了滟晴院的偏房里去了,二人姐姐妹妹的好不亲热。 当日从宫里请安回来时,看见的那好大一出闹戏里,正是这位乔娘子跟在盛幼凝的身旁煽风点火,好不热闹。 今日突然前来,只怕是也没什么好事! “妾身给王妃请安了。”那乔姨娘的帕子甩的倒是风情万种的,只可惜都是女人,她这狐媚的一套对陆憬欢来说并没什么作用。 “这位便是同盛侧妃同住滟晴院儿的乔娘子?不知乔娘子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陆憬欢将孟舒闲抱下来,放到一边,面无表情的说到。 “哎呦,妾身也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又一点点小问题想要来问问王妃。” 不等陆憬欢招呼,那乔姨娘便已经十分自觉的坐了下来。 面上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心里倒是没别什么好屁。 “有什么事情,乔娘子直说就是了。” 这会子正是用午饭的功夫,也不知这位乔娘子是故意卡着饭点儿来的,还是真的来得巧。 无论是什么原因,陆憬欢都没有要请她一同用饭的意思。 她端坐在座上,冷着个脸,一副公事公办办完快走的模样。 那乔娘子想必也是瞧出了自己不受欢迎,索性收了那一副讨好的嘴脸。 往那椅子上舒服的一扬,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道:“王妃,我们滟晴院儿里,盛侧妃的屋里,怎么好生的丢了一件金丝孔雀绣线的帕子?” “这帕子既然是在你们滟晴院里丢的,那我又如何能知晓呢?”陆憬欢反问道。 “王妃,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那乔娘子眼珠子一转,又道:“您虽然没去过我们滟晴院,但不代表你们浮雪院儿的其他人没去过呀~” 陆憬欢微微皱了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妃您别这样看着妾身,妾并非胡说,那前两日是您院儿里的姚姀姑娘去了我们那儿一躺,之后院儿里就丢了帕子的呀!” 乔娘子的话一环接着一环,很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陆憬欢无奈,只得将跪在外面的姚姀叫了起来,当着乔娘子的面问道:“最近这些时日,你可曾去过滟晴院?” “回王妃,姀儿确实去过。” 姚姀虽跪在门外,但乔娘子的话也七七八八的听了个大概。 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姚姀确实并未见过什么帕子,自然也就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掩饰的。 “就在前两日,滟晴院儿的人说盛侧妃这个月的月例发的不对数儿,便非要叫我过去对仗,说是盛侧妃暂时在禁足当众不宜走动,身边的人也都在贴身伺候,非要我亲自过去一趟才行。”姚姀老老实实的答道。 “月例有问题?每个月的月例不是算好了发的吗?盛侧妃的月例是出了什么问题啊?”陆憬欢又问。 “哎呦,这不重要,这都是些小事儿,已经解决了、解决了,王妃还是问问姀儿姑娘帕子的事情的!” 见陆憬欢询问有关月例之事,乔娘子连忙从中作梗,不肯让她细细盘问。 陆憬欢又怎么可能会听一个姨娘的话,顿时沉了脸回怼道:“乔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爷要我统管全府,那跟银子沾边的事儿就是最重要的事儿,现下月例有了问题,难道我不应该问个清楚吗?” “额……那个……妾身没有这个意思,妾身只是觉得月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眼下还是找寻失物更加重要,王妃您觉得呢?”乔娘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陆憬欢的脸色。 近几日府上传言,说是这位王妃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软弱不经事儿。 刚进府,便将旌恕院给遣了个七七八八,将府上唯一的小公子给把持到了自己的院儿里。 乔娘子一直不信,在她眼里的王妃就是一个只会看热闹和稀泥的和事佬,既没有手段也没有姣好的容貌,除了出生时会投胎,家世好了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跟盛幼凝相比,同样都是高门贵女,可在她看来却有着千差地别的差距。 不仅是乔娘子,这府上多数的娘子也都觉得这韶安王是不是娶反了。 可瞧着眼前这架势,这位王妃娘娘怎么同刚进府那几日不大一样了? 第30章 丢失的帕子 乔娘子虽心存疑惑,有些狐疑的看着陆憬欢,但碍着身份的差距并不敢问什么。 只私下里暗暗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今日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的学给盛侧妃听。 到时候在盛侧妃面前好好立功表现,讨得了盛侧妃的欢心,又岂愁没机会见到王爷? 一想到这,乔娘子就控制不住的高兴起来。 陆憬欢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送到了嘴边,缓缓的喝了一口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到:“乔娘子,你这是在教本王妃做事吗?” 乔娘子被陆憬欢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端正的做好,两只手慌乱的摆着解释道:“不是,不是啊……妾身……是妾身僭越了!请王妃恕罪!” “嗯!”陆憬欢连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知道自己僭越了就好,我做事,向来不喜欢旁人指指点点!” “是是是,妾身知道了。”那乔娘子生生被吓出一头冷汗来。 老实的坐在一旁,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姀儿,你接着说,盛侧妃的月子钱是怎么回事儿?”陆憬欢接着又问道。 “回王妃,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时只说是盛侧妃的月例钱对不上数,可等奴去了之后想要同侧妃娘娘对账,却不曾想好半天都等不到人,只打发奴等着,奴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盛侧妃那边又遣人来说账目对上了,是她们自己搞错了,便又将奴给请回来了。” 姚姀心里也是委屈的很,平白的被人遛了一躺当猴耍便罢了,怎的还从天而降个屎盆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王妃,奴是真的没见过什么帕子啊!还请王妃替姀儿做主!” 姚姀越想越是委屈,干脆跪在了地上扣头,只为了求自己一个清白! “闲儿,你留下来让齐嬷嬷带你用饭,母亲有事儿,要去滟晴院儿里一趟,你用完饭乖乖午睡好不好?” 陆憬欢什么都没有,只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将孩子交给了候在一旁的齐嬷嬷。 然后带着跪在地上一肚子委屈的姚姀,和刚刚被训斥过没反过神儿来的乔娘子,一行人马不停蹄的直奔滟晴院而去。 到了滟晴院儿,陆憬欢遣人将还在禁闭中的盛幼凝叫了出来。 不一会儿,盛幼凝屋子的房门便被打开,她身着一身水蓝色的轻纱水裙,颈前叠双层金线刺绣领,瞧上去繁复而又精致。 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消瘦而又虚弱,盛幼凝一只手扶住门框,一只手抬起挡在额前。 双眼紧紧的皱在一起,似是常年久居暗房中的人,猛地一见太阳便会受不了一般。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的向陆憬欢行了个礼。 盛幼凝气若游丝的说道:“王妃妆安,不知王妃突然到我这滟晴院中来所谓何事?” “盛侧妃可是身体不适?怎的如此虚弱?”陆憬欢虽是知道她在装腔作势,但跟前儿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处于礼貌她也得问候问候。 盛幼凝柔柔得道:“不碍事的,只是妾一心想着反省自己,许久未曾出门见过太阳,身体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罢了。” 这话说得倒是巧妙,即说明了自己的凄惨和辛苦,又不着痕迹的嫌陆憬欢罚的太过,心里很是不满。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快坐下休息,”陆憬欢装作关切道:“需不需要请个大夫来给盛侧妃看看?上次我去宫中拜见瑭吟夫人时,夫人专门给了指派了个太医,说是我有需要尽管传唤便是了。” 盛幼凝听到这话,后槽牙都恨不得要咬碎了、 她堂堂盛家的女儿,委屈来韶安王府做妾,被个相貌平平毫无才情的女人压了一头,这事儿光是想想就觉得窝囊的很。 盛幼凝一屁股坐在那椅子上,气鼓鼓的说到:“还是不劳王妃操心了!我若是真病到那种程度,爹爹自会替我去请太医的,不劳王妃挂心!” “盛侧妃没事儿便好,不然盛大人可真是要心疼死了。”陆憬欢微微一笑。 盛幼凝不甘落后道:“我爹爹姿势心疼我的,不像姐姐,成婚这么多日了,大将军府里也没有派个人来瞧瞧,倒真是应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 听见她提盛家,身后跟着的姚姀脸色都是一僵。 再怎么说,陆憬欢也是为着圣旨赐婚才嫁过来的,那陆家人也真是心狠。 婚礼办完了,将陆憬欢也推进着虎狼窝了,陆家的人竟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过了。 就算是卸磨杀驴,也没又陆家这么利索的。 好在陆憬欢并不在意这些,盛幼凝的嘲讽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将门虎女,从小父亲便教导我们要独立,成家后也不好总靠着娘家,日子毕竟还是要自己过的才好。” 盛幼凝还想宰说些什么,只可惜陆憬欢已经没了兴致。 她直奔主题道:“听说滟晴院儿最近事儿多,盛侧妃不仅月例银子对不上数,更是丢了一条金丝孔雀绣线的帕子,可是有这么回事儿吗?” “倒是有这么件事儿!”盛幼凝撇了撇嘴,又恢复了那一脸高傲的样子。 “前两日我的月例银子对不上数,便寻了您院儿里掌事的姚姀姑娘来问,后来发现是手底下的人看错了帐,便又客客气气的将姚姀姑娘给送了回去,谁知那姚姀姑娘走了没多久,我就发现我那块儿帕子不见了!所以才赶忙托了乔娘子去禀您!” “王妃,王妃,奴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帕子!”姚姀一听那话,赶紧跪在了陆憬欢的面前。 她现在真是觉得自己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 “姚姀姑娘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没有?要不然这府上空口白牙就能替自己辩解的话,还要证据做什么呢?” 有了盛幼凝在旁边坐镇,乔娘子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又恢复往常露出了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来。 第31章 各执一词 “那日 你来滟晴院时,可有什么人在旁?”陆憬欢问道。 她试图帮助姚姀回忆起关于那日的一切,不放过一丝一毫,毕竟每一个细节都能成为做死姚姀是小偷的证据,也是能证明姚姀是清白的关键。 “可有什么人在旁边?”姚姀低着头不断的回忆着。 这么大的个府院儿,平日里无论做什么背后都会有无数双的眼睛盯着,费心想要避开都艰难的很。 唯独那一日。 姚姀关于那一日的记忆好像尤为的清净,在她的印象中,当时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人经过她身边。 “好……好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姚姀也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陆憬欢在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傻丫头竟道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故意设计算计的! “那日真的无人从你身边经过?你确定吗?”陆憬欢又一次问道。 姚姀此刻依然明白了,她面前摆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坑。 滟晴院儿的这些人,竟也是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鱼儿上钩。 而姚姀正是他们虽选定的傻瓜鱼儿 “王妃!我真的是冤枉,当日盛侧妃遣人来叫我时,叫的很是着急,我是想要禀告您一声再走来着,可是滟晴院的人着急的很,还没等我去跟你回禀便直接将我拖着去了。” 姚姀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身上纵是有十张嘴也要说不清了,一时情急之下,竟急的满头大汗。 陆憬欢皱了皱眉头,若是姚姀说的是真的,那这很显然就是滟晴院这伙人的故意设好的圈套。 算好了时辰,故意避开所有人,只为了强行诱姚姀上钩。 这样简单的伎俩,偏偏姚姀竟也一股脑的跟着去了。 她心下有些气,只想着这事儿结束,非要叫姚姀回去熟读兵书不可! “那你后来为何不曾回禀我?”陆憬欢又问,若是当时姚姀将这件事儿告诉她,只怕当时就会找到破解的法子。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处在十分被动的局面,只能任人宰割。 这种被压着打的感觉,陆憬欢很不喜欢。 “是盛侧妃说月例也没弄错,这事儿是个乌龙,怕王妃您笑话,便让我不要提这件事儿了,权当是给她们滟晴院一个面子……” 姚姀越说越心虚,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来。 “所以……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听了盛侧妃的话,回来三缄其口?”陆憬欢只觉得怒火都快要烧到脑门上了。 陆憬欢冷哼一声骂道:“你这么听盛侧妃的话,你怎么不去滟晴院当差啊?还回我那浮雪院做什么?!” “王妃,王妃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姚姀从未听过陆憬欢说这等重话,吓得跪在地上一把匹敌一把泪的。 “是你自己将你自己的路给堵死了呀!现在倒好,人家盛侧妃的帕子说丢那就凭空丢了,你纵使是浑身长满嘴,我看你也说不清了!”陆憬欢话锋一转,当着众人的面儿,便直接说是滟晴院栽赃。 见计谋就这么被陆憬欢明晃晃的拆穿,盛幼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狠狠的剜了乔娘子一眼。 乔娘子被剜了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说到:“王妃这话是何意啊?难不成我们是故意难为一个下人不成吗?!” “我可没有这意思,乔娘子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些,是你们滟晴院找上门来了,可不是我们浮雪院的人主动招惹是非,乔娘子莫要口不择言了!”陆憬欢伸手端起茶杯,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说到,面色不惊不恐,仿佛在同她们聊家常一般。 眼见着乔娘子根本就不是陆憬欢的对手,盛幼凝生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嘘嘘弱弱的从座位上艰难的起身。 一身病恹恹的模样,用手捂着胸口,孱弱的说到:“王妃莫气,乔娘子也是一时着急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幼凝妹妹体弱,如此小事儿还要妹妹操心真是做姐姐我的过错了,不若妹妹回去歇着?妹妹放心,那方帕子我定会为妹妹找到的!” 陆憬欢皱着眉满脸心疼的瞧着盛幼凝,那心疼的模样怕是比自己亲姐姐都还要更心疼妹妹些。 “快,陈嬷嬷,赶紧扶着幼凝妹妹回房中歇着,人啊还是身体重要,这身子都这般虚弱了,怎的还不叫静养着?在这般伺候的不上心,我真要拿你们试问了!” 陆憬欢这一招恩威并施用的倒是如鱼得水。 见她不肯硬来,反倒是摆出一副为自家主子好的样子来,陈嬷嬷一时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家主子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这种时候要她将自家主子扶走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老话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憬欢这一番话从面上倒是也挑不出错来。 若是李嬷嬷直接抗命不从,反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李嬷嬷站在原地,不想动,又不敢不动。 这时,盛幼凝又开口道:“幼凝深谢姐姐关心,只是大夫说了,幼凝这病也不能成日里闷在屋子里养着,更何况,丢了的那方帕子对幼凝来说很是重要,那是家母亲自所绣,幼凝不敢遗失。” 陆憬欢瞧着她,笑的是一脸的和气:“既然那帕子对幼凝妹妹来说如此重要,那更是马虎不得了,幼凝妹妹不若就交给我,我定然细细查问,帮妹妹寻回帕子!”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的,一个帕子而已,哪里还用得着劳烦姐姐审问呢,妹妹这里倒是有个既简单又高效的法子,姐姐不妨听一听可好啊?”盛幼凝也笑嘻嘻的看着陆憬欢,嘴里却根本不给陆憬欢拒绝的机会。 话赶话的说到这个份上,陆憬欢实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问到:“不知妹妹可有什么好办法?” 盛幼凝闻言,勾起了得意的嘴角,长长的指甲向着堂下一伸,尖锐的指甲仿佛一柄锋利得到宝剑,直指姚姀的胸口。 她笑得很甜,甜的如同刚刚采摘的蜂蜜,吐着鲜红又诱人的信子,垂涎欲滴的说到:“我看,不如就直接搜一搜姚姀姑娘,真相便能大白了!” “不行!” “不要啊!” 陆憬欢和姚姀异口同声的拒绝道。 第32章 搜身 “怎么?”盛幼凝挑了挑眉,刚才的虚弱劲儿这会儿也懒得再装了,眼里直闪着精 光,逼问道:“姚姀姑娘是心虚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姚姀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怒气冲冲的看着盛幼凝。 “我根本就没见孤傲什么帕子,是你们!你们故意栽赃给我的!你们就是故意的!”姚姀怒视着这滟晴院里的所有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盛幼凝的人。 乔娘子是盛幼凝的人,这满屋子站着的下人们也是盛幼凝的人。 这里的人每个人都看见了,那一日她是如何来的,又是如何走的。 她姚姀究竟见没见过那条帕子这些人心里明镜一样。 可现在就是没有一个人能为他站出来说一句话。 “姚姀姑娘,我那帕子确实是你来过之后便找不到了,我搜一搜你身,也是为了还你一个清白啊,你若是真的没偷我那帕子,又在怕什么呢?” 盛幼凝摆出了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倒真有股子假菩萨的味道。 姚姀狠狠地盯着盛幼凝,自知这女人就是故意在找自己的茬儿,无论她怎么解释,这女人都会有一万种方法来堵住她的嘴。 她无助的看向表情有些严肃的陆憬欢,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姚姀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了我到这府里来也是战战兢兢的没犯过什么大错,若是现在搜了她的身,这孩子往后怕是没法嫁人了!” 陆憬欢的脸上也没了笑容,既然盛幼凝打定了主意要难为她浮雪院儿,那她也没什么必要再勉强维持着那虚伪的假面了。 “这怕什么的?院子里还不都是自己人,不让下人们说出去就是了,这可是唯一能最快证明姚姀姑娘清白的办法,洗清了她身上的嫌疑,不也等于还了姐姐的浮雪院儿一个清白吗?”盛幼凝不肯死心继续劝道。 “不可!”陆憬欢还是一脸的严肃,“这世上最不牢靠的就是秘密,更何况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盛侧妃这样公然搜身,哪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家能承受的了这样的侮辱?你还要不要她做人了?” “要想堂堂正正做人就不要偷别人的帕子呀,一个贱婢而已,偷了主子的帕子还想在这府里横行霸道,难不成陆将军府里行的是这样的规矩?” 站在旁边好久没说话的乔娘子张嘴说到,她倒是将盛幼凝那副嘚瑟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一个贱婢而已?”陆憬欢缓缓地转过头,直直的盯着乔娘子。 眼皮低垂,长长的睫毛将上眼白完全的盖住,那眼神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乔娘子。 就连陆憬欢的声音也冷得可怕,她接连的冷哼了两声,上下打量了乔娘子一番,说到:“我的贴身侍女是贱婢,那不知乔娘子在进府之前又是什么高尚人家的千金?” 陆憬欢将府里这些小娘的基本情况都摸了个遍。 这满府的女人,除了她和盛幼凝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外,其他的姑娘们那都是早早的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过得。 这一下可戳中了乔娘子的痛点。 乔娘子跟别的女子还有不同,她从前并非是以色侍人的女子,而是一个靠自己双手谋生的渔女。 府里的其他小娘子们常常嘲笑她,说她浑身上下都撒发着鱼腥味。 虽然乔娘子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上根本没什么奇怪的鱼腥味,不过是那些人为了笑话她故意说的罢了。 尽管如此,乔娘子还是十分介意别人说起她的出身。 被戳中了软肋的乔娘子,顿时像是一条受了刺激的疯狗一般,死死的咬住姚姀不肯松口。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偷走了侧妃娘娘的帕子!不然她怎么不敢搜身?不敢自证清白?!一定是她们浮雪院的人拿走的!” 乔娘子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庭院。 姚姀也跪在地上哭个不停,嘴里还一直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整个滟晴院像个煮沸的大水壶,吵吵嚷嚷的让人心烦意乱。 这里毕竟是滟晴院不是浮雪院,这院子是盛幼凝的院子,她又是失物的主人。 她说的话比谁都要好使些。 盛幼凝看了陆憬欢一眼,心一横,眼睛一瞪,指着跪在地上的姚姀说到:“给我搜!” 这三个字倒是中气十足,刚才的娇弱模样半分都装不下去了。 有了盛幼凝的指令,陈嬷嬷等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个箭步冲到了姚姀的身前,布满青筋的大手直接朝着姚姀胸口的衣衫抓去。 “不要啊!” “啊!!!!!!” “王妃救我!!!!!!!!!!” 年轻的姚姀哪里是那些做了半辈子事儿的嬷嬷们的对手,那些嬷嬷的手劲儿极大。 见姚姀不肯放手,干脆连人带衣服一起扯了起来。 姚姀死死的抓着自己得到衣服,眼泪不停地流着。 没办法,那些嬷嬷们眼神一对,竟干脆撕起姚姀的衣服来。 拔不下来,就撕烂,这样的手段让在场的其他侍女们都皱起了眉头,将脸偷偷转到一边去,不忍心再看。 啪! 瓷杯落地! 陆憬欢受不了她们如此的糟践自己手里的人,愤怒的将茶杯掷在地上。 砸了个粉碎。 那些老嬷嬷们被瓷杯砸落的声音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嬷嬷还被飞溅起来的瓷片给划伤了胳膊。 几个老货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一齐望向了陆憬欢。 陆憬欢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将自己的斗篷解开。 哗啦一下,那斗篷四散而开,随即又整个的将姚姀包裹起来。 “来,姀儿,站起来。”陆憬欢将姚姀小心的搀扶起来。 此时的姚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不停的哭。 好在陆憬欢的手一直用力的牵着姚姀的手,才让她有勇气能在这一屋子人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陆憬欢环视着这院子里的每一张面孔,这里所有人的样子都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姚姀是我浮雪院的人,丢帕子是你们滟晴院的事情!两院相隔甚远!若是你们滟晴院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我浮雪院的人偷走了帕子!我今日便非要你们滟晴院的给个说法不行!” 陆憬欢的语气很重,语速却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字格外的清楚,这里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王妃和侧王妃闹了起来,只怕今日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 第33章 美人落泪 “让本王来瞧瞧,这是怎么了?” 就在一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孟沛琛从外面进来了。 原是有人去报了他,只说是王妃和侧王妃闹起来了,整个滟晴院儿里闹得不可开交。 孟沛琛本是不想回来的,但又想着以陆憬欢的性子,对上了骄横的盛幼凝,只怕是要吃亏不可。 思虑再三,才决定还是回来看看。 他人都还没走到滟晴院的门口,便听见陆憬欢发火的声音。 心中一急,脚下的步伐迈的更快了。 他一进院子便看见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其中的姚姀躲在陆憬欢的身后,身上披着陆憬欢的一副哭的凄惨。 看见孟沛琛之后,脑袋埋的更低了,她用力的将衣服使劲儿拢了拢,生怕被人看见自己如此窘迫的样子。 “王爷~您可要为幼凝做主啊!” 被硬生生扯破衣服的人还没开腔,盛幼凝这个始作俑者倒是一副受人欺辱了的样子,娇滴滴的一把扑到了孟沛琛的怀里。 她扑的急,脚底下没能迈得开,不小心还被裙摆给绊了一下。 “爱妃当心!” 盛幼凝整个人往前一扑,惊得孟沛琛赶紧伸手将她接住,生怕摔在地上再摔出个好歹了,让事情更加严重。 如愿腻进孟沛琛怀里的盛幼凝十分得意,她又装出一副娇弱的模样,手指绕在孟沛琛的衣襟上打着绕。 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也依旧顺畅。 每当这种时候,陆憬欢都十分怀疑,这盛幼凝的身份是不是也是假的?还是京都民风开放,所有的小姑娘们都是如此? “好了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都在这院子里聚着?” 孟沛琛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轻拍在盛幼凝的背上,不停的安慰着。 他虽肢体在安慰着盛幼凝,可眼睛一直盯在陆憬欢的身上从未移开过。 还没等着旁人说话,乔娘子便赶紧冲到前面去答道:“回禀王爷,是侧妃的帕子被王妃的婢女,这个叫姚姀的给偷走了!” 眼见着王爷怀里搂着盛幼凝,两眼深情的望着陆憬欢。 却从进门到现在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乔娘子的心里满是挫败感。 她跳出来,就是想要王爷的眼里也能看见自己。 不然,真就白白的搅进这浑水里去了。 没占到半分便宜不说,还白惹了一身腥! 孟沛琛看着突然跳出来的乔娘子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有些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犹豫的问道:“你……” “妾,妾是乔娘子,王爷,王爷您不认得妾身了吗?”乔娘子原本高昂着的头一下子低了下来。 被孟沛琛忘记的她此时此刻就像是只斗败的公鸡,完全没有了斗志。 只能低低的垂着头,满脸丧气的湮灭在人群之中。 陆憬欢看着乔娘子落寞的样子倒是生出了几分心疼,在这个府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孟沛琛的附属品,他又是个浪 荡的性子。 纳回来的时候喜笑颜开好话说尽,过两日没了兴致便抛在一边,时间久了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得了…… 窝在孟沛琛怀里的盛幼凝则是嫌弃的看了乔娘子一眼,默默在心里骂了句废物,然后很快便也将乔娘子抛诸脑后了…… “王爷~您可一定要为幼凝做主啊!那帕子是出阁时母亲亲自绣的,可不敢弄丢啊!”盛幼凝抓着孟沛琛的衣襟不住的撒娇。 那声音,那身段,就连站在一旁的陆憬欢看了都觉得是幅美景。 孟沛琛架不住盛幼凝的撒娇攻势,很快便举着双手投降道:“好好好,本王一定帮幼凝做主找回帕子好不好?” “谢谢王爷,幼凝就知道王爷一定是最英明果断的,王爷最心疼幼凝了!”盛幼凝捧着双手,看向孟沛琛的一双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一样。 虽已嫁为人妇,但她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女的娇俏还是让陆憬欢等人十分羡慕。 那种娇养出来的底气,是陆憬欢这种临时替嫁的冒牌儿所装不出来的。 孟沛琛看了看衣衫不整哭的眼睛红肿的姚姀,面露心疼之色道:“哎呦,怎么哭成这样?” 见孟沛琛盯着姚姀不放,陆憬欢下意识往前挪了挪身体,将姚姀整个的藏在了自己的背后。 “盛侧妃未免也有些太欺辱人了!姚姀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贴身侍女,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帕子的丢失同姚姀任何关系,怎的就要做出搜身这样欺辱人的动作?!”陆憬欢怒视着一脸柔弱无故的盛幼凝。 这样一张美丽的脸颊下面藏着的竟是一颗如此狠毒的内心! 见陆憬欢也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孟沛琛被夹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 若是偏向盛幼凝,那无异于是向盛家递出橄榄枝,若是偏向陆憬欢,那就是向陆家抛出橄榄枝。 盛幼凝的父亲盛宰辅是两朝宰辅,是出了名的老谋深算,在文官里能做到他这个位置,还深的两朝皇帝信赖的人,只怕是心思沉入海! 反观陆家,那镇疆护国大将军一片赤诚,满门忠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是个惧内,京中出了名的耳根子软,这样的人又手握整个临渊王朝三分之二的兵力,怎么看都比盛家那个老狐狸更好拿捏。 孟沛琛心想:还是先拿住陆憬欢毕竟靠谱,反正这盛家姑娘也早就芳心暗许哭天抢地的非要嫁过来,冷她一段时日倒也无妨,过后花心思哄哄便是了。 拿定了主意的孟沛琛,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问道:“幼凝?你可真的没有证据又要旁人被当众搜身了?” 盛幼凝有些心虚,她刚想反驳,又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心知定是瞒不过的,便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幼凝实在太气了!这贱婢一直不承认,幼凝这才没有办法出此下策的。” “真是太过分了!”孟沛琛走到陆憬欢的身前,试图看清楚姚姀的模样。 陆憬欢一脸警惕的望着他,生怕他又作什么妖出来。 被陆憬欢拽在身后的姚姀紧紧的贴着陆憬欢,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窘迫。 孟沛琛没看清楚,可惜的摇了摇头说到:“怎么能如此的不怜香惜玉呢?真是可惜了这样美得一张脸蛋儿,美人儿落泪,真是惹得本王好生心疼啊!” 第34章 巨大的诱惑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人们通通愣住了。 乔娘子原本黯然神伤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滑稽模样,她一想到刚才盛幼凝的那副模样就拼命的忍着笑。 这个男人原来不是不在乎她姓乔的,也并非是因为她出身地位之故,而是这男人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渣男,纵使是宰辅、将军之女,孟沛琛也不曾将她们放在心里。 呵!这可真是讽刺啊!纵使是天之骄女,在这韶安王府了,在孟沛琛的心里还不是要跟她这个卖鱼的一个下场! 一想到这里,乔娘子心里的悲戚少了许多,她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陆憬欢意外归意外,也仅仅就是吃惊了那么一下之后,立刻恢复了正常,咱们这位浪 荡王爷的“美名”远洋,姚姀虽算不上绝世美女,但也是姿色艳丽的,被孟沛琛这样的人看上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众人之中,反应最大的就属盛幼凝了! 盛幼凝先是怒瞪着孟沛琛,刚才还能说会道的小嘴儿现在正撅的老高,用力的跺了一下脚之后,扭着那曼妙的水蛇腰上前去缠住了孟沛琛的手臂。 “王爷~这个贱婢可是偷了人家的绢帕呢!”盛幼凝一边摇着孟沛琛的手臂一边撒娇的说道。 她正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把孟沛琛那直勾勾、色眯眯盯着姚姀的眼睛挖下来,重新对准自己的方向再安回去。 “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孟沛琛并未回头看盛幼凝,语气也不似刚才一样的温柔和宠溺,话里话外的都带着明显的应付和不耐烦。 “王爷~您不是说了要为幼凝做主的嘛~”盛幼凝这孩子向来都是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她不甘心就这么放了浮雪院的人,若是就这样放了姚姀,那她被关思过的仇该怎么报?一肚子的气又该如何撒?! 她是盛幼凝,是盛家最得宠的小女儿。 盛幼凝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孟沛琛给无情的打断了。 孟沛琛将自己的手臂从盛幼凝的怀抱中抽了出来,一脸不耐烦的问道:“盛侧妃可有亲眼看到姀儿姑娘偷拿绢帕?” “没有。”盛幼凝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搜姀儿姑娘的身?!简直就是胡闹!”孟沛琛皱了眉骂道。 要不是他刚刚露出了色眯眯的狐狸尾巴,陆憬欢只怕都要相信他现在是真的在生气了。 突然调转了风向,大发雷霆的孟沛琛搞得盛幼凝一愣。 她尴尬的站在原地,想不明白刚刚还哄着自己心疼自己的夫君怎么就一转脸的功夫开始冷言冷语的呵斥起来了?! “王爷……幼凝只是……” 慌乱中,盛幼凝试图解释,她最害怕看到的就是孟沛琛这一副嫌弃的模样,她生怕孟沛琛会从此厌弃了她。 “王爷!幼凝没有冤枉人!就是姚姀姑娘来后幼凝的帕子便不见了,真的就是她拿走的!王爷您要相信幼凝啊!” 盛幼凝着急,一把走上前去,抓过孟沛琛的衣角,苦苦哀求着解释。 只可惜孟沛琛现在眼里就只有哭的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的姚姀。 这样的姚姀站在一堆锦衣华服的人的中间,竟有种莫名的破碎的美感。 这种美感很是吸引孟沛琛,让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探索这其中的奥秘。 面对这样的美人儿,孟沛琛的眼里自然也就没有娇憨的盛幼凝了。 相比之下,盛幼凝美则美矣,就是美得如同京中所有的世家贵女一般,并无什么特色。 这样普普通通的美是很难勾住孟沛琛那颗见过了万花盛开的心的。 陆憬欢攥着姚姀胳膊的手,在不知不觉见握的更紧了,她警惕的盯着孟沛琛,生怕他将自己身后之人夺走。 在孟沛琛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姚姀的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架在了火炉上一般烧了起来。 她的脸颊、耳朵、脖颈之上都附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这样美丽的美人儿怎么会做出偷盗之事呢?”孟沛琛搓了搓手,扬声问道:“美人!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那劳什子绢帕?莫要害怕,本王在这里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姚姀还躲在陆憬欢的身后不敢出声,只低着个头,不停地啜泣。 陆憬欢轻轻拉了她一下,微微侧头说到:“姀儿别怕,王爷让你说,你便大胆地说!” 姚姀这才抬了头来,她泪眼汪汪的看着陆憬欢,陆憬欢冲她点了点头,又在暗中紧紧得握住她的手。 有了陆憬欢无声的支持,姚姀这才敢挺直了腰板,大声的答道:“回禀王爷,奴从未见过什么绢帕,王妃平日里待奴很好,不愁吃穿也不缺银子,奴是在没有理由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偷盛侧妃的一条帕子,还请王爷明鉴!还奴一个公道!” 姚姀的声音悲愤而有力,让在场的下人们看着都不免有些唏嘘。 “你!你说不定是看那绢帕好看才临时起意占为己有的也说不准呢!”盛幼凝不肯认输,还在极力的说些什么。 见孟沛琛的眼睛已然完全的长在了姚姀的身上,盛幼凝身边的陈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在身后悄悄拽了下自家姑娘的衣摆。 盛幼凝惊诧的回过头去看着陈嬷嬷,之间陈嬷嬷摇了摇头,暗暗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盛侧妃还是回去自己好生找找!本王也觉得这样美丽的小美人儿是不会随便偷拿别人的帕子的!美人儿你说是不是?” 孟沛琛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说着就要上手去勾搭姚姀的下巴。 却被姚姀给声色的躲开了。 盛幼凝看向着了魔似的孟沛琛,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斗下去的筹码了。 她气的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废了千辛万苦,本想着能够断了浮雪院儿的一条臂膀,没成想竟要亲自将那小贱人送到孟沛琛的床上了。 一想到这里盛幼凝的眼神就好像是眼镜王蛇吐出的猩红信子,死死的盯着姚姀那张美丽的脸庞,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才得以解恨。 “美人儿~你瞧你哭的这模样,不若让本王带你去休息休息,你觉得如何呀?”孟沛琛早已控制不住内心的念想,他现在就想赶紧将人带走,自己好去风 流快活一番。 第35章 得意的盛幼凝 姚姀本就一直躲在陆憬欢的身后,生怕被人看见那衣衫不整的样子。 孟沛琛这么一问,更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一道道目光像是无形的抓手,将姚姀身上最后的遮羞布一层一层的扯了下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就连陆憬欢都心思复杂的看着她。 姚姀悲切的抬起头,她眼前就是孟沛琛递来的橄榄枝。 只要她往前迈一步,握住那双充满了男人气息的大手,姚姀的生命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她没有,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瑟缩着再次往陆憬欢的身后躲去,小声的叫着:“王妃,带我回浮雪院儿!” 孟沛琛眼里的光像是被人瞬间吹息的蜡烛,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顿时兴趣大失,冲着陆憬欢摆了摆手道:“王妃快将你院里的人带回去!怎么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还得劳烦本王?!” 陆憬欢没有解释,只随着他埋怨,并不辩驳一句,她现在只想赶紧带着姚姀离开这等是非之地。 “憬欢知错,还望王爷能先容臣妾将姀儿待下去休整,待处理好了,再向王爷请罪。”陆憬欢紧紧拉着身后的姚姀向孟沛琛问道。 “走走走!”孟沛琛又是一顿不耐烦的挥手,一脸的纨绔模样,“赶紧走!别站在这扫兴!” 将陆憬欢等浮雪院的人都轰走后,孟沛琛一回头,又看到了正站在原地,嘴巴撅的老高,环着双手一脸不高兴的盛幼凝。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只想着虽然暂时用不到盛家,也不能得罪了盛家那位老爷子,毕竟老来得子才生了这么个女儿,平日里那是恨不得捧到天上去养着的。 如今偏偏进了他韶安王府里,若是这小妮子再回去哭一哭闹一闹的告个状,自己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爱妃!幼凝!”孟沛琛又换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凑到了盛幼凝的跟前儿去。 盛幼凝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见孟沛琛来哄,更是耍起了小脾气。 她娇哼着一转头侧过身去,就是故意不理睬孟沛琛。 这种女子撒娇拿痴的小把戏,孟沛琛长这么大见过的次数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 “哎呦,幼凝!幼凝小美人儿这是生本王的气了?”孟沛琛又把头凑了过去,这次他干脆一把搂住盛幼凝,强迫着她面对着自己,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盛幼凝没好气的瞪着他道:“我可不是王爷的小美人!王爷的小美人可怜着呢!幼凝可学不会那副惹人生怜的模样!王爷可别再叫什么小美人的了!那不是折煞了幼凝吗?!幼凝可担不起那样的称呼!” “好幼凝,别生气了,我刚那是说着玩的,要论才情样貌我这偌大的府里,谁能比得上幼凝你啊?好了,就当我胡说八道了,我给幼凝赔不是了,原谅本王?好不好?” 孟沛琛也是个能豁得出脸面来的,在哄女人这方面,他要认第二,那只怕没人敢说第一。 瞧着他那副真心央求的模样,小狗儿似的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让人看着也生不起气来了。 盛幼凝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心上人是个什么货色,只奈何自己一往情深的陷了进去,如今更是嫁了进来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既然如此,那不若就接受他的缺点,这世上的男人本就左拥右抱家里三妻四妾的不断,韶安王只不过玩心更重了些。 盛幼凝除了劝自己不要在意,要大度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见孟沛琛主动递了台阶过来,盛幼凝也不是真傻,自然不会拿着劲儿再闹下去了,而是乖乖的顺着那台阶走了下来。 她故作不屑的说到:“谁稀罕王爷的赔罪!人家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呢!” 一看有了转圜的余地,孟沛琛赶紧问道:“哦?那我们幼凝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本王呀?” 盛幼凝拿帕子捂着脸,甚是娇媚的瞪了孟沛琛一眼。 又将拿着帕子的那只手伏在了孟沛琛胸口坚实的肌肉之上,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那有力的胸膛之上。 一双眼睛满含情谊的瞧着孟沛琛。 手指向下勾动,沿着顺滑的衣衫一路向下,来到了腰间。 只见盛幼凝一用力,勾住了孟沛琛的腰带。 孟沛琛被她这动作勾的魂儿都快没了,只想着做盛幼凝的裙下之臣,这会儿子别说是找条帕子了,就算是她开口要要整个王府宅子,孟沛琛也不见得不会给她。 盛幼凝娇笑着,勾着孟沛琛的腰带,带着他往卧房走去。 此时的盛幼凝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什么书香门第的大小姐,那股子矜持劲儿早就不翼而飞了,现在的盛幼凝简直比那红鸾阁里的头牌姑娘还要风情万种。 院子里的一众人等只看得目瞪口呆、脸红脖子粗的。 瞧着自家姑娘终于把王爷给拴进了屋里,陈嬷嬷的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要高兴。 陈嬷嬷得意的看着众人道:“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爷走之前没有命令谁也不准接近侧妃的卧房,若是叫我知道了你们谁敢私自接近,看我不要你们好看!行了!统统都下去!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将一干闲杂人等赶走了之后,陈嬷嬷一扭一扭的坐在了进卧房的必经之路上,她就那么守着,守着的是她家小姐的争宠之路。 滟晴院儿的人有了韶安王的驾临,自然一个个的都是喜上眉梢的模样。 浮雪院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被当众扒了衣裳的姚姀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只低着个头一个劲儿的哭。 陆憬欢连忙差人去打了好些热水,只盼望着那热腾腾的洗澡水能让姚姀逐渐放松下来,她再这样紧绷着只怕是非要出事不可。 “姀儿,去泡个澡,我陪着你!”陆憬欢轻轻拍了拍姚姀的肩膀说道。 姚姀闻言抬起头来,往日一向精明的眼睛里空洞的可怕,她无神的望着陆憬欢,望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道了声:“好!” 陆憬欢特地给姚姀准备了一个泡澡的大桶,整个房间都被热气熏得热腾腾,人一进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打通了,十分的舒畅。 姚姀就乖乖的浸在那大木桶中,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憬欢也一直没有走,她就坐在屏风的后面,也不发一言,只默默的陪伴着姚姀,等她自己慢慢恢复。 过了好久,屋里的热气都有些消散了,姚姀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 她的视线越过屏风直直的落在了陆憬欢的身上。 女孩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整个身上都是雾蒙蒙的水汽,就连一向机灵的眼睛里也充满了雾气。 “姑娘!谢谢你肯相信我!” 姚姀心里清楚,今日要不是陆憬欢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只怕她此刻早就要那根绳子吊死无颜再活在这世上了。 “你心情好些了?”陆憬欢有些惊讶的看着姚姀,她能这么快就调整回状态也是让陆憬欢很是意外的。 “嗯!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想不开去寻思的,姑娘您放心,我刚才只是事发突然。一时还接受不了而已,您不用担心!” 不仅是嘴上这样说,姚姀甚至冲着陆憬欢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笑的很是真挚,看不出半分勉强的样子,倒像是真的说服了自己。 第36章 选择题 陆憬欢歪着头瞧了她好一会儿,看她真的不像是在说反话的样子,才真的放下了心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姚姀的身边,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巾帕,像是闺中的密友一般,毫不避讳的伸手去帮姚姀擦拭头发。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姚煦交代,你可是他最挂心的妹妹啊!”陆憬欢这话说得倒是实心实意。 过去的日子里,姚煦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姚姀既然是姚煦的妹妹,那陆憬欢是一定要照顾好的。 “刚才是觉得屈辱,但后来转念一想,要不是王妃您,我可能这辈子都要烂在姚家药铺里,到那时还不知道会被卖给一个怎样的人家,但比上今日之苦,是定要重上千倍万倍了。” 姚姀倒是个极能想的开的性子,仿佛天大的事儿,只要略微给她些时间,她都能很好的消化掉。 这种能够说服自己的本领陆憬欢也很熟悉,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很能理解姚姀做出的某些决定。 “你能这样想便好了,我还真是担心你会想不开自裁。”陆憬欢也放下了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口气儿。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我懂得的!”姚姀笑了笑,那模样让人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趁着这会儿,身旁并无其他人,陆憬欢有些犹豫的看着姚姀,不知道心里的话该不该说。 “姑娘,您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你是我哥哥托付之人,我定是全心全意相信你的。”相比之下,姚姀反倒更像是那个来劝人的。 看着这屋里的似有似无的水汽,两人仿佛置身话本子里的神仙地界儿,透过水汽,陆憬欢看见姚姀那张年轻的脸庞。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与陆憬欢的心如静水不同,姚姀整个都散发着朝气的味道,这是尽管出身于泥潭却依旧充满希望的力量。 陆憬欢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儿正处在一个多么美妙的年纪,正是年轻的样貌,这足以让她拥有这世界最美好的一切,包括对她来说择婿的天花板——孟沛琛。 “姀儿,你还年轻,若是跟在我身边天天伺候,不免耽误了你,就算是我给你找个人家,也只能找个老实人家,并不能带给你多大的富贵,但是王爷就不同了,你若是愿意跟着王爷,日子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陆憬欢这番话说的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很远很远,远的有些空洞。 虽然她对孟沛琛并没有爱情,但是真的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他床榻之上的时候,陆憬欢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顿了顿又说到:“但是你也看到了,这府上是不缺女人的,如乔娘子那般的女人还有很多,她们又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也都亲眼看到了,所以这事儿还是有利有弊的,我现在将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你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无论你选择那种我都会帮你!” 姚姀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憬欢,万万没有想到陆憬欢竟对她讲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话的人心思复杂。 听人说的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若是有的选择,谁也不愿意一辈子都干着伺候别人的活计。 更何况,姚姀她还是这样年轻的年纪,看见那些好看的朱钗她也会喜欢,看见那长长尖尖无比精致的护甲,她也会想象自己戴上那些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毕竟韶安王长了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夜深人静的时候,姚姀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陆憬欢的婚姻,只不过那时陆憬欢所拥有的的一切对她来说仿若天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眼下,那原本应该好好挂在天上的月亮自己砸了下来,砸到了她的手上,若是不伸手去接,那未免有些违背人性了。 美丽而又美好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想拥有呢? 只是这些都抵不过那日她从姚家药铺走出来时看见的那道阳光。 那是她的哥哥姚煦,费劲了心思才给她铺出的一跳康庄大道。 眼前这个要把夫君都分享给她的人,更是自己陷在泥潭里时也没忘了伸手拉她一把的恩人。 一面是属于年轻的欲 望,一面是重见光明的恩情。 姚姀此时的内心万分的纠结,她仿若走到了十字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看出了姚姀的摇摆不定,陆憬欢主动说到:“王爷的心思,今日 你也看到了,该走哪条路你也该好好想想,今日就不必去我跟前伺候了,一会儿好好休息,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便是,不着急的。” 说罢,陆憬欢长辈一般的拍了拍姚姀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刚回到自己屋里,就看见齐嬷嬷一脸铁青着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在说些什么。 “齐嬷嬷!”陆憬欢叫住了齐嬷嬷问道:“怎么了?脸色怎的这样差?闲儿呢?怎么没看着闲儿?” 齐嬷嬷一抬头看见陆憬欢,这才止了嘴里的骂骂咧咧,只是脸色还是难看的很。 “回王妃,小公子去先生那里念书了,老奴脸色差是因为心有不忿!替王妃您觉得生气!” 那齐嬷嬷也是个直肠子的人,嘴里心里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看不惯的也是非要当场发作了不可。 “怎么了?谁惹的我们齐嬷嬷生这样大的气?”陆憬欢反倒不脑也不急,那笑眯眯的模样仿佛是一张面具一般,足足十二个时辰都戴在脸上。 “回王妃!老奴刚刚送小公子去念书的时候,听见滟晴院的那些没脸的瞎说!说咱们浮雪院的人手脚不干净惹得王爷嫌弃,还说就连王妃您也被王爷迁怒,王爷现在全身心都扑在了她们主子身上,只怕……” 一向嘴快的齐嬷嬷话说到此处,却顿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陆憬欢的脸色,遛在嘴边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 “只怕什么?”陆憬欢还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她略一歪头说到:“只怕我这个王妃要失宠?要有名无实?要被王爷厌弃?” 齐嬷嬷听了这话尴尬的一笑,讨好似的:“咱们王妃可真是冰雪聪明啊!” 陆憬欢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闲话传出来,无所谓的,随他们传去。” 这种无脑的流言蜚语,只要是在女人堆儿里,那这种话就像是生命力格外顽强的野草一般,是怎么烧也烧不绝的,与其动怒较真,还不如随他而去,总有谣言不攻自破的一日。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抹黑她的话,唯一能让陆憬欢惴惴不安的就是姚姀的选择…… 第37章 被划花的脸 翌日,姚姀一大清早便来到了陆憬欢的跟前儿伺候。 只是今日的姚姀与往日大有不同。 凡姚姀所经之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王妃,该起来洗漱了,一会儿娘子们该来问安了。”姚姀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对着还在床上犯迷糊的陆憬欢柔声说道。 “姀儿?你怎么来了?”陆憬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今日 本就是姀儿当值,我不来伺候王妃,谁来伺候王妃呀?”姚姀语调轻扬,带着笑说道。 待陆憬欢完全坐起来,看到在面前忙活的姚姀时,所有的瞌睡在一瞬间都清醒了过来。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双手用力的撑在床上,力道之大,将原本柔软的床褥都硬生生的摁下去两个窝。 “姀儿!姀儿?”陆憬欢努力的控制着嗓子里的颤抖,“姀儿,你转过身来!” 姚姀弓着身子倒热水的身影愣了一下,而后才缓缓的转了过来。 看清楚姚姀现在的模样后,陆憬欢瞬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叫出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原本独属于少女的元气满满的脸庞现在变得极为苍白。 少女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可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明艳。 洁白而细腻的左脸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姚姀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动向,生怕撕裂了纱布下面的伤口。 “姀儿,你做了什么?!”惊恐未定的陆憬欢,赤着双脚从床上直接走下来,一个箭步冲到了姚姀的面前。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颤抖着双手,微微抚上了那刺眼的纱布。 “王妃,我想清楚了。”姚姀微微一笑,用手握住了陆憬欢的手,温柔的像是一滩春水,无声无息的将陆憬欢整个的包裹住。 “你是阿哥信任的人,也是救我出泥潭的人。阿哥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做人要懂得感恩,王妃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抢恩人的夫君,那样不仁不义的行为一定会被我阿哥打死的,我不能给我阿哥丢人,我要当令他引以为傲的妹妹,我愿意永远跟在王妃身边,一辈子伺候王妃。”姚姀注视着陆憬欢的眼睛。 昨日夜里,姚姀心里一直想着陆憬欢同她说过的话,哥哥姚煦和韶安王孟沛琛的脸,不停地交替着出现在她的面前。 姚姀不停地挣扎着,她一想到乔娘子等人如今像个木偶一般过着日子,没有人记得她们的名字,这些小娘子们跟着府里任意一件好看的摆件儿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想要变成只会呼吸的摆件儿,没有意义的活着只会让她比死了还要难受。 想到孟沛琛看着自己时那贪婪的目光,姚姀知道,若是自己依旧囫囵个儿的站在陆憬欢的身边,那孟沛琛的念头就不会轻易打消。 日子长了,不确保还能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情来。 既然决定了不做孟沛琛的女人,那姚姀就要彻底的断了孟沛琛的念想,既然不能做到在他的眼前消失,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办法…… 姚姀猛地深呼吸了几次,一个猛子从床上翻身下来,桌上的油灯被她带的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就着昏黄跳动的灯光,她摸起针线篮里的茧子,对着自己的左脸狠狠的划了下去。 剪子的尖端异常的锋利,随着姚姀手腕的轻轻晃动,很快剪子尖儿划破了她娇 嫩的脸颊。 鲜红色的血液像是漫出河流的水,很快便将姚姀的半张脸都变得鲜红,恐怖如斯。 尽管如此,姚姀都没有流一滴泪,可现在,她却有些激动的想要掉泪。 她看着陆憬欢,那双真心心疼的眼睛,心里突然一阵酸楚。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啊!”陆憬欢这样刚毅的人,见惯了生死别离的人,也忍不住的留下了眼泪,她心疼的看着姚姀脸上的伤口,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陆憬欢满是埋怨的看着姚姀骂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儿?!竟然这样伤害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这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王妃你别哭,”姚姀强忍着哭意,轻轻拂去了陆憬欢的眼泪,“我往后啊,就认准王妃了,就日日黏着王妃,只要王妃不嫌弃姀儿,姀儿就永永远远的陪着王妃。” “陪着就陪着,我又不会赶你走,做什么要划花自己的脸?”陆憬欢瞧着那伤口,心里都着急的很。 “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不愿意去王爷那,往后我便给你找个老实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虽不如跟着我富裕,但也算是一生无忧了,也能对你阿哥有个交代!现在这样……可怎么是好啊!” “那姀儿就不嫁了,姀儿就赖在王妃的身边,跟着王妃过富贵的日子。”姚姀倒是一脸想得开的模样,她笑呵呵的说到:“王妃,我想过了,只有这样才能永诀后患,姀儿自己做的决定,姀儿永不后悔!” 听见姚姀的话,陆憬欢的心头却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明明不爱,为何竟会这样的在意? “姀儿,我永远不会亏待你的,不论以后如何,只要是我能给的起的,一定会给你最好的!”陆憬欢望着姚姀,一脸的郑重。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陆憬欢的语气里竟带着些感谢。 “王妃!娘子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怎么还没出来?”在门外干等了半天的齐嬷嬷,实在是耐不住性子敲门催了起来。 姚姀一面帮陆憬欢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应着:“快了,就快了!” 主仆二人看着彼此略有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一齐笑出了声。 “我先帮您梳洗,不然一会儿娘子们真的都到了,那可要被人家笑话咱们王妃睡懒觉啦!”姚姀说着将陆憬欢拉到了梳妆台前。 一把将她摁在了椅子上,不由分说的忙活了起来。 陆憬欢乖乖的坐在原地,飞快的调整着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走的飞快,就算是姚姀的手像是着了火一般的上下纷飞,也依旧阻挡不住娘子们越来越近的脚步。 第38章 问安 依照规矩,娘子们每日晨起后,都要先来王妃的住所处问安。 利用问安的时间,可以顺便禀报和处理府上的琐事。 前一段时间,陆憬欢先繁琐懒得管,便找了个身体欠佳的借口,取消了晨起问安的规定。 还是前两日,孟沛琛旁敲侧击的让她恢复问安的规矩,陆憬欢这才又重新让娘子们按照规矩,每日都来问安。 自从恢复问安以来,陆憬欢日日都是提早坐在正堂上等着的,风雨无阻,唯有一日来迟。 唯独,除了今日。 等到陆憬欢紧赶慢赶的赶到正堂之时,就连每日最晚一个到的盛幼凝也已经候了半天了。 众人脸上的疑问,陆憬欢装作没看见似的,直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依例问安后,陆憬欢便一直想着找个法子散了场子。 她对这些人本就没什么耐心,眼下心中挂念着姚姀的伤势,更是做如针毡。 满脑子只想着让这些人赶紧走,自己好找个大夫来给仔细瞧瞧,看看着伤口能不能快点愈合不留疤痕。 右手下方的盛幼凝瞧出了陆憬欢的心不在焉,便故意往后一仰,挑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在了椅子上。 她一边心不在焉的玩着指头上的护甲,一边阴阳怪气儿道:“王爷昨儿也不再浮雪院儿啊,怎的王妃今日姗姗来迟还心不在焉的?” “是呀,昨儿王爷可是歇在咱们滟晴院儿了呢,今儿早上盛姐姐送王爷走的时候,我瞧着王爷红光满面的,怎的盛姐姐精神抖擞的,王妃您却有些没精打采的?”乔娘子在一旁帮腔道。 陆憬欢有些厌烦的瞥了一眼,笑的刺耳的乔娘子,只觉得这女人真真是愚蠢至极,竟如此的记吃不记打,有了昨日血淋漓的例子在眼前,这女人竟还心甘情愿的当盛幼凝的走狗,真是没救了。 “今日夫子要查问闲儿的功课,所以操心了些,头一次带孩子,经验难免少了些,还望各位姐妹们见谅。”陆憬欢随意的找了个借口,只希望能赶紧的搪塞过去。 “王妃也真是大度,竟也愿意将来路不明之人养在身边,可真是菩萨心肠,倒显得我们这些姐妹不知道容人了~”说话的女子坐在倒数第三个,拿着一把白色羽毛扇子的女子叫岁儿。 岁儿身份低微,虽连个小娘子的身份都没有,只能像府里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一样被称为姑娘。 可这岁儿姑娘,手段奇高,十分善解人意,受宠的程度堪比秦娘子。 而且岁儿姑娘不受身份的束缚,甚至能够随意出入王府,这也是最令其他娘子们羡慕的。 府里的人都有些看不起孟舒闲,这一点陆憬欢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随便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女子竟也可以随意出口调侃小公子的事情,这是陆憬欢万万没有想到的。 “闲儿叫王爷一声阿爹,叫我一声母亲,何来来路不明一说?”陆憬欢没有好气的问道。 “王妃何必为了一个小孩子大动肝火?相比小公子的课业,妾倒是更关心您身边这位姑娘的脸~”岁儿丝毫不将陆憬欢的怒气放在眼里,反而主动的挑起了问题。 她这么一说,盛幼凝也注意到了姚姀脸上的纱布。 盯着姚姀脸上的纱布看了一会儿,盛幼凝突然兴奋地同乔娘子交换了个眼神。 “哎呦!”盛幼凝故作吃惊道:“这不是王爷口中的小美人儿,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姚姀吗?!” 说着,她兴奋的从椅子上做了起来,脊背微微往前探去,一副迫不及待要看笑话的模样又道:“哎呦,这漂亮的小脸蛋怎么弄成这样了?这要让咱们王爷知道了那不得心疼死了?本来王爷不是还打算纳妹妹进门儿的吗!这下妹妹可怎么进门儿啊!” 昨日滟晴院里的事儿别的院儿里也多多少少的听说了一些,有的人知道这档子事儿,有的人是刚刚才知道的。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大差不差的。 “不是,王爷怎么谁都能看上了啊?” “就这也配叫小美人儿?是不是对美人儿有什么误解啊?我看倒像是个戏班子里的丑角儿!” “就是!一个奴婢而已,还妄图和我们平起平坐,那简直就是笑话!” “姿色平平嘛!我瞧着不过年轻而已,不过,谁有没有老的时候呢!” 一时间,堂下像是炸了锅一般的嗡嗡声不断,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姚姀的身上,或直接瞧着她说,或拿手掩着些,但总之都没什么好话能给她听。 还没等着姚姀解释,乔娘子的声音像是撕开的裂帛一般,从众娘子中脱颖而出。 “怕不是王妃生气,所以弄伤了姚姀姑娘的脸?”乔娘子的话说的倒也是十分的明白。 善妒。 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没!没有!” 此话一出,吓得姚姀赶紧摆摆手大声的解释道。 “是我昨日起夜时没睡醒,一不小心绊倒在了地上,自己磕花了脸,同王妃一点关系也没有,众位娘子可不要瞎说!” 陆憬欢十分不耐的盯着乔娘子,她最恨这等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冷飕飕的眼神,让乔娘子坐在原地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被瞪了一眼后,原本那些更恶毒的话瞬间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再也说不出口。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将这个表面软弱无能的王妃惹急眼后,会被她亲自灭口。 不知为何,乔娘子的心里就是有这样莫名的感受。 盛幼凝见乔娘子又被陆憬欢三两下给吓住了,更是无奈的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儿。 然后不急不慢的说到:“不是都夸王妃姐姐人美心善,怎的浮雪院儿这样容不得人?若是姚姀姑娘愿意,我滟晴院儿倒是随时欢迎。” 陆憬欢看见她这幅做作的脸庞就烦的不行,昨日要不是她突然纠缠发难,姚姀又怎么可能白白经了那么一遭?! “盛妹妹的帕子找到了?还是说那帕子根本就是王爷的心啊?无论是什么,我劝妹妹还是歇歇!别一天到晚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陆憬欢一改往日的温和,倒是没给盛幼凝留什么脸面。 她一想到姚姀的脸变成这样,甚至后半辈子都要这么搭进去了,简直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的脸也挠花,非要让她也尝尝其中滋味不可! 但碍于陆家、碍于王妃的身份,她陆憬欢不能这么做,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回京以后,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时刻,迫切的希望自己是那个敢打敢杀的陆渊。 第39章 缺一件衣服 昨日在滟晴院里闹得那一出,所求为何,大伙儿的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只碍于脸面,和她盛家的威望,没有人敢去拆穿罢了。 这会子被陆憬欢当众揭了遮羞布,盛幼凝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当下便想要站起身来,上前去理论理论。 她身子刚微微一动,便又被身后的陈嬷嬷给按了回去。 盛幼凝十分不爽的回头,看见陈嬷嬷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拼了命的要她别冲动。 陆憬欢坐在上位,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差别,一眼瞧上去真有了些王妃的架子。 下面的小娘子们都等着看笑话还来不及呢,更是没人站出来说话了。 “臣妾还有事,就不陪姐妹们叙话了!”说罢,也不等陆憬欢开口,盛幼凝直接起了身甩了袖子,冷哼了一声转头走掉了。 见盛幼凝走了,乔娘子紧跟着也走了。 剩下的小娘子们见没热闹可瞧了,自然也就一一都散了。 盛幼凝一面往回走一面满肚子的不服气。 “嬷嬷!刚才怎么不让我回怼那小贱人!她以为她靠着陆家坐上王妃的位子就稳了?竟敢三番两次的当着众人的面挤兑我!什么东西!” 才刚一进滟晴院的院子里,盛幼凝就控制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 “我的姑娘,你小点声!消消气!这要让旁人听见了还不说您不懂尊卑了?”陈嬷嬷赶紧跟在一边儿劝道,要是可以,她都恨不得亲自堵上自家姑娘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怎么?我有什么好怕的?!”盛幼凝还是一贯的张狂模样,“难道我还怕她不成?一个没进见过世面的病秧子罢了!从前被陆家娇养着,如今还要踩在我们盛家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姑娘!”陈嬷嬷无奈的低声呵道:“可别再说什么盛家、陆家的了,这里是韶安王府,她是正头王妃!身上有圣上的赐婚谕旨,那就是尊,咱们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当心让浮雪院的拿住把柄!” “尊?”盛幼凝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露出了一副讥讽的表情,冲着浮雪院儿的方向道:“过两日便是琰南王妃的赏花会了,到那时我便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世家贵女!一个粗鄙武将家里出来的女儿!就是上不了台面!” 紧等着一群小娘子们都走了,陆憬欢赶忙拉了姚姀去偏屋里。 一进门,齐嬷嬷请来的大夫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大夫,您快看看,看看这丫头脸上的伤!”陆憬欢焦急的将姚姀推了过去。 那老大夫头发都花白了,蓄着长长的胡子。 满是褶皱的手,轻轻地将姚姀脸上的纱布揭开,露出了怖人的伤口。 “嘶!” 纵使是行了一辈子医的老大夫,看见姚姀脸上的伤口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这伤口是……”老大夫,犹豫的看着姚姀问道。 毕竟这深宅大院儿里,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去了,但若是为了争宠下这么狠手的,这老大夫还是头一回见。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姚姀赶紧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那老大夫叹了口气又问:“姑娘这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剪子一类的锐器所伤,不知姑娘可否知道那锐器平日是作何所用?” “先生神料,确是被剪子所伤,那剪子平日里就是做针线活儿用的。”姚姀一五一十的说到。 “哦!那还好还好还好!”老大夫一口气说了三个还好。 陆憬欢悬着的心刚要放下,老大夫一句话却又让她的心情回到了谷底。 老大夫继续说:“虽还会留下疤痕,但不会生出增生的烂肉来了,老夫可以尽量帮姑娘淡化疤痕,但不能保证恢复如初。” “那能淡化到何种程度呢?”陆憬欢追问道。 老大夫道:“还是会看出来的,还请王妃和姑娘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是淡化疤痕,也需要姑娘常年用药,连续三年,不可有一日耽搁。” 虽有些失望,但这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老大夫服的敷的杂七杂八开了一大堆。 姚姀抱着一堆药,冲着陆憬欢笑的灿烂而无辜。 “死丫头怎么还笑的出来?!”陆憬欢用力的戳了她的脑袋一下,没好气的说到。 姚姀笑嘻嘻的回道:“王妃,您别担心了,我自己都不在意这个,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的,真的没关系的,只要您不嫌弃姀儿,姀儿便没什么可难受的。” “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陆憬欢微微叹了口气。 “对了王妃,过两日就是琰南王妃的赏花会了您还记得?”姚姀一边将药品放到一旁,一边说到。 “赏花会?什么赏花会?”陆憬欢压根儿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儿了。 姚姀道:“哎呀,就是前两日,滟晴院那位还沾沾自喜,当着众人向您示威的那个琰南王妃的赏花会!您好好想想!”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姚姀这么一说,陆憬欢隐隐约约的是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儿。 “王妃,我都给你打听清楚了,到时那个赏花会,咱们王爷也会去,到时候您可得盛装出席,让王爷眼前一亮啊!”一说到这等事儿姚姀就格外的兴奋。 她简直比陆憬欢本人还要更期盼着陆憬欢得宠。 “到时候,王爷瞧见您在赏花会上的迷人模样,何愁再受那滟晴院儿的讥讽!到时候您和王爷琴瑟和鸣,那整个王府还有谁敢和王妃您作对?!”姚姀光是想想那把滟晴院踩在脚底下的画面就觉得畅快的很。 “你呀,真是不该弄花了自己的脸,要不然就凭你这份儿上进心,早晚得和滟晴院那位平起平坐!”陆憬欢看着她有些可惜的说到。 “我才不呢!我宁愿当个奴,也不愿意给人当妾去,一辈子做个无依无靠的浮萍攀附着男人生活,更何况,我要是发达了,姚家的人怎可能会放过我?!”姚姀一甩帕子说到:“我倒不如安安稳稳的辅佐着王妃您坐稳,当您身边的大丫鬟那也是有头有脸风风光光的,更何况您还待我好,那不比做妾强多了!” “你真能这么想?”陆憬欢倒是有些意外,姚姀的想法同临渊王朝的女人们的想法到是有着很大的不同,跟她陆憬欢反倒有些不谋而合,陆憬欢也觉得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当然了!所以啊!我一定能帮您争取到王爷的心!您放心!”姚姀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配合着脸上的疤,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 “王妃!我都给您打听好了,到时候您就穿一身儿水蓝色,其他家的主子们没有人穿水蓝色,这样咱们就能让王爷一眼在众多夫人里一眼瞧见!”姚姀这几日也并没有闲着。 一有空了,便出去打探各个府上夫人小姐们都是什么衣着出席。 这种宴会之上,撞衫是各家夫人小姐们最最避讳的,早在宴会开始之前,各家私下里会默契的互通有无,为的就是避免撞衫的事情发生。 尤其这是陆憬欢嫁到韶安王府之后的第一场宴会,更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她虽是陆家的第四女,在一众大臣家眷中身份也算尊贵,只不过从前从未有人见过她。 京中的贵女们,私下里也对这个颇为神秘的韶安王妃十分的好奇。 这次的第一面,更是要小心再小心。 “王妃,您可有水蓝色的华服吗?”姚姀突然转过头来问道。 陆憬欢倒是对穿什么一副并没有那么的上心,她略以回想便答道:“应该是没有。” “也是的!毕竟一般的华服很少会做成水蓝色!”姚姀点了点头又说到:“那咱们赶紧去做一件儿!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第40章 薛记成衣 按照律例,王爷王妃和小公子小世子等人的衣着,均由上供的江南布料裁剪而成。 这种贡品的衣料,一般都采用端庄稳重的颜色,在色调上也都有着严格的要求把控。 水蓝色这等颜色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贡品之中的。 “咱们府上,好像也没有这等料子,不然咱们出门去逛逛?!”陆憬欢倒是有些期盼着出门去逛逛的。 自从回京开始,陆憬欢先是被困在陆府中被严加看管直到出嫁。 出嫁后,又一直待在这韶安王府中,因懒得同府上的小娘们打擂台,便成日里都窝在这浮雪院中。 她那样习惯了风雨的人,突然被娇养在屋子中,倒憋屈的浑身难受。 “怎么样?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逛逛?”说着说着,陆憬欢更是心动了,她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出府去瞧瞧真正的临渊王朝的京都是怎样一副繁华的样貌。 “好啊!我倒是知道,城东的那家成衣铺子是专门为世家贵女们裁减衣服的,样子时髦又新颖,深受各家小姐太太们的喜爱,名气打的很呢!不若我们现在就出府去瞧瞧?”姚姀也满眼兴奋道。 “真是胡闹!王妃您怎可随意抛头露面呢?您要是想做衣服,那遣人将老板叫道府上来就是了,可不敢出府闲逛啊!”齐嬷嬷见两人越说越没边了,赶紧出言阻止道。 “我临渊王朝那条律例规定了王妃不得擅自出府?我瞧着那些大臣们的太太不是还时常同丈夫一起去吃酒吗?我有不是闺阁中的女子了,去逛个衣服铺子有什么不妥的?”陆憬欢颇为不理解的看着齐嬷嬷。 齐嬷嬷一愣,她仿若没见过眼前之人一般的看着陆憬欢解释道:“王妃,不是说不让您出府,只是您贸然出府闲逛,被旁的有心人知道了对您的名声不好的呀,再说了……大臣们家中的太太就算是出去吃酒,那也是有自家夫君陪同的情况下才去的……您这可是要自己出去呢……” 看见齐嬷嬷眼里的诧异,陆憬欢心底里刚升起来的兴奋火苗很快又被扑灭了。 做韶安王妃的时间长了,她都忘了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世家贵女,很多约定俗成的东西她并不了解,贸然行事,很容易会引起旁人对她身份的怀疑。 到那时,别说王妃之位了,就连整个陆家,很有可能都会陷进万劫不复之地…… “齐嬷嬷说的是,是我疏忽了。”陆憬欢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恢复了平静,她对着齐嬷嬷说到:“齐嬷嬷,劳烦您走一趟,去刚刚姀儿所说的铺子,将那老板请来可好?毕竟姚姀现在脸上的伤……让她独自出门有些不太合适……” “哎,那都是小事儿,既然王妃想做衣裳,那老奴去一趟就得了,王妃您稍等,老奴这就去!”见陆憬欢止了出门的心思,齐嬷嬷便放下心来,别说让她跑一趟成衣铺子,就算让她亲自做一件成衣出来,只怕也是无有不肯的。 齐嬷嬷走后,陆憬欢慵懒的窝进贵妃榻里,又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整个人裹在一条绣着水莲花的缎子里,毫无生气可言。 瞧出了陆憬欢的无聊,姚姀将孟舒闲给领了进来。 “闲儿?”一见这小团子,陆憬欢瞬间又来了劲儿,她冲着孟舒闲伸出双手问道:“闲儿怎么来母亲这里了?此时不正是要念书的时辰吗?” “回母亲,师傅今日家中有事告假了,所以闲儿也想跟母亲告一日假,闲儿已经好几日都没和母亲玩了,闲儿今日能不能不读书了?母亲陪闲儿玩一天可好?”孟舒闲大大的眼睛,圆滚滚的望着陆憬欢,眼神甚是无辜。 看的陆憬欢心里一软,便点了点头道:“好,看在今日师傅也告假了的份上,母亲也给闲儿放一日的假,书可以明日再读,但武不可有一日荒废!” 在练武这件事儿上,陆憬欢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执着。 “好!”孟舒闲虽有些失望,却也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陆憬欢陪着孟舒闲玩了大概一个时辰,齐嬷嬷便带着那成衣铺子的老板来了。 那成衣铺子的薛老板是个中间人,大概是因为常年做衣服的缘故,佝偻着背。 头上带着一顶顶时髦的小帽子,脖子上挂着一套量体量衣用的尺子。 “草民见过韶安王妃!”那老板想是见多了达官贵人,见到陆憬欢时并没有多么的激动,行李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习以为常,没有出一点差错,看得出来是个仔细的人儿。 “免礼,薛老板客气了,本王妃听闻你家铺子的衣裳格外时兴,便想着看看可有没有什么适合本王妃穿的,过段日子琰南王妃有个赏花会,本王妃还缺一件能穿去赏花会的华服,不知薛老板可有什么建议吗?” 陆憬欢将孟舒闲抱在怀里,漫不经心的问道。 薛老板回道:“回王妃,草民倒是先前替中书大人府上的夫人、程将军的夫人都做了要去赏花会的衣服,不知王妃想要的是什么样的?” “哦?已经替这么多家做过了?看来薛老板的手艺真是名不虚传,本王妃倒是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想要一件水蓝色的,轻盈一些,不要太繁琐的就可。”陆憬欢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瞧了一眼眼前的薛老板。 那薛老板有个别家都没有的本事,那就是能现场出样稿图。 他到这些世家贵人的府上定衣服时,都会随身携带画箱,根据雇主的要求现场作画,直接将衣服的样式以最直观的形式呈现在雇主的面前。 薛老板画样衣的速度十分快,不一会儿便将一张画稿呈现在了陆憬欢的眼前。 那画稿之上,并列着三幅衣衫模样。 接过画稿的一瞬间,陆憬欢的注意力,便被最中间的那件衣服给吸引了。 那一副看起来轻薄如禅意,让整件衣服都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一副上的图样也是陆憬欢最喜欢的水莲花,除此之外在没有多余的添缀! “母亲,闲儿喜欢第二个!”孟舒闲小小的脑袋从陆憬欢的怀中探了出来,胡萝卜一样可爱的小手指头啪的一下点在了画作的正中央。 “我们闲儿眼光真好!母亲也喜欢这一个!”陆憬欢高兴的摸了摸孟舒闲的小脑袋。 选定之后,姚姀将画作重新递还给了薛师傅。 薛师傅看了看第二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夫人和小公子真是好眼光,这身衣服所用的面料是最新来的鲛人纱。” “何为鲛人纱?”孟舒闲奶呼呼的问道,他偏了偏头,甚是好奇的看着白胡子的薛老板。 第41章 争执 孟舒闲不知道鲛人纱也没什么奇怪的。 姚姀、陆憬欢她们也从未听说过什么是鲛人纱。 “是这样的,王妃、小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鲛人纱是新鲜物件儿,最近新从北海那边传过来的,说是有一种名为鲛人的鱼,将它们身上闪着光的鱼鳞经过特殊工艺的处理,织成线,只要在有光的地方,那些线便会发出七彩的颜色,随着人的走动而波光粼粼,好看极了。”薛老板一脸得意的说到。 这种罕见的面料,整个京都城中,除了他薛记铺子之外,其他家是没有的。 陆憬欢听了,倒是没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反倒是微微皱了皱眉,“这会不会太过于奢华了?我不喜这样惹人眼球的样式,有没有低调一些的?” 大概是穿久了军装的缘故。 尽管陆憬欢也觉得那样仙气飘飘的衣服穿在身上会衬的人像是仙女一般的好看。 但她下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跟那样的衣服并不匹配。 “王妃实在无需多虑。”那薛老板又开口说到:“这一副并非全然用鲛人纱织成,只是做以点缀,王妃若想要素净的感觉,那草民以桑蚕丝做为衣服的主料便是了,出来的效果保证能让夫人满意!” “王妃!您平日里穿的就够素净了,这好歹是去参加琰南王家的宴会,打扮的好看一点儿也是给咱们王爷争面子啊!”姚姀赶紧劝道。 她一边劝着,一边冲陆憬欢怀里的孟舒闲使了个眼色。 孟舒闲人小鬼大的,也跟着嚷道:“母亲,您就选这个,闲儿还从未见过母亲穿那样的衣服呢!闲儿想看!闲儿想看!” 陆憬欢还是有些犹豫,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孟沛琛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她的浮雪院儿中。 “闲儿想看什么啊?”孟沛琛背着手,逆着阳光从外面走进来。 明晃晃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晒的暖烘烘的,走进来的时候莫名的带了一股让人心安的气息。 “漂亮衣服!”孟舒闲像条滑手的小鱼儿一般从陆憬欢的怀里溜了出来,啪嗒啪嗒的跑道孟沛琛的面前去,牵过孟沛琛的手,将他拉到了薛老板的面前。 指着薛老板手里的画稿道:“闲儿要看母亲穿漂亮衣服!” 孟沛琛没上心,只是略扫了一眼道:“新衣服?王妃若是喜欢做就是了,又什么好纠结的?” 说罢也不问陆憬欢的意见,直接对那薛老板说:“就做王妃相中的样式,用最好的料子,用多少银子,直接去账房支就是了!” 说罢,便直接将那位薛老板给打发了出去。 “王爷来浮雪院可是有什么事吗?”陆憬欢垂着眉问道。 孟沛琛皱了皱眉,很是不满的转身看着他的王妃问道:“怎么?难道本王没事儿便不能来你这院儿里坐坐了?” 眼见气氛尴尬,孟舒闲小眼睛一转,赶紧拉住孟沛琛的手道:“还不是阿爹太久没来看过母亲和闲儿了!所以母亲才会这样问的!” “胡说!”孟沛琛弯起手指在孟舒闲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阿爹不是前两日才来看了你的吗?” “那阿爹定是不知道一个道理了?”孟舒闲背着手,小大人儿似的看着孟沛琛一本正经的说到。 “哦?”孟沛琛倒是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问道:“这天下竟还有爹爹不懂得的道理?” “阿爹没听说过吗?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孟舒闲学着夫子的模样,好一阵儿摇头晃脑的。 逗得满屋子人都哄堂大笑。 孟沛琛没说话,他看着这个儿子,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对陆憬欢的赞许。 看来当初把这孩子留在浮雪院是个正确的决定。 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孟舒闲这孩子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像过去,竖着满身的刺儿,对谁都是一脸的防备。 “对了,王妃啊!我今日来确是有事儿要同你说。”孟沛琛转过了身子来,瞧着陆憬欢。 陆憬欢没应声,只点了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琰南王妃的赏花宴,你是知道的?”孟沛琛问道。 “憬欢知道。”陆憬欢点了点头。 “琰南王妃跟盛幼凝的关系匪浅,两人是闺中密友的事儿你可有耳闻啊?”孟沛琛有些不自然的抖了抖衣服又说到。 “听盛家妹妹提过一嘴,并不怎么了解。”陆憬欢心知他突然的提起盛幼凝便指定是没什么好事的。 “那个……王妃啊……这琰南王妃也给幼凝下了一份帖子,到时候……你看……能不能带她一块儿去?”孟沛琛虽觉得有些不妥,但奈何这帖子是琰南王妃亲自下给盛幼凝的。 这二人明显就是串通好了的,若是拦着不让去,只怕是不肯罢休的。 陆憬欢有些意外的看着孟沛琛。 “我临渊王朝何时开始妾也能随意的登堂入室了?” 这做法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大婚之后,陆憬欢第一次出席宴会,孟沛琛竟也要将个妾带去,这明摆着就是欺负她陆憬欢好说话。 “既然盛家妹妹想去,那便让她去,我不去就是了!” 争风吃醋的事情陆憬欢是不屑于做的,正好她对那劳什子赏花会也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在家歇着,省的费劲。 “那怎么可以?到时候各家的夫人都去,王妃你不去,那本王岂不是要落单,被人笑话了?”孟沛琛连连摆手不同意。 “那妻妾同现一堂,王爷的面子就好看了?”陆憬欢实在有些无奈。 她原以为这男人只是风 流好 色,谁知道竟这般没有半分担当。 与她沙场征战的血性男儿相比,真是差劲的令人汗颜。 “你到时莫要跟幼凝起冲突便是了嘛!再说了她又不是一般的妾,那可是盛宰辅家里最得宠的小女儿,在京中自然也是有些人脉的,我也不好一言堂,就叫她关在那滟晴院不行!” 说来说去,孟沛琛还是惦念着盛家手里的权势,想着一碗水端平,两头都不得罪。 只可惜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 “贵妾那也是妾,盛家妹妹可以去,我不去就是了,本来我也体弱不爱凑这种热闹,王爷何故非要我去不可呢?”陆憬欢也上了脾气。 她虽从未参加过这等子席面,但也是知道的,妻妾同席,到时候丢人的只她陆憬欢一个罢了。 旁人只会说陆家的姑娘无能,总是圣旨在身也依旧要被盛家的姑娘踩在头上欺负。 反正他孟沛琛是一身浑名的,任旁人如何说也是丝毫不在的。 虽无意争风吃醋,但陆憬欢也实在不想凭白的出去惹人笑话! “那幼凝到时候就让她以盛家的名义去,陪在本王身边的终究还得是王妃你不行!莫要闹了!到时梳妆打扮好,本王会同你一同出席的!”孟沛琛也懒得再说,索性撂下一句话后,便转身走了。 陆憬欢一个人坐在原处,心里烦的要命。 她有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摸不透男人心里都是如何想的。 “王妃,您没事儿?”姚姀凑了过来,伸手帮陆憬欢轻轻地按摩着,小心的问道。 陆憬欢皱着眉头道:“姀儿,你说,我只想过点安生的日子,它怎么就这么难!早知道!还不如让那盛幼凝当这个王妃算了!” “王妃!您瞎说什么呢?!您才是圣上亲自赐婚的韶安王妃!”姚姀赶紧劝道。 “我哪里想做什么王妃……”陆憬欢心里无奈。 若真能有的选择,她宁愿当那个一辈子都不能叫回自己本名的陆涯。 起码做陆涯的时候,她可以策马奔腾,可以上阵杀敌,可以所向披靡的保家卫国! 那样快意的人生,可比窝在这京都中当劳什子王妃的要恣意的多! 第42章 仙女 琰南王,乃是孟沛琛的三哥,名唤孟瑛疏。 琰南王的出身低微,生母原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婢女,偶然被圣上宠幸才封为了官女子,后来诞下孟瑛疏才封为了贵人,后因孟瑛疏格外得圣心,便又封为嫔。 琰南王虽出身地位,可其王妃的身份却一点儿都不低微,这位琰南王妃是皇上的外甥女儿——嘉淑县主。 嘉淑县主在宫中时,曾不小心落入池水之中,幸得孟瑛疏相救,才脱离危险。 年少的孩子们总是容易动心的,面对着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当时的嘉淑县主不免心动,才成就了这番姻缘。 这位嘉淑县主,幼时极得太后的欢心,一直养在宫中,十来岁时因同盛幼凝一起做了六公主的伴读而熟识。 两人相谈甚欢,后来便成为了闺中密友。 这次的赏花会,更是琰南王妃为了替好友鸣不平才刻意造成了如此尴尬的局面…… 薛记老板的衣服,终于赶在宴会的前一天完工,送到府上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起来。 “王妃!王妃!衣服送到了!”姚姀捧着衣服一路小跑,进门的时候,脸上覆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慢点儿,当心脚下!”陆憬欢站起身来,一手扶住了她。 “王妃,薛老板的衣服送来了,快,姀儿服侍着您换上瞧瞧!”姚姀颠了颠手里的衣服盒子,除了盒子本身的重量之外,那衣服好像并未有多少重量。 姚姀又道:“这贵的衣服就是好啊,我端在手上竟都试不出分量来,王妃您穿上那定是能跟天宫里的仙女儿一般咯~” “仙女?母亲是仙女!母亲是仙女!”孩子天生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听姚姀说这衣服穿上能变得如同仙女一般,孟舒闲也兴奋的摇着陆憬欢的手臂,非要她现在就穿上看看。 架不住一堆人的起哄,陆憬欢半是推脱半是害羞的去换了衣服。 这薛记不愧是京都最出名的成衣铺子,做出来的衣服当真是款式新颖,面料考究。 水蓝色的缎面裙子,上覆蚕丝白纱,让身着之人有股莫名的疏离之感,倒是很符合陆憬欢心仪的感觉,素净而疏离。 薛老板所说的鲛人纱则是用极为繁复的公益做成了蝴蝶的样子,一只一只交错着镶嵌在衣服之上,尽管是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下,也依旧能看到那蝴蝶身上散发出的光芒。 小小的孟舒闲张着双手跑道陆憬欢的身边,一双大眼睛艳羡的看着发着光的蝴蝶,嘴里不停的说着:“母亲是仙女,母亲身上有蝴蝶,闲儿也想要蝴蝶!” 孟舒闲痴迷的小模样儿顿时逗得陆憬欢笑了起来。 她宠溺的拍了拍孟舒闲的小脑袋说到:“你可真是你阿爹的好儿子!这看见漂亮的就走不动道的性子真是遗传了个十成十!” 穿着新衣服的陆憬欢领着孟舒闲站在镜子前面,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心底百感交集。 原本有些寡淡的面容因为有了这衣服的衬托,陆憬欢现在竟也挤 进了美人的行列,与那些明艳的大美人儿不同,她身上的美更是一种气质的朦胧美感。 让人摸不着闻不透,才更加的令人着迷。 看着镜子里浑身仙气儿的人,陆憬欢竟生出了些错觉,仿佛在烈烈寒风里刀光剑影的陆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明明没有离开过去多久,可现在却像是前世今生一般。 一转眼的时间,琰南王妃的赏花会便到了。 盛幼凝的车架早早的便走了。 “王妃,您都不知道,滟晴院那边天还不亮,那院里的人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齐嬷嬷端了水进来,外面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着盛幼凝出府的事情。 屋里,姚姀正在帮陆憬欢梳洗着,原本她想着梳个精致的灵蛇鬓,更能配得上那衣服。 但陆憬欢却不喜欢那样过于华丽的发髻,只说简单的梳个垂鬓便好。 姚姀一边梳着,一边不服气的往外白了一眼道:“她倒是殷勤,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盛家的宴会呢!不过是仗着和琰南王妃往日的情分罢了!便如此招摇过市!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妾的身份!” “慎言!”陆憬欢原本还昏昏欲睡,听见姚姀这番话,连忙瞪了她一眼 又心疼姚姀的遭遇,陆憬欢好言劝诫道:“我知你对盛幼凝心有怨气,她将你害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曾忘记,只不过她身后是盛家,盛家一日不倒,你便不能将心里的恨现于人前,管不好自己的嘴,早晚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是,是姀儿嘴快了,只是姀儿实在看不惯她那张狂的样子!盛家那样的门楣生出来的女儿竟这般没有礼数!也是奇闻一件了!”姚姀心里还是不痛快。 自从上次被污偷帕子一事后,姚姀心里对滟晴院的人便更是恨之入骨了。 陆憬欢轻蔑的笑了一下道:“随她去,这般张狂的性子,无需我们出手,也自有栽跟头的时候,咱们啊,只管等着就是了!” 陆憬欢嫁进来之前,一直幻想着能在夫家过安稳的生活,每日里只柴米油盐的她便能十分的满足。 现下每日里的生活竟都被盛幼凝给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她三番两次的忍让不仅没有让盛幼凝见好就收,反而害的姚姀毁容,这让陆憬欢很是不满。 不过,无论盛幼凝如何闹腾,她都是不在意的。 盛幼凝之所以闹,也就是为了孟沛琛而已,为了一个男人作天作地闹得满城风雨的,这样没脑子的人陆憬欢还是看不上的。 她只是有些烦心,盛幼凝那个闺中密友琰南王妃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能做出在自家宴会上邀请妻妾同时赴宴的人,心里还指不定盘算着什么笑话呢。 盛幼凝这个蠢货竟当真以为人家拿她当朋友,是为了来给她出气的。 若是陆憬欢猜的没错,琰南王妃无非是想让大伙儿都来看她韶安王府的笑话罢了! 第43章 赴宴 陆憬欢打扮好了,便在府上百无聊赖的等着孟沛琛。 “王妃,那王爷昨儿晚上又没回府?”齐嬷嬷是个过来人,她虽是个下人,但对现在这些孩子们的相处方式也很是看不懂。 “嗯,没回。”陆憬欢无聊的转着手上的护甲打发时间。 “那您可知道王爷去哪儿了?”齐嬷嬷接着又问。 “那我上哪儿知道去?”陆憬欢反问。 “哎呦!我的夫人!您这可不行啊,那男人是得管的,老这么纵着,那可是要出事儿的!”齐嬷嬷也是想不通,这做夫人的怎么一点儿都着急自家男人……她和姚姀两个下人对王爷的关心程度都比陆憬欢还要再多上一些。 “齐嬷嬷,您瞧瞧咱们府上,那后院儿!知道是王妃后院,不知道的那还以为是误入了哪个院子呢!咱们那位爷哪里是个能服管的主儿?我呀也不求那些,只盼着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罢了,旁的也就不想了!” 陆憬欢叹了口气劝道,她也并非不想夫妻和睦,只是知道这韶安王并非什么良配,想起自己阿娘的惨死,他便知道若是一开始便不动心,往后也就不会吃什么苦头,日子怎么过都是过,男人,她是不在意的…… 几人正在屋里说着,孟沛琛身边的小厮便传来了消息。 小厮道:“王爷事忙,说让王妃先自行前去,王爷一会儿便去。” 陆憬欢应了一声,心知孟沛琛哪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大概率不过是昨日又宿在了哪个销魂窟里,吃多了酒,这会儿子在着急忙慌的散酒气罢了。 她心里虽是无奈,但也拿孟沛琛无可奈何。 只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琰南王妃明摆着的和盛幼凝串通一气,摆好了鸿门宴在那请君入瓮呢。 本想着与孟沛琛一起前去,到时候想法子将烂摊子退给孟沛琛。 他自己不拦着盛幼凝,便让他自己讨个没脸去。 谁承想,这位爷竟然临阵脱逃,敌军都叫道门前了,他竟说要歇歇脚,推了陆憬欢一个人迎敌! 真是…… 真是让人无奈! 陆憬欢叹了口气,嫁的男人指望不上,烂摊子却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这王妃当的,可真是窝火! 琰南王府很是气派,光门脸儿就比韶安王府的大上整整一倍。 陆憬欢瞧着,这里面的布景置物倒是有一番宫里的气派。 姚姀扶着陆憬欢一路小心的往里走着。 她偷偷的贴在陆憬欢的耳边说到:“听说,这些都是琰南王妃带来的嫁妆呢!” “是吗?那琰南王可真是好福气啊!”陆憬欢瞧着那假山和流水简直如同真的一般,看起来十分精致。 “那可不嘛!都说啊,这琰南王之前十分不受皇帝喜爱和重视,成了年之后也迟迟没有指婚,在跟琰南王妃成亲之前那可是连个爵位都没有的,只是一个区区的贝勒,同那些未成年的皇子们一起住在皇子所,过得那叫一个寒酸!”姚姀一边凑在陆憬欢的耳边说着,一边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隔墙有耳。 “那这琰南王可很是有福气,碰上琰南王妃一个这么旺夫的媳妇儿!”陆憬欢捂着嘴小声说到。 姚姀又道:“可是呢!不过这琰南王妃有福归有福,就是这身子不太好……” “身子不太好?”陆憬欢有些意外的看着姚姀。 还没等姚姀解释,那位身子不太好的琰南王妃就已经出现在了陆憬欢的面前,花园长廊的尽头。 尽头的凉亭里,站着一个花团锦簇般的人儿,远远的瞧着,便看见一抹两眼的明黄色。 这琰南王妃可真是受宠啊! 陆憬欢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毕竟这明黄色可一直都是宫里的正主们才能穿的颜色,一般人家是禁用的,王公贵族们为了避嫌也没人敢将明黄色穿在身上。 可偏偏,这位琰南王妃她便敢。 不仅敢穿明黄色,还要穿最正的明黄色。 身边的侍女扶着琰南王妃的手,琰南王妃较弱的如同风中的扶柳一般,她面无表情的站在亭下,一双凤眼紧紧的望着陆憬欢,似是等候多时了。 陆憬欢搭在姚姀手上的手微微用力,心中暗暗提了一口气,满脸微笑的朝琰南王妃的位置走去。 尽管每一步都在琰南王妃的注视下,可陆憬欢依旧不徐不慢,一步一步走的很是稳当。 “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琰南王妃,嫂嫂真是如传言一般,明艳动人呢。”陆憬欢堆了满脸的笑,行礼。 礼还没行到一半,便被琰南王妃一只手给挡了回来。 节节分明,如葱白一般干净的手指带着森森的寒气,一把搭在了陆憬欢的手上,阻了她的礼。 “这位就是七弟弟新娶的媳妇儿!”琰南王妃的声音同她的手一样,也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陆憬欢直起身子,微微点了点头:“是,新妇陆憬欢,拜见三嫂嫂。” 嘴上虽说着客套的话,陆憬欢的身子倒是挺得笔直,再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琰南王妃没有理她,眼神直接越过了陆憬欢,看向她身旁垂首站着的姚姀。 “这位姑娘看着好眼熟啊,可否抬起头来让本王妃瞧瞧?”她清秀的手指一抬,正正的指向了姚姀的方向。 姚姀低着头,眼珠子飞快的转着。 她不知琰南王妃为何突然叫道她的名字,但心中隐隐有预感并非什么好事。 便依旧垂着头,干笑着回到:“回王妃,小的前日里不小心伤着脸了,怕污了王妃的眼睛,扰了王妃赏花的兴致,奴还是不抬头了。” “大胆!我们县主叫你抬头你敢不从?!”许是没见过真的有人敢当面驳斥的,琰南王妃身边的大宫女瞬间像只要吃了人的夜叉一样,指着姚姀的脑袋就是一顿嚷嚷。 姚姀被吓得一嗦,陆憬欢下意识的用力捏住了她的手,以示宽慰。 “罢了罢了!”琰南王妃开口道:“难怪七弟会看上一个伺候的丫鬟,原本我还想着这七弟可真是不成规矩,怎的什么人都往身上揽,也有些太不忌讳了,今日一见倒是明白了,这位姑娘可是个有脾气的主儿,怪不得能让我们万花丛中过的七弟青眼相待呢!” 她这一番话,里里外外的将整个韶安王府的人都骂了进去。 陆憬欢纵使对孟沛琛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也不是不识大体的。 夫妻二人同属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琰南王妃这番话一出口,院子里所有赏花的、先谈的夫人小姐们通通停了手底下的活儿,各个歪头往这面看来。 偌大的院子里,鸦雀无声…… 第44章 妻妾同席 这等子闲话如此私 密,除了自己府上的人,旁人要去哪里知道去? 用头发丝都能想得到,这种话,定是盛幼凝那个脑袋滑丝的大嘴巴来琰南王妃这里哭诉,该说不该说的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了。 真是极蠢! 这盛幼凝瞧上去聪慧机敏,怎的做点事情如此的不过大脑,活活的绣花枕头一包草!丢人都不晓得是如何丢的! 陆憬欢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但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纵使有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当场发作。 只得陪着笑脸,强压着怒火道:“不知道三嫂嫂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闲散无聊的乱传,我回头定是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的,我们王爷就是年轻爱玩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不劳烦三嫂嫂挂心了。” “七弟妹可真是心胸宽广啊,那我怎么听说,这位的脸都被七弟妹给逼得划伤了呢?”琰南王妃哪里是随便两句就能搪塞过去的主儿,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陆憬欢丢人,便必然不会轻易住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更是聚集在姚姀的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似要将她刺穿一般,让姚姀的脸飞快的烧了起来,头埋的更低了,扶着陆憬欢的手更加用力了,就连指节都开始泛着白色。 姚姀的心里慌乱的很,原本划花了脸是想要让陆憬欢完全的放心,却万万没想到,这也能成为旁人攻击她的工具。 “这陆家还是将门呢,怎的教出来的女儿这样善妒?” “这韶安王妃果然厉害,怪不得我刚才还瞧见那盛家的女儿坐在屋里掩面呢,想必是被欺负的受不了了,来找琰南王妃撑腰的!” “长得倒是谪仙一般无欲无求的模样,手段竟这样狠戾?!真是看不出来啊!” “不会……瞧着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众人侧耳众说纷纭,唯独站在众人目光之中的陆憬欢一言不发,她始终都是一副笑模样,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好似一块精致的面具,生生的长在了她的脸上。 直到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来,陆憬欢才缓缓地开口道:“三嫂嫂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 “你莫要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只需让你那婢女抬起头来看看,真相不就大白了吗?七弟妹如此推诿,是在害怕吗?”琰南王妃进一步逼问道。 “害怕?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陆憬欢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发出了一声不屑的笑声。 她可以提高了声音,好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不过我这侍女的伤,可是起源于盛家娘子的滟晴院!要不是盛妹妹不依不饶,我们姀儿的脸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倒想问问,怎的这莫须有的罪名便要扣到我的头上了?难不成是有人在三嫂嫂这里演了一出贼喊捉贼吗?!”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又是一顿窸窸窣窣的议论。 “盛家娘子?哪个盛家娘子?” “还能有哪个盛家娘子?不就是盛宰辅家里那个小女儿,哭着闹着非要嫁给韶安王的那个!跟琰南王妃也是闺中密友!” “哎!我就说看着不像是这位韶安王妃做的事儿!她连那位盛家的都能容得下,大婚之日都肯让她一同进门,一个身份地位的婢女,怎么可能会逼得划花了脸呢?” “我也觉得这韶安王妃说的是真的!这位看着就不像是拈酸吃醋的模样,反倒是盛家那个,瞧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众人的议论被原本躲在柱子后面的盛幼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甚是难看。 这位哪里是个能忍得住脾气的主儿,当下便气急败坏的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气冲冲的指着陆憬欢奔来。 “你胡说!你别在这胡说八道!她明明是从我屋里走了之后才划花的脸!同我有什么关系!”盛幼凝气上了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家闺秀,她毫无顾忌的指着陆憬欢的鼻子嚷道。 她原本就瞧不上陆憬欢,心里就没有多少恭敬,这会儿有了嘉淑县主的撑腰,盛幼凝的脾气越发的大了,那凶狠的模样怕是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浑 圆了抡起胳膊扇陆憬欢一巴掌才叫过瘾。 “哦?那我的婢女是因何出现在盛妹妹的滟晴院中的呢?”陆憬欢不紧不慢的问道。 “她……她偷……” 盛幼凝那个偷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憬欢便变了脸色,冷声怒问道:“盛家妹妹为何出现在此?这是正妻的宴!妹妹出现在这里怕是不合时宜?!难不成盛妹妹是故意来扰乱琰南王妃的局?!妹妹还不回去吗?!出现在这里未免有失体面!将我韶安王府置于何地啊?!” “我……我……” 盛幼凝被她当众说是妾,脸上自然挂不住。 她仗着自己出声与盛家,自是大摇大摆的往琰南王府上来,还和众人谈笑,那模样做派活脱脱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儿。 众人都不像得罪盛家,也没人敢当面拆穿她。 此刻被当众掀了遮羞布,盛幼凝羞愤难当,两眼泪汪汪的,下一刻就要开始掉金豆子了。 “幼凝是我请来的宾客,怎的韶安王妃好大的架子,也管起我琰南王府上的客人来了吗?!”琰南王妃见好友受辱,便是拖着孱弱的身子也要替好友出头。 几个女人在院儿里争执不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是在下眼浅了,竟不知琰南王府是这样待客的,妻妾同席,这等场面本将军还是第一次见!” 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少年逆着阳光而站,并看不清楚模样。 只看见身姿格外的挺拔,纵使瞧不清楚模样,也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英雄气概! “是小陆将军!” 院子里有姑娘认出了那身影,正是前一阵子刚封了车骑将军的陆昭韫。 边关战事吃紧,陆家更得圣心。 就连从未单独带过兵的陆昭韫都被圣上直接封了车骑将军,下个月便要挥师西下,独当一面了。 正值婚假年纪的陆昭韫又是朝中新贵,京中动了心思的少女们更是不再少数。 这几日,说媒的人都要将陆家的门槛踏破了,也没能有一个姑娘入得了陆昭韫的眼。 这次陆昭韫会出现在宴席之上,也是琰南王想要拉好关系,三番五次的邀请才将人请来的。 “我阿姐最是平易近人的,琰南王妃如此说我阿姐,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吗?!”陆昭韫背着手,缓缓像院子里走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陆憬欢了,从陆憬欢嫁去韶安王府之后,姐弟两个便再也能有机会见面…… 第45章 盛家的草包 “小陆将军!怎的?是找不到去前院儿的路了吗?怎么也来凑我们的热闹来了?”琰南王妃虽是不爽,但奈何如今的兵权都在陆家两父子手里攥着呢,心里一万个不爽也不好直接得罪上陆家。 更何况,这小陆将军是琰南王再三递拜帖,才好不容易请来的。 这要是得罪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琰南王府果真是气派,这不我还真就转晕了,还请王妃见谅啊。”陆昭韫少年英气勃发,又是朝廷新贵得圣上赏识。 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间自然是底气十足的。 琰南王妃笑着迎了上去,一脸的谄媚之相:“都是下人们没带好路,回头我可得好好罚他们了!小陆将军见谅!不然这样,我这就遣人引着您去前厅您看如何?” “无妨!”陆昭韫摆了摆手,直接将琰南王妃的笑脸给挡了回去。 “我与我家四姐姐许久未见,正好想念的紧,今日既在琰南王府上碰到了,正好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多陪陪姐姐,不知琰南王妃可否给臣下这个面子?” “我看小将军还是回去,这里都是女人怕是多有不便!怎的你们陆家的人都这样不懂规矩吗?” 琰南王妃还没开口,盛幼凝先耐不住的开口呛声道。 反正她爹爹一向不喜陆家,总觉得陆家独揽王朝三分之二的兵权,未免有些位高权重了。 只可惜圣上一直信任陆家,对于盛老爷子的多次上书装糊涂,多亏了圣上一手和稀泥的好功夫,这么多年盛、陆两家才能一直维持表面的和平。 受盛宰辅的影响,盛幼凝也是鼻孔朝天,很是看不上陆家的,总嘲讽陆家是无知,粗鲁之人。 她们盛家向来连陆盛启这个镇疆护国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陆将军。 “这位!便是自愿为妾也要嫁入韶安王府的盛宰辅家的盛姑娘!我们陆家世代将门,自然不如盛宰辅书香门第。”陆昭韫背着手,走到陆憬欢的面前,不动声色的将自家姐姐护在身后。 “知道便好!”盛幼凝这脑子可真是感人,好赖话的也听不明白,真是辱没了生仔权臣之家。 她翻了个白眼儿,自作聪明的继续说到:“不过念在小陆将军是触犯,我相信嘉淑姐姐是不会同你们计较的,小陆将军要是想叙姐弟之情,不若便将你姐姐接回去,反正我瞧着陆姐姐也不像是会赏花之人,怕是聊不来这些雅趣的事物,还是回去舞刀弄枪的更合姐姐胃口!” 听到盛幼凝如此说,陆昭韫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这个洋洋自得,貌似眼睛都长在了天灵盖上的女人,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姐姐。 简直不敢相信,世家出来的女儿竟是个这般的草包货色。 陆昭韫冷哼了一声抬眼道:“我要没记错的话,盛家姑娘进的是我四姐夫韶安王的门?这里是三爷琰南王府的院子?怎么别家的一个妾要站在正妻们的宴会上,对着主家的事情指指点点?原是我们陆家粗俗不懂礼节,竟全然不知京都现在流行的是这样的礼节!” “你!你在这说谁……”盛幼凝气急败坏的指着陆昭韫的鼻子,她今天被这陆家的姐弟俩整的可谓是丢人丢到城门外了! “好了!”一向向着盛幼凝的琰南王妃终于开口了。 “幼凝身子孱弱,还是先回我那里休息!”说着便着人堵住了盛幼凝的嘴,将她带了下去。 这一场有了陆昭韫的出现,她们不仅半分便宜都没占到,还白白让人看了笑话,直臊的脸都疼了。 “小陆将军,您看人我也已经给带下去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女孩子们一般计较了。”事情到了这地步,琰南王妃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昭韫没理她,而是直接转头问陆憬欢:“姐姐,你可想去逛逛琰南王府的院子?弟弟陪你去可好?” 陆憬欢也无意在在这里被一群娘子们堵着看笑话,她点了点头,冲着陆昭韫微微一笑,欣然同意。 见姐姐露出笑容,陆昭韫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从姚姀手里接过陆憬欢的手,小心的搀扶着,二人谁都没有再看今日的主人一眼,视若无物般从琰南王妃的身旁走了过去。 待离那些人群远了些,陆憬欢和陆昭韫相视,二人同时挑了挑眉,没忍住的同时笑出了声。 “四姐姐!你怎么还能被那样蠢的丫头给欺负了?”陆昭韫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 “盛幼凝啊,她这人虽然坏,但好在都实实在在的坏在了明面上,没有什么大碍的,更何况她身后站着盛家,我也无意真的同她起争执,若是真闹出什么事情来,怕是不好收场了。”陆憬欢扯了扯嘴角说到。 “四姐姐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怎么回了京都以后一点从前的英姿飒爽都不见了?我认识的四姐姐那可是战场上丝毫不肯退让的人啊!”陆昭韫也笑着说到。 “现在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这里可是京都,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的地方,还是能忍则忍!况且我也不会真的同她计较,只要盛家姑娘不主动招惹,我其实还是愿意相安无事的过日子的。” 陆憬欢看着院子里的这些花儿。 琰南王府的花儿确实开的不错,品种繁多,又样的极好。 这会儿子凑在一起全都盛开了,那画面也是让人极为舒适。 她伸出手,轻轻托起手边的一株芍药,弯下 身子,将脸轻轻的凑到那花儿跟前闻了闻,香味馥郁、沁人心脾。 陆昭韫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姐姐,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服的下摆,掌心里全是汗。 陆憬欢的脸一半儿晒在阳光下,另一半隐藏在芍药花的阴影之下。 暴露在阳光下的那半边脸颊,细腻的好似在发着光一般,常年的边关生活竟从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好美! 陆昭韫的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的出现,他的眼睛被陆憬欢所吸引,仿佛再也不能离开…… 第46章 陆家的女儿 “县主!嘉淑!你怎么能任由着那个女人走了!” 被关到房里的盛幼凝依然不肯安分。 嘉淑县主脸色铁青的看着她,紧咬着后槽牙,要不是碍于盛宰辅的面子,只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幼凝!我们是闺中的情谊!你向我诉苦,说在韶安王府过得不好,我才出面帮你的!你怎么能害我呢?!”嘉淑县主怒气冲冲的瞪着盛幼凝。 “什么?嘉淑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害你?我怎么会害你呢?”盛幼凝那个脑子更是感人,她甚至都不知道嘉淑县主为什么生气。 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琰南王妃看着这张无辜的脸,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自认为知根知底的朋友究竟是真缺心眼还是装的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琰南王妃叹了口气,看着盛幼凝问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告诉我韶安王妃同母家不慕!” “是啊!”盛幼凝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那陆憬欢是同陆家的关系不怎么好嘛!不然的话,陆夫人能不让她回门?!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也没有泼的这么干净的!” 琰南王妃将信将疑的问道:“那小陆将军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瞧着他倒是顶紧张他那个四姐姐的!刚刚那眼神你也不是没看到啊!恨不得要将我们几个生吞活剥了呀!” “哎呀,那就是个孩子,说不定是幼时在家走得近些罢了,那陆家也轮不到他小陆将军做主啊!”盛幼凝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模样,那眼睛恨不得要长到后脑勺上去了。 “轮不到他做主?!”琰南王妃简直都要听不下去了,一向以端庄着名的她,这会子硬是一巴掌拍在了那柳木的桌子上。 啪的一声巨响。 将正端个茶杯要喝茶的盛幼凝吓得一个瑟缩,手里的杯子没端稳,大半杯茶都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哎呀!”盛幼凝尖叫一声,站起身来。 身旁跟着的嬷嬷也赶紧上前帮忙擦拭。 “嘉淑姐姐!你怎么了?生这么大气做什么?!”盛幼凝有些埋怨的瞪着琰南王妃。 琰南王妃的手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下一片寒凉,只觉得自己也是蠢,竟为了这样一个蠢出升天的东西去得罪手握兵权的陆家! 蠢! 真是蠢极了! 琰南王妃叹了口气,极是压着脾气劝道:“那位韶安王妃,我瞧着不是个能任人欺负的主儿,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奉劝你,还是少招惹她微妙!” 说罢,琰南王妃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行至门口,她又顿住脚步,头也没回道:“幼凝既然被茶水污了衣服,我看不若就先回韶安王府!” “什么?!”盛幼凝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琰南王妃消失的背影,她颤抖着指着琰南王妃消失的地方,失声尖叫道:“嘉淑你竟然赶我走?!” 没空理会暴怒的盛幼凝,琰南王妃这会儿子心里想的都是陆昭韫,她生怕就此得罪了陆家,那往后三爷的路,可就要难走了…… 院子里,陆昭韫陪着陆憬欢小步小步的慢慢走着。 他屏退了左右,让姚姀她们远远的跟着,莫要上前来,陆昭韫好不容易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他现下只想跟陆憬欢两个人独处。 “四姐姐,那韶安王对你好吗?”陆昭韫小心的开口,眼神里是股说不清的情绪,他即希望陆憬欢过得好,有希望陆憬欢过得没那么好,纠结拉扯着陆昭韫,让他像个精神分 裂的人一般,来回的摇摆。 “挺好的。”陆憬欢微微一笑,她不想让陆昭韫担心。 “那你在韶安王府过得开心吗?那姓盛的是不是总找你麻烦?”陆昭韫不死心的又问。 “小韫,我挺好的。”陆憬欢顿住步伐站在原地,她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我这样的身份嫁给韶安王,已经算是人生的顶峰了,韶安王虽年轻爱玩了些,但不会苛待人,也不会动手打人,待人很好,府上的姐妹虽多,可我关起门来在我的院子里过小日子,眼不见心不烦的也算还能过得去,所以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极好了,我很满意!” 她知道,陆昭韫若是有心想要知道,那她在韶安王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定是瞒不过他的。 既然瞒不住,那不如不要瞒。 陆昭韫的眼底似是蓄起了浓浓的雾气,他看向陆憬欢的眸子里神色复杂,不似是弟弟看向姐姐,倒像是男人看向女人一般。 那眼神里带着心疼,带着自责,带着后悔,带着炽热。 “四姐姐,憬欢,你若是不愿在韶安王府,只要你开口,我定想法子救你逃离苦海!”陆昭韫有些激动的抓着陆憬欢的肩膀。 少年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进来,是那样的火 热,热的快要将两个人给烧着了! 陆憬欢细腻的肌肤是那样的冰凉,穿过薄纱,那寒凉刺在陆昭韫的掌心上,似是要将他的火 热全部浇灭,毫不留情。 “小韫,我是姐姐,你不能直呼我的名讳,让旁人知道了,该笑话我们陆家没规矩了。” 无论陆昭韫如何的激动,陆憬欢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那从容不迫的笑容是那样的虚假、不带一丝感情! 她顿了顿又说到:“还有啊,我说过了,我很满意在韶安王府的生活,往后不要说什么逃离苦海那种话了,这门婚事是圣上下旨赐婚,那结亲的是皇家与陆家,什么苦海不苦海的,你惯会浑说!这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当心你我的脑袋!” “憬……,四姐姐!”陆昭韫被教训了一通,心里还是不服气,“我一想到你嫁给了韶安王那样的混世魔王,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你这样美好,他如何能配得起你。” 说到情动之处,陆昭韫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 少年的手,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息和温度,抚上了陆憬欢的脸颊。 他眼里心里的炙热恨不得直接喷洒出来,若是可以,陆昭韫恨不得亲手将心都剖开,好让陆憬欢一次看个明白! “陆昭韫!”陆憬欢挡住那只手,冷声呵斥道:“这里是琰南王府!你是朝廷新贵!圣上新封的车骑将军!朝廷还等着你去边关效力!而不是让你在别人的府上失心疯!” “我是车骑将军!可我更是陆昭韫!我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那什么狗屁将军!憬欢!我是个人!我是个活生生的男人!我已经长大了!”陆昭韫也生气的低声吼道! 两个人都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音量低吼。 “可我是陆家的女儿!你是陆家的儿子!” 陆憬欢的话像是当头一盆凉水,将陆昭韫浇了个透。 他站在原地,再也找不出能反驳她的话,只能呆呆的站着,那种强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就快要将他淹没。 陆憬欢不想再在这里同陆昭韫纠缠,便转身离去,徒留陆昭韫一个人站在原地,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是啊,他是陆家的儿子,她是陆家的女儿。 陆家的儿子只能看着陆家的女儿从身旁离去,却无法伸手拽住自己心中所念之人,这样的陆家真是让人讨厌! “我多希望你不是陆憬欢……” 第47章 花落何处 陆憬欢转头就走,没有丝毫留恋的快步离开了陆昭韫的身边。 “王妃,您这就走了,不等等小少爷吗?”姚姀快步跟上来,小声的问道。 “这里是琰南王府,不比陆家,还是快些走!” 长廊很长,陆憬欢走的很快,她刚一转弯,便顿在了当场。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王,王爷。”陆憬欢的呼吸极快,心脏砰砰砰的,像是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般。 看着隐在阴影里的韶安王,陆憬欢只得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孟沛琛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还有没有别人也出现在这里? 他在这里多久了? 都听见了些什么? 看见了些什么? 这些问题像一锅放少了水的粥,黏糊糊的糊在陆憬欢的脑子里,让她难以思考。 “王妃……这是急着去哪儿啊?”站在黑暗中的孟沛琛轻声问道。 “随便逛逛。”陆憬欢努力的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儿。 她试图想要看清楚孟沛琛的表情,可孟沛琛始终站在阴影里不肯踏出一步。 陆憬欢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有一道审视的目光一直逼迫着她。 那压力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散开来,将她整个的笼罩其中,避无可避。 “随便逛逛?怎么不见小陆将军?本王刚刚还听下人来报,说是小陆将军在陪着王妃逛园子,这会儿子怎么就夫人一人?” 孟沛琛的发问带着阴冷的寒气,仿佛让人跌落至寒潭之中。 陆憬欢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慢慢蔓延至周身,只觉得彻骨的冷,连骨头缝里都冒着丝丝的寒气。 这人怎么同平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只沉默着不肯说话。 刚刚她与陆昭韫的争执,定是被孟沛琛看到了。 但又看到了多少?听到没有?若是听到又听到了多少? 这些陆憬欢心里都没有底儿,她不敢贸然开口,万一说错了话,那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正当两人沉默的站着,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时。 孟沛琛突然动了,他从阴影中站了出来,绝色的脸庞上带着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 陆憬欢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刚要开口,便听到孟沛琛轻快的语调。 “小陆将军!怎么这么巧,竟在这儿遇见了!” 他整个人轻松而又随意的站在原地,一只手甚至没有规矩的搭在陆憬欢的肩膀上,眉眼弯弯的模样瞧着便不是什么周正之人。 陆昭韫远远的看见陆憬欢僵硬的身影,心中担心,便忍不住跟过来看看。 刚一过来,便看见那压在陆憬欢肩头的手肘,陆昭韫的眉毛不自觉的皱起。 他飞速的扫了陆憬欢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心疼。 很快又看向孟沛琛,也戴上了一张惯会微笑的面具。 陆昭韫双手规规矩矩的做足了礼数,“韶安王千安,臣听说琰南王府的花儿开的极好,就连圣上都曾玉口赞过,机会难得,臣便也想着来瞧瞧。” “是啊,今日的琰南王府可真是百花盛开,各式各样的花儿齐聚一堂,小陆将军也正好可以擦亮了眼睛好好看看,有没有那朵花儿是心仪的,只不过啊!今日花儿众多,小陆将军可要谨慎些,切莫将别人家的花儿给折了去了,闹出了笑话可就不好了。” 孟沛琛这人笑的比花儿还要娇艳,满园子的花儿在他这张脸跟前都仿佛失了颜色一般,就连被赞为真国色的牡丹,在孟沛琛的面前只怕也是要自惭形秽了。 这人美则美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带刺儿的野玫瑰,直戳人心窝子,似是非要将旁人扎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陆家姐弟俩都不是盛幼凝那种没头脑,只听话音儿,便晓得刚刚的那一幕幕定是叫孟沛琛都尽收眼底了。 本是他们二人理亏,陆憬欢只低着头不肯做声,脸上一阵惨白,羞愤难当。 “王爷说的甚是有理,只可惜有些花儿开的虽好,却并不属于这园子里,臣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陆昭韫却不肯妥协。 他从一开始就是看不上这个姐夫的。 得知陆夫人特意将陆憬欢从军中叫回,为的就是让她嫁与孟沛琛时,陆昭韫也不是没有闹过。 只不过那是的陆昭韫还不是什么小陆将军,不过是陆家的小少爷罢了,没有实权在手,说话姿势没人肯听的。 “哈哈哈!哈哈哈!”孟沛琛听到陆昭韫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仰天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陆憬欢的身上,一个大男人家,一个王爷,站没站相的倚在自己女人的身上。 还笑的如此畅快。 这一幕更是让陆昭韫皱起眉头,看不下去。 “小陆将军!小陆将军可真是会开玩笑啊!本王喜欢!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睁着眼胡说八道的性子!”孟沛琛笑的直弯腰。 他拍了拍手,继续道:“小陆将军急什么?这花儿既然已经栽到王府的院子里了,那它就算是死了!也是要死在这王府里的!王府里的花儿跟小陆将军有什么关系呢?” 陆憬欢侧头看着这个大喇喇的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突然精神有些恍惚。 两个人离得很近,陆憬欢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个貌似笑的快要断气儿的人眼里是没有一丝笑意的。 他状似癫狂,可其实却异常的冷静。 若说眼底里带着什么笑意,那也是嘲讽的笑意。 这种眼神,是来自于上位者天生的傲气。 陆憬欢晃了晃神,或许,这人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不堪。 可孟沛琛的身上却是带着浓重的酒气,那股宿夜未归的味道,却又让她迷惑。 冷嘲热讽的招数对陆昭韫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满眼的不在意,木着一张脸继续道:“这花儿既然可以被移栽到这王府中来,自然也可以再被移栽至别处,不到花落之日,谁又能真的断定这花儿的归宿呢?” 眼瞧着自家的弟弟也不肯退让,陆憬欢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只觉得烦躁极了。 “小韫,三姐姐和二姐姐是不是也来了?你要不要去找找她们?”陆憬欢实在不想因为这些无谓的事情,再让三人在这里尴尬的僵持下去了,索性找了个理由将陆昭韫给支走。 陆昭韫虽满脸的不愿意,但也看出了陆憬欢已是十分不悦了。 他不想惹得陆憬欢不开心,便乖乖的告辞离开了。 看着陆昭韫离开后,陆憬欢心底的气儿才松了一松。 她这口气儿都没来的及喘晕,转头便看见了孟沛琛充满探究意味的双眼…… 第48章 夫人今日可真美 冷不丁的对上这样一双眸子,陆憬欢的心里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一般,惊得瑟缩。 她将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那股强劲而又霸道的压迫感又重新席卷而来,压得陆憬欢的眼皮狂跳不止。 孟沛琛却没有说话,他还是一副笑模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陆憬欢,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陆憬欢努力的保持着内心的镇定,不躲不闪的回望着孟沛琛的眼睛。 看了一会儿,孟沛琛突然弯了眼睛,他笑着说到:“今日的日头可真是好啊。” 这话题转的突然,陆憬欢一时还没准备好,身上那股子防备的劲儿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眼睛迅速的眨了几下,嘴角微微抽搐。 她尴尬的复合道:“是,这日头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 “王妃说的极是!”孟沛琛转了头过来。 将脸直接埋在了陆憬欢的脖颈里,甚是贪婪的深吸了两口气,复又抬起头来。 手指从陆憬欢的脸上一路滑下,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又滑向她瘦的凸 起的锁骨。 孟沛琛的嗓子有些沙哑道:“王妃今日怎如此好看?”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陆憬欢一下子红了脸。 她最是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从小到大,陆憬欢都是在一种极为紧张压抑的环境中长大的,她甚少得到别人的夸奖。 仿佛身患夸奖尴尬症一般,遇上这样的夸赞,她心底只有想要立刻、马上疯狂逃离的念头。 “王爷说笑了。”陆憬欢小声的回到,眼神不自然的四处飘忽着躲闪。 孟沛琛却是直接抓住了她无处安放的手,凑在她的耳边,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 “真的,本王方才都差点没能认出来,这衣服极是衬你。” 这话倒是没掺假,孟沛琛本是在园中闲逛,远远地只瞧见当朝新贵小陆将军在同一个女人不停地说些什么。 陆憬欢是背对着孟沛琛站着的,自然是看不清楚正脸的。 孟沛琛只觉得那女人很是美丽,水蓝色的衣裙仿佛是春日里的一汪池水,干净又透彻。 身上覆着的白纱隐隐透出女人白的近乎反光的肌肤,更是让他垂涎欲滴。 那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蝴蝶,随着女人身体的晃动,仿若真的要长了翅膀飞起来一般,烘托的在花丛中的女人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光是背影便已是楚楚动人。 这臭小子艳福不浅啊! 孟沛琛在心里悄悄骂道,他故意放缓了脚步,站在二人看不见的位置,观察着二人。 谁曾想,看热闹竟看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女人一回头,竟是自己的王妃——陆憬欢。 孟沛琛原是对陆憬欢没什么感觉得,他从前娶陆憬欢,对陆憬欢好,那都是源自她背后的陆家。 他从未因为陆憬欢这个人有过任何的心理波动。 那颗看遍百花盛开,一直如一潭死水的心,却在陆憬欢转头的那一刻重新活了过来。 嫉妒! 恼怒! 孟沛琛只觉得一股子怨气冲向了他的大脑,往日的理智再也不在。 他恨不得立刻将陆憬欢抓来身边仔仔细细的问个明白。 尽管他看的真切,自始至终,陆憬欢浑身都是拒绝的姿态。 “这衣服只是……”陆憬欢慌张的想要解释。 却被孟沛琛轻佻的捂住了嘴巴。 “本王很喜欢,往后也这么打扮给本王看可好?”孟沛琛的眼睛里带着迷离。 陆憬欢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庞,她分不清楚,这男人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孟沛琛的变化,心里只想着刚刚同陆昭韫的那一幕被孟沛琛瞧见该如何解释。 陆昭韫可是新封的车骑将军,正当红的时候,一举一动自然都被人看在眼里。 若是因为自己,害的陆昭韫身上有了什么污点,那她可就真成了罪人了。 陆昭韫是整个陆家唯一对她好的人,不论因何,这份好都让陆憬欢短暂的生命里感受到光的温暖。 她不想,也不愿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家人的温暖。 “王爷,刚才您也看见了,小韫在同我闹脾气,若是言语上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别往心上去。”陆憬欢看孟沛琛的兴致还不错,便壮着胆子开口说到。 “哦?”孟沛琛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把玩着陆憬欢的发梢,漫不经心的问道:“闹脾气?本王瞧着可不像是闹脾气的模样啊!倒更像是……” “王爷切莫误会!”陆憬欢慌张的开口,打断了孟沛琛的话,接着解释道:“小韫年纪还小,姐姐突然间嫁人了,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还是孩子心性,过一段时间自己也就好了,今日若是有什么得罪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莫同一个孩子计较。” “若是本王非要计较呢?” 把玩着发梢的手突然间顿住,孟沛琛仿若一只布好了陷阱的野狐狸,眼里满是狡黠之色。 “憬欢是小韫的姐姐,若是小韫得罪了王爷,那憬欢甘愿替弟弟受过!”陆憬欢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赌,赌孟沛琛没有听见实情,赌孟沛琛会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饶过她这一回。 “你这姐姐当的可真是称职啊!”孟沛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绕着发梢的手也收了回来,他背着双手,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若是我要陆昭韫的命呢?你也肯替他给吗?” 一向浪 荡的孟沛琛此时此刻,身上却起了一股王霸之气,身为皇子的底蕴全被激了出来。 陆憬欢微微一愣,没想到孟沛琛是真的生气了。 她眉头微皱,冒着得罪孟沛琛的风险说到:“小韫只是孩子气了些,罪不至死,更何况边关的百姓们还在等着他带去圣上的抚慰。” “陆憬欢啊!你很好,不愧是陆昭韫的好姐姐!”孟沛琛瞧着她连连点头。 “你最好给我时刻记着,你姓的陆和陆昭韫姓的陆是一个陆!你们姐弟最好是给本王心中有数些!惹恼了本王,本王就真的杀了你那个心尖儿上的弟弟!什么狗屁将军,圣宠正浓的,这些东西在本王和本王的母妃面前,连只拦路的蝼蚁都算不上!你最好给我弄明白些!” 陆憬欢宁死也要护在陆昭韫的样子彻底的激怒了孟沛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美丽的王妃,只恨不得想要亲手掐死她。 他宁愿这张清秀的面庞涨得通红不体面的死掉,也不愿意看着她义无反顾的向着另外的男人说话。 尽管这个男人是她自家的弟弟。 可这样的陆憬欢依然让孟沛琛嫉妒的失控…… 第49章 表面上的亲戚 一整个宴会上,陆憬欢都有些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常年不在京中,她与这些世家小姐们无一人相熟,只端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人热闹,偶有人来寒暄也不过是好奇那位大名鼎鼎的韶安王究竟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家。 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个被雕上微笑面具的瓷娃娃,韶安王府家的展品,供人观赏。 若说有那么一点儿用处,那也就无非是同孟沛琛一起假装恩爱,上演一出夫妻和睦的戏码。 “王妃,您饿不饿?要不要姀儿去找些果子来垫垫肚子?”姚姀只觉得自家主子有些坐不住了,便想着去淘换些吃的,想着垫了肚子,满足了口腹之欲,王妃的心情变没有那么沮丧了。 “不必了,我也不是很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是老实的待着。”陆憬欢有些无奈,她是有些紧张在身上的。 毕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似旁人一般。 今日到场之人,除了她陆憬欢以外,那都是常年浸淫在这种场合下长大的,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那都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了…… 唯独除了陆憬欢,她好像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正当坐着百无聊赖的时候,齐嬷嬷神色紧张的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陆憬欢的跟前,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只见齐嬷嬷俯身凑在陆憬欢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后,陆憬欢的脸色骤变,原本的客套的笑容也再挂不住了。 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琰南王妃一直派人盯着陆憬欢这边的情况,她一动,琰南王妃就立刻迎了上来。 “七弟妹,这是要去哪儿啊?”琰南王妃堆着笑迎了上来。 若是早知道陆憬欢跟陆家的关系并不像是盛幼凝说的那样,那她是远犯不着得罪这个新弟媳的。 虽然韶安王是块儿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但陆家那可是手握重兵的忠烈之家。 “三嫂嫂,刚下人来报,说是府上有些突发事件,须得尽快回去处理,所以……”陆憬欢实在是没有心思同她客套,只焦急的想赶回府去。 “有什么事情遣下人们回去处理好了呀,七弟妹莫不是还在应为刚才的事情不愉快?” 陆憬欢被陆昭韫带走之后,琰南王妃的心底一直忐忑不安,她生怕就此得罪了陆憬欢,开罪了陆家。 “七弟妹,刚才那都是误会,也都怪我糊涂,念着从小到大的情分便听信了幼凝的一面之词,你可别往心里去啊!”琰南王妃一脸热络的拉住陆憬欢的胳膊。 那热切的模样,仿佛全然没了之前的那股子趾高气扬的恶毒劲儿。 见陆憬欢的表情不曾松动,不待她说话,那琰南王妃又道:“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七弟妹出身将门,想来一定不似我这般小家子气,七弟妹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那嫂嫂给你赔不是了,这席面嫂嫂也是准备了许久了,七弟妹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尝尝。” 琰南王妃亲切的搂住陆憬欢的胳膊,她虽贵为县主,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竟肯为了琰南王如此低三下四的来给陆憬欢赔不是,也确实是出乎意料。 陆憬欢本也无意为难她,便和和气气的开了口:“三嫂嫂,您可太客气了,那三哥和沛琛他们是亲兄弟,咱们一门子里的亲戚哪有什么隔着的不痛快呢!” “是呢!我就说七弟妹是个识大体、能容人的!定是不会同我计较这些!”只要能留得住陆憬欢,琰南王妃眼下是什么好话都能说得出口的。 “三嫂嫂,您别误会,我真是家中有急事,我须得回去看看,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憬欢亲自上门来给嫂嫂赔罪可好?”陆憬欢心里焦急的不行,满脑子只想着能尽快脱身。 坐在上位上吃酒的孟沛琛虽离得远,但眼睛一直留意着陆憬欢,片刻也不曾离开。 不知为何,自从今日园中一件,孟沛琛的心里对陆憬欢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这情绪很是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霸道,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思复杂的看着陆憬欢,齐嬷嬷的出现自然是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陆憬欢心急想走,却又被琰南王妃给半路拦住,这一切自然也被孟沛琛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七弟是对今日的歌舞不满意吗?”坐在主位的琰南王瞧见孟沛琛那失了魂儿的样子,端起酒杯讥笑着问道。 “三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瞧着这些舞姬都美艳的很呐!”孟沛琛回神儿,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下。 那四仰八叉的坐姿,半点儿不像是在做正席,反而一副吃花酒的浪 荡做派。 这席面上,但凡是古板些的大臣,看着孟沛琛这幅模样都忍不住的皱着眉头。 “哈哈哈!七弟既然说好,那这些舞姬定是好了,毕竟在这方面,谁都比不得七弟经验丰富啊!” 琰南王虽自身出身低微,但在攀了个好亲家之后,也算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些年更是越来越得圣上喜爱,偶尔连政事都会询问他的意见。 有了圣眷在身的琰南王自然是不再将孟沛琛这等子浪名在外的兄弟放在眼里。 生在皇家,没有圣恩便是弃子。 纵使同为皇子,纵使孟沛琛的母妃稳坐高位,但琰南王当众取笑起他来也是毫不在意。 在他的眼里,这个弟弟就是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废物,简直枉为皇子,这样的人生在皇家,那简直就是皇家的耻辱,要不是他母妃在后宫的地位不可撼动,那琰南王怕是瞧都不会瞧他一眼的。 若是换了旁人被这样当众讥讽,脸上只怕是要挂不住了。 可孟沛琛确实听惯了这样难听话的主儿,他听到这种话,那简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人家脸色丝毫未变,只一个劲儿的往自己夫人的地方瞅去,丝毫不在意琰南王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见孟沛琛不接茬,琰南王也觉得无趣的很,他全当这个弟弟是没皮没脸惯了。 顺着孟沛琛的眼睛看去,琰南王也发现了站在远处,正在与自家王妃说话的韶安王妃。 韶安王妃的长相虽不是明艳动人那一挂的,却罕见的比旁人多出些清冷疏离的高冷姿态。 与长相娇艳的大众美人儿不同,韶安王妃倒更符合氛围美人儿的说法。 再加上她今日的一身装扮,打远处瞧着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 琰南王满眼嘲讽的看了看孟沛琛,心底里暗暗道:终究还是躲不过女人那一关,真是没出息! 看孟沛琛这般不着魂儿的模样,琰南王也瞧着心烦,索性开口问道:“虽说七弟妹这是头一次出门儿,但七弟未免有些太过于紧张了!那双眼睛恨不得都要长在七弟妹的身上了!” “三哥,既然被你瞧出来了,那沛琛向三哥讨个恩典,让我过去瞧瞧我家那位可好?”孟沛琛是个不知害臊为何物的,琰南王这么说,他倒是借坡下驴的正好找了机会溜走。 “哈哈哈哈!去!去!” 孟沛琛越是丢人现眼,琰南王笑的越是放肆。 坐在右下的平安候看着孟沛琛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喝了一口闷酒,将酒杯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恨铁不成钢的小声道:“都是瑭吟夫人的儿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听到平安候的话,孟沛琛的身子整个一僵,像是当空被人狠狠抽了个耳光。 这样的失态,很快被他的嬉皮笑脸掩饰了过去。 孟沛琛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大摇大摆的朝陆憬欢走了过去。 第50章 孟舒闲昏迷 “嫂嫂!嫂嫂今日可真是艳压群芳啊!”孟沛琛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一边笑嘻嘻的用一种油腔滑调的语气对琰南王妃说到。 琰南王妃还是嘉淑县主的时候,即瞧不上这位,眼下依旧也是瞧不上的。 只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七弟不在前面吃酒赏舞,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嫂嫂,家中急事,我来带夫人回府,实在不好意思,辜负了嫂嫂和三哥精心准备的宴席。”孟沛琛看了陆憬欢一眼,歪着头说到。 听到孟沛琛也这么说,琰南王妃有些犹豫的看着这夫妻俩,心里暗自盘算着。 先前她还怀疑是陆憬欢临时找的借口。 但孟沛琛居然也这么说,这就让她有些迷惑了。 疑惑归疑惑,孟沛琛都亲口说了府上有事,琰南王妃也不好再留人,只得将夫妻两个放了回去。 “本王的车架就在门前候着,王妃可愿同我一道回去?” 孟沛琛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隐隐带着些别扭。 陆憬欢跟在他身边一路小跑,虽没吭声,却也默默同他上了一辆车架。 车夫将车赶得极快。 陆憬欢坐在车里,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路程,一向稳重的人此刻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出了何事?”孟沛琛盯着她开口问道。 “闲儿,突然昏了过去。”陆憬欢话音刚一落地,她就清楚的看到孟沛琛放大的瞳孔。 她赶紧补充道:“太医已经去了,闲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请王爷宽心。” 孟舒闲是孟沛琛唯一的儿子,纵使生母成迷,父子两个并不怎么亲密,但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很上心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明明关心儿子,却不肯让别人知道,但孟沛琛眼里的慈爱,陆憬欢却是看的明明白白。 她认得那种眼神,她从未得到过的眼神。 “再快些!”孟沛琛对着车夫喊道。 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木着张脸,不肯在说话。 车行的很急,陆憬欢没怎么坐过车架,有些不习惯的东倒西歪。 再一个急转的时候,陆憬欢更是没坐稳,差点歪倒在孟沛琛的怀里。 还好! 她反应极快,伸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坐直之后的陆憬欢长舒了口气,抬眼,却看见孟沛琛那双深邃的能溺死人的眼眸。 他皱着眉头盯着她问:“是本王扎手吗?” 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陆憬欢奋力支撑住身子也不肯靠近他的模样让孟沛琛觉得有些气氛。 陆憬欢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低着头,不肯出声。 孟沛琛突然发了怒一般的伸手,用力的钳住陆憬欢的下颚,迫使着她抬头看向自己。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你是圣上亲封的韶安王妃!是本王的女人!你这般避着本王心里是不是还惦念着什么别的人?!”孟沛琛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到。 “没有!”陆憬欢没有反抗,乖乖的直视着孟沛琛的眼睛。 与孟沛琛的暴怒相比,陆憬欢明显要冷静的多,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我陆憬欢从未做出任何对不起王爷之事,若有谎,车裂曝尸,不得好死。” 这些恶毒的话,陆憬欢说出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狠戾之色,让孟沛琛都忍不住的心惊。 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近乎冷漠的女人,心下不免庆幸,还好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二人说话间,车就已经到了韶安王府的门口。 陆憬欢没再同孟沛琛纠缠,身形利落的单手翻身跳下车,冲着浮雪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浮雪院里,太医院的许太医,已经在院子里待了多时了。 “许太医!”陆憬欢急呼着向许太医奔去,“许太医,闲儿的状况如何了?” “王妃莫要着急,小公子服了药已经睡着了,暂时没有大碍。”许太医缓缓的起身,沉声说到。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陆憬欢焦急的问道。 许太医点了点头道:“老臣陪王妃一同前去。” 孟舒闲躺在小小的床上,整个人儿卷缩在一起,小脸儿苍白,纵使是在睡梦之中,眉头依然紧锁,看起来甚是疼人。 陆憬欢小心的探了探身子,坐在床边。 又使劲儿的来回搓了搓双手,将掌心搓热了,才敢轻起的向孟舒闲身上探去,生怕外面带来的寒气过给了孩子。 “许太医,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走的时候还好好,这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陆憬欢看着孟舒闲难受的样子,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了。 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日日都伏在她的膝上母亲母亲的叫着,日子久了,她也拿这孩子当亲生的看待。 就这么一天儿的功夫,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家里弄成了这幅样子,她一个做母亲的心里难过的紧。 “老臣来的时候,小公子呈休克的状态,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只有出气儿不进气儿了,还好下人们发现的及时,若是老臣再晚来半个时辰,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许太医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都像是巨石一般砸在了陆憬欢的心上,砸的她喘不过气。 “怎……怎么会呢?闲儿的身体一向很好,平日里还会习武,强身健体,未有一日落下,怎么会突然患上这么凶险的病症?”陆憬欢紧锁着眉头,满肚子的疑问。 许太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姚姀和齐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都是自己人,许太医,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陆憬欢察觉到事情可能并非她想的那般简单,脸色瞬间凝固起来,她站起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许太医。 许太医点了点头,低声道:“小公子确实不能算是什么病症,” “是有人下毒吗?!”陆憬欢按不住耐心的追问,她的心狂跳个不止,生怕听到什么让她难过的话。 “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下毒。”许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道。 “那到底是为何啊?”陆憬欢更是着急了。 “从表象上来看,小公子的症状应是过敏所导致的,只不过如此大的反应,并不是普通的过敏现象,到更像是……”许太医看着陆憬欢,不肯讲话再明说下去了。 陆憬欢的心猛地一沉,垂了垂眼。 “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51章 防备 陆憬欢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侧头看向床榻的方向。 那孩子明明早上还来同她请过安,还撒娇的说要早点回来给他讲故事。 怎么就…… 看着孟舒闲惨白的脸颊,陆憬欢强行的按捺着满腔忿怒,对姚姀说到:“姀儿!去把浮雪院所有人都提到偏屋里去,今日谁来过,来过多久,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通通给我查问清楚,若是有不肯实话实话的就给我看好了留着,我亲自去处理!” 姚姀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王妃宽心,好在小公子抢救极是,现在只需好好等着,静静养着。”许太医看着陆憬欢,脸上有些意外之色。 他是瑭吟夫人的心腹,对孟沛琛府上的事儿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他心知孟舒闲这孩子并非陆憬欢亲生,可陆憬欢流露出来的愤怒和焦心,俨然是一副好母亲的样子。 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韶安王妃心底里竟是个可托付之人。 许太医暗暗思付着,带回宫之后,定要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回禀给瑭吟夫人。 陆憬欢皱了眉问道:“许太医,我劳烦问一下,闲儿这症状是因何导致呢?” “王妃您不知道小公子会过敏的事吗?”许太医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陆憬欢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答道:“这孩子平日里吃穿不忌,从未有过任何人告诉我有什么东西会导致闲儿过敏,竟还能严重到晕厥?” 面对陆憬欢的疑问,许太医有些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舒闲养在陆憬欢院里的时间不短,按道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陆憬欢不可能不知道。 牵扯到小公子的性命安全,陆憬欢这个朝夕相处的母亲竟能一无所知,那只有一种情况。 便是孟沛琛刻意吩咐,不让陆憬欢知道。 正当许太医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孟沛琛也走了进来。 “是我不让人告诉你的,闲儿对鱼类过敏,他从小 便吃不得这类东西。”孟沛琛背着手,丝毫不愧疚的站在门口,一脸的无所谓。 “王爷?”陆憬欢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她知道孟沛琛并没有真心待她,却没想到孟沛琛竟这般的防着她。 虽心底里升起阵阵的寒气,可陆憬欢却并没有心思质问,而是转头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快去通知姚姀,让她查验闲儿今日的吃食!” “难不成是小厨房做了什么会过敏的菜?”陆憬欢小声的念叨着,脑子里混作一团。 “不会的,跟你没有关系。”孟沛琛看着她如此慌张的样子,下意识的走过来,想要握住陆憬欢的手。 他刚一伸出手,陆憬欢就像被蜜蜂蛰了一般,迅速的抽回手,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那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反感。 这眼神像是一根根细小的绵针,扎进了孟沛琛的每一个毛孔里。 他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扑空的手,顿了一下之后,讪笑着抽回了手。 “我之前已经断了你小厨房里的鱼类品种,在浮雪院里,是见不到任何鱼类的。”孟沛琛柔声解释道。 “哦,是吗?”陆憬欢没有看他,语气里却含了讥讽。 她觉得自己竟蠢极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连自己饭桌上的问题都没能看得出来,怪不得要被人耍的团团转。 “你一直没有发现吗?”孟沛琛也觉得有些奇怪。 但凡是京中有些地位的人家,每日用餐时的荤素搭配都是极为讲究的。 “我也不爱吃鱼。”陆憬欢随口解释道。 她又不是真正的陆家小姐,京中世家人的饮食习惯她又怎么能知道…… “怪不得你和闲儿有缘分。”孟沛琛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但陆憬欢并没有理他,她现在的心思都扑在昏睡的孟舒闲身上。 几人在屋里闲聊的功夫,姚姀带着个厨房的柴女走进来了。 这位是新买进府里的,一直在厨房帮衬,那女子身形壮硕,满身的横肉。 被姚姀扭送过来时还一脸的不服,不停的晃动着粗壮的臂膀,似是一使劲儿就能将瘦弱的姚姀掀翻过去。 “王爷、王妃!姀儿发现此人的身上有鱼腥味!”姚姀瞪着眼睛,指着那女人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陆憬欢伸出手指,揉着眉心问道。 “奴翠儿!”那壮硕的女人仰着头,满脸的不服气。 “翠儿,我入府第二个月,厨房新买进来的丫鬟,一直做劈柴烧火的活计,家里是城西铁匠铺的,男人姓崔,我说的可有误?”陆憬欢不慌不忙的将那翠儿的底细说了个一清二楚。 “王妃好记性啊!”孟沛琛在边上越发感兴趣的瞧着陆憬欢。 他这位夫人竟还有这样一面?看起来倒像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啊! “每月发三两银钱,吃住均在府上,我说的可有误?”陆憬欢没理他,继续问道。 “王妃说的是。”那翠儿点了点头。 “王府待你不薄!为何要还小公子?!” 陆憬欢啪的一声将桌上的茶杯拍飞出去。 这一掌,她用了七成的气力。 那茶杯混着掌气在空中飞驰,擦着翠儿的脑袋,直直的撞在了她身后的门框上。 哗啦一声。 碎了个四分五裂。 那翠儿被吓得壮硕的身子都抖了一下,她一个激灵,伏在地上。 “王爷王妃明鉴!奴没有害小公子啊!” “借奴十个胆子,奴也不敢有害小主子的心啊!奴冤枉啊!” 翠儿哭嚎的撕心裂肺的,那模样瞧上去倒真有点儿让人迷糊。 “你胡说!”站在一旁的姚姀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你身上明明就是一股子鱼腥味!别人身上都没有!就单单你身上有!你还敢说不是你干的?!” “姚姀姑娘!奴身上那不是鱼腥味啊!”翠儿还试图狡辩,“姚姀姑娘像是远离厨房许久,别是什么腥味都说是鱼腥味!奴身上这明明是昨日里杀鸡沾染上的腥味!” “你胡扯!你拿我、拿王爷王妃当傻子呢?是不是鱼腥味我会闻不出来?谁给你的胆子,青天白日的就敢当场说瞎话?!” 姚姀被这死不承认的翠儿气的不行,撸起袖子来就想要上前去求证。 陆憬欢冷眼瞧着地上闹作一团的人,瞥了冲动的姚姀一眼,将她拦了下来。 只见陆憬欢敛了神色,淡淡的道:“我身旁的这位,便是太医院的许太医,鉴别鱼腥还是鸡腥这种小事儿简直易如反掌。” 她抬了眼,嘲讽的盯着翠儿继续道:“请许太医鉴别鉴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本王妃生平最痛恨别人蒙骗我,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蒙骗我,那我便要将那人的舌头生生拔下来不可!” “既然翠儿觉得自己行的正做的端,那不妨让许太医查验一二?”陆憬欢眯了眯眼睛,一贯和气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肃杀之气让人心惊。 第52章 官银 “不不不!不用了!”那翠儿被吓得跌坐在地,连连摆着手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许太医了,不用,不用……” 看着被吓得慌了神的翠儿,陆憬欢继续问道:“说!你给闲儿吃了什么东西?!” 翠儿见无所推脱了,便只能跪坐在地上,一脸的绝望之色。 “回王妃,确实是奴,奴不小心打翻了小公子的白玉汤,奴心知那汤是厨房师傅炖了好久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恐会被赶出府去,一时没有办法,便找了自家刚买的鲈鱼熬了汤,假装是白玉汤给小公子端了上去,只是……只是奴并不知道小公子吃不得海腥,奴真不是故意的啊!” 那翠儿边说边哭,不停地跪在地上扣头,只求着陆憬欢能饶她一命。 按照翠儿的说法,陆憬欢着人去柴火堆儿里找,果然找到了被打碎的汤盅。 这么以来,表面上看起来翠儿的话倒是没有什么错,但……陆憬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略一沉心思,突然想起来许太医说,孟舒闲这症状并非普通的过敏。 这孩子不仅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有了晕厥之像,身上更是布满了红紫色的斑点,成片成片的,爬满了孩子的前胸、后背,看上去十分的可怖。 这样严重的过敏反应,定是摄入了大量过敏源。 若真是如翠儿所说,仅仅换了盅汤的话,那闲儿的病情又怎可能来的这样凶又这样险呢? 正当陆憬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孟沛琛的贴身侍卫走了进来。 那侍卫姓宋,名叫宋珏,身高八尺,身形清瘦。 虽是贴身侍卫的名号,但宋珏平日里都沉默不语的远远跟着孟沛琛,很少出现。 宋珏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到常常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宋珏大步流星的走进来,额头带着密密的细汗,胸腔还控制不住的起伏着。 陆憬欢打眼一看,便知道这人是匆忙赶来的。 “启禀王爷,您吩咐属下查办之事,属下以查探清楚。”宋珏单膝跪地,腰背挺得笔直。 这是陆憬欢等人第一次听见宋珏的声音,他的声音很低沉,仿佛身上寺庙中悠远的钟声,低沉又充满了雌性,是很充满雄性气息的声音。 姚姀不自觉的歪了歪头,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所吸引。 “说罢。”孟沛琛押了一口茶,随意的说到。 “启禀王爷,属下查到浮雪院中烧柴的翠儿夫家姓崔,家中还有一个儿子,翠儿的儿子与丈夫成日混迹在赌坊之中,沾染上赌博的恶习,欠了不少银子,但具城中赌坊的掌柜说,一个月前,翠儿儿子、丈夫的赌债通通都还清了,手上还有了大量的来路不明的银两,属下将其中一锭银子带了回来,还请王爷过目。” 说罢,宋珏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 “嗯,不必给本王了,直接呈给王妃瞧瞧!本王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孟沛琛连忙拒绝,将事情通通都退给了陆憬欢。 陆憬欢有些无奈的看着这满脸推脱的男人。 除了刚才进门时脸上有几分紧张的神色之外,孟沛琛便一直像是个局外的看客一般坐在这里,就好像躺在那里的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陆憬欢没说话,将那银子接了过来。 这是宝银,一锭宝银就是五十两碎银。 翠儿一个月的工钱只三两碎银,总是她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干活,这么短的时间也攒不出一锭银子来。 陆憬欢葱白一样的手指来回婆娑着这锭银子,纯金的护甲划过银子,发出刺刺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 翠儿看见这锭银子的时候,没忍住的抖了一下,她着急的往前爬了爬,想要开口解释。 只可惜,陆憬欢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翠儿家中一共欠了多少赌债?”陆憬欢侧过头,向站在一旁的宋珏问道。 宋珏答道:“回禀王妃,崔家父子二人一共欠债三百二十两。” “最近又拿了多少钱去赌?”陆憬欢继续问。 “短短一个月,二人又输了一百两,赢了五十两,但这次没有欠款,都是现场结清,赌坊老板因怕银子来路不明有问题,所以一直锁在柜中,未曾流通。”宋珏又道。 “欠债三百二十两还清,一个月又输了五十两!翠儿,本王妃竟不知道,你家家底竟如此深厚!”陆憬欢微微一笑,她斜眼看向翠儿。 “我……那个……我男人他最近做了些生意发了些小财……”翠儿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解释。 “小财?这么多钱可足够普通人家过上大半辈子的了!你夫家做的是什么生意?竟能在短期之内赚的这么多钱?!”陆憬欢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她像在就像一只追着老鼠不停玩弄的猫。 而翠儿,就是那只在她手底下被玩的晕头转向还幻想自己能有一线生机的蠢老鼠。 “那个,那男人嘛!总有一些自己的来财渠道,奴也不是很清楚的……” 尽管事实已经铁一样的摆在了翠儿的脸跟前儿,可她还是挣扎着不肯说出实情。 砰! 陆憬欢将锭银子抛了出去,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很是饱 满的弧线,然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了翠儿的眼前。 “你仔细瞧瞧,这银子底部的内侧边是不是印着一个官字?这是皇家大臣们用的官银!你一个平头的老百姓,究竟是哪里来的官银?”陆憬欢叠了双手,撑在下巴上徐徐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这是……弄错了!”翠儿拿起银子,翻转过来,底部果然如陆憬欢所说印着一个隐秘的官字。 “你还不肯承认是吗?”陆憬欢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弯刀。 她一面把玩着那弯刀,一面步步逼近翠儿。陆憬欢的脚步很轻,走的很慢,她的护甲划过那弯刀。 啪的一声,纯金打造的护甲应声断裂,直直的掉在了翠儿的眼前。 那是一把镶着红色宝石的弯刀,整体不过一直手掌大小,却极为锋利。 那弯刀出鞘的一瞬间,闪出的寒光让宋珏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佩剑。 他吃惊的看着握着弯刀的王妃。 旁人兴许看不出来,但宋珏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的拼过命的人。 那弯刀一出鞘,他便清楚的感知到那刀身的血腥味。 这刀,必定是祭出过许多人命的。 自小养在深闺里的王妃怎么会有这般阴邪之物?宋珏皱起了眉头。 第53章 血腥 翠儿只是个市井妇人,仗着自己长得壮实了些,便横冲直撞的蛮不讲理。 惹出来的事儿,那也只是普通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并算不得什么。 这种狐假虎威的角色,一旦碰上陆憬欢这种豁得出去动真格的便怂的只有打哆嗦的份儿。 “王……王妃……动私刑!这是动私刑!是要被问罪的!”那翠儿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却也懂得几分律法,她宽阔的肩膀缩成一团,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陆憬欢冷哼了一声,她眼神狠戾而诡谲,“私刑?那躺在床上有上气没下气的是我的儿子!韶安王府里唯一的小公子!你个毒妇将我儿害成那般模样,我动个私刑怎么了?你要不要去爬进宫里去告我啊?!不过那也得你的腿比我的刀更快再说!” 说着,陆憬欢一个狠劲儿将刀子扎进了翠儿的大腿上,她巧妙而又准备的避开了要害部位,扎的虽又深又疼,看起来惊心动魄,实则只是皮肉之伤。 “啊——” 翠儿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浮雪院。 孟沛琛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个女人的背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明明嫁为人 妻,却对丈夫的事情一点儿都不上心,无论同她说什么都是一副无欲无求昏昏欲睡的模样,只有在面对孟舒闲这个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时,陆憬欢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一般。 京城的世家贵女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段铁血手腕、冷酷无情的丫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噗的一声,陆憬欢又将那把弯刀从翠儿的腿上拔了出来。 呲的一声,鲜血随着弯刀的上扬而喷洒出来。 湿 热又腥气的鲜血瞬间喷洒出来,毫不意外的溅了距离最近的陆憬欢一身。 她的半边脸上都是鲜血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修罗一般,让人瑟缩。 “怎么?还是不肯说?那你猜猜看,这第二刀我会扎在你身上的什么地方呢?”陆憬欢的语气十分温柔,仿佛一个在讲睡前小故事的母亲。 那柄弯刀,如游龙一般在翠儿剧烈颤抖的身上来回的游动,不知道哪一秒就又要再次发起进攻。 “别!别!我说!”翠儿抱着血流不止的大腿,眼泪鼻涕齐飞,她疯狂的摇着头,向陆憬欢求饶。 “说。”陆憬欢的弯刀停在了翠儿脚腕的地方。 只要翠儿敢耍花招,她下一刀就会立刻挑断翠儿的脚筋。 “是……是滟晴院的那位,是那位知道了我家里的难处,便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听命与她的!”翠儿早已顾不得当初跟盛幼凝的约定,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从陆憬欢的手里将小命给保下来。 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 陆憬欢本意也没想取她性命,见翠儿终于供出了幕后主使,便也不再为难她。 她伸了伸手,示意姚姀将她扶起。 吓蒙了圈儿的姚姀看见陆憬欢搭手,赶紧一个箭步的冲上来,将自己主子扶起,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不知姚姀,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看着陆憬欢,一声都不敢吭。 满屋子里只有翠儿强忍着痛意的喘 息和小声的哀嚎。 陆憬欢缓缓的站起身来,将那柄弯刀仔细的收回了刀鞘中。 白皙的双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下。 原本那血迹只是成飞溅状的溅在脸上,现下被她这么一抹,不仅没能擦掉,更是抹了一脸,显得更加狰狞。 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还回身冲着许太医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 “许太医,还劳烦您帮她包扎一下,省的一会儿血流的到处都是,污了这地上的毯子,难洗的很。” 这笑容配着陆憬欢此时此刻的这幅尊容,那真是还不如不笑。 “王妃客气了,小事小事。”许太医赶紧垂了眼,不敢在看她,手脚麻利的帮瘫在地上的翠儿处理起伤口来。 陆憬欢轻蔑的瞟了一眼翠儿,又转头看向孟沛琛。 她福了福身子,面无表情的说到:“臣妾斗胆替闲儿向王爷讨个公道!” 孟沛琛沉默了两秒之后,立刻挥了挥手,一副吓着了的模样,往后缩了一下,大声的嚷道:“去!把盛幼凝给本王提来!提来!快点!” 宋珏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陆憬欢一眼,迫于陆憬欢的威严,还是拔腿向滟晴院儿奔去。 “那个……王妃?”孟沛琛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挪到了陆憬欢的身后,“王妃你要不要去洗把脸?” 孟沛琛指了指陆憬欢脸上的血迹,小声的提示到。 陆憬欢没有看他,木然的目视着前方,淡淡的回到:“无妨。” “哦!那个,不洗也没事!这个造型也是蛮别致的!”孟沛琛有些尴尬的没话找话说。 陆憬欢懒得接他茬。 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形象早已坍塌了,前两日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好感,也因为今日他面对孟舒闲生病时的冷漠与不上心而消失殆尽。 这让她心里跟疼惜孟舒闲这孩子了。 “王妃啊!有件事儿本网还是要问一下的!”孟沛琛端正的做好,拿出了一副一家之主的款儿来。 甚是正经的问道:“你刚刚手里拿的那个刀子,是哪里来的?本王瞧着倒不像个凡品。” 陆憬欢道:“从小的贴身之物,臣妾出身将门,会舞刀弄剑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王爷若是喜欢,改日我也送王爷一把。” 她并不想过多的痛孟沛琛讨论这个话题,只随意将话题岔开,试图用以后也送一个给他这样的客套话吸引孟沛琛的注意。 “好啊!”孟沛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把脑袋凑了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给本王的上面能镶几颗宝石?是不是跟你刚才那柄一般的锋利无比?你说本王将它挂在腰间是不是特别的有男子气概?!” 一心想着自己也能有个趁手物件,相中了那柄弯刀的孟沛琛全然没有意识到,刚刚的陆憬欢在提起那柄弯刀时眼里闪过的复杂的神色…… 第54章 盛幼凝的辩解 脸上的血迹被风吹干,陆憬欢坐在那里,安静的闻着那熟悉的血腥之气,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 从回到京都开始,无论是在陆家还是在王府,无论是陆家的四小姐还是韶安王妃。 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陆憬欢的心里总是惶惶的没底儿。 京都,一个她完全不擅长的战场,在这里的陆憬欢丧失了杀伐决断的底气,这种惶恐度日唯恐自己行差踏错的日子让她觉得十分压抑。 今日,这久违的血腥味,让陆憬欢从新恢复了兴奋。 她坐在这里,仿佛坐在西北边远的军帐之中。 所有人都要臣服在她的手段之下。 盛幼凝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被陆憬欢的样子给吓得尖叫了一声。 那嗷的一嗓子,仿佛要刺破当场所有人的耳膜。 孟沛琛皱着眉头,捂着耳朵,满是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嫌弃的 侧了侧身,没有说话。 看看摊在地上起不来的翠儿,又抬头看了看满脸是血的陆憬欢,盛幼凝的感官神经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跋扈,那也是将在家中的骄矜贵女,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这……这是怎么了?”盛幼凝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在巨大的感官神经冲击之下,她哪里还顾得上行李问安,而是头皮发麻的指着混乱的一切,茫然的发问。 “小公子病了,”陆憬欢盯着她,像是一只盯着自己猎物的雄狮,那磅礴的气势就宛如雄狮那茂盛的毛发,“准确来说,是被人刻意害病的。” “小公子病了?”盛幼凝的脑子这会儿子更是不转了,陆憬欢说什么,她就下意识的重复什么。 “我浮雪院小厨房中的这位翠儿,盛家妹妹可眼熟吗?”陆憬欢伸出手,用那节断了的护甲,点了点摊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的翠儿。 盛幼凝自是认得的,她刚一进门时,远远地就认出了翠儿的身影,心知被叫来定是没有什么好事儿,便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承认。 “不认识!”盛幼凝回答的干脆。 “是吗?我可是听说盛家妹妹给了她家几百两银子,可有此事?”陆憬欢耐着性子又问。 “胡说!”盛幼凝眼睛一瞪,抱着双手嚷道:“我可是宰辅千金,我爹爹是三朝元老,我怎么可能会去解释一个柴娘?!那岂不是辱没了我盛家的身份?!” “呵呵呵!” 盛幼凝话音未落,陆憬欢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的弯腰笑了起来。 “柴娘?哈哈哈!我可从未说过翠儿是柴娘,妹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陆憬欢的眼神狡黠。 跟盛幼凝这只愚蠢的猎物相比,陆憬欢更像是一个成熟的猎人,并不着急捕猎,而是在拿着这些猎物寻开心罢了。 “厨……厨房嘛!这女子长得身宽体胖的,我自然是猜测是位柴娘!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盛幼凝强装着镇定回嘴道。 “那你为何不猜这是位厨娘?翠儿完全也符合厨娘的身份特征!”没等陆憬欢开腔,一直神隐在后方的孟沛琛主动开了腔。 “我……王爷~王爷你怎么能不相信幼凝呢~幼凝真的就是随口一说的呀!”竟也不避讳许太医等人在场,盛幼凝小性子一使,小帕子一甩,当场发嗲撒娇起来。 陆憬欢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侧身挡住了盛幼凝想要扑过去的方向。 她生怕只要盛幼凝再撒几句娇,说几句哄人的话,孟沛琛便又会像上次丢帕子事件一样,不由分说的站在事实的对立面。 尽管这次牵扯其中的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盛家妹妹的意思是这位叫翠儿的丫鬟在说谎咯?”陆憬欢追问道。 “那是自然!你浮雪院的人自己出了问题不解决,怎么还想着将脏水往我们滟晴院泼?就算是贵为王妃也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盛幼凝翻了个白眼,扭着她的水蛇腰说到。 “我觉得盛妹妹说的很有道理,我临渊王朝是个事事讲求法度的地方,既然这小小柴女敢张口攀诬盛家,那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若我们就将其交给鉴查院的人,让他们来理个一清二楚!”陆憬欢也微微眯着眼,笑着说道。 鉴查院,是临渊王朝法度最是森严的地方,那里面的人统归圣上管辖。 无论是皇亲还是国戚,但凡是将状子递到了鉴查院去,那必定是会将事情查问个水落石出。 鉴查院,出了名的铁血无情,别说是韶安王了,就是三朝元老盛宰辅亲临,他们都不会给一丝面子! 这翠儿夫家的五百两银子确实是出自盛幼凝之手,她们大宅院儿里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那要捅到鉴查院去,只怕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别!别呀!”盛幼凝赶紧阻止道,“姐姐这是气不过动了私刑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是要连累姐姐受到刑罚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憬欢冷哼了一声又道:“这就不劳烦妹妹费心了,不过是行私刑而已,不论鉴查院下怎样的处罚我都能受着,就算我受点处罚,也不能让一个小小柴女辱没了妹妹,辱没了盛家!” 眼见着陆憬欢只是铁了心的要将翠儿送去鉴查院,盛幼凝如同油锅上的蚂蚱,坐立不安。 身后的孟沛琛实在是没了耐心,“你还不承认吗?!真想闹到鉴查院去吗?!” “我……王爷我没有啊……”盛幼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虽不想承认,心里却也没了底气只能小声的反驳着。 “你打量打量她到底敢不敢将那个丫鬟送进去!说实话!都叫人死死地攥在手里了,怎么还在这嘴硬呢?!”孟沛琛恨铁不成钢的用力戳了戳盛幼凝的脑袋。 他实在是有些无奈,自己取得这两个媳妇怎么都那么的与众不同呢?!一个铁了心的不肯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另一个倒是肯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了却又蠢得要命! 蠢得要命就算了,偏偏还是个不安分能作事儿的主儿!回回作了事儿却又不能自己善后! 孟沛琛烦闷的瞧着这屋里的两个女人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第55章 无脑的女人 不仅仅是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的证供,就连盛幼凝给翠儿的其他几张未兑换的银票也通通被陆憬欢给找来了。 临渊王朝的每一张银票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票号,顺着票号便能查出银票的流向。 有了这等子实锤在手,纵使是盛宰辅,也保不下盛幼凝了。 “王爷!王爷!您听幼凝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王爷!”盛幼凝再没了刚才的高傲之气,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她被半是疯魔的陆憬欢吓得不轻,跌跌撞撞的往孟沛琛的方向爬去。 一把紧紧的抓住了孟沛琛的一脚,惨兮兮的哭到:“王爷,我没有害小公子,我没有害小公子啊王爷!” “你莫要同我哭,有什么话,自去王妃那里解释!”孟沛琛原本就对盛幼凝无情,这会子更是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同王妃对峙。 瞧了眼盛幼凝紧抓着衣角不放的手,只觉着这双往日里柔弱无骨的手爪子碍眼得很。 于是便用力狠狠的将盛幼凝甩在了一边。 眼看着王爷不肯保自己,盛幼凝没有办法,只好落下了脸皮来,转头跪到了陆憬欢的脚下。 双手攀附在陆憬欢的膝盖上,眼泪汪汪的柔声道:“王妃,王妃你信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那你为何给翠儿银票?”陆憬欢低头俯视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像块儿常年浸在寒潭之中的石头,又冷又硬,就像她的心一样。 “我……我只是想让她给我汇报您的行踪和动向,别的真就没什么了,真的!我发誓!真的没做什么了!”盛幼凝有些心虚的看着陆憬欢。 她生怕陆憬欢不信,赶忙伸出三根指头指着天,娇艳的跟朵花儿一般的面孔上全是害怕。 “仅仅为了监视我?”这样的借口陆憬欢显然是不信的,她反手捞起那把弯刀。 刀并未出鞘,合着刀鞘一起,陆憬欢的手轻轻勾起,她用那柄刀勾起盛幼凝的下巴,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 “我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值这么多的银票呢?” “那……那是自然!姐姐可是陆家的千金小姐!都怪妹妹不好,一心想着为难姐姐,妹妹知错了,以后定是再也不会了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扰了妹妹这一回!”盛幼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柄弯刀。 她生怕陆憬欢一个不小心,手一抖、一偏,那刀就要划花了她如花似玉一般的脸颊。 原本孟沛琛就没那么宠爱自己,若是再毁了容……只怕要当这韶安王府里孤独死去都无人问津的老婆子了! 一想到那样凄惨的结局,盛幼凝就忍不住的哭的更厉害了,她可不要自己落到那样的结局! “你如何对我都是无碍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手!”陆憬欢气急。 伸出手来,钳制住盛幼凝的胳膊,站起身来,直接将盛幼凝拖到了孟舒闲的卧榻门口。 她像是泼一盆脏水一般,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盛幼凝摔在房间门口。 一把扯住了她满是珠翠的发髻,迫使着盛幼凝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睁不开眼睛的孟舒闲。 “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那孩子才多大?!你往后也是会当母亲的人!怎么就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手段?!那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般非人的待遇?!”陆憬欢的声音满是悲愤,看着孟舒闲惨白的小脸儿,心中的怒气更胜,恨不得也让盛幼凝尝尝这般滋味!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盛幼凝哪里顾得上什么大家闺秀的颜面。 在她像一条溺了水的死狗一样被陆憬欢强行拖过来的时候,她的尊严早已碎的连渣都找不着了。 陆憬欢根本不信她那一套,明晃晃的银票在跟前,铁证一般,无论盛幼凝再说什么陆憬欢都是不肯再信的。 “王爷!这样丧心病狂的女人,王爷还要容着她再继续作乱祸害府上的其他人吗?!”陆憬欢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给盛幼凝一个教训! “你!你什么意思?!”盛幼凝受惊,她回过头来,怒瞪着陆憬欢。 头上的发髻早就被扯的松松散散,秀发散乱的披在一旁,满脸的泪水惹得盛幼凝的妆都花了。 “你要让王爷休弃我?!”盛幼凝怒吼着扑了过去。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错乱的跑向盛幼凝,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状如疯妇。 “是又如何?!”陆憬欢毫不退让的迎了上去,硬碰硬,她最是不怕了。 “我是盛家的女儿!我父亲是三朝元老!我盛家的牌位那是供奉在功德庙中的!你敢让王爷休弃我?!” 能嫁与孟沛琛,那是盛幼凝从少女时期就一直期盼着的事儿,尽管父母阻挠,朋友告诫,但无一人能说动盛幼凝的心思。 当初遥遥一见倾心,她的心、她的肝、她的大脑、她的思想,所有属于盛幼凝这个人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打上了一个属于孟沛琛的印记。 这个男人是她的毕生梦想,是她宁可屈尊做妾,受人白眼也要嫁的男人。 好不容易双脚都踏进了韶安王府的门,现在说要让韶安王休弃她,那简直比活剐了盛幼凝还要让她难受。 另一旁的孟沛琛也有些尴尬,他可不小因为这等“小事儿”就随随便便的得罪了盛家。 “憬欢啊!你看许太医不是说了吗,咱们闲儿并没有什么大碍,这府上也没出什么了不得的乱子,这处罚对于盛侧妃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严重了啊?” 尽管孟沛琛已经很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但他的态度依旧激怒了本就愤恨不满的陆憬欢。 她的胸口强烈的起伏着,手指指向孟舒闲的身份,咬着牙说到:“王爷!那躺在床上的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现在唯一的儿子!他现在之所以状况不明的躺在那里昏睡都是因为这个恶毒的女人,明知他过敏还给他摄入了大量的过敏源!若不是许太医救助及时,那现在躺在那里的就不是你活生生的儿子了!而是一副冰冷的尸体!从此以后这个王府里再也没有人会叫你阿爹了!” “那我还是可以给王爷生的,孩子嘛,王爷想要几个幼凝就能给王爷生几个!”盛幼凝站在旁边不服气的顶嘴,她这话说得也确实太过狂妄,让候在一旁的许太医和宋珏尴尬的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像你这种心思恶毒,不择手段的女子也配诞下皇孙?”陆憬欢简直被这个女人气的脑子嗡嗡的疼,要不是有背后的盛家,她恨不得即刻一个巴掌扇上去,才解恨的很。 “我怎么了?!我是盛家嫡女,我父亲是三朝元老,我盛家牌位供奉在功德殿里,我怎么不配给王爷生个儿子了?!” 眼见着讨好没用,盛幼凝索性将盛家搬出来,她是料定了,只要盛家一日不倒,便一日没人能真动得起她! 第56章 失控 “你戕害皇孙!有违天理,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陆憬欢气急,恨不得一口口水啐在盛幼凝得意洋洋的脸上,好去去她的威风! “我没有戕害皇孙!”盛幼凝不甘示弱的回怼道:“再说了!谁知道那小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孟舒闲的来历,向来是府里讳莫如深的事儿,尤其是孟沛琛,他虽不怎么常照拂这个孩子,但却是对此事最在意的人。 果然,盛幼凝出口的那一瞬间,孟沛琛的脸色已然变了。 就连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许太医,都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了看盛幼凝,随后便悄悄往后挪了挪身子,生怕被波及到。 “孟舒闲是我的儿子!你说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孟沛琛少见的没有嬉笑相,他拉着脸,脸色阴沉的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午夜。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自知说错了话的盛幼凝,赶紧又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她讨好一般的挽住孟沛琛的胳膊,左右摇摆着撒娇,似乎蒙混过去。 “盛家的规矩真是要大过天了!一个妾室也敢出席正宴,动辄张口同正室吵架,私下里还敢戕害皇孙,质疑皇家威严!这韶安王府还真是反了天一般的热闹!” 眼见着孟沛琛在气头上,陆憬欢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将盛幼凝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的数落了出来。 陆憬欢说的虽多,但却没有一项是冤枉了她的。 “你可真是忙!前脚在琰南王的赏花宴上给王妃使绊子,一击不成,又马不停蹄的回来冲闲儿下手!你这哪里是对闲儿不好,你这就是冲着王妃的浮雪院来的!” 再不听盛幼凝的解释,孟沛琛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流程。 “不尊王妃!不尊皇孙!你到底将我的颜面放在何处?!又将皇家的尊严放在何处?!”孟沛琛字字铿锵,他发起怒来的样子倒是比平时看起来更像个王爷。 从未见过孟沛琛发怒的盛幼凝一下子慌了心神,她赶紧扑上去想要解释。 却被孟沛琛毫不留情的一把甩开。 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闹,孟沛琛这次真动了气,动起手来也丝毫没有留情分。 一个不防备,盛幼凝被直接甩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盛幼凝委屈的哭了起来,孟沛琛和陆憬欢已然将她的罪名坐实,无论再如何解释二人都是不肯再相信的了。 “侧妃盛氏,善妒,多次做出僭越之事,戕害皇孙,现降为娘子,罚奉一年,手抄心经二十遍,制作经幡,亲自为皇孙孟舒闲祈福!在滟晴院悔过!无召不得擅出!” 孟沛琛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就算再顾及着盛家,但无论是谁都不能碰她心底的逆鳞,这世上,他孟沛琛什么都能舍弃,唯独孟舒闲不能! “我没有!我没有啊!”盛幼凝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头发凌乱,衣衫也错乱着。往日高高在上的盛家小女儿此时此刻像个落败了的疯妇,只能哭嚎着重复那没用的几句话。 陆憬欢心满意足的看了眼孟沛琛的背影,她长舒了一口气,伸手用力的抹掉了自己脸上的血迹。 她一边抹,一边淡淡的道:“拖出去!别吵着小公子休息!” 这里是浮雪院,浮雪院的人跟滟晴院的人不对付是整个府上都知道的秘密。 往日里,仗着盛幼凝跋扈嚣张的性子,滟晴院的人明里暗里的给了浮雪院的人好多哑巴亏吃,浮雪院的人早都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滟晴院的主人像只落水狗一般趴在浮雪院的地上求饶,浮雪院的人自然心里都爽的快要翻天不行。 一得了陆憬欢的令,浮雪院的下人们手脚麻利的跑进来,摁住盛幼凝的胳膊就要往外拖去。 “别碰我!别碰我!”盛幼凝疯狂又努力的挣扎着,她不肯也不愿意让这些粗鄙的下人们碰到她一根头发丝儿。 “陆憬欢!你敢把我拖出去!我爹是盛宰辅!我是盛家的女儿!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被无情拖拽的盛幼凝,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等子以下犯上的话也敢光明正大的吼出来,更是坐实了她僭越的错处。 “把嘴给我堵上!快点拖出去!”孟沛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道! 他若是早知道盛家能养出个这种货色来,那只怕当初说什么都是不肯成亲的。 盛幼凝这样的女人除了搅得他后宅不宁之外什么贡献都没有! 有训斥盛幼凝的功夫,陆憬欢已经差人开始给自己梳洗了。干枯的血液凝固在她的脸上,擦得她白嫩的脸颊开始泛红。 擦干净的脸的陆憬欢,看都没看站在屋子中央的孟沛琛一眼,径直走进了孟舒闲的屋子里。 指挥着姚姀小声的摆了个椅子放在孟舒闲的床前,坐在一旁,半个身子探到床上去,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昏睡中的孟舒闲。 “憬欢,”孟沛琛走进来想要叫陆憬欢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许太医看守着,你同我先去休息一会儿,等闲儿醒了我着人来通知你,也不晚的。” “不必了,王爷去休息,臣妾不累。”陆憬欢头也没回,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孟舒闲,生怕孩子有什么反应被疏忽掉了。 “憬欢,你知道闲儿的身世吗?”见陆憬欢不肯走,孟沛琛索性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听过一点风言风语的,王爷有什么话便请直说!” 孩子病成这个样子到现在还没有清醒,陆憬欢实在是没有心情同他说话,她现在一心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快点好起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能……”孟沛琛愈发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见过的女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若说了解女人的心思,他孟沛琛若说第二,那只怕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这京城之中的秦楼楚馆,无论哪一个姑娘的心思孟沛琛都能轻易的看透,唯独回到家里来,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女人,他却是真的看不懂了…… 这陆憬欢同他以往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他从未见过这样特立独行的女人,一时没注意,竟看着她笔直的背影陷了进去…… 第57章 母子缘分 孟舒闲小小的身子难受的蜷缩成一团,苍白的小脸儿露出痛苦的神情。 原本睡的安稳的孩子,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莲藕一般的小胳膊小腿儿在被子的底下踢腾起来。 陆憬欢不放心,连忙掀起被褥查看。 “许太医!快!快叫许太医!”陆憬欢只堪堪看了一眼,便连忙疾呼到。 孟沛琛脸色一凌,赶忙冲外喊到:“许太医!快把许太医叫来!” 两人的声音都很是焦急,外间的许太医自然不敢耽搁,拎起一旁的医箱就往里屋奔来。 他一个箭步直接越过孟沛琛,直直的往孟舒闲的床边奔去。 “您看!”陆憬欢用身体挡着风,小心的掀开了杯子的一角。 银灰色绸缎的杯子丝滑如水。 孟舒闲像一个被紧紧团住的圆子一般,漏出来的胳膊腿上布满了一片一片的青紫色痕迹。 那印记投在肌肤的下面,似乎要从那薄薄的肌肤中透出来,张牙舞爪的呼之欲出。 “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会突然长了满身的青斑?”陆憬欢皱着眉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许太医沉吟了一下,一把搭上孟舒闲的脉搏细细听起来。 心跳跳的略有些快,身体的温度也有些微微发热。? 许太医啧了一声,又用手掰开了孟舒闲的嘴巴和眼睛,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阵才完事儿。 “王妃无需太过焦心。”许太医稍稍欠了欠身,冲着陆憬欢解释道:“小公子本就有过敏的症状,这次又摄入鱼类过多,导致敏症一直隐而未发,刚才老臣已对小公子用过药了,想是药物的作用,小公子的敏症这会子全然发出来了,无碍的。” 看见孟舒闲青斑的当下,陆憬欢的脑子就嗡嗡的发懵,生怕这孩子真的落下什么病症。 所以许太医啰嗦的那一长串,陆憬欢一个字都没能听的进去,只能听见无碍二字。 许太医是瑭吟夫人的心腹,孟舒闲是瑭吟夫人的亲皇孙,纵使身世艰难了些,毕竟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亲血脉,对于许太医,陆憬欢还是满心信任的。 既然是许太医说无碍了,陆憬欢吊在嗓子眼上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小心的替孟舒闲掖好了被子,轻轻拍打着哄睡,一边轻拍一边问道:“那闲儿可还需要用什么药吗?这青斑何时能消退呢?” “回王妃,依老臣之见,倒是无需额外用药,只是这青斑何时能够消退,老臣却不能保证,只能看小公子自身的身体情况了,但您放心,无论或快或慢,这青斑都会渐渐消退,只是时间问题,只需耐心等待即刻。”许太医耐心的解释道。 “那便好了,真是谢谢您老,闲儿的一点小病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陆憬欢真心实意的给许太医做了个礼。 她冲着一旁的姚姀使了个眼色,姚姀立刻上前抓了一小把金瓜子笑着递到许太医的手里。 “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许太医笑纳。”陆憬欢眯着眼睛,笑的一团和气。 这金瓜子仿佛烫手一般,吓得许太医连连退后,不停地屡着那花白的胡子,不停地摆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医者本分而已,王妃这真是折煞老臣了!” 许太医同姚姀二人推来推去的推了几个回合,孟沛琛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婆婆妈妈的客套话。 孟沛琛不耐烦的嚷道:“就当是韶安王府赏的诊费!许太医您就安心收下!” 韶安王都发了话,再推辞下去场面也着实难看了些,许太医只得仔细的收好那一把金瓜子,又抓着姚姀仔仔细细的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又再三表示若小公子有任何情况都只管随时去叫他。 许太医还有别的公务在身,不能一直在韶安王府久留,陆憬欢感谢再三,派了姚姀好好的将人给送了出去。 她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了孟舒闲的床前,两只眼睛很不得都要忘穿了一般,一瞬不瞬的盯着孩子。 “咳咳咳!” 被忽视的孟沛琛不甘寂寞的在背后故意折腾出些动静来吸引陆憬欢的注意。 只可惜陆憬欢端坐在床前,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动一下。 “咳!” 孟沛琛又用力的咳了一声。 “王爷有什么事就说,闲儿还在休息呢,许太医说了,这孩子需要静养。”陆憬欢皱着眉头,依旧没有转身,生怕孟舒闲被吵醒。 “闲儿……的事儿……总之就是多谢你了!”孟沛琛有些磕绊的说到。 这样正儿八经的像一个女人道谢,孟沛琛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王爷客气了,闲儿毕竟喊我一声母亲,孩子病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理应操心。”陆憬欢的态度还是淡淡的。 她说这话,表面看上去每一个字都没有毛病,连起来读也没有毛病,可就是让人听起来觉得怪怪的。 客套! 极致的客套! “你能不能别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对我?我是你的夫君!”孟沛琛终于忍不住了,他气鼓鼓的看着陆憬欢吼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同王爷说无需客气。”陆憬欢茫然的点了点头,并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孟沛琛有些挫败的看着她,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今时今日能得陆憬欢一个好脸儿,那都是拖了孟舒闲的福。 “你是喜欢你的夫君,还是喜欢孟舒闲的阿爹?” 鬼使神差,孟沛琛在无意间竟将自己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倔强的等一个明确的回答。 陆憬欢叹了口气,她并不想说谎。 “幸亏王爷是我的夫君,我才能遇见闲儿这么好的孩子,大概是上天注定的母子缘分,臣妾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绝无邪念与二心,还请王爷放心!” “母子……缘分?”孟沛琛有些失望的重复道。 “是啊,要不是嫁到这韶安王府里来,我也碰不到闲儿这孩子,这孩子跟了我,我也算是有个慰藉,这孩子命不好,我命也不好,命不好的人抱在一起取暖,日子倒是也开始有了盼头了。” 陆憬欢是真心喜爱这个孩子,要不是有这么个小团子日日围在身边,她倒是还真不知道,这孤寂无聊的漫漫日子该如何度过才好。 “嫁与本王,就让你觉得如此无趣吗?” 因着相貌风 流倜傥与世无双,孟沛琛自小 便是被人倾慕的对象,长大后更是流连花丛沾惹芳心无数。 从他懂事起,整个京都,想要嫁与他的女人,那简直多如牛毛,唯独他娶回家的这位,偏偏一副上刑一般的痛苦面孔…… 第58章 青眼相待 “王爷误会了,并非是嫁与王爷让憬欢觉得无趣,是憬欢本就是个无趣之人,自知样貌平平也没什么才艺,没有本事哄得夫君开心,便只想着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闲儿的出现是意外也是惊喜,我很喜欢这孩子,他的出现才让我觉得我在这府里并不是无用之人。” 嫁进王府的日子不长也不短,陆憬欢倒是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可这府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一刻也不曾停过。 韶安王府和陆家的联姻本就是没有感情色彩的政 治联姻。 一道圣旨便硬生生的将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凑成了一对。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要想要长久的维持,陆憬欢愈发觉得,坦白便是最快的捷径。 许是没想到陆憬欢能如此的开门见山。孟沛琛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沉默了半晌,才堪堪发问道:“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王爷,我是陆家的女儿,即嫁进了这韶安王府,便一定会兢兢业业的做好这个韶安王妃。憬欢自知不是王爷心中中意的女子,只求能同王爷相敬如宾,别的便顺其自然并无所求,所以还请王爷能相信憬欢,无论是昭韫还是闲儿,我都会牢记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还请王爷放心。” 陆憬欢回身,那身水蓝色的蝴蝶蹁跹裙子还未来得及换下,明亮的眼睛带着温婉望向孟沛琛。 孟沛琛突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从头到脚都被陆憬欢的温柔包裹着,那仿佛水波一样的触感,让孟沛琛心底有股奇怪的感觉。 “你是在替陆昭韫解释吗?”孟沛琛有些紧张的捏住了衣服的袖口。 “小韫只是年纪还小,一时接受不了姐姐突然出嫁的事实,言行举止上虽有些冒犯,但心地纯善,并不是故意冒犯。”陆憬欢点了点头,她身为姐姐,替自家兄弟出头倒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不信什么陆昭韫,也不信什么陆家!但我愿意相信你!”孟沛琛扬声说到:“你想要安稳的日子,那便在这府里过你想要的日子,我不会亏待我的妻子,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陆家的女儿如此佛,倒是有些出乎孟沛琛的意料。 佛也有佛的好处,陆憬欢这样的性子倒是刚好可以成全孟沛琛,有一个不惹事无需操心的安宁后宅,倒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但是我有个要求!”孟沛琛的话锋一转,继续说到:“你既身为韶安王妃,便得担得起韶安王妃的职责,安稳归安稳,我这后院你还是得给我管好了才行,不过你放心,往后这后院就都交给你一个人做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绝不干涉。” “无论什么,都不干涉?”陆憬欢眨了眨眼睛。 “嗯!无论什么都不干涉!”孟沛琛郑重的点了点头重复道。 “那我要是将你那些娘子通房们都发卖了呢?”陆憬欢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 “通通都听王妃的,怎的?王妃是不是吃醋了?”孟沛琛大手一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也试探着问道。 两个人仿佛两只不熟悉的小猫咪,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对方的领域。 “王爷说笑了!我是王妃,理应识大体,包容接纳贤良淑德才是一个王妃的本分!”陆憬欢面不改色的飞快接话。 “我不是问韶安王妃,我问的是陆憬欢。”孟沛琛不依不饶的又问。 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赤 裸裸的希望。 陆憬欢不肯再说话。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问出口的那一刹那,心底也真的跑出了那样的念头。 什么盛幼凝、秦娘子、花娘子的,这个娘子那个娘子的搞得陆憬欢头都疼了。 看着那些女人说起孟沛琛时,那无法抑制的疯狂上扬的嘴角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那些飞扬的姿色仿佛是夏日里的冰雹。 突然又迅速的砸了她个措手不及。 但这样的情绪,她又解释不清,心里的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也不想让旁人知晓。 “母亲笨笨!” 孟舒闲嘶哑着的童音突然响起。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直眨巴着眼睛在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听的是津津有味。 “闲儿你醒了?!”陆憬欢惊喜的看着刚醒过来的孟舒闲,今日一整日都在崩挂着的嘴角,终于放肆而又松弛的咧了开来。 “母亲笨笨!”孟舒闲又一次重复道。 “什么?”陆憬欢一时没反应过来,“闲儿,你说什么?” “我说——母亲你笨笨!”孟舒闲拖长了音调又重复了一遍。 “为何啊?”陆憬欢一脸的不解。 “阿爹!他喜欢母亲吃醋!”孟舒闲伸出小手指了指孟沛琛的方向,眼神里都是狭促的笑意。 “胡说!”陆憬欢有些惊讶的看着孟沛琛一眼,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面色潮 红,努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娇羞,将孟舒闲的手重新收回了被子里:“别胡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孟舒闲不服气的继续说到:“我从来没见过阿爹那样的眼神,阿爹喜欢母亲,母亲也要喜欢阿爹啊!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母亲是不想跟闲儿和阿爹在一起吗?” “母亲怎么会不想跟闲儿在一起呢?母亲永远都会在闲儿身边的。”陆憬欢眼神私下躲闪着,躲避着说到。 “那阿爹呢?” “那我呢?” 父子俩同时发问,一大一小两张一样漂亮道妖冶的脸庞固执的盯着陆憬欢,大有一副非要她给个说法的架势。 “怎么,搞得我好像是个负心汉一样?”陆憬欢不停地揉 搓着衣服上绣着的蝴蝶,讪笑着说到。 “母亲,阿爹喜欢你!” 孟舒闲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竟这般的固执。 他小小的手,虚弱的拉住陆憬欢的手,温温热热的温度传了过来,用难受到发紫的嘴唇固执的说到:“母亲能不能也喜欢阿爹?” 陆憬欢是从未经过情爱之事的,虽看的不少,但真的问到她头上的时候,稳重如她,也是依旧慌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能骗孩子说好。 心里的慌乱又让她实在说不出不好二字。 左右为难之下,陆憬欢索性,拿起了桌上的水杯,娴熟的用水杯堵上了孟舒闲问个不休的嘴。 孟沛琛没说话,他坐在母子二人的后方,远远地看着,心里只觉得格外的安静,这是他在任何一个女子那里都找寻不到的安静…… 第59章 余大夫人 一怒之下,孟沛琛不顾盛家情面,将盛幼凝降为娘子。 在京都之中,就没有哪座院子里有不透风的墙,这样天大的消息很快便散了出去。 如同当时的盛幼凝哭天喊地不惜以命相威胁都要嫁进韶安王府的消息一样,很快便传遍了京都中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得知自己捧在掌心上的千金,被孟沛琛如此对待,盛宰辅的脸色更是比菜叶子还要绿上几分。 今日,刚刚下朝,盛家的轿子便已经停在了韶安王府的门口。 来的并非盛宰辅本人,而是盛宰辅的夫人余氏。 余大夫人在韶安王府的门前下了轿,她抬眼看去,韶安王府那四个大字,描着金粉,阳光一照,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可谓是将富贵彰显到了极致。 “庸俗!”余大夫人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和田老玉簪子,十分不屑的说到。 说完,便扶着侍女的手,一步一个台阶的稳稳当当的走了进去。 她刚一入园,盛家大夫人来了的消息当即飞满了整个韶安王府。 正在看着孟舒闲扎马步的陆憬欢也很快接到了消息。 “王爷呢?王爷可回来了?”陆憬欢下意识的问道。 “王爷上朝去了还未归来呢!”姚姀得了消息,也急急忙忙的放下手里的活赶了回来。 “夫人,这可怎么办啊?下面来报,说余大夫人面色不佳,想是知道了盛娘子的事情,特意来给自家女儿讨说法的!来者不善啊夫人!” 姚姀是从门房上刚赶回来的,她得了下面人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我猜也是,余大娘子亲至,除了盛娘子的事情,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只是王爷不在,怕是无论我说什么,余大娘子都是不肯相信的了。” 陆憬欢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早就知道盛家人不会容女儿如此,但也没想到,竟来的这样突然。 “夫人,要不要立刻派人去通知王爷?”姚姀担忧的看着陆憬欢。 “王爷在宫中议事不便打扰,让人快去送信儿给宋珏便是。”陆憬欢一边吩咐着,一边换了一身绛紫色窄肩长袖大袖,一改窝在院里的家常模样,王妃的气势十足! “姀儿,你同我一同前去,我们去会会这位余大夫人!” 余大夫人来势汹汹,陆憬欢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软骨头,她行的正做的端的,自然底气十足! 韶安王府的正厅里。 余大娘子已经端坐在座位上饮了一杯茶了。 “盛夫人妆安,不知盛夫人突然驾临王府是有何要事?”陆憬欢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看着座位上的余大夫人热络的问道。 经过了琰南王府赏花宴的锤炼,陆憬欢也能带起面具,满脸堆笑的勉强做个交际小能手了。 “韶安王妃安好。”余大夫人极是不情愿的起身随随便便的做了个礼,然后又迅速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她是打心底里看不上陆憬欢的,只是碍着地位不得不拜罢了。 心里只觉得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也配叫她宰辅夫人行拜礼?! “老身今日来,倒也没什么别的,就是许久未见我那不听话的小女儿了,我这个当母亲的实在是思女心切,便擅自登门,只望与我那女儿叙叙话而已。” 余大夫人敛了敛衣裳,正襟危坐着。 来之前,她心里已清楚的知道,盛幼凝被褫夺侧妃之位,降为娘子,幽于滟晴院中。 “盛家妹妹最近正忙于礼佛祈福,盛夫人突然造访恐要坏了盛妹妹礼佛的规矩。” 就知道这老狐狸是为了盛幼凝的事情来发难的! 在刚才来的路上,陆憬欢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 “礼佛?我家那个丫头向来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她哪里是会礼佛的人,王妃真是说笑了,再说了我盛家无灾无难,我儿又祈的是哪门子福呢?” 余大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可是在盛家那个望族里陪着盛宰辅走过了半生风风雨雨的人,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 “盛夫人可能不知道,府上的小公子,也就是韶安王唯一的儿子——孟舒闲,这孩子前些日子病了,病症来势汹汹,要不是太医及时赶到,只怕那孩子是无福再孝敬王爷了呢!”陆憬欢徐徐说道。 “哦?是吗?”余大娘子瞥了陆憬欢一眼,故意讥讽道:“我倒是不知道韶安王府还有一位小公子,不知这位小公子的生母是?” 陆憬欢最是厌恶旁人故意拿孟舒闲的身世做文章。 她同这孩子一样,都在出身上被人诟病,陆憬欢心里清楚的很,这种没得选择又必须承受的感觉有多让人无力与愤怒。 她没好气的用力握住了椅子上的扶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道:“闲儿的生母已经故去,再追究故人也是无用的,只是这孩子眼下是养在我的浮雪院里,由我亲自抚养。” “王妃同我说这些是何意啊?”余大夫人故意做出听不懂的样子来。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夫人问盛家妹妹为何抄经祈福,盛家妹妹当然是为了闲儿抄经祈福了,毕竟闲儿是韶安王现在唯一的血脉,是圣上为数不多的亲孙子,自然是要更重视些的,大人们累些辛苦些倒是没什么,只盼着闲儿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便好了。” 余大夫人本想着装疯卖傻的糊弄过去,不曾想,这陆憬欢根本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 既然是同她装一问三不知,那陆憬欢倒是好,丝毫不顾及三家的面子,直接讲话摊开来摆在桌面上,非要说个明明白白不可。 “既然小公子是养在王妃的浮雪院了,那为何是我凝儿抄经礼佛?!王妃您这个整儿八百的母亲又在忙些什么呢?!”余大夫人没好气的问道。 “是啊!盛夫人!闲儿即是养在我的浮雪院里,病在我的浮雪院了,那为何要抄经礼佛,祈福静心的人反倒是盛家妹妹呢?” 陆憬欢可不是什么客气人,她本就是个孤勇的性子,从前只是懒得同各位娘子们打擂台,可她现在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是闲儿那孩子的母亲,但凡是牵扯到孟舒闲的事儿,陆憬欢都是能发起狠来吃人的!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老身听不懂!老身也不想听韶安王府里的琐事,老身就是想去见见自己的女儿,王妃一个后母都能心疼小公子,老身去看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是什么有违天理道德之事?!” 眼见着从陆憬欢的嘴里讨不到便宜,余大娘子也懒得再在这里同她扯皮,当即翻了脸,摆出了一副强硬的姿态来,试图震慑住陆憬欢这个处处茅庐的新妇! 第60章 谁来也不好使 只可惜余大夫人打错了算盘,陆憬欢可不是那种深闺里面长起来的千金小姐。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刀光血影里活下来的绝境仙人掌,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同她放狠话。 陆憬欢微微笑了笑,慢条斯理道:“盛夫人今日只怕是要失望而归的,盛家妹妹抄经礼佛之事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没有王爷的谕令,滟晴院一干人等,谁!也不得擅出!” “什么意思?!”余大夫人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你们韶安王府这是将我凝儿给软禁起来了?!” “盛夫人无需动这样大的肝火,只是暂时的抄经礼佛而已,王爷下令也是为了让盛家妹妹静静心,也省的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思扰了佛祖清净!” 说着,陆憬欢还冲着余大夫人的位置仰了仰头,“姀儿,去给盛夫人续上茶水,给夫人消消火!” “盛夫人,这可是今年新送来的蛮红,数量不多,我们王爷也只得了这么一点儿,夫人快请再尝尝!” “谢过王妃,这蛮红还是不用了,这茶叶再怎么珍贵也无法同我的女儿相比,凝儿才是我这个母亲心里最珍贵的东西!还请王妃通融,荣我见女儿一面!”余大夫人强压着怒火道。 “盛夫人!我说了!滟晴院!谁!都!不!得!擅!出!”陆憬欢将手抵在了桌子上,长而尖的金色护甲用力扣住桌子边缘,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盛幼凝是我盛家的女儿!已经屈尊嫁与王爷做侧室了!你们不能这样做!将她降为普通的贱妾,还将我的女儿软禁不许想见!你们不能这样侮辱我盛家的女儿!我要去圣上面前告你的御状!你敢欺负我的女儿!你定要你和你的陆家下跪来求!” 见陆憬欢丝毫都不肯退让,余大夫人也懒得再同她说什么好话,索性揭了那伪善得到面具,强行威胁道。 “盛夫人只管去告!盛幼凝戕害皇孙,你的掌上明珠是差点害死我儿的凶手!我到时要看看是你盛家的女儿金贵还是皇孙的命和临渊王朝的律法更金贵!” 陆憬欢倒是不疾不徐的,她抬眼看着盛夫人,心里笃定得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看在盛家的面子上饶过盛幼凝。 时至今日,一想起当日孟舒闲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模样,她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 “我精心呵护拉扯着的孩子说病倒就病倒了,王爷只是褫夺封位,发她幽居礼佛为我儿祈福,夫人便这般心疼,当真是谁的孩子谁心疼,都是做母亲的,我若是今日退让了这一步,那我又该如何向我的孩子交代?!还请盛夫人莫要为难憬欢,吃了茶,无事,便早些回去!” 女主人的脸色已然是降到了冰点,可余大夫人一向都是豪横惯了的主儿,她哪里肯容忍一个小辈如此的猖狂教训到了她的头上,还将她视若珍宝的女儿踩在脚下。 “凝儿纵使犯了滔天的大错,那也是我们盛家的女儿!我们盛家历经三朝,辅佐三代帝王!忠心耿耿!你竟然敢这样对忠臣之后?!就不怕遭报应吗?!”余大夫人站起身来,狠狠的咬着牙,那表情恨不得当场撕了陆憬欢才好。 “遭报应?!遭什么报应?盛家历经三朝又怎样?我陆家满门忠烈!我陆家军队用生命扞卫临渊王朝!我陆憬欢理应保护皇室血脉!今日莫说是您亲至!就算是盛大人亲至!无论是谁!我都是那句话!盛幼凝戕害皇孙幽于滟晴院!无令不得擅出!” 陆憬欢死死的盯住余大夫人,遏制不住怒火,也站起身来。 两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都不肯退让一步! “盛夫人大驾光临,怎的与夫人在站着叙话,是府里的茶水不好吃吗?” 孟沛琛带着凉气,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赶来。 宋珏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法子通知了他。 想到陆憬欢上次因着孟舒闲差点生吞活剥了盛幼凝的场面,孟沛琛自知,她刚烈的性子碰上余大夫人那个跋扈的性格,两个人今日是非要对上不可了。 一路上,孟沛琛再顾不得什么颜面规矩,翻身上马,当街狂奔起来。 宋珏有些惊讶,他甚少见到孟沛琛如此着急的样子。 宋珏一边奋力追赶着孟沛琛,一边劝道:“王爷,王妃是个持重之人,您……” “事关闲儿,王妃定是一丝情面都不肯讲的!速速归去!不然非要出事不可!”孟沛琛说着,手里的马鞭抽的更急了。 索性,他是赶上了! 余大夫人一件这个出了名的浪 荡种子,心里便更是气的要命。 当今圣上子嗣昌盛,适龄的皇子众多,那倒霉孩子偏偏看中这么一个绣花枕头! “王爷!您可回来了!王妃真是好大的威风,老身辛辛苦苦的来了竟连我那苦命的女儿都见不上一面!真是好大的威严啊!” 余大夫人一梗脖子,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她纵是保养的再得当,岁月依旧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印记,那生了皱纹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横向拉扯,显得盛夫人更是一副恶毒的刻薄模样! “盛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幼凝近日正在潜心礼佛,带她礼佛结束,我定然让人送她回去好好陪陪夫人!”孟沛琛也不闹,他干脆也装疯卖傻的,不接茬。 “七王爷!你这是软禁我儿!”余大夫人万万没想到,这浪子竟能同他这位相貌寡淡的王妃站在同一一战线上。 孟沛琛笑眯眯的重复道:“盛夫人多虑了,本王说了,幼凝是在礼佛而已。” “好!好你们这一对黑心肝的夫妇!可怜我儿一片真心错付,宁愿委身做妾也要嫁来这韶安王府却被如此糟践!我同他父亲这么多年精心养育不是送到这破地方来任人糟践的!”余大夫人急了眼,指着孟沛琛的鼻子吼道。 “没有人糟践盛娘子!她只需好好礼佛潜心悔过!王爷自会让她出来的!夫人也是在无需往旁人的身上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同王爷也担不起这罪责!”陆憬欢冷哼了一声回怼道。 “好!好一对猖狂的毒夫妻!就暂且让我儿在此处受辱,日子还长!我们走着瞧便是了!” 他们夫妇一心,这韶安王府像块儿铁板一样,势单力薄的余大夫人见形势不好,便打算回去再另想折子。 同陆憬欢豁出去了都要护住孟舒闲一样,余大夫人也是要护住自己的女儿的! 第61章 红悄之死 盛幼凝不愧是盛家最受宠的小女儿,令陆璟欢和孟沛琛都没想到的,盛家的报复竟来的如此之快。 次日的朝堂上,便有言官上书弹劾,状告韶安王私德有亏。 余大夫人从韶安王府拂袖而出的当晚,京都最大的秦楼楚馆——春日楼里,闹出了人命。 说是,春日楼里一位叫红悄的小娘子在房中割腕,当晚的红悄姑娘自称身子有疾不宜待客,便独自在房中休息。 红悄姑娘名气大,脾气也大,她说要休息,妈妈们也不敢有什么异议,生怕惹得这祖宗不高兴了耽误赚钱,便放任着她休息了一日。 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清晨晨,下人们去红悄姑娘的房中打扫时,才发现红悄已经自杀身亡,被人看见的时候,红悄的身子都已经僵硬冰凉没有一丝活气儿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了那间挂满了红帐的房间里,身边留了一封亲笔绝书。 那信上黑白分明的写了红悄是如何与韶安王相识,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深爱上韶安王。 根据红悄信上所说,二人情到浓处,韶安王曾不止一次的答应过红悄,要为其赎身,纳入府中。 只可惜所有的浓情蜜意在韶安王婚后都戛然而止。 韶安王从那时起就开始断断续续的来,来的时日不多,过夜的时候便更少了,待的时间也比往日更短了。 许是有过秦娘子等人的先例,红悄对于赎身嫁入韶安王府的事情深信不疑,她一直等着孟沛琛来将她带出这销魂窟。 只可惜,成了亲的韶安王在瑭吟夫人的耳提面命下收敛了许多,虽还时不时地出门寻些乐子,却没有再做将风尘女子纳入府的荒唐之事。 “琛儿!言官所鉴可否属实?”见最疼爱的儿子被言官弹劾,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 更何况是这种不光彩的男女之事,有损皇家颜面,若事情属实,纵使皇帝有心相护,也难以开口。 “启禀父皇,儿臣确实认得红悄姑娘不假,但却并未说过要纳红悄姑娘入府的话,儿臣婚后自知肩上责任重大,便甚少去吃酒了,与红悄姑娘也许久未见,红悄姑娘突然自杀之事儿臣确不知情,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公道!” 孟沛琛实在对这个红悄姑娘没什么印象,春日楼里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纳人进府这种话,他喝多了说了也有个千万百回了。 言官道:“王爷是否答应要纳红悄姑娘入府尚且存疑,但红悄姑娘在遗书中所说,韶安王妃善妒,瞧不起她们这些姑娘出身微贱,断了她们的念想,实在没办法,红悄姑娘才起了轻生的念头。” 那言官顿了顿,继续道:“此事虽说与韶安王妃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身为正妻不能遵从妇德,间接害人身亡,下官认为此事决不能轻易揭过!” 见那言官突然调转了矛头,将利刃指向了本与此事无关的韶安王妃身上,陆昭韫自是不愿意让自家姐姐莫名的担上这身污水。 “臣有异议!”陆昭韫立刻站出来反驳道,“此事是韶安王的私事,与韶安王妃又有何关?韶安王妃向来是个安稳性子,若无要是从不出门半步,韶安王府姬妾成群,王妃嫁入后也并未传出什么善妒之事,岂能因一个欢娘的三言两语就定一个正头王妃的罪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陆将军平日里军务繁忙,想是不怎么知道京都的情况!”那言官的神情有些得意,像是刻意在等这段话一般。 那言官抻了抻衣袖,摆出一副公正不阿的模样继续道:“小陆将军可是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韶安王妃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便将盛侧妃给幽禁起来,关在院子里不准探视,还将其降为盛娘子,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王妃善妒吗?!” 言官此话一出,朝堂上瞬间开始议论纷纷。 毕竟这韶安王的侧妃身份可非同一般,她盛幼凝那是当朝宰辅的幺女,在家中备受宠爱,就是在京都的世家圈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贵重身份。 往大了说,那是能送进宫里当娘娘的身份,却是硬生生的闹着嫁去了韶安王府,地位还是个侧妃。 因着这件事儿,盛家在京中被人明里暗里的笑话了好久。 一向要面子的盛宰辅因着女儿被迫成了旁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纵使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为了小女儿的终身幸福强行忍了下来。 “哦?还有此事?” 就连皇帝听闻盛侧妃降为盛娘子的事情都颇为震惊,毕竟盛家可是辅佐朝堂的股肱之臣。 股肱之臣的女儿在自己儿子的府上被如此对待,皇帝心里自然是有些不乐意的。 只可惜,韶安王命好,侧室的家境已然是雄厚到了极点,然而正室的娘家更是满门忠烈硬气的很。 左右两边都不敢随意开罪,夹在中间的皇家父子倒是显得有些难办了。 “圣上!我盛家女儿年幼无知,老臣老来得子,幺女在家中时便被老臣纵的有些娇气,给韶安王添麻烦了,还请圣上、王爷、陆将军勿怪!小女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老臣愿替小女赔罪!” 说着盛宰辅那个老狐狸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作势要跪。 他那副仿佛随时都要散架的虚弱身子再配合上那恨不得哭出声的老父亲声调,看起来真叫一个凄凉和无助。 “韶安王妃一向深明大义!从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若当真处罚了盛家姑娘,那不妨先查查到底是因何而罚?!言官张口闭口的便要给韶安王妃扣上一顶善妒的帽子,怎的不说说是怎样的误会惹得韶安王妃发如此大的火?!” 陆昭韫年轻气盛,事情涉及心尖上的人自然是沉不住气的。 “小陆将军!老臣说了无论小女是因何受罚,老臣都愿意替小女赔罪,只要王妃能息怒便好,小女虽娇气了些,但对韶安王那是一片真心可表天地,请小陆将军可怜可怜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只愿小女能常伴王爷身边侍候便好啊!” 盛宰辅颤颤巍巍的转身,对着陆昭韫又是一顿哭诉。 “你……!”陆昭韫气不打一处来,盛宰辅这以退为进的法子让他有口难言,仿佛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冲不出去,也撤不回来,难受的紧!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女儿被说成了一个手段铁血的妒妇,陆盛启的脸色自然也难看的紧。 他的不悦倒并非是因为有多心疼这个女儿,而是因为家中还有女儿未嫁,陆家一门出了个妒妇的罪名一但做实,家中那两个还未议亲的女儿怕是再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去投湖了! 一想到这儿,陆盛启的眉头便锁的更紧了。 第62章 彻查 皇帝的耐心被这些琐碎事情莫得快要消失殆尽了。 “这里是朝堂!不是审案子喊冤的地方!这天下还有那么多事需要众位卿家担忧,关乎江山社稷百姓安居的事情随便哪件事拎出来不比一个欢娘的死更重要?!”皇帝斗着胡子扶着龙椅,面若寒蝉。 “圣上此言差矣!”那言官不怕死的继续道:“此事并非一个小小欢娘之死这么简单,这欢娘同韶安王关系匪浅,韶安王又是皇室血脉,这件事关乎着皇家清誉和王爷的名声!万万不可小觑!” “名声名声!天天都在为些虚名奔走!多关心关心百姓的衣食住行不比这些虚名来的更加重要吗?!”皇上看着这些迂腐教条的儒生就觉得头痛的紧! 在他看来,江山安定,社稷康健,百姓安居是比什么名声都重要一百倍的事儿! “皇上!流言的力量不可小觑,王爷不仅仅是王爷,在百姓心中更代表着皇家,代表着圣上与瑭吟夫人!王爷失了民心也就等同于皇家失了民心!皇上!民心终于泰山啊!臣斗胆恳请皇上彻查此案!” 那言官的言辞愈发的激烈,仿佛这欢娘的死能动摇社稷的根本一般。 “危言耸听!都是危言耸听!”皇帝最是痛恨这些教条的大臣,当即恨不得将奏折扔出去狠狠的敲在他们的朽木脑袋上! “父皇息怒!”孟沛琛一个箭步跪在正当中,“言官弹劾儿臣无非是因为欢娘红悄之死,弹劾韶安王妃无非是因为盛娘子的降位!既然如此儿臣恳请父皇彻查两案!” 红悄之死是韶安王的私事,盛娘子降位是韶安王的家事,无论孟沛琛说什么,如何解释,都无法令人信服。 陆家与盛家又都虎视眈眈的瞧着,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索性,便将事情都推向督察院! “好!那朕便将此事交予督察院去查办!” 见孟沛琛肯主动退让,皇上更是巴不得立刻拍手叫好! 还未下朝,红悄之死的事情便已经传开,很快陆憬欢也知道了这件事。 紧接着就是督察院的人上门,查询有关于盛幼凝的事。 当日所有在浮雪院的下人们全都带去一一问话,督察院的本事,是不会让这些普通人有说一句假话的机会。 就连年幼的孟舒闲都被叫去问话了。 看着乱成一团的浮雪院,陆憬欢才第一次有了王府女主人的感觉。 所有人脸上那慌乱无主的模样,让陆憬欢意识到,她现在必须立刻拾起她作为王妃的职责,守护好这个偌大的王府! “姀儿,你可知府上有多少能扇外门吗?”陆憬欢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督察们,冷静的问道。 姀儿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前后正门加上各处角门,共12扇!” 陆憬欢扬了扬脸道:“派人!去将这12扇门通通堵住!就是家里的一只蚊虫,都不许给我飞出去!” “是!夫人放心!” 姚姀转身刚要走,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宋珏。 “姚姀姑娘且慢!”宋珏来不及行礼,直接说到:“除了姚姀姑娘所说的12处门外,府上还有三个狗洞可以钻出去,姚姀姑娘对府上地形不熟悉,不如我去,定不负王妃所托!” “是王爷叫你来的吗?”陆憬欢的心里一暖,小声的问道。 自从出事开始,孟沛琛为了避嫌,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静待督察院查问。 “是!”宋珏是个惜字如金的性子,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余的半个字。 “好!那你快去!一但发现异常便即刻来报我!”陆憬欢点了点头,默许了宋珏的行动。 “韶安王妃吉祥!下官穆静有些疑问还请王妃能帮下官解答一二!” 穆静,督察院出了名的铁案王! 只要是到了穆静手里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情况,到了穆静手里的人,就没有不说的实话! “穆督察客气,有事尽管问便是。”陆憬欢微微勾起嘴角,笑的客气而又疏离。 “小公子出事那日,王妃您在何处?”穆静问道。 “琰南王府,同王爷在一起,当日还见了我家兄弟——陆昭韫,他也可以为我作证,还有琰南王妃以及当日在琰南王府的所有人都能给我作证!”陆憬欢一五一十的答道。 “您是同王爷一同回来的吗?”穆静又问。 陆憬欢道:“是的,我得知闲儿生病后便立刻赶回府,是王爷陪我一同回来的。” “那王妃那日……” 穆静正问着话,上来端茶递水的小丫头粗手笨脚的将茶碗子给打翻了,一不小心,滚烫的茶水便撒在了穆静的官服上。 被茶水烫个正着的穆静下意识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掀起衣服来抻着冒着热气儿的衣服。 他就那么随意的一挽,陆憬欢便立刻看到了穆静官服内侧绣着的两朵花儿,好似是牡丹。 一朵已经开的正盛,还有一朵正处在含苞待放的花 苞阶段,但两朵花儿紧紧的挨在一起,显得好不亲密。 这图案……怎么总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感,仿佛是在何处见过。 在何处见过? 陆憬欢有些想不起来了。 注意到陆憬欢看见了官服里面的刺绣,穆静很是迅速的将官服掀了回去,他的胸腔起伏剧烈,似是很紧张这两朵牡丹刺绣,并不想被外人看见。 穆静剧烈而反常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陆憬欢的眼睛。 这双蒂牡丹一定有着什么问题,但陆憬欢暂时还没有想到。 “穆大人的官服还挺别致的!” 两个人都是审讯的高手,陆憬欢不擅长打心理战,便直截了当的将问题抛了出来。、 穆静几乎没有反应,像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到:“是家母所绣,为保平安而已,王妃见笑了。” “牡丹?保平安?”陆憬欢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她甚至怀疑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是!是家母亲自去红螺寺所求,说是在衣服的内里绣双生并蒂牡丹,便能够保臣平安,逢凶化吉!”这穆静撒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话语的缜密程度,似是已经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了一般…… 第63章 讯问 韶安王妃被查,盛幼凝罪责存疑,又被放出滟晴院。 被关了数十日,这次的跟头栽的不小,盛幼凝纵使再跋扈,也不再敢如往日一般猖狂。 “王爷?王爷呢?” 不愧是真心爱慕之人,盛幼凝从滟晴院里踏出来的第一步,张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孟沛琛的行踪。 滟晴院寒凉,闭紧院门后更是数十日的不见天日,让盛幼凝一时难以接受阳光的照耀。 她下意识的抬手挡在额前,刺眼的阳光刺的她两眼发涩,和着这段日子的委屈,眼泪一个劲儿的咋眼眶里打滚儿。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盛幼凝又一次的转身问道。 旁边的下人们相护对视一眼后,无一人吭声,又各自埋下了头去。 “我问!王爷呢?!我要见王爷!”得不到回应的盛幼凝更加激动了。 这数十日里,要不是心心念念着同王爷那短暂的温存与情谊,她只怕是早就被那阴冷又潮湿的屋子给闷得发狂了。 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作声,眼见着这一次王爷是铁了心的要站在王妃那边,任是谁都不敢轻易的在站队盛幼凝了。 “盛娘子还是小声些,刚放出来就这般大呼小叫的,让旁人听见了只会觉得咱们这府里没有规矩!”一旁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张口怼道。 这丫鬟本是浮雪院里的,平日里就没少受她们滟晴院的气,好不容易风水轮流转了,又怎么肯再忍气吞声下去。 “你说谁没有规矩?!”盛幼凝前半辈子都是娇生惯养着过来的,好从未有谁敢当面驳斥她的,更何况,这丫鬟只是一个洒扫的下人而已。 下人,在盛幼凝的眼里,就如同沾染在衣服上的灰尘,一生都要依附着主子而活。 主子要其生便能生,主子要其亡便一分钟都不能多活。 那丫鬟虽满身的不服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盛幼凝背后站着盛家,谋害小公子这样板上钉钉的事儿都能被拖出来妄图翻案,更何况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你!”盛幼凝不依不饶的指着那丫鬟问道:“我问你王爷呢?王爷怎么不来看我?!” “王爷哪有空来看您,还不都被那欢娘给绊住了脚,这府上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夫人已经很是忙碌了,夫人您还是消停一些!”那丫鬟依旧是没什么好气儿。 “欢娘?什么欢娘?王爷又出去找那些下贱坯子了吗?”满心欢喜等着重见天日便能和孟沛琛再续往日温情的盛幼凝,一听见欢娘二字,眼眶都要嫉妒的发红了。 那丫鬟所言不假,孟沛琛作为与欢娘之死案的相关人员,现在正被监察院的人堵在屋里喝茶。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本王真的与那什么红悄姑娘不熟,要本王说几遍你们才能听懂?!” 监察院的人来来回回都在问那么几个问题,相同的车轱辘话问的孟沛琛愈发的暴躁。 一向好脾气,乐于搀科打诨的韶安王罕见的在自家的府上将书房砸了个干干净净。 书房正对着的花园里,陆憬欢正站在一座假山的后面,冷静的看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她无法阻止那近在咫尺的一切,也无法安抚暴怒之下的孟沛琛。 这样的审讯手段,陆憬欢再熟悉不过了。 先击垮受审人的心智意识,再强行洗 脑,这样,无论监察院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答案,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看来,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想要什么真相啊!”陆憬欢扶着假山,自顾自的小声说到。 “那……那是为什么呢?”姚姀不解的问道。 “宋珏呢?宋珏在哪里?”陆憬欢并没有回答姚姀,而是反过来询问了宋珏的下落。 “我……我怎么知道啊……”姚姀突然之间双颊涨红,她低着头紧张的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一个从未见过的,独有的少女娇羞的姚姀出现在了陆憬欢的身旁。 陆憬欢一愣,随后立即捂了嘴,耸着肩撞了撞身旁的姚姀,笑着说到:“怎么?瞧上人家了?” “才没有呢!夫人您可别瞎说!”姚姀一跺脚,扭捏着身子,半是娇羞,半是恼怒的说道。 “我瞎说?你瞧瞧你这小模样儿!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陆憬欢打趣道。 “哎呀!夫人!您要是再说我可不理您了!”姚姀转过身去,故作生气的模样。 “好呀!不要理我啊!姑娘大了就是不中留呀!我这浮雪院你若是不愿意待了,回头我同王爷说说,给你许到那宋珏家里去,和和美美的过上小日子,来年再抱上个大胖儿子,我也算不负你哥哥的重托了!” 说罢,陆憬欢还觉得不过瘾,拍了拍姚姀继续说道:“我瞧着这宋珏也是个体面有老实的孩子,你俩即是两情相悦那也算是一桩人间美事!这样!我回头多给你添置点嫁妆!也算尽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夫人!您快别再说了!可真是羞死人了!”姚姀羞的不行,直拿手将两颊捂住,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到:“那木头还什么都不懂呢!” “呦?闹了半天这是我们家小丫头在这单相思呢?”陆憬欢大惊,她倒确实没想到,这姚姀连孟沛琛都不愿意嫁,竟然能主动看上一个冰块儿脸的木头小子! “那正好!你快去把宋珏给我找来,多接触接触,那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去!快去!”陆憬欢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的将扭捏的姚姀给推了出去。 她深知,这种时候,要想打破局面,只有宋珏这种孟沛琛身边之人才能够信任,也之后宋珏才能够帮助到她。 监察院的人根本就是来借机寻孟沛琛的错处了。他们根本就不关心什么红悄的死因,他们想要的就是绞尽脑汁的定孟沛琛的罪。 强行联系,为盛幼凝翻案,监察院突然发难的行为怎么看都不是突发事件。 只可惜陆憬欢对朝堂之上并不熟悉,对京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知之甚少。 现在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就是坐以待毙,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为韶安王府谋得一线生机。 第64章 合作 很快,姚姀便将宋珏给带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进来的时候,姚姀的脸上倒是明显没了离去时的娇羞,反而有些赌气般的小别扭。 而宋珏还是一副老样子,对谁都是那副冰块儿脸,没有表情,一身玄衣,仿佛随时都能隐匿进黑暗中,存在感低的可怜。 “王爷平日待你如何啊?” 陆憬欢端坐在塌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 那茶水是刚冲泡开的,滚烫的茶水冒着腾腾的热气,翻腾的热气向上飘去,茵茵漫漫的,遮住了陆憬欢本就巴掌一般大小的脸。 如同置身云端,仙气缭绕,看不真切。 许是没想到陆憬欢会如此问,宋珏一时有些愣住了,他缓了一下,才用那低沉如深海的声音答道:“王爷待宋珏很好,王爷的命就是宋珏的命。” “监察院的所图为何,你可看出来了?”陆憬欢没有抬眼,她吹了吹那浮在表面的茶叶继续问道。 宋珏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来,用一股近乎探究的眼神在陆憬欢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打量了许久,才缓缓的说到:“监察院是来故意挑衅的。” “你可有什么法子吗?”陆憬欢没有动,继续问道。 孟沛琛在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就曾跟宋珏说过,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王妃虽在大是大非上都显得十分可靠,但毕竟是个刚进门的妇人,身后也有着实力雄厚的陆家作为背景,她是否真心为了王爷着想,还是得了身后陆家的示意,这一切宋珏暂时都还无法判断。 见宋珏沉默着不肯说话,陆憬欢索性放下了茶杯,“王爷在书房被逼问的场景你也看见了,相比监察院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明白,王爷并非什么心志坚定之人,能撑得了多久,究竟能不能撑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一但让监察院得手,这整座王府会面临着什么你可清楚?” 皇子与欢娘有染本就是皇室大忌,孟沛琛仗着母妃的恩宠与父皇的溺爱胡作非为已经在朝堂之中引得很多作风正派的老臣不满。 若是再搭上一条人命,只怕到时就连皇上都不得不责罚他! 一个手中没有实权,凭借恩宠度日的荒唐皇子一但背上罪责失了恩宠,那这偌大的院子将会如空中楼阁一般,顷刻间坍塌,他们这些府中人也会被砸个亡命的下场。 “我能相信您吗?”宋珏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他看向陆憬欢,眼里是一股执拗的狠劲儿。 “能!无论我以前是谁,姓甚名谁,从嫁进这韶安王府成为韶安王妃的那一天起,我的命便已经同韶安王的命连在一起了,他荣我未必荣,但他损我并定损。”陆憬欢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便脱口而出。 边境的苦日子她是回不去了,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她就一定要受得住这泼天的富贵,总不能到头来人财两空,那命运未免也有些太无情了。 再说了…… 孟沛琛好像也没有那么的不堪…… “王爷有令,让我不得轻举妄动。”宋珏说道。 陆憬欢道:“无需你动手,我只需你从旁协助即可,毕竟我对京城不熟,对王爷的……私事,不熟,我需要你的帮助,尽量的帮助王爷脱险!” “王妃有几成把握?”宋珏道。 “三成。”陆憬欢道。 “三成?”宋珏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在他的意识里,能在这么少的把握下,就出手救人的那必定是至亲之人,双方都能为对方豁得出性命去的关系。 很显然,陆憬欢与孟沛琛的感情还远没有到那么亲密的时候。 陆憬欢点了点头:“就三成,你可愿陪我一试?” 就这三成还是因为皇帝对孟沛琛的溺爱和圣眷正浓的瑭吟夫人作为后盾,单凭陆憬欢自己的话,别说三成,她就连议一成的胜算都还要抖一抖。 这里并非西境军中,陆憬欢对监察院又一无所知,她只能如瞎子一般摸着石头过河,前路都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王妃为何愿冒险一试?”宋珏忍不住问道。 这疑问若是不能解答,只怕宋珏心不能安。 陆憬欢道:“我已出嫁,韶安王府便是我的家,纵使韶安王风 流不羁,但起码相敬如宾,还有了闲儿的出现,我愿尽我所能守住这个家,仅此而已。” 这答案听上去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但陆憬欢的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真诚。 宋珏原本摇摆不定的心被这坚定的真诚动摇了,他愿意冒着违背孟沛琛命令的风险试上一试。 倒并非要将宝都压在陆憬欢这风雨飘摇的三成手里,他是相信孟沛琛,相信孟沛琛福大命大终会度过此劫,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若是王妃这次真能帮得上王爷,验明真心,那宋珏认为,这对于孟沛琛来说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宋珏愿助王妃一臂之力,不知王妃需要宋珏做些什么?但凡王妃所需,宋珏必定殚精竭虑,在所不辞!”宋珏扑通单膝一声跪在了陆憬欢的面前。 “我需要你去探明监察院在春日楼里进行到何种程度了,以及王爷同那红悄小娘子相识的全部过程,还有王爷平日里去欢楼的习惯,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见宋珏肯和合作,陆憬欢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来京都以来第一次开始“上战场”,这战场陌生,她须得得一忠心助手在旁辅佐一二,才可安心。 “属下这就去办!”宋珏跪在地上,诚心诚意的给陆憬欢磕了个头。 孟沛琛之于宋珏,是比命还重要的存在,陆憬欢竟然愿意为了孟沛琛铤而走险,宋珏只觉得这女人很是伟大,无论这事最终成与不成,他都愿意像敬佩那个人一样敬佩陆憬欢。 看着宋珏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陆憬欢的心头突然涌上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热血。 在西境军营时,每一次战争来临之前,陆憬欢的内心都会如同现在一样的汹涌澎湃。 安定的日子让人心慌,只有战争,抛头颅洒热血的战争才能真正让她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过去,姚煦常同陆憬欢开玩笑,说陆憬欢简直就是投错了胎,她便合该是位男儿,战场才是她的战场,上阵杀敌才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屋外,原本燥热的天儿突然暗了下来,树上本就聒噪的蝉叫的更加的疯狂。 乌云将天压得黑漆漆的一片,潮湿的闷热捂得人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憬欢背着手走到了门口,像过去每一次要出征前的夜晚一样,她抬头望向天空。 “风雨将至啊。” 第65章 宁馨儿 自欢娘红悄自杀之日起,春日楼便一直处于停业状态。 楼里有姑娘自戕,说到哪儿去,那都是极不吉利的。 春日楼里发生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那些本就寻 欢作乐没有半分真心的臭男人们瞬间便做鸟兽散,不肯再来了。 一连多日,春日楼里,除了原本的仆役护院和前来探勘的监察院的人之外,再没有一个男人的出现。 往日里的繁华如同过眼云烟,现在的春日楼安静的如同郊外的坟地,除了唉声叹气外什么声儿都没有。 “宁儿,有人递了信儿进来。” 春日楼的老 鸨宁妈妈身边有个得力助手名叫陈堂,陈堂轻功了得却游手好闲不做正事,年轻时欠了债躲进春日楼,当日还是春日楼头牌的宁馨儿替他还了钱,这才躲过了债主的追杀。 尽管如此,陈堂还是被债主挖走了一只眼睛当是欠款的利息。 失了一只眼睛的陈堂感念宁馨儿对自己的好,便一直留在了她的身边,陪伴着她一步步走到了春日楼老 鸨的位子上。 宋珏正是联系上了陈堂,将消息递到了宁馨儿的手中。 “何人啊?” 宁馨儿正躺在塌上,玫红色的薄纱随意的搭在胸前,香肩半露着,露出来的那一节皮肤细腻如凝脂,虽已是半老徐娘,却依然风韵犹存。 “宋公子。”陈堂站在一旁,伸手将她的衣衫拉好。 成日里在这楼里进进出出的,这样的场景他已是见得多的了,甚至比这更香 艳的场景那也是见过的,对眼前的宁馨儿,陈堂已然是都免疫了。 “宋公子?哪家的宋公子?”宁馨儿的眼睛很是漂亮,两颗如同西域进贡的葡萄一般水灵的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好大一圈儿,又问道:“那位身边的宋公子吗?” “正是。”陈堂点了点头。 “那位的人怎么还敢来我这小地方呢?我这破庙装不下那么大的佛!有什么事儿啊?说了没有?”宁馨儿不耐烦的扯过了搭在一旁的褙子,囫囵着套上了。 “就递了封信,你亲自瞧瞧。”说罢,陈堂将宋珏递给他的那封信原原本本的递给了宁馨儿,然后便乖觉的退到了一个看不见信中内容的位置站定。 他垂着头,信上写了什么东西,递信而来的正主究竟是谁他根本不在意,他也不想在意。 陈堂依然不是过去的陈堂,宁馨儿得了这春日楼之后也不在是过去的头牌宁馨儿。 她的关系网开始变得错综复杂,这春日楼就是京都最大的消息汇聚地,来找她宁馨儿的自然也不都是些贪财好 色的酒肉之徒。 陈堂有了那一只眼睛的教训自然知道同这些人打交道意味着什么,也曾不止一次的劝过宁馨儿。 只可惜,在权力和欲 望面前,从未失过手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停得下来呢…… “去给我准备一套夜色的衣服,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宁馨儿顺手将信投入了床头长燃的长明灯中。 那方白纸在火苗的吞噬下很快卷在一起化为灰烬。 “今日吗?”陈堂皱了皱眉头,“现在楼里这个情况,只怕……不是那么轻易能出得去的。” 去取信的时候,陈堂曾暗中观察过春日楼的周边情况,除了终日守在红悄房间的那几位外,春日楼的各个门口也都有专人盯着,除此之外,在春日楼外几处定点的地方也有人12时辰不间断的看守着。 显而易见,监察院很重视这次的事件。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再说了,楼里已经乖乖配合了这么久,也该闹出点动静来了,我是生意人,我这春日楼里成日里烧钱一样的往外走着流水,总不能因为死了个姑娘就让我这儿坐吃山空!” 宁馨儿抖了抖衣袖,从桌面上拿起了那本账本,皱着眉头就是一顿看。 “非去不可?”陈堂又问道。 “非去不可!”宁馨儿点了点头。 所有的欢楼都是昼伏夜出的工作规律,楼里的姑娘们自然也是习惯了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作息。 白日里倒是还好说些,姑娘们睡觉的睡觉,休息的休息,时间倒是也过得快。 一转眼儿的功夫,太阳开始落山。 自酉时起,所有的姑娘们逐一从睡梦中苏醒,依着平日里的习惯开始描眉画眼梳妆打扮,一张张精致的脸庞仿若伴着黑夜绽放的花朵,美丽而又腐朽。 “哎呦,你听听,听听,外面的街上热闹的跟什么似的,再瞧瞧咱们这楼里,知道的,那是欢楼,不知道的还为时尼姑庵呢!”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没有事儿做,便只得聚在一起,可着瓜子儿,珍着小酒,聊闲篇。 她们一个个的只能干瞪着其他家平日里根本不如她们的欢楼,羡慕的两眼发红,像极了着了急的兔子。 “这一个小小的自杀案究竟还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啊!本姑娘可是好久都没开张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要翻箱倒柜的卖些子金银细软来过活了!” “就是啊!总不能因为死了个红悄就害的大家都活不成了!” “也不知道那些官老爷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平日里就是击了鸣冤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衙门前儿的石阶上,都不见得他们有这么上心!” “对啊!” “就是啊!这不故意要断我们活路嘛!” 欢场里的姑娘是最不看重人命的,她们这等子地方,干的这种营生,每年光是得了不干净的病病死的、不听话被打死的、喝多了喝死的,那根本就是数不胜数。 她们里面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打小看着这楼里的尸体被一具具的抬出去,破草席一卷,最终扔到了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去喂狗。 人命,在这些姑娘的眼里远没有银子来的重要。 银子!就是她们这些欢场姑娘的命。 如今监察院包围了春日楼,不许春日楼营业,那就是活生生的断了姑娘们的财路,要了姑娘们的命。 或许是姑娘们的荷包真的快要见底了,或许是隔壁的丝竹声太过振聋发聩,总之春日楼里的这些姑娘们是再也坐不住了! “走!去问问那些官老爷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这大活人的总不能叫屁给憋死了!” 有了一个带头拱火的,这帮姑娘们便凭空生出了勇气,一个接一个的马蜂窝似的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儿冲着那门口的守卫去了。 宁馨儿冷眼站在三楼正对大门的那间房间里,房门开了一小遛缝,从这一丝丝缝里她能够清楚的看见姑娘们的一举一动。 想让姑娘们去闹事儿是真,但也不敢真惹急了这帮官老爷,毕竟她们这营生还得需要人家高抬贵手,才能安心的被赏口饭吃。 第66章 受伤的姑娘 姑娘们怒气上头,一时间也管不了什么官差不官差的了,一改往日温顺性感的模样,撸起了袖子便冲着监察院的人冲了上去。 “官老爷!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女子了,你瞧瞧这几日,脸上都没有半点油水了,口袋空空的,可是要旱死了呀!” “就是,这么多日不开门做生意,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真是要命了!官老爷,你们守着也是守着不若进来同我们姐妹一起乐呵乐呵?” 说着,一个个的便歪了身子,强行往监察院的人身上靠去。 那些个被留在这里守卫的,都是些刚进监察院的小伙子,脸皮又薄又不敢轻举妄动,直被姑娘们吓得连连后退。 见小守卫害怕了,姑娘们的脸上更是一个接一个的露出了兴奋地神情,闹腾的更加起劲儿了! 没经历过这种场景的小守卫慌忙的躲闪着,一个不小心扯烂了一个姑娘的衣服。 春日楼里的姑娘,在穿着打扮上一向是出了名的大胆,那姑娘身上的披纱本就聊胜于无。 也不知是闹得太过火了,还是那小守卫挣扎的太过了,总之楼里婕儿姑娘的衣衫被当众撕裂。 刺啦一声 锦帛撕裂的声音在一种姑娘的莺莺声中格外的刺耳。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那小侍卫满脸通红的看着残留在自己手中的软纱,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啊——” 愣了三秒之后,婕儿姑娘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该说不说,在欢场里混久了的姑娘行事作风就是豪放的很,眼瞅着被人撕裂了衣裳,却也只是站在原地尖叫,丝毫没有漏出半分羞愤的神情。 众姐妹一愣,相视一眼后,纷纷捂着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官哥哥,想和咱们姐妹们玩就大大方方的说嘛!” “对啊,反正现在也被你们搅得没生意可做,咱们姐妹可不会挑挑拣拣的!” 那小守卫被说的愈发的害羞,眼看着敌不过这些姑娘们,索性拔了刀,想要吓唬吓唬她们。 “都……都老实点!都退后!不许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小守卫面对这么多姑娘,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一丁点儿威严都没有,这些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姑娘们要是能提了胆子怕了他,那才真是白日里做梦活见鬼了! 婕儿见势,挑了挑眉毛,索性趁乱将自己本就裸露在外的肌肤撞向了小守卫的佩刀。 娇 嫩的肌肤一个狠劲儿冲向了那锋利无比的刀刃。 小守卫压根儿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敢撞上来,来不及收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婕儿姑娘撞上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鲜血已经倏的一下涌了出来。 鲜红色的血液涌在婕儿姑娘白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啊——”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的尖叫充满了惊恐的意味。 欢娘最是注重身体发肤,完整的且优异的皮囊才能不断地填 满她们的口袋。 现在这样突然落了小手臂一样长的伤疤,婕儿的脸色苍白的如同纸一般。 “老娘跟你拼了!”瞥了一眼胳膊上的伤疤,婕儿强忍着剧痛,像小守卫奔了过去。 她一把揪住小守卫的衣领,做出一副势要同其共灭亡的架势来。 姑娘们同其他几个守卫一看形式不对,这婕儿姑娘是动了真格的了,便纷纷上前将二人阻隔开来。 一时间监察院的人同姑娘们扭作一团,还不热闹。 瞧着形式差不多了,宁馨儿才慢慢悠悠的打开了房门,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她衣衫飘飘的下楼,站在楼梯的尽头。 清了清嗓子道:“姑娘们!快给我住手!” 场面正焦灼着,哪里是宁馨儿一句话便能停的下来的。 累的她连喊了好些便,双方才将将分开来。 “好了好了,什么事儿啊?怎么还同官老爷们动起手来了?一个个的也是忒没规矩了些!”边说着,宁馨儿边将人群扒拉开。 走到了那几个小守卫的面前,堆着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爷,这楼里的姑娘啊没规矩!都怪我这个做妈妈的平日里太纵着她们了,您们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同丫头们计较啊!” “她们这是属于……”那小守卫刚想要辩驳,话便被宁馨儿给堵了回去。 “哎呦!”她才不会听那小守卫会说些什么。 只一回头,装作惊讶,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婕儿姑娘那道骇人的伤疤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啊?谁上了我们姑娘啊?!天爷啊!这姑娘的皮囊就是姑娘们的钱袋子!这钱袋子都让人给划漏了,这可怎么好啊!” 宁馨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握拳,哭天喊地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造孽啊!我们这春日楼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成日里有些血光之灾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见宁馨儿捶胸顿足的模样,那小守卫当真是怕极了! “都……都是……都是这姑娘自己撞上来的!可同我无关啊!” “哎呦官老爷!”宁馨儿将婕儿姑娘还流着血的胳膊往前一扯,直直的怼道了那小守卫的面前,没好气的问道:“我倒想问问,您是来办案的还是来杀人的?我们楼里的姑娘个个身娇体弱的,怎么就能激的您非要动刀动剑的呢?!” “是……真是她们自己涌过来的啊!”那小守卫只觉得他纵使是浑身长满了十张嘴也要说不清了! “她们涌上来?涌上来就要动刀动剑的啊?你瞧瞧我这里的姑娘,随便拎出一个来那都是手不能拎肩不能挑的柔弱女子,她们还能吃了官老爷您?!我们春日楼肯乖乖配合你们监察院查案你们还真当这春日楼是好欺负的不行?!” 宁馨儿本就是个得了乖还不饶人的主儿,更何况对手又是个这么笨嘴拙舌的小守卫,她发挥起来那更是如入无人之地了。 “那……那我这有金疮药,老板娘您给那位姑娘撒上点!”那小守卫被逼的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硬是塞进了宁馨儿的怀里。 宁馨儿拿起那金疮药,举到头顶仔细看了看,就是瓶普通的金疮药。 她甚至不屑的将那小瓶子又抛了回去,趾高气昂的环着胸,仰着脸,没好气儿的道:“你拿这东西打发叫花子呢?我们楼里的姑娘一但做下了疤,那还不如直接死去了呢!你这让她往后如何在这楼里做人啊?!” 见这里不行,那里也不行,小守卫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当场将那刀扔在地上走人得了,他可是正经人家长起来的孩子,还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市井之相。 被逼无奈的小守卫带着哭腔说到:“那您说!您说眼下怎么办可好!” 第67章 宁馨儿的主意 宁馨儿小心的将婕儿姑娘带着伤的手臂收了回来,做作的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清了清嗓子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怕官爷您不肯同意啊!” “什么主意?”那小守卫包着眼泪,强忍着委屈说到。 宁馨儿眨了眨眼道:“我们这春日楼里的姑娘啊,平日里都是最在意自己这幅皮囊的了,不过我这楼里人来人往的,偶尔磕碰也是有的,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嘛!我呀!就认识一位能将伤口磨平,不留痕迹的妙手仙人!她呀定是能将婕儿姑娘的胳膊恢复如初!” “老板娘,您说的那位妙手仙……神医在何处?我这就去请来给这位姑娘瞧伤。”小守卫也是个憨种,从小长在老实人家里,父母也都是实在人,没什么防备人的心思,宁馨儿怎么说,他便怎么信了。 宁馨儿一把拉住那小守卫,将其拉到自己身边来,故作神秘的说到:“那位啊!就在城南住着呢,只不过官老爷您去了,那位可不一定能开门迎您,手上有些功夫的神仙妙人嘛,性子古怪也是正常的,只怕您是不能轻易请得动的。” “那……那老板娘你写封拜帖,我亲自将那拜帖递去,总行了?”小守卫又道,他有些不自然的躲了躲,同一个陌生女人靠的这么近,只会让他觉得浑身难受,大脑都快要宕机了。 “哎呦,不成!不成不成不成!”宁馨儿手里的帕子摆的比那狂风里的枝丫摆的还要疯狂些。 “那位的规矩极大,非得亲自登门拜访才行,单单递个拜帖就已经非常没诚意了,还是派个脸生的前去,那不是勤等着要让人给轰出来不行!官老爷您让人给轰出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回头得罪了仙人,再也不照顾我们春日楼的姑娘,妈妈我还不得哭死在这楼里啊!” 宁馨儿从小 便是在这等子风月场所里长起来的,耳濡目染的也将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给精通了,她胡编乱造起来,想要糊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守卫,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再说了这小守卫看起来也真真好糊弄的紧。 小守卫见宁馨儿说的真切,心中不免有些动摇。 但又想起来时穆大人的嘱托,定是不能让这春日楼出了乱子,他才刚刚上任,可不敢随意违抗上面的命令,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可真是一个前程尽毁啊! 可…… 可这婕儿姑娘的伤口也着实渗人,那鲜血不停地往外涌着,纵使是他这样的堂堂男子汉也觉得这伤口有些重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一直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许是宁馨儿看出了小守卫的左右为难,便趁势说到:“官老爷,我倒是有个好计划你可愿听听?” “老板娘请说!”眼下,无论是谁能提个建议,小守卫都恨不能感恩戴德的。 “这样!我同你一起去请那位,我春日楼的老板亲自到场,想必神医还是肯给几分薄面的,这样就我一人,你也能看的过来,再说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跑不动,要不是为了这些姑娘们啊,谁还一把年纪了要操心这些事儿?咱们都各退一步,你看如何?” 宁馨儿故意做出一副体贴的模样。 “可……可穆大人说了!你们春日楼的人是不准随便出入的!”那小守卫还是有些犹豫,对于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信任来说,穆大人那就好像是天上的神官一样,威严不容触犯。 “那你们可自己看着办!我这的姑娘要是落下了疤!到时我可就要到衙门口去击鸣冤鼓去了!我倒要瞧瞧,官兵无辜农商良民百姓,这临渊王朝还有没有地方说理去了!” 见好言相劝不行,宁馨儿便又开始恐吓起那小守卫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负责看守春日楼的首领,打老远处就看见一群人乌泱泱的挤在了楼门口,担心生故,便赶紧跑来询问。 小守卫一见管事的来了,忙不迭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的上报。 那首领一听,摸了摸自己脑袋顶上的官帽,上下来回打量着老板娘宁馨儿。 怎么看,这宁馨儿都像个只会伺候人的弱女子罢了。 再说了,这春日楼在京都可是有名头的老字号了,宁馨儿也算是春日楼的老人儿了,都是熟人,想着应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首领一拍脑袋上的帽子,随后大手一挥,甚至豪迈道:“无妨!带着老板娘快去快回就是了!” “哎呦!谢谢官爷,还是您明事理!回头啊来我们春日楼,老板娘我亲自请您吃酒!”宁馨儿满脸笑着,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她一边走还一边催促道:“快点!快点啊!你瞧那婕儿姑娘的伤,可等不起呀!” 管事儿的都发话了,小守卫自是放下心来了,低着头,快速的带着宁馨儿走了出去。 夜色完全的黑了下来。 陈堂早早的便从房中翻了出去,贴在房顶上,隐藏在夜色里等着宁馨儿。 从宁馨儿踏出春日楼的第一步开始,陈堂的眼睛便紧紧的盯住了她,保护宁馨儿是陈堂今夜唯一的任务。 眼见着宁馨儿同那小守卫一起出去了,众姐妹便将婕儿姑娘扶回了楼里。 婕儿姑娘坐在一群姐妹的中间,眼神却依然追随着宁馨儿的脚步。 直到看着宁馨儿上了马,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缓缓的放了下来。 楼里的姐妹还以为是她担心自己的伤势,便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会儿害怕落疤了?你放心!就你那个小书生啊痴心的很!别说你是伤着胳膊了,我瞧着啊!就算是你是伤着脸了,那小书生都会不离不弃呢!” “是呀!都是一个楼里的姐妹,唯独婕儿妹妹命好,遇着这么一个痴心的,要是咱们也能遇到这么一个就好了!” “痴心有什么用?在痴心也没说给婕儿赎身啊!还不是同咱们一样,陷在这泥潭了,怎么都挣扎不出去?!我看啊还是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像老板娘一样往后能自己傍身才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货!” “他回来接我的!”婕儿低了头,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住大大的眼睛,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 “你啊!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这胳膊上的伤,怎的那般不小心,竟就直直的撞了上去!” 楼里的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婕儿没有心思听,她抱着自己的手臂默默出神,再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胳膊上不断流出来的鲜血,鲜红鲜红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血在她的眼中,又哪里是血,明明是代表着无线希望的未来……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盼着宁馨儿能早点回来,这里的一切能早些结束…… 第68章 神秘的“仙人” 城南的巷子里,一幢偏僻的屋内。 乔装打扮的姚姀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那屋子在巷子的紧里面,看起来倒是十分不起眼,相较于旁边的屋子来说,倒是有些过分的干净。 如果非说有哪里不对劲儿的话,那只能说这屋子缺少了些生活的气息。 小守卫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屋子,又想到,这屋子的主人是宁馨儿口中的“仙人”,或许“仙人”就是要讲究多些,相比于平常凡人更是不食人间烟火,才能显得出自身的超凡脱俗些,倒是也能理解。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三四三 这是先前就定好的暗号,看来来的正是等候多时的宁馨儿。 姚姀站起身来,不免有些紧张,赶紧长舒了几口气,平复好心情后,便冲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开门。 门刚一开,宁馨儿便像是在自己家似的,毫不客气的嚷道:“哎哟,仙人仙人!我春日楼又有小麻烦要麻烦您啦!仙人您在吗?” 姚姀背着手立在房中,早就做好的人皮面具依然不能阻挡她的紧张。 “来人可是春日楼的宁馨儿?” 虽然已经刻意的改变了说话的声调,可姚姀依然害怕被识破,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回做。 “哎呦!正是奴家呀!仙人您还记得我呢?”宁馨儿一边叫嚷着,一边扭着那水蛇腰,就往里进。 小守卫跟在宁馨儿的后面,放眼望去,只能透过那门窗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立在屋子中。 那仿佛是个背影,在昏暗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飘逸。 这“仙人”果然同凡人不一样,这样的仙姿当真是春日楼里的那些姑娘们无法比拟的。 小守卫看了看那所谓“仙人”的身影,再回神儿看了看眼前一开始年迈色衰的宁馨儿。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到宁馨儿的美艳,但不得不说,风姿上的差距简直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啊! “何事?”姚姀正了正色继续问道,她正试图将自己尽快的带入角色中,以免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露馅儿。 宁馨儿走到了内屋的门前也不敢在大摇大摆的没有规矩,老老实实的立在了门前。 毕竟还是要对“仙人”有点尊敬的嘛! “仙人!我那楼里有个姑娘,不小心划破了胳膊,还想请您去处理一下。”宁馨儿乖巧的答道。 “小伤而已,找家医馆就是了,何需我出手?”姚姀故作高冷道。 “哎呦仙人,我们拿可是欢楼,那里头的姑娘身上哪里能容得了一星半点的磕碰,这要万一做下了疤,那我这楼,往后还怎么立得起来啊?都是小本买卖,还劳烦仙人发发善心,再搭把手,救我们一回!您放心,诊费上我们春日楼可绝不会亏了您的!” 这宁馨儿演起戏来倒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丝毫没有做戏的尴尬与不适。 “看在宁老板的面子上,便再走一趟!”姚姀故意装出很是为难的样子,慢吞吞的出了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的汗早就如暴雨一样肆虐。 “这仙人也觉得银子好使啊!” 站在一旁的小守卫看着两边的惺惺作态,忍不住的打趣道。 他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姚姀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顿时,姚姀顿住脚步,厉声问道:“宁老板这是何意?为何要带人来侮辱我?!” “哎呦哎呦!”宁馨儿赶忙狠狠的拍了那多嘴多舌的小守卫一巴掌,凑到姚姀身边去,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道:“仙人莫气,这小子不知好歹,回头啊,我定是要好好说说他!” “我看不必了!宁老板的人还是寻别处医治!我这庙小,盛不下这么高尚的生意!”说着,姚姀作势就要往回走! 小守卫一惊,没想到这“仙人”竟真动了气,赶忙上前赔罪到:“仙人姐姐,您被跟我一般见识,我求求您了,您便跟宁老板走一趟!是小的错了,我真再也不敢了,您就当我胡说惩罚我!” “仙人,您可别跟这等子没见识的凡人一般见识,您就去一趟,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没必要为了一句话便翻了脸不是,快!快去把仙人的车架拉来!” 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一旁的人将早已准备好了的马车牵了上来。 从外观上来看,这车架与寻常的车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寻常的车架装扮更要出尘飘逸一些罢了。 但仔细放眼看,这车架又确实与普通的车架有些不同,这车架比寻常的车架要长出了一个小臂的距离,若不仔细看却也并看不出来。 小守卫有些焦急的拦道:“老板娘,老板娘,您可不能……” “好了好了,快去带路……”宁馨儿没给小守卫再张口的机会,她边爬上车架,边冲着小守卫使眼色道:“你还多嘴多舌的,惹烦了仙人,我看你拿什么给姑娘治病!” 还好宁馨儿一直都是一副不怎么靠谱的模样,所以尽管她此刻心跳如擂鼓,也没人能看出她咋咋呼呼外表下隐藏着的紧张与不安! 万幸的是,那小守卫还真就被宁馨三言两语的给成功唬住了。 他只在那帘子掀开的时候,努力的伸长了脖子往里探了一眼,那车架里确实除了“仙人”外并无旁人。 小守卫没有再说话,只暗暗盘算着,这一路上,只要自己盯紧了,再无旁人进入便可了。 趁着夜色,车子动了起来。 姚姀见依然行驶的平稳了,便赶忙起身,让出了一个空位来。 原来这车子的后半部分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密室,密室的空间不大,仅能呈下一个体型瘦弱的成年人。 密室不仅空间狭窄的结构也采用了特殊的工艺,让整座车架的重量维持在常规的重量中。 密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从里面轻轻走了出来。 刚才还一身风尘气,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宁馨儿,此刻也敛了神色,乖巧的坐在一旁,在没有得到许可之前,她是绝不会擅自抬头看那人一眼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但相比之下,宁馨儿还是更想要平平安安的活着,毕竟守着春日楼那么大一个财神殿,她还没过够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呢! 第69章 来者何人 白衣人在车内坐定,才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兜帽之下那张淡然到令人生畏的脸,正是陆憬欢。 时间紧迫,她必须长话短说。 陆憬欢张嘴的第一句话就险些惊掉了宁馨儿的下巴。 她说:“我要进红悄的房间!” 宁馨儿下意识的想要抬头看看这是个什么来头的疯子,但强大的求生欲让她将抬到一半的头又生生低了回去。 她只得强忍着心里想骂娘的愤怒,陪着笑脸儿说到:“大人,您这是在说笑吗?别说是红悄的房间了,就是现在的春日楼被监察院白天黑夜的盯着,别说您这么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不会逃过监察院那帮人的眼睛。” “我听说,你身边有个叫陈堂的是个轻功高手,可是真的吗?”陆憬欢没理她,自顾自的继续道。 “额……是。” 宁馨儿表面上答应的乖觉,实则在心里忍不住骂道:明知道的事情还问个屁,这路途短暂时间紧迫的,费这么大劲儿竟还在这浪费时间。 陆憬欢道:“春日楼也算是京都里的老招牌了,想必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是每个人都走过见过的,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大个招牌,这么一个活元宝,宁老板您要是抱不住、抱不稳,回头砸了自己的脚,肯定会特别疼!” 她语气丝凉,几句话说的虽唠家常一般,却也让宁馨儿瞬间敛了那一丝不恭敬的神色。 她在威胁。 赤 裸裸的威胁。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宁馨儿虽与韶安王交情颇深,但韶安王府里的其他人她并不熟悉,若不是宋珏亲自来送消息,只怕就是说破了大天,她也是不肯走这一趟的。 尤其是面前这女人,气定神闲,往这车里一坐,虽是简陋的车架,却也被衬出了威风凛凛的感觉。 “这位,是我们韶安王妃!”坐在一旁的姚姀开了腔。 “王妃妆安!民女惶恐,不知是王妃亲临,言语失状,还请王妃降罪。” 宁馨儿即刻便要起身跪在车里,陆憬欢眼疾手快的出手将其紧紧的摁在座位上。 她低声呵道:“不要乱动!” 这样的车架结构并非十分稳固,一但车内的力量晃动过大,车架就会产生明显的摇晃,那样,必定会引起车外人的注意。 陆憬欢的手劲儿极大,被她死死摁在座位上的宁馨儿面露惊恐的神色。 陈堂递来宋珏的消息,那消息上只写了有事相商,并未言明是何人前来。 虽被困在春日楼里,但宁馨儿也不是完全不通晓外面的消息,在春日楼被封的同一日,韶安王府也被监察院的人给严密看守了起来。 一时间京都人中议论纷纷,都说这韶安王府就要垮台了! 她本以为都是传言,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曾想,韶安王妃竟亲自露面,来会她一个欢楼的老板娘。 看来韶安王府被查,红悄自杀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 陆憬欢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无妨,我知你和韶安王还是有些交情在身上的,便想着宁老板您为人仗义定不会看着我韶安王府任人宰割,再说了春日楼牵涉其中,监察院的人一日查不清,春日楼便一日不能重开,这么大一座楼,楼里养着这么多的姑娘,想必宁老板的负担也着实是不小!” “王妃说的是。”宁馨儿连连点头。 春日楼这些日子不能营业,她眼见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瀑布一般的飞驰而去,且无一丁点的进账,只觉得那心都要同银子一同消失了。 陆憬欢这一点可谓是精准的戳到了宁馨儿的痛点,成功成为春日楼老板娘的宁馨儿最是看中的就是她手里的钱! “只要宁老板愿助我查明红悄姑娘的事情,我也愿助春日楼早日重新开业!”陆憬欢见宁馨儿那副贪财的模样便知道,此事多半是十拿九稳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宁馨儿略思考了一会儿,便欣然同意了陆憬欢的提议。 “我会让人将车架停在后院,您留在车里,等陈堂带您走,他会把您安然的带到红悄姑娘的房间去,我最多只能拖延一个小时的时间,您必须速战速决。” 宁馨儿也是豁出去了,她是看出来了,监察院的那帮人根本就不是有心来查案的,一日复一日的拖着,非要将她这春日楼给拖垮不行。 干等也是等,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的卖韶安王两口子一个面子,再说了,听说这韶安王妃是出自将军陆家,万一回绝了,惹毛了这位将门虎女,谁不定哪天真派人来砸了她这小楼也不一定。 毕竟,陆家的女儿是出了名的骄纵! 都是些惹不起的主,还是搏一搏,同韶安王府合作一把,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好!”陆憬欢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车架的密室之中。 车架在夜色中越行越快,很快,便返回到了春日楼的门口。 “哎呦!这么快就到了?”宁馨儿一把掀开车帘,探了身子出去。 甚至还故意将那帘子掀的高高的,好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小守卫看个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那小守卫依旧不放心的往里探头看去。 陆憬欢早就已经回到了密室中去,车架之中只剩下姚姀假扮的“仙人”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闭着双眼,一副问悟修道的模样。 “要不官老爷上来瞧个仔细?”姚姀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小守卫来回审视的眼神。 “不……不必了……”那小守卫连连摆手,生怕再得罪了这个装神弄鬼的仙人。 “老板娘,仙人医师,要不咱们抓紧进去!”那小守卫弓着背,低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来来来,仙人,我服您进去,”宁馨儿一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姚姀,一边转头向外喊去:“来人啊!把仙人的马儿迁到后院去!给马儿喂好粮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用的理由倒也合情合理,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春日楼的小厮也乖乖的按照老板娘的吩咐,将车架往后院赶去。 唯独一直飞檐走壁隐在黑夜里的陈堂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那往后院驶去的马车,心下嬷嬷叹了一口气。 长叹了一口气后,又再度起身在黑夜里蹁跹,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一般跟在宁馨儿的身后,而是翻身往后院而去…… 第70章 红悄房间 按照宁馨儿的吩咐,小厮将车架赶到了后院的马厩处。 马厩后面挨得是后门,后门外的大街上自然也有监察院的人看守,因着是个后门,便也没投入那么大的精力,春日楼里便无人再看守。 小厮喂了会儿马儿后便径自离去了。 陈堂确认四处并无人监视后,便蹑手蹑脚的到了马车旁。 环顾着马车绕了一圈后,陈堂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但春日楼的后院马厩是绝不准许外来马车停放的,家有家规,春日楼也有春日楼的规矩。 既然宁馨儿能将这车停放于此,那必是与车上之人达成了什么约定,这车里一定有需要陈堂找到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并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仔细的回忆着宁馨儿从出门开始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她的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陈堂绞尽脑汁的想着,他已是她身边最了解之人,若是陈堂都寻不到这马车上隐藏的秘密,只怕是没人能够发现。 马车外的陈堂绞尽脑汁,马车里的陆憬欢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后,陈堂突然想起了方才宁馨儿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三四三的节奏很有规律,她连敲了几遍,都是这个规律。 陈堂犹豫了一下,便也学着宁馨儿的模样,小心的敲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刚落,陆憬欢便一个闪身,轻巧的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马车密室里的空间极为狭小,纵使是陆憬欢这样本就骨架娇小的清瘦之人,也虚的弯着身子像猫儿一样的弓在里面,那滋味儿着实是难受的紧。 陆憬欢迫不及待的从车中跃出,身姿极为轻巧,仿若一只啄泥的春燕,轻轻一跃,便落在地上。 陈堂的眼睛随着陆憬欢的落地的弧线而走,他看得很清楚,这女人双脚落地之时,并不如常人般笨拙。 而是以脚腕承接身体的大部分力度,从而消逝转化。 落地极轻! 就单凭这一个简单的落地动作,陈堂便断定,此人身上定是有些功夫的。 “您就是老板的贵人。”陈堂开口问道。 陆憬欢点了点头道:“带我去红悄的房间。” 陈堂虽有些吃惊,但也点头以示同意了。 红悄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 马厩的底下有着一个连春日楼里的姑娘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难闻的饲料小面,有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小门,那小门的后面,连着的是一条通往现任春日楼老板娘宁馨儿房间的秘密通道。 欢场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的是非场,不知道何时因为何事就会被卷入到风险之中去了。 这秘密通道是春日楼的首任老板娘留给每任老帮娘的逃生之路。 传到宁馨儿这里时,本应该就她自己知道,秘密通道不传外人,这是春日楼的规矩。 但宁馨儿还是为了陈堂破了这规矩。 陈堂带着陆憬欢从马厩而下,沿着狭窄又老旧的密室,一点一点的摸到了宁馨儿的房间。 正当两人犯愁要如何从宁馨儿的房间摸到红悄的房间时,意外的发现了,宁馨儿将所有守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婕儿姑娘的身上。 陈堂赶紧带着陆憬欢直接从三楼翻下,落入二层的角落中。 两人的身影都极快,仿佛一道残影,便消失在了红悄的房间中。 陆憬欢站在红悄的房间里,这里乱哄哄的,已经被监察院的人给搜查过一遍了。 箱子大开,衣衫裙子被随意的堆放着。 这房间就给人一个感觉——乱! 莫名的乱! “红悄姑娘生前便不喜打扫房间吗?”陆憬欢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是的,我们楼里有专人来打扫,每日都打扫,除了姑娘们指定不让动的区域外,其他的都有统一的洒扫标准,红悄姑娘不让动的,无非就是放着银子首饰的珠宝箱子罢了,现在也被监察院的人给翻开来了。” 顺着陈堂手指的方向,陆憬欢果然看见一个精美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银票、还有值钱的珠宝首饰。 相比这些都是红悄姑娘辛辛苦苦攒的赎身钱,欢场的姑娘爱银子,这简直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既然红悄并非是不爱洁之人,那监察院如此行事,故意将逝者的房间翻的如此之乱,想必是故意而为之。 难不成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 还是有什么人曾在此处留下了痕迹来不及清理? 陆憬欢想着,她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切,越来越觉得红悄的死没那么简单,甚至怀疑,红悄根本就不是自杀。 “红悄姑娘的尸身最后是在哪里被发现的?”陆憬欢问。 “梳妆台前!”陈堂又指了指梳妆台的位置,“当时,洒扫的人进来,就看见红悄姑娘趴在梳妆台上,当时那人是背对着红悄的,还以为红悄是吃多了酒,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待到走得近了一看,才发现红悄已然断气了,当时红悄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异常,有的只是那张自绝书,但是自绝书已经被监察院的当做证物给收走了。” 梳妆台? 陆憬欢抬眼看去,她环顾了整间屋子一周,只觉得,那梳妆台的地方貌似格外的乱。 什么口脂、胭脂的通通都散落在外面,整个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搜证检查的常规模样,反倒是像刻意的弄乱一般。 “除了红悄姑娘的屋子,监察院的人还查看旁人的屋子了吗?”陆憬欢又问。 陈堂回到:“并没有,当时监察院的人来了说是只看看自尽现场即刻,然后便一通乱翻,再然后便将人都赶了出去,说是不准任何人再接近这间屋子,擅闯之人都按照妨碍案件的名头抓起来,所以我们也就没人再敢进来了。” 陆憬欢继续问道:“那他们可还来复查过这屋子吗?” “没有了,自那次来了之后便没有再来了。”陈堂忍不住问道:“您可是发现了些什么?” 第71章 房间里的秘密 陆憬欢皱着眉头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开始向屋里迈进。 她在军营的时候,也处理过这样的凶杀案,死相惨状要比这凄厉一百倍。 这次的案件虽看起来像是个密室自杀案件,但她总觉得眼前似有一片迷雾笼罩。 这片迷雾不仅笼罩在春日楼的上方,还一直蔓延至韶安王府的上方。 她、孟沛琛、还有死去的红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这团迷雾之下,找不到出路。 好在陆憬欢坚信,她定是能将迷雾层层拨开之人。 “您是不是怀疑红悄姑娘并非自杀?”陈堂耐不住性子又问。 “何以见得?”陆憬欢停下了脚步,她回头望着这个有些沉默,甚至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男人。 春日楼的老板娘宁馨儿是条极为滑手的鱼,没想到,这种风雨场所里,她的身边竟还有像陈堂一样肯撇去浮云观察之人。 “宁馨儿,不仅是春日楼里的老板,还曾是春日楼里最红最红的姑娘,她是踏着血路一步一步才走上来的,深知这些姑娘的身不由己,所以从未逼迫着大家做什么,我们楼里,从未有姑娘自杀,我想红悄也不会的!” 以陈堂对春日楼和红悄的了解,她若是想走,宁馨儿是必定不会难为她的,更不至于要走到自杀那一步…… 红悄也是欢场上的老人了,也绝做不出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便要去死的事情来。 “您是不是也不信,所以您来了。”陈堂继续问道。 陆憬欢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孤傲的男人,眼神里带着赞赏的意味。 “你很聪明,留在这里,很是可惜。”陆憬欢一向喜欢聪明的人,也喜欢让聪明的人为自己所用,但她看得出来,陈堂属于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能将他带走。 两人没有再继续聊下去,毕竟时间急迫。 陆憬欢小心的避过监察院弄得一地凌乱,俯 身在红悄的化妆桌前。 她跪坐在那里,学着一般女子梳妆时的模样。 梳妆台上的古铜镜子里,渐渐的变成了红悄的模样。 当晚的一幕幕好似戏台上一出又一出的折子戏疯狂的灌入陆憬欢的脑海中。 她看见一个绝望的女人,那女人边哭,边写着什么,字字锥心,句句泣血,虽看不清书信的内容,但陆憬欢知道,那大概就是那封自绝信。 随着自绝信越写越长,红悄的气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弱。 书信行至末端,红悄的每一次抬笔都像是抽空了全身的气力,她用力的挣扎着,抬头看向镜子中自己美丽的脸庞。 原本花儿一样的女孩儿开的正盛,却不得不再这样孤寂的夜晚结束。 红悄的眼里有绝望,更多的则是对于死的不甘,她想活,比任何人都还要想活。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死去。 这样的眼神,陆憬欢无比的熟悉。 每一次战争的结束,陆憬欢亲自带着将士们前去收敛尸体的时候,她就会看到无数双这样充满着不甘的眼神。 无论那地上之人穿的是哪一方的军服,但那到死都不曾消失的眼神,正是这种剧烈的不甘,向往生的不甘。 据监察院的人所说,红悄是因为没希望嫁入韶安王府还妄想着拉他们夫妇二人一同下水才自绝于房中的。 一个能够狠下心来,用生命作为筹码的人,又怎么可能包含着对生的希望。 她应该向往着死和对于报仇的快 感才对。 正当陆憬欢疑惑不已时,她突然看见镜中的红悄再次动了,红悄拼劲了全身的力气,颤动着举起双臂,双手够像自己的左后侧的脖颈,然后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整张脸剧烈的扭曲着,整个身子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紧接着,红悄姑娘的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朝着古铜镜子的方向重重的砸去。 镜子! 难不成镜子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陆憬欢惊觉,她开始伸手搬弄那巨大的古铜镜子。 那镜子实在是太高太沉,足有半个人那么大,纯纯的古铜用料,让这镜子墩在那桌子上纹丝不动。 “陈堂!过来帮我!” 陈堂立刻出现在陆憬欢的身边,有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后,便也上手帮着陆憬欢一同将那古铜镜子小心的放倒。 二人都屏息凝神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镜子砸到桌面上发出声响,惊扰了门外监察院的人。 到那时,别说真相了,只怕是春日楼真的要给韶安王府陪葬了。 两人的手臂上均是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更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额头。 忍着汗水滴落进眼睛的酸楚,合陆憬欢与陈堂二人之力,那面沉甸甸的古铜镜子才被小心的放平。 放平后的那一瞬间,陆憬欢忍不住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道:“你们春日楼里所有的姑娘都用这样的镜子吗?” 陈堂也累的不行,他连忙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没,没有,这是红悄姑娘自己定制的,我们不管姑娘们的喜好,若是她们喜欢,可以随意增添屋里的物件。” 既然这镜子是红悄的独有之物,在临死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动作也与这铜镜有关。 陆憬欢顾不上累,又起身扑在这巨大的古铜镜上研究了起来。 果然,在她不肯放过一处的摸索下,在古铜镜的背部找到了一个暗格。 那暗格有些不同于寻常的暗格,须得以鲜血做引,才能打得开它。 陆憬欢没有犹豫,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将血滴了进去。 有了鲜血的浸润,那暗格啪嗒一声便开了。 里面放着的正是一根长长的银针。 那银针足有陆憬欢手臂那样长。 她在军营时,曾听说过这样杀人的法子,将超过寻常尺寸的银针作为武器,按照人体的穴位插 入的同时灌 入内里。 受害人便会因为剧痛和气息无法进行小周天的运转而致死。 她没想到,竟真的有这样残忍的手段。 “是凶器!”半生都在江湖中漂浮的陈堂自然也认出了这种残忍的杀人的法子。 “这针上或许有毒!贵人小心!”陈堂出言提醒道,他知道,以这种阴毒法子害人的人,通常会佐以不同寻常的毒,以保能够一击致死不出意外。 陆憬欢早有准备,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厚实的锦帕,将那跟银针小心的包好,妥善的放好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屋外,宁馨儿和姚姀还在极力的控制着监察院人的注意力。 甚至为了拖延时间,不惜故意将婕儿姑娘的伤弄得更加可怖,看起来格外的严重…… 第72章 突然到访 屋外的人在奋力坚持。 屋内,陈堂与陆憬欢二人也不敢再过多的耽搁。 除了银针之外,陆憬欢还带走了几幅红悄姑娘平时誊写的诗作。 巡视了一圈之后,再无其他,二人便又蹑手蹑脚的翻回了宁馨儿的房间。 从原路返回,行过那阴湿的密道,回到马厩中。 陈堂看着陆憬欢重新藏回那马车的密室之中后,才放心的跑到前院去报信。 终于看到陈堂身影的宁馨儿,心里的石头在重重的砸落在了的地上。 姚姀也赶紧糊弄着帮婕儿姑娘随意包扎了下,留下了陆氏独家的金疮药后,便告辞了。 马车在城里转了个圈,最终又换上了韶安王府的马车,从陆家的后门驶了出来,向着韶安王府的位置驶去。 回到浮雪院,就见刘嬷嬷迎了上来。 “王妃,小陆将军来了。” “陆昭韫?”陆憬欢有些意外。 “是,小陆将军说有事找您,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您快去瞧瞧!”齐嬷嬷催促道。 陆憬欢有些犹豫,在琰南王府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如同昨日旧梦一般。 她行得正坐得直,倒是没什么好刻意避讳的。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孟沛琛的府邸,那日在琰南王府,孟沛琛表现出来的样子仿佛十分在意。 眼下韶安王府内忧外患,她可不想因为陆昭韫的事情再同孟沛琛起什么冲突。 “去跟小陆将军说,就说我今日还有事,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若有什么事情,便书信相商!”说着陆憬欢就想转头往孟舒闲的屋子里走。 她暂且还不想碰上陆昭韫,只想着避一避或许等陆昭韫出征回来后再见会更好些。 “阿姐!” 陆憬欢还没能走得上两步,便被陆昭韫给叫住了。 “你真的这般不想见我吗?”陆昭韫衣着单薄,寒夜微凉,他站在夜色中,身姿挺拔,仿佛一颗年轻的松树,却带着满身的哀伤。 陆憬欢转身躲避的动作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陆昭韫的心上。 “我没有!”陆憬欢下意识的反驳道:“只是闲儿许久没见母亲有些哭闹罢了!” “是吗?”陆昭韫眼神悲悯的望着陆憬欢,他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却向着陆憬欢的方向坚定而来。 “是哭闹就能见到你吗?” “小韫!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陆憬欢有些不自在。 她下意识的看向院子左右,生怕陆昭韫会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被院子里的下人们听去了。 “你紧张什么?弟弟想见阿姐,难不成还得要像陛下上奏请示不行?” 陆昭韫看出了陆憬欢的谨慎,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眼见着陆昭韫的情绪越来越浓,陆憬欢无奈只得道:“小韫不是有事要同阿姐说吗?那便虽阿姐进屋。” 刘嬷嬷等人识趣的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跟着。 陆憬欢头也没有回,“姀儿,进来伺候着!” 她故意当着浮雪院众人的面,大声的叫姚姀进去伺候,为的就是堵住这些人的口舌。 姚姀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手脚麻利的紧随其后。 入了内屋之后,姚姀便像一道装潢的阴影一般,主动地隐在一旁不再出声。 “小韫,你来找我,所为何事?”陆憬欢先开口道。 “我真希望你能会西境军营里去。”陆昭韫没有回答,而是眼神热烈的望着她,自顾自的说到。 陆憬欢道:“可我现在在韶安王府。” “你若是能在西境军营,你便还能是陆涯,我的陆涯,我也会求旨去西境,到时我便能日日都守着你,生死都在你身边。”陆昭韫看着陆憬欢,他一听到韶安王这三个字,只觉得嫉妒的快要发狂了! “无论我在哪里我都姓陆!我是你的阿姐!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无论是陆涯还是陆憬欢,那个陆都同你的陆是一个陆字!”陆憬欢压低了嗓子,她实在恼火,不知道要如何说,陆昭韫才能懂。 “我遇上你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陆涯的陆,就是陆昭韫的陆!”陆昭韫也觉得委屈极了,明明是他先遇上她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的心上人是我的阿姐!如果我知道,我宁愿不做什么陆家的儿子,我愿意舍去陆昭韫的陆,你愿意舍去陆憬欢的陆,跟我一起走吗?” 在来之前,陆昭韫已经想好了,如今韶安王府的形势不明,圣上的心思又实在难测,陆憬欢陷在这旋涡里也是危机四伏。 “我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愿意脱下这身军服,摘掉这个姓名,甚至愿意豁出命去,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马上就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带你走!” 陆昭韫满眼期意的望向陆憬欢,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等的就是陆憬欢的点头。 “我不能走!”陆憬欢几乎没有犹豫便拒绝了他,“我已经嫁人了,我已经是韶安王妃了!我会在这韶安王府里生老病死,甚至还会给韶安王生儿育女,在这里活下去!才是我的命!” “我不在意你是谁的王妃!我们逃离这里!逃离临渊王朝!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那个韶安王根本就不配做你的丈夫!” 陆昭韫也气急,他听不得陆憬欢的嘴里出现韶安王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就像个警钟,随时随地的提醒他是个失了爱人的废物! “我是替你的姐姐嫁过来的!我是替陆家嫁过来的!我不能跟你走!”陆憬欢试图用陆家来困住陆昭韫。 “爹爹是护国大将军!皇帝是明军,不会因为失踪了一个王妃就要了陆家满门的命的!” “可我不爱你!” 不爱,一个简单而又决绝的理由。 陆昭韫可以不顾陆家,不顾自己的前途,不顾自己的性命。 可他却忘了,陆憬欢不爱他。 自始至终,陆憬欢都拿他当亲弟弟一般的看待,那些他自以为是爱情的好,也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好。 一句不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让陆昭韫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以为你谁都不爱……” 他知道陆憬欢心思凉薄,本以为她心中无人,只要自己肯努力,终会将冰川融化。 只可惜……陆憬欢不是冰川,她是块儿捂不化的石头…… 第73章 阿姐,跟我走吗 陆憬欢:“小韫,我们不同的,你是陆家全家上下捧在心尖子上的小儿子,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你不日后出征,赚的功名傍身,来日回朝纵是迎娶公主,那都不是什么难事,而我只是陆家的一颗棋子,一个身份户籍都被当做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这个陆字,在你的生命里和我的生命力承载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你能明白吗?” 陆憬欢心里是很喜爱这个弟弟的,但就是姐姐对兄弟的喜爱,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非分之想。 “我说了!我都不要!只要能带你走!”陆昭韫只恨不得牙都要咬碎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拗着根筋不听人讲!”陆憬欢也有些急了。 陆昭韫这孩子平日里都是机灵活泼的,唯独一到这事上,碰到了陆憬欢,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固执的可怕。 “总之,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是得了圣旨嫁过来的,我得留下来,为我自己往后的人生谋一个出路,那种隐姓埋名不能掌控自己人生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陆憬欢不愿再多言,她也固执的看着陆昭韫不愿退让。 在固执这一点上,他们倒也真是有血缘关系的两姐弟,一个比着一个的犟。 陆昭韫如星辰般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陆憬欢,就如同被人遗弃在街头,淋了雨的小狗,眼神里全是渴望,渴望着那狠心的主人再回头看一眼,渴望着那决绝的人会心软。 “哪怕韶安王这次洗不干净这身上背负着的人命,你都要守在这里吗?”陆昭韫不解,他不明白往日里威风飒飒的阿姐为何会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甘愿将自己囚于此地。 “我会帮他查清事情的真相,不会让韶安王有事的,闲儿需要父亲,我也需要落脚之处,韶安王府,不会出事!”陆憬欢说的笃定,实则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把握。 “这里并非西境,京都也并无你可用之兵!”陆昭韫道。 “在西境那等贫瘠之地我都能提枪上马守卫黎民百姓和心中信仰,那在京都我也可以守护我想要的东西!不过是换了个战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陆憬欢硬着头皮说到。 “在我面前,就不要嘴硬了。” 陆昭韫看着她梗着脖子不肯认输的模样,更是止不住的心疼。 “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那种人渣!那种跟欢娘沾染上关系拖得你下水的男人!他根本配不上你!”陆昭韫嫉妒的快要发狂了,他一想到自己心里如神仙一般的女人嫁给了一个这样的窝囊废,就恨不得将那人杀之而后快! “住口!他是皇子!是王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陆憬欢着实被他的口无遮拦给吓了一跳。 “我真恨自己!竟就这么让你嫁了过来!” 回想起当时陆憬欢在家待嫁之时,陆昭韫居然只觉得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政 治联姻而已,当时的他是多么天真,简直天真到可怕,他根本就不信,以陆憬欢这样的心性,孟沛琛那个废物能入得了她的眼。 只可惜,他算准了孟沛琛,却没算漏了陆憬欢…… 此时此刻,陆昭韫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明明是天之骄子,却心甘情愿的低下 身子,不求回报,死心塌地,只为了能换陆憬欢一个笑容而已。 而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宁愿留下来帮她那个扶不起的丈夫都不愿意与他携手。 陆昭韫简直觉得自己今日的到来就像个笑话! “憬欢,这里不比……” “叫我阿姐!不然就叫我陆憬欢,不要叫我憬欢!”陆憬欢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的缩了下脖子,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厉声制止道。 “好!阿姐!”陆昭韫红着眼眶,忍着哽咽改了称呼。 “阿姐!这里不比西境,行差踏错一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随时来我身边,无论我在何处,做何事,我都会保护你,带你走!” 说完,陆昭韫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陆憬欢的面前。 他拢了拢衣衫,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带着所有的不舍和留恋道:“阿姐,我后日出征,到时,你可愿来送我?” 陆憬欢原想一口应下,本来她也是打算去送的,又想到今日种种和琰南王府的一幕幕过往,最伤人的,不过是没有结果的希望罢了。 她希望陆昭韫能过得好,所以,她不想因为这些事绊住了他,或许让小韫冷静冷静也是一件好事。 “看看,王府事多我……” “好了阿姐!”陆昭韫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阿姐,我走了,你不必起身送了!就守好你的韶安王府!” 说完,陆昭韫头也不会的冲了出去。 看着陆昭韫冲出去的背影,姚姀都止不住的担心道:“王妃,小少爷他……不会出什么事情?” 姚姀是唯一一个跟着陆憬欢从陆家走出来的“老人”,她到陆家的时间虽短,却也看的很清楚,陆家能真心对陆憬欢好的人,也唯有一个陆昭韫罢了。 这韶安王府虽是陆憬欢的夫家,可陆憬欢在这里却是孤立无援的,她不想,也不愿看着陆憬欢把陆昭韫这个为数不多的贴心人拒之门外。 “无妨的,小韫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我既断了他的念想,他便不会再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了。”陆憬欢对这个弟弟还算是比较了解的,整个陆家,除了陆盛启之外,就只有陆昭韫是旧相识了。 她没有担心带着情绪离开的陆昭韫,而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留下的这个神秘的信封里。 当下韶安王府处在一个十分不利的形势里,监察院和那帮言官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蛊惑,一副非要把孟沛琛的名声搞臭不可的架势。 以他们“义正言辞”的架势来看,红悄姑娘哪里是自杀,不知道的还为是孟沛琛亲手了解了她。 朝野内外,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看似毫无还手之力的韶安王府。 这种时候,陆昭韫还能送来这封信,陆憬欢无需打开就知道这信封里装着的定是对韶安王府有利的东西。 她让姚姀赶紧关紧房门,以防隔墙有耳,随后,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陆昭韫送来的信封。 第74章 王爷被抓 陆昭韫虽口口声声的恨不得杀了孟沛琛,但心里却也隐约知道,陆憬欢不会轻易的随他离开。 大概是算准了陆憬欢不会弃孟沛琛与不顾,所以,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份给韶安王府的大礼。 信上写道:“阿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定是没能说服你,我也大概猜到了,你不会愿意同我离开,或许在你的眼里,我始终是个小孩,但当你把我从雪地里背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陷在你沉默的眼眸里无法自拔了。旁人一定会觉得这样的感情是肮脏的,所以我一直藏着,我怕爹爹知道,怕母亲知道,甚至怕你知道,我原以为只要你能过得好就够了,可当你真的另嫁他人后,我的心便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我不觉得这份感情是恶心的,也不觉得丢人,我爱的是西境的陆涯,我永远心仪与她,信封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愿这次能换我守护你。” 陆憬欢看着手中的信,再忍不住心中的情绪,鼻尖开始泛酸,那酸涩的感觉从鼻尖一直向上蔓延,蔓延至眼眶中,蔓延近理智的脑海里。 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破天荒的做了件极是不规矩的动作,只为了能抑制住心里的酸涩。 “王妃,您,您还好吗?”姚姀有些不敢上前,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幕都有些太过震撼,她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无妨!”陆憬欢抽了抽鼻子,用力的憋回了情绪,将那封信亲手烧掉,眼见着信上所有的字伙同陆昭韫的心意一起,在无情的火苗中被吞噬,最终化为轻飘飘的灰烬,她才放下心来。 那信封中并不止陆昭韫的那一封信,后面的几份书信分别是红悄姑娘的验伤报告,还有一份写着“春日楼红悄姑娘亡,问责韶安王与韶安王妃”的信。 她有些惊讶,万万没有想到,这来势汹汹的暗涌之中竟也有一股力量是向着她来的。 “原来,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王爷,还有我!”陆憬欢忍不住的惊呼出声,她自认回京之后行事作风都颇为小心谨慎,并未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也并未得罪过什么人。 难不成是陆家那个将军夫人想要除掉自己? 不可能啊! 陆憬欢很快便掐掉了这个念头,陆家那个老妖婆的手里攥着她的身契户籍,况且她还有女儿未出阁,陆憬欢若是落魄了,只怕是会牵连陆家,到时那陆家剩余的女儿可就会不好议亲了! 将军夫人虽恨足了陆憬欢与陆憬欢的母亲,但她是绝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在能对陆憬欢大动干戈,恨不得刀剑相向的,整个京都怕也就只剩下了一人! 这个人正是韶安王府里的人! 一想到这里,陆憬欢再坐不住了,她必须立刻见到孟沛琛,她需要跟孟沛琛一起商量对策。 “王妃!王妃不好了!” 原本应该陪着孟舒闲的齐嬷嬷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何事惊慌?”陆憬欢的眉头突然如抽筋一般猛烈的抽 动了好几下,一股不详的念头涌上了她的心头。 “王爷!王爷,王爷他……”齐嬷嬷大概是年纪大了,又跑的太急了,这猛地一停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 “王爷如何了?齐嬷嬷您倒是快说呀!”站在一旁的姚姀都跟着着急起来。 齐嬷嬷喘着粗气道:“王,王爷,被带走了!” “什么?!” “什么??” 陆憬欢和姚姀对视一眼,心知情况不妙。 “被什么人带走的?”陆憬欢问。 “监察院!”齐嬷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说道:“说是民间反应太大,百姓都以为是王爷害死了红悄姑娘,要求严惩,迫于民 意皇帝不得不命监察院的人将王爷羁押,好给民众一个交代!” “那……那怎么办啊?王妃,要不我们去找小陆将军求援?”姚姀并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有些害怕,她能想到的,能真心实意帮陆憬欢的,也就唯有陆昭韫了。 “不!不行!”陆憬欢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拉住了姚姀,她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着。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王爷!还有我!我不能去找小韫!我得去个所有人都能看的见我的地方!”陆憬欢的心中一片凉。 她心知定是自己今日的行动被人察觉了,不然监察院与幕后之人已经搅合了这些日了,怎么会现在突然发难!这不符合常理! “王妃,您说什么呢?什么还有您?姀儿不明白!咱们现在不应该先去求援吗?”姚姀的脑子跟不上陆憬欢,她也没看到陆昭韫送来的东西,只能干等着着急。 “是!是要求求助!快!姚姀跟我走!齐嬷嬷留下来一定护好闲儿,待我和王爷回来必有重谢!”说罢陆憬欢便拉着姚姀的手往外奔去。 两人还未卖出韶安王府的门,就看见了半路折返回来的陆昭韫。 “阿姐!”陆昭韫的脸上带着急促之色,他一看陆憬欢这幅不要命的狂奔之色,便心知她也一定知道了消息。 “阿姐,不能走大门!” 现在韶安王府的大门,已经围满了人,除了监察院的人,还有不少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若是陆憬欢此刻出去,她这个韶安王府的女主人只怕是会被连坐,到时候,别说救孟沛琛了,只怕她自己都要搭在里面。 “小韫?你怎么回来了?” 陆憬欢万万没有想到,陆昭韫竟然还半路折了回来,刚刚她说了那样难听的话,本以为这个弟弟总还要生一段时间的气,不肯理她的。 “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先脱身再说!”陆昭韫大手一挥,倒是有了几分少年英气的模样,没了稚气,看起来十分可靠。 不错!这才是我陆家少年将军应有的模样! 陆憬欢在心里默道。 “走!我知道一个狗洞!” 情急之下,陆憬欢突然想起来,她前几日为了揪出府中奸细封锁院子时,宋珏告诉她的那个不为人知的狗洞。 再顾不得什么身份尊贵的,她带着陆昭韫和姚姀,一路像那个狗洞奔去…… 第75章 击鼓鸣冤 趁着府里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陆憬欢就已经带着姚姀与陆昭韫一起逃了出来。 “小公子,小公子他……” 回头望着闹哄哄的韶安王府,姚姀有些担心孟舒闲的处境。 “无妨,闲儿就算出身不好那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孙子,没有圣谕,监察院的人根本不敢动他!”陆憬欢拍了拍姚姀安慰道。 “那府里的那些姨娘们不会借机害小公子?” 回想起孟舒闲之前那次险些要了命的样子,姚姀就止不住的心有欲孽,她心知,陆憬欢的人生已经平淡到了无生趣了,孟舒闲这孩子可以说是陆憬欢平淡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慰藉了。 “不会的,又监察院的人在里面受着,谁敢蠢到在这个时候打闲儿的主意,那跟不想活命了没什么区别。”陆憬欢再次摇了摇头。 “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避风头。”陆昭韫看着自己都是死里逃生的陆憬欢十分的心疼,他甚至萌生了辞去将帅一职的想法,怕的就是自己离开后再没有人能给陆憬欢撑腰。 “逃?”陆憬欢微微笑了一下反问道:“逃什么?” “那总不能等着监察院的人找上门来!”陆昭韫不解。 “何须等他们来寻,我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个所谓的监察院!” 一身白色衣衫的陆憬欢站在韶安王府的后巷里,寒风袭来,风吹动着他漆黑的长发,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里迸发出兴奋的色彩。 巷子对面的韶安王府好不热闹,灯火通明着,偌大的院子里有无数的监察院人高举着火把,自诩带着公平与正义在绞尽脑汁的查找所谓的证据。 她甚至听见孟沛琛那些小妾们的惊呼声,那些原本以为榜上安定日子,好不容易能够上岸停船的女人们,一个一个的在强劲的北风里裹紧了衣服,一脸惊恐的看着赖以生存的王爷被人带走。 惊慌、失措、不安 动荡的情绪伙着火把与人影,来回的晃动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小韫,带我去京兆尹府!” 陆憬欢转头看向陆昭韫。 她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莫名的冲劲儿,仿佛许多年前,陆昭韫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风扬起陆憬欢的头发与衣摆,她好似一颗刚开始发芽的小树,面对未知丝毫不怯场,只自顾的野蛮生长。 “不可以身犯险!”陆昭韫大概猜出了她的意图,原本是想劝她放弃,可当他亲眼再次看见这样生动的陆憬欢时,心弦如过去一般再一次被拨动了。 既然舍不得灭掉心里的火,那就陪着她一起疯魔。 “你放心,我有把握的!” 她可是陆憬欢,西境军营里的冷面陆涯,没有把握的事情她自是不会去做的。 出来的匆忙,陆憬欢没能来得及换上王妃专属的朝服,只能将就着身上的衣服。 站在京兆府尹的门口,她抬头看着严肃公正四个大字,只觉得从未有过大的好笑。 咚咚咚! 咚咚咚! 在陆昭韫和姚姀的陪伴下,陆憬欢亲自上阵,撸起胳膊,用力的捶响了京兆府尹门口的鸣冤鼓。 这鸣冤鼓非寻常之事不可随意敲响。 依照临渊律例,击鼓之人若被京兆府尹定为滥用,则是会被治罪,并祸及家人,后辈三代不可入朝为官。 所以,鸣冤鼓,不仅是在朝廷的眼里还是在百姓的眼里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物件。 近数十年来,鸣冤鼓被敲响的次数屈指可数。 京都的老人还都依稀记得,上一次鸣冤鼓被人击响之时,击鼓那人最终的下场简直惨不忍睹。 凡有见者,阴影至今仍不能磨灭,那件事是京都秘闻,皇家有密令,不得随意传播,故而,经历过那场事件的老人们均噤若寒蝉。 “韶安王妃陆氏有冤情上奏,求见京兆府尹!” “韶安王妃陆氏有冤情上奏,求见京兆府尹!” “韶安王妃陆氏有冤情上奏,求见京兆府尹!” 陆憬欢的声音仿佛是西境荒漠上遨旋与天际的雄鹰,所发出的每一声鸣响都长久不绝,盘旋在京兆尹府的上空,回荡在京都城中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里。 今夜, 无论是杀猪卖菜的老百姓们,还是稳坐高堂之上的达官贵族,甚至是居于深宫大内的皇帝与后宫娘娘们。 所有人都知道,韶安王妃陆氏一袭素衣,站在京兆尹府的门口击鼓鸣冤。 披着官服被慌忙叫来的京兆尹大人,一脸死灰的看向京兆尹府的大门。 从他一开始知道竟有人敢击鸣冤鼓扰他休息的愤怒,到知道击鼓之人正是韶安王妃时的慌张,再到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府衙的大门前时,京兆尹大人欲哭无泪的摸了摸自己脑袋顶上的官帽。 无论开门还是不开门,他脑袋顶上这顶乌纱帽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哎呀!这是干啥嘛?!”京兆尹大人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只双手往膝盖上猛地一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恨不得哭出声来。 “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开门了?”底下的小兵犹豫着问道,毕竟陆憬欢已经在外面一停不停的敲了快一个时辰了,还吸引了不少围观看热闹的人。 “开啥嘛!开啥嘛?!你看看你家大人我脖子顶上的脑袋还在不在了嘛?!哎呀你说这是干啥嘛这是!这不典型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京兆尹是个凭借自己脑子好不容易走上来的苦命读书人,他一个寒门学子,不站派别,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了京兆尹的位子上,除了脑子灵光意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看得清局势。 他脑子极为灵活,监察院撕破脸要跟韶安王撕破脸的那一瞬间,京兆府尹就精准的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顺着点滴的线索一点点的摸下去,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什么欢娘的死通通都是借口,拿韶安王开刀,无非是因着他们两口子惹到了那位的千金。 原想着不过是韶安王府的无妄之灾,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离着这些勋贵们还十万八千里呢,自己只需守好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便好了。 未曾料到,这韶安王妃却是个能狠下心豁出去的主儿,竟全然不顾脸面,直接一记鸣冤鼓,敲响了他京兆府尹的大门。 两边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京兆尹无助的一巴掌捂住自己的额头,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的希望自己是个死人…… 第76章 以身做戏 “韶安王妃陆氏有冤情上奏,求见京兆府尹!” 陆憬欢是个倔强的人,尽管连续尽一个时辰的高声呼喊让她的嗓子已经开始出现疲累的状态,可她却依然保持着一个稳定的节奏击鼓鸣冤。 看着陆憬欢柳条一般的身影,或许是卸下了盔甲的缘故,陆昭韫总觉得她好像又清瘦了许多。 一人高的鼓面衬的陆憬欢的身形更加的瘦弱,夜越来越黑,夜色仿佛也是陆憬欢的助益一般,非但没有将她的身影隐秘,反而让那袭白衣在鲜红的大鼓面前更加的耀眼。 “韶安王妃真是好气魄啊!” “不愧是陆家的女儿,那身姿真是英姿飒爽啊!” “要不说将门虎女呢,这脾气也是够烈的,什么事情不能进宫去求自己的亲公公不行,非要敲这鸣冤鼓,想必是铁了心的只想要个公道!” 周围人的声音都被陆昭韫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心里。 看着那瘦弱的胳膊努力的举起,高举鼓槌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这样连续一小时的击打,就算是当年不间断训练的陆憬欢也会有些吃力,更何况已经嫁为人妇,困于庭院内宅的她。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陆昭韫清楚的看到陆憬欢的每一颗泪水,和她调整呼吸时的每一次努力。 只有天知道,此刻的陆昭韫内心快要嫉妒的发狂,他多希望能上前一把夺下陆憬欢的鼓槌,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理会任何人的眼光,将她带走,让她一辈子都窝在他的怀里,为她遮风挡雨。 而不是像现在一个,让一个女人拖着身躯,为那个无能的男人奔走。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的陆昭韫偷偷的唤来了自己的随从,将自己的贴身腰牌解了下来。 “你去,拿着这东西翻进府去找京兆尹大人,就说陆家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望大人能看在陆家的面子上升堂开案!” 手下见陆昭韫脸色难看的很,便连忙接了信物消失在了黑夜中。 不一会儿,京兆尹府的门被人猛地拉开。 京兆尹大人像是长途跋涉匆匆赶来一般,一脸的殷勤与焦急。 他亲自奔出来,按住了那跟又要再一次击出去的鼓槌,故作惊慌的问:“小人不知是韶安王妃大驾,不知可是王爷有何事要吩咐下官吗?” 那京兆尹亦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他故意不提鸣冤鼓的事儿,心里好仅存幻想,妄想陆憬欢能绕过这一截去。 “大人客气,我乃韶安王妃陆氏,今日击响鸣冤鼓,便是有冤要鸣,还望大人能够秉公办案,还本王妃一个公道!” 陆憬欢后撤一步,如千千万万个来诉冤的老百姓一样,干脆利落的跪在了京兆尹大人的面前。 她这一跪,不仅惊呆了京兆尹、惊呆了陆昭韫更是惊呆了围观的所有人。 按照位级来说,韶安王妃那压了京兆尹不止一头,京兆尹这点官儿在韶安王府的面前就像是一颗不起眼的绿豆一般。 纵使存在着这样大的差距,陆憬欢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挺挺的跪在了那儿。 她就是要闹,就是要越夸张越好,她越是闹得厉害,旁人对这件事的关注度就越大,盯着的眼睛多了,幕后的那双手便不敢轻举妄动。 孟沛琛那样一个途有恩宠在身上的浪 荡皇子,她很难保证君恩永存,万一皇上为了权利与大局选择牺牲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儿子,到那时,韶安王府倒,她也变成了少年寡 妇。 先头的人生已经够苦了,陆憬欢不愿意再看着命运被陌生之人玩弄于鼓掌,她不服!她不要当什么孤苦的寡 妇,她要将自己的命运攥在手里! “阿姐!你疯了吗?!快起来!”陆昭韫红着眼睛吼道,他万万没想到,骄傲与陆憬欢,竟然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屈膝! “王妃快起!您这真是折煞下官了,无论您有何诉求,下官都会竭尽全力帮您的,您快!快起来!”京兆尹大人更是吓得恨不得原地起跳! 说能成想,韶安王妃是个疯批,竟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夫君韶安王有冤!身上白白背负人命!臣妇手上有确凿的证据,望大人还我们家王爷清白!”陆憬欢的声音如同划破天际的雄鹰,京兆尹府方圆几公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韶安王冤! 韶安王妃手里有证据! 这两个关键性的信息很快便被送至了各大家族的家长耳中。 陆憬欢的目的达到,便也不再继续作秀,挣扎了两下,便顺势在陆昭韫的搀扶下入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大人驱散了围在外面的人群后,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擦了擦,满头的汗。 他诚惶诚恐的站在陆憬欢的面前,小声的问道:“不知王妃所说具体是何事?” 陆憬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然后便将她在红悄姑娘屋里发现的那枚针递给了京兆尹大人。 陆憬欢道:“大人,这便是证物,证明那名为红悄的姑娘并非为了我家王爷自戕,而是有人故意杀了红悄姑娘,伪装成了自杀,妄图将事情栽在我家王爷的头上!” 京兆尹虽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但做人处事还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当他座上京兆尹府中想着着严肃公正的椅子,他心中的天平便不会轻易的向任何一方倾斜,真相才是他所追求之事。 京兆尹接过陆憬欢递来的证物仔细端详着,尤其是那枚银针,他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看着。 “这银针看上去好似是同普通的医针有所不同,但用针杀人,下官还是头一次听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京兆尹是不会随便下任何一个定义的。 “虽少见,但江湖中确实有过这样的传说,传说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都能隔空取人性命,更何况是接住针这种锋利的物件!”陆昭韫在一旁帮腔道。 “小陆将军,您也说了,那都是江湖传闻,京兆尹办案子总不能靠着江湖传言,那百姓如何能够信服呢?”京兆尹笑眯眯的便将陆昭韫的话给挡了回来。 “凭借一根针杀人或许确实存在难度,但若是这根针淬了什么知名的毒呢?又或者是故意找准了能让人丧命的穴位呢?”陆憬欢带着探究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京兆尹,缓缓开口问道。 第77章 说服京兆尹 京兆尹大人原本想着韶安王妃不过一介妇人,今日击鸣冤鼓或许是一时怒气上头,烧昏了脑袋。 便心下盘算着想个什么法子能三言两语的拖延过去。 可此话一出,京兆尹大人不禁愣了愣,他看向陆憬欢的眼睛里除了敬畏之外还有了一丝佩服。 这妇人不愧是出身将门,竟是打好了完全的准备而来,并非如同寻常的后院妇人一般,只知道哭闹胡搅蛮缠。 “王妃说的极是,若是有心而为之,一枚小小的针自然也能成为取人性命之物,只是,现在手中只有这枚针,还不能将其定为凶器,毕竟红悄姑娘的案子是圣上亲自下旨,归监察院查问的,我只是个小小的京兆尹,只怕是有心无力啊!” 京兆尹立在原地,做出一脸惋惜的表情,他即不想得罪韶安王妃也不想得罪监察院的人,只盼着能别被搅进这浑水里罢了。 陆憬欢自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气定神闲的将双手搭在腿上,语气温柔的问道:“我今日深夜击鸣冤鼓,京都百姓都看在眼里,想必是我还没等进的了这京兆尹府的大门,这事儿便也传到各家大人们的耳朵里了,我即做好了来的准备,大人,您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还能从韶安王府的这摊浑水中脱身?” “王妃!王妃,下官只是个小官,这头上的乌纱帽是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下官没什么别的本事,无非是想为百姓做点实事,再赡养赡养家中老母罢了,朝廷的事儿,下官实在是……能力不足啊!” 见心思被陆憬欢毫不留情的戳穿,京兆尹大人索性直接央求。 “你若助我,韶安王府上下、鸾和宫娘娘都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既然头上的乌纱帽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大人更是要好好地捧着可别摔下来了,我陆家不懂得念书靠功名,只知道在战场之上挡我者亡,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祭奠了无数生命才换来了如今的荣耀,哪家都不容易,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走到这一步,陆憬欢完全是一副豁得出去的状态,什么不闻不问的陆家,稳居深宫的宠妃娘娘,只要能保得住她荣华安稳的生活,无论是利用谁,她都能狠得下心来。 “这……”京兆尹大人被陆憬欢这一通明里暗里的威胁,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这女人真是好手腕,陆家出了这么个贵女而不是儿子真是让人可惜。 陆憬欢道:“本王妃虽是久居后院之中并不怎么出门,但京兆尹大人的名声还是略知一二的,想必京兆尹府上圣上亲赐的严肃公正二字正是您的缩影不是?”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如此贸贸然的便要求对方站在自己这边也确实有些突兀了,打了一巴掌,总得再给个甜枣吃。 陆憬欢继续道:“像大人您这样忠心耿耿,又心中有大义的臣子真是当今皇上的好运气呀,如今官运虽平稳,但若能抓好合适的契机,凭借您的能力,再上一个台阶想必是易如反掌,您觉得呢?” 京兆尹大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女人是铁了心的要将自己拖入浑水之中,他若再想装疯卖傻的两边不站队,想必是不能够了。 那倒不如干脆赌一把…… “王妃您所说的契机是……”京兆尹大人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他再次试探道。 “机会可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的,大人您可要速速决断,别等机会溜走了再后悔莫及啊!”见京兆尹大人肯接自己的橄榄枝,陆憬欢的内心自然一阵狂喜,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心底的雀跃,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儿。 跟站在一旁低头哈腰满脸冷汗的京兆尹大人相比,端坐在椅子上的陆憬欢反倒更像是个被求人者。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浅显的道理,京兆尹大人不会不懂?”一直站在旁边心中翻腾的厉害的陆昭韫还是下意识的帮腔道。 原本来有些摇摆不定的京兆尹大人见陆昭韫这个当朝新贵都开口了,心底自然也就更放心了些,便也没有了再推脱的道理。 如果说陆憬欢的下场仅仅代表着韶安王府与鸾和宫,那陆昭韫的下场就实实在在的代表了陆家的立场,陆家可是整个临渊王朝兵力集结之地,得罪了陆家,那同自寻死路怕是没有什么区别了。 监察院的水虽深,但也没深到能轻而易举淹没一条人命的程度。 反观陆家这位从没有什么名头的韶安王妃,那眼里的狠劲可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身下官场,京兆尹大人虽也想一直当一股清流,只可惜这路是越走越窄了,眼见着前路不通,换条路走也是好的,人总不能让梦想给逼死了。 略思索一二,京兆尹大人冲着陆憬欢做了个深揖,“臣谢韶安王妃信任,定不辜负王妃所托,竭尽全力还韶安王一个真相!” “很好!本王妃果然没看错人!”陆憬欢的势头更足,她一个人便如同一支勇往直前的军队,威风凛凛,不惧寒风。 “只是……”那京兆尹大人话锋一转又道:“只是现下的证据不足,王爷和案件都被监察院控制着,不知下官要如何做才能帮到王妃?” “我要状告言官许鸣诬陷我夫韶安王,我夫被害下狱,还请京兆尹大人严查!还我家王爷一个公道!” 陆憬欢缓缓的起身,行至大厅中央,如寻常伸冤的百姓一般直直的跪在了严肃公正四个大字的前面。 清瘦的身子笔直的伏了下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眼里都闪着熊熊的烈火,战争之意已经无声的在陆憬欢的心底悄悄燃起。 京兆尹大人没有再推脱,转身做到了案几的后面。 夜晚的京兆尹府所有的火把通通被点亮,今夜注定无眠。 京兆尹大人按照规矩升了堂,将韶安王妃的诉求一字一句的黑纸白字记了下来。 这一夜除了京兆尹府灯火通明外,陆家、盛家、鸾和宫中、监察院里,灯火长明。 涉案之人,除了被压入地牢的孟沛琛该吃吃该睡睡之外,所有人的今夜都是无眠之夜。 号角已在无人之处吹响,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今夜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78章 进宫鸣冤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起的时候,一驾马车从京兆尹府的后门驶了出来。 宫门刚开,上朝的大臣们还没来,京兆尹府的马车就如同一道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了京都的巷子,朝着宫门口的方向飞驰而去。 京兆尹大人,带着陆憬欢赶着皇帝上朝之前,拿着新鲜的证物朝着圣莘殿狂奔。 “这么早,谁家的马车?”宫门口的小侍卫揉了揉眼睛,有些发懵的看着那马车卷起的尘土。 另一个小侍卫也凑了过来:“好像是京兆尹府上的车架。” “我怎么瞧着,车内之人拿着的是韶安王的腰牌啊?”旁边的小侍卫也感兴趣的凑了过来。 “可不兴说啊!”那揉着眼睛的小侍卫,下意识的轻拍了身旁之人一下。 “怎么了?”被拍的人一脸疑惑,“韶安王有什么不兴说的?” “那韶安王!被监察院的人给关地牢里去了!”揉眼睛的小侍卫瞧着四下无人,才一脸谨慎的说道。 “关地牢里了?为什么啊?” “说是民 意所向,不能由着受税收供养的人草菅人命,为平民 意,所以将那韶安王给关了下去,这不韶安王妃昨晚一怒之下,敲响了鸣冤鼓,不知所告何人,但我猜着,定是同韶安王之事有瓜葛!”那揉眼睛的小侍卫又道。 “我见过韶安王几回儿,虽没什么大能耐,但人好,长得好也就罢了,心也好,对待咱们这些下人出手阔绰毫不吝啬,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逼死一个女子的薄幸之人啊!” “谁知道呢!这朝廷的事儿,咱们还是当个乐呵听听的了,里面的水太深,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掺和的起的。” 几个小侍卫闲聊了几句后,便又都散了,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站好,上位者们的地位不论如何动荡,只要国家安定,能吃饱穿暖,究竟是谁上位对他们来说也没那么的重要。 圣莘殿里,皇帝正在用早膳,身边的洪公公便一脸着急的说到:“皇上,门外京兆府尹带着韶安王妃跪在宫门外求见。” 昨夜,监察院的人敢上门将孟沛琛带走入狱,自然是得了皇帝的默许的。 这一大清早的,韶安王妃便跪在外面,他就是不用脑子,也知道所来为何,只京兆府尹的出现却是有些令人费解。 “那老家伙不是向来片叶不沾身的吗?怎么这会儿愿意当韶安王妃的推手了?” 皇帝已无心情再用膳,只潦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双手扶在膝盖上,上了年纪的皇帝脊背不再笔挺,白发也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 “京兆尹一向都是两袖清风的,从来也不见的圈进什么纷争里,这次肯带着韶安王妃来,想必是韶安王妃手里真的有什么能说动京兆尹大人的东西!” 洪公公小心翼翼的瞧着皇帝的脸色,斗着胆子说到。 “韶安王妃,朕上次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却不想是有些激进的,竟能做出击鸣冤鼓这等事情,不愧是陆家教出来的女儿啊,虽缠 绵病榻不曾出闺阁半步,但也是铮铮傲骨啊!” 皇帝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转头问洪公公道:“这韶安王妃昨夜在京兆尹府门口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陆家就没派个人去瞧瞧她?” 洪公公道:“说是小陆将军陆昭韫一直陪在韶安王妃的身边呢,结果昨儿半夜里小陆将军还没回家,陆府就递上来今日给小陆将军告假的帖子,惹得小陆将军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是陆将军的夫人派人来递的告假帖子?”皇帝又问道。 “皇上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洪公公一脸谄媚道。 “这小陆将军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朕瞧着以后是个可堪大用的好苗子!” 皇帝说着,便叹了声气起身。 洪公公一见,便赶紧上前搀扶。 “走!随朕去瞧瞧,韶安王妃这个小丫头整出了什么新花样来!” 宫门外,因一夜无眠,陆憬欢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她不仅一夜无眠,也一整夜都没有进食,饿到不行了也只是喝了一点稀得像水一样的米粥。 开战之前不进食,是陆憬欢在西境养成的习惯。 在西境的那些年,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精神抖擞的士兵,丧失了斗志的士兵,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频死之人的求生欲更加旺盛。 她坚信,只有在身体和心里上都达到了某种极致,人才会生出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所以饿也是陆憬欢求胜的手段之一。 日头一点点的生气,随着皇帝迈出圣莘殿的那一瞬见,头顶的阳光也全然升了上去。 暖烘烘的阳光照在了陆憬欢的身上,试图驱散她身上属于寒夜的微凉。 “韶安王妃,今日怎么如此早便进宫参见了?”皇帝故意装作看不到跪在一旁的京兆尹说到。 “儿媳陆氏憬欢叩见父皇!”陆憬欢也没回答,反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扣在圣莘殿门口的石阶上。 她磕的实在,砰的一声,让皇帝瞧着心里都忍不住一抽。 “快起来!都是朕的孩子!这是做什么?!”皇帝的责备少见的带着些慈祥。 “父皇!儿媳有事上奏!儿媳有冤!还请父皇允许儿臣伸冤!”陆憬欢固执的跪在地上恳求,女人宽大的衣袍下是不肯低下的傲骨,她为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凭借着帝王那三分的心软,硬生生的跪在地上,带着裹挟的意味。 皇帝一惊,伸出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他有些意外,像是从未见过这个儿媳一样,细细的打量着,心中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惋惜之情。 这孩子若是男儿身,能同韶安王换上一换该有多好? “孩子起来,地上寒凉,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若是你所言非虚,父皇自会为你做主的!”皇帝弯下腰,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陆憬欢,一脸的慈爱。 他并未因陆憬欢的强硬而感到生气,反而有些许的欣慰。 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给琛儿指错婚事,这姑娘虽倔强了些,但有勇有谋刚毅果敢,甚至愿意为了韶安王不惜得罪任何人。 有了这样一个儿媳坐镇韶安王府,皇帝再也不必担忧自己百年之后,韶安王是否会被压制欺负,他知道,这个儿媳妇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更能守得住属于韶安王府的一切。 第79章 静候 昨日夜里,在确定了京兆尹的忠心后,陆憬欢将那份能直接证明红悄姑娘并非自杀的验尸结果交给了他。 “下官斗胆问一句,这份验尸结果王妃是从何处得来的?”京兆尹的手指在那张纸上来回的摩 挲。 这纸张的厚度与暗纹都指向了一个地方——监察院。 可站出来指证是韶安王不义和韶安王妃善妒才将那春日楼的红悄姑娘害死的,正是监察院。 若这份验尸单真的出自监察院,那岂不是监察院的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份验尸结果自然是出自监察院,想必京兆尹大人对监察院的专用纸张应该很是熟悉,这份结果的真伪自然也就不必我多说了。” 陆憬欢动了私心,陆昭韫出征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困住陆昭韫的手脚。 既是有了这份关键性的证据,京兆尹大人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将陆憬欢递来的所有物证整理好,又命府上的师爷写好了诉状与帖子,一同呈给了皇帝。 皇帝拿着那些东西皱着眉头看了许久,好半天才摆了摆手道:“去,去陪陪你母妃!” 自皇上下令要彻查红悄姑娘的死因起,鸾和宫娘娘便一直茶饭不思的。 十年前,皇帝下令要彻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失去过一个儿子了,这次她不能再失去这仅剩的一个儿子,纵使这个儿子再不争气,她也得保证她的儿子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谈判的权利。 皇上命洪公公带着陆憬欢去鸾和宫。 行至无人处,洪公公小声问道:“王爷,还好吗?” 陆憬欢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我不知道,监察院那些人行动的时候,我就已经跑出来了,王爷被他们带走了,监察院的地牢,公公您比我清楚……” “唉,可怜了韶安王,不过王妃放心,这世上之事不是都能黑白颠倒的,有着前车之鉴,皇上想必是会保全七王爷的。”洪公公也叹了口气道。 “前车之鉴?什么前车之鉴?”陆憬欢顿住了脚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洪公公,这前车又是何人? 洪公公也有些意外地看向陆憬欢:“王妃您……算了反正那件事与这次的事情也没什么瓜葛,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深宫里,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长。” 见洪公公不愿意说,陆憬欢也便没有追问。 就连普通人家的深宅大院里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更何况这又深又厚的宫墙里,想必肮脏龌龊之事更是多如牛毛。 鸾和宫紧挨着圣莘殿,不会一会儿二人便走到了鸾和宫的门口。 与往日热闹的景象不同,鸾和宫今日的大门紧闭,除了门口几个洒扫的宫人外,并无其他的身影。 哗啦! 一阵瓷器碎落的声音。 陆憬欢被惊了一跳,还没等缓过神来,耳边又传来瑭吟夫人的叫骂声。 “给本宫滚!”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放本宫出去!” “你们敢拦着本宫!信不信本宫杖杀了你们!” “狗奴才!你有几条命?!竟敢拦着本宫!给本宫让开!” 瑭吟夫人夜莺一样的嗓子,不仅唱起歌来婉转动听,骂起人来也跟唱歌一般,让人生不起气来。 “娘娘啊,自从知道韶安王府被查开始,便一直想着给王爷求情,可惜皇上并不肯见娘娘,还派人将鸾和宫给看了起来,娘娘便成日在鸾和宫里发脾气,您去了可好好给劝劝,气大伤身,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洪公公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道:“您去陪陪,同娘娘说别着急,有什么消息老奴定会第一时间通知鸾和宫的,您二位就在里面耐心等待,估摸着今日的早朝便就能有进展了!” “娘娘那边我会好好看顾的,公公无需担心,您快去忙,我跟娘娘都等着您的好消息!” 陆憬欢从胳膊上褪下来一只成色极好的镯子,不动声色的递到了洪公公的手里。 “王妃真是客气了,您快进去,等老奴消息便是了!”洪公公也并为托辞,将那镯子收好后,便转身离去了。 陆憬欢看着洪公公走后,扶着那深红色的宫门,抬起头来,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的。 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可真是个小姐身子丫鬟命,才脱离了西境几个月,身体素质便下降的如此厉害。 真真是这京都的风水养人,都将人养的娇 嫩起来了。 强打起了精神的陆憬欢推开了鸾和宫的门。 一个面生的小宫女赶紧迎了上来,将陆憬欢给堵住。 “这位……小姐,圣上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鸾和宫!” 那小宫女从未见过陆憬欢,陆憬欢也并未穿朝服,瞧着脸生的很,自然也不敢随意将人放进来。 陆憬欢倒是并未怪罪,只亮了亮韶安王府的腰牌。 小宫女还是有些犹豫道:“圣上说了,不许旁人进出鸾和宫……” “瞎了你的眼!那是韶安王妃!本宫的亲儿媳!” 还未等陆憬欢说话,气急败坏的瑭吟夫人便从里面冲了出来指着那小宫女的鼻子骂道:“什么人你都敢拦!皇上是下令封宫了吗?本宫的儿媳来瞧瞧本宫尽尽孝心怎么还需要你们这些人的批准不成?!”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没有那个意思,是奴才眼拙,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韶安王妃来,还请娘娘责罚!” 小宫女被瑭吟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停地磕头。 “好了好了!快下去,娘娘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陆憬欢见状,顺便将下人们都支开,亲自扶着瑭吟夫人向寝殿走去。 瑭吟夫人不依不饶道:“你这孩子也是好脾气,要不是今日 你拦着,本宫非要赏她个不长眼的一顿板子,好好的长长记性!” “母妃~”陆憬欢扶着瑭吟夫人,笑着哄道:“您就是太担心王爷了,才攒了这一肚子的怒气,儿媳知道,您这么心慈手软,花都舍不得折一只的人哪里真舍得要惩罚那些小孩子们呢!” “就你惯会说话!”瑭吟夫人脾气虽大,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什么高兴地生气地,一股脑儿通通都摆在脸上。 脾气上来了是来得也快,去的也快。 陆憬欢这样不会哄人的主儿,都能三两句的给她哄得雨过天晴。 瑭吟夫人紧紧地拉着陆憬欢的手抱怨道:“皇上!皇上他把我禁足在这鸾和宫里,我见不到他,没法给琛儿求情,可急死本宫了!” “母妃莫着急,儿媳这次入宫就是来想办法帮王爷脱离困境的。”陆憬欢反手握住瑭吟夫人的手安慰道。 “困境?怎么说?琛儿现在怎么样了?”瑭吟夫人一听到这话,更是着急了,她成日里被关在这鸾和宫里,半点外面的消息都得不到。 就连宫里的下人们也都被皇上特意嘱咐过,无论瑭吟夫人如何逼问,一个个的都是三缄其口,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王爷他……没事,没事,在府上好好地呢,只是那帮监察院的人有些不依不饶的,实在是有些难缠罢了。” 陆憬欢最是看不得女人为了孩子眼红的模样,瑭吟夫人虽贵为当朝第一宠妃,但瞧着圣上的意思,在皇权面前,宠妃也并不是不可割舍的。 她一个女人在前朝无依无靠,在后宫又是树大招风的存在,这样的处境本就是刀尖上起舞了。 若是再告诉她孟沛琛被关下地牢之事,陆憬欢只怕以瑭吟夫人的急脾气怕是会气急攻心伤了身子…… “憬欢!好孩子!你今日这身装扮入宫,定是情急之下顾不得礼数,韶安王府一定有什么变动,琛儿那孩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母妃,母妃同你一起想办法!咱们人多力量大,你相信母妃,告诉母妃好不好?” 瑭吟夫人紧紧抓着陆憬欢的手,眼眶通红,她这几日不眠不休的也消瘦了许多。 往日里养尊处优堆出来的珠光宝气也削减了许多…… 她这幅模样,莫说是皇上了,就连陆憬欢这个女人见了都心疼的紧。 “母妃……”陆憬欢有些犹豫,她并不知道瑭吟夫人的能耐究竟有多大,说出实情对于她来说究竟有没有助益…… “好孩子,告诉我!我的儿子他到底怎么了?”瑭吟夫人一脸殷勤的望着陆憬欢,那独属于一个母亲的关心让人无法拒绝。 “王爷他被监察院的人带走了……” 第80章 神秘匣子 “带走了?” 瑭吟夫人似是有些不能相信一般,她用力地瞪着陆憬欢,机械的重复道:“带走了?什么叫带走了?带去哪里了?” “母妃您别慌,就是带去监察院的地牢里了,但他们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将王爷带走关了起来而已,王爷现在还是安全的。”陆憬欢赶紧解释道。 “地牢?!”瑭吟夫人啪的一声用力地拍在了身边的桌子上,美艳的面容微微扭曲道:“我的儿子可是王爷!他们竟然敢将他关进地牢?!” 陆憬欢继续解释道:“只是暂时关押,实在是外面民声太过于激愤,所以不得不将王爷暂时收押,好平息民愤。” “平什么民愤?我儿本就无错!一个欢娘而已,竟敢已死做局来妄图拖我儿下水!那些蠢货竟也真的相信!愚昧!” 一听说孟沛琛被关押下狱,为的还是这么一个荒唐的借口,瑭吟夫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就要起身去找皇帝讨个说法。 “母妃!母妃!母妃切勿冲动!”陆憬欢赶紧起身拦住。 “你闪开!”瑭吟夫人一心都是孟沛琛的安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母妃!母妃冷静一些,听儿媳一句劝!”眼见着瑭吟夫人就要冲出门去了,陆憬欢赶紧挡在她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瑭吟夫人见状更是生气了,她指着陆憬欢的鼻子质问道:“你可知那监察院的地牢是什么地方?你又可知监察院那帮人的手段是怎样的阴毒?我儿去了那里面,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儿媳知道!”陆憬欢赶紧拦住说到:“今日一早,儿媳已通过京兆尹大人将能证明王爷清白的证物都递了上去,今上是明君,一定会给王爷一个公道的!” “我儿在那阴冷的地方哪里等得到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公道没等来,我儿先废在那了!”瑭吟夫人一想象到孟沛琛被关在里面的样子就觉得心都快要被撕裂了。 “母妃!不能去!真的不能去!”陆憬欢见实在拦不住瑭吟夫人了,便只得将心里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为何?为何不能去?!”瑭吟夫人不解的问道。 她稳坐宠妃之位数十年,自然便养成了一副骄纵的性子,仗着圣上的宠爱,这整个大内皇城,只要瑭吟夫人想,便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您细想想,从朝堂上言官突然发难,再到监察院的人行动迅速,您难道就不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于突然了吗?”陆憬欢情急之下,在顾不上其他。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的?”瑭吟夫人猛地捂住了嘴,小声的问道。 陆憬欢继续道:“母妃您不是也坚信王爷本就无错吗?!儿媳也相信王爷,京兆尹大人也相信王爷,证据已经递到父皇的面前,逾矩的不逾矩的,儿媳都已经做到极致了,父皇心中有数,咱们还是暂且忍耐!” 瑭吟夫人赶忙四处探去,确认无人后,将殿门仅仅关闭。 她一把将跪在地上的陆憬欢给拉了起来,两人凑到一处,谨慎的问道:“你觉得幕后之人是谁?” 陆憬欢一时有些语塞,她完全没想到,以瑭吟夫人的所表现出来的心性能一下子抓住问题的关键,她还以为瑭吟夫人最关心的应是如何将孟沛琛从那苦寒之地捞出来才是…… “母妃,我想去看看王爷。” 她没有直接回答瑭吟夫人,虽然陆憬欢的心中已有了猜测,可眼前贸然说出来,若惹出了是非,场面只怕是会比此时还要收不住…… 惹是生非并非陆憬欢的本原,她只想替孟沛琛洗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帮整个韶安王府顺利度过此劫,往后过点安生日子罢了…… 只是,陆憬欢在京都之中并没有相熟之人,况且眼下又是这样的情况,她除了将希望寄托于瑭吟夫人之外也时在没有别的办法。 “去啊!母妃带你去!我看谁敢说个不字!” 一瞬间,瑭吟夫人又回到了天真的近乎烂漫的性子,风驰电掣的便要往监察院的地牢冲去。 “母妃!”陆憬欢无奈,又赶忙将其拦住,“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我要偷偷的去见见王爷,有事相商,不能让旁人知道。” “偷偷地去?你一个挣头的王妃去个地牢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直接去商量便是了呀!谁还敢拦你不成?”瑭吟夫人一脸的不明白。 陆憬欢无奈,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真是不明白,以瑭吟夫人这么天真烂漫的心智是如何在深宫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了宠冠六宫的地位。 难不成今上就是喜欢娘娘这种烂漫无边的性子? 陆憬欢也是一脸的搞不懂,或许君王的爱就是这么的让人匪夷所思。 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母妃!我有事情要与王爷商量,现在监察院的盯的紧,若是我以韶安王妃的身份大摇大摆的进去了,虽能见着王爷,但恐隔墙有耳啊!” “这倒说的也是!”瑭吟夫人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随后她又猛地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母妃,您找什么呢?” 瑭吟夫人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的陆憬欢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快!憬欢!帮我一起找,我这屋里有一个纯黑色的乌木匣子,方方正正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大概……大概就像手掌这么大!” 说着,瑭吟夫人还很是可爱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来,在空中冲着陆憬欢比划了两下。 “那是……什么啊?”陆憬欢有些茫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糊里糊涂的加入找东西的行列。 “宝贝!”瑭吟夫人头也不抬的说到。 两个人在屋子里好一通翻腾,最后灰头土脸的在瑭吟夫人的床榻下面的暗格里找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小方匣子。 “哎呦!快!快扶我起来!”瑭吟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冲陆憬欢疯狂的摆手示意。 陆憬欢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一国夫人,宠冠后宫,为了找个小匣子竟亲自趴在地上,华美的衣衫上沾染上许多灰尘,她却也不嫌弃,只大喇喇的用手一抹。 不抹还好,这一抹,原本精致明艳的面容也变得灰头土脸起来,贵气的妆容上抹着几道灰痕,看起来有些诙谐的滑稽。 她看着这样的瑭吟夫人竟莫名的有些想笑,心里大概也有几分明白了瑭吟夫人为何能盛宠至今不衰。 这样毫不做作又天真烂漫的性子,在这个九曲十八弯的京都皇城里,实在是难得! “母妃,您小心!”陆憬欢赶忙上前将瑭吟夫人扶了起来。 瑭吟夫人手里牢牢地攥着那小方匣子,用手拍了拍那小匣子上的浮土,嘴角一咧,笑的如孩童一般。 “喏!你换成宫女的衣服,拿着这块令令牌进去,我保证不仅没人敢拦你,也没有人偷听你讲话!放心去!” 瑭吟夫人手中的令牌是由和田白玉制成的,上刻九条啸天龙式样,牌匾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儿水头绝佳的碧翡,整个令牌的图面俨然是一副九龙戏珠的样式。 那令牌的背面则是刻着象征皇权的四个大字——天子亲临。 第81章 地牢 瑭吟夫人将那块儿沉甸甸的令牌交到了陆憬欢的手上,“去,拿着它去见琛儿!” “母妃,这,这是父皇的令牌?”陆憬欢有些畏惧,贸然领用天子之令,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 虽然她同陆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她还做不到无视生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你放心!”瑭吟夫人率真归率真,但能在这深宫里浸淫这么久的自然也不是傻子。 “这块令牌是皇上欠……欠本宫的,你拿去用便是,无人敢置喙半个字的。”瑭吟夫人的脸色微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一抹不甘的神情很快被她抹了过去。 既然瑭吟夫人能这样笃定的说,想必这块儿令牌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憬欢现在没有心思去思考着令牌背后的秘密,她没有多问,接过了令牌,去换了身宫女的衣服,提了一食盒吃食,便向监察院的地牢走去。 陆憬欢乘坐的马车驶向监察院的同时,监察院中也有两辆马车驶出,一辆向着宫门的方向狂奔,还有一辆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京都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她拿着那块儿神秘的令牌,果然如瑭吟夫人所说的一样,整个监察院里没有一人敢拦她,甚至都没有人敢抬头与她对视。 所有看见那块儿令牌的人,通通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陆憬欢的内心虽有些惊诧,面上却并未露出分好破绽,木着个脸,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来到了关押着孟沛琛的牢房。 “韶安王就在里面,姑姑您请!”带路的小兵自始至终都没敢抬眼看一眼面前的人,只凭借着衣着推断,这大概是宫里品阶很高的随侍姑姑罢了。 “多谢。”陆憬欢将事先准备好的一袋银子塞进了那小兵的手里,压着嗓子说道:“还麻烦小兄弟帮我看着点,若是有旁人来了,还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姑姑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那小兵喜滋滋的收下了银钱,麻利儿的跑到门口望风去了。 监察院的地牢果然同外界传的一样阴冷潮湿,一踏进这地界,陆憬欢便觉得身上的衣服都是阴湿湿的贴在身上。 这里空气中的含水量很高,潮湿的天气更容易滋生虫蚁,也更容易让人感到压抑。 还好,监察院的人还没疯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们给孟沛琛准备的牢房是整个监察院里最干净整洁,也是最大的一间。 甚至牢房的上空还有一截手掌一般大的窗户,阳光能从那小小的一方窗户中穿透,照进牢房中。 那个在一床破棉絮中,衣衫凌乱的人,便是陆憬欢的夫君,当朝的七皇子,堂堂的韶安王。 看着眼前这个扣着墙壁,拿地上的秸秆充当画笔的男人,陆憬欢的心底生出了一股长长的无力感。 整个韶安王府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东奔西跑,操心劳碌,夜不能寐。 “王爷!”陆憬欢走了过去,用刚刚那小兵递来的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 正盘腿坐着用破秸秆枝子戳墙玩的孟沛琛猛地一下顿住了。 他诧异的转头,望向陆憬欢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王妃?憬欢?你怎么来了?”巨大的惊喜淹没了孟沛琛,他完全没有想到,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我来看看您,娘娘放心不下您,让我给您送点吃食。”陆憬欢走进来,将那布满了灰尘的石桌简单的擦了擦,将那精致的食盒搁在了顶上。 “我母妃叫你来的?”孟沛琛又问。 没等陆憬欢回答,他又接着自言自语道:“那倒也是,不然你哪里来的宫人装扮,定是母妃暗中帮助的,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甚是不讲究的将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那食盒。 从关进来到现在,监察院那帮王八蛋只给了他点清粥喝,那清粥别说是人喝了,就是拿去喂狗,狗都未必瞧得上,稀得好像是一碗水。 “娘娘给了我一块儿令牌。”陆憬欢老实的将那块儿令牌掏出来,递到孟沛琛的眼前。 拿着枣花糕的手又是一愣,孟沛琛有些别扭的将头转向了一边,下意识的避开了那块儿令牌,没再说话,专心的吃起糕点来。 见他饿的厉害,陆憬欢也没着急,只等着他垫好了肚子,才徐徐的开口问道:“王爷您可有出去的法子?” “没有!”孟沛琛吃的急,塞了一嘴的糕点,嘴里鼓鼓囊囊的,像个偷吃东西的松鼠。 他回答的倒是干脆。 陆憬欢又问:“那您有没有什么想法?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整个韶安王府让个小小监察院压着打!” “这枣花糕真好吃,憬欢啊!你下次来的时候再多给我带点,这是母妃宫里的手艺,我打小就爱吃!”孟沛琛压根不接茬,好像眼里只要那盒破糕点。 “王爷,您若是不好好想法子,只怕是没有下次了!”陆憬欢有些着急。 “那你让本王怎么办?本王真的不知道那红悄姑娘是怎么回事!”孟沛琛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看着陆憬欢。 “我自然是信您的!”陆憬欢点了点头。 “那你还逼问我做什么?我相信父皇会查清真相的!”孟沛琛瞪着两个无辜的大眼睛,他这表情同他那个天真烂漫的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那一副无辜的样子再加上墙上那线条流畅的秸秆画,真的就是一副等着皇帝下诏来还他清白的模样,孟沛琛什么都不做,像极了一个等着父亲给撑腰的孩子。 陆憬欢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她不敢相信,一个皇子竟然是这样一副毫无心机、谋算,全然一腔热血的凭着恩宠过活。 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的人存在吗?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子! 若是演戏,那这位的演技未免也有些太好了? 陆憬欢本想再试探试探,却又觉得现在并不是绝佳的时机,毕竟保住韶安王府才是她最终的目的,至于王府是谁守住的,是她还是孟沛琛对于陆憬欢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她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将问题直直的抛给了孟沛琛:“王爷您可知究竟是谁在背后针对王爷与我” 第82章 “对牛弹琴” 王爷,与,我…… 当陆憬欢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孟沛琛的瞳孔有着明显的缩小反应。 以陆憬欢的聪明才智,她能算到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筹划并不让人意外,孟沛琛却是没想到,她连幕后筹划之人的真正目的是她都能算得准。 一个养在深闺里缠 绵病榻的女子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确是让人意外! 他眯了眯眼,掩盖住内心的波动,动作又轻又快,继续笑着说:“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整件事来势汹汹,想必您也察觉到了这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预谋好的突然发难。”陆憬欢耐着性子说到。 “王妃觉得会是何人呢?”孟沛琛眯着眼睛,又轻飘飘的将问题抛了回来。 “何人能同时对王爷与憬欢不满,那便是那人没错了。”陆憬欢也笑了,既然孟沛琛不肯交心,她也便学着,四两拨千斤的活儿谁不会干呢~ “王妃有何打算呢?”孟沛琛彻底眯上了眼睛,他仅用一丝缝隙不停的观察着陆憬欢的一举一动,却妄图将自己的全部情绪隐藏个干净。 陆憬欢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的道:“我既已经出现在这里,便是想好了对策的,今日一早,憬欢已同京兆尹大人一起将能证明王爷清白的物件呈给了皇上,想必今日的朝堂上,圣上就会给王爷一个公道!” “京兆尹?你说服了京兆尹?”孟沛琛挑了挑眉,京兆尹是出了名的难搞,这次竟能够被陆憬欢用短短一夜的时间就拖下场,这女人果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木讷简单! 陆憬欢道:“并非憬欢说服,而是真相!憬欢只是将真相呈给京兆尹大人,京兆尹大人也是在秉守自己的为官之道罢了。” “既然证物已经上交父皇,夫人你又断定父皇一定会还我个清白,那夫人费了这么大周章来地牢,又是有何目的呢?”孟沛琛又摆出了那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一见到孟沛琛这股子没脸没皮的市井泼皮态度,陆憬欢就觉得厌烦的很,虽早就知这人并非良人,却也没想到当真是个如此不堪托付之人。 她顿时没好气道:“我就是想问问,王爷您是想将此事哪儿到哪儿了,还是要给幕后之人一点教训,让世人知道韶安王府也不是任人蹂躏的破柿子?” 既然孟沛琛势要将无赖的作风贯彻到底,陆憬欢也懒得再给他面子同他遮掩,索性将那遮羞布一把扯下,好话赖话的都说个干脆明白! “你这女人!竟敢说本王是破柿子?!”孟沛琛睁开了眼睛,一脸邪魅的看着陆憬欢,他对这个比喻十分的不爽。 “王爷,我只想过点安生日子!”陆憬欢满身疲累的看着死活不抓重点的孟沛琛。 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白操心的蠢货,这种被戏耍的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连日来的操劳,调查,仿佛在孟沛琛的眼里一眼不值,或许他从未想过韶安王府会真的就此没落,他身后有瑭吟夫人,无论怎样他都是个皇子,再落魄又能落魄到哪里去呢…… 可陆憬欢不一样,她在京都安然活着的目的就是成为陆家安插在韶安王府的一枚棋,是陆家受圣上眷顾的证据,只有韶安王府存在,她的存在才有价值,她才能够真的尝试去控制自己的人生。 若是韶安王府一朝崩塌,那她便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能讨回自己的身份文书,自己的命运将永远被陆夫人掐在手上,永远都不能感受到自由的滋味。 自由,才是能令陆憬欢向往的唯一。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无非是为了能借机脱离陆家的掌控,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过自己的人生罢了。 熬夜的疲累已经让陆憬欢不想再同孟沛琛多说什么了,她自觉二人并非是同一世界的人,说的再多也就是对牛弹琴而已,没有共鸣的交流只能是彼此折磨…… 她将怀里的信封掏出了来,轻飘飘的扔到了孟沛琛的面前。 在没有多说一个字,拎着食盒转身离去了。 那信封正是陆昭韫给陆憬欢的证据,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韶安王与韶安王妃。 孟沛琛没有动,他一直坐在原地,看着陆憬欢的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的展开了那张纸。 他将那纸举起来,对着透光的窗口反复的看着,信上除了那几个字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关窍。 那字迹也不是京中官员的字迹,孟沛琛能认得出京都每一位官员的字迹,他并看不出来写信之人是谁。 突然,他将那纸沿着笔画的墨迹小心的撕开,然后将墨水浸透的毛边放在了鼻子下面,轻嗅。 墨香中带酸。 这应该是锦城特产的墨。 锦城墨,是临渊王朝的瑰宝之一,最大的特点就是墨香中带着一缕酸涩的味道。 除了酸涩之外,锦城墨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易挥发,不仅锦城墨本身难以保存,更重要的锦城墨会令字迹在一个月之后自行消失。 因为锦城墨自身的独特性,又加上产地的限制导致产量低,多以锦城墨的价值不菲,堪比名贵的珠宝。 当今圣上不喜奢靡,所以大臣们为示清廉都不敢用锦城墨。 渐渐地锦城墨也就成为了贪污受贿的代名词,若听说哪个官员用了锦城墨,不出三日,监察院的人便会找上门了。 为保官职不惹麻烦,凡在京都的官员之间达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用锦城墨。 孟沛琛看着眼前这张薄薄的纸,绽放了一个无比绚烂的笑容。 很显然,有人为掩饰身份特意用了锦城墨。 不巧,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孟沛琛却知道,盛宰辅夫人的外祖父正是从锦城起家的,他盛家若是想不动声色的得些子锦城墨简直易如反掌。 今日的阳光很好,或许是陆憬欢冒着风险肯亲自前来的关系,让孟沛琛突然觉得愉悦极了。 他站起身来,踱步走到那小窗户的下面,整个人纵 情的沐浴在少得可怜的阳光里。 只觉得身心都舒畅极了。 他看着那小小的一方天空,对着陆憬欢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安生的日子,哪有那么简单……” 第83章 喜欢孩子 走出地牢的陆憬欢有些心力交瘁,她站在车架旁用力的深呼吸着。 京都的生活让她觉得压抑,这里充满了规矩和心思,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面,是随时能将人吞噬掉的波涛汹涌。 这让她觉得累极了。 “母亲!” 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打断了陆憬欢的自怨自艾。 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孟舒闲。 沉默的像个影子一样的宋珏抱着小小的孟舒闲,一大一小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母亲!”孟舒闲又叫了一声。 他兴奋的冲着陆憬欢摆手,小短腿兴奋的扑腾个不停。 宋珏将孟舒闲放到地上,小奶团子便立刻冲着陆憬欢飞奔而来。 他噗的一下,撞进了陆憬欢的怀里,小肉手紧紧的环住陆憬欢的脖颈,像只小树懒一般,挂在她的身上不肯撒手。 “闲儿,你怎么来了?” 抱着怀里的小奶团子,鼻息间全是小孩子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儿,她贪婪的吸着这干净的沁人心脾的味道,让刚刚已经跌落谷底的心缓缓回升。 “是我叫宋宋哥哥带我来的!”孟舒闲一脸的委屈,怕陆憬欢说他,遂又将小脑袋在陆憬欢的怀里使劲儿蹭来蹭去道:“母亲,你去哪里了,闲儿很想您,您是不是不要闲儿了?” “净胡说!母亲怎么会不要闲儿呢?只是这两日母亲有要事要处理,所以忙碌了些。”陆憬欢嗔怪的轻轻拍了拍孟舒闲的后背,“小脑袋里成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夫人,您也别怪小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宋珏,主动上前解释道:“府里到处都是监察院的人,一个个带着兵刃又冷着张脸的,小公子又找不见您和王爷,孩子年纪小,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是我的过错,是我思虑不周。”陆憬欢牵着孟舒闲的小手,一脸怜爱的摸着他的小脑袋。 “母亲没关系的!”察觉到陆憬欢的愧疚,孟舒闲很是贴心的仰头笑着说道:“宋宋哥哥告诉我了,咱们王府现在有难,阿爹有难,母亲是为了救爹爹救咱们府上才突然消失的,母亲是大英雄,闲儿都明白的!” 说着说着,原本还斗志昂扬的小脸儿突然有些委屈似的萎了下来,嘟着小嘴小声的嘟囔道:“可是闲儿真的很想母亲,闲儿不会给母亲拖后腿的,母亲就带着闲儿一起!” “好!”陆憬欢蹲了下来,蹲到跟孟舒闲一样的高度,平视着他的双眼道:“是母亲不好,母亲答应闲儿,以后无论去哪儿都会跟闲儿说的,只要条件允许,母亲也都一定会带上闲儿一起的,好不好?” “好!” 有了陆憬欢的承诺,孟舒闲的小脸儿立刻阴转晴。 “王妃,您见过王爷了吗?”站在一旁的宋珏担心的问道。 陆憬欢道:“见过了,王爷在里面很好,无需担忧!” “那就好!”宋珏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复又问道:“王妃,咱们现在去哪里?要回府吗?” “去宫里,我还有东西要交还给瑭吟夫人。”陆憬欢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叹了口气。 “要去皇宫了吗?”孟舒闲扬着小脑袋一脸好奇的问道。 “对啊!母亲带闲儿进宫去看看阿爹的母亲好不好?”陆憬欢耐心的哄道。 “好!我见过皇妃奶奶的!皇妃奶奶长得比阿爹还要好看!”孟舒闲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陆憬欢和孟舒闲二人坐在车里,由宋珏亲自赶车,将二人送至宫中。 今日的早朝似乎格外的漫长。 漫长到陆憬欢已经满京都的跑了一圈儿了,早朝还没有结束。 宫里的人都行色匆匆,所有的宫婢都低着头行路,让陆憬欢想打听打听前朝的情况都无处下嘴。 她只得牵着孟舒闲一路行至鸾和宫。 鸾和宫里,今日一早被瑭吟夫人摔了一地的碎瓷破玉的都已经被宫人给收拾干净了。 陆憬欢母子二人进去的时候,瑭吟夫人正跪在寝殿里为孟沛琛诵经祈福呢。 宫人小声的进去通报,瑭吟夫人才停了嘴里的念词。 跪的久了,腿上的血脉不免有些淤堵,瑭吟夫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拜见母妃。” “拜见皇妃奶奶。” 孟舒闲的声音奶呼呼的,鸾和宫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孩子的声音了。 瑭吟夫人看到孟舒闲小小的身影,心中一喜,不顾双腿还有些麻,便忙不迭的往前一奔。 “娘娘您小心啊!” 身旁的宫人被她这一踉跄给吓得不轻,赶忙用力的搀扶住瑭吟夫人,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你,你可是小舒闲?” 顾不得自己略有些狼狈的模样,瑭吟夫人的脸上带着一丝狂喜的问道。 “皇妃奶奶安好!”孟舒闲的两只小肉手颤颤巍巍的叠在一起,又是作揖要拜。 “好好好!好孩子,快让皇妃奶奶看看!”瑭吟夫人一把扶住孟舒闲想要再拜的手。 她本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主,这会儿子更是心喜的眉梢都高高的吊起。 从孟舒闲踏进这鸾和宫的第一步开始,瑭吟夫人的严重便再容不下旁人了。 陆憬欢有些意外,她倒是没先到瑭吟夫人竟这般的喜欢孩子,哪怕这孩子的身世有些上不得台面,但瑭吟夫人依旧笑的跟朵儿开的正盛的花儿一般。 瑭吟夫人命人将鸾和宫里所有好玩的、有趣儿的物件通通呈上来。 乌泱泱的摆了满满一屋子。 “小舒闲,喜欢什么便去挑!” 瑭吟夫人没什么哄小孩的经验,她的孩子们自小 便会送去皇子们专门的教养场所,无需她费心,所以她能想到的好像孩子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一堆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来罢了。 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孟舒闲的灵动的大眼睛里都是渴望,孩子的天性便是喜欢这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面对近在咫尺的诱 惑,孟舒闲吞了吞口水,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手,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谢谢皇妃奶奶。” 礼毕,得了瑭吟夫人的夸赞和陆憬欢的允许后,孟舒闲才奔向那一堆玩具中津津有味的挑选起来。 “这孩子,是你亲自教着?”瑭吟夫人的眼睛像是被黏在了孟舒闲的身上一般,一刻都不曾离开。 “是,自我知道有这孩子起,便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两日事忙,又事发突然,没来的及同这孩子打声招呼,他年纪上小,一时间寻不到双亲难免着急,我想着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便将他带在身边,顺便进宫来涨涨见识,还望娘娘不要介意。”陆憬欢解释道。 “不介意!我不介意!”瑭吟夫人的语气有些激动,“这孩子命苦,能得你照应本宫很放心,你将他教养的很好,本宫,很是感激。” 话说至此,尽管瑭吟夫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陆憬欢还是看的出来,她的眼眶早已微红,言语间尽是不易察觉的哽咽…… 第84章 作死的盛娘子 从瑭吟夫人看见孟舒闲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反应都让陆憬欢觉得十分的意外。 一个宫里的宠妃,为陛下生儿育女过得人,怎的会对一个庶出的外生子如此的在意? 就算孟舒闲是韶安王唯一的儿子,那也不至于激动到失控? 陆憬欢眉头微皱,刚想要问些什么,便见一个小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王妃,王爷被放回府了!王爷!王爷被放回府了!”小宫人是洪公公的身边的人;。 洪公公怕瑭吟夫人与陆憬欢等的着急,一得了机会,便立刻派人将消息传了过来。 “真的吗?!” 双喜临门,瑭吟夫人更是控制不住喜悦的心情,连日来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竟一个不稳,跌在了座位上。 “娘娘!” “皇妃奶奶!” 身边众人被瑭吟夫人这一晃给吓了一跳。 瑭吟夫人连连摆手,笑着示意众人道:“不妨事!不妨事!本宫无碍!只要韶安王无碍,本宫便无碍!” “快!憬欢,快回去看看你家王爷,给他接风洗尘,好好去去晦气!” 得知孟沛琛被放出地牢,她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再在鸾和宫磨时间,毕竟王府里还有事情须得她亲自回去料理。 孟沛琛愿意饶人一码放过幕后之人,可陆憬欢却并不愿意。 她向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但若真有人敢做出让她感到威胁的事情,依着陆憬欢的脾气,是一定一定要还回去。 若是能当场还,那她定是不会拖延一日,若是不能,便记在心里暗寻时机。 总之,窝囊到由着旁人按头欺负的事情,她陆憬欢是万万做不来的。 陆憬欢带着孟舒闲回到王府的时候,孟沛琛已经到了。 他一回来便一声不吭的将自己关在房里,房门外,分别由秦娘子和盛幼凝带领着的小娘子们,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这是在做什么?” 陆憬欢安顿好孟舒闲后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微微蹙眉看着这跪了满满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们。 更有甚者,还扯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气氛阴沉到可怕。 “都不在自己院儿里,跪在这儿是做什么?!”陆憬欢不悦的问道。 “王妃妆安,妾们只是想见见王爷罢了。”秦娘子率先开口,虽经此一事,她却还是一副谁也瞧不上的狂妄模样,满头的珠翠,压根儿看不出来快要灭府的倾向。 陆憬欢没做声,转头瞧了瞧孟沛琛那紧闭的房门,心知他眼下心情定是十分糟糕。 “王爷……王爷刚回来,须得沐浴洗漱,清清晦气。各位娘子不若先回自己的房中等候,待王爷身心爽利了,想见哪位妹妹,王爷自会传召的。” 陆憬欢本是一番好意,她原想着孟沛琛在地牢中走了这么一遭,回来又紧闭房门的,想必是心气儿不顺,为防止小娘子们白白收到无谓的牵连,承受无谓的怒气,才好言相劝着避避风头。 可偏偏就有人不识好歹,非觉得她是另有图谋。 “既然王爷想见谁自会传召,那王妃您又来这是做什么呢?” 跪在最前面的盛幼凝一脸不服的样子,就是跪在这里等着召见,也不是旁的小娘子一般规规矩矩,反倒是做作的扭着腰肢,好好地一个世家贵女,凭的一副风尘模样。 “自是同王爷有要事相商,与你滟晴院无关!盛娘子就无须多问了!” 陆憬欢本就是一肚子的气,没找着机会撒,这盛幼凝倒好,干啥啥不行,撞枪口她是第一名! “不知王妃有什么要事可否说出来让妹妹一同听听?毕竟王妃在闺阁时,便常年缠 绵病榻,只怕对京都和府上的事儿都是有心无力,妹妹可就不同了,妹妹我呀定能好好辅佐姐姐!” 盛娘子这个称呼着实刺激到了盛幼凝那易碎的自尊心,她目前最恨的事就是别人叫她盛娘子,更何况陆憬欢竟还当众如此称呼! 这么打脸的事儿她盛家幺女可是万万不干的! “本王妃既说了是要事,妹妹一个娘子又何须将手伸的太长呢?这韶安王府啊别的不多,唯独会做饭的厨子每个院儿都有,若是各位妹妹愿意安安稳稳的吃自己碗里的饭,那我不介意时常帮大伙儿换换口味,但若是有人的手不规矩!硬是要伸到别的院儿的灶台里去,就别怪我摁住让其烫死在锅里!” 陆憬欢一反常态,对着众人声色俱厉。 秦娘子等人行事虽乖张了些,但也是能看眼色知进退的,几人但是听话音儿,便知道王妃眼下对盛幼凝很是不满。 为免引火烧身,秦娘子等人主动道:“既然王妃开口了,那我等姐妹就安心的回房中等候了,待王爷心情好转了,还请王妃代为相传,就说众姐妹心中十分记挂王爷!” “好,各位妹妹放心,我一定将话同王爷带到。”陆憬欢微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小娘子们肯退一步,她还是十分愿意与这些本就苦命的女孩儿们和谐共处的。 “墙头草!窝囊废!”盛幼凝冲着被秦娘子带走的那帮小娘子们疯狂的翻着白眼儿。 跟在盛幼凝身后的小娘子们也都看出了王妃的意思,大伙儿都不想节外生枝,本想跟着秦娘子等人一同离去,却被盛幼凝用眼神威逼利诱,不得不跪回原处。 盛幼凝一边用眼神挟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娘子们,一边疯狂的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她们怕你我可不怕你!我们在府上辛辛苦苦的守着这个王府,王妃您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逍遥了!现在王爷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有的人倒是又跑过来耀武扬威的安排上了?装什么装呢?!也不嫌晦气!” “你说谁晦气?!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咒骂我们王妃?!”姚姀本就同盛幼凝有旧仇,此刻又亲眼见着她欺辱自己的主子,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愿意! “有你说话的份吗?毁容的丑猪!”盛幼凝翻着白眼儿又道。 “啪!” “啊——” 陆憬欢头上的簪子破空而出,像一支续满了力的箭,瞄准了盛幼凝的眉心直直的飞了过去。 盛幼凝被陆憬欢突然地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这样的世家贵女嘴上虽是不饶人的厉害,可一碰上真格的却是个顶个的没用。 眼瞧着陆憬欢的簪子就要直直的插 进盛幼凝的脑门上了,这女人吓傻了一般不知道躲避,只张着嘴嚎叫着…… 发出的声音简直比杀猪还要刺耳…… 第85章 拉踩 发簪掷出去的那一瞬间,陆憬欢是起了杀心的。 要不是盛幼凝刻意制造事端,非逼得姚姀自毁容貌以示忠心,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又怎么会变得现在一般,脸上落下的疤虽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却也会成为日后议亲路上最大的阻碍。 盛幼凝那女人蠢得很,典型的嘴比脑子快,真要动起真格的来,就剩干瞪眼儿的份儿了。 院子里的人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的望着那簪子,眼看着就要戳碎盛娘子的脑瓜子了。 好在盛幼凝身边的陈嬷嬷是个机灵的,一个眼疾手快的推开了自家姑娘。 盛幼凝一边尖叫着一边被陈嬷嬷给推了个踉跄,左脚踩在右脚上,右脚踩在裙边上。 噗通!一声。 好不狼狈的跌在了院子中央。 “陆憬欢!啊——”盛幼凝一手撑地,头都没有抬起来,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就喊,“陆憬欢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够了!”一个茶杯从屋里被掷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孟沛琛忍无可忍的怒吼,“王妃!盛娘子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蛋!” 剩余几个没走的娘子,本来平日里就不怎么得宠,眼下见着孟沛琛发火,更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没事没事,快回去休息,都收拾收拾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哭丧着个脸,咱们韶安王府经此一劫,往后定是能风调雨顺,一切大吉,都把你们的心给本王妃放进肚子里去,好好过日子,我同王爷是不会亏待各位妹妹的!” 安抚人心,是陆憬欢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了,她站在石阶之上劝这些小娘子们安心的时候,竟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是站在寒风凌冽的军营里激励着她的将士们一般。 “谢王妃!妾等先行告退了。” 见陆憬欢愿意给个台阶下,小娘子们也就顺坡下驴的告退了。 唯余气定神闲的陆憬欢和趾高气昂的盛幼凝。 二人刚一进屋,盛幼凝就像是身上没长骨头一般,扯着个手帕就往孟沛琛身上扑去。 那莲藕一般的胳膊啪嗒一下像锁扣一般精准无误的扣在了孟沛琛的脖颈间。 她压根就没有把陆憬欢放在眼里,又或者,根本就是在挑衅陆憬欢。 盛幼凝歪在孟沛琛的怀里,娇滴滴的道:“王爷,您这次可把幼凝给吓坏了,幼凝真是担心您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可怎么办啊,您可得给幼凝瞧瞧,瞧瞧幼凝的心是不是都疼的快要坏掉了~” 孟沛琛往日里是最受不得女子这样冲着他撒娇拿痴了,今日却一反常态,无论盛幼凝在他这如何的做作娇嗲,他的脸都像是寒冬腊月里的湖面,冷得无情。 “王爷,您瞧瞧,您亲自瞧瞧幼凝的真心,幼凝真是一颗心全都是为了王爷呀!”盛幼凝越说越激动,甚至主动拉起了孟沛琛的手,往自己的心口送去。 “幼凝!”孟沛琛冷着脸,将自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后又紧紧的捏住盛幼凝的下颌。 力道之大,他的骨节都开始泛着青白。 “王爷!您别这样,您弄疼幼凝了!”盛幼凝察觉出不对,眼神里有些惊恐,下意识的想要躲,却已经被孟沛琛反手锁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没法子,她只能可怜汪汪的与孟沛琛对视。 “本王问你,你究竟为何要嫁来这韶安王府?”孟沛琛似有些无奈,往日里深情款款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冷漠与审视。 “自然是因为幼凝倾慕王爷啊!”盛幼凝不解,她不明白,怎么整个京都都知道她盛幼凝的一片真心,可偏偏孟沛琛却总在怀疑。 “倾慕?这世间倾慕本王的姑娘多了,为何别人未同你一般非要嫁进来呢?!”孟沛琛又问。 “自然是因为我同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一样,幼凝自少时对您遥遥一见倾心,心里便再容不下别人的身影,王爷!幼凝待您的心可昭日月啊!我可是盛家嫡女!被家中父母兄姐捧在手心中长大的!纵使是这样也宁愿委身与韶安王府做妾!您怎能怀疑幼凝?!” 盛幼凝能容得下旁人的白眼,也能容得下父母的唉声叹气,但唯独忍不了孟沛琛怀疑她的一片真心。 这屋里真是比戏台子还要精彩。 与盛幼凝的哭诉真心相比,孟沛琛的冷眼旁观更是让陆憬欢有些心惊。 她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理智而又冷漠的男人,仿佛同她之前认识的韶安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这几日有没有回盛家?”孟沛琛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道。 “我没有!妾没有!自从王爷出事开始,妾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除了,除了偶尔让陈嬷嬷传信回去,信得内容也都是祈求爹爹能够救救王爷,除此之外,幼凝并未离开王府半步!” 盛幼凝急不可耐的向孟沛琛表着忠心。 孟沛琛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放开了钳制在她脸颊的手。 见孟沛琛不再紧固着自己,盛幼凝心中一喜,还以为是已经获得了王爷的谅解。 她跪在地上,那不大聪明的脑子是一刻都不肯休息。 “王爷!王爷!趁着这次王府出事,有些人的真心还请王爷看个清楚看个明白!”盛幼凝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陆憬欢。 她一时计上心头,想要趁着孟沛琛此刻心情不好,将陆憬欢拉入泥沼中,就算不能让孟沛琛彻底厌弃了她,也能在她们二人之间留下一道裂痕。 “此话怎讲?”孟沛琛又问。 “王爷!自从王府出事开始,幼凝可是带着滟晴院的姐妹们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怕给王爷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之便,不仅同监察院的来往过密,更是在王爷您出事的当晚便消失匿迹了!” 盛幼凝跪在地上,说起话来,那脖子一扭一扭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在内涵陆憬欢。 面对盛幼凝的挑衅,陆憬欢根本不屑一顾,她甚至都没有将眼神浪费在盛幼凝的身上一下,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曾停留。 见孟沛琛不接话,盛幼凝生怕自己刚才的说辞没有说服力,又昂着头补充道:“平日里都说什么喜欢孩子,依着我看都是装出来的菩萨心肠,见王爷遭难,有些人还不是转头就抛下王爷连夜逃跑了,将小公子一人留在那浮雪院里,真是好狠的心!” 说罢,她还觉得不过瘾,又妄图踩着陆憬欢夸起自己来:“王爷您都不知道当日的凶险,当时府里的姐妹们都慌了神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又四下里都寻不到王妃的身影,心里更是慌乱了,妾虽也害怕的紧,但一想到这府里总得有个能帮王爷管事儿的啊!所以幼凝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把幼凝给累坏了~” “呵,” “呵呵。” 坐在一旁的陆憬欢实在忍不住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第86章 忍无可忍 她原本是无意与盛幼凝这种蠢货争高低的,只可惜这女人实在太过烦人。 每次都要拿陆憬欢身边之人开刀,之前是姚姀,这次又是无辜的孟舒闲。 陆憬欢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护短护的厉害,这盛幼凝次次都不长眼的往她枪口上撞,若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实在难解陆憬欢的心头之气。 更何况,这女人的娘家刚巴不得弄死她这个韶安王妃,若不是韶安王主动在朝堂上提出调查,牵着监察院的方向走,只怕这所有事情的最终都会指向她这个新晋王妃的善妒。 善妒,因妒害人性命。 若言官因此上奏弹劾,以犯了七出之一作为由头要求韶安王休妻,只怕到那时,纵使韶安王与皇上有心想要保住陆憬欢这个王妃的头衔,都得脱下一层皮来不可。 将自己从王妃的位子上拽下来,再扶持自己的女儿上位,不仅能助盛幼凝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名分,更能够凭借亲家的关系与韶安王府牢牢绑定。 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啊! 只可惜,盛家满门聪慧至极,偏生生出了盛幼凝这个脑子冒泡的蠢丫头。 “你笑什么?!”盛幼凝被陆憬欢嘲讽的笑声惹得更是生气了。 “盛娘子辛苦?盛娘子哪里辛苦?是忙着同盛夫人诉苦辛苦,还是忙着在盛大人的眼前掉眼泪惹你父心疼辛苦?!” 陆憬欢不再估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直接开口反讽道:“盛娘子真是辛苦,辛苦着将自己心爱之人往火坑里推呢是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盛幼凝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个贱人!我何时害过王爷?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你敢栽赃陷害我定饶不了你!明明是你这个惯会趋利避害的小人背叛了王府,还敢反咬一口将过错都归咎在我身上!你个毒妇!” 盛幼凝也毫不服输的冲着陆憬欢吼道。 “你一个娘子!嘴巴给本王妃放干净些!再敢出言不敬,便定是要给你点教训尝尝!”陆憬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奋起反抗的盛幼凝在她的眼里,宛若一个被人戏耍的猴子。 最可笑的是,这猴子还以为,是她在戏耍人类。 “贱人!毒妇!” 盛幼凝果真不信邪,她一身纵大的脾气,更是一点儿都经不起激。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响,在房间中荡开。 孟沛琛与盛幼凝皆是一愣,两人都没想到,这陆憬欢是真的敢下手。 而且还是毫不留情的下手。 出身西境军营,陆憬欢身上是带着功夫的,她毫不留手的扇在了盛幼凝的脸上,盛幼凝这较弱的身子自然是吃不住的。 盛幼凝原本娇憨的脸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开始迅速的泛红,那红血素从着力点迅速散开,很快,她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红色。 紧接着,盛幼凝的脸开始迅速的发烫,两边的脸颊一齐高高的肿了起来,那样子活像是个被打肿了的猪头,有几分滑稽。 “王爷!”盛幼凝尖着嗓子便吼道,眼泪如瀑布一般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陆憬欢一个箭步上前,隔在她与王爷之间。 蹲下 身子,毫不客气的一把扯起盛幼凝的头发。 被打的有些发懵的盛幼凝根本不是陆憬欢的对手,她只能如同一片秋日的落叶一般,任由陆憬欢将她扯了个踉跄。 下意识的,盛幼凝抬起双手,护在自己的脸前,她生怕陆憬欢刚没过瘾,再来这么一回儿,只怕她经年累月细心保养的脸蛋就要毁于一旦了。 “怕什么?你也知道怕?”陆憬欢冷哼一声,扯着头发的手更加的用力了,似是恨不得直接将盛幼凝的秀发从头皮上拔下来才过瘾。 来自盛家嫡女的骄傲让盛幼凝做不出跪求着陆憬欢放手的动作,她只能咬着牙默默承受着陆憬欢的暴力对待,祈求着孟沛琛能念在她的一片真心上帮自己一把。 陆憬欢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再也不要试图拿我身边的人说事,无论是闲儿还是姚姀,她们都是我的人!若你再敢将歪主意打在她们身上,你看我敢不敢杀了你?!还有!你若肯乖乖做妾,我能容你一口饭吃,但你和盛家若再苦苦相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陆憬欢有软肋,盛幼凝自然也有。 盛家的儿女与盛家向来都是双向奔赴的,她除了在嫁给孟沛琛这件事儿上与盛家相抗之外,其余的所有时间,她是盛家的宝贝,盛家也是她的骄傲。 她不允许有人随意置喙盛家。 “毒妇!我盛家怎么你了?你血口喷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的恶毒狡诈吗?!” 尽管脸颊被陆憬欢扇的高高肿起,话都说不利索的盛幼凝依然不允许有人当着她的面随意的给盛家泼脏水。 “我恶毒?我狡诈?”陆憬欢简直要被气笑了。 “盛家给你造势,非要让你在大婚那日与我一同嫁进王府,我可有因此为难你?!入府之后你刁难姚姀导致她容貌尽毁,我可有为难你?就连你差点要了闲儿的性命,我也只是降你位分罚你思过,我可有真的为难你?!桩桩件件!你做的哪件事情不足以让我将你赶出府去?!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做到极致了!莫要欺人太甚!” 说着,陆憬欢将一张薄薄的纸扔在了盛幼凝的脸上,那纸上正是她拓下来的盛宰辅幕后指使的证据。 盛幼凝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盖在脸上的纸。 一脸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你去问问你的好阿爹阿娘自会知道这是什么!顺便告诉他们,若是想相安无事的好好活着便莫要再来招惹我!” 陆憬欢一用力将盛幼凝的脑袋搡到一旁,嫌弃的擦了擦手,她已然是忍得够了。 身份的缘故她没得选,处处要受陆家的掣肘,怎的嫁到了这韶安王府上来还要像是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要被人摁着头杀。 她陆憬欢向来是性格刚烈的,忍一时还可,若是时时刻刻这般忍着,只怕她自己都要发疯了! 看着瘫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拿着那纸的盛幼凝,陆憬欢才觉得原先那个被淤堵的快要喘不过来气的身体终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只是她却忽略了一点,一言不发的孟沛琛正以一股奇怪又探究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同陆憬欢觉得无法理解孟沛琛一般,此刻的孟沛琛也开始觉得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真正的陆憬欢。 第87章 疑问 “王爷!这是诬陷!这真的是诬陷!” 盛幼凝不顾自己被扇肿的脸,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匍匐在孟沛琛的脚下。 她爬过去,双手紧紧的保住孟沛琛的小腿,拼命的解释道:“王爷,我阿爹阿娘是不会做任何不利于王爷的事情的!盛府一门满门忠心可表日月,王爷一定不要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 窗外的天渐渐阴了下来,云层缓缓遮住太阳,光明被阴暗笼罩,孟沛琛的脸也一同被隐藏在黑暗中。 “送盛娘子回滟晴院!” 孟沛琛的脸隐在黑暗中,没有一丝的表情。 任由盛幼凝在他脚下哭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他依旧没有丝毫的松动,一脸冷漠的看着下人将盛幼凝拖走。 盛幼凝被拖走之后,房间里又重新回归寂静。 在没有了刺激源后,陆憬欢也渐渐冷静冷静了下来。 “夫人,倒是与平常很是不同。”孟沛琛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来回的摩 挲,眼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自从这场闹剧开始以来,陆憬欢所有的表现都出乎孟沛琛的意料,这个圣旨送来的王妃,仿佛没有他心里想的那般无用。 陆家的其他女儿在京都的贵女中都是个顶个的有名,陆夫人将她们教的极是圆滑,长袖善舞笑脸迎人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可以说陆家的女儿从生来就是按照能送进宫的标准来培养的。 如同所有的京都贵女一般,虽能在内宅的一方天地活的生龙活虎,但出了内宅依旧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 原本,求娶陆家女,孟沛琛与瑭吟夫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没想到这陆憬欢却实实在在的给了他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王爷多思了,憬欢一直都是憬欢并未有什么不同。”陆憬欢有些心虚,她没敢回头直视孟沛琛的眼睛,只按兵不动的咬牙嘴硬道。 “哦?是本王多思吗?”陆憬欢越是想要躲避,孟沛琛的兴致却越发的高涨,“本王怎么觉得你同你的姐姐们很不一样?” 咯噔一下子,陆憬欢只觉得心脏都在那一秒漏跳了一拍。 难不成是自己刚才的样子太过凌厉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 陆憬欢的心里乱的如一团麻线般,她垂下了眼眸,不动声色的克制着自己疯狂的心跳,状似从容的道:“憬欢自幼体弱,自是不能同姐姐们一样,王爷若觉得憬欢同姐姐们有些不同倒也是应该的,毕竟憬欢之前从不踏出闺房,相比姐姐们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以待提高。” 见陆憬欢如此说,孟沛琛便觉得更有意思了。 一个常年缠 绵病榻之人,刚才那两巴掌可是扇的中气十足啊! 他坐在那里看的清楚的很,那两巴掌直接将盛幼凝抽的踉跄,看上去可丝毫没有半分体弱的模样。 “娘子,体弱?”孟沛琛歪了歪头,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很显然,他并不怎么相信陆憬欢那冠冕堂皇得到说辞。 “是!体弱!”陆憬欢实在是没法子,只得硬咬着牙承认。 天阴的实在厉害,屋子里暗的很,陆憬欢无意在意孟沛琛的表情,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期待。 若说之前还能试图指着这个男人过活,经此一事,这一点点简单的指望怕也是要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了。 如此懦弱无能,现在圣上在位还能过些富贵的闲散日子,若是等到皇帝年迈,新皇登基,清算异己时,孟沛琛这种张狂又无用的兄弟自然会被推出来当枪使,杀一儆百。 到那时,还过什么安生日子,只怕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陆憬欢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虽然她的人生到现在一直都不怎么顺遂,但她见过边境的美好与大漠的风光,见识过这世间的广袤无垠,看过人间的美好,所以她不想死,她想活,想自由自在的活! “你对本王就如此不屑一顾吗?”孟沛琛有些无奈,他自己的王妃总是会视他如空气,但是看一眼也都会觉得烦。 “憬欢不敢!”陆憬欢垂了垂头,机械的认错,样子很熟练,流程也很熟悉,就是没什么感情,像是一个无情的木头人一般。 “你不敢?本王瞧着你胆子大的很,自己闯宫也就罢了,还敢带着闲儿一同进宫,王妃的胆子可是不小啊!”孟沛琛揶揄道。 他并非真的生气,而是看着陆憬欢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想要试图激怒她。 孟沛琛是真的很想看看,这张冷漠的如同画稿一般的脸庞对着自己生气开心的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陆憬欢压根儿是块儿木头,她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夫君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反而是回想起了在宫里时瑭吟夫人那重重反常的表现。 “王爷,憬欢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陆憬欢一脸认真地看着孟沛琛问道。 “我们是拜过堂的正经夫妻,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尽管开口就是了,本王对你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笑孟沛琛还以为这木头终于懂事儿了,终于开始知道对自己男人身上的事儿感兴趣了! 他的内心忍不住的有些雀跃,眼底都闪着星星似的光芒,期待着陆憬欢的问题,甚至在这一瞬间,他连两人的第一个孩子究竟该生男孩还是女孩都想好了。 “王府的庶子无诏也可以进宫吗?”对于这一点,陆憬欢是真的好奇。 若瑭吟夫人说的是真的,在孟舒闲小的时候就曾进宫见过娘娘,可他的身份本就不光彩,这样一个身份的庶子,又怎能随意踏足皇家之地呢? “什,什么?”孟沛琛下意识的往前探了一下脖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嗯!那不然呢?”陆憬欢也是被搞得一头雾水,她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能!”孟沛琛无语!没好气儿的瞪着陆憬欢,咬牙切齿的说到! “对啊!我就说嘛!”陆憬欢并没心思察觉孟沛琛的反常,只是小声的喃喃自语。 依照临渊律例,王府庶子是没有资格出入宫廷的,除非皇帝亲自下诏,但孟舒闲的生母是个歌姬,按到底来说,皇家是不会允许一个歌姬的血脉随意出入宫廷圣地。 瑭吟夫人又是圣上宠妃,眼高于顶,一般人等都不能入眼,更何况这样一个身世近乎于皇家污点的皇孙呢! 可瑭吟夫人见到孟舒闲时,那发自肺腑的心疼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难道说,孟舒闲的身份并不像传说中的一般? 此时的陆憬欢像是误入了盘丝洞,一个有一个的秘密像是一张有一张巨大且浓密的蛛网,遮在她的眼前,让她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路…… 第88章 怀疑的种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孟沛琛追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陆憬欢讪笑着解释道。 “随便问问?”孟沛琛才不信,“你若是有什么直说便好了。” “真的就是随便问问!”陆憬欢一脸真诚的点头,“我私自将闲儿带进宫去,怕圣上责罚,也怕给王爷惹麻烦!” “你也会知道后怕?” 孟沛琛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奇模样。 他这话说得陆憬欢小脸一臊,臊的通红,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臣妾思虑不周,惹王爷笑话了!” “本王怎会笑话夫人,本王只是觉得你为本王和本王儿子担忧的样子很是迷人。”孟沛琛说着,更得寸进尺的往前探了一下 身子,伸出手来,在陆憬欢的小脸儿上轻轻摸了一下。 自以为风 流倜傥! 孟沛琛还私以为,这次,这下!陆憬欢肯定能拜倒在自己惑人的魅力之下。 只可惜陆憬欢这个木头根本就没开窍,她僵直的身子并非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尴尬的嫌弃。 这动作是在有些太过油腻了,就算是配上孟沛琛这张帅气的惨绝人寰的脸,她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那个……王爷,我浮雪院还有事儿,憬欢先行告退了!”陆憬欢生怕两个人再这么待下去,孟沛琛这牲口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连忙告退,也不等孟沛琛应允,便跌跌撞撞的起身跑了出去,历练如陆憬欢,也有被男人吓得踉跄的时候,也算是实属难得了! 望着陆憬欢仓皇而逃的身影,孟沛琛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斜斜的倚在椅子上,看着陆憬欢的眼神就如同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精 光闪闪! “宋珏!”孟沛琛得意的高声喊道。 “小人在。”宋珏自门外的阴影中走出来,低着头等待着吩咐。 “你说!你告诉本王!王妃刚才是不是害羞了?!”孟沛琛一只手支着头,得意的“小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 宋珏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这货怎么现在对着自己也开始犯起疯病来了? 再说了,他刚刚抬眼瞧了一眼跑出去的韶安王妃,脚底是有些踉跄,但脸上的那副表情明显是极力忍耐的恶心好! 虽然宋珏不明白,为什么韶安王妃对着自家主子这般惊为天人的脸都能作呕,但他知道,自家的主子现在很是反常,他现在想要的可不是什么真话,而是坚定的赞同罢了。 这应该不算是说谎? 宋珏有些犹豫,转念一想,说不定自己说个谎话还能有助于王爷王妃夫妻和睦,一想到这里,宋珏连忙安慰自己道: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 只可惜,他实在是没什么说谎话的天分,说多了,又害怕自己说漏了嘴,只能头一低,大声道:“嗯!” 得了宋珏的肯定,孟沛琛自然更是得意了。 只是,他这得意维持的时间也实在太过于短暂了,一时上头的兴奋感随着时间的消逝逐渐冷静下来。 孟沛琛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眼里的光却暗了下来,他望着陆憬欢最后消失的地方,语气有些阴森:“宋珏,去查一下夫人的底细。” “夫人的底细?”宋珏有些意外,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孟沛琛。 只见后者的脸上再无笑容,仿佛刚才的洋洋得意与欢愉都是自己梦中掠影一般,余下的只有隐在阴影中的模糊。 这样的孟沛琛才像是宋珏认识的孟沛琛,像条毒蛇一样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这才是真正的韶安王。 “对,夫人的底细,我总觉得夫人同陆家的其他女儿都不大一样,你去查查看,看看夫人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样自小缠 绵病榻。” 这次的事件来的又凶又险,就连孟沛琛自己都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可陆憬欢一个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的宅院贵女,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做出迅速的反应。 就算陆家是将门之家,但陆憬欢的表现也实在是太过于优异了,就算是男子遇上,也未必有她做的出色。 疑心这种东西本就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消散之前只会越晕越大。 最后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不然是墨汁吞没了清水,要不然就是清水将墨汁彻底湮灭。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孟沛琛在对陆憬欢起疑的时候,陆憬欢也开始思考起孟舒闲的身份来。 兵荒马乱的短暂分离,让孟舒闲这个孩子更加的没有安全感了。 只要陆憬欢回到浮雪院中来,这孩子就定是要时时黏在她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 就连睡着了之后被抱走,也会在醒来的一瞬间哇哇大哭。 陆憬欢深觉是自己做的不好,生怕在孩子小小年纪的时候就留下心里阴影,所以便尽可能的用自己所有的时间都陪在这孩子的身边。 “王妃,小公子能得您庇佑,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孟舒闲在一旁跟姚姀玩的正尽兴,齐嬷嬷一脸慈爱的看着咯咯乐个不停的小公子,心里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喜悦。 齐嬷嬷是韶安王府的老人了,小公子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她这么些年都是看在眼里的。 “嬷嬷客气了,是这孩子招人喜欢,我也是有福分,才能白白得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养在膝下,能日日与我作伴儿,陪我解闷儿,要不然啊,这府里的日子只怕是要无聊透了,怕是要数着砖块儿来打发时间了!”陆憬欢也笑着说道。 “夫人您心善,由您当府上的当家主母是咱们韶安王府的福气!” 齐嬷嬷倒也并非全是恭维,自从陆憬欢来了府上之后,莫说是小公子了,就连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私下里,王府里做久了的嬷嬷们聚在一起吃酒聊闲篇儿时,无不夸赞陆憬欢是位定好的主母! “齐嬷嬷,自我嫁进王府之后,您便是一直在我身边跟着的。” 陆憬欢微笑着,眼睛却没有看向齐嬷嬷,她的心思都在那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孟舒闲身上。 “是!老奴有幸得王妃信任,定不会辜负王妃的心意!”齐嬷嬷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不知齐嬷嬷可否同我说些体己的交心话?”陆憬欢收回了眼神,转头看向齐嬷嬷,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妃请问,老奴必定知无不言,只要王妃想要知道的事情,老奴一定没有半分隐瞒!” 齐嬷嬷不愧是在王府泡了大半辈子的人儿,王府的形式她看的很是明白,唯一有能力能与王妃挣上一挣的就是滟晴院的那位。 只可惜,那位现在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王妃搓圆捏扁,王爷对那位也并非有多上心。 反观王妃,虽不刻意逢迎王爷,却能够将府上的实权牢牢的攥在手里,但凡是个机灵的,都应该知道,这王府里究竟该以何人为尊。 现下陆憬欢主动开口,这样绝佳的认主示忠的机会,齐嬷嬷是不会错过的,她知道,只要这次能表现得好,往后自己也会被彻彻底底的划进韶安王妃的阵营。 陆憬欢抬了眼,徐徐道:“那我且问你,闲儿的生身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第89章 见爹爹 齐嬷嬷没想到陆憬欢竟真的没有客气,上来就问了个如此要命的问题。 “这……这个,王爷曾在府里下过命令,任何人私下都不准讨论小公子的身世。”齐嬷嬷讪笑着,有些尴尬。 她既不想得罪陆憬欢,也不想得罪韶安王。 府上的两位主子较真,夹在中间为难的不过是她们这些下人罢了。 “是了,齐嬷嬷手里捧的是韶安王府的饭碗,本王妃手里捧的也是韶安王府的饭碗,您不想咋了手里的饭碗我能理解,只是,韶安王府太大了,咱们这一日一日的不还是要在这浮雪院儿里慢慢过嘛!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陆憬欢的声音很轻,口唇轻启,那朱唇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又都让人胆战心惊。 “王妃,王妃明鉴,老奴没有那个意思!”齐嬷嬷心中一惊,赶紧跪在陆憬欢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陆憬欢一手拉起齐嬷嬷的胳膊,麻利的将人扶了起来,“齐嬷嬷,您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咱们主仆之间聊聊闲篇罢了,何至于行礼?” 齐嬷嬷有些犹豫的站了起来,又转头看了看在一旁玩的正欢的小公子,直觉觉得王妃并不会做出伤害小公子的事情。 她站在那里,很是纠结。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问问,没有逼迫谁的意思,”陆憬欢说着露出了一个极为温顺的笑容,温婉的劝解道:“也不必如此紧张,瞧那罗裙,都快要被你扭成厨房的墩布了!” 齐嬷嬷讪笑了一下道:“王妃,我虽是在浮雪院里伺候,但身契毕竟是签在了韶安王府里头,王爷下的命令老奴不得不听,但老奴知道一些风言风语,夫人若是愿意,大可以当个话本子听个乐呵,您可愿意?” “对韶安王府忠心这点很好,”陆憬欢点了点头,她对于齐嬷嬷的忠心和变通都很是满意,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也是如虎添翼了,“我最近也是闲的很,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儿,还劳烦嬷嬷说与我,同我解解闷儿!” “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只听人说小公子是外头的女子所生,有说是歌姬的,有说是琴女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您也知道,咱们府上就是女人众多,一件事儿能传出百八十个版本来,那也是常事儿。”齐嬷嬷道。 “那就没人见过这个外头的女子吗?咱们府上这么多小娘子就没人同那位娘子是旧相识吗?” 陆憬欢不禁有些疑惑,若说小公子的生母是身份低微之人,那府里的这些小娘子们的出身也并不怎么光彩,怎的就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呢? 齐嬷嬷,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咱们府上还真没有哪位小娘子认得那位,据说是因为那位生前异常的低调,不爱与人为伍,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她。” “看样子是个时运不济的老实姑娘?”陆憬欢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一切从表面看去虽都说的通顺,可她就是觉得别扭。 “既然有了身孕,王爷为何不将那位娘子纳进府里来?”陆憬欢又问。 毕竟韶安王府别的不说,出身低贱的小娘子那是一抓一大把,既然没有身孕的都能带进府,怎的这有身孕的却偏偏孤零零的仍在外头艰难生活呢? “这个……这个据说是那位娘子不想让王爷知道有小公子的事情,所以可以隐瞒,王爷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一直到后来有个妇人抱着小公子找上王爷,说是小公子的生身母亲在生小公子的时候难产,拼了命的将孩子生了下来,可大人却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齐嬷嬷说到此处,心下都不免觉得有些悲凉,同为女人都明白生孩子这事儿就如同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只可惜那位的命不好,让阎王一把给拽走了,再没能回来,只留下这么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王妃您想,一个乐户、歌姬的下人,手里哪里来的银子,那妇人抱着小公子也是记得焦头烂额的,要不是实在养不活,也断不会不顾那位的意愿,给送到府上来啊。”说到这里,齐嬷嬷又是一连串的叹气。 话说到此处,陆憬欢没有再问下去。 齐嬷嬷的话不仅没有打消她心里的疑团,反而让这个疑团像是一个雪球一般,在心里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太过离奇,怪不得府上的那些小娘子们虽然自己出身也不好,却依旧能以一副刻薄的嘴脸对待孟舒闲这个无辜的小孩子。 什么偷偷怀孕,悄悄产子的,陆憬欢根本不信。 她越来越觉得孟舒闲的身份有问题,她虽喜爱这孩子,也是真心想要将这孩子留在身边长大。 但多年征战沙场的敏感神经又在理智的劝解她,这里是京都,是比西境更危险的战场,若想在这里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就要时时刻刻留意身边的一切。 今日的蜜糖也可化为明日的砒霜,没有人会喜欢在自己的身边埋雷,陆憬欢也不例外。 她正想的出神儿,孟舒闲一头栽进了陆憬欢的怀里。 尽管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凉气,可架不住小孩子天性活泼好动。 同姚姀玩了好一阵子的孟舒闲扑过来的时候活像个小火炉一般。 “怎的出了这么多汗?母亲给你擦擦。” 陆憬欢伸手在孟舒闲的小脑袋上一摸,慢慢一脑袋的汗,她生怕风一激再让孩子着凉,便赶紧掏出帕子来,耐心的给小奶团子擦起汗来。 这小奶团子是个听话的,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任由陆憬欢摆弄。 一边擦汗,一边奶呼呼的问道:“母亲,闲儿可以去瞧瞧父亲吗?” 王府的连日变动,让小小的孟舒闲很是不安,他很想念自己的父亲,也很担心自己的父亲。 陆憬欢看了看孩子一脸渴望的模样,虽懒得动弹,但也强行打起了精神。 她随意的胡噜着孟舒闲的小脑袋,温柔道:“好啊,那让小厨房煲一盅参汤,闲儿给父亲送过去好不好?” 孟舒闲高兴的点了点头,半晌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到:“母亲,闲儿去把父亲叫到咱们院儿里来?” “嗯?”陆憬欢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道:“为何要将你爹爹叫到咱们院儿里来呢?闲儿是不想去看爹爹了吗?” 孟舒闲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陆憬欢说道:“让爹爹来咱们院儿,不仅闲儿能见到爹爹,爹爹还能留在咱们院儿用饭,用完饭后爹爹可以和母亲一起陪着闲儿玩,等到爹爹累了,就可以直接歇在母亲的房里了!” …… 此言一出,倒是将陆憬欢惊得合不拢嘴,她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的小脑袋瓜里居然想了这么多事儿。 “你为何想要爹爹歇在母亲房中呢?”陆憬欢觉得有些好笑,便顺着孟舒闲的话继续往下问道。 第90章 想要小弟弟 孟舒闲嘿嘿一笑,挠了挠小脑袋道:“这样,爹爹和母亲就能给闲儿生个小弟 弟了,这样就有人和闲儿一起玩了!” “生个小弟 弟?”陆憬欢更加意外的挑了挑眉,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孩子还是不够关心,怎的这孩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的嘴张到能塞下一个鸡蛋…… “母亲不喜欢小弟 弟吗?” 见陆憬欢没有马上同意,孟舒闲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儿瞬间又垮了下来,他有些落寞的勾了勾自己的手指头,小声的嘟囔道:“那小妹妹也行……” 眼前的这一幕更是惹得陆憬欢啼笑连连,她故意逗着孟舒闲说到:“闲儿为何不喜小妹妹呀?” “妹妹娇气!”孟舒闲小眉头一皱,很是大方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母亲陪着闲儿玩,陪着闲儿长大不好吗?”陆憬欢将孟舒闲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柔声问道。 “不好!”孟舒闲果断的摇了摇头。 “为何?”陆憬欢更加不解了。 “闲儿不喜欢其他的姨娘,闲儿喜欢母亲,所以希望母亲生小弟 弟,闲儿对母亲生的小弟 弟好,带母亲生的小弟 弟长大,这样以后就没有人敢再笑话闲儿了!” 孟舒闲扬着小脸儿说的很认真,陆憬欢听着心里却是控制不住的抽痛。 一个孩童,竟能知道接住嫡子的庇护来保护自己,在自己来之前,这孩子究竟经受了多少的白眼与嘲讽? 那一幕,陆憬欢简直不敢想,她稍一想就会想起过去那个站在黄沙里无助的小女孩,她也是那样在谩骂与白眼儿中,一步一个脚印的从最底层好不容易爬出来。 那样的日子太苦了,苦到陆憬欢根本不想回忆。 “走,母亲带你去看爹爹!” 陆憬欢哽咽,她嘴拙,空有满心的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此刻恨极了自己的言辞匮乏,却最终只能牵起孟舒闲的手,向孟沛琛的方向走去。 小孟舒闲在陆憬欢跟前儿的时候还会露出一些属于孩童般顽皮的模样,但只要一见着孟沛琛,整个人便像是个小大人儿一般。 “爹爹,只是母亲给您煲的参汤!” 孟舒闲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碗参汤,生怕一个不下心将碗扣在了地上,只怕孝心没能进成,反而还得被父亲笑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已经开始又自尊心的意识了,他总希望父亲能像男人对男人之间的平等一样对待他,所以总是一边谨慎,一边故作老成。 “哦?是你母亲给爹爹煲的吗?”孟沛琛着实不信,自己这个将门世家出来的媳妇儿还能做出洗手作羹汤这种细致的事儿来。 “不是!”孟舒闲脆生生的解释道:“是母亲特意命浮雪院的小厨房给爹爹做的!” “哦?你母亲竟特意命人给爹爹做的?”孟沛琛显然有些意外,他接过那碗参汤,一边往嘴里递着一边拿眼睛偷瞄陆憬欢。 被偷瞄之人压根就没有要看偷瞄之人的意思,陆憬欢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奶团子上。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孟沛琛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吃醋,他猛地一仰头,不顾热气儿一股脑的将那参汤灌了下去。 “嘶——” 草率了!这参汤实在是有些热。 孟沛琛后悔的想要张嘴大口的喘息,却看见这娘俩都以一副惊讶的表情望着他。 男人不管多大,都躲不过自尊心的作祟。 尽管嘴里烫的舌头都快蜕了层皮,孟沛琛依旧装作一脸无事的样子,甚至还砸了咂嘴,装模作样的评价道:“这参汤的味道确实不错,只是不知王妃为何突然给本王送参汤来了?” 陆憬欢道:“是闲儿想爹爹了。” 孟舒闲道:“母亲她想要个儿子!” 孟沛琛被这母子二人给吓了一跳,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听谁的好了。 下意识的他转头问陆憬欢道:“真的吗?” 韶安王,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现在却满脸期意的望着自己的妻子,像条做了好事等着主人夸奖赞同的小狗。 深邃如星辰的眼眸让人很难抗拒。 不过,陆憬欢不愧是陆憬欢,千年老木头,死也不愿意开花。 人家压根儿没有看孟沛琛一眼,只有些嗔怪的看着孟舒闲,淡淡的回了一句:“童言无忌!” “我没有……我……”孟舒闲还想反驳,却被陆憬欢瞪着收了声。 “那你为何要来给我送参汤?分明是关心本王!”孟沛琛此刻如同一个吃不着糖,便不依不饶的孩子。 “真的是闲儿说想父亲了,才命厨房做了一碗送来的。”陆憬欢一本正经的答道。 “那我入狱时你不顾规矩抛头露面到处寻法子也是闲儿担心爹爹吗?!”孟沛琛不服气的继续逼问。 “那道不是,只是我即嫁进来成了韶安王妃,那守护好这个王府不仅是王爷身上的责任,也是憬欢身上的一份责任,只是在什么位置便尽什么职责罢了!再说了事情也确实与王爷无关不是吗?” 陆憬欢还是一张死人脸,她在面对孟沛琛的时候不自觉的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没有一丝夫妻情分。 “陆憬欢!”孟沛琛真是气极了这个冷漠的疯女人!他控制不住的将那空碗在桌上狠狠的一掷,瞪着陆憬欢问道:“你难不成是到我这韶安王府里当差来了?韶安王妃到底是个差事还是本王的女人你搞清楚没有?!” 陆憬欢实在不解,她不明白她肩负着韶安王府的责任究竟有什么错,“做王的女人不就是要扛起王府的责任吗?不然要王妃何用呢?” “老子不用你!”孟沛琛简直被气的脑袋都要冒火了,他一字一顿的说到:“老子就是王府的天!你只需要仰望你的男人就可以了!” 陆憬欢有些无语的看着孟沛琛,她实在不明白这男人究竟在犯什么神经病。 他是王府的天? 若不是自己东跑西奔的忙活,他现在哪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叫唤着要当别人的天,怕是只能坐在那阴冷的地牢里望着天! 算了!陆憬欢懒得与孟沛琛争论,他愿意当天,那便让他当就是了。 见陆憬欢沉默着没反应,孟沛琛更是不爽了,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没有丝毫的回应。 就在两人正赌气的时候,火上浇油的人赶着巧儿就来了…… 第91章 平安符 来的正是陆昭韫。 陆昭韫来韶安王府见得自然不是那个他一百个看不上的姐夫,他要见的自然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阿姐。 “阿姐!” 这孩子性子急,向来是个未见其面,先闻其声的样子。 少年带着微凉的寒风从远处奔来,风掀起那银灰色的大氅,少年的头发随着风向飘动,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阳光的味道。 “小韫?”陆憬欢惊呼道,她原以为陆昭韫在生气,起码在出征之前是不会再来寻她了。 “阿姐!”陆昭韫行至门前,稠密的眉毛不羁的向上飞扬着,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刀锋刻过的脸颊棱角分明。 原本兴致高昂的陆昭韫一转眼,看到了与自家姐姐并肩而坐的韶安王。 眼里的星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像是突然而来的乌云,在转瞬即逝间遮云蔽日。 他垮着脸,极不情愿的行礼道:“拜见韶安王!” “是小陆将军啊?什么风将小陆将军这个圣上面前的红人给吹到我府上来了?”孟沛琛眯着眼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我来找我阿姐!”陆昭韫一昂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他私心里对这个姐夫很是不满,他这样的性子,心里有八分不满,面儿上恨不得能表现出十分不满。 “来找韶安王妃啊?王妃正陪着本王闲话儿解闷儿,真是可巧啊!”孟沛琛一脸得意的模样,仿佛是抢玩具赢了的孩子,变着法儿的炫耀自己才是那个赢家。 “小韫,你找我何事啊?”陆憬欢看着这阴阳怪气儿的两人,心里实在是无奈。 陆昭韫白了孟沛琛一眼,没有再理他,转身朝向陆憬欢的方向,半带着撒娇的意味说到:“阿姐,你瞧,你之前给我做的平安符都破了!” 说着,陆昭韫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平安符来,视若珍宝一般的捧在手心里,望着那平安符的眼里满是心疼。 一旁的孟沛琛也顾不得身为王爷的矜持,赶紧抻长了脖子看去,孟舒闲也学着他爹爹的模样,父子两个人探头探脑的模样很是滑稽。 放眼看去,那块儿陆昭韫嘴里的平安符,一看就是个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儿。装着平安符的囊袋所用的布料就是最最普通的粗布。 那粗布一看就是军中所用之物,这块儿平安符正是少时的陆憬欢亲手为陆昭韫缝制的,为的就是给陆昭韫求一生一世的平安。 长在西境的陆憬欢虽武艺精通,擅带兵打仗,但要说起女儿家的女红刺绣,那她可是手拙的很。 她不会这些,只将当时手头上最好的一件衣服剪破,裁成布料的形状,拿着针线,笨拙的缝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然后将求来的平安符小心的放在里面。 彼时的小陆渊将这块儿简易到近乎丑陋的平安符放在了她刚费劲千辛万苦从雪地里拖回来的小陆昭韫的怀里。 她不知道的是,陆昭韫一直将这破旧的平安符随身携带,一日都未曾离身。 “拿过来,让阿姐看看。” 陆憬欢伸手接过了那破旧的平安符细细端详。 想是陆昭韫不仅日日贴身佩戴,更是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军用的粗布面料,都被他摸得发白,布料的边角翻着刺刺楞楞的毛边,平安符的上方开了一道口子,一看便知是布料老化的缘故。 “这平安符既已破了,便不再灵验了,丢了便是了,没有补得必要了。” 旁人不知,但陆憬欢心里却清楚这平安符对于陆昭韫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从未有过动摇,一心都只想要将陆昭韫这疯魔的想法扼杀,这念头实在太过危险,会害了陆憬欢更会害了陆昭韫自己。 自小从死人堆里爬着长大的陆憬欢在心里没有什么珍重之人,陆昭韫这个弟弟就是她的珍重之一。 听到这话,抻这脑袋偷听的孟沛琛嘴角疯狂的上扬。 不知为何,他只要是看到陆憬欢拒绝陆昭韫,心里就爽的很。 “不行!不能丢!”陆昭韫惊呼,他迅速起身,一把将那破旧的平安符从陆憬欢的手里夺了回来。 小心又宝贝的攥在手里。 “阿姐!你不缝补就不缝补嘛!做什么要扔掉呢?!”陆昭韫心疼的不行,一脸的委屈。 他发现这平安符的裂缝时,心里是喜悦的,只想着终于能有借口再来找陆憬欢了,谁知陆憬欢竟要将它扔了! “平安符开裂,意头不好,小韫你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这样不吉利的东西还是不要戴在身上了。”陆憬欢说的一本正经,可她心里却是从不在意这些鬼神之说的。 “阿姐觉得这平安符晦气?!”陆昭韫握着平安符的手紧紧的攥成拳,整张脸不服气的皱成一团。 “开裂了的平安符与碎了的观音像有什么区别,那不是大凶之兆还能是什么?”孟沛琛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说起风凉话来。 “本王劝小陆将军一句,还是听你阿姐的!将那平安符早早烧了化掉,即将要出征之人,这鬼神还是要敬的!” 孟沛琛这厮坏得很,生怕陆昭韫还不够生气,非得要在旁边阴阳怪气儿两句,心里才觉得舒爽! 他到现在还记得在琰南王府的那一幕,非得要一己之道还施彼身不可。 “哼!”陆昭韫心里明白孟沛琛在故意激他,便冷哼了一声,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微笑。 他转头带着七分不屑,三分挑衅,对着孟沛琛别有深意的说到:“韶安王可能不知,我同阿姐的感情向来比家中其他姊妹的感情更好,这平安符就是当年阿姐求来,一针一线不惜扎破了手为我亲手缝制而成,并保佑了我这么多年,昭韫向来不信鬼神,与其说是这平安符在护佑臣,倒不如说是阿姐在庇护弟弟!又怎可说是不祥之物呢?!” 你讽刺我不吉利,我就笑话你没情分。 这两个男人都深知对方的痛点究竟在何处,抓住痛点狠狠的戳下去,场面一度很是精彩。 “即是姐姐庇护弟弟之物,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样!本王府上有一位绣工极佳的绣娘,那绣娘来自江南,甭管是平安符还是什么别的,保管秀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你阿姐即已嫁给了本王,那本王就应同你阿姐夫妻一心!本王送的就等同你阿姐送的!还望小舅子莫要嫌弃啊!” 与陆憬欢的关系一直都是陆昭韫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孟沛琛也深知这一点,才愉快的在陆昭韫的爆点上疯狂的雀跃。 “好了!小韫,你过两日就要出征了,这几天就不要到处跑了,韶安王府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阿姐在这里很好,你不必挂怀。” 这平安符不过是个想要来见她的理由,自己从小照顾着长大的孩子打的什么心思,她陆憬欢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总想着离得远一点,或许时间长了,陆昭韫碰上了更好的女子,便会绝了这份心思的。 见陆憬欢没说两句话,便要赶着陆昭韫走,得意的自然是孟沛琛了。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甚至还欠欠儿的说到:“小舅子,要不要留下来同本王喝两盅啊?” “不必了!酒色误事!”说罢,陆昭韫冷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去。 看着那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陆憬欢的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第92章 强吻 “姚姀啊!”孟沛琛大咧咧的抬手唤道,“去!去你们浮雪院准备准备!本王今儿要去王妃的院子里用膳!顺便今日就宿在王妃那了!” “是王爷!奴这就去准备!” 姚姀原本还有些紧张,生怕孟沛琛因为陆昭韫的事情迁怒与陆憬欢,眼看着王府的劫难好不容易过去,王妃和王爷之间也刚刚开始升温,小陆将军的到来简直让人忍不住的捏了把汗。 当日在琰南王府里的一幕幕,姚姀还记在心里,生怕旧事重演。 如今见气走了陆昭韫的孟沛琛心情格外的好,姚姀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缓缓落了下来,她咧着嘴一笑,极是高兴的冲孟沛琛做了个揖,带着满身的欢快朝着浮雪院的方向走去。 “这丫头是真心为了夫人你高兴啊!” 一头扎在女人堆儿里这么多年,看一个普通女人的心思,孟沛琛还是看的很明白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先前做的那些蠢事,虽只是无心之事,却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害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毁了容貌…… “是啊,姀儿这丫头,能遇上她也是我的福气。”陆憬欢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那到疤痕已经很淡很淡,离得远了甚至看不出来,但毕竟是作下了疤,以后嫁人又是要朝夕相处面对面的过日子的,夫家又怎会看不到她脸上的疤,因着这一点,陆憬欢的心里对姚姀一直很是愧疚。 “王爷,憬欢能否求您件事儿?”陆憬欢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何事?”孟沛琛今日心情好,别说是一件事儿了,就是一百件事儿,他说不准都能答应。 陆憬欢看了一眼站在不起眼处的宋珏,若有所思的说到:“憬欢想替姀儿讨个恩典,若是那丫头日后有心仪之人了,还请王爷准许憬欢为其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能让其在夫家站得住脚跟,挺得直腰板儿。” 因着是圣旨赐婚的缘故,陆憬欢的所有嫁妆都一一典册在目,她唯一能灵活用的钱,就是韶安王府里的钱。 她想要动钱,就算是自己的体己钱,那也是出自韶安王府,陆憬欢总觉得还是要吱会一声比较稳妥。 “你是我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娶回来的王妃,是这韶安王府里,除本王之外,唯一的正经主子!这整个韶安王府的家底都在你的管控之中,只要你不行谋逆之事,不擅自弄权,随你做什么都无需同我交代。” 孟沛琛望着陆憬欢,少见的正经神色。 陆憬欢的嘴巴微微勾起,随手挽了挽鬓边掉落的乌发,笑吟吟的道:“难道王爷就不怕憬欢挥金如土,将府上的积蓄通通拜光了吗?” “无妨,银子而已,本王再给王妃赚来就是了!” 孟沛琛的眼睛微微有些迷离,陆憬欢姣若月光一般的脖颈让他沉醉其中。 他依然是等不到晚上了,修长的手臂一勾,将陆憬欢揽了过来。 陆憬欢没有防备,顺着他的力气,栽进了孟沛琛的怀里。 她瞳孔放大,整个身体紧绷如开弓的弦,还未等她回神儿,孟沛琛就栖身压了上来。 “哇!母亲被爹爹亲亲啦!” 一旁许久没出声的小孟舒闲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张着嘴巴,不住的拍手。 “闲儿……” 陆憬欢听见闲儿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只可惜话未出口,又被孟沛琛柔软的唇重新吞噬。 孟沛琛倒是能一心二用,一只手勾着陆憬欢,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捂上了孟舒闲的眼睛…… 被孟舒闲叫回了理智的陆憬欢小脸憋得通红,她用力的挣开了孟舒闲的桎梏,面红耳赤一把拽着孟舒闲的小手往外走。 孟沛琛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陆憬欢,他看着她生气、害羞,也总好过面对一块儿没有反应的木头。 “等着本王陪夫人用膳啊!”他还嫌不过瘾似的冲着母子二人的背影喊道。 看出来母亲害羞了的孟舒闲咯咯的笑的更是厉害,而陆憬欢则是将头埋的更低,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快。 待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孟沛琛的笑容才渐渐的敛去。 “宋珏!” 孟沛琛小声的唤道,他眼里的温存仿佛过眼云烟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进地的思量。 “属下在!”宋珏从不起眼处闪出,站在孟沛琛的面前。 “你刚才没有没有注意到小陆将军手里的那块儿平安符?”孟沛琛问道。 宋珏回想了一下,并没有觉得那平安符有什么不对,“回王爷,属下瞧着那不过是块儿老旧的平安符罢了,没什么特殊的,许是王妃少时送给小陆将军的。” “不对!依照王妃和陆家的说法,王妃从小身子不好,便一直养在闺中,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本王刚刚却瞧着,那块儿平安符仿佛是一种少见的布料织成的,那布料好似格外的厚实耐磨!王妃是陆家的女儿,陆家怎会有那种下等布料?”孟沛琛若有所思道。 刚才陆昭韫将那平安符递给陆憬欢的时候,他看的真切,那平安福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可布料却依旧很是硬 挺,那一看就是厚实耐磨的布料。 陆家虽是将门,但也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家族,吃穿用度也很是讲究的。 在陆府门里,若是出现了什么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的,孟沛琛丝毫不会在意,可那等下等布料却不得不让人有所怀疑! “王爷是觉得……王妃有问题吗?”宋珏纠结着开口。 虽然他也觉得王妃同一般的女人很是不一样,却从未敢怀疑过她身上有什么问题。 “本王也不知道。” 孟沛琛的心里乱的很,陆憬欢刚废了那么大力气将他从泥潭之中拖了出来,这时候,他反手怀疑她确实有些小人行为了。 但孟沛琛总觉得,相处的越久,陆憬欢这个人就越像是一团让人看不清的迷雾。 孟沛琛想了想说到:“你派手底下的人去查查!但切记一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尤其不要让王妃知道此事。” 宋珏看着自己王爷那一脸纠结的模样,心里便也有了几分明了,只怕自家这个成日在河边过的主子,这次是真湿了鞋了! “王爷,容属下问一句,您是想查出点什么来,还是不想查出点什么来呢?” 这种俏皮的话,打面无表情的宋珏嘴里说出来,就是……特别的欠揍。 “让你查你就老老实实查!哪儿那么多废话!” 被拆穿了的孟沛琛尴尬的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宋珏的背上,背着手就往外走去。 “王爷!您去哪儿啊?是去浮雪院儿吗?” 被拍了一掌的宋珏更加控制不住眼底的笑意,又大声的追问道。 一个倔强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要你管!” 第93章 秦娘子的小心思 从韶安王府出事以来,孟沛琛就没有再宠幸过府里的小娘子们。 各个院里的小娘子们日日翘首以盼,眼见着滟晴院失事,各个都争着等着伺候,静候着机会。 不料,孟沛琛转头去了浮雪院。 秦娘子更是不满,她已经连续三个多月都没有见过王爷了。 “日日都窝在这澄泌院里,都要把人嫌出毛病来了!” 秦娘子斜斜的倚在窗前,湖蓝色的眼睛不耐的望向窗外,身着嫩绿色的的纱质舞裙,披着一件金丝绣线纱幔,精致的云鬓里点缀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暗红色宝石。 凝脂纤长的手指上带着祁连碧玉的戒指,跟衬的手指柔弱无骨,曼妙的细腰歪扭着,上挂着珍珠簪花宫绦,一双玉足裸楼在外,洁白如云朵。 身侧跪着一排三名女侍,低垂着头,举着蒲扇,轻轻地扇着,三人动作一致,一眼瞧过去,便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就连扇扇子的弧度都惊人的一致。 “娘子,您若是不愿在房中待着,奴婢就陪您去花园里转转可好?” 说话的婢女叫宝芹,是秦娘子的贴身丫鬟,自小同秦娘子一起长大,因貌丑,所以一直当做婢女跟在秦娘子身边。 “破花园有什么意思,日日逛!日日逛!那些子破花有什么好看的?!”秦娘子烦躁的玩着腰间的珠链,眉头锁的更深了。 “娘子,小厨房的厨子近日新进了一只活羊,要不奴婢让小厨房给您整点烤羊吃?”宝芹又道。 “烤羊?”秦娘子直了直身子,眼神一亮,“宝芹,你让小厨房考上一只羊腿,再去把王爷请来!” 宝芹搓了搓手,有些窘迫的说到:“娘子,王爷近日都在浮雪院歇着呢……” 秦娘子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的说道:“王妃入府以来,本娘子也从未去拜访过,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让小厨房备上烤羊腿,咱们呀,去瞧瞧王妃!” 府里最得宠的就是澄泌院,孟沛琛给澄泌院的配置都是最好的配置,不管是装潢还是伺候的奴婢都是按照秦娘子的喜好安排的。 就连澄泌院的厨子都是专门寻的秦娘子的同族人,做出来的家乡美食,更是十足的正宗。 宝芹拎着刚烤好还冒着热气儿的烤羊腿跟在秦娘子的后面,澄泌院的厨子拿着片羊腿的刀具跟在最后面。 一路上,烤羊腿的香味四溢,人还没进浮雪院的门,陆憬欢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姀儿,府里最近有西域来的厨子吗?”陆憬欢吸了吸鼻子寻着味儿问道。 “没听说啊。”姚姀也闻到了喷香的烤羊腿味儿。 孟沛琛正在陪着孟舒闲作画,闻见那股浓郁的香味儿,脸色有些尴尬的讪讪一笑,接话道:“想是澄泌院的厨子。” “哦?看来秦娘子很是得王爷喜爱啊,连厨子都比其他娘子院里的特殊些~”陆憬欢揶揄着看着孟沛琛。 这两日,孟沛琛没事儿便腻在她这浮雪院里,两人相处下来,倒是少了些往日的客套,渐渐的两人也能开些玩笑了。 “本王……” 孟沛琛有些难为情的想要解释,话还没说出口,秦娘子便带着宝芹一干人等走到了浮雪院的门口。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 一向高冷的拿颅顶看人的秦娘子今日一反常态,一脸热络的冲进了浮雪院里。 坐在院中喝茶的陆憬欢与姚姀相视一眼,两人眼中具是惊讶之色。 只一瞬,主仆两个便换上了一水的标准笑容,姚姀更是起身迎了上去。 “姚姀见过秦娘子~” 姚姀边说着边将秦娘子等人引了进来。 “王妃姐姐,我那儿新得了些烤羊腿儿,让厨子做好了特意带过来给姐姐尝尝,还望姐姐别嫌弃~” 在陆憬欢面前,秦娘子也再没了往日的矜贵,冰川一样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秦娘子?”陆憬欢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早就听闻秦妹妹那澄泌院里的厨子很是不错,一直想着有空去拜访,这不妹妹倒是先来了,可真是太巧了。” “是妹妹的不是,妹妹早就该来拜见姐姐了,快!宝芹,快将吃的呈上来,让王妃姐姐也尝尝咱们院儿的手艺~” 秦娘子那一副自来熟的状态倒也不见外,全然将浮雪院当自己院儿一样,指挥着下人们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 “咳咳!” 直到孟沛琛走出屋来,站在那里假意咳嗽了两声。 秦娘子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赶紧跪下行礼道:“妾愚钝,竟不知王爷也在此处,打扰王爷与王妃的清净,妾罪该万死。” 看着她拙劣的演技,陆憬欢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王爷最近都歇在王妃这里的事情,整个王府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现在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来无非是要做戏给孟沛琛看罢了。 “无妨,起来!”孟沛琛抬了抬手,“很好,你心里能记挂着王妃便是很好,不愧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不枉费从前本王的一片苦心!” “王爷过誉了,都是妾应该做的。” 一见着孟沛琛,秦娘子更是笑的花儿一样。 她本是打心底里瞧不起陆憬欢,私下也同宝芹偷偷吐槽过,说王妃不过就是皇家赏过来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要不是这次韶安王府遇难,她好久都没能见上孟沛琛一面,有些着急了。 依着她的性子,又怎么肯搭理陆憬欢这个平平无奇的王妃呢! “很好!宋珏,赏秦娘子白银一箱,梅花玉手镯两只,再加金丝月季发钗一对!” 孟沛琛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赏赐下去。 面对这么多的赏赐,秦娘子面上虽笑盈盈的谢恩,心里却是直恨得牙痒痒,若是可以,她只怕是恨不得当场咬死陆憬欢。 陆憬欢看着各自演戏的两人,只觉得王府里这些无谓的纷争很是幼稚,便借口道:“劳烦秦娘子先陪王爷解闷儿,憬欢去后厨看一眼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这等小事让小人们去就是了,夫人何须亲自操劳呢?”孟沛琛连忙阻拦道,他与王妃的关系刚刚缓和好,可不想因为秦娘子让这几日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还是自己去看看的好。”说罢,陆憬欢便扶着姚姀的手转身离去。 跟在一旁的姚姀自然也看出了秦娘子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很是不忿,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陆憬欢明明也看穿了秦娘子的小心思,却依然给了秦娘子与王爷独处的机会…… 第94章 铁树就是不开花 姚姀虽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违背陆憬欢的命令。 直到两人走离了屋前,四下无人了,姚姀才小声的很是不满道:“王妃,您做什么要让那秦娘子同王爷单独待着,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那秦娘子是……她是来……” “是来求见王爷,想借此机会复宠罢了。”陆憬欢站定,很是悠闲的把玩着跟前的这株花儿。 夏末秋初,院子里的许多花儿都开始渐渐衰败了。 从春日开到夏日,争奇斗艳的花丛不知从哪天起,开始便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个个的垂头丧气,蔫儿了下来,再没有了夏日里开的正盛的傲气。 唯独陆憬欢跟前儿的这株福寿大丽花,越是到这时节,开的越是旺盛,鲜红色的花瓣似酒盅一般,每一株花头都足有陆憬欢的手掌那么大,一簇一簇的挨在一起,为凋零的秋日更添一抹明艳的色彩。 “王妃您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那岂不是给了秦娘子机会?”姚姀见陆憬欢什么都明白便更是不解了。 “姀儿你瞧这花,你可知这花还有个别名是什么?”陆憬欢的指尖在那硕 大的花瓣中来回的穿梭着,激起一阵又一阵的花香。 “姀儿不知。”姚姀摇了摇头。 “这花儿啊,有名天竺牡丹,只可惜这是大丽花,终究不是正统的牡丹花,开的再艳丽,再茂盛,花瓣的末端也都有着白色的斑点,这就代表着,它永远都不能成为真正的牡丹。” 陆憬欢说着,随意的轻抬起一片花瓣,掐在两枚指甲中间,稍一用力,那开的正欢的花瓣便断成两半,红色的汁液迅速的从断口处渗出,将陆憬欢原本白净的指甲染上点点红色。 “姀儿不懂。”姚姀继续摇了摇头。 陆憬欢只微微一笑,看着姚姀道:“姀儿,这花园里的花很多的,可赏她们的主人却只有一个,她们费尽了心思争夺的也不过是主人短暂的停留罢了,不管主人短暂的宠幸了她们多久,他日主人出席正宴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牡丹。” 话已至此,姚姀自然也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姀儿明白了,花儿尚且如此,人更是如此。” “同你阿哥一样聪慧!”陆憬欢笑了,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看得穿盛幼凝的小九九,也猜的出秦娘子的小谋算,但无论是谁,她都不在乎。 姚姀陪着陆憬欢在院子里不慌不忙的转了一圈儿,再回去的时候,前屋里,就只剩下孟沛琛和孟舒闲了。 陆憬欢笑了笑,装作意外的问道:“秦娘子呢?” “本王叫她回去了!”孟沛琛一脸得意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看本王做的好?快来夸本王啊! “怎的回去了?小厨房的饭菜就要准备好了,是澄泌院里有什么急事儿吗?怎的走的这样急?”陆憬欢完全不接茬,演的更是投入了。 “王妃不介意秦娘子同你我二人一同用膳吗?”孟沛琛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一脸的不爽。 “秦娘子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既能得宠便是“贵”妾,憬欢是这府上的主母,这点子容人之量还是有的。”陆憬欢继续微笑,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 “那我若是同秦娘子单独用饭呢?王妃也能容得下吗?”孟沛琛阴沉着个脸又问。 “不善妒,正是为人 妻子的本分。”陆憬欢道。 “好!好个本分!那本王今晚去澄泌院歇着想必王妃也是愿意的?!”孟沛琛的脸黑的更彻底了,他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陆憬欢眨了眨眼睛:“憬欢不明白,这整个韶安王府都是王爷的,府上的小娘子们都是王爷的女人,王爷想宿在哪个院里都是王爷的自由,憬欢当然没有异议了。” “好!好!那你便自己吃!” 孟沛琛简直无语,他对上陆憬欢简直就像是哑巴对上视力聋子,只能阿巴阿巴的干说,对方还跟瞎了一样! 一连多日,他都是出浑身解数来,只为了让陆憬欢这棵臭木头开花。 他可是七王爷孟沛琛,向来都是女人们争着抢着哭着喊着的让他看一眼,他还从未像一只求偶的公鸡一般,精神抖擞的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臭女人竟然还不开窍! 孟沛琛看着陆憬欢这张岁月静好的脸气的胸口疼,干脆大袖一挥,气急败坏的离开了浮雪院。 这变故来的太快,浮雪院的众人都目瞪口呆的,只陆憬欢像个没事人一般,还不忘嘱咐道:“让厨房快些上菜!我都有些饿了。” 见王妃都没反应,下面的众人更是不敢有什么反应,只低下头去继续各做各的去了。 站在门框边上的小孟舒闲却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整个过程。 “母亲,”孟舒闲迈着小腿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拽住了陆憬欢的衣角,扬着小脸儿问道:“母亲为何要将爹爹赶走?” “没有啊,母亲没有将你爹爹赶走。” 被一个孩子拆穿了的陆憬欢有些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 “母亲是因为秦娘子的到来生气了吗?”孟舒闲又问。 “没有,秦娘子也是你爹爹的女人,母亲是不会生气的。”陆憬欢耐心的解释道。 “不是的,”孟舒闲摇了摇头道:“闲儿听话本子上说过,若是真心爱慕一人,便满心满眼都是那人,心里眼里再容不下旁人,也不肯让他人染指,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看的这样的话本?是从哪里看来的?”陆憬欢强行掩饰着自己被拆穿的尴尬,板着脸问道。 “皇妃奶奶同闲儿讲的!” “……” 这倒也确实像是瑭吟夫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陆憬欢只得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脾气憋回去,正当她不知所措时。 小厨房懂事的上菜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道:“来闲儿,娘亲带你吃饭饭了。” 孟舒闲毕竟年纪尚小,美食当前,很快便忘记了爹爹与母亲之间的不愉快,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尤其是秦娘子送来的烤羊腿,多种香料混合作用下,羊肉的香气被激发的淋漓尽致。 这烤羊腿的师傅手艺了得。 陆憬欢在西境时时不时的也会同姚熙一同偷偷溜出去吃烤羊。 吃的多了,她一吃便能吃出来,这羊腿烤的火候正好,羊油滋滋的往外冒,却又没有过分的膻腥和油腻,吃起来格外的香。 大概是羊腿实在是太好吃的缘故,陆憬欢与孟舒闲一大一小都进了好些,二人吃的满嘴流油,皮圆肚饱的才作了罢。 美餐一顿的孟舒闲很快便困了。 陆憬欢守在其身边哄睡。 大抵是吃了羊肉有些发热,这孩子睡觉时有些不太老实,翻腾之间脖颈间挂着的平安符从领口处掉落了出来。 看着那小小的平安符,一旁的陆憬欢陷入了沉思…… 第95章 灵恩寺 还有三日就是中元节了,陆昭韫的出征的日子就定在了中元节的后一日。 这几日,陆憬欢总是会想起那个磨损的发了白的平安符,还有陆昭韫夺门而出时那悲伤的身影。 自己大概是亲人缘浅薄,陆昭韫这孩子虽顽劣执拗了些,但在陆憬欢的心里,那是亲弟弟一般的存在。 自己的阿弟在出征之前将平安符弄破,这兆头有多不吉利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思来想去,还是坐不住的陆憬欢决定去灵恩寺走一趟,顺便给她自己的小娘烧点纸钱,做场简单的法事,也算不辜负她小娘的生育之恩。 “王妃,让姀儿陪您一起去?”姚姀有些不放心陆憬欢一个人外出。 “不必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一个人悄悄地去悄悄的回了,你帮我看顾好府上,若有人来寻我,机灵些寻个由头挡回去就是了。” 陆憬欢说话的功夫便从衣橱里挑出了一间月白色的绸缎衣衫,这衣服朴素,并未有什么多余的绣花,一眼瞧上去并不起眼。 安排好了府上的事物,陆憬欢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衣衫,从浮雪院旁边的角门处走了出去。 她提前备好了车,上了车之后,车夫也没多问多说一句,便架着车往灵恩寺的方向驶去。 灵恩寺在北郊,北郊多山林,钟灵毓秀的环境很是养人,风水好了,灵恩寺的香火也格外的旺盛,来往的香客众多。 陆憬欢穿梭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跪在灵恩寺的佛像前,陆憬欢三扣三拜,将礼数做了个十足十。 陆憬欢双手合十放于胸前,“求佛祖保佑,保佑陆家幺子陆昭韫此次出征平安顺遂。” 她满脑子都是当年从雪地之中将陆昭韫救回的模样,那孩子当时冻得脸都硬了。 那样的场景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是噩梦一般不停的纠缠着小陆涯,那是她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比自己还小的兵,作为大人的责任感便油然而生。 原本的陆憬欢就像生活在一片无尽的雪地中,除了刺目的白什么都看不到,正是捡到了陆昭韫,她才开始有了期待,有了对生的期待和对生命的敬畏。 陆憬欢将求来的平安符仔细的放在怀中,刚想要转头去为自己的小娘做法事时,却被一个丫鬟拦住了去路。 “韶安王妃,我们家二小姐请您一叙。” 说的这位姑娘叫夏蝉,是陆家二小姐陆憬媛身边的丫鬟。 “二小姐?”陆憬欢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丫鬟年纪虽轻,却是个极稳重的性子,她又提醒道:“是,陆家二小姐。” 陆憬欢的眉头倏的一下皱起,在心里默骂道,今日可真是倒霉,千小心万小心的,没成想躲过了王府的耳目,又碰上了陆家的人,真是倒霉! “那还请姑娘带路。”陆憬欢无奈,她深知陆家的那几位是个什么脾性的,若是自己不肯乖乖的过去,只怕是要当场找上门来不可。 这里人多眼杂的,还是低调些好…… 夏蝉带着陆憬欢在灵恩寺中左转右拐的,最终绕到了灵恩寺的后山上,一出僻静的小院儿里。 院门外,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名陆家的守卫,他们身上穿的正是陆家军的军服,这形制,陆憬欢再熟悉不过了。 她刚一推门,便见陆家的二小姐陆憬媛已经在房中候了她许久了。 “呦,这不是韶安王妃嘛!”陆憬媛上下打量着陆憬欢,见其穿着打扮没有半分的华贵之气,像是刻意打扮成这样的一般,算算日子,便也猜到了陆憬欢是来做什么的。 “不知二姑娘找憬欢所谓何事?”陆憬欢就站在门口,她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要如何打发了这难缠的。 “怎的,韶安王府是落魄了吗?一个堂堂的王妃怎穿的像是普通富户人家的娘子一般,可真是寒酸啊~”陆憬媛摆弄着满头的珠翠,嘲讽道。 “憬欢人薄,不喜用那些华贵之物,怕是担不起。”陆憬欢才无所谓是不是被陆憬媛嘲笑,这等子冷嘲热讽,从小到大,她见得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少在这里跟本姑娘装蒜!你穿成这样!身边不带一个侍女!偷偷摸摸的来灵恩寺是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瞧见陆憬欢那一副毫不在意的嘴脸,陆憬媛就气的想要发狂。 “我来,自是来求佛祖庇佑的!” 面对陆憬媛的胡搅蛮差,陆憬欢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哼!你用这套说辞来糊弄鬼呢?!”陆憬媛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至她身边。 不断地打量着陆憬欢,除了之前固有的不屑之外,陆憬欢还隐隐的感受到了一丝愤怒与嫉妒,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嫉妒到底是从何而来。 当初不就是她陆憬媛死活哭闹着不肯嫁,陆家这才将她这个弃子从西境招了回来,这会儿子,陆憬媛又在不满些什么?! 还没等着陆憬欢想明白,陆憬媛便已经凑到了她的耳朵边上,小声的说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临近中元节,你不过是来给你那死去的贱娘做法事的!” “不要侮辱我娘!”陆憬欢的眉头锁的更深了,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直咬的发紫了,都没有感觉。 她小娘就是陆憬欢为数不多的软肋之一。 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小娘,谁!都不可以! “怎么?你不服气?”陆憬媛又挑衅的说到,“做人外室与人苟且!不是贱人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人谁会上赶子的给人做妾?!” “哦~我忘了,你陆憬欢的娘连妾室都算不上,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罢了!” 那张恶毒到扭曲的脸不断的在陆憬欢的眼前放大再放大,不停的刺激着她。 “我是韶安王妃,你再说我就要不客气了!”陆憬欢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努力的克制着想要动手的冲动。 啪! 她话音刚落,陆憬媛一脸不服的招呼了上来。 “本小姐想说便说想打就打!什么韶安王妃,你不过就是我陆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是嘛?”陆憬欢歪着头,眼底的怒火似要喷涌而出一般。 此刻的陆憬欢再也不想忍受任何人的欺凌。 她抬手用两只手指准确的掐住陆憬媛的脖子,手指发力,死死的卡住她的气管,让其无法呼吸。 被掐住了脖子的陆憬媛发了疯的到处踢打着求救,无论她如何用力,都不能将陆憬欢的手扒开。 陆憬媛恶毒的脸颊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的发紫,她无力挣脱,反而被陆憬欢提在手里,像提着一只被放了血的鸡。 “啊——啊——” 陆憬媛一边挣扎着,一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此时的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距离门口最近的侍卫听到屋里的异动,没有犹豫,直接破门冲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一幕,那侍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拔刀像陆憬欢砍去。 陆憬欢的反应极快,用另外一只手夹住朝着她脑袋落下来的刀,手腕发力,连刀带人的扔向了一边。 许是没想到陆憬欢一个妇人竟也武功高强,那侍卫一击不成,又举着大刀冲了上来。 陆憬欢当即将陆憬媛一把扯至身前,一手反扣着她的气管,一手勾住她的脑袋,将陆憬媛整个人向后掰去。 陆憬媛根本不是陆憬欢的对手,只能任人宰割。 眼见着那小侍卫要扑上来了,陆憬欢将陆憬媛的身体作为跳板,拉至极限弯曲的状态,而后一脚踢在陆憬欢的腰上,接着飞半空中,一脚踢在了那侍卫的脑袋上。 第96章 断甲 侍卫有些轻敌,根本就没想到陆憬欢还能有这样的身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踹了个两眼冒金星。 另一边的陆憬媛在陆憬欢的钳制下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只翻白眼,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一旁的夏蝉从未见过这样凶悍的场面,直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不断的给陆憬欢磕头,“求韶安王妃放了我们姑娘!求韶安王妃放了我们姑娘!” 陆憬欢也不是真的想要将陆憬媛掐死,只是被她招惹的实在烦的很,再加上心里本来有些不痛快,才会在情急之下出手。 这一会儿的功夫,人也打了,气也撒了。 “韶安王妃,不能再掐了,真的要死人了,真的会死人的!” 夏蝉是个忠心的尽管自己都害怕的浑身颤抖了,也壮起胆子来,拼命的为自家主子求情。 瞥了眼被掐的只翻白眼的陆憬媛,陆憬欢稍一用力,便将其推搡了出去。 无力反抗的陆憬媛被搡在了地上,扶着脖子不住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肝脾肺肾通通咳出来才舒服。 “我姓陆,可以替陆家出嫁,可以被陆家当做棋子,这一切我都可以接受,但并不代表着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的欺辱我!” 陆憬欢站在原地,手攥成拳,精心养护的指甲刺破掌心,深深地嵌入手心之中,嫩白的指甲从中间折断,血不断的往外流着,她却丝毫美誉感觉。 “还有!以后不要再提关于我娘的任何事,也不要再提起我娘,更不要拿我娘威胁我!皇上圣旨赐婚的陆家的嫡女,是你们私自篡改我的身份,将我以盛家嫡女的身份送到韶安王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我陆憬欢孑然一身死就死了,你们陆家当真死得起吗?!” 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极是在理,说完后,她再也没有看地上的人一眼,直接迈出门去。 还有小娘的法事没有做,陆憬欢不敢在外面耽搁太长的时间,万一韶安王府里生变,她私自出府的事被人抓住把柄,只怕到时候又要惹出不必要的祸端来。 瘫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陆憬媛恨恨的盯着陆憬欢的背影,“她害的我不能嫁与心爱之人!这笔帐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姑娘!”夏蝉满脸担忧的劝道:“您有何必执着于那位,那位的出身也不好,还已经娶了妻子,您再这么犟下去也只会耽误了自己啊!” “他那妻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出身也配跟我争,回头随便找个什么由头打发了就是!我与他是真心相爱的!还不都是太皇太后不准许一门都嫁皇家!都怪那个野种!” 陆憬媛越说越生气,像是完全忘了,陆憬欢之所以挡了她的道,成了韶安王妃,那都是为她挡了灾,不然现在在韶安王府里的就是她了! 强忍着指甲断裂的痛苦,陆憬欢匆匆忙忙的为她娘做了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法事,随便便匆匆忙忙的回府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陆憬欢坐在车里怔怔的看着自己断成两截的指甲。 那指甲自甲床中间处断开,左右两边均是撕裂的小口,唯独中间那一点点的地方还紧紧的连着肉,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断裂的指甲变得及其的娇弱,就连吹口气进去,都疼的要命。 自己和陆家之间不就正如这断裂的指甲一样吗? 一边不停地互相伤害着流血,却又藕断丝连的扯不干净,这一切都让陆憬欢觉得厌烦极了。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她不想再遇到了…… 进门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陆憬欢的身后竟还跟着一个“尾巴”。 那“尾巴”一直在阴影了不曾现身,存在感极低。 从灵恩寺到王府的整个路程上,这“尾巴”都一直紧随其后,只是此人隐匿的手段很是高明,连一向警觉的陆憬欢都没有发觉。 “尾巴”跟着陆憬欢进了韶安王府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跟着,而是转头去了孟沛琛的住处。 陆憬欢刚一回来,姚姀就立刻迎了上来,之间这孩子激动地脸都有些红了。 “王妃,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府上有什么事情吗?”陆憬欢微微笑着问道。 “有一点儿不过我都已经给处理好了,还不就是滟晴院里那位,今日又换了个新借口说是受惊了,吵着嚷着要见王爷!烦都烦死了!隔个日的便要想出个新花样来折磨人,莫说王爷了,就连底下的奴婢都一个头两个大了!” 姚姀嗤鼻,她向来对盛幼凝都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这次赶巧着陆憬欢不在府里,只怕姚姀想着法子要治治她不可。 “那你是如何解决的?”陆憬欢问到。 “奴婢也没做什么,只说病了便要看医生,受了惊吓便做场法事就好了!我说要去给盛娘子请京中最好的神婆来驱驱,结果人家又骂骂咧咧的不要了~” 姚姀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模样。 “你啊!进了这府里,恶心人的功夫倒是学的快,你请个神婆来弄得满京都都知道,那她盛娘子和盛家的面子要往哪里搁啊?” 陆憬欢笑着摇了摇头,她虽嘴上数落着姚姀,心里却是很欣慰,姚姀这孩子终于不再是一副任人欺凌的软弱性子了。 若是她之前便能养出这样泼辣的性子,那脸上那道疤想必也是不会落下了…… “王妃!您这手是怎么回事?!”姚姀看着地上的点点血迹惊呼。 陆憬欢一直将那断甲的手藏在衣袖中,不曾想这血一直止不住,积的多了,便流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指甲断了而已,别大呼小叫的,稳重些。”陆憬欢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血却是已经流了满手,姚姀只瞧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的很。 她刚忙去打了一盆温水回来,小心的将陆憬欢的手置于水中,一点一点的轻轻将血迹洗净。 看着那一盆盆水由鲜红变成清透无色,陆憬欢的手在水里被放大,她清楚的看到了手掌心关节处的老茧。 那是她自西境长大的证据,也是陆涯活过的痕迹。 “王妃您忍耐着点,这断甲怕是要生生拔下来重长了。” 姚姀是药堂出身,处理这等小伤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我有心里准备,你放心大胆的拔就是了。” 这只是准备阶段,姚姀的脑门上就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陆憬欢轻声的安慰着,让她不至于太过紧张。 姚姀舔了舔紧张到有些开裂的嘴唇,吞了吞口水,“那我开始了?” “开始!” 姚姀的手紧紧的捏住夹子,夹子的末端又紧紧的夹住了陆憬欢断掉的指甲。 只见她一手捏着夹子,一手死死的摁住陆憬欢的手,屏息凝神,突然发力,一使劲儿将那残留在手指上的指甲拔了下来。 血水立刻渗了出来,迅速的染红了整盆清水。 自诩耐得住疼痛的陆憬欢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下,她也没料到,拔个指甲竟跟拔支箭不相上下…… 嘶…… 冷汗流了下来。 看着这满盆的血水,陆憬欢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拔甲虽痛,却能彻底的祛除病灶。 或许人生就应该像这断甲一样,当断则断。 “王爷,属下回来了!” 一直跟着陆憬欢的“尾巴”此刻正跪在孟沛琛的书房门前。 吱呦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97章 夫人的秘密 “进来!” 孟沛琛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他正背着手站在一拍书架前,手里的佛珠被转的飞快。 “是!” 那“尾巴”听话的进了书房,反手将书房的门谨慎的关好。 “宋珏,王妃她去何处了?”孟沛琛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王爷,灵恩寺。” 那一路尾随的“尾巴”正是宋珏本人,跟踪陆憬欢也是孟沛琛亲自授意的。 “灵恩寺?”孟沛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一向神情的眼眸里凝出痛苦之色,下意识的紧紧扶住身边的书架,指间泛着青白之色。 “她还是去为陆昭韫求平安符了是吗?”孟沛琛像是浑身坠入到无尽的落寞中去,浓稠的无力感将他迅速的淹没,他觉得疲乏极了。 “宋珏,是本王对她不够好吗?本王没事就去浮雪院陪着她,为了她都多少日不曾去其他院子了?她怎的就是要距本王与千里之外呢?” 孟沛琛无法理解,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女人的心如此难懂过。 “王爷,属下还意外发现了一间事情。” 宋珏心知孟沛琛是对陆憬欢用了真心地,他不想去提醒孟沛琛,这样的情情爱爱对于他们要走的路来说,除了阻碍,没有任何益处。 “何事?难不成她私下里去见了陆昭韫?!”孟沛琛瞪了眼睛问道。 “那倒是没有。”宋珏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过,王妃在灵恩寺碰见了陆家二小姐。” “陆憬媛?”孟沛琛倒是有些意外,原本他还意外嫁到韶安王府里来的会是这个陆憬媛,“她们姐妹相见有什么好稀奇的?” 即是见得个女人,他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别说见一个了,只要是女人,她见一百个都行。 “二小姐对王妃动手了。”宋珏继续道。 “什么?!”孟沛琛已经,手上的力道一大,险些将那书柜都给推到。 眉毛上挑,一脸不可置信的追问道:“真动手了?” 宋珏点点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真动手了!” 孟沛琛刚要发作,宋珏又补充道:“不过反被王妃给揍了。” “被王妃给揍了?!”孟沛琛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不过属下在屋顶,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听动静来说,是王妃打赢了!” “王妃的身手竟这样好?”孟沛琛有些意外,他心底更是对这个女人好奇了。 “不错,若真打起来的话,属下恐怕不是王妃的对手。”宋珏也有些郁闷,他的身手虽不是一流顶尖的,但在京都之中也算是排得上名号了。 如今发现自己竟然还么有家中的主母能打,宋珏感觉自己好像在一间无形的屋子里,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灰。 “那陆二小姐为何要对王妃动手?”孟沛琛不解,京都传闻陆家四小姐身子不佳,却从未传出陆家几个女儿之间有不合。 “说是王妃私做法事,为了……”宋珏有些犹豫,不知道此话到底该不该说。 若说了,陆憬欢将会面对的是一条思路,王妃对王府众人不薄,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主母,能在这样的人手底下讨生活,是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的幸运。 可若是不说…… 眼见着从王爷下狱一事起,自家主子对王妃便同对其他女人不同,可大业未成,若过早的沉迷于儿女私情,只怕是会重蹈那位的覆辙。 况且,陆憬欢的身份若真是假的,那他们当初设计赐婚之事就是白白为之…… 一想到这里,宋珏咬了咬牙,还是将实话说了说来。 “回王爷,陆二小姐说王妃是……是外室贱妾所生。” 这个消息直接让孟沛琛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脚下虚浮,简直比当日在琰南王府听到陆昭韫对王妃心存爱慕之意时还要震惊! “怪不得!怪不得!”他像是失了智一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幼弟爱上阿姐,是多么龌龊的事情!孟沛琛此前一直想不通,陆昭韫一个将门公子又怎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但陆憬欢若是外室所生,那这一切就可以说的通了。 幼时相遇,心中暗暗爱恋的少女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这等子比话本子还要荒谬的情节在自己的身边真实上演了。 真是就开了眼了! “怪不得陆家会送了个从未出过门的四小姐入王府,想必是本王臭名远扬,陆家的夫人小姐们都看不上本王。”孟沛琛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双手支在那张黑漆漆的檀木桌上,心里翻江倒海的纠结。 “王爷,那王妃的事……”宋珏试探的问道:“要不要以此为把柄,去同陆家谈判。” 孟沛琛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急在这一时,咱们的小陆将军不是还在京都嘛,等到过完中元节,再商量此事不迟!” 他心里乱的很,还没想好这事究竟要如何处理。 若是过去,能抓到陆家的把柄,只怕是要温壶酒同宋珏庆祝庆祝,可现在他却莫名的有种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感觉。 既想要撬动陆家收入囊中,又不想要伤害到陆憬欢。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在意一个女人的感受…… 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憬欢,孟沛琛这几日都歇在书房,并没有再去浮雪院。 陆憬欢虽有些心虚,担心是自己偷去浮雪院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想要解释,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一时之间心里也是堵得闷闷的。 韶安王府里,两人莫名的忙着赌气,宫里确实格外的热闹。 就在陆憬欢去灵恩寺的当日,瑭吟夫人的鸾和宫里出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瑭吟夫人是临渊王朝第一貌美之人,为了维持美貌长久不衰,瑭吟夫人素有喜吃鱼肉的惯例。 所以鸾和宫的膳食中,每日都会有鱼。 更为了保持身材,鸾和宫的鱼都采用整条清蒸的法子,即少了会让身材走样的重口味调味儿,又能保持鱼儿最鲜纯的口感和最丰盛的营养。 这一日,也不例外。 瑭吟夫人正在宫中享受的自己的午膳,突然,一旁负责布菜的宫女彩儿一个激灵,不慎将手中的银烯避毒筷掉落在地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彩儿吓到当即跪下,不住的磕头,生怕瑭吟夫人责罚。 好在她也是鸾和宫中的老人儿了,瑭吟夫人虽脾气骄纵了些,也不是随意要杀要打的刁蛮之人。 “怎的这般不小心?”瑭吟夫人只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叫那彩儿起来了,“去重新取一双筷子来。” “谢娘娘恩典,只是奴婢以为,这桌菜要不还是不要用了。”彩儿白着脸,斗着胆子说到。 “嗯?”瑭吟夫人闻言很是疑惑,“这是为何啊?” 第98章 有端为龙 彩儿直起身子,壮着胆子又重新回到膳桌旁边,接过旁人人递来的新银筷子,用力的戳进那鱼的腹部,两只筷子交错,将那鱼从中间分开。 “娘娘您瞧!”情急之下,彩儿顾不得规矩,直接指着那盘鱼大声道。 旁边的宫人们瞧见那盘子里的鱼,均是脸色骤变,当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瑭吟夫人瞧着众人的反应,便知道事有蹊跷,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略带惊恐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她强装镇定道:“端上来!让本宫瞧瞧!” 彩儿深吸了一口气,端了那碟子鱼上来,小心的拿到瑭吟夫人的跟前儿。 瑭吟夫人探了头去,只一眼,便也将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 大惊失色道:“木之!将宫门锁上!鸾和宫中所有宫人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有想违令出门者通通给本宫绑了!你去!你亲自去请皇上过来!快点!” “嗻,奴才这就去办!”木之就候在瑭吟夫人身后,那鱼的样子自然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将这玩意拿远些!别摆在本宫跟前儿!”瑭吟夫人一脸惶恐的让彩儿将那东西端远些,用绢帕捂着脸,一脸的嫌弃。 木之是鸾和宫的大奴才,他亲自去请,皇上便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朝着鸾和宫赶来。 来的时候,远远地便瞧见鸾和宫的大门紧闭着。 皇帝指着紧闭的宫门不解的问道:“大白天的为何要关着宫门呢?” “回皇上,娘娘是怕有人在外面乱传,所以并奴才们关了宫门,说是一切等皇上您来裁决。”木之低着头,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 “到底是出了何事?竟闹得这样大的阵仗?”皇帝瞧着这合宫上下全然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便止不住的更加好奇了。 “奴才,奴才可不敢说,还是皇上您亲自去瞧瞧!”木之生怕皇帝再追问,便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眼瞧着这鸾和宫的宫门就在跟前了,怎的宫门前面的路这么漫长,往常走着,也没觉得呀! 见木之那一脸为难的模样,皇上也无意为难。 好容易到了鸾和宫的门口,里面的人开门将皇帝迎了进来,木之在后面赶忙又叮嘱着将宫门闭紧。 瞧着这模样,皇帝更是好奇了。 “容儿!爱妃!朕来了。”皇帝一边喊着一边大踏步的往里走。 坐在屋子里手足无措的瑭吟夫人一听见皇上的声音,泪盈盈的两眼放着光,好像看见了什么神仙救星一样。 她立刻起身,顾不得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狼狈模样,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一头扑在了皇帝的怀里。 瑭吟夫人跑的及,一时没刹住,狠狠地撞在了皇帝的怀里。 还好皇帝虽步入暮年,但身强力壮,接一个柔弱的女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差点被瑭吟夫人满头的朱钗给扎了脸。 “皇上!皇上您可来了!容儿快要被吓死了!您可快来救救容儿!”瑭吟夫人抱着皇帝就是一顿梨花带雨的哭诉,惹得皇上好是心疼。 他死死的搂住怀里的美人儿,纵使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可瑭吟夫人的身上总有种魔力,能让皇上一直处在两人热恋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我的好蓉儿,我的心肝肝,你这一哭真是要把朕的心都给哭碎了,来告诉朕,谁欺负朕的心肝儿了?朕非得狠狠处置了那人,给我的心肝儿出气,好不好?” 皇上耐心的哄着瑭吟夫人,两人的年纪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了,可说起这些情话来简直比孟沛琛这些年轻人还要如鱼得水。 鸾和宫里的下人们也早都喜欢了帝妃这腻腻歪歪的样子,一个个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 “皇上,我跟你说!有人谋反!”瑭吟夫人做小女儿状,伏在皇帝的耳边悄悄说到。 谋反,这两个字在历届帝王身上都是不可轻易触碰的逆鳞。 “容儿!休要胡说!”皇帝脸色一澪,全然没了刚才温情的模样。 “皇上,您若不信,便虽容儿进去一瞧便知!” 瑭吟夫人也不做过多的解释,直接牵起皇帝的手,往屋里走去。 拿一桌子的佳肴还摆在桌上一动没动。 “彩儿!”瑭吟夫人冲着彩儿试了个眼色。 彩儿连忙将那鱼端了上来。 只见那洁白如凝脂的鱼肉中间赫然写着几个红字——有端为龙。 有端为龙! 整个临渊王朝就只有一个真龙天子,也只能有一个真龙天子那便是皇上。 现在好好的鱼里出现了红字,竟还书着有端为龙,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这鱼是从何处来的?!”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发了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整个鸾和宫中的气氛都可怕的让人无法呼吸。 “回皇上,我们娘娘的膳食里所用的鱼一直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彩儿连忙跪下说到。 “御膳房?!洪城,去将御膳房的负责做鱼的厨子给朕叫来!朕倒要好好问问他,这鱼是从何而来!” 见着皇帝大怒,洪公公自然是不敢怠慢,“嗻,奴才这就去!” “有端为龙!好一个有端为龙啊!” 那猩红的字仿佛鲜血一般,深深地刺痛着帝王的眼睛。 “皇上,臣妾都要吓死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出现这种东西?臣妾心慌,是不是臣妾这鸾和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臣妾实在害怕!” 瑭吟夫人小鸟儿一般的缩在皇帝的怀里,满眼泪汪汪的样子倒像是真被吓着了一般。 “爱妃莫怕!你与琛儿行的正做的直,朕自会庇护你们母子,有朕在,你不必担心!” 皇帝心里虽然都快要被气炸了,却依然很有男子气概得哄着瑭吟夫人。 “皇上,只是臣妾不懂,这鱼上的字……”瑭吟夫人颤颤巍巍的指着那鱼,一副傻的天真的模样问道。 “哼!端字!能用得起端字的还能有谁?!朕还没死呢!” 皇帝更是生气了,一巴掌将摆在面前的碗筷砸在了地上,哗啦一声吓得瑭吟夫人打了个哆嗦,小脸儿苍白,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孟端合呢?”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宫人吼道:“去把孟端合那个逆子给我找来!” 好端端坐在东宫里习字的太子孟端合晴天打了个大喷嚏。 “太子太子!不好了!出事了!”东宫的太监一路慌慌张张的往里跑,边跑还边挥舞着浮尘嚷嚷。 太子孟端合愣了愣,回想着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看着远处像他奔来的太监。 左眼皮止不住的跳。 糟了! 定是有事要发生! 第99章 谋逆 很快,鸾和宫里出了一条带预言的神仙鱼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有端为龙,这四个字也很快便传开了。 太子蓄意谋反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整个东宫人心惶惶,太子妃着急的求见太皇太后也被无情的拒之门外。 那做鱼的厨子颤颤巍巍的跪在鸾和宫的地上,整个身子抖得像个糠筛一般。 “你就是负责给瑭吟夫人做鱼的厨子?” 皇帝坐在高处,巨大的华云盖伞自后方矗立着,金丝线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的金光闪闪摄人心芒,滔天的皇威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水,激起千层浪,让观者心惊胆战。 “回,回,回皇上,是,是奴才!” 那厨子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舌头直打卷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朕问你,那鱼是从何而来?”皇上往前探了谈身子,手中的佛珠飞快的转着。 “那鱼,那鱼是每日城郊的渔民现捕现杀的,为保证鱼肉的口感,每日给娘娘送的鱼都是新鲜的。” 厨子战战兢兢的,都快哭出声来了,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皇宫里做个饭还能做出个谋逆大案来! “这鱼可是由你独立完成?”皇帝又问。 “是是啊,可奴才做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红色的朱砂啊!若是奴才发现鱼中有异物,又怎敢呈给瑭吟夫人用,奴才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坎的呀!皇上明鉴,奴才真犯不着做这样的事情啊!” 厨子圆滚滚的肚子都快要垂到地上了,他说的倒也没错,御膳房是个肥差,一个厨子倒还真不至于要卷到这等谋逆案中。 “太子到——” 太子孟端合急急忙忙的跑来,一进门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孟端合心知事情的严重性,只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儿臣冤枉!父王!儿臣冤枉啊!” “哎!这太子的消息还是挺灵的嘛~臣妾千小心万小心的,没想到消息还是走露出去了,都是臣妾办事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说着,瑭吟夫人起身便是要跪。 她身子刚刚蹲了一下,就被皇上扶了起来。 皇帝宽大的手掌拖住瑭吟夫人娇 嫩的身躯,眼里满是心疼与欣慰。 “容儿!你胡说什么呢!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又害你受了惊吓,是朕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 看着如此懂事的瑭吟夫人,皇上只觉得心里有了慰藉。 原本还有些疑心的皇上,在瑭吟夫人不经意的提醒下,更加怀疑起了太子来。 “太子!朕叫你来,还未说何事,你为何要说自己冤枉呢?你怎么就知道是有人冤枉了你呢?”皇帝的声音拖得很长,声调虽不高,却极是威严。 太子一愣,心想这鸾和宫里吃出了一条“神仙”鱼的事儿,不是合宫都知道了吗? “儿臣,儿臣在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个离奇的流言,那传言刚好同鸾和宫有关,父皇叫儿臣来此,想必就是跟流言相关。” 太子跪在地上,并不敢抬头看皇帝现在的表情,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生怕自己说错了哪个字,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旁的御厨紧张,跪在他前面的太子孟端合更是紧张。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太子也能听个流言,看来东宫的触手到处都是了,朕倒是真有些迷糊了,这皇宫,到底是朕的还是我的好儿子的!” 皇帝并不信什么流言之说,他来的时候可是亲眼所见鸾和宫紧闭的大门,对于瑭吟夫人封闭消息的做法,他是深信不疑的!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 太子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咸咸的汗水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进眼里,刺的太子的眼睛生疼,却依旧强忍着不敢动弹半分。 “这鱼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有端为龙!你同朕说你冤枉!那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这端字除了指你孟端合之外还意指何人?!” 无论太子如何叫屈,皇帝都觉得是狡辩之词,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王宫里用的起这个端字的便只有太子孟端合了,这个端字是无论如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了。 “定是有人要害儿臣!还请父皇明鉴!”太子想要解释,却根本无从开口,这事发生的又急又凶,他就算是心里明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也抓不到一点证据。 “害你?!何人要害你?!这鱼是在鸾和宫里发现的,难不成是瑭吟夫人要害你不成?!”皇帝暴怒的挥着袖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太子委屈道:“那儿臣就不知了!儿臣在东宫好好的待着,实在不知宫中为何会出现此物,矛头直指儿臣,难道父皇就不觉得蹊跷吗?!” 父子两个针分相对着,气氛十分焦灼,瑭吟夫人见火烧到自己身上了,连忙开始抹起眼泪来。 “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啊!再说了,谁会在自己宫中做出这样的蠢事来陷害太子呢?臣妾冤枉啊!” 太子冷哼了一声道:“说不准瑭吟夫人您就是要兵行险着,毕竟您也是有儿子傍身的人!”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太子孟端合怀疑,就是瑭吟夫人与孟沛琛合谋,搞出了这个什么“神仙”鱼来,为的就是陷害东宫! 这种谋害太子,觊觎皇位,妄图霍乱朝纲的罪名,吓得瑭吟夫人小脸惨白,她再坐不住了,直接跪在皇帝脚边。 往日里娇 嫩明艳的牡丹一般的面孔,如今也是花容失色:“皇上明鉴,臣妾一生子嗣缘薄,身边就剩下琛儿一个,那孩子的脾气秉性您是知道的,臣妾只求他平平安安逍遥自在的活着便是了,怎会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害太子呢?!” 帝王的疑心最是重,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事是否是鸾和宫自导自演。 疑心归疑心,瑭吟夫人有句话说的却很是在理,就是韶安王这孩子实在是难堪大任…… “来人啊!传朕旨意,太子偶感风寒并重,病愈之前居东宫,无诏不得擅出!”皇帝阴沉着脸色,这种谋逆的事情毕竟是皇家之耻,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只能将涉案的太子暂且关押。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父皇!儿臣冤枉!” 无论太子如何的叫冤,皇帝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皱眉闭目,一脸的烦躁。 “皇上,您莫要生气,说不定这就是个意外呢。”瑭吟夫人站起身来,绕到皇帝的身后。 葱白玉嫩的手指如同攀附着着阳光而生的藤蔓,轻轻柔柔的放在皇帝的肩颈上,贴心的按摩起来。 “爱妃啊,还是你最能宽慰朕啊!”皇帝闭着眼睛,宽厚的手掌覆在瑭吟夫人的娇 嫩的小手上,轻轻拍了拍。 “皇上是容儿的夫君,是容儿的依靠,这点小事儿都是容儿分内之事。”瑭吟夫人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嘴角甜甜蜜蜜的说着。 面上,却朝着木之使了个眼色。 木之接到瑭吟夫人的示意,便悄悄的退出门去。 他低着头飞快在宫里的错综复杂的巷子中穿梭着,行至一处人烟稀少的角楼处停了下来。 木之警惕的左右顾盼,确定并无人跟踪之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叠滕在纸上的戏文,是一出《烂柯山痴梦》。 “将此物速速送去韶安王府。”木之悄声的对守在角楼处的带刀侍卫嘱咐道。 第100章 烂柯山痴梦 很快,那一出《烂柯山痴梦》便被送到了宋珏的手上。 宋珏拿着手里那一沓子纸,心里只觉得乱的很。 古人真是诚不欺我也,怎的这所有的事情都要挤在同一天发生。 因为陆憬欢去了灵恩寺的事情,孟沛琛现在简直就像个易燃易爆炸的危险物品,气鼓鼓的对谁都每个好脸色 宋珏拿着那一沓子纸是左瞧右瞧、上瞧下瞧,怕进去触了霉头挨骂,可这手里的东西又耽搁不得。 纠结了半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将东西带了进去。 一件是宋珏,孟沛琛这会儿的脑袋只觉得嗡的一声。 “又怎么了?!” “王爷,宫里来信儿了。”宋珏赶忙将那沓子戏文递了上去。 孟沛琛没好气儿的撇了那东西一眼,极是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木之送来的这出《烂柯山痴梦》只有第一回,第一回完美落幕,第二回只誊抄了个标题罢了。 …… …… 孟沛琛拿着那一沓子戏文竟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宋珏想象之中的暴躁之词并没有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宋珏抬头看去,只见孟沛琛微微勾着嘴角,拿着那戏文心情貌似还不错的样子。 “看来是件好事了。”见自家主子的心情不错,宋珏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宋珏,去告诉吴大人,时机已经成熟了。”孟沛琛将那沓子戏文放到烛火处。 看着火苗一点一点的舔 舐着纸张,顺着那纸张的走势盘旋而上,最终所有的纸都消失在了熊熊的火焰里。 昏黄色的火光照应在孟沛琛那张极美近妖的脸庞上,有种能吞灭世间万物的破碎感。 “戏台已经搭好了,轮到我们来看戏了~” 孟沛琛端起手边的茶杯,毫不留情的浇在那烧的正起劲儿的火团之上。 唰 火光消失不见的,余下的纸有一桌子冒着白烟,黑漆漆的灰烬罢了…… 自前一阵子,龙体有恙,皇帝常时不时的感到心痛难忍,太医们虽都积极治疗,但效果平平,皇帝的心痛之症总也不见好。 一国之中,皇帝为尊,皇帝的身体抱恙,无论朝野内外都是一片人心惶惶。 甚至就俩朝堂外,郊外的贫民窟中,都依然知道了皇帝身体有恙的事情。 就连小孩子们,都悄悄的流传出一首四字歌谣。 “紫薇星弱,气运大变,天神降旨,端字真龙。” 不仅有歌谣流出,甚至有人说曾在郊外的河中见过一条状似为龙的动物,那传说中的龙还在岸边写下了一个端字,写完端字后,那龙便长啸一声消失不见了。 流言越传越真,越来越多的人都说自己曾经看见过真龙写字,还说自己曾亲耳听到过龙吟。 一时之间传说沸沸扬扬,在民间闹得人心惶惶。 孟沛琛因为心里别扭,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去浮雪院。 陆憬欢虽心中忐忑,但也没怎么往心上去,满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如何将那平安符给陆昭韫。 中元节的后一日,陆昭韫带着大军出发。 一早,陆憬欢便收拾东西悄悄的出门去了。 孟沛琛也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的心思都放在了浮雪院上,直到陆憬欢带着姚姀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好似是有感应一般,突然做起了身来,问道:“王妃是不是走了?” 听到孟沛琛问话,宋珏带着一身寒气从自房顶上翻身下来。 “回王爷,刚走。” 孟沛琛披了件单衣,望着浮雪院的方向,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宋珏,你说在王妃的心里我和陆昭韫究竟是谁更重要呢?” 那双深情到能溺死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 宋珏不知该如何回答,孟沛琛这人一向都是表面笑嘻嘻,从不肯将自己心底内心的情感外露,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在自家主子眼里见过这样疯狂的情绪…… 陆憬欢走的很早,她没有去陆昭韫出发的地方,也没有去陆府。 而是直接驱车等在了陆昭韫出京的必经之路上。 清晨的朝露带着寒气,尽管提前有准备,却还是被这清晨的湿寒浸湿了衣衫。 “王妃,咱们要在这等多久啊?”姚姀缩了缩肩膀,只觉得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这种潮湿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难受。 “等会儿,等太阳升的高些了,日头足些了,便能舒服些了。” 对这样的湿寒之气,陆憬欢也有些受不住,她一向熟悉了沙漠的干涸与刺骨,却对于这种磨人的气候很是不适应,但为了陆昭韫,她愿意忍受。 “王妃,姀儿实在是不明白,咱们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去整兵的现场将平安符送给小陆将军呢?您毕竟是小陆将军的阿姐,弟弟出征,姐姐送个平安符还不是合情合理之事!” 对于这种一大早来等着的行为,姚姀表示十分不理解。 “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也不想给小韫添麻烦,我与小韫走的近了,无论是王爷还是陆家,只怕是都不会高兴的。” 陆憬欢来回的抚 摸着手里的平安符,面对这样的夫家与娘家,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从清晨十分,一直等到快要午时,陆昭韫的大军才姗姗来迟。 那高高举起的军旗在空中猎猎作响,那旌旗之上绣着的是一个大大的陆字。 二十万大军自狭长的小道中缓缓而来,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必胜的决心与亢奋。 看着眼前的一幕,陆憬欢的眼眶控制不住的湿润起来。 陆家军。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无比的熟悉,她虽未生于陆家军中,却长于陆家军,这三个字贯穿了她此前的所有人生。 这个满绣的陆字,是她身为陆渊时,亲自给陆家挣来的皇恩。 可如今,她却只能被迫困于宅院之中,只能屈居于一个男人的身后,还要恪守本分的做那个男人的影子,仿佛一个没有生命力的装饰品,没什么价值可言,只需要拿得出手便足够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憬欢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说不,可她却没有办法再次回到那让人热血奔腾的队伍中去了…… “憬欢……阿姐!” 陆昭韫原本一路落寞,他从三天前就开始等,等着陆憬欢来送他,可一直到大军开拔的那一刻,他都没能见到那抹梦寐以求的身影。 “停!快给我停!原地休整!” 陆昭韫一边喊着,一边翻身下马,迫不及待的朝陆憬欢的方向跑来。 第101章 无人的书院 少年卷着喜气朝她狂奔而来。 陆憬欢微微皱眉,只几日不见,这孩子竟消瘦了许多。 “阿姐!阿姐!你怎么来了?!” 陆昭韫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感谢老天爷,终于还是让他在临走之前见了一面。 “你上次不是书那平安符坏了嘛,我刚好这两日得空,便去灵恩寺给你求了个新的。” 陆憬欢说着,将那平安符交到陆昭韫的手上。 大概是等的有些久了,陆憬欢的手指变得冰凉。 凉凉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年滚烫的掌心,激的少年心中一颤。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说着,陆昭韫就要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陆憬欢的身上。 陆憬欢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阻拦道:“不必了,我一会儿就回王府了。” “你是怕他看见我的衣服吗?”那颗刚刚因为得到新平安符而变得兴奋不已的心又在瞬间跌回了谷底。 陆憬欢没有回答,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牵扯。 见陆憬欢不肯说话,陆昭韫自觉没趣儿,便赶紧换了个话题道:“最近京中的传闻你可有听说?” “胡闹!什么时候说这种话!”陆憬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京中太子的事情闹得正凶,原本就是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的时候,将士们此时出兵便容易军心不稳,陆昭韫这个主事的将军岂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圣上震怒,现在已经将太子软禁起来,事关鸾和宫,只怕韶安王府也会有些不太平,但你记得切勿卷进风暴当中,京都并不比战场平安,若有任何事,一定要记得先保命,其他的待我回来再说不迟!” 上一次陆憬欢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儿,他是亲眼见识道了,这次新的风暴又将来临,他就算是再想护住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都知道,你就放心走。小韫,战场凶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切勿贪功冒进!”相比之下,陆憬欢反倒更不放心这个弟弟。 “你放心!我一定挣得功名回来赠与你!”陆昭韫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证明自己有多爷们,想要证明给陆憬欢看,他才是那个能被依靠之人! “阿姐不要功名,”陆憬欢被他的孩子气逗得笑了起来,一脸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只觉得时间荏苒,那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孩子,一眨眼间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少年将军可以亲自上阵杀敌了! “阿姐只要你能活着回来。” 军队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又交代了几句话后,陆昭韫便一脸不舍的带着大军继续前进了。 少年将军的披风被风扬起,他坐在马背上的身影肆意飞扬。 看着大部队逐渐远去的身影,陆憬欢叹了口气,将眼里的羡慕深深埋在心底。 “姀儿,我们回去。” 二人上了车,回程的一路上,陆憬欢都没有再说话,她一直闭着眼睛,努力的平复心情。 她想要歇歇,只可惜命运却不愿给她喘息的机会。 二人刚到王府,齐嬷嬷便一脸匆匆忙忙的迎了上来。 “王妃,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瑭吟夫人病了。” “病了?”陆憬欢有些意外,“瑭吟夫人的身体不是一向康健吗?怎的突然病倒了?” “不知道啊,据说是被……那事给吓着了,有些心绪不宁,所以病倒了。”齐嬷嬷凑在陆憬欢的耳边,小声的说到。 “那事?”陆憬欢只愣了一下,便接着反应过来齐嬷嬷所说的那事是所指何事。 陆憬欢又问:“那王爷怎么说?” 齐嬷嬷道:“王爷只叫人 流水一样的补品送了去,心焦的很。” “我知道了,我去王爷书房一趟,你们先回去照顾闲儿。” 陆憬欢独自一人往孟沛琛的书房走去,齐嬷嬷有些惊讶,原本想叫姚姀跟着照顾,却被姚姀摇了摇头摁下了。 “王妃心情不好时便不愿身边有人,咱们还是回院儿里等她。”姚姀看着陆憬欢那坚毅又孤傲的背影,心底忍不住的叹息。 旁人或许难以明白,可姚姀却是懂得。 她曾在阿哥的书信里见过阿哥眼里的陆涯,那是一个恣意野蛮生长的人,虽地位低微,却活的十分潇洒。 姚煦书信里写的陆涯明明是一个外表冰冷,实则内心却如同生生不息的火焰一般,不仅能照亮自己,还能温暖别人。 可她姚姀认识的陆憬欢却死气沉沉的,虽嘴边常挂微笑,那微笑却并不达眼底。 陆憬欢的眼底是一片寂静的了无生息…… 原本应该自由自在的人,如今却得被困于这四方天地,日日不得安生…… 姚姀心底一阵酸楚,只觉得造化弄人。 陆憬欢没细想,只觉得婆婆有疾,身为儿媳理应伺候。 只不过她这婆婆的身份地位有些特殊,若是贸然递帖子入宫,只怕是不合规矩,还是先来同孟沛琛商量一番的好。 行至孟沛琛的书院中,陆憬欢便觉得这院里与往日有些不同。 安静。 过于的安静。 难不成孟沛琛不在? 陆憬欢边疑惑着,边敲了敲书房的门。 “王爷,憬欢求见。” 没有人应。 “王爷,王爷?” 依旧没有人回应。 “王爷,王爷您在吗?” 陆憬欢有些着急,敲门时便用了些力,谁成想那门并未关严,她稍一用力,门竟然自己开了。 吱呦 书房的门自己打开了。 陆憬欢看着这扇门有些犹豫。 她从未进过孟沛琛的书房。 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独自进入,怕是不太好…… 她又试探性的叫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看来,孟沛琛是真的不在。 见人不在,陆憬欢便关了门想走,刚走没两步便看见了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杯。 茶杯的旁边是一壶半开着的朱砂,看起来像是作画所用。 正当陆憬欢准备走时,却突然听见那书柜的后面有异动,仿佛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再细细听去,只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的。 至于说了些什么并听不清楚。 难道…… 难道这书柜的背后是间密室? 陆憬欢的左眼皮猛地一跳,心中一惊,几乎确信,这就是一间密室! 孟沛琛一个闲散王爷,整日里就知道喝花酒,听曲儿作乐的人,他在书房里弄一间密室是做什么? 一想到这里,陆憬欢的心便砰砰的跳个不停。 快走! 这是她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再来不及细想,陆憬欢小心的掩上书房的门,飞快的往外走去。 她走出书院,停在了不远处的湖边。 一手拂在砰砰砰的快要跳出来一般的心脏上大口的呼吸着。 还没等她缓过神儿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王妃?” 第102章 湖边 宋珏远远的便瞧见书房外不远处的湖边上站着一个人。 他有些紧张,现在这个时候……怎么有人到书院来了…… 从背影瞧着那人似是韶安王妃陆憬欢。 他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王妃?王妃是您在那儿吗?” 陆憬欢身子一僵,她也没有想到,宋珏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日里,宋珏像个影子一样的跟在孟沛琛的身后,她原以为宋珏也是在密室当中的人之一。 在这种地方被看见,实在是避无可避。 她大口的呼吸了几下,迅速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陆憬欢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回过身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见真的是陆憬欢,宋珏有些紧张的问道:“王妃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陆憬欢点了点头,如实道:“我刚听说瑭吟夫人病了的消息,想来问问王爷。” “那……您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儿做什么?”宋珏的眼里带着戒备,藏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的攥紧。 “那个……”陆憬欢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难道您已经进去过了?”宋珏的喉咙一紧,只觉得血气上涌。 “没有没有,”陆憬欢连忙摆了摆手,又用手勾了勾自己的头发,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今日去见小陆将军了,你知道的,王爷不待见小韫,我这不是怕……” 听到是这事儿,宋珏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舒缓下来。 “王妃还是切莫怪王爷了,属下要为王爷说句话,属下跟着王爷也有些年头了,还从未见过王爷对谁像对王妃这般上心,他是皇子,是众星捧月着长大的,看不起别人闹别扭的事情还请您多多担待。” 宋珏好心劝道,他虽认定了陆憬欢的身份不利于他们成事,却也实实在在看得到孟沛琛眼里慢慢生出来的情谊,站在另一个角度上,他又是希望孟沛琛能得到幸福的。 “我知道的,只是小韫是我最疼爱的阿弟,我还希望王爷能不要怪小韫胡闹。”陆憬欢也顺着宋珏的话随意的敷衍着,心里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溜走才好。 借口她还没盘算出来,孟沛琛倒是先一步从那密室中出来,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他像是没事儿人一般,背着手,很是逍遥的朝两人走来,眼角还带着笑,仿佛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 “你们两个!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本王也来听听!” 宋珏施礼道:“王爷,王妃说担心鸾和宫娘娘的病情,所以特来询问,只是半路上碰见属下了而已。” “是,王爷,临渊民间有惯例,婆婆有疾,儿媳需近身侍候,憬欢听闻娘娘身体抱恙,便想着入宫侍疾,又怕不合规矩,所以来同王爷商议。” 陆憬欢低着头,她在孟沛琛的面前速来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闻言,孟沛琛与宋珏交换了个眼神,他像是一只浑身上下竖满了刺的刺猬,试探的问道:“王妃出阁之前,这些……陆夫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陆憬欢一愣,倏的一下抬起头来。 眼神不似平日的温顺,而是像头捕猎时被发现的狼。 虽然那阴冷又警惕的眼神只一瞬,却实实在在的让在场的宋珏和孟沛琛身子猛地一僵。 那眼神转瞬即逝,陆憬欢变脸一样的又露出那副温顺小羊的样子:“憬欢……憬欢体弱,母亲只叮嘱了要我好好保重,并未叫我许多规矩,想是怕我思虑过多累坏了身子。” 这话若是放在她去灵恩寺之前,陷在感情中的孟沛琛说不定还真的会相信,可能还会心疼的不行。 但宋珏在灵恩寺的所见所闻,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扇了个清醒。 孟沛琛淡淡一笑,并未拆穿陆憬欢的谎话,“我正要进宫去看望母妃,你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同我一同前去。” “好,那我收拾一下便来,还请王爷稍等。”陆憬欢点了点头。 她换了身得体又不张扬的衣服,又嘱咐姚姀将孟舒闲最近新习得的画作带上,她瞧的出来,瑭吟夫人很是喜欢孟舒闲这孩子。 只是……孟舒闲的身份毕竟低微,不适合常带进宫去。 陆憬欢收拾好的时候,宋珏已经套好了马车,孟沛琛已然在车上等了许久了。 陆憬欢上车,发现孟沛琛坐在车子里闭目养神,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明知孟沛琛是装的,不知道做什么妖,陆憬欢也不想理,她作势认为孟沛琛是睡着了一般,动作悄咪 咪的在一旁做好,生怕惊动了他。 一反常态,入宫的一路上,孟沛琛都没有睁开眼睛。 怎的这次能忍这么久都不说话? 陆憬欢心里虽有些好奇,但也依旧没说话。 两个人好像两个哑巴,也不知道在相互较什么劲。 行至宫门口,听到宋珏亮出腰牌,自报家门的时候。 孟沛琛才突然睁开了眼,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看着陆憬欢问道:“你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他没自称本王,此时此刻的孟沛琛真的将自己放在与陆憬欢平等的地位上,他不屑于什么王爷,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想听妻子说说实话的丈夫。 “什么?”陆憬欢一愣,心里打鼓一样。 她以为孟沛琛是知道了早上去给陆昭韫送行之事,当然了,她也没想着此事能真的瞒住他。 “我说,你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想同我说说吗?”孟沛琛耐着性子又一次问道。 陆憬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与陆昭韫之间的事情解释不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又不想瞒着孟沛琛。 毕竟,自从韶安王府遭了那一劫之后,孟沛琛对她和孟舒闲的态度好转了很多。 旁人对她的好,她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小韫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这是他第一次做主帅出征,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才去叮嘱叮嘱,当时大军在场,我与小韫并无任何逾矩的地方,还请王爷放心。” 这话里的意思,对于一个已经出阁嫁做他人妇的女人都是一种侮辱,陆憬欢忍了这种侮辱,就算如此,她也要一五一十的跟孟沛琛说清楚。 她行的端做得正,去了便是去了,没什么好怕的。 孟沛琛望着她,眼中似是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痛苦。 “憬欢,你真的是陆昭韫的阿姐吗?” 第103章 杜鹃 轿撵内的空间狭小,孟沛琛的问题就这样扑面而来,让陆憬欢避无可避。 所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扣在一起,她很害怕,害怕是不是孟沛琛发现了什么。 偷梁换柱的替嫁王妃,若是被人发现是冒牌货,依着这母子俩在皇帝那里的恩宠,只怕她这个始作俑者要被压入大牢,人头落地。 到那时,可没有什么人会为了她闯宫门求恩典,夹在皇家与陆家之间,她就是那个最好的替死鬼。 一想到这里,陆憬欢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的小娘已经为了陆盛启赔上了性命,她陆憬欢是万不能再做陆家的牺牲品了。 稳了稳心神,陆憬欢强颜欢笑着道:“王爷何出此言?” “憬欢,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孟沛琛有些着急,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不自觉的逼迫着陆憬欢,他想要的无非是个坦诚相待罢了。 “王爷若是对憬欢有疑,自可以去陆家宗祠中查看族谱,憬欢与弟弟陆昭韫均是在母亲名下。”陆憬欢偏了偏头,她有些心虚,不敢看孟沛琛的眼睛。 这段日子里,孟沛琛的付出她也不是全然看不见,虽不是她心中的良人,但也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不骗,是陆憬欢此情此景下能说的最大的真话。 “好!好!” 见陆憬欢一直回避,孟沛琛也不再追问,只是心底的苦涩更甚,他双眼微涩,说不出的闷。 “王爷,王妃,已至内院,还请换轿。”宋珏喊道。 孟沛琛像是早就在这轿撵里待得烦了一般,一把掀开轿帘,大踏步的出去:“王妃独自坐轿!本王想走走!” 陆憬欢紧随其后从车上下来,看着闹脾气的孟沛琛叹了口气,对宋珏道:“叫轿子回去歇下,我陪王爷走走。” 宫里的路又深又长,路过的宫女们也是各个都低着头不言不语,寂静的宫墙像一道道的围墙,这偌大的宫殿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陆憬欢对着宫里的路并不熟悉,孟沛琛又赌气走的极快,她只能在身后努力的跟着,硬是走的额头上布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也没出口叫一声。 突然孟沛琛顿住脚步,陆憬欢见状也赶紧顿住脚步,停在据他身后的不远处。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的站着,站了许久。 “王妃,你可愿为本王生一个世子吗?”孟沛琛没有回头,他害怕,害怕一回头便看见陆憬欢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她越是无欲无求,便伤他越深。 “憬欢是王爷的妻子,为王爷开枝散叶是憬欢的本分。”陆憬欢每一个字里都透露着谨慎。 “我没有问韶安王妃,我在问陆憬欢,你可愿给我孟沛琛生个孩子?” “陆憬欢就是韶安王妃。” 一个偏要问,另一个打定了主意不回答。 两个人像分别站在绳子的两端,死死的拽着,谁也不肯先放手。 “好,那走,韶安王妃!” 孟沛琛的语气变得冰冷,好似这一段时日的温存都是假象,他们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刚成婚的时候。 整个鸾和宫里都是仙气缭绕的,人都不消进去,便能问道一股浓浓的艾草味道。 “母妃,儿子来看您了!” “哎呦!是韶安王来了?” 木之听到声音赶紧迎了出来,他脸上一团笑盈盈的,完全看不出来瑭吟夫人生病的模样。 “呦,韶安王妃也来啦!您二位能一起来,咱们娘娘肯定是高兴极了!”木之一转头,又看到了安静跟在孟沛琛身后的陆憬欢。 经过之前的事情,他对这位有勇有谋的韶安王妃印象十分不错。 “木公公好。”就算是个下人,陆憬欢也是满脸笑意着打招呼。 “木之!我母妃如何了?这宫里怎的这么大味儿?这是做什么呢?”孟沛琛掩了口鼻,他实在被呛的不清。 木之弯着腰,瞧着孟沛琛一脸讨好的解释道:“哎呦!王爷,咱们宫里这是在熏艾呢,这味道呀都是艾草的味道!” “熏艾?宫里不是素来只有保胎才会熏艾吗?母妃她……”孟沛琛心里一抽,这怎么与先前说好的不一样呢…… “王爷您可快别说笑了!”木之笑着赶紧打断了孟沛琛的胡话,解释道:“艾主阳气,是太医说怎么娘娘体虚,所以让熏艾来培元固本的!” “吓死本王了……本王还以为……”孟沛琛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你还以为什么?你这孩子怎的越大越会胡思乱想了?”瑭吟夫人披着披风从屋里走出来。 脸色虽有些不太红润,但瞧着却并没有什么体弱之症,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的,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的。 “进来,都快进来!”瑭吟夫人一边招呼着二人进去,一边示意木之去将鸾和宫的门关好。 “母妃,听闻您身体不适,儿媳担心,想着进宫来亲自伺候,又怕不合规矩,所以才耽搁了,等着王爷一同前来。” 陆憬欢进门一坐下,便开始关心起瑭吟夫人的身体来,虽然她瞧着瑭吟夫人根本没病。 “哎,不打紧的,我呀就是身体不好,老 毛病了,这不最近又赶上宫中事多,所以啊就趁机治治我这老 毛病,白白的惹你们担心啦,可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呀!伺候就不用了,母妃心领了!” 许久不见儿子与儿媳的瑭吟夫人这会儿心里很是舒畅。 “母妃,既然您无大碍,那儿媳便也放心了。”说着陆憬欢从衣服里掏出来一叠画作,正是孟舒闲近日所学。 她施施然的递了上去,脸上还挂着笑容,“母妃您瞧,这是闲儿那孩子近日里学习的画作,那孩子知道皇妃奶奶病了,所以特意挑了几幅,让儿媳带进来,好给您解解闷儿。” 瑭吟夫人的手微缩了一下,便也满面笑容的接了过来,仔细的瞧了瞧。 那画上画的是杜鹃,专门将自己的孩子扔到别的鸟的窝里的杜鹃。 她继续往下翻,一连几张画的都是杜鹃。 孟舒闲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这种心思,瑭吟夫人心里明镜儿一样。 这就是陆憬欢在接着画提醒这他们,她已经知道了孟舒闲这孩子的身份有问题。 原本以为找了个莽夫家的骄矜女儿好拿捏的很,没想到这个儿媳妇娶的……竟是个麻烦! “这画画的真是不错,闲儿这孩子现在学画是跟着哪位师傅呀?”瑭吟夫人问道。 “回母妃,平日里都是有师傅专门教导的,这几幅,是儿媳陪着闲儿玩的时候一同画的。”陆憬欢不慌不忙的回答。 原本在来的路上,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些东西带上,她无非是想试探瑭吟夫人,确定闲儿的身份而已。 但孟沛琛突然的反常都让陆憬欢觉得不安,这个韶安王府仿佛不是外间传闻的模样,她的丈夫和她的家都在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旋涡,这让她很是不安…… 第104章 赝品 瑭吟夫人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似乎没想到,陆憬欢竟会这样直接的将真实目的捅到她跟前儿。 看来这位儿媳妇是个有胆量的,这种皇家秘事,都有胆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从前,真是小巧了。 正当瑭吟夫人想要开口时,孟沛琛突然说到:“憬欢,你去小厨房,吩咐他们给母妃做碗参汤,我瞧着母妃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好,那烦请木公公带路。”陆憬欢心知,这不过就是孟沛琛将她支出去的借口罢了。 什么参汤不参汤的,只怕是母女二人有话要说。 她知道孟舒闲身份的漏洞,还有书房里那个密室。 孟沛琛怀疑了她的嫡女身份。 而瑭吟夫人,太子谋逆案又她牵出,却又在事件开始发酵时称病不出。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聚在这鸾和宫里,如不联手,那将是她独自一人的一场博弈。 看着陆憬欢的身影走的远了,瑭吟夫人这才沉不住气到:“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孟沛琛摇了摇头,对于刚才那一出,他也很是惊讶,“或许是闲儿年纪小,言谈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她抓住了漏洞。” “她是何时知道的?会不会把这消息传回陆家?”事关孟舒闲,瑭吟夫人自然是一万个紧张。 这是……那人唯一留在这世上的印记,千万容不得半点闪失。 “应该不会。”孟沛琛皱了皱眉头,在这一点上,他倒不是很担心。 “琛儿,你可能确定吗?小舒闲他……你是知道的,娘这里可容不得一丝不确定啊!” 瑭吟夫人一想起那日虎头虎脑的孟舒闲,心就跟化了一般。 像! 实在是太像了! “小舒闲与那人小时候长得是一模一样,母亲已经失去过了,再不能失去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让陆家知道,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小舒闲就危险了!” 那么小的孩子便可能会被当成靶子,瑭吟夫人想要守住那孩子却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由那孩子独自生长。 “这宠妃又有何用?!不过是个被折了羽翼的玩物罢了!”想起一幕幕往事,瑭吟夫人的眼眶恨不能滴出血来,她死死的咬着牙根儿,她恨,恨这皇城的红砖绿瓦,恨这里四四方方的宫墙,恨这里的一切。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看顾好闲儿的,定不会将闲儿置于一丝危险当中。”孟沛琛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他努力的像母亲发誓,希望能宽慰母亲。 “不!不!陆憬欢知道了!现在陆憬欢知道了!她若是将这是传回陆家,那秘密就会走漏,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瑭吟夫人望着那扇门,眼里升起滔天一样的怒火。 “不会的!陆憬欢一定不会将此事传回陆家的!”孟沛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疼。 “为何?琛儿你为何如此肯定?”瑭吟夫人疑惑的看着气定神闲的儿子,“难不成你竟这般信任她?” “并非是儿臣信任她,而是儿臣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孟沛琛的眼里充满了痛苦的神色。 若是刚才,只要刚才陆憬欢肯给他一个正面的回应,他都愿意赌一把,可她偏偏没有。 这女人仿佛一块儿冰山之上常年不化的寒冰,无论他做何努力都无动于衷。 她想过安稳的日子,想相敬如宾的当他的韶安王妃。 可他不想,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人,能不顾生死只为了为他求一个公平。 两人之间的路,明明是陆憬欢先迈出的第一步,可沦陷的却是孟沛琛。 若他只是孟沛琛,他当然可以有大把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感化她,可他不能,时间对他来说很是宝贵,他无瑕浪费在儿女私情上。 这么聪明的女人,若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将是给自己留下的无端祸患…… 孟沛琛清了清嗓子,强压着心里的沉闷道:“儿子发现王妃的身份有问题,儿子怀疑她并非是陆夫人亲生,应是外室所生的庶女,陆家人对王妃似是十分不待见的,除了……除了小陆将军。” “什么?!”这下可是轮到瑭吟夫人震惊了,她那双勾人无数的大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来。 啪的一巴掌! 瑭吟夫人的手毫不留情的拍在桌子上,那桌子在她的眼里简直就是陆家两夫妇的脑袋,恨不得一掌拍死! “你是说陆家送了个赝品来糊弄我们?!”瑭吟夫人气鼓鼓的模样活像只吃东西塞满腮帮子的小兔子。 怪不得自家母亲能盛宠多年,就这,半老徐娘的年纪,生起气的模样竟比外头的那些小娘子还讨喜,果然美人无论怎样都是美人。 “您小声些!还生怕别人听不见吗?!”孟沛琛有些无奈的安抚着自家被点炸了的母亲。 “不是我说!他们陆家怎么敢?!”瑭吟夫人简直快要气死了,忍不住的只翻白眼。 “大概是儿子的名声实在不好,陆将军夫人不舍得送自己的女儿来儿子府上。”其实对于这一点,孟沛琛还是偷偷感激过陆将军夫人的。 若不是她小肚鸡肠,苦心筹谋,他孟沛琛哪里能讨得到陆憬欢这样有勇有谋的媳妇。 他之前可是从未见过,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女子,真是让人打开眼界。 “怪不得突然塞了个什么从不露面的四姑娘出来,我琛儿好歹是个皇子,还委屈上他们陆家了?!”瑭吟夫人怒道:“这么一个破庶女,咱们岂不是白白谋划了?!” “那倒也未必,毕竟这桩婚事是父皇亲自下旨,欺君这等事若是做事了,只怕陆家……”孟沛琛欲言又止道。 他倒真的有些忧心,若真与陆家撕破了脸,只怕陆家宁可豁出了陆憬欢去。 “不可!咱们要的,是真心实意,这种逼迫着的合作未免有些太不牢靠了!” 这个想法很快被瑭吟夫人给否决了。 “琛儿,你可确定儿媳妇的身份是真的有问题吗?”瑭吟夫人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是宋珏亲耳听见的,应该不会有错。”孟沛琛点了点头,尽管他也很希望这事不是真的。 “有的时候眼见都未必为实,事关重大,不若想个法子试上一试,若韶安王妃的身份真有问题,那……” 瑭吟夫人做了个斩的手势。 她心里是不想的,陆憬欢对孟舒闲那孩子的用心是不消多说的,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发现闲儿的秘密。 为了孟舒闲,也为了以后,瑭吟夫人不得不下这个狠心。 见母亲毫不留情面,孟沛琛心里猛地慌了起来。 “母妃!母妃,我觉得您说的对!不若儿子先想个法子试探一下陆家再做打算,可好?” 知子莫若母,孟沛琛这孩子一向沉得住气,他这番慌张的样子,让瑭吟夫人心里一滞。 “琛儿,你可是动心了?” 第105章 鱼的秘密 她这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心一直像块儿浮萍一般安定不下来。 尤其是在那件事过后…… 孟沛琛变得行事越发 浪 荡起来,赌气似的干脆破罐子破摔。 再后来就变得如今一般,名声尽毁,成了臭名昭着的浪 荡皇子。 “母妃,你胡说什么呢?!”孟沛琛有些讪讪的,他不自觉的往椅子上缩了缩,有种当场被人戳穿的尴尬。 瑭吟夫人哪里看不出自家儿子这是在嘴硬,只是他即生在这皇家,便不能万事都随心。 “琛儿啊……” 瑭吟夫人还想宽慰宽慰孟沛琛,却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 “母妃就别操心我的私事了,这些我都会处理干净的。” 小厨房里,陆憬欢明知是自己是被刻意支开的,她也是识趣的很,故意东走走,西逛逛,什么都看什么都问,只为了能多消磨一点时间。 行至后厨,便听见两个做杂役的小宫女在讨论那日的“神仙鱼”一事。 “你说,会不会真的有河神什么的?万一真是有神仙借着那鱼警示世人呢?” “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直说,我可是听说了,皇上现在在严查东宫呢!我看就是太子爷瞧着皇上前一阵子身子不好,给自己造势呢!” “不会!那鱼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娘娘的膳桌上啊?”那小宫女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那两个小宫女凑得更近了,说话的声音也再度压低了三分。 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陆憬欢。 “我跟你说啊!我有一个表哥在监察院当差,我听他说,那鱼上的红色字是有毒的!是用……用……用一种什么东西做的我不记得了!得亏着咱们娘娘没吃那条鱼,不然可就小命不保了!真是凶险!” “啊?!!还有毒啊?那咱们娘娘最近身体不好,成日在宫中熏艾,整的人心惶惶的,是不是也跟那神仙鱼有关系啊?” “这可就不好说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见那两个小宫女说的起劲儿,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旁的木之连忙急的咳嗽起来。 听见咳嗽声,两个小宫女吓得赶紧回身,一看是韶安王妃,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随意在宫中议论主子,你们是有几条命?!” 木之上前恨铁不成钢的戳着那两个小宫女的脑袋。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才知错了!”两个小宫女被吓得缩成一团,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见那两个小宫女的年纪也不大,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好奇心重了些,说说时下的事件本也没什么。 可她们两位是在宫里讨生活,尤其还是在这鸾和宫里。 陆憬欢本也不是这宫中的人,也无意与两个小宫女过不去,“在这宫里若是想要活的长久,还需的关好你们自己的嘴巴,这次是遇到本王妃与木公公,若是遇上旁的人,就凭你们嚼主子舌根儿,那也是能乱棍子打了赶出宫去的!念在你们年纪小,便各罚荆条抽掌心十下,长个记性!” “还不快谢恩?”木之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只忍不住的叹气。 “谢谢韶安王妃!谢韶安王妃!”被木之一提醒,两个人才如梦初醒不停地磕头谢恩。 “成了,成了,都各自下去领罚!”陆憬欢无意再多说,挥了挥手便让二人走了。 她心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那小宫女说的话。 红色字体。 有毒。 这两样东西的描述加在一起,让陆憬欢不自觉的想到了一种东西。 一种她在孟沛琛书房里见过的东西…… 蜷缩在衣袖下面的手紧紧的攥成拳,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 强烈的疼痛感在不断的刺激着陆憬欢的理智。 不要瞎想! 不要有任何的表情! 她在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到。 她回想起在孟沛琛那件无人的书房里看见的正是一壶朱砂! 这个念头简直太疯狂了,陆憬欢实在是难以相信。 她认识的孟沛琛明明是一个流连于各种女人之间,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整日只知道混吃等死,若是没什么意外便是要这样庸庸碌碌一辈子。 若是命好,不日新皇登基还能呈着个虚名过点小日子,若是不能,便只能成为新皇踏上皇位的垫脚石。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个看起来昏庸无能又怂的丈夫,竟会参与到皇权之争中去……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故意演出来的吗? 过去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似的在陆憬欢的脑海里来回的闪过。 她仔细的回想着从第一次听到孟沛琛这个名字后发生的一切。 聪慧如她,竟没有察觉出半分的不对劲。 陆憬欢不由的停住了脚步,她顿在原地,看着这深宫大院,突然有种在梦境中的错觉。 来到京都后的事情好像是一场诡谲的梦,让她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王妃,王妃?”木之见陆憬欢突然停下,对着一面宫墙发呆了许久,便忍不住的出声叫了叫她。 “啊!木公公!”陆憬欢回神儿,像只受了惊的小鹿,瞪得圆圆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没有来的惹人心疼。 “王妃,咱们在这是?”木公公不解。 “让公公见笑了,我入宫的次数不多,对宫中的东西好奇了些,一不小心竟看的入迷了,让公公见笑了。”她反应的极快。 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理由,但好歹的也算是搪塞过去的。 “不妨事,不妨事的,这红墙绿瓦的,王妃现在瞧着新鲜,若是往后有机会日日见着了,便也觉得寻常了。”木之是个极圆滑的,虽心知陆憬欢撒谎,却也并未拆穿,只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日日见? 陆憬欢的眉头又是一跳。 她现在简直有些草木皆兵了,总感觉木之这话也是在暗示着她。 “那就借公公吉言了!”陆憬欢敷衍的笑了笑,心中如一团乱麻。 “王妃不若咱们往回走?奴才陪着您在这也转了许久了。” “好,那便回去。” 心中装着事儿,就算是宫中的景色再美,再别致,陆憬欢也无心赏鉴了。 满怀心事的往回走着,正巧便碰上了来寻她的韶安王。 “憬欢,怎的出来这样久?” 孟沛琛站在不远处,他背着手,身着一件青绿色的长衫,妖异的面庞在白玉兰树下衬托的更加蛊惑人心。 远远地瞧着,只觉得那人美得不应在凡间出现,更不敢出手触碰,只是远远地瞧着,都会觉得是对美貌的亵渎。 自己可真是不知好歹啊! 成日里面对着这样的男人,自己竟还无心与他,陆憬欢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更何况他这样唤自己。 憬欢, 憬欢, 多么体贴又亲密的称呼…… 第106章 短暂的美好 陆憬欢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女人不顾生死的要为他前仆后继。 这男人就是这样随意的站在那里,便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就好像明知是恶魔布好的陷阱,却依旧让人忍不住触碰。 陆憬欢也是人,也会疯魔,但她的理智也很快将她拉回了现实,不停地提醒着她,眼前之人绝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憬欢没大见过宫中景物,一时之间逛起了兴,让王爷和娘娘久等了,是憬欢的不是。”她低垂着眉眼,恭顺的模样让孟沛琛的心又一次悸动。 他缓步上前。 欲 望说服了理智。 修长而有力的手掌小心的握住了那只冰凉而又小巧的手。 白玉兰的花瓣随风飘落,在空中起舞,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 这是孟沛琛第一次如此亲密的牵起陆憬欢的手。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陆憬欢整个人都僵硬的像块儿石雕一般,她对这种亲密的动作向来很是抗拒。 偏偏孟沛琛一次又一次的凑近。 两只紧握的手上似有电流划过,顺着血脉,滑入心脏。 她只觉得心里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噬着。 对着别的女人的时候,孟沛琛向来是如鱼得水,偏偏在陆憬欢的面前,只牵个手,他也感觉自己像是被束缚住的木头人一般。 笨手笨脚,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木之公公一脸欣慰的瞧着别别扭扭的两人,悄无声息的另寻了一条小路很是识趣的消失了。 “王爷,王爷,您,怎么来了?”陆憬欢快要被这让人窒息的气氛给闷死了,她眼神躲闪着小声问道。 “本王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回来,便特地出来寻你。” 孟沛琛的声音很是低沉,像是来自幽冥的召唤,惑人心魄却又暗藏杀机。 “是憬欢疏忽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免得娘娘等急了。”陆憬欢说着便要走。 眼下的气氛让她十分不适,再多一秒钟她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没能迈的出一步,陆憬欢便被孟沛琛霸道的一把扯进怀里。 他贪婪的将她保住,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动作张狂而又轻佻。 就这么一下,彻底的将陆憬欢拽了个清醒。 刚才的那一点点悸动也因为这一拽而烟消云散。 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又恢复了那幅无欲无求的理智模样。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这个男人还是一样,放浪轻佻,身上还埋藏着许多秘密。 实非良人。 不可依附。 “王爷,这是宫中。”陆憬欢直愣愣的站着,满脸的冷漠。 “这是我母妃的鸾和宫!”他此时哪里顾得上那许多,只舍不得这转瞬就会消逝的美好。 “人多眼杂。” 陆憬欢的声音更冷了,像秋日里的第一场雨,毫不留情的浇灭的孟沛琛的热忱。 他怔了一下,随后放开了她。 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母妃她身体不适,休息去了,我们便回府。”孟沛琛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疼的厉害。 “好。”陆憬欢依旧顺从。 就是块儿没有感情的木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宫巷里,气氛比来时更加糟糕。 阴云就好似一直缠绕在两人的头顶,不肯散去。 “七弟!七弟妹!” 远处的琰南王瞧见了这小两口的低气压,耐不住好奇的想上前瞧个热闹。 打心底里,琰南王还是很感谢自己这个弟弟的,若不是孟沛琛自甘堕 落沦为皇家笑柄,只怕他低微的出身更会被人拿出来取笑。 自从孟沛琛开始放纵不羁开始,无论是谁,炮火都是对准了他孟沛琛的。 闲言碎语少了,琰南王的腰杆儿也逐渐挺了起来,对这个弟弟,他也是存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态的。 “三哥。” “琰南王安。” 夫妻二人无奈,只得停下来赔笑。 琰南王上前来,笑眯眯的问道:“七弟和七弟妹这是进宫来做什么?” 这话说得好生霸道,仿佛皇宫是他孟瑛疏的地盘一般。 “母妃身体欠佳,我和憬欢担心,顾来探望。”孟沛琛对这些哥哥们一贯是很有耐心,很能放得下 身段的。 他这幅恭顺的模样,让一旁的陆憬欢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瑭吟夫人受惊,七弟弟是要多多宽慰才是,我府上刚得了些进贡的红参,回头我嘱咐你嫂嫂去给娘娘送点,补补身子!” 琰南王对瑭吟夫人很是感恩,往日他琰南王母子在宫中举步维艰时,唯独瑭吟夫人不曾落井下石,甚至还在背地里伸过援手。 这些好,他都是念得的。 尽管看不上孟沛琛这幅不着调的做派,对这个弟弟他也是尽量回护的。 “弟弟多谢三哥了。”孟沛琛规规矩矩的行礼,好一出兄友弟恭。 “哎!咱们兄弟之间何须客套!” 说罢,琰南王大力的拍了拍孟沛琛的肩膀,爽朗的道:“行了,三哥公事繁忙!三哥就先走了!” 太子被软禁,能为皇上分忧的第一人选自然是这位嘉淑县主的如意郎君。 想是琰南王对这个弟弟根本没有防备。 大摇大摆的炫耀起自己公务繁忙来,满脸的得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一旁的陆憬欢却看的清楚。 她明明白白的看见,就在琰南王转生的那一刻,孟沛琛的眼神变了。 原本的恭顺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赤 裸裸的嘲讽与不屑。 仿佛他看的不是他的三哥,而是个蠢出生天的傻子。 既是皇权之争,那每个皇子便都是对手。 而孟沛琛却像是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陆憬欢虽不知他为何如此辛苦的掩饰。 却知道,轻易的戳破他的秘密,等着自己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下场。 装作毫不知情,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好在孟沛琛并没有察觉到陆憬欢的变化,他只不言不语的继续在前面走着。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宋珏的话。 王妃是赝品。 赝品…… 他只觉得心中似有一股要喷薄而出的怒气,情绪与理智在疯狂的拉扯着,不断的挑战着孟沛琛的极限,让他透不过气。 他孟沛琛根本不在乎什么赝品不赝品,也不想在意什么陆家不陆家。 无论陆憬欢是谁,只要他想,这要他愿意,他都能护住这个女人。 可偏偏这女人木头一般,不愿意领情。 无论如何,孟沛琛都接受不了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女人。 风险,他愿意承担。 但赔本的买卖,他孟沛琛从来不做! 第107章 雪雾胭脂醉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半个字,二人静默着回到王府,孟沛琛只去看了看孟舒闲,又淡淡的交代了几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日之后,孟沛琛也开始如过去一样,成日里不知道野去哪里,总之就是不回府。 府上的小娘子们见王爷同王妃的感情不似往日,一个个的对着陆憬欢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尊敬了。 尤其是秦娘子,之前还拎着土特产往浮雪院跑的欢快。 这几日瞧着风向有变,便又称头疼,干脆称病连每日的问安都不来了。 今日一早,秦娘子院里的人又来了,说是要支些银子去瞧病。 陆憬欢没计较,让姚姀拿了些银子便将人打发走了。 姚姀气鼓鼓的道:“夫人!您做什么还给银子,咱们份例可是一分不少的发了,这秦娘子倒好,还想着法的来要钱,这短短半个月都病了三回了!” “府上人多,小娘们万一遇着什么事儿了手里的月银定是不够的,兴许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不好意思说,便这了些借口,数目不大,不打紧的。”陆憬欢倒是不在意这些的。 姚姀心中不忿道:“夫人!这些人简直就是见风使舵!见王爷最近忙,不来请安便罢了,还从您手里掏银子,什么人啊这是!” “算了,何须同她们置气呢,咱们啊关好门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陆憬欢闲来无事,便也学着插花喝茶,修身养性。 这些是她自小 便缺失的,上次琰南王府一聚,她看的明明白白,若是较真起来,自身身上的漏洞还是太多。 “夫人,您是不是同王爷吵架了?容姀儿说句不该说的,女人在这深宅大院里,总得要仰仗着夫君的鼻息过日子的,小两口若是有什么矛盾了,您服个软儿,总没有坏处的!” 看着陆憬欢这幅不急不躁的模样儿,姚姀都着急的不行。 “我知道你都是为着我好,但王爷要去谁屋里,要宠幸谁,那都是王爷的事儿,他不想来浮雪院,我也总不能将他绑来。” 桌上那琉璃水晶方尊里插得是新鲜的玉兰花,花枝粗壮有力,不似别的花儿一般娇 嫩。 这玉兰花的香味有舒缓焦思的功效,花瓣又大又白,单单看去,像一艘艘小舟,饱 满大气,不失端庄。 陆憬欢小心的摆弄着那一束玉兰花儿,思绪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那日在鸾和宫里的一幕。 咚咚咚。 耳边如有雷鼓之声,她猛地一回神儿,才发现是自己加速的心跳。 “姀儿!去!去给我取一壶冰酒来!”陆憬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力的摁着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冰酒?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 姚姀看着面红耳赤又捂着心脏的陆憬欢,吓了一跳,怎的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像是生病了一般? 王妃她身体一向康健,并没有什么顽疾啊…… “快去!”陆憬欢无暇解释,只不停的催促道。 好在陆憬欢平日里就有饮酒的习惯,浮雪院小厨房的师傅专门弄了个小型的地窖,专门给陆憬欢存酒用。 姚姀来不及挑,只随手拿了瓶雪雾胭脂醉,便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陆憬欢只觉得脸上、心尖都热的厉害,仿佛整个人被推上了炉子,烤的她喘不过气。 接过姚姀递过来的酒,陆憬欢连看都没看,直接揪掉风口,抱着小酒坛,仰头就往胃里倒去。 冰凉凉的美酒下肚,好似一阵寒风袭来,劈头盖脸的淋到她躁动不安的心上,将她火一般的身体瞬间浇灭。 大概是喝的太猛的缘故,酒水顺着陆憬欢的嘴角留下来,滑过她白皙的肩膀,向更深出流去。 一坛不够,又是一坛,还是不够,姚姀又去娶了两坛。 整整四坛子雪雾胭脂醉被陆憬欢一口气全都喝光了。 纵使是酒量深似海,也不敢这么张狂的个喝法。 尤其是那雪雾胭脂醉,又是出了名的烈酒。 莫名的火是浇灭了,陆憬欢的脑子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她毫不顾忌形象的趴在桌子上,长长的舒着气,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 自从来到京都,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每一步都走的她精疲力尽。 “夫人,夫人您没事儿?”姚姀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憬欢,一时有些害怕。 “嗯!无事!”陆憬欢抬起手胡乱摆了两下,又啪的一下垂在了桌上。 “夫人,您是不是喝多了?”姚姀试探的问道,她想要将陆憬欢扶回床上去。 堂堂韶安王妃,如此没形象的扒在桌子上,若是让人看见了,那是会传出去叫人笑话的。 “我没有!我没有呀!” 喝多了的陆憬欢看上去格外的和蔼可亲,她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可爱,有着她这个年纪独有的美丽。 “王妃,您小声些,姀儿扶您去睡觉,不然在这叫旁人看见了,可是会说闲话的!” 姚姀试图将陆憬欢搀扶起来,却被陆憬欢一巴掌推开。 “我没有!我没有喝多呀姀儿!我没有!”边说着,陆憬欢的眼眶红了起来。 她出自西境军营,自小 便像男儿一般舞动弄枪,若真不想与人触碰,便谁都近不得身,更何况姚姀这个柔弱的女子。 姚姀着急的想要将门窗都关上,生怕陆憬欢醉酒的样子传了出去。 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也不知今日那孟沛琛抽的是哪门子风,一声不吭的独自往浮雪院中来了。 他刚一进门就撞见姚姀着急忙谎的想要关门。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孟沛琛皱了眉头,有些不耐的问道:“王妃呢?” “王妃,王妃她……”姚姀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直接说王妃喝醉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正纠结着应该想个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将孟沛琛糊弄过去的时候,孟沛琛已经看到了两颊潮 红趴在桌子上的陆憬欢。 他吸着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这大白天的王妃怎么喝这么多酒?”孟沛琛的眉头锁的更深了。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姚姀心里吐槽着,面上却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姚姀哼哼唧唧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孟沛琛索性没了耐心:“你去煮点醒酒茶过来,王妃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劳烦王爷了!”姚姀巴不得赶紧溜走,好给她们这闹别扭的小两口腾地方。 她看着那扇紧紧关着的门,勾起了嘴角笑道:“醒酒汤?喝什么醒酒汤!就是要酒后吐真言,醉后知情深呢!今日我可要好好守着这个院子,看谁敢来打扰!” 说罢,姚姀当真搬了把椅子过来,小拦路虎一般往院儿当中一座,看起门来。 第108章 醉酒 趴在桌子上的陆憬欢抬眼看见了站在自己跟前的孟沛琛。 她揉了揉眼睛,笑嘻嘻的拿起桌子上的空酒罐子,呼的一下,举到孟沛琛的鼻尖下。 “喏!这雪雾胭脂醉当真是罪人的很呐!我都出现幻觉了~” 修长的手指不似一般寻常女儿家那般白嫩,根根分明的指节上,细细看去竟还有经年留下的茧,这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一位终日卧床的千金的手。 空空的酒坛在陆憬欢的手里像是一个翩迁起舞的精灵,擦着孟沛琛的鼻尖儿来回的转动,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砸到他的脸上。 “憬欢,你醒醒。” 孟沛琛仿佛也被感染上了酒气,他瞬间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来,只觉得心儿都被陆憬欢一起带着飘了起来。 “我醒着呢!我很清醒!”陆憬欢歪歪扭扭的做起身子来,努力瞪着眼睛。 伸出手,笑嘻嘻的指着孟沛琛道:“你!假的!我知道!” “什么假的?!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孟沛琛看着这样的陆憬欢心里有些痒痒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里!这里都是假的!” 陆憬欢边嚷嚷着,边一伸手勾住孟沛琛的肩膀,“喏!我跟你说啊!你瞧见这雕梁画栋的房子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我跟你说这是王府!” 孟沛琛一脸宠溺的看着陆憬欢,也不反抗,随着她胡闹。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很是傲娇的模样儿,“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韶安王妃!这漂亮院子的当家主母!” “那你可是自愿当这个主母的吗?”孟沛琛问道。 “哎!哎哎哎!”陆憬欢松开孟沛琛的肩膀,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眉头一皱,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不高兴的嘟囔道:“你!你说那些做什么?!没趣!当真没趣!” “难不成是有人逼你来当这主母的?”孟沛琛不死心,继续问道。 “哎!”陆憬欢不悦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小嘴一撇,带了哭腔:“你这人怎么假的也这么烦人啊?!问问问!问什么问!我不能说!我说了我会死的!” 孟沛琛一愣,他没想到,喝醉了的陆憬欢竟这般的放飞自我,一句话不对,便直接掉起了金豆子。 要知道,他认识的陆憬欢那可是一张标准的冰块儿脸,别说哭了,就连开怀的笑都难得见到。 一个好好的妙龄女子,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让人跟着都紧张的不行。 相比之下,这个会哭会笑,说话放肆的陆憬欢倒是更对他的胃口。 “好了好了,”孟沛琛有些抱歉的轻轻拍了拍陆憬欢的背,小心的哄道:“是我不该追问你,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可好?” “你当然要跟我道歉了!都怪你都怪你!我恨死你了!”陆憬欢像个小孩子似的坐椅子上哭闹,她恨不得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才好。 “憬欢,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孟沛琛的双眸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开始,若你现在就恨我,往后又该怎么办呢……”孟沛琛看着脸色潮 红的陆憬欢喃喃道。 一整个下午,他都耐心的留在浮雪院,无论陆憬欢怎么闹腾,他都甘之如饴的陪着。 一直到她哭累了,闹累了,睡着了,孟沛琛也依旧守在跟前。 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一个醉酒的女人,对于韶安王来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这雪雾胭脂醉的酒劲儿确实厉害,陆憬欢这种时常饮酒的人,也到了后半夜才醒酒。 “啊——” “啊——!!!!” 深夜的浮雪院传来陆憬欢的尖叫声。 累了一天的孟沛琛被她的尖叫声吵醒,不耐烦的睁了睁眼训斥道:“大晚上的!喊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陆憬欢倏的一下坐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攥住被子,把所有的被子都抽了过来裹在自己的身上。 尖叫声惊扰了守在门外的姚姀,“夫人!怎么了?” “没事!夫人做噩梦了,本王正在安慰她。”没等陆憬欢回答,孟沛琛便抢着说到。 他微微探出身子的动作让陆憬欢一惊, 然后…… 她就看见了孟沛琛赤 裸的胸膛。 这人……虽不靠谱了些。 但你别说,这身材可真是不错啊! 齐齐整整的腹肌像是规划有秩的良田。 一、二、三、四…… 陆憬欢没忍住数了数,一共八块儿,一块儿不多,一块儿不少。 这健硕的身材却是又白幼嫩,配上孟沛琛如女人一般丝滑细腻的肌肤,这可真是一场眼睛的盛宴啊! 自小长在军营里,陆憬欢也不是没见过男人赤 裸的上身。 只是那些兵卒们都是经年累月的风吹和暴晒,身上早就是健康的小麦色或古铜色。 这么白皙的腹肌,陆憬欢还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不免便看的有些入神了…… “为夫的身子,夫人可还满意?”孟沛琛眯着眼睛,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额……”陆憬欢回神儿,一脸的尴尬。 她赶紧将怀里的被子扯出来一部分盖在了孟沛琛的身上,又问道:“王爷怎么在这?”、 “怎么?本王在王妃的塌上睡觉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王妃是有什么不满吗?” 孟沛琛做了起来,宽厚的肩膀像是一块儿乌云一般,准确的将瘦小的陆憬欢给笼了进去。 “没!没有不满!”陆憬欢被吓得赶紧举手求饶。 她越是这幅受了惊吓般小白 兔的模样儿,孟沛琛瞧着她便越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冲动。 “那个!” 眼瞧着孟沛琛越逼越近,陆憬欢赶紧伸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吃醉了酒,身上味道难为,别熏着王爷。” “不碍事的。” 孟沛琛捉住陆憬欢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地来回捏着。 “夫人今日耍酒疯,可都是本王一直陪着的,本王很喜欢王妃吃醉了酒的模样儿,会哭会笑,很是灵动。” 这话里的意思陆憬欢是听出来了,孟沛琛这是骂她平时是块儿木头呢! “是憬欢失仪,还请王爷见谅。” 孟沛琛埋头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深夜的露水很重,陆憬欢这样半夜惊醒的模样,让他的心很是恍惚。 披散的头发,胡乱缠在身上的里衣,还有那慌乱如小兔子一般的眼睛,更要命的是那罕见的羞涩,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迷人的妖精,不停的在孟沛琛的耳边蛊惑。 “来啊~来啊~” 第109章 好好休息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的更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孟沛琛是在不明白,他这般的隐忍克制就是为何? 柳下惠也从来不是他的人设。 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流! 孟沛琛再没有细想,也顾不上搭理陆憬欢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嗯——” “嗯?” 陆憬欢瞪大了眼睛,吓傻了一般看向那张越来越近的脸。 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着那张温润的嘴唇覆在自己的嘴唇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陆憬欢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孟沛琛的每一次呼吸。 虽然二人早已是夫妻,但如此亲密的接触还是会让陆憬欢紧张的像只炸了毛的猫。 “乖,把眼睛闭上。” 陆憬欢明晃晃的眼睛晃得孟沛琛直心慌。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低沉,带着迷人的沙哑,让陆憬欢莫名的感到一阵放松。 孟沛琛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拂在陆憬欢的长发上,每一下都让她的心更加的平静。 很快,炸了毛的陆憬欢在这个男人细致又耐心的安抚下,便成了一只顺毛的猫儿。 她渐渐松开紧紧攥着杯子的手,听话的将眼睛闭上,专心而又专注的感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单薄的身体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腿脚一软,她便倒在他的怀里。 宽厚的手掌带着温热贴上那纤细的腰肢。 孟沛琛眼疾手快的拖住那下滑的身体,生怕他的小兔子再摔着自己。 两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似有无数根芦苇荡在心间扫来扫去,扫来扫去…… 直到这一夜,陆憬欢才真正觉得她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成为了夫妻,她是真的成了这个王府的当家主母。 第二日,清晨。 陆憬欢还在熟睡,醉酒加上疲惫让她的体力不堪支撑。 “王爷,您醒了?”姚姀早早的就收拾好了,等在门口,还吩咐了小厨房做了好些孟沛琛喜欢的菜。 “小点声儿,王妃还在睡着呢!” 孟沛琛一想到睁开眼睛便看见的陆憬欢,脸上便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她从未那样的乖巧过,整个人缩成一团,缩在孟沛琛的怀里,双手双脚像是八爪鱼一般的扒在孟沛琛的身上。 小脸蛋儿白乎乎又红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她从未像昨日一般热情过,过去的陆憬欢虽不反抗,却每每都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莫名的带着一股苦大愁深的劲儿。 孟沛琛虽惊喜,却也在心底隐隐的担忧。 天知道他究竟有多希望陆憬欢的改变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雪雾胭脂醉在作祟! “哦~”姚姀瞬间变露出了一副我都懂的模样来,“那奴便去通知各院儿,免了今日的晨安?” “去!”孟沛琛点了点头同意。 “爹爹!爹爹!” 今日起的格外早的孟舒闲来请安,没想到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嘘!小声些!你母亲还在睡觉呢!”孟沛琛忙上前迎了几步,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哦~”孟舒闲也学着孟沛琛的样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爹爹昨日是在母亲这里歇下了吗?” “是啊。”孟沛琛点了点头。 “爹爹多多陪陪母亲,母亲成日里都将自己闷在那屋子中摆弄什么花儿啊草儿的,闲儿瞧着都觉得无聊!”孟舒闲拽起孟沛琛的衣角,一晃一晃的说到。 “爹爹总来母亲这里歇息,是会给闲儿生小弟 弟小妹妹,闲儿你可愿意?” 孟沛琛一直没有其他的孩子,一是没有想让其有这个念头的人出现,二是因为孟舒闲这孩子年纪小,又伤了这孩子的心。 “小弟 弟行吗?”孟舒闲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道,“这样,闲儿就能带着小弟 弟玩了!”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孟沛琛有些意外。 “那闲儿不怕小弟 弟会抢走了爹爹和母亲吗?” “不怕!爹爹和母亲对闲儿很好,闲儿也很上进努力,母亲说过,这要闲儿上进肯走正道,爹爹和母亲都会一直疼爱闲儿的!闲儿相信母亲!”孟舒闲仰着头,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看着这样懂事的孩子,孟沛琛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他虽不知道陆憬欢到底用了多大的气力让孟舒闲这样一个原本敏感的孩子全心全意的相信她,还将这孩子教的这般好,这般明事理,但也猜得到,其中的艰辛定是非比寻常的。 她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女人,为何偏偏是个外室生的庶女…… 孟沛琛叹息着,一把将小孟舒闲给抱了起来,岔开话题道:“走!爹爹带闲儿去吃早膳。” 用早膳的时候,孟沛琛又顺便查问了孟舒闲最近的功课。 发现这孩子在陆憬欢的精心教养下进步神速,他十分欣慰。 对着这一桌子饭菜和虎头虎脑的孟舒闲,孟沛琛突然生出了一股错觉,仿佛就这样,一家人平平淡淡的过,再给闲儿添个小弟 弟,呵呵乐乐的也是岁月静好。 只可惜,这想法都没来得及在他的脑海里丰 满起来,宋珏就一嗓子将他拉回了现实里。 “王爷!” 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宋珏出现在了门口。 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他邋遢的胡渣和一封书信。 瞧见那书信的样子,孟沛琛眼里的光一瞬间熄灭了。 “呈上来。” 他将筷子放下,冲着宋珏勾了勾手。 宋珏将那书信递了过去。 孟沛琛当即拆开看了起来,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越看,脸色越发的差。 孟舒闲发现父亲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闲儿可能帮父亲分忧吗?” 孟沛琛收了信,眼底一片痛苦之色。 他伸手揉了揉孟舒闲的小脑袋,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闲儿乖,闲儿好好长大,便是帮了爹爹最大的忙!” 说完,不等孟舒闲再说话,他便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脸色铁青,手里捏着的是被揉成一团的信…… 第110章 飞云鬓 一直到日上三竿,陆憬欢才悠悠转醒。 她看着床榻上皱成一团的被子和床单,一下子回想了昨晚的事情。 好像是喝多了…… 好像是半夜醒了看见孟沛琛了…… 好像是…… 陆憬欢有些懊恼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真是——” “救命啊——” 想起昨晚上自己那丢人的模样儿,陆憬欢一把扯过被子又蒙在了自己脸上,无声的在床上打起滚儿来! 蒙在被子里的陆憬欢又想起了昨日孟沛琛那张温柔的脸庞,他好像比以往的每一个时刻都要温柔的多。 就是四目相对的眉宇间总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一想到那样的孟沛琛,陆憬欢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酸楚。 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酸楚的情绪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海啸,一个大浪将她狠狠地埋在海底,无法喘息。 正当她半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姚姀进来了。 “夫人,您可醒了,这会子都该用午膳了,奴看您没动静,便想着进来唤您,这要再睡下去恐怕晚上要睡不着啦~” 姚姀满脸带笑,往日的神气劲儿又回来了。 “姀儿,什么事儿这么高兴?”陆憬欢捂着胸口问道。 “您和王爷能重归与好,这就是咱们浮雪院儿最大的喜事儿了,奴自然是高兴地呀!这下好了,我倒要看看哪个院子里的还敢搞事情嚣张!” 姚姀高昂着头,那傲娇的模样,仿佛是她本人得了宠幸一般。 陆憬欢的嘴角勾起,眉眼低垂,小脸微微发红,被姚姀说的有些臊得慌。 “王爷呢?”陆憬欢一手支在床上,一手抚着自己散落的头发。 她睁眼时没看到孟沛琛的身影,心里竟有些空空荡荡的。 “王爷呀,早上醒来便嘱咐奴别朝着夫人您,然后便陪小公子用了个早膳,后来宋珏哥哥来了,递给了王爷一封信,王爷便走了。” 姚姀倒是没将那信往心里去,全身心的都沉浸在主君主母又和好了的喜悦中。 若是往常,陆憬欢一定会追问是封什么信,但她今日从醒了开始,这个人都沉浸在娇羞的氛围中,心思也不如往日敏感了。 “夫人,奴给您梳洗打扮?一会儿该传午膳啦!”姚姀说着便开始收拾起来。 “你去跟小厨房说一声,今日的午膳不必做了,若是已经做了的,你就带人下去分分吃了,别浪费了。” 陆憬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从来到京都之后,便没有再锻炼了,身材自然也就没有过去紧 致了。 她瞧着,这些京都的世家贵女们,那腰身儿简直盈盈一握般,细的仿佛一用力便能折断似的。 孟沛琛应该……也会喜欢那样的身材…… “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姚姀一惊,陆憬欢的食欲那是相当的好,从没有哪一顿会拉下过,今日怎的……突然连午膳都给取消了? “不妨事的,去跟他们说只给我做碗莲花酥酪就是了。”陆憬欢的手在腰腹见摸来摸去,她原本想着不吃了,又实在挨不住肚子咕咕的叫唤。 “成,那奴去跟小厨房说一声,您稍等。”姚姀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 陆憬欢掀了被子起身儿,这床幔间还弥留着孟沛琛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 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的酸胀还没有完全的缓过劲儿来。 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儿,陆憬欢罕见的,主动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巨大的古铜镜被打磨的格外清晰,透出她清晰的面容来。 小而白嫩的脸庞被京都的风水养的水灵了些,眉眼之间满是英气,失了些女子应有的妩媚与娇 嫩。 陆憬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默默的感叹,自己的母亲据说是因为相貌格外出众,才被陆盛启一眼看上。 陆盛启虽长的没有孟沛琛这般的好看,但也是十分勇武的男子气概十足。 况且陆家的其他几个儿女们长的虽不是顶尖儿的美貌,却也是上乘的水平了。 怎的自己就偏偏长了一副如此寡淡的样貌…… 姚姀端着厨房新做好的莲花酥酪,一进门就看见自家主子坐在镜子面前顾影自怜。 “王妃,您瞧什么呢?” “姀儿快来,快给我说说,现在京都里都流行什么样的妆容了?”陆憬欢一把将姚姀拽了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 “飞云鬓!现在的京都贵女们都流行飞云鬓,奴也给您梳一个可好?” 陆憬欢一向不在意这些女儿家的装扮,她向来都是越简单越好,若是没什么正经事儿,她甚至连朱钗都不愿意多带两只。 “那个会不会太过夸张了?会不会太不端庄了?”陆憬欢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会的,这就是如今最时兴的发型了,奴先给您梳一个瞧瞧,咱们先在院里自己瞧瞧~不碍事的~” 好不容易陆憬欢能把心思放在梳妆打扮上了,姚姀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打击她的积极性。 像是生怕陆憬欢会后悔一样,姚姀立刻上手摆弄了起来。 这飞云鬓顾名思义,就是将女子的头发高高的挽起,盘成云朵的样子,与平常的发髻不同,飞云鬓不佩戴朱钗,而是选用颜色淡雅的鲜花点缀,远远看去如花中仙子一般。 姚姀的手巧,不一会儿便将头发盘好了,按着陆憬欢的喜好,选了一株开的正盛的白玉兰作为装饰。 “这花儿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陆憬欢从未梳过如此女人味的发髻,她向来都是低低的挽一个妇人鬓便作罢了,瞧着镜子里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十分的别扭。 她伸手想要将那花儿摘掉,却被姚姀一把给摁了回来。 “好看的,夫人您要是一早进府的时候便这样打扮起来,那还有那些小娘子们什么事儿啊!” 陆憬欢虽长得寡淡了些,但胜在气质出尘,浑身上下透着的孤傲感却是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女身上所没有的。 这样带着仙气儿的飞云鬓更是十分适合她,仙气的发髻与她清冷的气质相结合,虽不是明艳惊羡的美丽,却也让人移不开眼。 “呦!姀儿,这是你给王妃盘的头发吗?”齐嬷嬷刚好进门,一进来便瞧见了今日与众不同的陆憬欢。 没顾得上规矩,连连称赞道:“你有这手艺怎的早不展现出来,这样给咱们夫人以打扮,仿佛是那天上的仙女儿一般呢!” “你们惯会哄我高兴!”陆憬欢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娇嗔道。 “哪有!老奴说的可是实话!夫人您弄这样子可真是好看极了!老奴瞧着比咱们府上的秦娘子都要迷人呢!”齐嬷嬷也喜滋滋的继续夸道。 “嬷嬷糊涂了不是?!那秦娘子哪能跟咱们夫人比!”姚姀很是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佳作。 齐嬷嬷点头如捣蒜的附和道:“是是是,姀儿姑娘说的是!咱们王妃可比那些小娘子们气质好太多了!要是早这么打扮起来,只怕王爷都要直接搬到咱们院儿来住了!哪里还舍得走呦~” 有了旁人的夸赞,陆憬欢也变得自信起来。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忐忑的问两人:“要不,我们去给王爷也送碗莲花酥酪尝尝?” 第111章 避而不见 这是嫁进韶安王府之后,陆憬欢第一次主动说要去看看孟沛琛。 闻言,姚姀和齐嬷嬷相视一笑,两人都是女人,自然懂得陆憬欢那点小心思。 “好呀,那夫人便那些莲花酥酪去给王爷尝尝!”姚姀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 陆憬欢有些紧张,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安的问道:“我这个样子,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 “夫人放心,您今日好看的很!” 再一次得到了姚姀与齐嬷嬷的肯定,陆憬欢的心安稳了不少。 她接过姚姀准备好的食盒,心怀雀跃与不安的向书院的方向走去。 浮雪院距离书院并不算太远,兴许是心里记挂着,陆憬欢从未觉得这距离竟这般的漫长。 她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只想着能快点见到孟沛琛。 书院里,宋珏远远的便看见了陆憬欢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王爷,王妃朝书院来了。” 书房里,孟沛琛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他没有坐任何凳子,而是直接席地而坐,阴沉着脸。 “宋珏,便说我不在。” 孟沛琛的眼神又暗了下来,他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紧紧的蜷缩成一团。 这是陆憬欢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天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多高兴,他的木头王妃在经过昨晚之后终于开窍了。 只可惜,她这窍开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宋珏,王爷呢?”一眨眼的功夫,陆憬欢已经行至书院。 她挽着食盒,一脸的雀跃与期待,心不在焉的同宋珏打了个招呼,便想直接往书房里走去。 “王妃!” 宋珏见架势不对,一个闪身迅速的挡在了陆憬欢的面前。 “怎么了?”陆憬欢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王爷……王爷不再书房中!”宋珏不擅长骗人,只得硬着头皮说到。 陆憬欢一愣,她看着反常的宋珏,心里觉得有些不对。 越过宋珏的肩膀往里看去,只见书房的案几上,还摆着一个茶盏,那茶盏上还冒着热气。 “你不是一向同王爷形影不离的吗?”陆憬欢的笑容垮了下来,她不甘心的问道。 “王爷,王爷有些公务,宋珏跟着多有不便。”宋珏继续硬着头皮说到。 “是吗。”陆憬欢低了低头笑了。 一定是被风吹着了,不然她才不会觉得想哭呢! 一定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是,是啊!”宋珏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生怕陆憬欢不相信。 看着宋珏死死堵在门口的架势,陆憬欢心里清楚的很,孟沛琛一定就在书房里,只是不肯见她罢了。 憋屈! 从未有过的憋屈! 陆憬欢很想大声的问问,他为何不肯见她。 话涌到嘴边的时候,却还是用力的憋了回去。 她不能问! 她是陆憬欢!她是陆涯!她才不是靠着男人过活的可怜女人! 陆憬欢有陆憬欢的骄傲! 既然孟沛琛选择躲着不见,那她陆憬欢也可以压得住心里的感情! “既然王爷不在,那这碟子莲花酥酪便给你吃了!”陆憬欢深吸了一口气,赌气似的将那食盒直直的递到宋珏的面前。 宋珏没什么跟女人相处的经验,束手无策的看着满脸怒气的陆憬欢,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心里想着若是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了! “王,王妃,这不大合适?”宋珏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了摆手。 “怎么?是只有王爷的话才好使,我说的话就不好使是吗?!”陆憬欢这会儿子正在气头上,谁让这主仆两个合起伙来做戏骗自己!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可怜宋珏小哥吓得脸都白了。 王妃一向是个好说话,好相与的脾气,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跟吃错了药似的,咄咄逼人,非得要他将那莲花酥酪吃了不成。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快点吃了它!”陆憬欢满脸的不悦,言语之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珏无奈,眼见是躲不开了,没有办法,只得乖乖的将那食盒接过,老老实实的将那莲花酥酪整个吃完。 陆憬欢一言不发的盯着宋珏将那莲花酥酪都吃赶紧了,又冷着脸将食盒收好。 那脸色臭的,还不如直接揍宋珏一顿来的痛快。 收好了食盒,陆憬欢一眼不发,便转头往回走去。 “王妃!王妃稍等!宋珏有话要说!” 宋珏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也不顾上那许多。 “何事?!”陆憬欢还在赌气。 宋珏低了低头,硬着头皮说到:“这两日天气不好,王妃自小身子便弱,王爷说了,怕王妃受寒伤了身子,便请王妃这两日在浮雪院中好好休息,莫要到处走动了。” 陆憬欢一滞,她转过身来,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宋珏,仿佛没有听明白一样。 她不说话,宋珏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整个书院里安静的可怕。 像是反应了好一阵,陆憬欢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小声的问道:“这是王爷亲口说的吗?” 宋珏已不敢再开口,只点了点头。 宋珏的默认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扎进了陆憬欢的心里。 她眼眶湿润,书院的一切在她的眼中开始模糊起来。 谁也不曾想到,她满心欢喜的来寻他,想和他分享自己最爱吃的糕点,想听他夸赞新做好的发型,却是连人影都没有见到。 吃闭门羹也就罢了,孟沛琛竟然还要将陆憬欢软禁起来。 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明明昨日还甜甜蜜蜜的两个人,今日却翻天覆地一样。 陆憬欢想起自己头上那朵精心挑选的白玉兰,只觉得讽刺极了。 甚至自己今日做的一切,在这道软禁的口令面前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她曾经最看不起的便是王府里那些绞尽脑汁想要讨孟沛琛欢心的小娘子,却没意识到,今日的自己也变成了那样的小娘子。 真是…… 笑话! 陆憬欢从未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般丢脸。 羞愤的脸颊涨得通红,她颤抖着手,摸索到那株插在头上的白玉兰。 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的将那饱 满的花瓣攥成一团,用力的从发髻上扯下。 大概是因为太过用力,随着那白玉兰一起散落的还有姚姀精心盘好的飞云鬓。 陆憬欢眼里的情绪消失不见,她又重新回到了那副无欲无求的木头模样。 手指微松,陆憬欢将那朵白玉兰扔在地上,毫不留情的踏了上去,碾在尘土里。 洁白的玉兰花瞬间破败,躺在满是污垢的地上,被沾惹上泥土的痕迹。 陆憬欢高昂着脸冲着书房的门口,大声的说到:“陆憬欢知道了!谢王爷关心!” 说罢,便决绝的回头,将那个男人与自己懵懂的春心通通留在了这个让人肝肠寸断的书院…… 第112章 深夜出宫 很快,韶安王妃披头散发的从书院出来的消息传的阖府都是。 盛娘子得罪了王爷不得宠,王妃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王爷被已身体不好为由被软禁起来了。 王府里能支棱起来的,便也就剩下了一个秦娘子。 盛幼凝一个盛家嫡女,屈居在陆憬欢的身下都已经恨得牙根痒痒了,更别说现在秦娘子一个出身风月的人都想要踩在她的头上,她自然是不肯干的。 陆憬欢自从书院回来后,倒也不曾哭闹,甚至一点眼泪都没有掉过。 她只是安静的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里,甚至比从前将自己包裹的更加严密了。 若说之前的陆憬欢像只茧里的蚕,那现在的陆憬欢就像是琥珀里的虫子,不仅带着外表那厚重的壳,更是像块儿没有感情的活化石一般。 虽然管家权还在她的手里,可陆憬欢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每日里只专心陪着孟舒闲,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算是盛幼凝与秦娘子争破了头,她都懒得抬眼去看一下。 拒绝了陆憬欢的孟沛琛也不好过,他将那朵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白玉兰花小心的捡了回来。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重新露出原本的面貌。 怕这花儿腐 败消逝,孟沛琛还特意将花儿风干,小心翼翼的保存了下来。 “宋珏,我让你去办的事可办妥了?”孟沛琛爱不释手的看着那朵花儿,眼里满是心疼。 “办好了,您就放心!”宋珏点了点头,他瞧着孟沛琛这幅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王爷,您是不是真的爱上王妃了?”思考了许久,宋珏还是问出了口。 孟沛琛笑了,他干裂到有些苍白的嘴唇一扯,渗出了点点鲜血,他伸出舌头,将那鲜血舔了个赶紧。 带着腥气的血味儿直冲脑门。 他反问道:“我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又岂能让我轻易的说爱与不爱?” 宋珏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眼前这个笑的有些邪气的孟沛琛陷入了沉思。 在孟沛琛很小的时候,宋珏就已经认识他了,那时的孟沛琛根本不像现在一样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那时的孟沛琛干净的像一汪泉水,漂亮到极致,也干净到极致。 他一步一步看着孟沛琛变成今天的模样,除了守在他身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要怪,便只能怪他生在皇家。 在这个欲 望的旋涡了,谁都不能幸免。 城郊贫民窟的歌谣越传越烈,就连皇宫脚下的小商贩的孩子们都开始唱起了那带着预言的歌谣。 “紫薇星弱,气运大变,天神降旨,端字真龙。” “紫薇星弱,气运大变,天神降旨,端字真龙。” 凡是在街上能看到的小孩子,嘴里便都会唱这首与太子有关的歌谣。 纸包不住火,纵使皇上有心保护太子,却也挡不住言官的嘴。 无论太子如何解释,这谋逆的罪名都像是一座山一般,死死的压在了他的头上。 太子无奈,只得求助于刑部的赵慵赵大人。 赵大人是受过太后恩惠的,太子嫡母皇后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儿,算起来,赵慵是太子 党的人。 只是赵慵这人围观一向谨慎小心,轻易不会参与朝堂党羽之争。 深夜,一辆装着泔水的马车从皇宫中驶出。 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子孟端合正塞着鼻孔,脸色铁青的藏着那马车的底部。 顺利的出了宫门,那马车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赶车的马夫正是太子的近侍所扮,他飞快的跳下马车,将马车底部的机关打开。 “咳咳咳咳咳咳!呕——呕——” 太子孟端合踉跄的从马车底部仓皇而出,他扶着墙就是一顿剧烈的咳嗽与干呕。 这可是泔水车,他堂堂太子哪里接触过这样污秽的东西。 那股子发了馊的酸臭味直击灵魂深处,让孟端合差点憋死在车里。 “爷!爷您没事儿?” 近侍赶忙上前一把搀扶住孟端合,他一边拍着孟端合的背,一边谨慎的问道。 虽然已是半夜十分,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但太子私自出宫,一但被人发现那就是要砍头的大罪。 拿着生命做堵住的小近侍紧张极了。 “这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等恶心的东西?!”孟端合被熏得七晕八素的,他恨不得扬手砸了这辆破车! “爷,您先别管这个了,巷子往右拐第三个岔路口左边的小门就是赵大人府上的后门,您过去敲门,三长一短,里面的人便会给您开门的,您快些去,时间不等人啊!” 那小近侍着急的很,若是可以,他恨不得亲自替太子前去,可他还得赶着去送泔水,若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只怕是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好了好了,本……爷知道了!你快去,弄完了再回此处等爷!”孟端合扬了扬手,十分嫌弃的瞥了眼那泔水车,转身按照刚才说的方向走了过去。 右拐,第三个岔路口,左边的小门,三长一短。 果然,赵慵的人已经早早的等在里面了。 这是太子孟端合第一次到大臣的家里,他有些意外,赵慵家的院子看起来竟和宫里那些没有贵人们住的宫殿里差不多。 虽算不上富丽堂皇,那也很不错了。 “太子,您来了?” 赵慵在书房里等候多时了,就连面前的这壶茶都已经泡过两泡了。 “赵大人。”虽是落魄时,但孟端合的气势还是很足的。 “这茶水已经淡了,太子可还愿意尝尝吗?”赵慵没有在乎太子的态度,而是自顾自的端起了杯茶来一饮而尽了。 孟端合皱了皱眉,他对这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行为很是不满,要不是莫名的出了谋逆的事情,他堂堂东宫太子,就连盛宰辅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的! 刚想要发作,孟端合又猛地想起来,皇后的嘱咐,让其无论如何都要求得赵慵的帮助,因为此人是朝堂之上能全心全意帮他的唯一人选了,太子一 党中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一想到母后的嘱托,孟端合生生的将那口气给咽了回去。 他低下了高昂着的头颅,恭敬的接过了赵慵手上的茶。 那茶哪里是淡了些,明明是淡的快跟水一样了! 尽管如此,孟端合还是恭维的说到:“真是好茶!” 见孟端合能低得下头,放得下架子,赵慵才满意的笑了笑。 跳动的烛光映在赵慵老谋深算的脸上,他的眼神如同夜晚的鬣狗,“微臣有一计策,太子可愿一听?” 第113章 心甘情愿 孟端合自然是愿意的,他今日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深夜出宫,求得就是赵慵的办法! “还请赵大人赐教!” 有了皇后的嘱托,孟端合自然是乖顺的像匹顺了毛的马儿。 见太子肯低头,赵慵十分的满意,他是故意摆出今日的这番姿态来的,为的就是看看孟端合为了太子之位究竟能忍耐到何种地步。 他背了手,一脸慵懒的说到:“那就请太子回到东宫去,去安静的待着,无需过问任何正事,每日只需做好两件事即可。” “何事?”孟端合不解。 “只需每日抄颂清心经与制作经幡便好。”赵慵又道。 抄清心经,孟端合倒是能理解,只是这制作经幡……他属实有些看不懂了。 “端合愚钝,不知这制作经幡又是为何呢?” “制作经幡,只是一个儿子在为了自己的父母祈福罢了,太子您虽贵为太子,却也不要忘了自己身为人子的本分。”赵慵又道。 “只做这两件事便好?”孟端合还是有些疑惑,“这谋逆的帽子都扣在我的脑门上了,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只抄经祈福?!” “是!只抄经祈福!”赵慵点了点头。 他看出了孟端合眼里的不屑于不信任,便又补充道:“若是太子不肯信微臣也无妨,微臣全当今夜不曾见过太子便是,若是太子肯信,那便回去照做就是,其余的一切微臣都会帮太子做好,无需脏了太子与太后的手。” 说完赵慵便做回茶桌后面,专心品茶,不再出声。 孟端合一头雾水,他甚至有些生气,站在他的角度上,实在是搞不懂这老东西神神秘秘的要搞些什么鬼。 奈何,这是皇太后的人,他就算是有一万个不满也得在心里憋着。 太子无奈叹气,应是压下了心头的怨气,对着赵慵规矩施礼道:“那一切都有劳赵大人了。” “不敢,都是臣应该做的。”赵慵点了点头示意。 他人像是长在了那张茶桌边上一样,丝毫没有想要起来送一送孟端合的意思。 孟端合一个太子还从未被人如此怠慢过,免不了心中气愤,却又指着赵慵相救,无处抒发,只得灰溜溜的独自走了。 他满心郁闷的回到与小近侍分开的地方,那小近侍早就处理完了一切在等着了。 见孟端合回来了,便连忙迎了上去:“爷,可顺利吗?” “回宫!” 孟端合的脸色差劲的要命,本来就被人刻意怠慢,又看见这辆令人作呕的泔水车,想到自己还要再次躲进这泔水车里,他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见太子脸色不好,那小近侍也不敢多问,一脸惶恐的驾着车,飞快的向皇宫驶去…… 那日之后,孟端合虽对那赵慵颇有微词,但也算是乖乖听话照做。 成日里躲在东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抄经制幡,当真是什么事都不做了。 就连太子妃亲自来劝也浑然不理。 很快,监察院的人顺着歌谣摸到了城外,挨家挨户的排查后,找到了最先开始传唱私自歌谣的小女孩儿。 经过多番讯问,小女孩儿交代,那歌谣是一个男子教给她的。 那男子不仅交给了小女孩儿歌谣,还请她吃了一顿饱饭。 至于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小女孩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男人左手的手腕仿佛受过伤一样,不能用力,甚至抬不起来。 这个男子就是太子谋逆案的唯一线索,皇上下令,封锁京都,彻查这个左手手腕有伤之人。 巧的是,琰南王府里正有这么一位左手有伤之人。 琰南王妃护卫——恒辰。恒辰少年时纵马江湖,少年的轻狂让他得罪了不少仇家,又一次被挑断了左手手筋的时候,落荒而逃,正巧碰上了还不是琰南王的三皇子孟瑛疏。 恒辰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虽为人张狂了些,但剑术卓绝。 孟瑛疏当时便认出了这个左手满是鲜血的少年就是恒辰,便派人将恒辰救回,藏在一处屋舍中养伤。 恒辰的惯用手是左手,左手手筋断裂,虽还能执剑,功力却以大不如前。 少年失了引以为傲的东西,张狂之气自然也收敛了起来,为感激孟瑛疏的救治之情,便专心跟在孟瑛疏的身边,当一个小小的护卫。 “恒辰!恒辰!” 刚上完早朝的琰南王一路狂奔回府。 回来的路上,鞭子疯狂的马背上抽打,他只盼望着路途能再短些,能让他快些回到府里。 车架刚刚停下,还来不及停稳,琰南王便从车架上飞奔而下,丝毫不顾忌形象的跑了进去。 “瑛疏哥哥,发生何事了?” 嘉淑县主寻着孟瑛疏的喊声走了出来,看见自家夫君一脸着急的模样,便赶忙迎了上去。 “嘉淑!嘉淑,恒辰现在何处啊?” 琰南王一把箍住嘉淑县主的肩膀,他一路急急忙忙的跑回来,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王爷!王爷!” 嘉淑县主虽不知道是何事,但心中也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她赶忙回握住琰南王的手。 往日温柔的双手用力的摁住明显失了分寸的孟瑛疏。 她微微笑着,气定神闲道:“王爷您慌什么,恒辰可不就在后院练剑等着您回来呢!” 无论琰南王有多慌乱,只要琰南王妃一出现,握着他的手给他力量,他都能渐渐的冷静下来。 嘉淑县主也不着急,只默默的握着他的手,安静的等着他平静下来。 “瑛疏哥哥,出什么事了?” 琰南王虽不在激动,但脸色还是依旧难看。 嘉淑县主见他不肯开口,心又沉了些,回身对着满院子的下人说到:“都各忙各的去,本王妃与王爷若不唤,尔等无需上前。” “是!” 琰南王妃在府上向来琰南王府的主心骨,她发话,下人们无有不从的。 刚才还满登登跟了一院子的下人,瞬息之间便都消失不见了。 见左右无人了,琰南王妃才又耐心的问道:“瑛疏哥哥,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子……谋逆案!”琰南王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他不安的回头四周环顾着,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咬着嘴唇小声的说到。 咯噔 嘉淑县主的眉头一跳,一股荒凉感从心底生出,顺着血脉顺延到四肢末端,她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一般。 太子谋逆案…… 琰南王妃不明白,这件事情是如何同她们王府扯上关系的……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琰南王不停的咬着嘴唇,用牙齿不停的撕扯着嘴唇上的皮,干裂的嘴唇哪里受得了不断的刺激,没几下便有鲜红的鲜血殷出,衬的他的脸越发的苍白。 冷静! 冷静! 琰南王妃不停的对自己说到,她清楚的知道自家王爷的性子,若是连她都慌了神儿,只怕是整个琰南王府都要大祸临头了!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有些发软的腿脚,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瑛疏哥哥,你的意思是……恒辰与此事有关?” 尽管内心抗拒着不肯接受,可琰南王的反应却让她不得不将这种要人性命的问题问出口…… 第114章 送狱 监察院的工作效率一向以神速着称。 尤其是牵扯上谋逆这种大案子,他们的行动更是迅速。 从皇上下旨搜查的那一刻起,监察院上上下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了起来。 琰南王妃虽是一介妇人,但也在过去的那件事儿中见识过监察院的速度。 那时的嘉淑县主还不是琰南王妃,她在宫中做六公主的伴读,亲眼见证了监察院的铁血手腕,每每回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既然恒辰甘愿赴死,她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根本无需等到第二日的早朝,天刚开始黑的时候,琰南王府的马车便向监察院驶去。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天一直蒙蒙的阴着,整个京都都像是被笼罩在一片无边无尽的阴影之中。 哒哒的马蹄声传在琰南王的耳朵里震耳发聩,他像是快被这狭小的轿厢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突然之间,琰南王猛地伸手,一把掀开轿子上的帘子。 阴冷的风没有了帘子的阻隔,直直的吹进来,像是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地打在琰南王的脸上。 他却并不觉得疼痛,只大口大口的用力深呼吸着…… 见自家王爷这幅难受的快要窒息的样子,嘉淑县主的心里自然是心疼的很。 她伸手想要握住孟瑛疏的手,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想要给他力量,想要安慰他,想要跟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直面风暴。 可这一次,琰南王却没有回应她。 伸出去的手没有得到回应,在触碰的一瞬间, 男人宽厚的手掌像是被蜜蜂蛰到了一般迅速的躲开了。 凉! 冰凉! 彻骨的凉! 两手相触的短暂瞬间,琰南王妃只觉得像是有一盆冰水迎面扑来,将她浇了个透。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这是二人相识这么多年来,孟瑛疏第二次避开嘉淑县主的眼睛。 第一次,是因为心有羞涩,敬重县主,不敢造次。 这第二次…… 嘉淑县主的心一沉,铺天盖地的委屈像是一场无法控制的海啸疯狂的席卷而来。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必定会在此时炸毛争吵。 可嘉淑县主没有,她毕竟是六公主的伴读,从小在太后的膝下长起来的孩子。 后宫待得久了,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对付男人。 她用力的止住了想哭的欲 望,默默的收回了手。 琰南王夫妇一向是京都典范,若说起恩爱有佳来,那必定能有他们二人的名字出现。 成婚这么多年,琰南王对嘉淑县主一向是事事有回应的,唯独这次他主动避开了她。 纵使心中难免悲凉,可嘉淑县主却依旧选择了体谅。 她深爱着孟瑛疏,自然也熟知自家王爷的心思品性。 让他亲手将视若兄弟一般的人交出去,琰南王的心定是如刀割一般。 只可惜,痛也没有办法,做这决定固然是痛,但痛也要做,不然赔进去的便是整个琰南王府了。 谁,都冒不起这个风险。 为了琰南王府的日后,她嘉淑县主愿意主动做这个恶人! 琰南王和琰南王妃亲自上门送人,这对于监察院来说,倒是件稀奇的事情。 监察院大人诚惶诚恐的将二人迎了进来,做梦也没想到,这海底捞针的任务竟然这般轻易的就完成了…… 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监察院大人一挥手,满脸喜气的叫人将恒辰的手脚牢牢的拷住。 恒辰那纤细而有力的四肢被粗粗的铁链紧紧的困住,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潇洒恣意的少年剑客,而是一条再无尊严任人宰割的落水狗。 恒辰不想让琰南王再担心,便全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脸上一片冷漠。 只是……那左手的手腕实在承受不住铁链的重量,冰冷与沉重压在的左手上,让他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监察院的大牢很有名,恒辰即来到了这里,便也明白前方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亲眼看着恒辰下了监察院的大狱,琰南王的眼眶都红了…… 京都赵慵的院子里,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年轻人,看四下无人,身影迅速的闪进了赵慵的院子。 那年轻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赵慵的院子,敲了敲门。 “何人?” 赵慵正在屋里习字,他习得是草书,张狂飞翼的书法同他本人持重老成的样貌可谓是格格不入。 “赵大人,是我。” 那年轻人小声的答道。 吱呦—— 赵慵立刻收笔,亲自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如何?”赵慵忍不住问道。 “一切都在赵大人的掌握之中,监察院大人刚在朝堂上说出左手有疾之事,那恒辰便立刻付出了水面。”年轻人答道。 “是琰南王妃将人送去的?”赵慵捋了捋胡子说到。 “大人神机妙算!” 赵慵冷笑了一声,继续嘱咐道:“想办法将所有的罪责都停在恒辰这里,不要让监察院继续将事情查下去了,你找个机会亲自跟那恒辰说,就说没有用的感情只会害了琰南王,他是个聪明人,自会懂得!” “是!小人这便去办!” 说罢,那年轻人变灵巧的闪出了屋子。 赵慵很是满意的欣赏着自己刚写的那副字,那上面是两个大字——东宫。 太子之事,赵慵本无意掺和。 谁人谋逆,谁人当太子,谁倒台,谁得势的,他都不在意。 都是皇家的儿子,无论是谁当皇帝,他的身后都有太后那座靠山,根本无需搅进泥潭里去,凭白惹得一身脏。 可偏偏这是太后亲自吩咐的,他便不得不沾手。 好在行事之人过于蠢笨,他没费什么功夫便将事情的缘由摸了个清楚,顺便还送了个人情给监察院。 恒辰被抓,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既然事情渐渐有了眉目,贼人出自琰南王府,太子的嫌疑自然少了一大半。 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但皇上一想到今日对太子的种种,便想去看看这个受了委屈的儿子。 太子孟端合虽行事张狂了些,但最为一名储君还是很合格的,皇上对孟端合也比较满意,虽然……没有对那人满意…… “陪朕去瞧瞧太子!” 皇上心里记挂着这个儿子,折子自然也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将折子扔在一边,起身就要往东宫去。 “摆驾东宫——” 东宫的大门紧闭,整个东宫还是一副被关禁闭的状态。 往日里那热热闹闹的宫殿此刻噤若寒蝉,皇帝瞧着,心里也生出了些悲凉来…… “皇上可要告知太子一声吗?”洪公公问道。 “不必了,朕去瞧瞧这个儿子到底在做什么呢?” 皇帝摆了摆手,他不想看到孟端合感激涕零的跪在庭院中央迎接自己的场景,那样精心准备过的实在是无趣的很。 他倒是很疑惑,最近的东宫安静的有些反常,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窝在里面做什么呢? 是睡觉? 还是借酒浇愁? 又或者是在怪罪他这个狠心的父皇? 在推开东宫紧闭的大门之前,皇帝的心里闪过了无数种情形,他甚至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何种场景…… 第115章 纯孝 东宫猩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那扇大门无声的开启,就像是一只猛兽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关于这里的一切。 刻意没让任何人打扰,就连下人行礼问安的声音也被极是的制止住了。 皇上一路安静的行至太子的寝宫门口。 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儿子。 或许是被软禁的关系,又或许是被扣上了谋逆之罪的愿意。 孟端合看起来身形消瘦了些。 高挑清瘦的孟端合站在书桌前面,手中的狼毫不断的挥舞着,表情严肃而认真。 “太子!”皇帝终于出声。 全心全意沉浸在书写中的孟端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握着狼毫的那只手止不住的一抖,一颗漆黑的墨点在洒金的经文纸上迅速的晕开,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圆。 太子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缓缓地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站在他眼前的父皇。 他将手中的笔搁下,抬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走出来跪下。 “父皇万安,端合不知父皇驾到,还请父皇责罚!” 皇上低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他瘦了许多,张狂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伸出手,亲自将孟端合给扶了起来,他仔细端详着这个儿子。 口吻有些责怪的说到:“怎的这般不修边幅了?身为太子要时时刻刻注重自己的仪容才是!你的先生是如何教你的?” “是儿子疏忽了,父皇教训的是!” 经过这一阵子的软禁,孟端合也老实了许多,面对能决定这自己生死的父皇,他再也不像往日一般为所欲为。 赵慵让他抄经,他抄着抄着便悟出了一个道理。 父皇、父皇,即是父,也是皇。 他若想好好活着,便要将这个皇字摆在前头。 “你那是在弄些什么?” 皇帝扬了扬下巴,对着那满当当的桌面示意道。 “没,没什么的。”孟端合记得赵慵的嘱托,便故意装出了一副尴尬的模样。 帝王的疑心病都重,孟端合越是这般遮遮掩掩,皇帝越想看个究竟。 皇上看了手足无措的孟端合一眼,便径直走向了那书桌。 走进来一看,那书桌上乱哄哄的堆满了孟端合亲手抄写的清心经与经幡。 “你这段日子就在忙这些?”皇帝掂着那些纸张问道。 “是!”孟端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儿臣相信父皇定能查明真相还儿臣一个清白,所以每日都抄写清心经,消除内心杂念,除此之外,儿臣被禁足东宫无法出入,心中唯一挂念便是父皇与母后的身体,只要父皇母后身体康健,儿臣便别无所求了!” 皇帝捏着手里的清心经,心中对这个儿子的愧意更深。 这么一个至纯至孝的好孩子,自己竟因为一条鱼便疑心这孩子谋逆,皇上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洪公公在一旁瞧出来皇帝的心软,便赶紧上前补充道:“皇上,事情还未了解,东宫还在禁足之中,若是皇上在这待得久了,只怕……” “太子孝心可表日月,便赏赐赤色珊瑚一株,解解闷儿也是好的!”皇帝将那沓子心经放下,再没多说些什么,也无宽慰,大步径直离开了东宫。 “儿臣恭送父皇!” 孟端合看着皇帝的身影远去,他再一次看着东宫的大门缓缓地合上。 这一次他心里却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走出这扇门了! 赵慵的计策果然好用,皇帝眼里的愧疚太子也是看的一清二楚,他清楚的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往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只增不减。 简直就是因祸得福! 赵慵派去的年轻人马不停蹄的回到监察院中,他按照赵慵的吩咐,一刻不敢停的借机去找恒辰。 好不容易混到了恒辰所在地牢的片区,却发现恒辰的牢房中是空的。 年轻人心道:坏了! 他连忙去问。 一旁的小狱卒道:“逆贼恒辰?刚才他一直叫嚷着要见咱们大人,声称大人若是不见他,他便在狱中自裁,咱们大人被逼的没办法,只得越过手续,直接提审那疯小子了!” “是恒辰主动要求提审的?”年轻人的心又是一揪。 “是啊!”那小狱卒点了点头。 恒辰是逆贼,是那四字歌谣的始作俑者。 他出自琰南王府,尽管是琰南王夫妇二人亲自将其缉拿归案,外界的传言也不曾停息过。 关于琰南王找了个侍卫顶罪的说法俞传俞烈,更有甚者,甚至说自己曾亲眼看见琰南王是如何说服比人帮其顶罪的。 这事情若是解释不清,就算是恒辰以死明鉴,琰南王府头上那顶陷害太子,参与谋逆的帽子都难摘掉。 监察院的规矩,提审重大案情者,需得圣上手谕,有圣使从旁记录方可。 可恒辰实在闹得厉害,浑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若是监察院大人不来,便梗着脖子就往那石墙上撞去。 监察院要求提审的折子也快马加鞭的送了进去,只是时机不凑巧,皇上前脚刚去了东宫探望太子。 没法子,监察院的人只能干等着。 那急的,简直都快要把脑袋顶上的头发薅秃了不可。 就在监察院大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时候,孟沛琛突然出现了。 孟沛琛声称自己府上丢了块儿玉佩,查问了下人,许是此前监察院的人搜院时给弄没的,所以特来讨要。 这会子,都火烧眉毛了,监察院大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玉佩不玉佩的。 他上下打量着孟沛琛,心里起了个主意。 “王爷,王爷~您近日可好呀?”那监察院大人笑的一脸谄媚的模样。 “哎!好好说话,离本王远些!”孟沛琛一脸老子是来砸场子的样子,“别说近日了,只要你们监察院的人不找事儿,本王日日都好的很呢!” “哎呦,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何苦跟我们这些做臣下的一般见识呢?”监察院大人满脸堆笑着讨好道。 孟沛琛虽然行事放浪形骸了些,那也是出了名的机灵,他只肖一瞧,便看出那位监察院大人有所图谋。 既然是有求与他,孟沛琛便摆出了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很是不屑的瞧着监察院大人道:“无需拍本王马屁,有什么事儿大人您直说就是了!您可是监察院,我们韶安王府无有不从的!” “哎呦!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王爷,我们是臣子,自然是我们听您的!”监察院大人被羞辱了倒也不恼,更是笑嘻嘻的哄着孟沛琛道:“不过,王爷您到说对了一点,下官的确有事相求,不知王爷可否卖下官个面子?” “真是稀客!竟也有监察院求到本王头上的时候?”孟沛琛一脸得意,“谁叫本王是出了名的心善,既然大人您诚心求了,那便说说!本王若是能帮,定然愿意卖大人个面子!” 监察院大人四下看了看,上前一步凑到了孟沛琛的耳边,好一阵小声的言语。 第116章 帮帮忙 “不成!” “不成不成不成!” 孟沛琛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面上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连摆手。 “王爷,您就帮微臣这个忙!” 圣谕迟迟下不来,那大牢里关着的恒辰又一副狂躁的要立刻撞墙的模样儿。 左右为难的监察院大人简直要双眼抹泪儿了。 这可太难了,没有圣谕私自提审,被有心人抓住了那就是逾矩的罪名,他身为监察院首院自是要受罚没得跑了。 可若是不赶紧提审,回头那到嘴的肥羊当真是一头撞死在了大牢里,他只怕就不是受罚那么简单了。 到时候天子震怒,只怕是要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还好老天有眼,这个节骨眼儿上,将孟沛琛这个浪 荡子给送上门来。 到最的肉,监察院大人又怎么能让他轻易飞走呢。 “王爷,眼下就只有您能帮下官这个忙了,您就当可怜可怜下官,成吗?”监察院大人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只要孟沛琛能答应,让他当场磕三个响头都成! “你疯了吗?”孟沛琛凑过去小声的说到:“这可是谋逆的大案!我闲的有病啊?搅进这事堆儿里做什么?嫌自己命太长啊?!” 监察院大人一脸鸡贼的劝道:“王爷!您想啊!现在罪人抓着了,就证明太子爷八成是冤枉的,您若是这时候愿意帮这个忙,那太子爷和皇上能不计您这个好吗?您这哪是惹事儿,这是给自己积福报呢!”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耐不住监察院大人的软磨硬泡,孟沛琛才免为其难的同意了这个请求。 监察院的地牢,别的王爷可能不甚熟悉,但孟沛琛却是熟悉的很,算上这次,这是他第二回来了。 无需旁人带路,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专门提审的房间,找好了记录专用的座位做好。 监察院大人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将人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而后才去将那要死要活的恒辰给提了上来。 这恒辰年轻时不亏是个少年剑客,发起疯来骨头真是硬气的很。 两个小狱卒一左一右的将其搀扶过来,孟沛琛远远地瞧见了,眉头都是一皱。 只见那恒辰满头满脸的血,他嚷嚷着去死可不是吓唬人的,那是当真拿头往墙上撞去。 “这血糊糊的,头发都黏在上面了,瞧着可是埋汰的很,怎的不将他收拾干净了再上来?”孟沛琛一副嫌弃的模样问道。 “王爷,这不是时间紧迫嘛~”监察院大人陪着笑脸解释道。 “就算是时间紧迫也不能这样啊!不行不行,快去打盆水来给他擦干净些,本王可见不得这些东西,瞧着便心惊的很!”孟沛琛随意指了一个小狱卒,安排到。 他往那一坐,倒是丝毫不见外,仿佛这里不是什么监察院的大牢,而是他韶安王府的内院一般。 那小狱卒愣在原地不敢动,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去。 见小狱卒站在原地不动,孟沛琛又是不满的嚷嚷道:“怎的?本王说话不好使是吗?!还不快去!” 他这么猛地一吼,那小狱卒都快要吓哭了,撇着个嘴好不委屈的看着监察院大人。 监察院大人无奈,心里虽疯狂的嫌弃孟沛琛屁事多,但又得罪不起这位大爷,只得供着。 他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那小狱卒快些去。 将恒辰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露出本来的面貌来,孟沛琛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详了一阵,才发话到:“就是嘛!这样干干净净的,本王看起来也舒心的很!好了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开始审问!” 若是可以,只怕监察院大人的白眼儿要翻到后脑勺了。 不过还好这祖宗满意了,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 “堂下何人?”按照惯例,监察院大人从姓名开始问道。 “恒辰。”那恒辰气若游丝的回到。 “这!这还用问?这不是耽误时间呢?!”孟沛琛又是不满的嚷嚷道,“这名字有什么好问的?本王时间宝贵!小娘子们还抓心挠肝的等着本王呢,你们抓紧时间说点正题的!” 屡次被打断的监察院大人被气的一阵语塞,只能在心中不断的默念着,人是自己请来的,就是作,也得忍着这位爷! 恒辰虽跪在地上,闻言却也讥讽的看向孟沛琛。 不愧是名震京都的浪 荡王爷,这种货色只怕是给琰南王提鞋都不配! 真是……枉为皇子! “恒辰你说,你拼死都要求见本官是为何?” 监察院大人虽满心的不爽,却也只能乖乖按照孟沛琛的要求,省下了那些所谓的步骤,直接问道。 “恒辰身涉谋逆大案,自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大人好好聊聊!”恒辰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说道。 “就这?”孟沛琛又一次插话,他很是不屑的翘起了二郎腿,一脸纨绔模样的看向恒辰,讥讽道:“本王听说你便是那四字歌谣的始作俑者?” “正是!”恒辰仰着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丝毫不感觉羞愧。 “那便结案了啊!”孟沛琛猛地一拍大腿道。 监察院大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他强忍着怒火问道:“王爷何出此言啊?” “你这官儿不会是买来的?这都需要问本王?”孟沛琛一脸震惊的看着监察院大人道:“始作俑者都找着了,他是谁的人,那背后主使便是那人呗!这还有什么好查问的吗?” “呵。”恒辰再一次冲着孟沛琛发出了一声讥笑,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皇子如此的愚钝不堪! 明明都是当今圣上的儿子,这龙子与龙子之间的差距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王爷!这案子不能随意定论的,我们监察院办案向来讲究的是证据,更何况这位恒辰,是琰南王府的侍卫,身份特殊,更要谨慎对待。”监察院大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解释道。 “哦?”孟沛琛一脸惊讶的看向恒辰,“你是三哥哥府上的侍卫?我说怎的看起来还有些眼熟呢!那可是得好好审问审问,别凭白的冤枉了我三哥哥!” 第117章 讯问 “草民所做之事皆与琰南王无关!” 恒辰昂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一提起琰南王这三个字,他便有些异常的激动。 “咦?那便奇了怪了。”孟沛琛拿笔支着头,一脸疑惑道:“你即是我三哥的侍卫,那你所做之事我三哥又怎会一无所知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恒辰连忙解释道:“草民虽是琰南王的侍卫,却并未签身契与琰南王,草民乃是自由身,并不受琰南王府的管束!” “哦?你竟是自由人的身份?”这一点倒是让监察院大人有些意外,他话锋却又是一转“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琰南王同此事无关,关于谋逆案,你可还有什么新的要交代吗?” “自然是有!”恒辰道:“草民虽未签身契与琰南王府,却也是每月在府里领月例钱的,所以每日当差与休息都会有明确的记档,诸位大人可以去查,草民教唱歌谣之时,均已旧疾复发为由接连告假。” “具体是何日?”监察院大人追问道。 “九月二十九日起,接连半月。”恒辰几乎没有思索,便将日子脱口而出。 孟沛琛饶有兴趣的看着恒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角带笑,状似不经意道:“你叫恒辰……是?本王听说你是个剑客,难不成你们剑客的记性都是这般好吗?”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一旁的监察院大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兴许是这两日太忙了,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抓到了编造歌谣之人,巨大的喜悦与连日来的疲累搅乱了他的脑子,让其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忽略了。 要不是孟沛琛出言提醒,他还就真顺着这日期要去查琰南王府的记档了! “对啊!”监察院大人恍然大悟般,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气势威严的问道:“这日子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如此清楚?!” 身为一个剑客,恒辰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的,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孟沛琛,突然觉得那里坐着的哪是什么王爷,那明明是一直披着羊皮的狐狸。 那狐狸笑嘻嘻的看着他,一脸憨态可掬的样子,可恒辰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或许……自己小瞧了这个韶安王。 难道, 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巧合吗? “本官在问你话呢!你以死相逼逼着本官来见你,怎的现在却又一言不发?!”监察院大人对恒辰的沉默十分的不满,他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满脸的凶神恶煞。 他对于恒辰以死相逼的事情耿耿于怀,要不这小子闹事,自己又何必要笑脸逢迎的求到韶安王跟前去! 监察院大人震天响的一巴掌拍断了恒辰的思虑。 恒辰垂了垂眼,交代道:“那几日王爷很忙,都在处理韶安王逼死欢娘事件的后续。” 他说着,抬眼盯住孟沛琛,试图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额……提这事做什么……” 一提起这事儿,监察院大人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他心里简直要骂了一万句脏话,这臭小子不仅以死相逼,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都什么倒霉事儿啊! 想当初,那欢娘之死闹得是沸沸扬扬,朝堂民间一片哗然。 加之孟沛琛这个韶安王本就没什么本事,成日里惯是吃喝玩乐的,这王爷的地位和待遇都仰仗皇上的圣宠和其母瑭吟夫人罢了。 虽死的是个欢娘,但因风月之事闹出人命来的皇子,孟沛琛还是临渊王朝数百年中的独一个。 从皇帝下令彻查开始,所有人都在唱衰韶安王府,等着韶安王被放弃。 若不是韶安王妃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现在的孟沛琛根本不能泰然的坐在这里,还能翘着二郎腿审问别人,只怕,他才是被审问的那一个。 监察院当日有盛宰辅在背后撑腰,对待这个没什么用的王爷态度自然是嚣张至极,俨然一副不将其放在眼里的架势。 没成想,这韶安王实在是福大命大,一转眼,人家洗清了身上的冤屈,又潇潇洒洒的过起小日子来了~ “可不是嘛!当日监察院的诸位真是好大的威风!将我那小破王府翻了个底儿掉!这不!今日 本王就是来寻那丢失的玉佩的!”孟沛琛的脸色一沉,又露出了那副锱铢必较的小人模样。 “王爷,咱们,咱们要不先把眼下这事办完?下官再给您寻玉佩?”监察院大人被这祖宗整的满脑门的汗。 不料,刚才还一副好说好商量的孟沛琛却突然翻了脸。 “你刚才说这小子要闹出人命来了,本王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勉强同意帮你这个小忙,不过本王现在瞧着此人并无事!只是血流的可怖了些罢了,要不还是劳烦大人先帮本王寻寻那枚玉佩!不然本王这心也安不下来,拿着笔的手也是不听使唤!” “王爷……下官还是……” “怎么?!大人您是觉得我韶安王府的一块儿破玉佩不重要所以不想耽误时间是吗?!”孟沛琛陡然提高了嗓音道:“还是觉得我韶安王府可以随意怠慢?!” 监察院大人简直觉得胸腔都要爆炸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大爷突然之间又抽的是什么风。 想要翻脸,却又得罪不起。 无奈,他只得没好气的剜了恒辰一眼,点头哈腰的对着孟沛琛道:“王爷您稍等,下官这就去将负责人和韶安王府的卷宗找来。” “谢过大人了!”孟沛琛点了点头。 监察院大人对着一旁的两个小狱卒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看好这大牢里的两个危险人物。 而恒辰则是眼角带笑的看着这一切,待监察院大人走了,他嘴角向上勾起:“韶安王倒是很有些本事,从前是我们有眼无珠小瞧了您!” “这位小兄弟真是谬赞了,本王之所以来,是想提醒提醒你,你出现在这里就等同于我三哥也出现在这里,你危,便代表琰南王府危,本王说的你可懂?”孟沛琛敛了那副故意找茬的模样,微笑着道。 “不会的,我之所以敢已死相逼要监察院大人相见,自是有办法将琰南王府摘得干干净净。”这一点,恒辰很是自信。 “无非就是将太子妃那些子事一同说出来罢了。”孟沛琛笑的更盛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恒辰大惊!他原本随意佝偻着的脊背一下子僵直着,满眼戒备的看着孟沛琛,心里泛起了凉意。 孟沛琛却没接话,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到这时,恒辰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明明是监察院的大牢,可孟沛琛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他毫不避讳的戳穿了恒辰的计谋。 就连站在一旁,刚刚还对着监察院大人一脸毕恭毕敬的狱卒们,此刻也像是瞎子、聋子,他们目不斜视的看着别处,总之就是不往孟沛琛的方向看。 无论孟沛琛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们也像是听不见一般,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你……” 恒辰惊愕的看着这里的一切,突然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看着韶安王,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凉意…… 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第118章 做局之人 “我?” 孟沛琛伸手指了指自己,“本王还不就是韶安王,还能是谁呢?” “不!韶安王怎能……” 恒辰震惊的看着大牢里的一切,话头像是断在了嗓子里一样,再说不出来。 “本王就是本王,你无需怀疑本王的身份。”孟沛琛双手支在膝盖上,轻叹了一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溜达到恒辰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恒辰,眼神陡然变换。 “本王是来提醒你的,无论你如何辩解,都不能斩断你与琰南王府的联系,除非……” “除非什么?” 恒辰跪在地上,着急的往孟沛琛脚下爬了两步,若不是他的双手被沉重的铁链所覆盖,此刻他真恨不得抱住孟沛琛的大腿,求个明白。 孟沛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要打破恒辰的心里防线,让恒辰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对他的指令言听计从! “除非你将事情都栽给太子,用你的命琰南王的命,咬死了东宫,用生命做局,或许能换的咱们疑心深重的圣上真的相信你。” “您也瞧上了那个位子吗?” 恒辰皱着眉,他的心底隐隐不安起来,从前只觉得琰南王最大的敌人就是太子,却不成想,这个看似放浪形骸的韶安王也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 “无趣!”孟沛琛撇了撇嘴道:“本王对那东西才不感兴趣,本王虽然浑了些,但也不是个疯子,那位子上需要承担的事情太多,责任太重,本王却是没有那个心思。” 两虎相争,要不为权,要不为利。 皇子相争,多数为权。 韶安王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亲自同自己说这些话,为的却不是权…… 恒辰很是不解,也很是不信。 “你不必如此看我,本王从不骗人,说不为那位子,便是真的不会动那位子,但本王却也有本王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孟沛琛瞧出了恒辰的不信任,不过他不在意。 恒辰思绪飞转,他脑海里所有能跟韶安王扯上关系的人都像是走马灯似的一幕幕闪过。 “难不成是……” 恒辰有些不敢说出口,数年前,他曾听说过那件事…… 看着恒辰眼里的惊恐,孟沛琛便知他已猜出了一二。 对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东宫欠我的,我得讨回来,本王要鲜血,要人命,琰南王要东宫,这很公平不是吗?” 一想到东宫即将被抄斩的场面,孟沛琛的眼里便闪出了嗜血般兴奋的光芒,光是想想都已经让他的肾上腺迅速飙升。 “王爷,我能相信您吗?”恒辰跪在地上,他有些无力,浓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原以为他是做局之人,却不成想闹成了如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场面。 “当然!”孟沛琛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蹲了下来,低下了他身为王爷的千金之躯。 “你当然可以信我,我与东宫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而三哥哥,他虽看不上我这个弟弟,却并不会为难我,到那时,我依旧当个闲散王爷,逍遥自在。” 孟沛琛的脸上一片诚恳,只可惜,恒辰并不是那些好哄骗的小娘子。 “闲散王爷,哪有亲自坐在那位子上更舒服?”恒辰继续试探道。 “那位子上流过太多的血、付出过太多的代价了,本王只想好好活着。” 孟沛琛没有躲避,他直直的回望着恒辰,眼底浑然一片哀默之色。 “我可以相信您吗?”恒辰的心里有些纠结。 “你当然可以不信本王,本王不介意帮帮东宫,看看究竟是东宫能咬死琰南王府,还是琰南王府能咬死东宫,恒辰,你觉得我三哥哥的赢面有多大呢?” 孟沛琛已然没了耐心,对于恒辰,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太多了。 恒辰默然着,眼前的韶安王至于他就像是一个致命的诱 惑,信他,事情便能更顺利的进展,若不信,皇上对琰南王自是会疑心重重。 原本琰南王便不是那么的受圣上宠爱,若是再加上怀疑的种子,只怕琰南王以后的日子如履薄冰。 不如…… 便搏一搏! “我信您!”恒辰突然抬起了头,“我信您对那人的情谊!我信!” “那便好自为之!” 孟沛琛勾了勾嘴角,对于这个答案,他很是满意。 很快,监察院大人便捧着一块儿玉佩一脸媚笑的来了。 那玉佩正是孟沛琛先前让宋珏栽赃进监察院的那一枚。 “王爷您瞧,可是这个?” “正是!正是!”孟沛琛两眼放光,如获珍宝般捧着那玉佩,着急的催促道:“快!有什么要问的便快些问!问完了本王好将这玉佩去送给我的小美人儿~” 没有了孟沛琛的捣乱,讯问进行的很是顺利。 恒辰本就没想藏着掖着,原就是太子妃传递消息与他,声称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太子倒台。 四字歌谣、鸾和宫里的神仙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子妃的主意! “大胆罪奴!竟敢随意攀咬太子妃!” 监察院大人吓得是脸色惨白,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谋逆案,竟还牵扯出了太子妃来。 国事与家丑并行,这京都的天都要被搅翻了! “草民并未胡乱攀咬,我有证据!”恒辰道,“太子妃与草民的迷信都被我存在了京都西头的那家镖局里,我每月都会给那镖局的掌柜五十两银子,那银子自然也是太子妃给我的!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查便是了!” “胡说!太子妃与太子同为东宫的主人!她又怎可能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 若不是碍于孟沛琛在此,监察院大人真是恨不得一把堵住恒辰的嘴。 圣上虽下令彻查谋逆案件,可是盛宰辅的意见也很明朗,他老人家是打定了主意要保住太子的! 盛宰辅看重太子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若不是盛幼凝实在太不争气以命相要挟的去韶安王府自甘做妾,只怕再过上两年,盛幼凝便会作为盛家的势力,出现在太子的身边,助太子一力。 毕竟太子妃,只是个身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罢了。 太子妃生的一副娇滴滴的美貌,不似瑭吟夫人一般开的正盛,而是似朝露里的玫瑰,带着含羞怯懦的美。 这样柔弱的美最能激起少年的保护欲。 彼时,还是二皇子的孟端合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太子妃的柔弱里,义无反顾的成了亲拜了堂。 “太子妃断不会做出这等有损自己前程的事情!”孟沛琛也在一旁演出了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帮腔道。 “若是太子妃也钟情于太子,那东宫自然是琴瑟和鸣,但若太子妃不是呢?!” 恒辰抬头看着二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随即,他说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话…… 谋逆大案,不受控制的向着皇家丑闻的方向发展而去…… 第119章 再去春日楼 “你!” 监察院大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恒辰,长长的胡子气的高高翘起,看起来滑稽极了。 “一派胡言!本官看你是疯了!” “呵,大人不信?”恒辰一脸不屑的勾起了嘴角,“您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问问太子妃,看看她是不是在东宫里受尽了太子的折磨,看看她是不是在每一封信上都问了我可安好?” “胡说!太子一心钟情于太子妃这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太子怎可能会虐 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监察院大人吹胡子瞪眼的极力反驳道。 “大人如此维护太子,难不成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了吗?!”恒辰毫不示弱的瞪着监察院大人。 他是琰南王的亲信,每日里跟着看着,耳濡目染的对这些朝堂上的纷争也有几分了解。 监察院本事皇帝的鹰犬,却逐渐被盛家把持。 明面上,监察院只听从皇帝的派遣,可实际上,监察院里的高层早就同盛氏一门沆瀣一气,对盛宰辅唯命是从。 官场上的勾结,向来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的。 监察院大人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一个罪奴当场拆穿。 他满是尴尬的回头看孟沛琛,后者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来人啊!把这胡乱攀咬的罪奴给我带下去!好好看管!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气急败坏的监察院大人生怕恒辰那张毫无遮拦的嘴里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孟沛琛虽是个不顶事儿的,但好歹的也是个皇子,自己若是有把柄落到他手里去了,只怕终究会是个隐患。 “太子虐 待太子妃,害的太子妃苦不堪言!是太子毁了太子妃的一生!”恒辰被无情的拖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给本官堵住他的嘴!”监察院大人忍无可忍的吼道。 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讯问,却不想零零总总的牵扯出来了这么多人和这么多的肮脏事。 一旁的孟沛琛瞧出了监察院大人的为难,便主动笑着说道:“既然大人的案子也问完了,那本王也就该走了。” “王爷,实在不好意思,您看今日……”监察院大人此刻的脑袋嗡嗡的,思绪乱成一团。 “本王是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儿堆里的,还望大人体谅,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孟沛琛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潇洒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地牢的尽头。 监察院的门口的大树下,韶安王府的车架在那里停了许久,宋珏一直在烈日下等着孟沛琛。 “王爷!您出来了。” “嗯。”孟沛琛的心情很好,他随手将那块讨回来的玉佩抛给了宋珏,问道:“事儿可都办妥了?” “办妥了!”宋珏准确无误的自空中接过玉佩道:“就按王爷的意思,将王妃病重的消息传了出去,二门上的松青亲自看着的,陆夫人身边伺候的赵嬷嬷出门采买的时候确确实实听到了消息。” “哦?那赵嬷嬷是何反应啊?”孟沛琛又问。 “倒是也瞧不出什么来,只是听说了咱们王妃病重的消息后,便慌慌忙忙的买好了东西,着急忙慌的往府里去了,面上确实是着急的样子。”宋珏歪了歪头,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嬷嬷就没抓住那传话的人问个明白?”孟沛琛俊秀的眉毛再一次皱在了一起。 宋珏略一回想,“这……倒是没有,那嬷嬷只是从旁听着,而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就走了啊……”孟沛琛修长的手指在衣襟上来回的摩 挲着,他眼神一暗,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想面对一般,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王爷,咱们是回府吗?”宋珏试探着问道。 “去春日楼!”孟沛琛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他暂时还不想回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憬欢。 宋珏没说话,只默默的赶了车架往春日楼的方向去。 尽管是大白天的,可孟沛琛是春日楼的常客,又是京都这些妈妈们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别说白天了,就算是他大清早的来了,妈妈们在睡着觉儿,一听见韶安王的名号,那也得强撑着眼睛支起精神来好好招待。 “七爷,您可来了~” 孟沛琛的车轿刚到门口,还没下车,欢场的妈妈便迎了出来。 自从红悄的事情闹出来后,京都里那些同韶安王要好的纨绔们都不怎么来春日楼了,一个个避嫌似的躲着春日楼。 没了这些个出手大方的主顾,春日楼的营生也艰难了起来。春日楼里的妈妈倒是清楚,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只不过她们这种做皮肉生意的,是没脸亲自去找韶安王的,只能日夜盼着韶安王再来,好打破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王爷最近忙什么呢?咱们姑娘可都想死七爷了!您今儿来了,楼里的姑娘们都要乐疯了,终于能解一解这相思之苦了!” 老 鸨挥舞着那绣的花花绿绿的手绢,在孟沛琛的眼前来回的晃个不停,尖锐的嗓音像是能击穿耳膜的鸟喙让人头疼的很! “爷今日心情不好,妈妈您还是少说两句。”宋珏感受的到孟沛琛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事关王妃,王爷便会变成现在这幅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 “哎呦,七爷您心情不好来咱们这儿就对了,咱们这没别的,就是乐子有的是!”老 鸨陪着笑,一脸神秘兮兮的跟孟沛琛说到:“七爷,我这新来了个宝贝儿,要不我将她叫来给您瞧瞧?” “宝贝?”孟沛琛歪了歪头,“去将你这宝贝叫来,本王倒要瞧瞧有多宝贝!” “哎!好嘞!” 只要孟沛琛一点头,那老 鸨便像是看见了哗啦啦的银子都掉进了自己的口袋一般笑的合不拢嘴。 宋珏问道:“王爷,您即是在这儿,那臣可否回王府一趟?” 这春日楼就仿佛孟沛琛的第二个家,他每次一来,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天的都不会出去。 宋珏先前将玉佩偷偷塞进监察院的时候,还不小心受了伤,这样的伤,他不能在京都中找郎中医治,只能忍着剧痛自己上药。 刚在烈日下等了许久,汗水早就将抱着伤口的布给打湿。 咸湿的汗水浸透纱布,流进宋珏的伤口里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孟沛琛自然也是看出了他的伤,便点了点头道:“去,快去快回。” 老 鸨也将新得来的美人送了上来,美人,美酒在怀,孟沛琛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 最近心里盘算的事情太多了,太子谋逆的事儿、陆憬欢的事儿,还要鸾和宫那边不断地催促都让孟沛琛的脑袋嗡嗡作响。 一边是鸾和宫,一边是陆憬欢那张让他心痛的脸,被夹在中间的孟沛琛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120章 糕点 宋珏走出春日楼,他抬头望了望今日的太阳。 刺眼,无比的刺眼。 他没有骑马,只是孤身在路上不快不慢的走着,看着京都里的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叫声,还有乞丐的乞讨声,大街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他以往从未注意过的鲜活。 走着走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儿窜到了宋珏的鼻子里。 他寻着味道找去,原是一家糕点铺子。 那糕点铺子的主人是一对儿看起来很是干净利索的小两口。 不大的店面被各式各样的糕点塞得满满当当的,地方虽拥堵了些,但胜在一尘不染。 做出来的糕点香味也很是醇厚,让人瞧着便想不自觉的尝上一尝。 宋珏站在糕点铺子的门口反常的失了神。 那老板娘瞧出他的模样,便笑着柔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想要买些糕点送给别人吗?” “嗯……是!”宋珏沉吟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承认。 那老板娘笑的更甚了,继续问道:“那您要送的人可有什么口味的偏好吗?” 之前宋珏撞上过一会儿,像是爱吃杏仁奶酪的,便同老板娘说:“她喜欢吃杏仁奶酪。” “杏仁奶酪?”那老板娘想了想,回身拿出了一小块儿白色的方方正正的糕点,递给宋珏道:“公子您尝尝这个,这是我们夫妇二人独创的,用杏仁和百合花做底儿,配上甘泉水,做成的白杏方糕,入口香醇,我猜着那位应该会喜欢的。” 宋珏是极少吃这些点心的,他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研究,自然也吃不出个什么好坏了,便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一介粗人也品不出什么好坏来,老板娘您说好吃,那便给我来上一些!” 瞧着宋珏一个这般木讷的人来买糕点,老板娘心里猜着估计是给姑娘买的,又贴心的想着,万一这种那姑娘不爱吃可怎么办,故而对宋珏道:“这位公子,不若我少给您装上些这白杏方糕,再给你多装几样别的,您多拿上几小份,我想着总有一种能合了人家的胃口,您看可好?” 难得碰上一个这么周到的老板娘,宋珏点头如捣蒜,老板娘倒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看他老实就多装欺负他强卖,而是当真用心挑了集中口味,打包的漂漂亮亮的递给了宋珏。 “公子若吃着好,记得常来照顾我们生意呀!” 老板娘笑的一团喜气,宋珏有些不好意思,迅速的付了钱,将东西拿着,逃一样的跑走了。 那袋子糕点被宋珏一路上小心的抱在怀里,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白瞎了这一片心意。 回到府上,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便直奔浮雪院儿去了。 仗着自己武功高,宋珏像是做贼心虚一般,从屋顶翻了上去,正想往后院侍女们住的地方去的时候刚巧就撞上了姚姀。 自从王爷关了陆憬欢紧闭,浮雪院便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平日里的事儿也骤然少了许多,闲来无事,陆憬欢也很不喜欢她们这些下人在自己跟前儿站规矩,便放了话,让忙自己的去,有事儿得了招呼再来。 姚姀就正在院子里洗着自己的衣服。 瞧着宋珏做贼一样的从屋顶上翻了下来,姚姀大吃一惊,“宋珏?!” 猛地一喊,宋珏被吓了一跳,他赶紧回头,看见是姚姀才猛地送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姚姀惊诧着站起身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正撸着衣袖在洗衣服,一副狼狈的模样。 这幅样子怎么能见人呢! 姚姀瞬间脸色通红,她唰的一下转过身去,飞快的扯好了自己的衣服袖子,将手上的水擦干,又迅速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又转过身来。 宋珏本就是个惜字如金的,在姚姀的面前更像是嘴巴被人那针线缝上了一般,他憋了半天,脸都憋得红了,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得上前两步,将那些糕点一股脑的都塞进了姚姀的怀里。 他指了指那些糕点道:“给你的!” “给我的?”姚姀意外的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兴奋地光芒。 “嗯!”宋珏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睛根本不敢看姚姀。 说完,他低着个头便要走。 “哎!宋珏!”姚姀想要叫住他,再同他说两句话,这榆木疙瘩却像头犟牛似的头也不回。 不回便不回! 看着怀里这一大包糕点,姚姀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身子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一蹬腿儿都能踩到云朵上一般。 “夫人!夫人!” 没多想,姚姀抱着那一堆点心便跑到了陆憬欢的卧房里。 “怎么了?”陆憬欢正倚在那贵妃榻上半眯着眼,被姚姀的叫嚷声给惊了一跳。 哗啦一声,姚姀将那门帘一把掀开,再顾不得什么规矩,兴冲冲的将那怀里的糕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 脸上满是得意道:“夫人!您瞧,姀儿给您带了好些好吃的呢!” 陆憬欢起身,瞧着那些东西像是被油纸精心包装好的糕点,这一看就不是府上之物,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这是哪儿来的?你偷偷溜出府啦?”陆憬欢小声道。 “姀儿没有!” 禁足的这些日子实在无聊,陆憬欢也不是没撺掇过她偷偷溜出门去寻些有意思的物件儿进来,却每次都被姚姀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她可没有那个胆子! “那是哪儿来的?”陆憬欢瞪大了眼睛好奇道。 “是宋珏送来的!”姚姀羞怯着扭捏着说到。 一听是宋珏送来的,陆憬欢拆油纸袋的手赶紧顿住,她转头瞧像姚姀,眉眼中带着狭促的笑。 姚姀着丫头一早便对宋珏有意思她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宋珏这家伙总是杵着像块儿木头一样,瞧上去呆愣愣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哄女孩儿的样子。 “行啊~有人这究竟是使了什么迷魂招数,让她的意中人脚踏七彩祥云的来给她送糕点来了?”陆憬欢捂着嘴调侃道。 “夫人~”姚姀经不住逗,稍微一逗便满脸通红的,她跺了跺脚,浑然一副陷入爱情里小女人的模样。 “夫人,您若是再说,我可就不给您尝了!我都拿走!我吃独食!” “哎呦哎呦,我们小姀儿害羞啦?不让说啦?”陆憬欢越发的起劲儿了,“好好好,夫人不说,夫人倒是也来尝尝,这充满爱的糕点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夫人!”姚姀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一般,“夫人怎的这样不知羞!姀儿不理夫人了!” 第121章 难得有情人 “不理便不理,女儿家长大了,终究是留不住咯~” 陆憬欢砸了咂嘴,这白杏方糕的味道确实不错,芳香醇厚,一口咬下去满嘴的余香。 她这人倒是没什么特别喜好的,唯独就是喜欢吃着京都里各式各样的小甜点。 这一点上姚姀倒是能和她吃到一块儿去,主仆两个没事儿便四处寻摸着吃些什么好吃的。 “这味道确实不错呀,回头问问宋珏这是哪家铺子做的,咱们也常去买些来吃!”陆憬欢对着糕点赞不绝口。 “夫人您若是爱吃,姀儿天天都给您买去!”姚姀脸上的娇羞还未全褪去,她吃着这精致的糕点,心里只觉得吃了蜜一样的甜。 陆憬欢道:“这宋珏瞧着跟块儿又臭又硬的破木头似的,没想到这心里倒还挺是细腻的!” 姚姀看了眼陆憬欢,心里直道:您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块儿木头,您自己可不就是咱们府上那块儿最硬最硬的木头么! 这些话姚姀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陆憬欢再她的心里就好像是个不需要情爱的石像壁画,她哪里应该坐在这里当王妃,她应该被画在墙上当个无欲无求的神仙才是! “夫人,咱们院儿的木头什么时候也能逢逢春啊?”姚姀托着脸颊,一脸的坏笑。 …… 一提到这事,陆憬欢便觉得这嘴里的白杏方糕也不香了,满桌子的糕点也不可口了。 一想起孟沛琛那张脸,陆憬欢就心烦的不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她这夫君也是君心似海深,让人丝毫摸不着头脑。 “你再说?!再说我就将你这小丫头许给旁人去!许到外头去!再见不到宋珏了!”陆憬欢泄愤似的将糕点塞进口里,嘟嘟囔囔的威胁道。 “好呀!”姚姀才不怕她这些口是心非的气话呢,索性点了点头,“只要夫人您舍得,别说将姀儿给许到外面去,就是许给阿猫、阿狗的,姀儿也是绝无怨言呢~” “你个死丫头!”陆憬欢语塞,又气呼呼的往嘴里猛塞了几块儿糕点。 两个腮帮子都被塞得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一般。 从这屋子的窗口望出去,虽然天气已经凉下来了,可天却好的出奇,湛蓝湛蓝的天空让人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嘴里塞得满满的陆憬欢丝毫没有一点主母的架势,她同姚姀一起斗嘴,插科打诨的聊闲篇儿。 两个人就如同是西境路边上出现的普通姐妹花儿一般。 看着眼里都快要滴出蜜来的姚姀,陆憬欢觉得开心极了。 这世间天宽地阔,人海茫茫,自己喜欢的人能刚好也喜欢自己,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啊! 还好,姚姀足够的幸运,碰见了那个也能为她脸红心跳的人,这样的结局应该能对得起姚煦的嘱托了。 “姀儿,若是你觉得可以,我便去同王爷商量你们的事情。”陆憬欢支着头看着姚姀,满脸的欣慰。 “夫人~这种事情,哪有女孩子着急的!”姚姀的手指揪在一起,满脸的娇怯之意。 西境民风开放,大抵是陆憬欢受西境环境的影响,她并不觉得一个女人大胆的表示自己的心意是有什么不对的。 “这有什么的?”陆憬欢一脸的不理解道:“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谁先说出口又有什么区别呢?碰到相爱之人本就是件不易之事,若是因为害羞和胆怯而错过,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夫人!心意固然重要,可礼数更不能废,这里是京都呀,若是女子提出这等要求会被人耻笑的!”姚姀解释道。 “真是麻烦,我不喜欢这样的规矩,不过……不过你若是觉得一定要遵守这样的规矩,那便听你的就是了,反正郎有情妾有意的,咱们便等着看宋珏那小子什么时候能沉不住气好了!” 陆憬欢虽瞧不上这样的风俗,也只得入乡随俗的尊重京都的规矩。 无论京都的规矩怎样不近人情,好在姚姀和宋珏的心意是相通的,这样她便也放心了许多。 宋珏回去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换上了药,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孟沛琛的身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日楼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老 鸨新送来的那个姑娘叫芳儿,那芳儿擅长昆曲儿,便吊着嗓子给孟沛琛一直唱昆曲儿。 宋珏去的时候,那芳儿的嗓子都快唱的冒烟儿了。 孟沛琛的心情很是不好,那酒像是白水一般,一杯一杯的往里灌着。 他身子歪歪斜斜的倚在在桌榻之上,面无表情的举起酒杯,一仰头便是一杯,一仰头便是一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倒不像是在喝酒,像是跟自己有仇一般。 “王爷,您不能这样喝,会伤身体的。”宋珏瞧着他这幅模样,心里都心疼的紧。 “你别管本王!”孟沛琛一挥手挡开了宋珏的手,他抓着酒杯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不放手。 “王爷!您少喝些,让鸾和宫知道了,会生气的。”宋珏试图将那酒杯抢过来,却再一次被孟沛琛给挡了回去。 “你闭嘴!本王现在连喝酒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孟沛琛浑身都是酒气,他撑着桌子艰难的起身,一把拽住宋珏的衣领,将宋珏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自己的鼻尖儿道:“你认不认识我啊?” “认识!”宋珏点了点头继续道:“您是韶安王!” “不对!”孟沛琛的酒气喷了宋珏一脸,他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 “我呀!我是鸾和宫的儿子!”孟沛琛像是在对宋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韶安王孟沛琛就是鸾和宫的儿子!”宋珏补充道。 “不对不对!不对!”孟沛琛用力的摇了摇头,十分不满道:“我!我不是什么孟沛琛,我不能是孟沛琛,我只能是鸾和宫的儿子,我不能是孟沛琛啊!你懂不懂?宋珏!你懂不懂?!” 他的话让宋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宋珏不说话,孟沛琛重重的叹了口气,又举起酒杯喝了起来,甘冽的酒水顺着孟沛琛的嘴角流了下来,流过他的喉咙,又往下 流去。 向来只听说这酒水能乱人思绪,能解人忧愁,但为何不能解人心伤? 又喝了几杯后,孟沛琛彻底趴倒在了桌子上,他的手不断的拍击着桌面,嘴里不断的嘟囔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的声音很小,要宋珏趴在了他身边才能听得清楚。 宋珏满眼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压抑到了极点的人,孟沛琛身上所背负的苦难他都一清二楚,只可惜,他却不能帮他分毫。 在宋珏没有看见的地方,孟沛琛的双眼红的像兔子一样,碍着眼睛的衣袖处一片湿润。 第122章 回府 孟沛琛的酒量上乘,酒品也是极好的。 他喝醉了酒,除了爱多说些话之外便也没有什么别的毛病了。 宋珏担心其酒后失言,便将那位叫芳儿的姑娘给赶了出去,亲自照顾着醉酒的孟沛琛。 孟沛琛抓着宋珏不断的说着话,但奈何宋珏仿佛是个哑巴一般,并不怎么回应他。 得不到回应的孟沛琛大概是觉得无聊了,说了一会儿之后,便也不再抓着宋珏,而是倒在一边睡了过去。 孟沛琛在一旁睡着,宋珏便在一旁守着。 他看着这个自己从下看到大的主子,回想起刚才孟沛琛的质问,心里如刀绞一般的疼。 将人从一个明媚至极的少年逼成现在这幅样子,宋珏有些后悔,自己竟也是这幕后黑手之一。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吗? 还要继续下去吗? 无数个问题像是山崩海啸一般一股脑的涌进了宋珏的脑子里,他看着熟睡的孟沛琛心乱如麻。 鬼使神差般,他竟伸了伸手指,探到孟沛琛的鼻子下面。 试到了清楚的鼻息,宋珏的心才哐当一声放了下来。 好在孟沛琛一直睡得很安稳,春日楼的歌舞声也一点儿都没有吵醒他,他的耳朵里像是塞了棉花一般,一夜好眠。 直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孟沛琛醒了过来,他看着屋里的红帐,看着这里酒色声靡的一切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阵孤寂感。 虽然他过去也尝尝在欢场里面醒来,欢场里的床就像是他自己床一样的熟悉,可他却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孤独感。 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宋珏的睡眠一向很轻,孟沛琛翻身醒来的动静惊醒了他。 “王爷,您醒了?”宋珏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第一件事儿便是给孟沛琛倒杯水喝。 他将水递到孟沛琛的面前,只看到他咕咚咕咚的喝完了那一整杯,才放下心来。 “你在这儿守了我一晚上?”孟沛琛揉了揉涨得快要爆掉的脑袋说到。 “您不用担心。”宋珏说道。 “宋珏啊,我想回去。”孟沛琛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夜晚的星星,却又没有星星那般的善良,更像是高悬在天穹之上的月亮,清冷而又孤寂。 “回去?”宋珏一时有些懵,“回王府吗?” 孟沛琛点了点头,眼睛里仿佛是沉溺了一整个天穹的悲伤一般:“你说,王妃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看着泛白的天际,便又想起了陆憬欢,那个女人的倔强就像是天边刚亮起来时的泛白,让人心凉。 “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睡觉!”宋珏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说到。 “你……”孟沛琛的万种柔情都被宋珏的这句话给戳破了,他实在是无语,自己这样一个浪漫的人,怎的身边的侍卫如此的不解风情? “走!本王要回府!”懒得再同宋珏多说,孟沛琛起身穿好了衣服便往外走。 那老 鸨虽舍不得,百般挽留,也没能留得住孟沛琛的脚步。 到了韶安王府,孟沛琛脚步都没停,直直的便往浮雪院儿去。 在进屋之前,他还悄声的问了问宋珏:“宋珏,本王身上的酒味儿不会熏着王妃?” 宋珏凑近闻了闻,孟沛琛身上的酒味儿并不重了,反倒是身上沾染了许多果香气。 昨日睡得是那名叫芳儿的姑娘的房间,想必是芳儿姑娘独爱果香,所以整个房间里都是清甜的果香味。 “没有!”宋珏老实的摇了摇头。 确实是没有酒味儿,有的只是芳儿姑娘的果香味罢了。 本以为陆憬欢这个点儿还在睡觉,毕竟天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透过窗户,孟沛琛看到了点点的烛光,他还以为是陆憬欢怕黑,所以故意点着烛光睡得。 生怕将睡梦中的人儿吵醒,孟沛琛蹑手蹑脚的开门走了进去。 谁知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疑惑的眼眸——正是陆憬欢! 陆憬欢身着中衣,披着衣服站在书桌的前面,长长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耳后,养的发亮的乌发衬的她的小脸儿愈发的白净了。 “王爷?”陆憬欢忍不住惊呼道。 “你怎么站在这儿?”孟沛琛也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 他错愕的看着提着毛笔站在那里的陆憬欢,嘴里足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王爷您怎么来了?”陆憬欢问道。 “怎么?你这浮雪院本王来不得吗?这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知为何,孟沛琛总有种被戳穿了的尴尬。 他强行装出一副气盛的模样,梗着脖子,一点儿都不像位夫君,反而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 “是,王爷说的是,整个韶安王府都是王爷的,王爷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是憬欢不懂规矩了。”陆憬欢低下了头,无路孟沛琛说什么,她都顺着他说。 若是旁人这般的温顺,孟沛琛肯定很是欢喜的夸奖着别人的乖顺,偏偏到了陆憬欢这里,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是乖顺,反而觉得这是陆憬欢在无声的反抗。 自知理亏的孟沛琛无意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他往前迈了两步,伸头往那书桌面上瞧去。 只见陆憬欢似是正在给什么人回信一般,手旁放着的应该就是来信。 “王妃在写信?”孟沛琛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陆憬欢应着,手去不着痕迹的将那封来信给叠了起来,就连自己写的这封她也不怎么想让孟沛琛看。 “憬欢与何人在互通书信?”孟沛琛有些好奇。 他对于陆憬欢的了解很少,仿佛除了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叫陆憬欢,是陆家的女儿,身份存疑之外,对这个女人其他的东西,他都是一无所知。 “没设么,一个旧友。”陆憬欢的脸色有些紧张。 “旧友?”孟沛琛更是好奇了,所有关于陆憬欢的过去他都十分的好奇,“什么旧友?” “就是……一个旧友!”陆憬欢的解释也有些苍白。 “我可否认识认识夫人的这位旧友?”孟沛琛饶有兴趣的道。 不料,陆憬欢确实脸色一凛,她抿了抿嘴唇,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弓起,手掌紧紧的按在了那两封书信上,丝毫不肯退让道:“不可!” 陆憬欢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等时辰,孟沛琛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卧房里,他来的突然,让她根本没有能反应的空间。 大约是没有想到陆憬欢的反应这样强烈,孟沛琛愣了一下神儿,随后脸色便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以男人的直觉来看,陆憬欢选择在这种时辰回信,又如此的紧张,想必这两封信里面一定有着不能让他这个夫君知道的秘密…… “憬欢,给我看看!” 孟沛琛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丝怒意。 第123章 书信 他就是这样,每次动情或动气的时候都会十分深情的唤她——憬欢。 陆憬欢对他这样的语气还历历在目。 在被关禁闭的前一个晚上,孟沛琛就是用这种语气唤她的。 陆憬欢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身子紧紧的贴在书桌上面,整个人呈现出前倾的姿态,想要护住桌面上的那两封书信。 “王爷,这是憬欢的私事,还请王爷……”陆憬欢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要找一个合情又合理的理由,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你是本王的王妃,难不成你同何人同书信本王都看不得吗?!” 孟沛琛本就宿醉未醒,陆憬欢这幅紧张的模样再一次的刺激到了他。 借着酒劲儿,孟沛琛大跨步的走上前来,伸手便往桌面上探去。 唰的一下,陆憬欢将桌面上的书信飞快的掠走,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满身满眼的警惕,弓着身子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儿。 “你为何?!”孟沛琛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你为何总是这样?!” 他不明白,既然已经嫁进了这韶安王府,为何陆憬欢还总是客气的像是个外人一般,她的一举一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头发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对他的抵抗。 “这是臣妾的私事,还请王爷给臣妾一点私人的空间处理。”陆憬欢将那两封书信死死的藏在身后,她没有看孟沛琛的眼睛。 她害怕,害怕那双深情的仿佛一汪泉水的眼睛里此时此刻都是对她的失望。 “私事?!”孟沛琛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私人空间?!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臣妾未做亏心事,何来亏心一说?”陆憬欢不理解。 “是!你是未做亏心事!那你告诉我!告诉本王那信是何人写给你的?你敢说吗?你能说吗?!”孟沛琛不满的吼道。 “臣妾说了,是臣妾的私事。”陆憬欢的头都快炸了,并非她不想将信给孟沛琛看,而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封信。 “是!你有私事!你有秘密!你就像是个巨大的谜团!本王除了你叫陆憬欢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你藏着掖着不肯让本王看见真实的你,那你为何还要嫁到我韶安王府来?!你当本王是城外施粥的善铺吗?需要请一尊石像菩萨回来供着是吗?!” 孟沛琛越说越激动,兴许是酒劲上头,酒精迷惑了他的理智,他一反常态的大声的控诉着对陆憬欢的不满,像是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满腹牢骚。 ……石像菩萨? 这样的形容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一般将陆憬欢劈懵在原地,她竟不知道,自己在孟沛琛的心里是这样的。她每日努力的处理好他满府的莺莺燕燕,让府里安生,她不顾个人安慰闯皇宫威胁朝廷命官,只为救他与水火之中。 她做了这么多,却只得了一个石像菩萨的称号。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陆憬欢踉跄了一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她无力的喘息着,只觉得对于未来所有的期望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被酒精迷惑了双眼的孟沛琛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陆憬欢的不对劲儿,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失控的醋缸,满心满眼都在怀疑着被陆憬欢藏起来的信是哪个野男人写给她的。 堂堂韶安王,怎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身边还有别的男人的出现。 趁着陆憬欢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发软的间隙,孟沛琛俯身上前,蛮横的将那两封信给夺了过来。 这次的陆憬欢没有再反抗而是任由他将信件抢去。 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姚姀的阿哥姚煦。 姚煦作为陆憬欢在西境时的亲信,尽管在其回京之后也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只要得空,姚煦就会往京都寄信。 信得内容很朴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告诉陆憬欢现在西境的现状,军队里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新来的军官对他们好不好,再问问京都的情况,问问姚姀的情况。 尽管内容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家常,可姚煦在每一封信的里都会称呼陆憬欢为陆校尉,仿佛在姚煦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冷面将军——陆涯。 陆憬欢的回信也很是平常,无非是按照姚煦所提供的信息对当下的军事情况做一个简单的点评,再就是将姚姀的现状再细细说与他,现下的这封书信里更是商讨到了关于姚姀的终身大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陆憬欢将其藏匿的理由,真正让她感到害怕的正是每一封心上的四个字——陆涯亲启。 她害怕被孟沛琛看到陆涯这个名字,她害怕孟沛琛会顺着这个名字查下去,会发现那个活在西境的陆家,她害怕被戳穿身份,害怕被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赝品…… 强行将信抢过来的孟沛琛懵了,他没想到信上就是普通的问候与家长里短,这些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合乎规矩,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逾矩。 这里面…… 并没有他先前猜想的暧昧语句,也没有什么奸夫…… 在看到陆涯这个名字的时候,孟沛琛的酒便全然醒了,他明白了陆憬欢为何一脸紧张的将书信藏匿,也明白过来陆憬欢真正想要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只是…… 这一切,他都明白的有些晚了。 手里的书信瞬间变为烫手的山芋,孟沛琛将那两封信放在手里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他看着跌坐在椅子上,仿佛了无生气的陆憬欢,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那个……这是姚姀的哥哥?你们是在商讨姚姀的终身大事是?!”孟沛琛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道。 他又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到:“对!对的啊!女孩儿家大了,总留在你身边伺候也不是个事儿,是该讨论讨论这等事情了!我看!我看给她寻个好人家,再给填上一大笔嫁妆,毕竟是从咱们韶安王府里出去的人,可,可不能丢了面子,你说,你说是?” 陆憬欢没有接话,她知道孟沛琛一定是看到了陆涯二字虽不知道为何,他竟没有当场发作质问,心里却也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是在是也有看不透,不懂他的悲,也不懂他的喜,不知道他的过去,也害怕他那充满了荆棘的未来。 或许两个满身都是秘密的人天生就是不应该在一起的。 自己这样一个低微又卑贱的身份,一个赝品妄想得到一个浪子的真心,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及其搞笑的事情。 天渐渐亮了起来,外面的光照了进来,照在两人的身上,她们各怀心思的看着对方,眼里的爱意很淡很淡,但试探却很浓很浓…… 第124章 争吵 在看清陆憬欢宛如死灰一样的眼神后,孟沛琛彻底的慌了。 “你别,你别这样看着我!”孟沛琛像是被火炉烫到了一般,迅速的将手里的信扔了出去。 “是本王不对,是本王不对,”他连忙绕过桌子,半跪在陆憬欢的跟前儿,满脸慌张的哄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看你的信,我只是……我只是担心是什么别的男人给你写的信,我只是太在乎了,我没有……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憬欢,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外面的太阳彻底的生了起来,空中充满着朝阳的味道。 陆憬欢跌坐在椅子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半张脸暴露在阳光的照耀下,她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射出阴影,盖住了眼眸里的悲色。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陆憬欢的眼中滑落,准确无误的滴在了孟沛琛的手背上。 两个人看着那滴迅速消散的泪水,同时愣住了。 还是陆憬欢先回过神儿来,她看着这个尊贵的男人慌里慌张的半跪在自己的身前求着原谅,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而是铺天盖地袭来,快要将她淹没的无力。 “王爷,您起来。”陆憬欢颤抖着双手,将孟沛琛从地上扶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陆憬欢的动作很慢很轻柔,她一点一点的整理着孟沛琛打了褶的衣服,将他衣服上沾染的灰尘,一点一点的轻轻排掉。 将眼前的这个男人整理的妥当了,她才开口缓缓的说到:“王爷,您是整个韶安王府的主宰,这王府里的虽有人,所有物都是您的,是臣妾不懂事了,往后臣妾的所有书信往来都会告知书院,不会让王爷担心的,还请王爷原谅臣妾这一回。” 她的嘴角带着笑,孟沛琛却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一样,用手撑在桌子上,才稳住了心神。 他看的清楚,陆憬欢这哪里是原谅,是将他真正的推开了。 两个人之前好不容易能走的近了些,却因为自己的酒后失态而再次将陆憬欢给推开了。 孟沛琛的眼里涌起了深深的悔意:“憬欢,我真的错了,我不会有下次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王爷,说笑了,是臣妾的错,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陆憬欢不是赌气,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便做个石像菩萨,乐得清净。 “陆憬欢!”孟沛琛被她这样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我是你的夫君,你为何总要这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本王是个男人!总热脸贴个冷屁股,谁能受得了你?!” “那便不受了!两个牛马不相及的人本就是因为圣旨才强行凑到一起,我想过安生日子,王爷您想接住陆家的势力达成心中宏愿,那我们彼此各取所需便是了!为何非要装出一副相爱的模样来折磨彼此呢?!我不明白!”陆憬欢也瞪着孟沛琛吼道。 这些话,她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忽冷忽热的态度折磨的她寝食难安,若这就是爱情真正的模样,那陆憬欢情愿不再受这个罪了! 被吼得愣住的孟沛琛语塞,他万万没想到,陆憬欢早就看穿了这门婚事的真面目,也没想到,自己满腔热血的喜欢与爱在她的眼里竟是折磨与累赘。 想来也真是可笑,风 流倜傥,万千花丛中过的韶安王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真心竟被人弃之敝履。 真是…… 可笑! 孟沛琛的拳头紧紧的握着,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被人珍视的感觉,这让他一时感到无法接受。 两人相顾无言,再继续僵持下去也只能是没有意义的争吵,孟沛琛与陆憬欢都不是爱与人争辩的人。 两双眸子四目相望,眼睛里都是让人心碎的苦楚。 孟沛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头离开了浮雪院。 他往外走的时候,小团子孟舒闲刚好醒了出来,准备给陆憬欢问安。 “爹爹?!”孟舒闲的小手在眼睛上来回的搓揉着,惊喜的叫道。 孟沛琛却没有理,他像是没有看到这个孩子一般,径直的越过孟舒闲走了出去。 “爹爹……”孟舒闲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深深的失望,他很是不理解的转头看向身旁的齐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嬷嬷,是闲儿做错什么惹爹爹生气了吗?” 齐嬷嬷弯下腰来,带着慈爱的看着孟舒闲,“没有,小公子没有做错事情。” “那爹爹为什么不理闲儿呢?”孟舒闲的小手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更是想不明白了。 “老奴猜想,许是王爷有急事,心里在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小公子,王爷很是疼爱小公子,肯定不是故意不理小公子的!”齐嬷嬷耐心的解释道。 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孟沛琛的脸上有泪水划过的痕迹,他又怎么会听不见孟舒闲的声音,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孟沛琛不想让孩子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幕,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孟舒闲毕竟是个小孩儿,只两句话,便哄得他信了,他点了点头,又恢复了那副欢快的模样道:“嬷嬷,那咱们去给母亲请安!爹爹刚刚应该是从母亲的房里出来的?爹爹许久没有来咱们浮雪院了,这次他来了,母亲应该会高兴的?”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小公子您去看看,便知道了。”齐嬷嬷牵着孟舒闲往陆憬欢的房间走去。 见陆憬欢的房门大开着,孟舒闲便松开齐嬷嬷的手,欢快的跑了进去,边跑还边喊着:“母亲,您猜闲儿刚才瞧见谁了?闲儿瞧见爹爹了!昨晚爹爹是不是在……” 孟舒闲的话没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再发不出声来。 小奶团子的身影愣住了。 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在孟舒闲心里,一向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母亲此刻正蹲在地上,手里握着几张纸。 她毫无形象的蹲着,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球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却不停的流着。 啪嗒 啪嗒 啪嗒 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留下来,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悄无声音的晕湿了陆憬欢一大片的衣袖。 “母亲……”孟舒闲小声的唤道。 陆憬欢抬起头来,泪水在她脸上肆意的纵横着,她眼泪汪汪的望着孟舒闲,心里一片荒凉和无助。 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蹲在一块儿大石头的后面哭,一直哭,一直哭,哭了整整一天陆盛启也没有来找她,最后还是姚煦找到了她,将她带了回去。 孟舒闲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母亲,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张开自己小小的臂膀,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保住了哭个不停的陆憬欢…… 第125章 晕倒 孟舒闲小小的身子像个小火炉一样,将如同掉进了冰窟里的陆憬欢给团住。 “小宝宝乖啊~一叶轻舟送来春风啊~小宝宝乖啊~娘亲永远是儿的港湾啊~” 孟舒闲的小手随着歌声的起伏一下一下的拍在陆憬欢的背上。 这首歌是陆憬欢哄他睡觉时会唱的,他现在也学着陆憬欢的模样,唱着温馨的歌谣来哄陆憬欢。 陆憬欢再也绷不住,一把保住了这个小小的奶团子。 还好, 还好在这里还有孟舒闲, 还好,她还能有最后的慰藉…… 孟舒闲的耐心很好,他很乖的被陆憬欢抱在怀里,一直到陆憬欢哭的够了。 这孩子从小的心思便十分细腻,回想起早上见到孟沛琛时的场景,稍加思索,他便猜到是爹爹与母亲起了争执。 本想问问原因,可是看着陆憬欢红的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睛,孟舒闲也只得将满肚子的疑问都咽进了肚子里。 好在陆憬欢是个极为理性的人,她的崩溃只维持了很短的一小段时间,很快,她便收拾好了情绪,陆憬欢开始陪孟舒闲用早膳, 今日的早膳,小厨房恰巧做了孟舒闲最喜欢的糯香黄金粥。 小孩子贪嘴,喝了一大碗还觉得不够,还想要再喝一碗。 陆憬欢截过了孟舒闲递向齐嬷嬷的碗,接了过来:“我来。” 她站起身来,端着孟舒闲的小碗儿就要去盛那糯香黄金粥。 或许是站的太猛了,陆憬欢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脑子里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她看不见东西了,只能听见身旁人的惊呼。 “母亲——” “王妃——” 无数的声音像是平底惊雷一般在她的耳边炸响。 再然后,她便感觉到有无数双手拖住了她遥遥欲坠的身体,随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陆憬欢睁眼看见的正是自己的床帘,她仿佛是刚经过一场大战一般,浑身虚乏无力,浑身盗汗。 “母亲!” “王妃!” 见陆憬欢悠悠转醒,一大群人呼的一下围了上来。 她看见一张张面孔,上面都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母亲!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小孟舒闲扑在最前面,一下子抱住了陆憬欢垂在一旁的胳膊,小脸上掺杂着担心和委屈。 这莫名的一晕,着实把这孩子给吓了一跳。 “没事儿,母亲没事儿。”陆憬欢笑的一脸慈祥,苍白的嘴唇上下张合着。 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让她觉得美好,以前她在西境的时候,晕死在死人堆了也没有人担心,若不是她福大命大自己醒了趴回了军营,只怕自己早也被一把火给烧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当日的感觉,恢复意识之后,她先是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血腥味,那是死人的味道,紧接着,她听见了虫蝇飞舞的声音。 嗡嗡嗡…… 嗡嗡嗡…… 彼时的陆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虫蝇在自己身周盘旋。 她的嗓子干的快要爆炸了,想要喊一声救命,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接着就是一阵腥甜涌入喉咙。 那一股腥甜就仿佛沙漠中的一捧清水,让陆涯感觉到了一丝甘甜。 正是凭借着这一口血,她的意识恢复了清明,她努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里的便是温柔的月光,那月光很柔,柔的仿佛要掐出水儿来了一般。 却也很冷,刺了骨的冷,她就那样躺在死人堆里,满身满脸的血,陆盛启没有来找她,也没有派人来找她,她就像是个被遗弃在战场上的垃圾,让陆盛启觉得麻烦! 这样的经历在陆憬欢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从那以后她开始害怕,害怕晕厥害怕失去意识,就算在战场上受了在严重的伤,她也会拒绝军医的麻药,只单纯的因为她害怕醒来时被遗弃的孤独感。 “王妃,今日的太医都派去行宫了,留下来当值的医术还有待精进,您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寻歇班的太医了。”齐嬷嬷在一旁说到。 “不必,不必麻烦了。”陆憬欢一听,便连忙坐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刚晕过的缘故,她这一起身还觉得胸口有些闷。 她摆了摆手,并不想因此小事儿而搞得人尽皆知,“去城东的医馆找个有经验的来便是了,我这大抵是累的,并没什么大碍的,别打扰旁人休息了。” “这平常的医生哪里有太医们的医术精湛,晕倒可不是小事,王妃您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儿啊!”齐嬷嬷并不是很同意陆憬欢的看法,她生怕陆憬欢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得这么个宽厚待人的主子可不容易,齐嬷嬷可不想因为病痛让这韶安王府的女主人易了主。 “不妨事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的很,您便去帮我请位郎中便是了,实在无需麻烦旁人。”陆憬欢再一次的强调到。 齐嬷嬷没得法子,只得乖乖的将去找太医的人叫回,又去城东找了个郎中来。 见是韶安王府的活儿,那郎中来的很麻利。 陆憬欢知道的,寻医这种事儿,在深宅大院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前脚叫了医生,后脚满院子的小娘子们便都会开始打听起来。 她自小身强体壮,纵使是西境那般苦寒的地方她都没晕倒过,怎的今日便突然晕倒了? 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被外面那群眼睛比兔子还红的小娘子们听去了,只怕还不知道能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谣言呢! 心里没底儿的陆憬欢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独独留下了姚姀与齐嬷嬷,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赖着不肯走的小奶团子孟舒闲。 那郎中的年纪看起来十分有说服力,花白的胡子续的很长,一翘一翘的莫名有些喜感。 他细细的将陆憬欢的脉象诊了又诊,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整一屋子的人均屏息凝神的,就连一向爱闹腾的孟舒闲也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紧紧的盯着那老大夫,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大夫,如何了?”姚姀耐不住性子,问道。 这长时间的寂静让陆憬欢的心也是沉了又沉,她低声问道:“大夫,请问我这脉象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大夫摇了摇头,没说话,又继续侧了侧头诊到。 见状,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 许久,老大夫才收了诊帕,不慌不忙的收拾妥当了,站起身来,冲着陆憬欢做了个揖:“恭喜韶安王妃!” 第126章 不喜的喜脉 “什么意思?” 陆憬欢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椅子的扶手,手心里的汗出了一道又一道。 她一时没能明白,这所谓的恭喜是指什么? 年纪略长,素有经验的齐嬷嬷见着郎中的这副模样儿,瞬间面上笑的跟花儿一样,两眼一眯,笑的愈发慈祥起来。 “若是草民没诊错的话,王妃娘娘您确确实实是个喜脉。”那郎中也是一脸的喜气。 轰——的一声。 陆憬欢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掉了,她猛地低下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平坦如初的小 腹,手指颤颤巍巍的覆在上面,满脸的不可思议。 “您是说——我有孩子了?” “恭喜韶安王妃,恭喜韶安王!”那郎中又是一揖,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美。 茫然的抬起头,陆憬欢看向身边的人,郎中、齐嬷嬷、姚姀甚至还有小孟舒闲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可偏偏她笑不出来。 这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他的父亲不爱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没能力护他一生一世,这孩子怎么就如此突然的来了? “王妃,只是这孩子还未满月,您的母体虽看似强壮,内里却有许多亏空之处,正是这些亏空才导致了您此次的眩晕之症,所以平日里还需多多进补,切勿操劳,要安心修养。” 那老郎中还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好多注意事项,可陆憬欢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心里一阵慌乱,旁人看不见的衣摆指甲,陆憬欢用力的攥住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刺破皮囊,鲜血顺着指甲流了下来,这强烈的疼痛感在不停的刺激着她,告诉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您可知我的娘家?”陆憬欢突然张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穿过云层,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那郎中一愣,接着回道:“陆将军府与韶安王府的联姻乃是京都的一大盛事,凡京都人士又有谁是不知道的呢?” “是啊,我娘家是陆家,满门都是为了临渊王朝出生入死、杀人如麻的人,所以我陆家不想让旁人说的话,旁人绝没有机会说出口,您说是也不是?”陆憬欢看着郎中的眼神充满了邪气,完全不像是一个有了身孕之人能露出的眼神。 那郎中身子一颤,原本还高高翘起的胡子在陆憬欢的注视下憋了下去。 “是,王妃说的是!”那老郎中也不是没见过深宅大院里的事情,自然知道陆憬欢这样是不想让旁人知道有喜的事情。 “王妃这次晕倒不过是连日操劳,所导致的气血两亏,虽不致命,但草民仍觉得要好好修养,切不可再操心了,随后草民给您开上两幅养气血的方子,您按照方子抓药,一日三次按时服用即可。” “那便谢过大夫了。”陆憬欢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了个笑意,“姀儿!” 姚姀心领神会,将一把金珠子倒在了那郎中的手里。 那郎中见了金珠子两眼直冒光,他行了一辈子医,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诊金。 嘴角一咧,笑的满脸皱纹道:“谢谢韶安王妃,谢韶安王妃赏。” 陆憬欢笑了笑顺口问道:“大夫您家中妻女可都在京中?最近京都生变,不免有些动荡,不过您放心,我会派出暗哨来保证您一家老小的安危,就当是您帮我诊脉的谢礼了。” “额……”那郎中脸上的笑一下子便僵住了,他捧着手里的金豆子一脸尴尬道:“那……倒是也不用麻烦王妃您了……我们家……” “不麻烦的!”不等那郎中说完,陆憬欢便又笑着说到:“好了,本王妃乏了,齐嬷嬷,将郎中好生送出去!” 欲言又止的郎中被强行送出了府。 “母亲,有了小弟 弟您不开心吗?”一直没说话的小孟舒闲抬起了头来,那双酷似孟沛琛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陆憬欢将孟舒闲一把抱了起来,拦在怀里道:“母亲只会害怕,害怕会照顾不好小孩子的。” “不会的!”孟舒闲挣扎着,转脸看向陆憬欢道:“母亲便将闲儿照顾的极好,而且闲儿现在已经长大了,会帮着母亲一起照顾小弟 弟的,还有齐嬷嬷和姀儿姐姐,大家都会帮着母亲一起照顾小弟 弟的!” 听着孟舒闲的这番话,陆憬欢心里的苦涩更深了,连这个孩子下意识的都没有说出孟沛琛这个父亲的名字,她一想到这孩子往后会重复着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便免不了的悲凉起来。 被父亲忽视的感觉会摧毁一个孩子所有的信心与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她感受过那样的痛苦,也看见了小孟舒闲这个活生生的例子。 孟沛琛不爱她,这个家里没有爱,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母亲替小弟 弟谢谢闲儿,只是闲儿能不能答应母亲一件事?”陆憬欢柔声问道。 “什么事?”孟舒闲扬着小脸,小大人模样儿的看着她。 陆憬欢问:“母亲暂时还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件事,你爹爹也不行,闲儿能帮母亲这个忙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爹爹不能知道呢?”孟舒闲不解,有了小弟 弟是一件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他不懂为什么母亲看上去并不开心,也不懂为什么母亲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爹爹。 “现在朝堂上发生了很多事,你爹爹最近都很忙,所以咱们先不给爹爹添乱,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咱们再给爹爹一个惊喜,好不好?”陆憬欢无法,只得半真半假的哄着孟舒闲。 毕竟是个小孩子,见陆憬欢仿佛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孟舒闲便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就悄悄给父亲大人准备个惊喜!” 孟舒闲从陆憬欢的身上滑了下来,小孩子的忘性很快,他很快便被陆憬欢屋里新摆的九连环吸引住了目光,小脑袋一晃一晃的扎进那九连环里,认真的摆弄了起来。 “王妃,您这……又是何苦呢?”姚姀瞧着陆憬欢这幅模样,便忍不住的心疼。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吃我同闲儿这样的苦。”陆憬欢扯了扯嘴角,心里的酸涩让她快要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我觉得王爷还是对王妃您有情的。”姚姀攥了攥衣角,有些犹豫的说到。 “有情?”陆憬欢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眼睛里满是嘲弄,在不久前,她也是这般想的,想着孟沛琛那样的人愿意放下 身段,日日来寻她,逗她开心。 她便也是想着,自己在那人的心中或许是有些不同的。 可打脸来的太快,还没等陆憬欢反应过来,孟沛琛的热情便已经消散。 原本应该在旱地里驰骋的狼匹,现在被困在这一方天地,而那个让她甘愿如此的人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一个道理。 她陆憬欢,同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娘子们一样! 不过都是他孟沛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乐子罢了! 陆憬欢的双手覆在平坦的小 腹上,眼神格外的坚毅,“我决不能让我的孩子遭这样的罪!” 第127章 碎嘴子后花园 在陆憬欢的威逼之下,有孕的消息倒是成功的瞒了下来。 但韶安王妃晕倒又叫了郎中来的事情很快便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府里的小娘子们不明一二,只觉得这位韶安王妃真是名不虚传,果真是体弱多病,多灾多难的。 更加之,孟沛琛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阵还勤勤恳恳的日日去浮雪院报道,一转眼却将韶安王妃给半软禁起来了。 在这个府上,没了孟沛琛的宠爱,纵使是公主嫁过来,小娘子们也照样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陆憬欢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病秧子。 称病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闲来无事了,陆憬欢心血来潮的想要些布匹学着裁剪些衣服,便遣姚姀去库房取来,好打发时间。 姚姀本是去库房取些布料的,没成想在后花园里,碰见了盛娘子和秦娘子。 盛娘子与秦娘子围坐一团,眼光不住的往姚姀这边瞟来,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姚姀虽疑惑这两人什么时候搞得一块儿去的,却也老老实实的过去施礼。 这盛幼凝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之前的事情她是一点儿教训都没长,只见了陆憬欢被冷落,便又摆出一副开屏孔雀的姿态来。 “呦!这不是浮雪院里的姚姀姑娘吗?怎么还有心思取布料呢?我看呀,这再厚的衣服也不如多抓两副药来的管事呢!” 盛幼凝昂着头,说话的身后身子一扭一扭的,她本就不像个正经的世家贵女,身上的小家子气十足,在府里同这些小娘子们待得久了,更是沾上了风尘之气。 浮雪院的人被陆憬欢教的一向都是正经做派,向来看不上她们这种轻浮的模样,再加之旧仇,姚姀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气鼓鼓的嘟着嘴回嘴道:“王妃只是暂时身体不适,不劳盛娘子关心!” “咱们关心不关心的也是不打紧,就是不知道王妃娘娘整日闷在那浮雪院里对这病情有没有影响啊?要不然咱们去求求王爷,兴许王爷一高兴便愿意将王妃娘娘给放出来了呢~” 盛幼凝便说便拿着帕子笑的合不拢嘴,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哎对了!”盛幼凝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对着秦娘子说到:“听说咱们王妃未出阁的时候便一直缠 绵病榻,这俗话说的好,久病成医,说不准啊这陆家对王妃的病情更有帮助呢!为了咱们王妃好,要不还是……” “瞧盛妹妹说的,王妃只是体弱而已,咱们偌大的韶安王府又岂能养不下个病人了?”秦娘子也在一旁附和道。 “王妃只是暂时身体不适!没什么大碍的!”姚姀被两人气的不清,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自己身份低微,想要发火发不得,想要走又走不得,活活的站在这里白受气。 “是吗?我怎么听说王妃身子的状况不好,年纪轻轻的好不容易嫁进了韶安王府来享福,就怕咱们王妃啊是没这个运气啊~”盛幼凝的态度更是嚣张,仗着身后是盛家,全然不将浮雪院放在眼里。 “我们王妃就是运气再不好,那也是呈的圣上的旨意名正言顺,也没哭着喊着求什么人,就算我们王妃有什么情况,那也轮不到那些强求之人,毕竟这强求的瓜不甜,想必盛娘子比旁人更懂得这话的意思!” 姚姀最是看不惯盛幼凝这幅模样,上次她不吭声挨欺负,那是因为盛幼凝作腾的是她,这次,她大言不惭的脏到了陆憬欢的头上,姚姀哪里忍得住! “小贱人你说什么?!”嫁进韶安王府的过程一直都是盛幼凝不能提及的软肋,事儿都是她做下的,她却容不得旁人提起半个字。 这会子姚姀当着秦娘子和一帮粗实丫头的面儿毫不留情的揭她短儿,要是不发作,她就不是盛幼凝。 “奴说的是什么,盛娘子您没听清吗?!”姚姀端着那布料,翻着白眼道。 “你!我撕烂你的嘴!”说着盛幼凝便张牙舞爪的冲着姚姀冲了过来。 眼见着那尖尖的指甲就要落到了姚姀的脸上。 盛幼凝这次是气急了,下了狠手,她拼尽了力气,丝毫没有要留情的意思。 这要是一巴掌下去了,只怕姚姀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蛋儿要二次毁容了。 就算如此,姚姀也不打算求饶认错,她梗着脖子瞪着盛幼凝,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纹丝不动。 就在那指甲落下的瞬间,姚姀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没等到料想中的巴掌,反而有一阵风从姚姀的面上拂过。 好像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停了下来。 姚姀眯了眯左眼,小心的睁开,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宋珏。 宋珏像是一堵墙一般站在姚姀的面前,姚姀望着他宽厚的背影,端着布料的手指忍不住的缩紧,眼眸里三分意外七分喜悦。 “给本娘子让开!”盛幼凝的巴掌被人凌空当下,心里又气又急,她怒气冲冲的瞪着宋珏,骂道:“你不过是府里养的一条狗而已,也敢拦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心爱之人被人这样辱骂,姚姀心下更是生气,她刚想要还嘴,却被宋珏反过身来的手轻轻扯了一下,示意她闭嘴。 姚姀快溜到嘴边的话被生生给憋了回去,她不服气的转着身子,一脸晦气。 “王爷有事找姚姀姑娘,还请盛娘子高抬贵手。” 好在宋珏对这些话并不怎么在意,他依旧冷着脸,五官好像是画在上面的一样,没有一丝波澜,他平静的说着,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王爷找这个小贱人做什么?!你别想蒙我!”盛幼凝是个被扫了面子便非要还回来的人,她怎么肯这么轻易的放姚姀走。 “若是盛娘子不信,大可虽我等一同前往书院,只是……”宋珏似面有难色。 “只是什么?”盛幼凝问道。 宋珏道:“只是王爷近日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盛娘子您刚从滟晴院里放出来没有多少时日,若是再将王爷给惹恼了,只怕……” “行了行了!”盛幼凝赶紧摆摆手,像是送瘟神一般,迫不及待道:“我堂堂盛家嫡女怎会真的跟个女使过不去,若是王爷有事那便赶紧走!省的耽误了王爷的事儿!也少在这里碍本娘子的眼!” “那便谢过盛娘子了。”宋珏说完便回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姚姀赶紧跟着他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盛幼凝的身上,每次对上浮雪院的人,堂堂的盛家小姐便总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秦娘子坐在原地冷眼瞧着,只在宋珏带着姚姀走的时候,默默端起了茶杯,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盛幼凝。 仰头抬起茶杯,小小的茶杯将那湖蓝色的眼睛挡的严严实实,连带着那双眸子里的嘲讽也掩盖的严严实实。 第128章 问了也白问 宋珏在前面一言不发,带着姚姀出了后花园,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他还是一副木头模样,低了头并不敢看姚姀的眼睛,小声道:“你莫要同府上的小娘子们有正面冲突,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姚姀撅了噘嘴,虽知道宋珏一心都是为了自己好,可还是忍不住的辩解道:“那盛娘子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若她只是那话脏我便算了,做不过我就是王妃身边的一个女使,被说上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就是看不过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忍不了她总嚼王妃的舌根!” “可那毕竟是主子们,同主子起了冲突,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咱们。”宋珏好言好语的劝道。 “要不是那盛娘子实在太过分,我怎会同她一般计较?!明明是她哭着喊着逼得王爷不得不将她纳进门,她可好,仗着自己的出身搞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想跟我们王妃挣个高低!王妃对我们那么好,我怎能看着她如此编排王妃?!” 姚姀还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她下意识的将刚刚在盛幼凝那里受的气,转到了宋珏的头上。 “你不忍盛娘子那般对王妃,难道我就忍看她那般对你吗?”宋珏忍不住的皱眉冲着姚姀嚷道。 这是宋珏第一次有如此外漏的表情,姚姀被他吼得一愣,怔住了。 “你……你说什么?” 若说上次的糕点让姚姀心思萌动,那刚才那句赤 裸裸的话,简直让她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宋珏满眼心疼的看着姚姀,姚姀脸上那道淡淡的疤让他心疼的不行。 刚刚远远地瞧着盛娘子的手又要再一次落在姚姀脸上的时候,宋珏简直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在那一刻骤停了,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恐惧,深深的恐惧。 害怕姚姀再一次吃亏,害怕她再一次因为盛娘子而受到伤害。 心里明明有一千种,一万种想要说的话,可偏偏此时,宋珏的嘴像是被上了锁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走,王爷是真的有事要问你。”他再一次垂下了头,下示意的想要躲避姚姀的问题。 “你站住!”姚姀气的直跺脚,她伸手一把拽住了宋珏,固执的问道:“我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姚姀的手心滚烫的吓人,她抓住宋珏胳膊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团火,顺着姚姀抓住的地方轰的一下烧到了心里去。 “宋珏!你若是不说,那往后便也不用给我送什么糕点了!男女授受不亲!王妃说了等过阵子便会给我寻个好人家,你总这样难免会影响我的清誉!”姚姀气急,她是个急性子,最是受不了宋珏这样闷葫芦的样子。 “不行!”宋珏又猛地抬头斩钉截铁的说到。 “为什么不行?有何不行?”姚姀边说着,边一步一步的逼近宋珏,“你凭什么说不行?!” “我……总之就是不行!”宋珏皱起了眉头,他不想姚姀嫁给别人,却也说不出现在就要娶她的话。 王妃的真实身份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他们的面前。 姚姀忠心与王妃,宋珏忠心与王爷。 若是王妃与王爷之间的事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难再进一步。 “为什么不行?”姚姀咬了咬嘴唇,继续追问道。 宋珏却没有再回答,他索性拉住姚姀的手,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往书院走去。 见宋珏的态度决绝,姚姀心里一阵难过,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都在说着爱她,可偏偏那张嘴像是被缝住了一样…… “王爷,浮雪院姚姀到了。” 孟沛琛正在书房里抄写心经,他的心也乱的很,无论抄写多少遍,都无法彻底的安定下来。 “进来!”他放下笔,脸色有些凝重。 姚姀进来,手上依旧端着布匹。 “王爷千安。” “起来,本王唤你来,是想问问王妃今日如何了?”孟沛琛装作不经意的寻常问话。 “王妃最近身子有些不太爽利,前些日子看了郎中,说是思虑过重,没什么大碍,只好好修养便是了。” 这些话陆憬欢已经嘱咐过她无数遍了,回答起来也格外的流利。 “郎中怎么说的?”孟沛琛又问。 “没怎么说,就说是思虑过重,让好好修养。”姚姀又车轱辘话的重复了一遍。 “王妃的身体关乎着整个王府的安宁,本王想着还是要找个太医给王妃瞧瞧。”见从姚姀嘴里问不出话来,孟沛琛便想着叫齐太医去一探究竟。 “姚姀替王妃谢过了,不过王妃今日已经谢绝了所有人的拜访,只遵医嘱安心修养,若是这时再派太医前去,只怕是会让王妃担心,并不利于王妃的身体恢复。” 这话也是陆憬欢提前教姚姀说的,她早已算到了孟沛琛会说些什么。 “趁王妃睡着偷偷看看也好。”孟沛琛执意道。 “王爷不可!”姚姀直接拒绝道:“王妃的心情不好,她不想见人,还请王爷体谅。” “不想见人?”孟沛琛蹙了蹙眉毛,有些不安道:“可是因为上次同本王的争吵?” “还请王爷让王妃静养即可。”姚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这幅模样,便更加让孟沛琛怀疑陆憬欢这次的病是同他有关,只可惜这姚姀的嘴也够严的,问了半天都等于白问。 没有办法,孟沛琛只得让人取了些雪燕人参的,让姚姀拿了回去给陆憬欢补身子。 看着桌子上散落了一桌子的心惊,孟沛琛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他甚至怀疑都是自己才害的陆憬欢生病。 “宋珏!你说可是因为咱们拿王妃身子不好去陆家做幌子的事儿咒着王妃了?” 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孟沛琛心里第一次有了这种不安的想法。 “王爷您想多了。”宋珏有些无语,他向来也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的。 “那王妃究竟为何会好好的就病倒了呢?”孟沛琛不解…… 第129章 害喜 浮雪院传出要静养的休息后,便索性关了大门,陆憬欢更是免了各院小娘子们的摆件,无论是谁都不见,无论何事都不过问。 一直躲在院子里的陆憬欢乐得自在,浮雪院的众人也乐得自在,表面上的浮雪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私底下守得如铁桶一般。 就这么严防死守着,却不曾想还是被人给钻了空子。 天气渐寒,白日也愈发的短了起来。 午后的日头正盛,晒的人身上暖烘烘的,陆憬欢被这阳光照的很是舒服,便也就愈发的贪睡起来。 这一日,她硬是睡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还没有醒来。 直到姚姀将饭都摆上了桌,陆憬欢才寻着味道,皱着眉头惺忪的睁开了双眼。 “这什么味儿啊?!” 陆憬欢撑起身子,半倚在塌上,瀑布一般乌黑柔顺的头发从她的肩头滑落,一向清冷的陆憬欢在昏黄烛光的照映下,美得不可方物。 “夫人,到了用晚膳的点儿了,您也该醒醒了,再这么睡下去呀,晚上只怕是要睡不着了呢!”姚姀的语气轻快。 她一边笑着说着,一边极为利索的将陆憬欢披散着的头发在其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今日呀,小厨房做了您最爱喝的金玉豆花汤,快起来尝尝。” 自从陆憬欢怀孕开始,她的胃口反倒是一天不如一天,有时闻着那饭菜也不觉得有什么香味,只觉得刺鼻的很。 过去很是爱吃的饭菜,如今因为害喜的原因也会觉得难闻而吃不进去。 向来出了名好伺候的陆憬欢,也变得挑嘴起来了。 姚姀最头疼的便是陆憬欢的吃饭问题,每日里都要绞尽脑汁的想一些新的菜式,再变着花样的让陆憬欢能多进一些。 陆憬欢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在姚姀小心的搀扶下走到了膳桌旁边。 她一只手扶着姚姀,另一只手紧紧的捏着绢帕,盖在口鼻上,一脸的嫌弃到:“这什么味儿啊,我不想吃!” “夫人!您现在是一张嘴两个人,总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能成?更何况您今日午膳用的就不多,这晚膳若是再不好好进些,只怕这肚子里的小世子要闹脾气了!”姚姀半是强迫的将她摁在了座位上,不由分说的便为她布起菜来。 陆憬欢免为其难的拿起筷子,那手中的筷子似有千金重一般,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看着碗里的菜。 胃里的翻涌更加严重了,她尝试着想要将这种恶心的感觉压下来,用力到两眼都泛着泪花,却依旧控制不住那想吐的感觉。 “呕——” 陆憬欢一把将那碗碟推开,再憋不住胃里的翻腾,弯下 身子便呕了起来。 “夫人!” “快给夫人倒杯水来!” 她中午本就没吃些什么,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下午,那点子口粮早就被消化的一干二净了。 现在的陆憬欢虽然弯着身子狂呕不停,胃里却是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苦的要命的胆汁之外,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她扶着桌子干呕了好一阵子,才止住了恶心。 因为呕吐而导致缺氧的陆憬欢,抬起身子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向白皙的脸蛋都被憋的通红。 姚姀瞧着她这害喜的反应如此严重,心里也是着急的不得了。 “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告诉王爷,再找个太医来瞧瞧,您总这么个吐法多伤身子啊!”姚姀将温水递到陆憬欢的手边。 喝了口温水,漱了漱口,将嘴里苦的要命的胆汁都漱干净了,陆憬欢才真觉得又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不行!不行!”她气喘连连的摆着手,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能让王爷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能让旁的任何人知道。” “那您总这么吐可怎么得了啊?”姚姀又问。 “没事儿的,姀儿,”陆憬欢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一边冲姚姀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她惨白着嘴唇说到:“没事儿的,我见过妇人害喜,大抵都是这般的,我再吐两日,过了这段日子便好了。” “那您总这样吃不进东西,肚子里的小世子可怎么办呢?” “这世上本就是困难重重,若是他在我的肚子里连这等小麻烦都解决不了的话,也就不必生下来受罪了!”陆憬欢低头,手不自觉的拂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摸着仿佛能感应到那个小小的生命一般。 “您说什么呢?!可别胡说!”姚姀赶紧冲着地上呸呸呸,生怕陆憬欢的晦气话真的灵验了。 “好了,好姀儿了,这等子饭菜我实在是吃不下,端下去给大伙儿分着吃了,我便不吃了。”陆憬欢挥了挥手,示意将这满桌子的饭菜都撤走。 见她实在是没有胃口,姚姀便也没有强求,按照她的吩咐将饭菜都撤了下去,分给院里的丫头们吃了。 没什么胃口的陆憬欢,闲来无事,便开始摆弄前几日让姚姀取回来的布匹,摸索着学起了裁衣。 舞刀弄枪惯了的双手,突然握起秀气的绣花针来,陆憬欢的手还是有许多的不习惯,她总是瞧不清楚那针的走向和位置,时不时的还会扎着自己。 “啊——”专心致志裁衣的陆憬欢又是一声惊呼,她的脑袋都快埋进那跳动的烛光里了,却已经没看明白那针冒出来的地方。 被针扎过的地方,瞬间鼓起来一个圆滚滚的血泡。 姚姀见了,赶紧拿自己的方帕压在了陆憬欢的伤口上,那伤口虽不大,流出来的血确实有些吓人。 “王妃!不好了!”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尖叫着跑了进来。 小粗使丫头一边尖叫着,一边控制不住的让自己的泪水狂流,不论是她的声音还是眼神,陆憬欢都从里面看见了深深的恐惧……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方帕,心里的弦猛地被拨了一下,一股不好的念头蹿进了她的脑海。 “何事?”陆憬欢镇定的问道。 “死……死人了!”那名粗使女使颤抖着抬起双臂,颤颤巍巍的指向了侍女们所居的方位。 “什么?!”陆憬欢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探,手垂在肚子上,下意识的护住自己一点都没显怀的肚子,眼色一凛,追问道:“怎么回事儿?!” 第130章 金玉豆花汤 在陆憬欢的不断追问下,那被吓得不清的小女使虽嘚嘚瑟瑟的,却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原是那碗金玉豆花汤惹出来的是非。 陆憬欢害喜呕吐没有胃口,便索性将自己的晚膳都赏给了吓人。 姚姀这孩子心格外细了些,她将那碗陆憬欢最喜欢的金玉豆花汤给瞧瞧撤了下来,放在了厨房里,一遍陆憬欢万一饿了,只拿出来热热便可以吃了。 被传言死了的那位正是跟在孟舒闲身边伺候的一个嬷嬷,姓王。 这位王嬷嬷今年的也有五十了,也是为在王府里做了一辈子的老人,这王嬷嬷平日里带起孩子来那是一个顶俩,无论是吃穿住行,她都能给孟舒闲搭理的妥妥贴贴的。 俗话说的好,人无完人,这位王嬷嬷也不例外,她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不好的小毛病也几乎没有,但就是有一点,那就是——爱吃! 她在厨房瞎转悠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那碗留出来的金玉豆花汤。 那金玉豆花汤做的特别浓稠入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扑鼻的香味,被馋虫勾 引的王嬷嬷忍不住便去盛了一小碗出来,趁着私下无人的时候偷偷给喝了。 今日那王嬷嬷并不当值,她偷喝完那碗金玉豆花汤便转了身遛了遛食儿,回去自己的院子里歇下了。 躺了一会儿的王嬷嬷只觉得心跳突然开始加快,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她用了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前确实一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王嬷嬷的手脚不停的胡乱踢蹬着,慌乱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将什么东西踢到在地,重物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正是那声声响,将过路的粗使女使吓了一跳,心里想着怕是糟了贼了,便蹑手蹑脚的进去查看。 贼人倒是没见到,反而看见以一个奇异姿势蜷缩在床上口吐着白沫的王嬷嬷。 那女使被吓得捂住了嘴巴,声音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而后飞快的转身向陆憬欢的屋子跑去。 得知餐食被人动了手脚的陆憬欢心头一凛,她下意识的扶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发青的看着姚姀道:“快!快去把宋珏和王爷找来!快!快去!” 姚姀点了点头,便向外奔去。 陆憬欢在那粗使女使的搀扶下,走到了王嬷嬷的房间。 她指挥着那小女使,将这房间里所有能点的灯全部都点亮。 在打量烛光的照映下,陆憬欢才看清了一脸死状的王嬷嬷。 怪不得……怪不得这小女使来报时说的是王嬷嬷死了,她现在这幅样子倒确确实实像个死人。 白的像纸一样的脸,紫的仿佛能滴出墨来的嘴唇,每一个器官的反应都仿佛再说王嬷嬷已经是个死人了。 若是旁人,大抵会因为王嬷嬷的这些表征而下意识的判断出她已经是个一个死人了。 但陆憬欢没有,她在西境见过许多看起来已经浑身死气的人,那些人仿佛死了,却又没完全死透,只要努努力,兴许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 “夫人!您不能碰啊!” 眼瞧着陆憬欢的手就要往王嬷嬷的身上摸去,那小女使赶紧一把给拦了下来。 她满脸惶恐的指着一动不动的王嬷嬷说到:“那……那是个死人,是尸体,不,不吉利的!” “我不信这些。”陆憬欢没犹豫,直接拨开了挡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使,探下 身去,将王嬷嬷的眼皮翻开。 她果然猜的没错,这王嬷嬷还吊着一口气在,若是抢救及时只怕是还能捡回一条命。 “你叫什么名字?”陆憬欢回头一把抓住了那小女使的手腕。 “横知,奴叫横知,是府上签了卖身契的。”那小女使赶紧答道。 “好,横知,你现在拿着我的绢帕去找王爷,告诉王爷,咱们院里有人中毒,让王爷务必隐秘且迅速的找一个医生来,速度一定要快!你肯能办妥?”陆憬欢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绢帕塞到横知的手里。 “王妃放心!横知一定不负王妃所托。”横知握紧了那方绢帕,拔腿就要往外跑。 她刚跑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回头担忧的看向陆憬欢问道:“王妃,您一个人在这……” “没事!不必管我!快去!”陆憬欢挥了挥手。 横知拿着绢帕跑了出去,陆憬欢守着躺在床上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的王嬷嬷,心便如同这日渐冷掉的天一般。 那碗金玉豆花汤是她近日来最爱吃的,只要是能吃的进饭的时候,免不了都要进上一碗。 这连续吃了有些日子了,一直都没什么异常,怎的偏偏今日这道菜就差点吃出了人命? 陆憬欢回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脑子里抽丝剥茧的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人会在这等情况下会对自己下手。 难不成又是盛幼凝? 应该不会的……虽说直接下毒这个蠢方法像是盛幼凝那个脑子会想出来的招数,但有了之前的事情做铺垫,她又被王爷冷落了那么久,现在应该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 正当陆憬欢绞尽脑汁的思考之时,孟沛琛着急的有些走了调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憬欢!憬欢!” 听闻浮雪院出了事儿,他都没听个囫囵,便转头跑了过来。 “王爷,我在这。”陆憬欢听见孟沛琛的焦急的喊声,急忙迎了出去。 “你没事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孟沛琛一把揽过陆憬欢,从头到脚,从前到后的转着圈儿看了一遍。 “王爷,臣妾没事儿,那晚有毒的吃食被下人拿去误食了,伤的并不是臣妾。”陆憬欢下意识的挣开孟沛琛。 倒不是还在闹脾气,而是害怕他没轻没重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你的吃食,怎么被下人吃了?”孟沛琛确认陆憬欢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儿,理智才稍稍回来了一点。 天知道他刚才的感受,姚姀一路狂跑而来,气喘吁吁的没说清楚,孟沛琛也没有耐心等她把气儿喘匀,他还以为中毒的是陆憬欢。 一想到陆憬欢可能中毒,孟沛琛的脑子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心口剧烈的疼了起来。 “臣妾近日胃口不好,所以便没有用晚膳。”陆憬欢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看向孟沛琛。 两人之间的误会像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无形的横在两人之间。 如此反复无常的孟沛琛让她觉得心累,他就像是一只美得让人神魂颠倒的蝴蝶,从不会因为某一朵花而停留,花儿也猜不透蝴蝶的心思,不知道蝴蝶何时便会飞走。 下意识的躲避,让孟沛琛有些无所适从,他感受到了陆憬欢的刻意疏离,心里却不似过去一般那般有底气的直接质问。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尴尬,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31章 怒闯鸾和宫 “你,你没事便好。” 孟沛琛满脸的尴尬之色,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宋珏,你待在这等着大夫来,本王,本王还有些别的事,就先走了!” 听孟沛琛说要走,陆憬欢的眼眸猛地收紧。 有人堂而皇之的将手伸到韶安王府里来,伸到她的院子里来,要给她下毒,取她性命。 他慌慌张张,满脸焦急的跑来,还以为是有多关心。 不想,竟只是看一眼,便转头要走了。 陆憬欢的手攥成了拳,她恨自己竟还对这个男人有着幻想,她竟还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却有不同。 真是…… 可笑! 一个人低着头走出浮雪院的孟沛琛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森然。 他没有等宋珏,直接孤身一人进了宫,直奔鸾和宫而去。 鸾和宫里,瑭吟夫人正在学唱新的曲子,粉头油面的装扮着,那富丽堂皇的鸾和宫好似一个戏台子一般。 咿咿呀呀的声音如夜莺般婉转动听。 瑭吟夫人不愧是临渊第一美人,那身段真真是一等一的好看,纵使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也不及夫人的万分之一。 “母妃!” 孟沛琛一脸气冲冲的闯了进来,甚至还出手将试图拦住他的木之推到在地。 曲声顿住,瑭吟夫人收了身姿站定,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柔,如同漂浮在天边的云朵,将满身戾气的孟沛琛紧紧的包裹住。 “琛儿,怎么了?” “儿子有事要问!”此时的孟沛琛就像是一只胀起了气来的河豚,竖着满身的刺,随时准备着扎向身边的人。 瑭吟夫人顿了顿,像是看不见孟沛琛脸上的愠色一般,笑容满面的对前来教唱的乐者道了谢,又让木之将人好生送出去,多给点赏钱。 随后又将宫里的人都找借口给遣了下去,带着孟沛琛回到了前厅里,才施施然的坐在坐首,慢条斯理的开口问道:“遇到何事了?竟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浮雪院可是您派人去的?”孟沛琛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说什么呢?”瑭吟夫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母妃!我知道您对陆憬欢不满,但现在她身份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万一,万一她真的是陆家的嫡女,或者她身上藏着陆家的什么秘密能为我们所用也不可知,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您就这样痛下杀手,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孟沛琛的脸涨的通红。 “琛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瑭吟夫人的脸色一变,心中也升起了怒气,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质疑自己要谋杀亲儿媳妇,这事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无法忍受的。 “母妃!陆憬欢是咱们好不容易让父皇下旨赐婚得来的,起码她现在还是我名正言顺的韶安王妃,更何况儿子答应您了,只要一但证明她的身份存在问题,不用母妃出手,儿子自会弃了这颗棋子的!母妃您为何如此着急?!连这么几日都不能等呢?!” 在孟沛琛的咄咄逼人之下,瑭吟夫人大概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你是说,有人要杀陆憬欢?”她迅速的抓住了孟沛琛长篇大论里的重点,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看着一脸问号的瑭吟夫人,孟沛琛也有些愣住了,“此事真的与您无关吗?” “当然!”瑭吟夫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很不满意你一直对这个女子优柔寡断,但我被束缚在这鸾和宫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将手都伸到你的府里去?就算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的陆憬欢犯这么大的风险,这可是临渊王朝的皇宫,你真当母妃疯了不成?!” “那……” 那是谁呢…… 孟沛琛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转了起来,他原以为是母妃安耐不住想要赶紧封死了这条路走条新的,却不想母妃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儿。 看着怒气冲冲失了往日沉稳的孟沛琛,瑭吟夫人的眼神暗了暗,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向游戏人间的孟沛琛当真对这个平平无奇的王妃有了真感情。 若是在以前…… 若是那人还在的话…… 身为一个母亲,瑭吟夫人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真心喜爱之人,更何况这人正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家的正妻。 夫妻和睦,来年再抱上个大胖皇孙,这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幸福的很。 可偏偏…… 现实像是冬日里的寒风,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这两母子,现在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们还有大仇未报,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担子无法卸下。 “琛儿,你是不是爱上她了?”瑭吟夫人紧紧的盯着孟沛琛,手里不断的把玩着手腕上的那串碧玺手串。 “怎么会呢?母妃您别胡说!”他嘴上虽是不停地否认着,可眼神却下意识的躲避着瑭吟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很是不自然。 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再多的解释也是徒然,瑭吟夫人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若说原本她并没有将陆憬欢放在眼里,可现在看着孟沛琛的样子,却让她也动起了杀心。 “琛儿,你要记得咱们娘俩的目标是什么!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母妃什么!”瑭吟夫人一字一顿,将自己的儿子推到这条路上来,她的心里又何尝没有痛苦。 “儿子知道,儿子一时也没有忘记过,母妃,儿子跟您保证,不论陆憬欢的身份到底如何,儿子都会处理好她的,还请母妃给陆憬欢一条活路,她本就是无辜之人,不能凭白的为了我们的计划而牺牲,若是让……让那人知道了有人为他牺牲,想必他也不会高兴的。” 长这么大,这是孟沛琛第一次跪在瑭吟夫人的跟前为了一个女人在求。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他是皇子,是临渊王朝堂堂的王爷,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的命,如此轻易的跪了下来。 瑭吟夫人眼中的杀气更胜,她心里更坚定了要除掉陆憬欢的心思。 母女两人布了这么久的局,废了这么多的心思,舍弃了那么多,她是绝不允许一个女人轻易的将这一切毁掉。 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瑭吟夫人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笑容像是一副面具一般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瑭吟夫人起身,亲自将孟沛琛给扶了起来,眼里带着母亲独有的疼惜,她看着孟沛琛点了点头,“琛儿长大了,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母亲又怎么会阻拦你呢?” 第132章 愧疚 得了母亲准许的孟沛琛眼眶一红,强烈的愧疚之意自心中升起。 他红着眼眶看着瑭吟夫人,语气诚恳的像个邀功的孩子:“母妃,儿子一定会将那些事做成的!不会辜负了母妃的期望!请母妃相信琛儿。” 瑭吟夫人满眼怜爱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他长得同那人很像,都是绝尘出众的脸庞,同为男子却都美得不可方物。 可就算是再像,孟沛琛也终究不是那人,他美则美矣,却不比那人更添了一些男儿的英气在身上。 终究…… 不是一个人啊…… 瑭吟夫人的心像是被一根细小的绵针扎了一下,她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很快便掩盖住了内心的痛苦,依旧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带满了翡翠珠宝的手缓缓抬起,在孟沛琛的头顶慈爱的摸了摸,此刻的瑭吟夫人像是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她笃定的对孟沛琛说到:“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当然会相信你!” 孟沛琛的眼泪再忍不住,他为刚才的无理而感受到了强烈的愧疚,这份愧疚像一个魔鬼一样,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永久的盘踞。 “琛儿,到底是谁要害憬欢呢?” 瑭吟夫人虽然也想除掉陆憬欢,但相比之下,这个突然冒出来,抢在她前面试图除掉陆憬欢的人让她更加的感兴趣。 “儿子暂时还没有头绪。”孟沛琛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敢说,当时所有跟陆憬欢能扯上关系的人的名字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唯一让他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瑭吟夫人,所以他才会这么失态的闯了进来。 “这件事情可是要好好的查个清楚才行。” 尖锐的黄金护甲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敲着,瑭吟夫人一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很是慵懒的半倚着。 她对于陆憬欢的死活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这背后下毒手之人究竟有何目的,又究竟是敌还是友呢? “儿子这就回府去查,一但有了消息便立刻让宋珏通知母亲。”孟沛琛此刻归心似箭。 既然下毒之人不是瑭吟夫人,就证明了凶手是另有其人,他现在在宫里,那被留在韶安王府的陆憬欢便依旧会面临着未知的威胁。 凶手连下毒这样阴损的招数都能想的出来,孟沛琛不敢想,他现在除了愧疚之外,满脑子都是冲进浮雪院时陆憬欢站在那里孤零零的背影。 清瘦,又坚定的站在那。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没有一丝恐惧,像是司空见惯了的样子,未免让孟沛琛觉得有些意外。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世家小姐,在看到有人误食了自己的餐食而中毒的惨状,大概率会被吓得尖叫、哭泣,总之不会是陆憬欢这幅淡定的模样。 可是…… 可是她在见到孟沛琛时的那一个转头,眼里的喜悦是那么明亮。 明晃晃的喜悦刺痛了孟沛琛的眼睛让他的心都跟着痛了起来,他无法忽视那双眼睛,更无法忽视陆憬欢的喜悦,他想要回去,立刻回去,回到她的身边去。 见儿子的心早已飞出了重重的宫殿,再将他人留在这里也是一副没有感情的皮囊而已。 “回去!憬欢一定吓坏了,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尽快查出真相,若是此事被陆家人知道了,到时候若是上门问你讨个说法,可就麻烦了!”瑭吟夫人拍了拍孟沛琛的肩膀劝道。 孟沛琛满眼感激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再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抱了抱自己的母亲,转身离开了。 脚步匆匆,甚至比他来时,还要快些。 浮雪院里,孟沛琛请来的郎中也早就到了。 好在陆憬欢让横知去通知孟沛琛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让其不要惊动宫里的太医,所以来的人是孟沛琛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木头面具,很是神秘。 那郎中一进门的时候,孟沛琛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看着这笔直挺拔的男子,眼里有些迟疑。 这人的身姿与气度都让她很是熟悉。 在西境的时候,她也见过这样的人,那便是她军队里的军医。 这个郎中真不似寻常的郎中,倒是与她的军医十分的相像。 怀疑归怀疑,陆憬欢却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这人是个军医,她只得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等着这郎中诊治王嬷嬷。 望着那郎中的背影,陆憬欢不自觉的出了神。 临渊王朝最强大的军队,便是她陆家所带的陆家军,陆家军的军纪严明,凡在陆家军里的军医是不会私自出诊的。 虽然探知了孟沛琛的野心,知道他也想要那至高之位,却并不曾听说韶安王府同军营上的人有什么往来,韶安王府的编制下面,除了一些府兵之外,也再无武力值可言。 更何况,鸾和宫母子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去了自己,为的不就是陆家手里的兵权吗?! 既然孟沛琛自己手里并没有类似的资源,那这位……看起来像是军医一般的人又是哪里来的呢? 陆憬欢的眉头皱了起来,此前她总觉得上阵杀敌拼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毕竟没有什么比以命相博更要疯狂的了。 却不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京都的暗涌,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京都,背地里却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水,被拽到这滩水里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谁能登顶? 谁在何时何地会触碰暗礁惨死?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谜题一般,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看不清这水下还藏着怎样的危险。 陆憬欢看着床上脸色变得酱紫的王嬷嬷,心底起了阵阵的寒意。 那寒意像是长出了自己的意识一般,顺着风,刺进了陆憬欢的每一寸骨头。 她害怕了。 西境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铁血小将军是真的害怕了。 她想要逃离京都,想要逃离皇权。 不仅不想让自己一辈子都被困在这泥潭了,更不想让她还未出世的孩子在将来也被困在这泥潭里。 没等陆憬欢多想,那郎中的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直击陆憬欢的天灵盖。 那郎中的声音很是低沉,像是从地狱中传来一样,他说:“这是陆家独有的毒物……” 第133章 陆氏尸毒 “陆家的毒物?” 听闻郎中的话,陆憬欢下意识的往前探身过去看。 那王嬷嬷的头顶,脖颈间各被数根银针定住,酱紫色的嘴唇也有了微微的缓解,露出了一丝血色。 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陆憬欢的脑子有些发懵,她虽自小在西境长大,不受京都陆家的待见。 可自从以命相逼给陆家换回了镇疆护国四个大字之后,陆盛启也开始将陆家作战的资源向她倾斜,若陆家真的有这种毒物,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致使敌军遭受重创,这样的“好东西”她又怎会不知道呢? “您是不是看错了?这毒物怎会出自陆家?”陆憬欢忍着心下的慌乱,问道。 “王妃您年纪尚小,又是家中的幺女,可能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但我的的确确没有看错,这就是陆家的独有的毒物,错不了。” 那郎中的语气十分笃定。 房间里的空气一度粘稠起来,姚姀低着脑袋不做声,宋珏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没有看郎中也没有看陆憬欢,而知望着王嬷嬷扭曲的身体出神…… 在自己的院子里被自己的母家下毒取命,这样的事情一但传出去,陆憬欢和陆家都会成为整个京都最大的笑话,到那时,陆家如何在京都立足?陆憬欢又该如何在韶安王府立足呢? 这样蠢笨的方法,她一时还算不明白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当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将陆家给撇出去! 陆憬欢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她在回忆里的每一个角落里细细的搜寻,确实不曾听说过陆家还有这样的东西。 有或许是陆盛启始终对她有防备,没有将陆家所有的招数和盘托出也未可知。 事况紧急,陆憬欢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必须在孟沛琛回来之前将陆家的嫌疑洗清,否则恐怕自己的身份也会随着中毒事件而暴露。 到那时,濒死的可就不是一个王嬷嬷这么简单了…… 无瑕细想,陆憬欢鼓足了气势问道:“先生既说着毒物是出自我陆家,请问先生可有什么证据吗?” “这种毒叫做尸毒,将死人的血提取出来,加之已经腐 败的心脏混合而成,这种毒对于活人来说具有极强的致命性,可以让中毒者死的极为痛苦,且一般的解毒药物对其无效,只有陆家有真正的解药,所以这种毒又被称为陆家尸毒。” 那郎中不紧不慢的将王嬷嬷所中之毒娓娓道来,那份气定神闲显得陆憬欢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你为何就能断定这是我陆家之物?”陆憬欢还是不死心。 “先帝死于陆氏尸毒。” 那郎中抬起眼来,看着陆憬欢,缓缓的说道。 “先,先帝?” 陆憬欢脚步虚浮,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没能栽到在地上。 一旁的姚姀看的心惊,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却被一道身影给抢了先。 有力的臂膀搂住了陆憬欢虚浮的身体,将那摇摇欲坠的女人一把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娇媚,来人正是孟沛琛。 他急急忙忙的从鸾和宫赶回来,一回来就碰巧看见陆憬欢差点摔倒在地的场景,忍不住的蹙起了眉毛。 “王爷,王爷您回来了?”陆憬欢定了定神,从孟沛琛的怀里起身。 她心虚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怎么提到了先帝?怎么回事?”孟沛琛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那郎中,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碍于陆憬欢在场不好说出口。 “下毒想要害韶安王妃的药,是陆氏尸毒。”那郎中将自己诊治用的东西一点一点的仔细收拾起来,他的口气随意,像是再说明天会下雨一样的稀松平常。 …… 本来还箍着陆憬欢肩膀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孟沛琛看着蜷缩在榻上的王嬷嬷心里一片复杂。 他之所以将陆憬欢关在这浮雪院中不准许她出门,就是因为他已经亲自上门,为陆憬欢求药,说韶安王妃的身体不适,还请陆家出手相互。 陆老将军不在家,见孟沛琛的是陆夫人。 一向眼高于顶的陆夫人对这个王爷女婿并没有什么好脸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在听说陆憬欢身体欠安的时候也只是下意识的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仅此而已…… 出嫁的幺女 体弱多病,陆夫人不仅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心急如焚担忧小女儿的身体,只是随便抓了几副配料名贵的养神方子,交给孟沛琛敷衍了事。 他原本还想着或许是丈母娘看不上自己这个女婿,便还抱有幻想,只要陆家还肯为陆憬欢上心,那他就可以当做陆憬欢是真的陆家嫡女。 只可惜,想象中的关心没有等来,等来的反倒是一脸酱紫色,躺在床榻之上口吐白沫的王嬷嬷。 见孟沛琛不说话,陆憬欢心里更是有些慌乱,她强行稳定着自己快要崩溃的心态说到:“这虽是陆氏尸毒,却不能说明此事是我陆氏所为!” “王妃年幼,对于过去的很多事情可能不太了解。” 那郎中收拾好了东西,安安静静的坐在病人的床前,用着一副近乎于悲悯一切的眼神看着陆憬欢。 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这陆氏尸毒,正是陆家历代将军从战场的尸堆中提炼而成的,尸毒的配方只有陆家有,解药也只有陆家有,所以只有陆家人能用此毒物。”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光暗了暗,又接着说到:“正因为在先帝的遗体之上发现了陆氏尸毒,所以陆家差点被满门抄斩,若不是当今圣上将事情死死按下,现在的临渊王朝只怕并没有什么镇疆护国的大将军,也没有什么第一武学世家的陆家。当然了,陆家被保了下来,这陆氏尸毒也被皇帝严令禁止绝不可再使用,王妃出生的晚,对这些前朝旧事不清楚也没什么奇怪的。” 陆憬欢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郎中竟然对陆氏尸毒如此了解。 若这郎中所言非虚,那这陆氏尸毒想必是却有其事了。 人家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陆憬欢找不到能反驳的点,只得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孟沛琛也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甚至内心还在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替陆憬欢辩白。 只可惜,他们所能想到的所有说辞都是在骗自己罢了。 “先生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难不成先生与我们陆家还有什么渊源不成?”陆憬欢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她还试图从这郎中身上入手。 这郎中的气质不凡,能绕过皇宫和京都里所有有名的医馆被孟沛琛给偷偷的招来,那身份想必也不简单。 只被他人拿住把柄,让人放在手里捏圆搓扁可不是陆憬欢的性子。 即是神秘之人,那这人身上也定是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秘密与秘密交换,这样陆憬欢才能放的下心来。 对于陆憬欢的提问,那郎中被没有即刻回答,而是饶有兴趣的抬眼看了看陆憬欢,这是他从进到这个房间以来第一次正经的看向陆憬欢。 那眼神中带着笑意,像是一个年迈的长辈看着自己瞎胡闹的小孩子一般。 “憬欢,休要胡闹,不要质疑先生说的话。”孟沛琛终于开口了,他的嗓子里带着嘶哑的声音,每说出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沛琛,你这媳妇儿,很有意思。” 那郎中眼含笑意的在陆憬欢和孟沛琛之间来回的游走,仿佛能从两人的身上看出花儿来似的。 第134章 抓贼人 听到那郎中的称呼,陆憬欢更是瞪大了眼睛。 她甩了甩头,自己确实没听错,那郎中,竟然叫他沛琛…… 这样亲密的称呼…… 这人到底是谁? 她满眼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郎中。 郎中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随后便将自己的药箱搬起,准备离开。 “先生!先生留步!”孟沛琛赶紧上前拦住了郎中。 一向桀骜不驯的孟沛琛在这郎中的面前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白 兔一般,他低垂着眉眼,微微躬了躬身子,用一种近乎于请求的语气说到:“不知先生可否为今天之事保密呢?” “哦?”那郎中有些意外,他盯着孟沛琛看了看,隔了两三秒,才恍然大悟般,回头看了看有些手足无措的陆憬欢,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那郎中拍了拍孟沛琛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应承道:“你放心,这是你们韶安王府的私事,我不会掺和的。” “谢先生!”得了那郎中的肯定,孟沛琛的心里的气才长舒了一口。 那郎中本想走,却又顿住脚步,回头走到了陆憬欢的身边,微微歪了歪头道:“韶安王妃?祝你一切好运。” 这突然其来的祝福让陆憬欢有些发蒙,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却很诚实的做了个揖,学着孟沛琛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对着那郎中说到:“借先生吉言。” “无妨无妨!” 说完那郎中仿佛心情大好的模样,转身离去了。 他刚一走,孟沛琛便追着陆憬欢逼问道:“陆家是何人要对你下手?” “我不知道。” 陆憬欢羞愧的低下了头,无论是何人要取她的性命,她都无法解释自己与陆家的关系,这事情就像是一个闭环,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个闭环里出不去。 “是吗?” 对于陆憬欢嘴里的不知道,孟沛琛根本不信。 他似有些不甘,想要说些什么,却生生的憋住了。 这种有口难言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得劲极了。 他握紧了拳头,眼眶泛着红,紧紧的盯着陆憬欢,他多希望陆憬欢能说句实话,多希望陆憬欢能像别的女人一样来哭着求他庇佑。 只可惜,这个女人就像是一棵参天的松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示弱的意思。 “抓到了!抓到了!”横知那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她一面喘着粗气儿,一面指着后院的西北角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抓到了!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陆憬欢与孟沛琛对视了一眼后,二人同时向外奔去。 浮雪院的西北角处,有一个极不起眼的酸枣树,那酸枣树长得歪歪斜斜的,平日里除了小厨房的厨子会发发善心偶尔给它浇浇水外,根本无人在意。 就在这棵不起眼的酸枣树下,院子里的护卫发现了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 孟沛琛着人将那人押到前厅。 那人衣着普通,京都大街上穿成这样的平头老百姓那是一抓一大把,从表面上来看并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次的孟沛琛与陆憬欢倒是很反常的默契十足。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上位,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 两人皆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堂下根本没有跪着人一样。 原本等着的一顿暴风海啸并未如期而至,堂下跪着的贼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按照他理解的剧情发展,被韶安王府发现之后,迎接他的应是严刑拷打才对,怎的韶安王夫妇反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难不成……韶安王妃没发现下毒是要来杀她的吗? 那贼人的眼睛乌溜溜的转了几圈,打量了韶安王夫妇几眼后,觉得这两位当真是如同街上传闻的一样,一个体弱多病不善交际,另一个则是只会胡闹,没有半分真本事。 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怕的…… 贼人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心里生出了七分不屑,也懒得在跪直讨好。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一副惬意的模样。 不仅如此,还恶人先告状道:“韶安王府就是这么对待老百姓的吗?!怎么要将我拷起来动私刑啊?!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可不怕你们这些王宫贵胄的!有本事你们就将老子打死!不然老子非要去敲鸣冤鼓不行!” 那人叫嚷的又凶又厉,孟沛琛很是不耐烦的蹙了蹙眉,他虽常常混迹在烟花柳巷之中,可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市井的粗鄙之气。 陆憬欢没说话,而是默默抬了眼,观察着孟沛琛的反应。 之间孟沛琛极是嫌弃的动了动耳朵,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纨绔专用脸庞,看着堂下之人道:“大胆!你为何要翻本王府的墙院啊?!” “哎!王爷!您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老子何时翻过你们府上的墙院了,不过就是在那墙头趴了趴而已,老子穷苦了一辈子没什么钱财的,没见过好东西的,听说那墙里面就是韶安王府便想着看看也不行吗?趴墙头是触犯了哪条临渊例律了?!” 那人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张口闭口都是老子老子的,言行举止之间倒像足了市井无赖之人。 “那你究竟是何人呢?”孟沛琛倒也不闹,他的耐心极好。 “老子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罢了,穷的兜比脸还要干净的,要钱没有,烂命倒是有一条,王爷可感兴趣吗?”他说着说着还往地上啐了口吐沫,生怕孟沛琛等人不信。 “那你是以何谋生呢?”孟沛琛又问道。 那贼人的眼睛又是滴溜溜的一转,随口答道:“我,我在码头搬点重物勉强混口饭吃就是了!” “搬重物?”孟沛琛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他这一笑,那贼人一整个被他的容貌惊住了,也不是未曾听闻过韶安王的俊美似妖孽,原以为都是那些女人家夸大了的谣言,却不曾想这世间真有抬眼一笑百媚生之人。 看着孟沛琛比花儿还明艳的笑脸,那贼人的嘴巴张的老大,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一般。 因为审案子的长相太过美丽而把被审的人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情况,陆憬欢还是第一回儿见。 她极不自然的用绢帕挡住半边脸,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掩饰,也依旧无法控制住抖个不停的肩膀。 坐在她身旁的孟沛琛自然发现了陆憬欢是在偷笑,他很是郁闷的勾起手来,用手指的关节处用力的敲了敲桌面,又重复问道:“你说你是干苦力的?” 孟沛琛敲击桌面的声音,让那贼人一惊,他很快便回了神儿,不知为何,脸上竟出现了一抹奇怪的潮 红,然后低着头答道:“是!小人确实是做苦力的。” 啪! 孟沛琛再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他可是堂堂韶安王!圣上亲封的韶安王! 父亲是当今圣上!母亲是当朝最受宠的妃子! 这些人一个二个的竟都将他视作傻子一样,张口就骗!怎么?!自己难不成看起来是一副蠢出生天的模样吗?! “撒谎!” 第135章 幕后真凶 那贼人一惊,被孟沛琛吓得抖了两抖,他没想到刚才还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韶安王突然就认真起来了。 认真起来的孟沛琛威严十足,王爷的架子也是摆的十足。 他坐在那里睥睨的模样,让那贼人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跪好,收起了那副囫囵样子。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孟沛琛拢了拢衣衫,问道。 “是,是小人自己的主张,是韶安王妃还在陆家的时候又一次惩罚了我,小的心里不服,便想借机报复。”那贼人又换了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好一个被迫害的老实人啊! 陆憬欢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真是一个即蠢笨又周全的计划。 那幕后主使定是知晓陆憬欢的真实身份,便想了这么一个主义,即让她落得了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又合理的解释了下毒的原因。 只是…… 这番供词有纰漏啊! 陆憬欢并没有着急发问,而是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孟沛琛,只见孟沛琛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很显然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说,是韶安王妃在陆家时苛待你,所以你心怀怨念特来报复是?” 宽大的衣袖下,孟沛琛两只直接分明的手指在来回的搓着。 “对!对对对!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要不是韶安王妃逼人太甚,完全不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当人看,咱们又怎么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毒害一个王妃娘娘呢?大人您就是借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说到动情之处,那人甚至还将袖子挽起,遮在脸上,装模作样的擦了擦那本就没有的眼泪。 看到这儿,陆憬欢都忍不住想要捂脸了,她已经大概的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陆盛启与陆昭韫都不在家,以陆夫人的心智要想弄死陆憬欢那必定是一击即中且不留任何痕迹的。 能想出如此幼稚,仿佛三岁儿童过家家招数的,也就只剩下她那还未出嫁的两个好姐姐了。 只是……究竟是哪一个,她还不能确定。 很显然孟沛琛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讥笑着看着那人演,等那人演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你背后究竟是我哪个姨姐儿啊?竟然对自家姊妹下这样的狠手?” “是……” 那人演的正上劲儿,差点就顺着孟沛琛的话将幕后之人给供了出来。 还好,他的脑子始终还是比嘴快了一秒。 那人像是吃东西被噎住了一般看着孟沛琛与陆憬欢。 只见这夫妇俩俱是一副要笑不小的模样儿。 原来他们二人从始至终都未曾信过这些鬼话,而是干脆陪着他演,就看他能演到几时。 “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们开个玩笑罢了,我是不会在意的。但毕竟闹出了事情来,所以啊,你得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姐姐,救人要紧啊!” 虽然姐们之间互相残杀的事情被孟沛琛知道了很是危险,但陆憬欢实在无奈,她纵使是有能回天乏术之力,也架不住这猪队友猛烈的攻势。 “没有!都是小人一人所为!”那人眼见着瞒不过,眼里竟出现了决绝之意。 在来之前,那幕后之人已经将他的一家老小都“安顿”好了,若是事情成了,那必然是嘉奖全家,但若是事情失败了,那便只能以他一人来换全家了。 “你若是现在说,这事情便止于韶安王府,但你若是执意不说,那本王与王妃只能将你送至那京兆尹府中,到哪里他有的是法子让你张开嘴!不仅如此,更会私事便公事,你觉得到时陆家的人回放过你吗?” 孟沛琛低头转了转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那翠绿的仿佛要滴出墨来的扳指上有一滴深红色的印记,这扳指对他来说,价值连城,更是成日里戴在手上把玩,一刻都不曾取下来过。 “小人说过了!没有旁人指示,所有事情均是小人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那人要紧了牙关,这次是真的眼圈泛红了。 “还在狡辩?!”孟沛琛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撑死了不过是陆家的一个小厮而已,就算韶安王妃惩罚过你,也不至于让你下如此狠手,更何况,你一个不得宠的下人而已!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陆氏尸毒呢?!” “尸毒……?”那人很是疑惑的看着孟沛琛。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陆氏尸毒…… 也不清楚,那毒物究竟有多大的作用…… 更不知道,整个临渊王朝,只有陆家才会有这等毒物……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陆憬欢的没有皱了一下。 幕后主使根本没有告诉他这毒物究竟是什么,明摆着是怕一朝东窗事发,这人不过是个无辜的替死鬼罢了。 “看来,你就算是竖着走出了韶安王府,也活不了多久了。” 偌大的京都,哪家的深宅大院里还没有些肮脏龌龊事儿了,对这些手段孟沛琛心里清楚的很。 他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人道:“你若是愿意反水为王妃作证,以我皇亲国戚的身份,兴许还能还你一条活命。” 那贼人也明白了自己横竖都是一颗弃子,他有些后悔,自己若是没有贪图钱财,没有痴心妄想,便不会上了别人的套儿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这辈子本就过得很是辛苦,若是让他死,他本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他媳妇上半年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的儿子还不会叫爹爹呢…… “谢过韶安王了。”那人跪的板正,给孟沛琛两口子磕了个响头,嘴唇微动。 “不可!” 一直淡定的坐在一旁的陆憬欢大惊失色,她一个疾步冲上前去,短短几步的距离,愣是带起一阵疾风。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准确的掐住了那人的颌骨,另一只手在后背三分之一处以手刀的形式猛地一拍。 力道之大,屋外面站着等着伺候的仆人们都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闷响。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人在陆憬欢的一连串动作之下,吐出了一个深褐色的小药丸。 那药丸的个头很小,大概有一个小拇指指甲盖一般大小,可以准确的藏匿在大牙后的凹槽处,吞吐灵活,随时可以去用,让人防不胜防。 第136章 面具 “吞毒?”孟沛琛有些意外? 他眼神如炬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陆憬欢,陆憬欢没有看他,而是转过了头去,避开了她的眼神。 只刚刚那一个动作,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族谱上,她是陆家的四姑娘陆憬欢,从小体弱多病,连多走两步都是要了命了,又怎么可能会又那样娴熟的身手在身上呢…… 从前在西境时,她见过太多的俘虏试图吞毒自尽,习惯使然,在这人做出要吞毒的动作之时,陆憬欢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冲了出去…… 这次,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见陆憬欢移开目光,孟沛琛将目光转回到那人身上问道:“你签了死契在陆家?” 那人被陆憬欢一掌打的差点喘不上气儿来,他这会儿呼吸都疼的要命,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他摆了摆手,却又觉得心脏疼,赶忙将手又撤了回来,捂在自己的心脏上,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我们并未报官,也并无要你抵命的意思。”孟沛琛略一思考又问:“难不成你有什么把柄被陆家拿在手里?” 那人喘了好一会儿,气儿才喘匀了些,捂着胸口对孟沛琛说到:“我一下老小都在那人手里攥着,若是我活着回去了……只怕我的家人……” 一想到小儿子那可爱的脸庞,那人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你也不应当死在我府上了。” 陆憬欢缓缓的起身,她揭开了所有属于陆憬欢的伪装,露出了那张属于陆渊的脸。 冷漠 残酷 “四小姐,对不起,四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还请四小姐救我一命!”那人转身跪在陆憬欢的脚下不停的磕头。 这满府上下,只有陆憬欢是真正的陆家人,若是真有人能救他的话,那便也只有陆憬欢了。 “我救不了你。”陆憬欢淡淡的开口,她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人,眼神里只有疏离和冷漠。 陆渊是不会对任何一个威胁到她生命的人留有仁慈之心的,只有活着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命,就是她的底线。 “四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我!您一定会有办法的!”那人只一个劲儿的磕头,磕的头都破了,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滑进眼睛里,刺的一阵生疼。 “我说了我救不了你。”陆憬欢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我虽救不了你,但你若是告诉我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我也可以保你家人平安。” 听到能保家人平安,那人一下子停住了 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就像是一点一点流逝的时间那样。 陆憬欢没有着急,也没有催促,她很是耐心的在等待着那人的决定,像是一个已经提前布好了天罗地网的猎人,只等着猎物上钩。 “您……说的可是真的?”那人有些犹豫的抬起了头看着她。 “那是自然。”说着,陆憬欢举起了三根手指头道:“我以韶安王妃的名誉向你起势,我定会照看好你的家人。” “是……是二小姐。”那人犹豫的将真凶的名字说出来口。 “陆憬媛?果然是她。”陆憬欢勾了勾嘴角,对于这个名字她倒是没什么意外,一早她也算着这等蠢事应是陆憬媛那个没脑子的做的,却不想真的是她。 “你知道?”孟沛琛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陆憬欢的身上,虽然陆憬欢人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可他却是觉得,从给那人取出毒药之后,陆憬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若说她原本是清冷,那她现在就是冷漠,对人,对生命,对这整个世界的冷漠…… 这冷漠让孟沛琛觉得十分陌生,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近在咫尺,却仿佛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一样。 “我二姐,一向不喜欢我。”陆憬欢头也没回的解释了一句后,便熟练且利索的让那人留下了文字证据并签字画押。 “四小姐,那我的家人……”那人依照陆憬欢的命令每一步都照做了,他满怀希望的抬起头看着陆憬欢。 “我还需要你做最后一件事。”陆憬欢道。 “什么事儿?您说,您说!只要小人能办到的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人便也不在乎在多做些什么了,他没什么所求的,不过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罢了。 陆憬欢转过身,一反常态,她像是个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半蹲下 身子,蹲在那人跟前,平视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死在陆憬媛的院子里。” 原本以为已经躲过一劫,不成想,还是要他死。 连坐在首座上的孟沛琛都没有想到,他下意识的看向宋珏,只见宋珏也满是惊讶的看着陆憬欢。 这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韶安王妃,他们熟悉的韶安王妃是个不愿惹是生非,无论小娘子们如何挑衅都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 平日里没事儿更是会在浮雪院中抄写佛经,将小公子也教养的极好,从当初的顽劣不堪变得懂事仁爱。 谁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韶安王妃竟张口便要人性命。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有理由替你出头,你若是活着,只怕你和你的家人只会悄无声息的一起死去,我是陆家的人,我了解陆家处理细作的方式,你若是不信我,自可以搏一搏。” 陆憬欢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人的眼睛,她的话像是来自地狱的丧钟,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最终,那人颤抖着在陆憬欢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憬欢扬了扬手,对那人道:“那便去,擦干你的眼泪回去!办好你的事情,我保证你的妻儿在韶安王府与陆家的双重保护之下活的健康无恙!我陆憬欢以韶安王妃的名誉起势!”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孟沛琛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他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手指都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或许是因为意外…… 或许…… 是因为惊喜…… 第137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 将那人放走之后,陆憬欢主动将浮雪院里的所有下人都遣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与孟沛琛二人。 大概是因为刚才太紧张的缘故,紧绷着的心弦突然放松下来后,想要呕吐的感觉再一次传了上来。 不行……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未来一片漆黑,陆憬欢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连自己的路都没走明白,若是随意的留下这个孩子,只怕是也教养不好他。 “王爷有什么要问的便问。”陆憬欢自知再瞒不住,便沉了心。 孟沛琛转过身,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陆憬欢的身上,她人就站在那,在清冷的夜里,莫名的生出悲凉之感。 陆憬欢清瘦的身体像是棵长在悬崖上的青松,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明中。 阴暗的交界线明显的打在她的身上,阴阳两界,就如同她这人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孟沛琛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着眼前的人,喉咙微紧,吞了吞口水,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都问了,今日无论王爷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说的。”陆憬欢一瞬不瞬的看着孟沛琛。 看似坚强的女人藏在袖子里的手上满是汗珠,尽管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可还是免不了的紧张。 孟沛琛依旧一言不发,他看着陆憬欢,眼神里满是纠结和痛苦。 依着鸾和宫的意思,若陆憬欢真的是庶女,那便只能做一颗弃子。 临渊律例,若未犯七出,无辜不得休妻。 更何况陆憬欢是将门之女,嫁过来做的是王妃。 休妻二字,无论是对陆家还是对皇家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耻辱。 既然不能休妻,那陆憬欢便没有活路能走了。 可…… 可这个女人自从嫁进王府以来,一直都将王府打理的极好,又能为了孟沛琛豁出命去的奔走,更是将孟舒闲那孩子将养的极好。 又或许,是有些动心了…… 总之,孟沛琛的心像是一团搅在一起的毛线,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将那层窗户纸戳破。 两人在屋里僵持了许久,陆憬欢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在等待审判的死囚,起码在这一刻,她已经放弃了抵抗。 “你……” 终于,孟沛琛开了口,他的嗓子带了些嘶哑,带了满身的疲累,“你看好闲儿,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陆憬欢唰的一下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孟沛琛,她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像是不可思议般,颤抖着嘴唇唤道:“王爷!” 孟沛琛的脚步一顿,正要拉门的手也跟着一顿,整个人猛地一僵。 他自然是听出了陆憬欢声音里带着的那一丝哭腔,孟沛琛强忍着想要回头拥抱她的冲动,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二。 “何事?” 看着那高大的身影,陆憬欢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 她想要冲过去告诉他,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想要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指着这张脸告诉他,自己才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陆四小姐,她是陆涯!是名震西境的冷面将军陆涯! 话冲到嘴边,理智让陆憬欢没有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她的身契还在陆夫人手里攥着,她想要的自由还没有得到。 倒也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可陆家的势力遍布整个临渊,若她不能名正言顺从陆夫人的手里取回身契,那她的后半生便只能四处躲藏,隐姓埋名。 那种如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光的日子,她从出声就在过,以前害怕被别人看穿女儿身,现在害怕被人看穿不是真的世家贵女。 这种躲躲藏藏,时刻都要将心提到嗓子眼过活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你……还有事吗?” 见陆憬欢半天都不说话,孟沛琛依旧没有回头,而是有些犹豫的催问道。 他不敢回头,他害怕一回头便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没,没事了,天晚了,王爷注意休息。”孟沛琛不问,陆憬欢也再说不出什么。 她只能随口嘱咐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看着孟沛琛离开。 从浮雪院出来后的孟沛琛久久不能平静,他站在院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濒临溺水之人。 “王爷,您还好吗?”看着孟沛琛的状态,宋珏有些担忧。 “去春日楼!”孟沛琛猩红着眼眶,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他却像个懦夫一样从装着真相的房子里逃了出来。 “今日去吗?”宋珏皱了皱眉头。 那贼人被陆憬欢给放了回去,既是要已死做局,那又怎会拖拖拉拉的,更何况陆家的那位二小姐若是知道他反水,只怕他和他的家人都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今夜,夜黑风高,陆二小姐也没有警觉。 今夜便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依着陆憬欢的脾气,明天天一亮,她定是要去陆府的。 毕竟王嬷嬷还在那躺着生死未卜。 “此刻便去!”孟沛琛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他恨不得立刻便能去那欢闹的场所中,美酒佳人的将自己灌醉。 或许那样,他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 “王爷,若是明日一早……” 宋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沛琛一摆手给挡了回去。 他这会儿就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若是不吃些酒,只怕今夜都要过不去了。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也不迟!你若再啰嗦!本王就一个人去!”孟沛琛的脚步有些虚浮,他半是踉跄的往前走,心思恍惚。 宋珏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乌黑的眉毛像是揪在一起的藤蔓,在原本硬朗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爱。 见孟沛琛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宋珏无奈也只能跟在身后。 浮雪院里,陆憬欢强行睡了两个时辰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她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寒月,期盼着黎明的到来。 太阳刚冒出了头,她便起身开始更衣,困得五迷三道的姚姀被派去书院请孟沛琛。 她独自对着镜子梳妆,这一次的陆憬欢一反常态,她将所有能证明自己尊贵的王妃身份的发钗通通待在了头上,绫罗珠翠,整个人看起来好不贵气。 第138章 对峙上 本应是去请孟沛琛的姚姀一个人回来了,她脚步匆匆,脸色有些难看。 “王爷呢?”陆憬欢一边试着耳钏,一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姚姀问道。 “王妃,要不咱们再休息会儿,不急在这一时的。”姚姀将话题岔开,满脸堆笑。 “我问你王爷呢?”陆憬欢的心一紧,本应当戳进耳洞的耳钏扎歪了,扎在了耳垂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王爷他不再府上。”姚姀扯了扯嘴角,满脸都是尴尬。 那耳钏怎么也不能乖乖的穿进去带好,试了几次之后,陆憬欢有些赌气般的将其掷在一旁。 看着姚姀那尴尬的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模样儿,她心里便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王爷是去欢场了吗?”陆憬欢一脸的平静,唯独覆在小 腹上的手有些微微的用力。 “那个!我问了,底下的人说王爷是因为心情不好想要吃些酒才去的,夫人,夫人您可别多想啊!”姚姀略带了些慌张的解释道。 “我知道了,去备车。” 覆在小 腹上的手指指节微微隆起,陆憬欢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男人前半夜还一脸紧张的跑过来看她,甚至还为了她进宫去闹了一通,转眼却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欢场…… 若这就是孟沛琛的爱,那她陆憬欢理解不了。 就算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起码也要做到相敬如宾彼此顾及! 他这样大喇喇的去了欢场,剩下的一切都留给陆憬欢一个人收拾,所作所为又俨然是一副爱意在心口难开的模样儿。 如此的反复多变,让陆憬欢觉得疲累。 她的感情就像是在钢索上游走,一边是彻底的冷心冷情,一边是细水长流的朝夕相处,她时不时的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晃晃悠悠艰难的往前走。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烦躁,这样的优柔寡断犹犹豫豫都快要不是她了。 姚姀套好了车,陆憬欢没有再等孟沛琛。 后院里还躺着生死未卜的王嬷嬷,一条人命可等不及千尊玉贵的韶安王。 她赌气一般的上了车,抢过车夫的鞭子,猛地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马背上。 马儿吃痛,向着陆府的位置狂奔而去。 陆憬欢来的很早,天才刚全亮起来,她就已经到了陆府的门口。 姚姀在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里面的人才出来开门。 陆府的小厮见是陆憬欢,脸上一愣,下意识的半掩了掩门道:“韶安王妃?您稍等,小的去回过夫人。” 说着,那小厮就准备将门合上。 咣的一声。 陆憬欢的手毫不客气的抵在了将要关闭的大门上,她扯了扯领口披风处的带子,歪了歪头,甚是天真可爱的笑着说到:“怎么?我自己的娘家,还回不得了?” “王妃息怒,小的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陆夫人嘱咐过了,今日无论何人上门都要提前通报,得到准许才能放进来,小人也是依照规矩办事罢了。” 那小厮本就是个看门打杂的,见堂堂韶安王妃动怒,自然是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解释,心里也是一阵暗骂,自己也太倒霉了,怎么偏偏到了自己的轮班便遇上这等事情,真是……晦气! “起来,我无意为难你。”说着,陆憬欢将那个怎么带也带不好的耳钏一扬手,丢给了那小厮,“你将此耳钏拿着,若是陆家因此事责罚你,你便持此物去韶安王府找我。” 那小厮赶紧接住耳钏,这可是纯翡翠的啊!碧绿碧绿的水头,价值不菲啊! 这一小个简单的耳钏,是他当一辈子杂役都买不起的物件。 “谢过韶安王妃!谢过四小姐!”那小厮将耳钏揣进怀里,给陆憬欢连连磕了几个头。 陆憬欢再没有理会那小厮,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对陆府其实并不太熟悉,但几个姑娘的住所还是找的着的。 凭借着出色的记忆,陆憬欢很快便找到了二小姐陆憬媛的院子。 “韶安王妃,您稍等,小的需得先去通报一声。”在陆憬媛的院子门口,她再一次被拦在了外面。 这一次的陆憬欢再没有好言好语,而是对准了那侍女的脖子就是一记手刀,干净利落的将人放倒后,畅通无阻,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砰! 陆憬欢将紧闭的房门推开。 坐在屋内的陆憬媛与陆夫人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陆憬媛,她被吓得站了起来,要不是陆夫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只怕此时定是一声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叫。 “你怎么来了?”陆夫人警惕的看向陆憬欢。 陆憬欢却看着这母女二人甜甜的笑了起来:“母亲,姐姐,怎么?不请憬欢进去坐坐吗?” “谁是你姐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随意进我的院子?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陆憬媛本就气的肺都要炸了,看见陆憬欢还活着,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便更生气了。 陆憬媛是个没头脑的不高兴,但好在这满屋子里还有个明白人,陆夫人可不像她生的女儿那般蠢笨。 她一个侧身,将陆憬媛护在身后,蹙了蹙眉,看着陆憬欢道:“韶安王妃突然回来,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单纯地向来看看二姐姐,看看二姐姐这院子的风水好不好,别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再沾染上晦气。” 对于母女二人的防备,陆憬欢也没当回事儿,她仿佛是踏进自己院子一般,随意的走了进来,挑了个位子便坐了下来。 “小贱人!谁让你进我屋的,谁让你碰我的椅子的?你给我起来!”陆憬媛看着她这幅模样更是要发狂。 被女儿的大吼大叫搞得脑袋都疼了陆夫人终于忍不住的冲陆憬媛吼道:“还不给我闭嘴!” 陆家这几个姐妹,包括陆盛启本人都对陆夫人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敬畏,陆憬媛被陆夫人这么一吼,果然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没了陆憬媛的吵闹,陆夫人上下端详着陆憬欢。 这个昔日木讷的小丫头今日容光焕发的回来,变得不仅仅是身上的装饰,更重要的是,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原来的陆憬欢是土包子,那现在的陆憬欢倒真有了几分陆盛启的将军之色。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陆夫人的手紧紧的握在桌子的边缘,她死死的盯着陆憬欢,就像是盯紧了猎物的豹子,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 第139章 对峙中 母亲护着自己的孩子,这幅温馨的场景让陆憬欢觉得无比的讽刺。 眼前这对母女,先是手段残忍的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又想如法炮制的来杀死自己。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和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她们陆家的女人这样摁着头的欺负。 “陆夫人您紧张什么?”陆憬欢勾了勾嘴角,有些报复似的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心里说不出的爽快。 陆夫人不接话,一直死死的将陆憬媛护在身后,仿佛陆憬欢是什么会吃人的野兽一般。 见她们二人不说话,陆憬欢也不着急,她状似随意的四处打量着这房间。 这是陆憬媛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里。 毕竟,这屋子的主人可是陆家的二小姐,这里面的陈设装设比盛幼凝的滟晴院还要奢靡几分,随出可见的摆件儿都是价值连城,就连一个小小的茶杯上面都嵌了金箔。 只是,这屋里的香薰未免点的有些太重了。 陆憬欢将绢帕掏出,回想着盛幼凝的模样,有样学样的做作的将绢帕捂在口鼻处,远山眉微皱,面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弃之色。 “这是什么味道呀?”她皱着眉,将绢帕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故意对着陆憬媛问道:“姐姐怎的喜欢这样俗气的香味?妹妹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杜若的香气?” 被陆憬欢接连出言嘲讽,陆憬媛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难看极了,要不是有陆夫人在前面拦着,她真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烂陆憬欢的嘴。 陆夫人最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不过了,她抓着陆憬媛的手死死的摁着,生怕其冲动行事。 见陆憬媛能忍得住口舌之快,陆憬欢倒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不过她可不打算因为这母女俩的退让就停手。 没人接招也不怕,陆憬媛能忍得住一时,她就不信还能忍得了一世。 “姐姐,就算是再怎么喜欢熏香也不能一大清早的就在屋子里点这样弄的香呀,这知道的是姐姐喜欢这个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身体有疾,借香掩饰呢~” 在韶安王府的这段日子,陆憬欢别的东西倒是精进不大,唯独这阴阳怪气内涵人的功夫可谓是拔地而起,学了个十成十。 被气得不行的陆憬媛哪里还能忍得住,她张嘴便回骂道:“你个小贱人胡说什么?!在胡说信不信我拿泥巴糊住你那张臭嘴!” “哎呀!姐姐莫气!”陆憬欢捋了捋头发,好一副被吓着的柔弱模样儿,她拍着胸口,扮乖的说到:“莫说那泥巴糊住妹妹的嘴了,就算是姐姐在屏风后面藏一个死人妹妹也是信的。” 此话一出,陆憬媛、陆夫人母女两个俱是脸色骤变。 陆憬媛吓得脚步虚浮,若不是被陆夫人紧紧的拽着,恐怕是要跌倒在地不可。 “韶安王妃何出此言啊?”姜还是老的辣,眼看都要被人戳破脸皮了,陆夫人依然能稳得住,不动声色。 “夫人您是不是忘了我打何处而来?” 演也演够了,陆憬欢收了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的眯着眼。 纵使陆夫人再心思狡黠,一辈子钻研的也不过是深宅大院里的事情,她最多不过是派手下的人用些阴毒的法子除掉碍眼的人,却从未亲自动过手,她不懂,也不明白陆憬欢的在说些什么。 “我自西境而来,那里到处都是荒野隔壁,您知不知道那荒野隔壁之中还有些什么?”陆憬欢玩味的看着母女两个,起了戏弄的心思。 “什,什么?” 陆憬媛这个蠢货真是被娇养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接陆憬欢的话茬儿,陆夫人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若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缝上这个女儿的嘴! 陆憬欢笑了,她笑的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危险性,“西境啊,到处都是风沙,尘暴被风裹挟着吹过来,落在地上,日积月累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一层又一层的尘沙下面是无数将士的尸体啊。” 陆憬欢说话的语气阴森森的,仿佛将人真的带进了西境的场景中去,本就做了亏心事的陆憬媛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汗毛倒立,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凉气。 “我陆憬欢从小 便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各式各样的死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啊,死人的气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说着,陆憬欢站了起来,她没有搭理身前的陆家两母女,反倒是像在自家后花园般的闲逛,一边逛,一边耸了耸那挺 翘的鼻子,像是在闻什么味道一般。 都是世家贵女出身的两母女从未见过像陆憬欢这样的女人,陆憬媛满眼惊恐的躲在陆夫人的身后,手上死死的拽着陆夫人的衣角。 陆夫人拽着陆憬媛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硬是在女儿的手腕上攥出了一道红印子也未曾发觉。 两人鼻息凝神的紧盯着状似疯魔的陆憬欢,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后,陆憬欢的脚步停在了那屏风的跟前。 看着陆憬欢停住的身影,两母女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喉咙一阵发紧。 “这屏风真是好生精致啊~”陆憬欢的手轻轻的扶在了那精美的屏风上面,屏风上的图,是用金线绣成的临渊江山,临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无数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 而这对母女,却将其用金线绣成屏风,当做炫耀一般摆在这里,金线刺痛了陆憬欢的眼睛。 “真是可惜了这么精美的东西。”说着,陆憬欢的手掌微微发力,她举起胳膊,对准了那屏风一掌拍下去,浑厚有力的掌风将那屏风劈了个稀碎。 受力四处飞溅的布匹和木屑化身为伤人的力气,在屋内四处飞扬。 眼看着那碎片直冲着陆憬媛来了,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的陆憬媛只知道抱头尖叫,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陆夫人的手一用力,将陆憬媛扯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 撕拉一声, 那木屑从陆夫人的胳膊上划过,惯力将层层的衣袖切割开来,在陆夫人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印。 “母亲!”陆憬媛惊呼。 陆夫人一手扶这胳膊,低头看了看那长长的伤口,只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极是的拉开了陆憬媛没有伤到她,不然身上有疤痕者,日后是坐不上她梦寐以求的位置的。 “你究竟要做什么?”陆夫人拍了拍陆憬媛的手以示安慰,她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怨毒之气。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来像姐姐讨个东西罢了。” 陆憬欢无所谓的拍了拍手,又抖了抖衣衫,面带微笑的看着陆夫人母女,样子极是和蔼可亲,仿佛刚才一掌将屏风劈个稀碎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第140章 对峙下 “什么东西?”陆夫人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那屏风化作一地的废墟,废墟之中半掩着的,正是昨夜那人的尸首。 陆憬欢很是满意的走向那尸体,在一旁蹲下,端详了一阵,确定是自缢身亡后,才转头看向陆家母女,咧嘴一笑,悄然到:“还请姐姐把陆氏尸毒的解药交出来。” 听到陆氏尸毒这四个字,陆憬媛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睛慌乱的四处看着,几度快要哭出来。 这陆氏尸毒因为同先帝之死扯上关系,为防止坊间是陆家将先帝毒死的谣言俞传俞烈,陆盛启便将此毒藏了起来,伪报当今圣上以将此毒销毁,实则藏匿于陆氏祠堂之中。 这本是陆家隐藏最深的秘密,当时的陆家只有一个长女尚在襁褓之中,剩余的孩子都还未降世。 秘密便停留在了陆盛启夫妇这一辈中,陆夫人也不知陆憬媛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更没有想到陆憬媛竟用此来对付陆憬欢。 “休要胡说!”陆夫人脸色聚变。 她心下一慌,不知道陆憬欢为何也知道了陆氏尸毒的事情。 陆憬欢知道了,那韶安王是不是也知道了? 韶安王知道了,鸾和宫里的那位是不是也知道了? 鸾和宫知道了,那当今圣上…… 陆夫人根本不敢想,此事若是让当今圣上知晓,只怕整个陆氏宗族都会毁于一旦。 “怎么?夫人是在害怕吗?”陆憬欢冷眼看着母女二人,过去在陆府受辱的一幕幕都出现在她的眼前,屈辱之意自胸膛生气,千万般的委屈涌上心头。 “若是还想坐稳你韶安王妃的位子,便给我乖乖的闭嘴!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陆夫人怒目圆瞪,她恶狠狠的盯着陆憬欢威胁道。 “韶安王妃?”这四个字在陆憬欢的眼里便像是个笑话一样,若不是因为这桩丧心病狂的婚事,她起码还可以在西境当陆渊,何至于现在落到这等可笑的地步。 “你当真以为我会在乎这什么王妃之位吗?” 陆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你小娘可是拼了命都要将你诞在这富贵窝里,怎么?如今装出一副视权势如粪土的模样出来又给谁看呢?即给了你韶安王妃的金碗还不好好端着?你若老老实实,我保你平安富贵!” 在她的眼里,陆憬欢此时的所言所行不过都是在立牌坊罢了。 陆憬欢低头,手掌不着痕迹的覆在小 腹上,她眨了眨眼睛,将心酸之意咽下。 下毒的事情发生,虽然孟沛琛没有问,但陆憬欢心里清楚得很,她的身份在昨晚便已经暴露了。 假身份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若是炸弹爆炸哪里还有什么韶安王妃可言,她能保住一条命都已经算是万幸了。 “韶安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相比之下陆家这棵大树才更让人心动!”陆憬欢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夫人,语气带着轻蔑:“若是我非要以我身换陆家呢?人固有一死,让整个家族跟我一起死,你!你们!都给我陪葬,咱们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夫人您觉得如何呢?” “谁要跟你作伴!你个疯子!要死自己死!陆家算是倒了大霉了出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陆憬媛的脑子不行,嘴倒是厉害的很,一点亏也不肯吃。 “不肖子孙?哈哈哈哈哈!”陆憬欢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娘,那小贱人是不是疯了?”看着陆憬欢如此癫狂,陆憬媛的心里也开始发毛。 陆夫人没说话,她一边看着陆憬欢一边脑子飞速的转,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直接杀了陆憬欢的母亲,导致现在陆憬欢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 她手里能拿得住陆憬欢的,也就只有一份身藉文书罢了。 之前的陆憬欢一心想要自由心,陆夫人手里的身藉文书还算是能拿捏住她,没想到憬媛下毒害她,反倒是让陆憬欢索性豁出去了要跟她们拼命。 “你现在承认我是陆家子孙了?我娘怀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承认?我出生你们怎么不承认?你们将我一个女孩丢进西境,长大了用得着了又叫回来,我替你们姐妹出嫁,可你们呢?要杀我呀!要杀我!” 陆憬欢红了眼睛,她伸手用力的戳在了自己的心口,她多希望自己能是真的铁石心肠,只可惜还是摆脱不了生而为人的懦弱天性。 “镇疆护国四个字怎么来的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这么多年吃着我的红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通通都忍了!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的缘故,陆憬欢的情绪变得异常的激动,又或许是她隐忍的太多,却依旧没有换来夫君的专情与陆家人的尊重。 “你冷静点,冷静点!”陆夫人见状况不对连忙安抚道。 陆憬欢则是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她现在不想要什么解药了,只想拉着眼前的母女两人一同去死。 陆憬媛被吓得一声也不敢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陆夫人的背后。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陆憬欢百思不得其解,她实在是不明白陆憬媛究竟为何非要弄死自己。 “因为陆家的女儿不能同时嫁给两个皇子。”陆憬媛的声音颤抖着,她也觉得自己委屈的很。 “你想嫁皇子?”听到这个答案,陆憬欢更是无语,“当初是你们逼着我回来嫁给韶安王的?放着王妃不当,现在又来怪我挡了你的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谁愿意嫁给韶安王啊……”陆憬媛满脸不服又不敢大声喊,只得小声的嘟囔道。 “那你想嫁给谁?”陆憬欢更是满脑子问号。 现有的皇子当中,与陆憬媛年龄相当的皇子均已婚配,剩下的几位皇子年幼,与陆憬媛的年纪并不匹配。 况且陆夫人连韶安王的正妻都看不上,又怎可能会让陆憬媛去给别的皇子做妾室呢? 那陆憬欢不惜下死手除掉自己的究竟是何人呢? 第141章 解药 陆夫人回头狠狠的剜了陆憬媛一眼。 陆憬媛被吓得再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的闭了嘴,低下了头。 “憬欢,她都是胡说的,你别在意这些,下毒的事情是憬媛的不对,她自小被我给惯坏了,你不要同她计较,我这就去给你拿解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可好?再怎么说你身上流着的也是陆家的血,闹得太僵了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 见陆憬欢是真想同归于尽了,陆夫人也是个能识时务低头的,她赶忙变了脸色,试图打一手亲情牌。 越是欲盖弥彰,陆憬欢便越是想要知道真相。 但陆夫人依然是只成了精的狐狸,她若是在场,自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陆憬欢的略一思考,便也假意免为其难的答应了陆夫人的请求,点了点头道:“那我要您亲自去取!” 见她肯松口,陆夫人也松了口气,她满是讨好的看着陆憬欢,点了点头,欣然同意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我亲自去!” 说完她回头剜了陆憬媛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姀儿!跟着陆夫人一同前去!”陆憬欢还是有些不放心,狡猾如陆夫人,她若万一中途跑了,或是又起了什么别的坏心思,那可就是防不胜防了。 姚姀的忠心毋庸置疑,为人又机灵,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也算是个得力的助手,派姚姀跟着去,陆憬欢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姚姀点了点头,冲着陆憬欢扶了个揖,便手脚麻利的跟了上去。 从门缝处看着陆夫人带着姚姀走的远了,陆憬欢才不急不慢的回过身来,她渡步到陆憬媛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刚被陆夫人狠狠的一记眼神警告,陆憬媛这会儿嘴巴紧紧的逼着,她虽心里一千万个不服,却也听话没有肆意张口。 陆憬欢却也不着急,她就站在陆憬欢的跟前儿,一动不动的站着,盯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她睥睨沙场十多年,审过的战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动起真格的来,就算是陆夫人在这都恐怕难以同她的气场相抗衡。 那是带着杀气与血腥味的气势汹汹。 做了蠢事的陆憬媛本就心虚的不行,更遑论被这么近距离的压迫着,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压力。 “你……你还想怎么样?”陆憬媛有些心虚的收了收腿,整个人缩的更厉害了,她不敢抬头,只能怂着肩膀,满身局促的小声问道。 没有迎来现象中的疯狂报复,也没有臆想中的难以入耳的谩骂。 原本笼罩在上方的阴影突然离开了,陆憬欢蹲了下来,她强迫着陆憬媛看着她的眼睛,又一次问道:“到底,为什么要我死?” 陆憬媛的下巴被她狠狠的箍住,白皙的下巴上迅速出现了一圈儿红色的印记,她还没能张口说话,眼泪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陆憬欢的手微微一僵,她最是害怕有女人在她面前落泪了。 “不许哭!”她低声的呵斥道。 又被训斥了的陆憬媛一愣,然后迅速的眨了眨眼,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吗?”陆憬欢又问。 陆憬媛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嘴唇紧闭,一个字都不说,很显然她还记得陆夫人刚才的警告。 面对陆憬媛的不配合,陆憬欢却没有再一次发怒,她很是耐心的看着陆憬媛,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 “我本就是替嫁给韶安王的,我不在意王妃之位,也不想当这个王妃,你若是告诉我你心中之人是谁,或许我还能帮你一把。” 面对陆憬欢的突然试好,陆憬媛很显然的有些发懵,她又眨了眨眼睛,脸上仿佛就写着四个大字:不敢相信。 陆憬欢又道:“你会用下毒的手段试图清理掉我这个障碍,想必陆夫人是不同意你嫁给心中之人的?况且适龄的皇子都已经有了正妻,你把我除掉,先空出正妻之位的便是韶安王,这门婚事是皇上下旨的,若是我没了,皇家要从陆家挑一个去续弦,你猜会不会是你?” 陆憬欢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很显然,她此前并未想到这一层。 “那怎么办?”她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陆憬欢,着急的问道。 “都是正妻之位,与其除掉我,不如将目标对准那个你需要的位置,这样你的胜算岂不是更大?也不必兜这么多的圈子。”陆憬欢的语气带着蛊惑,缓缓的说到。 “可……可皇家有令,同一高门之中不能出两位皇子正妻。”陆憬媛的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条例可是明文规定的?”陆憬欢又问。 陆憬媛摇了摇头,乖乖答道:“那倒不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皇帝为何不让一门高女嫁两家?”陆憬欢的手覆在了陆憬媛的腿上,这促膝长谈的一幕,倒真真像极了是两姐妹。 “控制臣子势力,也控制皇子手中的权利,相互制衡,皇权才能更加稳固。”平日里胡闹归胡闹,毕竟是京都大家长起来的孩子,这等浅显的道理陆憬媛还是明白的。 “是啊!”看着有些开窍了的陆憬媛,陆憬欢很是满意的在她腿上轻拍了一下,虽衣着考究,但动作却很是豪迈,相比之下,完全是个野丫头一样。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就是皇权二字!可我嫁的是何人啊?是大名鼎鼎的韶安王,不是睡在这个酒桌上就是睡在那家欢场里,韶安王这三个字究竟哪个能跟皇权扯上关系?这位的路一眼就能看到头了,最好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庸碌此生罢了,这样的情况下,那不成文的规定又有什么重要的?” 听了陆憬欢的话,陆憬媛仿佛茅塞顿开一般,她瞪大了眼睛,很是认同的对陆憬欢点了点头。 跟着又问道:“那你为何说你能帮我?你又为何愿意帮我?” 尽管陆憬欢说的很有道理,但陆憬媛还是一万个不放心。 在她心里,陆憬欢对陆家应是十分记恨的,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害死了她的小娘,都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自己又要下毒杀了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实在是令陆憬媛很难相信陆憬欢的帮助。 “我想好好的活着。”陆憬欢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说到。 “什么意思?”陆憬媛歪了歪头,她不能理解。 虽然有些无语,但陆憬欢还是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以韶安王的情况来看,现在王府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圣上的赏赐与瑭吟夫人的恩泽,凭借着恩宠过日子那就仿佛空中楼阁一般,摇摇欲坠,令人惊恐万分。” 第142章 心上人 她叹了口气,又摆出一副委屈万分几欲落泪的可怜样儿。 “韶安王一没功劳傍身,二没有能耐立足,眼下虽指着这恩宠日子过的还算不错,那往后?往后改朝换代了可怎么办呢?韶安王的脾气跋扈,其他皇子们都有些微辞我也是知道的,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啊,虽是嫁了个王爷,可这王爷并不顶事儿,这不你们也都瞧见了,前一阵子出了事情,还不是我一个女人家到处奔走!我若是不为了将来谋划,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见陆憬欢说的动情又真挚,陆憬媛也渐渐忘了刚才她那副要一损俱损的架势,想着她毕竟是替自己顶了雷才嫁进那虎狼窝里去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软,问道:“你想如何谋划?” 见陆憬媛果然上钩,陆憬欢在心里冷笑了几下,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可怜的怨妇模样,甚至还红了眼眶,大有要落几滴泪的架势。 “憬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母亲与姐姐们都不喜欢我,所以也就不与姐姐们过多的相处,也疏忽了姐姐们,但今时今日不同了,姐姐有了想要达成的目标,那憬欢愿尽绵薄之力,若是能助姐姐愿望达成,届时还望姐姐能多吹吹枕边风,保韶安王府一个安稳的日子过,那憬欢便别无所求了。” 见她所求的竟如此简单,陆憬媛有些愣住了,她思考了一会儿,没能从陆憬欢的言语中找到任何的破绽,又几度被她的真情所打动,干脆生出了赌一把的心思。 陆憬媛激动地一把抓住陆憬欢的手道:“你是真心想要帮我的吗?” “真心地!”陆憬欢点了点头,她伸出了三根手指起誓道:“若我有半句虚言,必遭天谴。” 心中不信神明,便随意起誓,根本不敬神明,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几度丢了性命的人,心中信奉的也就只有自己罢了。 生在世家的陆憬媛自然是深信神明的,见陆憬欢敢拿神明起誓,心中自然是信了九成。 她先是起身冲到门口,一把拉开 房门,将头探出去四处环顾了一圈儿,见四周无人之后,又迅速的关了门,冲着陆憬欢小声的说到:“我心仪之人正是当今太子。” 千算万算,没算到陆憬媛的胆子如此之大。 陆憬欢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憬媛道:“你想做太子的女人?” “不错!”陆憬媛点了点头。 “可太子妃如无大错一般不会轻易被废的。”陆憬欢皱了眉小声说到。 “我跟你说!”陆憬媛将陆憬欢的胳膊一拉,凑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到:“太子谋反就是太子妃从中诬告的!” 这事儿陆憬欢虽然早就知道了,但她仍然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什么?不可能?!难不成太子妃疯了吗?!” “太子妃原本心仪的不是太子,她一心爱慕琰南王,不成想被琰南王妃算计,阴差阳错的才成了太子妃!”陆憬媛伏在她耳边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所以啊,等这次事情结束,圣上肯定不会再容她继续做东宫的女主人的,届时东宫的位置便要空出来了!” 一说到这里,陆憬媛便满面红光,仿佛她已经身披霞帔,坐稳了那东宫的宝座一般。 陆憬欢心底一阵冷笑,只觉得就凭她这个脑子还想坐稳东宫简直就是可笑至极,但面上却表现出一副为难之色。 “怎么?你害怕了?”陆憬媛看陆憬欢皱眉的样子,很是不满的拍了她一下。 “这万一失败了,不会算作结党营私?”她装出一副无知的样子来,担忧的说到:“不会给韶安王惹上麻烦?” “什么结党营私?你可给我管好了你的嘴巴!别胡言乱语!咱们这顶多就算是后宫的事情,又不牵扯着前朝,怎么会给韶安王惹麻烦呢?!” 陆憬媛毫不客气的扯了陆憬欢一把,咄咄逼人道:“你该不会是害怕想要反悔了?” “若是我真助姐姐登上了东宫的宝座,那韶安王府……”陆憬欢欲言又止道。 “你放心!我座上了东宫的位置,那往后就是天下之母,你有个万民之母的姐姐,又有着战功赫赫的娘家,只要韶安王肯安心度日,不沾惹朝堂之事,我定保你韶安王府百年无忧!” 陆憬媛大手一挥,仿佛一副已然是她做主了的模样。 “若是姐姐说话算话!那憬欢便豁出去了!搏上一搏!”陆憬欢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突然热血起来。 “但是……这是可不能让我母亲知道!”陆憬媛又赶紧嘱咐道。 “这是为何?”陆憬欢装作不解的问道。 “母亲说这样做的风险太大,陆家要面对的考验也很大,她应承我,到时候会送我入宫为妃,可我是陆憬媛!我才不要做什么宠妃!不管是爱情还是权利我都要,我就是要做那个一人之下的女人!那样的身份才配的上我陆憬媛!” 陆憬媛一脸的豪情壮志,让陆憬欢看的是满头黑线,她不知道该说陆憬媛天真好还是说她没有自知之明好,若是她这样心智与品性的人都能成为临渊王朝未来的女主人,那恐怕临渊王朝的路数将尽了…… 她强忍着想要嗤笑的心情,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很是理解的模样,“憬欢明白!憬欢定拼命相助!” 陆憬媛心里的希望又再一次升了起来,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斗志昂扬。 情绪上头,她开始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试图想要同陆憬欢讲解一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院门外的脚步声。 听频率与声音,应是陆夫人和姚姀取解药回来了。 陆憬欢赶紧将雄赳赳气昂昂的陆憬媛一把摁下,小声嘱咐道:“若是不想被陆夫人发现,便赶紧做出害怕的模样!” 几个喘息的瞬间,陆夫人已经开门而入了,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陆憬媛有没有被陆憬欢伤害。 看着害怕到缩成一团的女儿,陆夫人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转身将解药交到了姚姀的手里。 面带讨好的对着陆憬欢说道:“你想要的,我已经亲自给你取来了。” 陆憬欢从姚姀的手里接过解药,脑子里浮现出军医的习惯动作,她也照葫芦画瓢的将那药塞打开,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又看了眼姚姀。 姚姀轻轻点头,示意解药没有问题。 陆憬欢这才放心的将解药揣进怀里,她却没走,而是得寸进尺的看着陆夫人到:“憬欢的身藉,不知夫人可否高抬贵手呢?” 第143章 馋虫 陆夫人沉了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嘀咕。 自己从前是不是小瞧她了? 策反关键证人,心思缜密。 以人命做局,胆大妄为。 连本带利,是想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憬欢啊,你吃肉,也好歹的给陆家留口汤喝?”陆夫人看着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们之间便无需见外了,你有多不信任我们,我们便有多不信任你,你也说了,你手里有的是能让整个陆家、让憬媛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证据,你说,这我怎么还能将身藉给你呢? ” “我就是随口一问,夫人实在无需太过敏感了。”陆憬欢也笑的一团和气,她原本也是随意张口一问罢了,心里也早就算准了陆夫人是不会轻易的将身藉给她的。 说完,陆憬欢扬了扬手,拿着那解药,很是潇洒得对母女二人道:“好了,我就先走了,留步,不必送了。” 见她这幅张狂的模样,陆夫人气的心肝儿都拧着疼。 很久没有出府的陆憬欢对京都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差人将解药送回去给王嬷嬷服下,自己则是在姚姀的陪伴下,在京都城中逛了起来。 “夫人,我知道城西有一家肘子做的很是不错,您要不要去尝尝?”姚姀瞧着满街的食铺,偷偷砸了咂嘴,一会儿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 坐在车里的陆憬欢也问道了各种吃食的香味,很多味道都是她不曾闻到过得,只觉得新鲜极了。 “你个馋嘴的丫头!我看是你想吃什么肘子了?”陆憬欢笑着说到。 “哎呀!夫人您莫要取笑姀儿了。”姚姀伸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自从跟了夫人您,便成日里都是些正儿八经的菜式,那小厨房的手艺是十分了得,但也架不住天天吃啊!您别看这街上鱼龙混杂的什么都有,但那些老字号做的招牌菜式!可真是一绝!” 边说着,眼前就浮现出那大肘子的模样,姚姀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外面的菜了,她以前在姚家药铺的时候,虽过得辛苦了些。 但总能将手里那点子铜板攒上一攒,隔一段时间,便偷偷溜出来满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那你给我讲讲京都都有什么好吃的?”见姚姀说的一本正经,陆憬欢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她自小在西境长大,西境多是戈壁,物资匮乏,环境严峻,最多不过是大点野味来开开荤,所有的吃食都是为了填饱将士们的肚子,好上场打仗罢了,至于味道什么的,并没有多么重要。 自打被陆夫人一道命令召回京都,她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除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之外,居然还有糕点这样好吃的东西! 头发长见识短的陆憬欢在吃食方面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一说到吃的,姚姀可算是来了劲:“烧花鸭,烧子鹅,松仁小堡,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多的是!不过要我说啊,城西那家柏年坊的猪肘子最值得一场,不仅猪肘子,它家的烤鸭也是一绝,那烤鸭被烤的锃光瓦亮的,一整只从吊炉中取出来的时候,还滋滋的往外冒油,那斩鸭子的大厨,收起刀落,收起刀落,那鸭子便变成了如纸般的薄片,啧啧啧,那味道,好吃极了!” 光是根据姚姀的描述,想象出来的烤鸭样子,就已经让陆憬欢的嘴里满含了口水,她吞了吞口水,索性将帘子一撩开,小脑袋迫不及待的探了出来。 一双眼睛又闪又亮的,她看着姚姀,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那那个肘子又是怎么做的?” 相处的久了,姚姀只消看一看陆憬欢的眼神,便能知道她这位主子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本想着跟陆憬欢好好描述一番,馋一馋她,却又转念一想,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虽然陆憬欢不说,可姚姀却总能看见她一个人倚在那里发呆。 每每相问,她却总说没事,没事。 但凡是个人,成日里这样闷着,早晚也是要闷出毛病了,姚姀暗暗决定,今日无论说什么也要带着陆憬欢在这京都城中转一转,吃一吃好吃的或许心情便会好一些了。 “您想知道?”姚姀故弄玄虚的问道。 “你个死丫头!快点同我说说!”陆憬欢着急的催促道,要是这会儿她能够得着姚姀,非要戳一戳她那不长好心眼儿的小脑袋不成。 “那肘子……”姚姀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陆憬欢的胃口,才又眯了眯眼道:“姀儿嘴拙,形容不出来那人间美味,不然夫人同姀儿一起去尝尝可好?” “死丫头!” 见姚姀故意卖关子,陆憬欢有些生气的将那帘子呼的一掀,把脑袋给缩了回去。 姚姀倒也不害怕,只在心里莫数着。 果不其然,她在心里数到二十的时候,便听见车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去吃肘子!” 姚姀眼睛一眯,计谋达成! “好嘞!师傅,咱们去城西的柏年坊!”姚姀仰头,冲着最前面赶车的车夫扬声道。 “好嘞!”师傅得令,将车头调转,向着柏年坊的方向去了。 这柏年坊是京都中做荤菜最好吃的地方,传说他们家的手艺是打南疆学回来的,运用了南疆数十种奇形怪状的香料,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卤料秘方,凭着这秘方,柏年坊在京都屹立数百年不倒。 虽是个赫赫有名的老字号招牌,柏年坊却不同于其他名声响亮的酒楼一般开在满是贵客的城东,相反,它开在了城西。 这城西可是京都最混乱的一条街,这里面遍布了各式各样的店铺,更是以欢场闻名,愿意来城西的多半不会是什么讲究气场派头的世家小姐、公子们。 城西的街上,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自然也是京都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放眼整个京都,若是又在这里都买不到的消息,就更不可能会出现在别的地方了。 第144章 柏年坊 就整个城西而言,其中这柏年坊,又更是各路消息的汇集地。 临近城西的地界,姚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车架给叫停了。 跟陆憬欢耳语了一阵之后,车子停在了一家成衣铺的后院。 姚姀陪着陆憬欢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身上俱是换上了普通百姓的粗制布衣,只是看起来要更精致一些罢了。 陆憬欢本就不是那种富贵的长相,将满头的绫罗珠翠拆下来,仅以一根素钗挽发的陆憬欢看起来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车子也不能驶进去,只怕得辛苦夫人了。”姚姀又道。 城西里的人虽看起来都不怎么起眼儿,可越是在江湖上混得越久的人,越是喜欢将自己隐藏在喧闹的市集中。 若是贸贸然的乘车辇进去,只怕她们还没到柏年坊,韶安王妃私自出门去了城西的事情就会传到各个世家的耳朵里。 “无妨,正好许久也没有这样逛逛了。”对于这点子辛苦对于陆憬欢这种常年行军的人来说就如同九牛一毛。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便宜坊的门口。 陆憬欢驻足在这巨大的酒楼前面,有些目瞪口呆的。 顺着一楼往上看去,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数了数:“一,二,三,三层。” 她在西境的时候可是从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酒楼。 在陆憬欢的认知里,就算这个酒楼再大,也就只有一层罢了。 能有上下两层的那种,在她们西境都被叫做客栈。 可眼前这柏年坊明显不是个客栈,就是个大酒楼罢了。 “这,三层都是吃饭的?”陆憬欢有些不可置信的又指了指问道。 “嗯呢!”姚姀一脸的得意,冲着陆憬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瞧好了。 两人刚一埋进去,便有热情的店小二迎上来打招呼。 “二位,想吃点什么?” “给我来来一份你们店的烩肘子,再来一份烤鸭,最后再上个红白清清口!”不等陆憬欢说话,姚姀便已经利索的点好了菜。 店小二一看姚姀点的都是自家的招牌菜,便猜到了这多半是个老主顾,便没客气,直接问道:“您订的哪桌儿?” “我没订桌!”姚姀大咧咧的道。 “没订桌?”那店小二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姑娘您对我柏年坊的菜品如此熟悉应是老主顾了,即是老主顾,您也应该知道,咱们柏年坊的烩肘子那是每日限量供应的,您二位本就来的稍晚了些,这会儿小的不确定还有没有了。” 那店小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去将你们掌柜的叫来!就说姚家小女儿求见!”姚姀倒是没管这些,直接大手一挥,那架势,好像这餐馆是她家开的一般。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见姚姀的样子却像是对店里很熟的模样儿,犹豫了一下,生怕得罪的是位贵客,还是转头通知去了。 “姀儿!这样不好!”陆憬欢皱了皱眉头,“人家店家有店家的规矩,是咱们没守规矩在先,你怎的还要找人家的掌柜的?” “无妨的,我同这柏年坊的老板熟得很。”姚姀摇了摇头,脸上甚是得意道:“这柏年坊的掌柜的有个女儿,幼时顽劣,摔断了腿,落下了疾,是我每日每日的抽时间留出来给那小丫头按摩,活血化瘀,坚持了许多年,分文不取,只为馋瘾犯了的时候能吃上他们家的美味佳肴,老板是个好人,不会拒绝我的。” “那也不太好,你这不是拿着别人的善意……” 陆憬欢还想要继续劝,柏年坊的掌柜的便已经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这人一看便是个开餐馆的,大大的肚子在前面挺着,跑起来一晃一晃的像个不倒翁似的,格外喜人。 “小姚姀!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看看我们呢?!”便宜坊的掌柜的看见姚姀便像是终日操劳的老父亲看见了在外远游的孩子一般,“我瞧瞧,最近是瘦了还是胖了?” “胖了!您瞧,我现在比以前过得可好多了!”姚姀转了个圈儿,像个在长辈跟前儿撒娇的少女。 “是是是!胖了好!胖了证明过得好!”柏年坊掌柜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他很是欣慰的叹了口气,又问道:“我听你爹娘说,你是去给那什么韶安王妃做侍女去了?怎么样?那王妃好不好伺候?有没有为难你?” “哈哈哈哈!”姚姀笑的十分爽朗,清脆的笑声,瞬间吸引了旁边用饭的几桌客人。 “你这孩子!笑什么?!”掌柜的在她身上轻拍了下。 姚姀指着陆憬欢道:“您瞧,就这样的,哪里像是个会欺负人的恶主子?” “王?王妃?”那掌柜的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小声的疾呼道。 要不是陆憬欢眼疾手快的拦下,只怕他这会儿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行个大礼了。 陆憬欢的面上都是尴尬,她一边劝,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观察着一楼正在用餐的食客们,“掌柜的,您别,您千万别这样,这里人多眼杂的,我们不想……” “哦!我懂!我懂!”那掌柜的赶忙点了点头,凑过来小声说到:“微服私访!对不对?” “哪有那么夸张,就是单纯的向来尝尝您的肘子罢了!”姚姀笑着说到。 “对对对!就是听姚姀馋的不行,所以特意来尝尝,只是我先前不知道要预定,所以您看……”陆憬欢搓了搓手。 “小事!小事!”掌柜的将肚子一挺!摆了摆手道:“您要不去三楼坐?哪儿安静!” “不了不了,”陆憬欢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她抬手指向一楼大厅里的一个角落里的位置,那一桌刚好是空的,“我们坐哪儿,行吗?” 掌柜的端着他的大肚子,费劲的踮了踮脚,才看见陆憬欢说的位置,他连忙点了点头道:“可以!可以的!您想坐哪儿就坐哪儿,您呀就当自己的地盘,想怎么着都成!甭客气!” 第145章 饭桌上的秘闻 这被烟火气孕育着壮大的酒楼,自然也烟火气极重,这楼里的人各个也烟火气极重。 无论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店小二,还是大快朵颐的食客们,身上无不透露出烟火气儿来。 还好陆憬欢的长相并不是多么出挑,她瞧上去可不是那种一眼就惊艳的美女,又可以低调扮丑,自然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挑的座位在角落里面,那是个很妙的位置,既能够享得到一方清净,又能够将周围的事物尽收眼底。 两人坐定后,陆憬欢眨着眼睛很是好奇的到处看着。 这柏年坊装的很大,三层楼之间的空间很高,人在里面并不会觉得憋屈。 酒楼的正中间有一座巨大的旋转楼梯,一直蔓延至三楼的位置将三层楼连接。 “夫人,您瞧什么呢?”姚姀搓了搓手,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陆憬欢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我从前在西境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酒馆,西境没有,西境的酒馆都很小,最大也只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为了遮挡风沙,常年都盖着一条厚厚的棉帘子,因为不怎么通风,所以每回儿一进去,都能被熏个够呛。” 说着说着,陆憬欢的眼眶便有些湿润,虽然她一直抗拒回忆,可在西境的那段日子,确实是她短暂的,真正快乐的日子。 “夫人,您,您别哭啊,要是您喜欢,往后姀儿陪您常来就是了!”看见陆憬欢的眼泪,姚姀有些手足无措的。 “姀儿,你想你阿哥吗?”陆憬欢红着眼睛问道。 “想啊!我常常梦见阿哥,做梦都想见到阿哥。”姚姀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的落寞。 “我想回西境,就像你想你阿哥一样。”陆憬欢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拂了两下,安慰道。 “夫人,姀儿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西境呢?那里究竟有什么这么吸引您和阿哥?”姚姀真切的看着眼前的人,带着殷切的期盼。 “在西境可以让你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价值,西境也能给我京都没有的自由,我做梦都想要的自由。”陆憬欢的语气掉了下去,她也曾无数次的在午夜幻想,幻想着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上。 虽然生活拮据,条件艰苦,但起码她是自由的。 姀儿还想再劝些什么的时候,店小二端着烩肘子与烤鸭来了。 热腾腾的烩肘子茵起层层的白雾,云云绕绕的在两人的中间升起了一道雾墙。 白雾熏湿了陆憬欢的眼睛,她趁着白雾肆意,不经意的抽了下鼻子,将眼角的泪偷偷逝去。 突然心下有些想笑,陆憬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于矫情了,难不成是因为怀孕的因素? 美食当前,她也懒得再去细想,便拿起了筷子,招呼着姚姀道:“来啊,吃啊!” 雾气对面的姚姀却没有动筷子,她双手覆在膝盖上,尽管已经馋的直流口水了,却依然乖巧的坐着,吞了吞口水道:“姀儿不能与夫人同桌,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陆憬欢又好气又好笑的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敲,“刚刚哄骗着我来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规矩?都这会儿子了,又在这装起来了?怎么?还要我求着你吃不行?” “嘿嘿!”姚姀得了便宜,便咧嘴向着陆憬欢一笑,猴子捞月似的一把将那筷子拿在手里,鬼精鬼精的说了句:“谢谢夫人!” “假客套!”陆憬欢吐槽道。 这烩肘子的汤汁极其浓郁,赤红色的汤汁里仿佛加了红宝石一般,一锅猪肘也能红的发亮。 面对这样的人间美味,陆憬欢、姚姀一大一小两个吃货同时闭了嘴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哎!你听说没有?太子妃与琰南王有一腿!”邻桌说悄悄话的声音是在是太大了,陆憬欢就算是想装听不见,都有些不太现实。 这不是皇家秘闻吗?怎么这柏年坊的食客都知道了? 陆憬欢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打量,那说话之人也不过就是普通百姓身上的棉麻粗缎,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得着这方面八卦的样子。 姚姀闻言更是一惊,差点脸嘴里的饭都给呛出来了,被陆憬欢一杯热茶才给压了回去。 又不敢置信的比划了比划琰南王与太子妃,瞪大了眼睛。 陆憬欢没说话,她此时的心思全然在那说话之人的身上。 这事儿是在太过离谱,不但陆憬欢不信,那说话之人的朋友也不信。 “真的!”那人说着还往后一仰,那笃定的架势仿佛是其亲眼看过的一般。 “你别不信,那太子妃原本就是喜欢琰南王的,据说琰南王也是喜欢她的,两人本想着能成一对佳偶,却不想被如今的琰南王妃,也就是嘉淑县主从中作梗给毁掉了,当时的嘉淑县主很得太后的宠爱,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便将如今的太子妃指给了太子,自己则嫁给了琰南王!” 那人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说出来的话虽听起来荒唐极了,但让陆憬欢有些毛骨悚然的。 这人所说的一切,同陆憬媛同她讲的故事大差不差,基本是一模一样。 “不可能?若你说的是真的,那太子妃怎么会傻到放着东宫的位子不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来呢?她做的那事!可是要诛九族的!” 说话人对面的人,将陆憬欢的疑问问了个干干净净。 “嗨!兄弟!要不然啊说你是单身呢!那女人一辈子还不都为了那点子爱意而活,东宫满宫里的奇珍异宝又怎样呢?还不是照样比不过心里那真挚的感情!” 那人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呲了呲牙,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你可知这次太子妃为何肯冒这么大的险吗?” 对面那人摇了摇头,一脸的懵。 那人继续道:“不懂了!兄弟!能让女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只有她心里的那个男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琰南王在背后操作,据说啊!琰南王也对那个位子感兴趣了!” 这一部分,陆憬媛并没有告诉过她,琰南王争储位这件事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但拿太子妃做局,让太子正妻公然举报太子谋权篡位,这一局,或许是玩的有些大了。 自打听到这么秘闻后,爆汁的烤鸭和烩肘子也不香了。 姚姀自然也看出了陆憬欢的心不在焉,两人草草吃了几口,又问老板要了一份酱肘子带走,想着回去给孟舒闲也一并尝尝。 第146章 母慈子孝 回府的路上,陆憬欢坐在车辇里,抱着那装着烩肘子的食盒,陷入沉思。 吃饭时,姚姀就坐在陆憬欢的对面,陆憬欢能听见那人说的话,她自然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食盒温温热热的,陆憬欢的脑袋倚在那食盒上,随着车辇的弧度一晃一晃的,要是再平时早就昏昏欲睡了,偏生今日,她那双眼睛恨不得射 出金光来。 到底……该不该告诉孟沛琛呢? 他应该……知道? 陆憬欢很是纠结,她的理智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不仅牵扯到了两个皇子一个太子妃,更涉及了那皇位之事。 若是过去,她并不怎么会放在心里,做不过孟沛琛就是个闲散王爷,权力不权力的仿佛是天上飘渺不定的云彩,让人不敢去想。 可偏偏,就是她! 整个韶安王府里这么多的女人,偏偏就是她闯进了他的书院,得知了那个本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究竟是告诉…… 还是不告诉…… 还没等着陆憬欢做好决定,车辇便已经回到了韶安王府的门口。 没时间再给她纠结,陆憬欢只得拎着食盒怏怏的下了车。 回到浮雪院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探头探脑的像做贼一般的四处打听着:“王爷没有来?” 她这幅生怕见面的样子简直同早上判若两人。 得知孟沛琛并没有来过之后,陆憬欢才长舒了一口气。 攥着食盒的手又突然用力,木制食盒分明的棱角在她的手里隔出一道有一道明显的印记。 她拿着食盒,站在原地,心里莫名的有些惆怅,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生气才对, 仿佛自从怀孕以来,她的情绪就变得特变的难以左右,仿佛生气或是快乐都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了一般。 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又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这样便能将身体里的浊气呼出,换回新鲜的活力。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陆憬欢提着食盒,走到了孟舒闲的房间,小孟舒闲这会儿正覆在案上,全神贯注的研究这手里的九连环,玩的不亦乐乎。 “咳咳!”陆憬欢站在门口,假模假式的咳了两声,引起了孟舒闲的注意。 “母亲?”这孩子每回儿见了她都仿佛是久别重逢一般的惊喜,可两人明明每天都见…… “闲儿,猜猜母亲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陆憬欢将那食盒藏在身后,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别看孟舒闲年龄小,可这孩子的脑子好使的很,他眼珠子稍一转,便开始耸起了鼻子。 他一手紧紧拽着九连环,一手背在身后,勾起背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模样,让陆憬欢觉得格外的可爱。 只闻了几下,孟舒闲小小的脸蛋儿上便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满怀期待的扬着小脸儿,问道:“母亲,您给闲儿带什么好吃的了?” 看着这个聪慧的孩子,陆憬欢的内心是愈发的喜欢,她甚至开始暗暗感叹,若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也能如小舒闲一般,那该有多好呢…… 陆憬欢笑着摸了摸孟舒闲的小脑袋,将食盒从身后拿了出来,放在了案几上,努了努嘴道:“呐!母亲给你带了香喷喷的烩肘子!” 爱吃,不仅仅是大人的专利更是每个小孩子都无法逃脱的爱好。 他兴奋的晃了晃头,刚刚还两眼放光的眼睛里只有母亲,一转眼的功夫,他整个人都扑到了那食盒之上,眼睛里像是冒着星星一样! 刘嬷嬷很是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样的母慈子孝,是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小公子能有了陆憬欢这个嫡母的疼爱,她一个老人家都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小公子,老奴帮您打开!”刘嬷嬷赶紧上前,帮孟舒闲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这食盒的保温效果很是不错,这么一路拎过来,打开食盒的时候,那里面的饭菜竟然还茵茵的冒着热气。 “哇!大肘子!”孟舒闲的嘴巴张到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王府里的膳食都是有着极严的标准,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吃的东西如何吃,吃多少,向来都有着严苛的要求。 孟舒闲这孩子就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一盘肘子。 小小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环住了那食盒,扬起小脸儿来带着怯意问道:“母亲,这些,可都是我的吗?” 站的久了陆憬欢只觉得腰间酥酥 麻麻的,她有些站不住了,便赶紧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做的稳当了,才冲着孟舒闲笑着点了点头,“是呀,是闲儿的,是母亲特地给闲儿带的,除了闲儿别人都不给吃好不好?” “好!”孟舒闲简直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 陪着孟舒闲大快朵颐完毕,陆憬欢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困意如同海啸一般的席卷而来,撑得她两个眼皮不住的打架。 孟舒闲是个贴心的孩子,他自然看出来,母亲是在强打着精神陪他。 “母亲,您若是累了,便快些回去睡!”孟舒闲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 “没事儿,母亲不困!”不知怎么了,陆憬欢今日格外的想同孟舒闲多待一会儿。 见母亲执意不肯走,小孟舒闲从座位上滑了下来,伸出软软呼呼的小肉手,缓慢而又轻柔的将手放在了陆憬欢的肚子上。 他一脸认真地端详着陆憬欢的肚子,像是在通过手掌同肚子里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建立某种神秘的链接。 陆憬欢觉得十分有趣,便也没有阻止,而是在一旁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孟舒闲将手收了回来,皱着眉头看着陆憬欢道:“母亲,肚子里的弟弟说他生气了。” “哦?为什么?”陆憬欢迷了眼问道。 “因为弟弟说他困了,可母亲还不去睡觉!所以他有点生气了!”孟舒闲皱着眉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儿。 陆憬欢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她咧着嘴看着故作小大人模样的孟舒闲,点了点头,乖乖道:“好,母亲知道了,母亲这就回房去休息好不好?” “好!”孟舒闲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小 弟弟就不生气了,他就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了!” 被孟舒闲这么一说,陆憬欢对这个孩子的期待竟又多了几分,她笑嘻嘻的摸了摸孟舒闲的小脑袋,嘱咐道:“记得呀,母亲有了小宝宝的事情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就算是爹爹也不行,知道吗?” “闲儿知道的!”孟舒闲用力的点了点头:“不满三个月,是不能往外说的!母亲您放心闲儿都懂得!” 看着如此懂事的孩子,陆憬欢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世间的美好总是像流星一样的美好,若是她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或许此时此刻她便笑不出来了…… 第147章 心甘情愿 琰南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眼眸中带着明显的惧色。 诸多皇子之中,年长的皇子还能堪以重用的,除了太子之外也就剩下琰南王孟瑛疏了。 虽然圣上膝下皇子不算少数,但质量却普遍不大行。 除了孟瑛疏之外,还剩下七皇子孟沛琛,那是个远近闻名的浪 荡王爷,剩下的八皇子也是有样学样,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寻开心也是个十足的纨绔,其余的十皇子、十一皇子,一个先天性体弱,一个在秋猎时摔断了腿。 临渊传统,皇子若是身体有疾,他日便不能继承皇位,有损皇威。 看着兄弟们如此不中用,孟瑛疏也不是没动过那龙椅的心思,毕竟整个皇宫里能称之为对手的便仅剩下东宫里的那一位。 只是他的出身实在是个弊端,虽走了大运娶了嘉淑县主为妻,虽有了嘉淑县主的扶持,但皇上依旧会嫌弃他的出身,更因为厌弃其生母,所以也顺带着有些厌弃这个儿子。 好在孟瑛疏是个极其争气的,在嘉淑县主的帮衬下,孟瑛疏的仕途也算是走的坦荡。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虽然也想过将太子从东宫中拽下来,却也只是想想罢了,并没有真的实施。 嘉淑县主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拍了拍琰南王的手,“凡事都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王爷您只知道是个左手有疾之人,并不能确定便是恒辰所为,不如还是先将恒辰叫来细细询问的好,若事情是真,那便再想法子也可。” 她心里只暗暗祈祷,希望是个误会…… “好!”孟瑛疏点了点头,他对这个王妃是无有不从的。 在后院习剑的恒辰被叫了过来,琰南王夫妇将屋门紧闭。 “恒辰,王爷在上朝时听闻有一左手手腕有伤之人参与了太子谋逆一案,你可知道这事吗?”琰南王妃站在琰南王的身边,缓缓地开口问道。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恒辰的身上,生怕错了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恒辰心中也是一惊,他倒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便会暴露出来,“王爷和王妃是在怀疑恒辰吗?” “是!” 琰南王妃没有掩饰,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怀疑。 “恒辰啊?究竟是不是你?若是你,那你为何要这样做呢?” 琰南王更是一脸的着急,虽然恒辰只是个侍卫,但经年的相处下来,除了琰南王十分的信任恒辰。 恒辰在琰南王府中的待遇也早就不是一个侍卫那样简单了,琰南王是真心拿他当兄弟对待。 “是恒辰让王爷失望了。” 见事情被拆穿,恒辰没有任何抵赖。 “真的是你?” 虽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嘉淑县主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从最初的震惊而变得怒火中烧。 “为何?这是为何呀?” 听到恒辰毫不避讳的承认,琰南王更是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他一时无法直视眼前的兄弟,只好拿手掩面。 当他在朝堂上听到监察院的人说那人左手手腕有伤之时便已经猜到了是恒辰所为,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 咚! 恒辰脊背直直的给琰南王夫妇跪了下去,“王爷,这些年恒辰看得出您心中的抱负不止于此,王妃也是女中豪杰,只要有机会,您夫妇二人联手,必定能够登上那宝座!王爷对恒辰有再造之恩,恒辰心甘情愿为王爷创造这个机会。” “愚蠢!” “愚蠢至极!” 琰南王妃再忍不住,指着恒辰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帮王爷吗?你这是在拉着王爷同你一起去死!”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恒辰一向都是聪敏能沉得住气儿的人,怎的这次就能一头扎进了太子谋逆案当中去呢? “王妃放心,恒辰不会连累王爷的,既然事情败露,那恒辰愿用一死证明王爷的清白。”恒辰跪在地上,倒是一副豁得出去的好儿郎模样。 “恒辰啊!你到底是为何啊!” 琰南王无力的瘫倒在座椅之上,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恒辰究竟为何这样做。 “死?”琰南王妃环着胳膊轻蔑的笑出了声,“你以为死有用吗?你是我琰南王府的侍卫,你的所作所为就代表了琰南王府的意思,你这是算准了要将我阖府上下都给你陪葬啊?!” “嘉淑!”琰南王皱了皱眉头,琰南王妃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就算恒辰真的与谋逆案有关,他也不想旁人用这样的词汇去说他。 “恒辰,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吗?还是说有人逼你这样做的?你告诉本王!本王会给你做主的!” “王爷,都是恒辰自愿的,恒辰愿意用命将孟端合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恒辰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能亲眼看着王爷入主东宫,眼下只怕是有些难了……” 恒辰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他只懊恼还没能将孟端合给拉下马,自己便已经暴露了。 见恒辰一副铁了心的模样,琰南王妃实在无奈,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竟要摊上这样的事情。 手下的心腹铁了心的要谋逆,虽说主子毫不知情,可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又有谁肯信呢? 她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想起幼时在宫中陪六公主读书时夫子曾说过的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如今这形势,唯有弃车保帅,才有可能换的出琰南王府的一丝生路。 “恒辰,即你已经做出谋逆这等杀头的事情,还手脚不利索的让人抓住了把柄,就不能怪本王妃与王爷不念往日的旧情了!”嘉淑县主的眼里一片冷漠,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要亲自将恒辰交出去。 “嘉淑!不可!”琰南王自是不愿意的,“纵使恒辰有错,也是为了我,为了咱们的荣华富贵与野心,怎么能就这么将他交出去呢?” “这可是谋逆啊!” “这可是谋逆啊……” 琰南王心里难受,越来越说不下去,只得又以手覆面,声音一度有些哽咽。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但将恒辰交出去,那等着恒辰的便只有一个死字。 “王爷!我也不想,您心疼恒辰,念着往日情分,难懂我就是什么无情无义之人吗?”琰南王妃的语气里带着疲累,“他既已牵扯进谋逆的案子里,我又能如何,王爷又能如何呢?难不成将整个琰南王府都搭进去才算是有情有义吗?!” “那……那也不能……” 孟瑛疏心底明白,嘉淑县主的做法才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可他就是舍不得,恒辰毕竟是他好不容易救起来,亲自带在身边的人…… “王爷!您就听王妃的!” 恒辰抬起头来,看着琰南王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自从左手手筋断掉之后,恒辰便很少会露出笑容,他也很难真的开心起来。 唯有现在,他现在觉得身心无比的放松,看见琰南王不舍的样子,恒辰便知道,自己所做的选择没有错,自己的命也不会白死。 他深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王妃,您若是相信恒辰,便将我交出去,您放心,我一定会保住琰南王府,您和王爷便只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这一刻,连一向功利得嘉淑县主都愣住了。 在恒辰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里,她迟迟回不过神儿来……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甘愿为了成全另一个人的渴望而去死…… 第148章 兴师问罪 陆憬欢着实困得不行了,她在姚姀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都没来得及换衣服,那脚捧着屋里地砖的那一刻,陆憬欢的眼睛便已经闭上了。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从天亮睡到天黑,直到天黑下来,屋子里一片昏暗看不清东西的时候,陆憬欢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睁眼歪头看去,屋子里有个人在那站着一言不发。 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憬欢,舒服的打了个滚儿,抻了抻懒腰,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姀儿,给我倒杯水来,这屋里太干了,我的嗓子都快要裂开了!” 那人影微微一怔,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般,走到桌子旁边倒了杯水,端着走到床边。 这时,若是陆憬欢睁开眼睛看一眼,她都能发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姚姀。 可惜她没有,她闭着眼睛接过了茶杯,又闭着眼睛将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递还。 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翻了个身,便打算继续睡去。 “不能再睡了,已经是晚上了!” 房间里突然传出了男人的声音,将陆憬欢激的一个激灵,她好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很是利落的从床上翻了起来。 “是谁?”她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的枕头下面那支精心打磨过的发簪,整个身体微微弓起来绷住,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说着紧张。 “是我!”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屋里的蜡烛点亮。 借着昏黄的灯光,陆憬欢才勉勉强强的看见,这男人不是什么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孟沛琛。 看清楚孟沛琛脸的那一瞬间,陆憬欢握着簪子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她不断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嘟囔道:“哎呀,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的王妃也真是有趣的紧,成婚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连自己夫君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孟沛琛的嘴角微勾,眼神却带着怒意。 “我……我有些睡迷糊了,还请王爷恕罪!”陆憬欢只得尴尬的半跪坐在床上说到。 “快些更衣起来了,我有话要问你!”孟沛琛的眉头紧锁,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 觉察出孟沛琛的状态有些不对,陆憬欢没有拖拉,而是按照孟沛琛的要求,飞速的换好了衣服,然后便将整个屋子里的所有灯光通通点亮。 没来得及挽起的长发海藻一般的铺在身后。 陆憬欢的一头乌发养的极好,又黑又亮的,就那么乖顺的披在她身后时,显得她整个人更是白净乖巧了。 孟沛琛站在原地没说话,盯了她好一阵子后,突然上前将她拉到镜子前面,一把摁下。 用极是生疏的手法,将那一头扰乱了她心弦的乌发给盘了起来。 兴许是心中有气,又或许是故意的,那发髻被孟沛琛扎的乱七八糟的,甚至陆憬欢的头发被他硬生生扯掉了几根。 看着散落在梳妆台和地上的掉发,陆憬欢一声都没有吭。 她仿佛一只提线木偶,而孟沛琛就是那个提线人,木偶娃娃任由着提线人摆弄,不做任何反抗。 她越是这样,孟沛琛便越是生气。 他最恨的就是陆憬欢这幅木头模样!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仿佛在无声的对抗。 终还是孟沛琛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他指着桌子上的食盒问到:“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陆憬欢歪了歪头,视线越过他的身后,看向桌案上。 那桌案之上摆着的,正是陆憬欢从柏年坊拎回来的食盒,那食盒的正面还刻着柏年坊这三个大字。 她的眉头微动,心下有些狐疑,就算是自己给孟舒闲带了府外的吃食,他也不用这么大反映? 一睁眼就看见他黑着脸的样子简直让人心情大坏! 陆憬欢无意与他争吵,便主动退了一步,柔声道:“对不起,我明知道你的规矩,却还是忍不住给闲儿带了吃的来,是我不对,但这东西时我同姀儿吃过的,没有问题,不会伤着孩子身体的。” “我肯将闲儿放在你院里,除了这孩子确实愿意同你亲近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妥帖谨慎!如今是为何?为何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你自己吃就罢了,竟然还带着孩子一起吃?他才多大啊?!”孟沛琛一脸的不满。 “确实是因为这东西好吃,小厨房里的厨子又做不来,我也是好心,想着带一点给闲儿尝尝,再说了许多孩子都是吃着百家饭长大了,闲儿一个男孩子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这般娇惯,也不利于他的成长?” 陆憬欢有些不解,她不明白,不过是口烩肘子罢了,怎的孟沛琛会如此大的反应。 “你懂什么?闲儿这孩子经不起任何意外了!”宽大的衣袖猛地一甩,在空中划出一声脆响,就差那么一点,那衣袖就要甩到陆憬欢的脸上了。 被吓了一跳的陆憬欢,没控制住的往后倒退了两步,她有些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心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然后,便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不知为何,在孟沛琛的面前,陆憬欢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是!我不懂!我当然不懂了!既然这孩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怎么不见王爷您亲自带在身边养着?我不过是给这孩子从外面带了口吃的罢了,怎么?王爷是觉得这饭菜里会有毒吗?您到底是信不过外面的吃食,还是信不过我呢?!” 陆憬欢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紧紧的扶着自己的腰,一生气说了这么多话,让她有些气喘吁吁的。 “你不要胡搅蛮缠!”孟沛琛被怼的有些说不上话,他心里有些懊恼。 看到这食盒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生气,但来找陆憬欢却并不是为了此事,明明自己还有事要质问她,却被她抓着话头,给带偏了节奏。 “是!我就是胡搅蛮缠!”陆憬欢更气,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头一次像个悍妇一样,坐在了凳子上,冷着个脸说到:“我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若是王爷觉得我不配照顾小公子也无妨!您直说便是了,用不着这样的寻由头!” “我不是来同你说这些的!”孟沛琛深呼了一口气,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争吵并不是他的本意。 “那您是来说什么的?”陆憬欢扬了头问道:“您有什么指教您就说!但凡咱们浮雪院里有做的不对、不周的地方,一定按照王爷您的要求,从上到下好好整改,直到您满意为止!” “你不必拿这些话来揶揄我,我只问你一句,这东西可是出自城西的柏年坊吗?”孟沛琛沉了声,指着那食盒问道。 第149章 相互试探 陆憬欢翻了个白眼儿,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多余了,她气急败坏的将那食盒推了一下。 将刻着字的那一面推得离孟沛琛近了些,没好气的道:“这么大的三个字,王爷可是看不到吗?” “那你在柏年坊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孟沛琛没理会她的小性子,看都没看那食盒一眼,直接坐在了陆憬欢的对面,望向她的眼睛里,有些许的紧张。 …… 刚才还伶牙俐齿的陆憬欢一下子没了声音。 她没有动,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心里却如同万马奔腾一般躁动起来。 方才的吵架吵得实在是太过入迷,况且看到这食盒的第一眼,陆憬欢的脑子里蹦出来的就只有孟舒闲这个小奶团子。 老话说一孕傻三年,或许老话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刚才的陆憬欢,她就完全没想起来,自己在柏年坊的时候还碰上了另一件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情。 但是…… 这事情究竟要不要告诉孟沛琛呢? 陆憬欢的心里有些纠结,私心里,她其实并不像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去,她嫁的是韶安王,就算韶安王在外面的名称再怎么难听,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 嫁到了皇家,就免不了要搅进这皇权的争斗之中。 况且自己的夫君也并不是如传闻所说的那样浪 荡不堪,他明明也有一颗被深深掩埋的野心。 只不过这颗野心藏得够深,还没有被别人发现。 若是自己贸贸然表露出自己知道他的这个秘密,那孟沛琛又该是什么样的反应?陆憬欢不敢去想。 但孟沛琛现在的这幅样子,很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知道了多少,又是从何处知道了,陆憬欢心里却是一点数都没有。 见陆憬欢沉默了,孟沛琛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他又凑得近了些,将陆憬欢的小手拉过来,攥在自己的怀里,一下又一下温柔的摩 挲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没事儿的,憬欢,没事儿的,你若是知道了什么就说出来,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这种哄人的话从孟沛琛嘴里说出来,简直就如同河里的清水一样。 过去他对陆憬欢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是带着七分真心的,但这次,陆憬欢明显看得出来。 那双充满了魅惑的眼睛里,没有真心,有的只是冰冷的试探。 他, 在试探她…… 略思索了一下,陆憬欢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顺便也谈一谈孟沛琛的底线究竟在何处。 她点了点头,做出有些惊恐的样子,小声的冲着孟沛琛说到:“我听到了一个秘闻,关于太子妃和琰南王的!” 在昏暗的灯光里,陆憬欢明显的看到在她说出太子妃这三个字的时候,孟沛琛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手上的安抚动作却并没有停,而是继续问道:“是吗?太子妃和琰南王的什么事情?” 陆憬欢眨了眨眼,却并没有直接说,她看着孟沛琛,微微歪了歪头,“王爷,您对那个位子感兴趣吗?” 安抚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的手也跟着一紧,孟沛琛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为何这么问?” “若是王爷志在那处,那憬欢就同王爷讲,若是没有,那憬欢便不能同王爷讲,就算有朝一日惹来了祸端,那也是憬欢一人的祸端,还请王爷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连累王府的。”陆憬欢一脸的真诚,她说着话,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孟沛琛的眼睛。 在西境的时候,她审过很多的犯人,她知道人在撒谎的时候眼睛是怎么样的,也知道人的心里防线被摧毁时是什么样子的,对于这一切她都在熟悉不过了。 眼神微眯,瞳孔缩小,鼻子轻皱,这连贯的一套动作无不说明了孟沛琛此时此刻紧张的心里。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一脸镇定的说到:“你是韶安王妃,是我孟沛琛的女人,无论你想不想,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这韶安王府,你同这个王府的关系是无法切割的,所以你一定要将看到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只有你信任我,我们才能守住这个家!” 家,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陆憬欢的面前将我们和家这两组词放在同一句话里。 家, 这是陆憬欢的家。 一个简简单单的家字,让陆憬欢不禁有些破防。 被攥在手里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反问道:“那王爷信任我吗?” “当然!”孟沛琛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在他的认知里,他对陆憬欢就是充满了信任。 瞧着他这幅笃定的模样,陆憬欢却莫名的觉得有些讽刺,两个浑身上下藏满了秘密的人,居然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说什么信任不信任的,真是可笑! “是吗?”陆憬欢咧了一下嘴,笑的比哭还难看些,“那王爷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这问题让孟沛琛一下有些语塞,他再没法像刚才一样的斩钉截铁,却又有种秘密被戳穿了的懊恼。 “那你呢?”孟沛琛有些烦躁的问道:“你呢?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很显然,陆憬欢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焦灼,两个人都没法坦白自己,两个浑身带着秘密的人,就像是两只竖起浑身的刺还妄想相互拥抱,最后只不过是将彼此刺个遍体鳞伤罢了。 “王爷,我听说琰南王要同太子抢东宫之位,有人说,琰南王利用了太子妃的一片真心,不惜以太子妃的生命做祭,也要将太子从东宫的位置上拉下来,你觉得这是不是真的?” 陆憬欢的话说的很慢很慢,几乎一字一顿着,她的眼睛也不再执着的盯在孟沛琛的身上,而是带着绝望落在了空气中,落在了尘埃里。 对于刚才的问题,两个人都默契的再没有提一个字。 可从陆憬欢说话的内容与说话的姿态来看,孟沛琛很快猜到了陆憬欢或许已经知道了他想隐藏的事情。 原本还含着柔情与怨念的孟沛琛,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凉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 这么多年,他的府上这么多女人,还从未有哪个女人发现了孟沛琛的秘密。 而这个嫁进来时间如此短暂的陆憬欢,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察觉到了他费尽了心思想要隐藏的秘密。 陆憬欢啊陆憬欢! 孟沛琛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夸她聪明好,还是…… 第150章 宫里来人了 “王爷,你还想知道什么?”陆憬欢又问。 “没什么了……”孟沛琛一时有些语塞,原本他还想好好发一顿火,将陆憬欢好好的教训一顿,这样她以后便再也不敢随意跑动了。 没想到,这一问还问出了个麻烦来。 “若王爷今日来,就是想知道此事的,那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所有通通告诉了王爷。”陆憬欢的眼神可以的避开孟沛琛,她坐在这里,哪里都看得,就是孟沛琛那张脸她看不得。 “你以后不要随意走动了!”沉默了半天,孟沛琛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刚甩手想走,就听见陆憬欢紧跟着后面质问。 “为什么?为何不能随意走动?我是嫁给您为妃,却不是将身藉签于你家,我没有必要要对王爷言听计从?” “你当然可以不听我的!”孟沛琛被陆憬欢的故意找茬气的有些肝疼,他明知道陆憬欢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的说到:“你当然可以在外面四处溜达!但是你也要顾及顾及你的身份,你毕竟是韶安王妃!” “顾及身份?”陆憬欢斜了嘴冷笑,“呵,好一个顾及身份。” 孟沛琛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但男女终是有别,我可以担的起流言蜚语,但你不行!更何况你一个女人,本就已经事事以夫君为重!” “王爷若是喜欢一个听话的娃娃,可以人人随意摆弄,那我想满王府的女人随便王爷挑,只要王爷想,咱们这个府上,什么类型的小娘子都能找得到,您说呢?!”陆憬欢心里还是憋了气,不痛快。 “你!”孟沛琛被她气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看着眼前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眼狼,一气之下,干脆将实话给说了出来! “你在柏年坊吃饭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是我和鸾和宫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此事给你摁了下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你遛出府还被人认出来的事情,必定是要重重罚你的!更何况你又听到了这等子事情,就怕有人故意将你牵扯进来,到时候你可就洗都洗不清了!” 这是孟沛琛第一次气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他恨不得将手指戳到陆憬欢的脑袋上,好打开看看,这个看起来十分聪颖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闻言,陆憬欢一怔,刚才那理直气壮的气焰也渐渐消了下去,有些心虚的半低着头,“圣上……还不知道?” “暂时不知道!”孟沛琛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臭丫头叹了口气。 若是陆憬欢知道,有一个比圣上更可怕的人知道了,不知道这丫头又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啊,那就好!那就好!”陆憬欢的小手在自己的胸口上拍了拍,半是安慰道:“还好事情没闹到圣上面前去。” 看着陆憬欢这幅天真的模样,孟沛琛叹了口气,他背着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准让王妃出院,都给本王陪着王妃,让王妃好好静静心!” “王爷又要关我禁闭吗?”陆憬欢不解,她不明白为何孟沛琛总是试图将她关在这浮雪院里。 “闯下了这样大的祸事,你还不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还想干什么?!”孟沛琛头痛,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能效仿武帝一般,也金屋藏娇,将陆憬欢这个小惹祸精严严实实的藏起来。 “琰南王与太子妃的秘闻,我是不小心听到了,就算我在场,那也不能硬将事情扣在我的头上?!”陆憬欢有些不服气。 京都得水虽深不可测,但她心里却坚信真相不会被随意掩盖。 孟沛琛眯了眯眼睛,他回过头,像只刚睡醒便看见猎物的雄狮。 昔日里用作掩饰的混蛋模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真正如王者一样的威严,“你也知道,这事情会被扣在你的头上!” 事关陆憬欢就是事关孟沛琛,事关孟沛琛,就是事关韶安王府。 毕竟韶安王妃以命相搏替韶安王讨公道的事情早就在京都的每一条街头巷尾都传开了,他们二人现在可是人人都津津乐道的患难夫妻。 这等子档口,无论是谁站出来同另外一位撇清关系,都不会有人相信。 两人正在争吵,宫里的人却悄然而至了。 “鸾和宫,木质公公到——” 下人洪亮的声音毫无预兆的突然响起,吓了这二人一跳。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同时怔住了,对视了一眼,却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疑惑。 鸾和宫的人怎么来了? 咯噔一下,孟的心猛然往下沉去。 鸾和宫的人,两人自是不敢耽搁怠慢的。 再顾不上什么吵架不吵架的,各自匆忙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摆出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若是旁人,只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对定是神仙眷侣,压根想象不到这两人刚才的剑拔弩张。 两人刚踏出房门,就看见木之公公带着一队工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忍着心里的狐疑,孟沛琛强行堆了满脸的笑,喜气洋洋的迎了上去。 他十分热络的走到了木之公公的身边,扬声道:“哎哟,这是什么稀客呀?是有什么天大事儿还得劳烦您亲自来啊?” 木之公公两眼一眯,显然对孟的恭维很是受用。 他微微欠了欠身子,也跟着客气道:“给娘娘办事儿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们当奴才的呀,就是这个命,还望王爷不嫌我叨扰才是啊!” 孟沛琛闻言哈哈一笑,“我呀,我巴不得木之公公您日日都来瞧瞧我才好呢!” 两人假客套的寒暄了一阵,陆憬欢始终安静的站在孟沛琛的身侧,不言不语,仿佛是个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人形挂件。 直到木之公公的眼睛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好几遍,孟沛琛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不知木之公公今日亲自前来来,是所谓何事啊?” 木之公公呵呵一笑,心里忍不住吐槽道:可终于问到正点上了。 尽管心上抱怨,但面上依然是一团和气,他转身摆了摆手,让等在后面的宫人们进来,一个个的按照顺序站好。 这一招手,乌央乌央的进来了得有小二十个宫人。 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个精美的盒子,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这些精致的盒子都是出自鸾和宫,都是出自瑭吟夫人的手笔。 第151章 赏赐 孟沛琛眯了眯眼睛,看着这呼呼啦啦站了一院子的宫人,心里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都说知子莫若母,殊不知这母子之间调换个顺序那也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孟沛琛更了解瑭吟夫人了…… 他下意识的将陆憬欢给挡在了身后,不动声色的一个个看去。 精致的不仅是宫人们手里的盒子,比之更甚的是那盒子里装的东西。 锦缎、赤色珊瑚、异色汝窑瓶子……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孟沛琛越是看,心里就越凉,他清楚的知道,前面的这些东西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的罢了,瑭吟夫人真正的目的就掩藏在这些花花绿绿之下。 果不其然,倒数第二个宫人手里端着的盒子中,装的正是一套精致的酒壶、酒具。 宫里不成文的规矩,赏赐东西从不赏赐酒,无论是什么酒都不赏。 这种入口的东西是最容易被人动手脚的。 尤其是酒,在宫中几乎和白绫等物有着相同的作用。 瑭吟夫人既然明目张胆的将酒送到韶安王府里来,很明显她在传达不耐烦的信号。 鸾和宫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了。 因为陆憬欢一个人,计划已经处在了被搁置的阶段,而鸾和宫是绝不会允许有人阻挡了这个计划的实施。 若是有人不长眼的挡了路,那也很好办。 瑭吟夫人的方法简单而又粗暴,她只是想单纯地解决掉那个挡路的人而已。 孟沛琛将双手背在身后,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韶安王妃,这些都是咱们娘娘赏赐给您的!”木之公公特地往前踏了一步,越过了挡在前面的孟沛琛特意说到。 有些受宠若惊的陆憬欢赶紧从孟沛琛的身后探出头来,很是惶恐的反问道:“都是娘娘赏给我的?” 叫她似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木之公公翘着兰花指捋了捋虚无的鬓角,呵呵一笑道:“当然了,怎么?王妃是信不过老奴吗?” 陆憬欢的反应极快,她赶忙迎了上去露出满脸的喜气,笑的合不拢嘴的说到:“公公!瞧您说的,憬欢就是不信谁也不会不信您呀!” 她转手指了指满院子的用人,喜气的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好哄骗的小女儿模样道:“只是娘娘突然赏赐下来如此多的好东西,让憬欢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了!” “王妃过谦了,咱们娘娘啊是觉得您治府有方,自从您进门,这整个韶安王府也不再同之前一样,一盘散沙。您的功劳娘娘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对于有功之人娘娘向来是毫不吝啬的!” 木之公公说着便上了性质,他索性给陆憬欢介绍起了赏赐的东西,挑了几个不怎么常见的,说完之后,便将陆憬欢引到了那酒壶旁边。 “王妃您瞧,这酒可是咱们王妃亲自酿的,采摘的是当年第一批新鲜的芍药花,用的是寒冬里的露水,酿出来的花酒格外一番风味,就连圣上都说,只消小饮一口,便能满口余香,让老奴服侍您尝尝可好?” 木之公公很是积极,伸手便要去够那酒,当真要让陆憬欢亲自尝尝。 陆憬欢有些慌乱,她本就听说宫里的酒不能随意乱喝,本想着拒绝,却又没有正当合适的理由来将木之公公给驳回去,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公!” 正当陆憬欢手足无措时,孟沛琛快步向前,插在了陆憬欢与木之公公的中间。 他还是如往常的一样温润,“公公,憬欢这两日身体不适,不宜吃冷酒。” “不碍事的,那便热热吃就是了!来人啊!” 说着木之公公便仰头喊人,还没将话完全说出口,便被孟沛琛给拦下了。 “公公!”孟沛琛说着一把抓住了木之公公要去拿酒的手,他的眼睛微眯,虽是笑着的模样,可手上的力道却是出奇的大! “公公,此时也不宜饮酒,这酒既然是母妃辛辛苦苦酿的,那必然是要找个好时候,坐下来正正经经的好好品鉴一番才是,如此这番着急,岂不是辜负了母妃的一片心意?” 对于孟沛琛的突然解围,陆憬欢的心里很是感动,只不过孟沛琛越是这般在外人面前护着她,她心里就越是别扭越是难受。 她讨厌这种似有似无的感情,一会儿深情一会儿无情的滋味就像是同时至于冰与火之中,无论像哪一方倾斜,仿佛都会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同时顿住的不仅仅是陆憬欢,还有木之公公,木之公公有些意外,毕竟从那人出事之后,孟沛琛对于瑭吟夫人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反抗。 木之公公若有所思的盯着孟沛琛看了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孟沛琛可以说是他从小看着想起来的,这孩子的脾气秉性,木之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鸾和宫养出来的韶安王向来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看热闹绝对不肯错过的主儿,如今却是这般的不肯退让,再强行争执下去只怕是会惹毛了这个小祖宗。 既然如此,木之公公先退了一步,他没再去够那酒,而是看着孟沛琛,似有深意的说到:“那便劳烦王爷了,若是王妃喝了,还请将这酒的反馈告知娘娘,娘娘往后再酿时,心里也好有个数。” 对木之公公的话里有话,孟沛琛似是听不懂一般,他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劳公公费心了!” 木之公公见状也没有再强行行动,又客套的寒暄了几句,便借口宫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屋子 宫人走了。 宫里来人,来时大张旗鼓,走的时候,也是阵仗十足的。 从浮雪院到韶安王府的大门中间有一个大花园儿,木之公公等人若想出府,自然是避不开那个大花园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之公公等人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花丛的深处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那湖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暗夜中的鬼魅,如影随形…… 第152章 冷战 韶安王夫妇二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恭恭敬敬的将木之公公一行人送走。 临走时,木之公公站在车撵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陆憬欢和孟沛琛,他虽是个断了后的,但此时看着眼前的孟沛琛,这个自己将他从小看顾到大的孩子,如今竟也生出了些长辈般的无力感。 他似是欲言又止,张口了几次,还是将溜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得语重心长的看着孟沛琛,话里有话道:“韶安王,娘娘只余您一个亲人了,可千万不要让娘娘失望啊!” 本就像寒潭一般的眼睛又是一沉,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本王知道了。” 随后木之公公长叹了口气,再没有说别的,上了轿辇回宫复命去了。 此时的陆憬欢也已经察觉出来了问题,她虽不明白瑭吟夫人为何要对她下手,却也明白那壶酒来势汹汹,若不是有孟沛琛挡在前面,只怕她此时此刻,是要倒在那壶酒下了。 “那个……” 陆憬欢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自己还跟人家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架势,转眼间,孟沛琛却很是男人的替她挡在了前面。 一码归一码,生气归生气,感谢归感谢,陆憬欢还是很拎得清楚的。 尽管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也依旧老老实实的搓了搓手,试图来缓和一下气氛。 只不过,孟沛琛好像并没有心思要听她说。 陆憬欢的话音刚冒出口,就被他无情的打断了。 孟沛琛背着手,只留给陆憬欢一个冰冷的让人有些难过的背影。 “将王妃送回去,不得任何人进出浮雪院!”孟沛琛的声音是少见的美颜,他如此强硬的模样,让附上的下人们都有些意外。 尽管韶安王妃的脸色也是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但却没有人敢顶着孟沛琛那巨大的压力为她说话。 不等下人上前来搀扶,陆憬欢便已经阴沉着脸像院子里走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孟沛琛在原地叹了会儿气后,也阴沉着脸像浮雪院走去。 他跟在陆憬欢的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前面的人发觉后面有人跟着,既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加速甩掉后面的人。 两个人别扭十足,却又十分默契的走着,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进了浮雪院,陆憬欢还是一停没停,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建,她反身想要关门。 浑身的怒气,带着一丝怨念,让她用力的想要将门关上,将影子一样跟在后面阴魂不散的孟沛琛也关在外面。 她现在不想见他。 可在这个附上,陆憬欢想见谁,不想见谁,都是孟沛琛说了算的。 啪的一声 孟沛琛的宽厚的手掌一巴掌怼在关了一半的门上。 他不肯说话,冷着脸卡在门中间。 就算陆憬欢从小长自西境,受的是男儿一般的训练,可女子天生的素质就要逊于男子。 她的力气,确实抵不过孟沛琛。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陆憬欢半边胳膊都酸胀了,孟沛琛却依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呼的一下。 陆憬欢迅速的将手撤了出来,门里的力突然卸去,门失去平衡,晃了孟沛琛个措手不及。 没有半点防备的孟沛琛被闪进了房里,跌了一个趔趄,幸好长了一双长手长脚,一把扶在了桌子上,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哈哈~ 陆憬欢抬起手来掩住半张脸,她眯了眯眼偷笑,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一般。 被耍了的孟沛琛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顺势坐在了桌子边,仿佛在出神一般。 “王爷还在这做什么?”陆憬欢不满的努了努嘴。 孟沛琛却像是被惊醒一般,答非所问道:“憬欢,若是我做了什么会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陆憬欢一愣,她下意识的将手覆在肚子上,手指微微蜷缩,整个人的身子都不自觉的微微弓了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防御姿态。 “什么意思?”陆憬欢有些慌张,她觉得近日的孟沛琛有些不对劲,“王爷为何要做伤害我的事情?” “当然是为了你好。”孟沛琛扯了扯嘴角,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答案离谱到搞笑。 “为了我好?”陆憬欢瞪大了眼睛,她从侧面转到了孟沛琛的跟前,坐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王爷,您嘴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我都懂,可这些字儿连在一起,变成句子,从您的嘴里说出来,我为何就都听不懂了呢?” “什么叫做为了我好,所以要做伤害我的事情?我不明白!” 陆憬欢的情绪有些激动,怀孕让她开始变得气短,她冲着孟沛琛着一通嚷,把自己嚷得快要被过气儿去。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孟沛琛见她上不来气有些难受的样子,心理早就心疼的不成样子,他很想问一句怎么了? 可理智让他闭上了嘴,最终也只是默默的倒了杯水,递到了陆憬欢的手边。 看着陆憬欢一饮而尽,才缓缓的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谁?” 陆憬欢的手指紧紧地捏在那杯子上,泛起清白的手印,她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道:“自然,自然是陆憬欢。” “好,那我换个问题,”孟沛琛又问:“陆憬欢真的是陆家嫡女吗?” 他的问题像是一个无形的影子,不断地压缩着陆憬欢面前的路,最终将她逼入墙角,退无可退。 “王爷,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憬欢从一开始的慌乱,到后来她镇定自若的看者孟沛琛。 早该想到的,她这样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会在孟沛琛的九曲玲珑心下藏得了这么久,只怕是他早就发现了,但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拆穿罢了。 “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孟沛琛的眸子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事已至此,他还在期待。 期待着陆憬欢能够像那些寻常的女子一样,将他视为全部的依靠于希望。 “以王爷的实力,想要查一个小小的陆憬欢只怕是易如反掌,您既然问了,那想必心里已经清楚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您知道的,无论真与不真,我都认下。” 第153章 温酒 陆憬欢脸上的表情好似大义凌然的要去赴死一般。 她根本没打算解释,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若换做是自己,千辛万苦的铺上路,好不容易不着痕迹的促成了对自己有所助益的姻缘,却在成亲之后发现嫁过来的是个赝品。 这样偷梁换柱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没法忍得下去? “你就不想问问我都知道些什么吗?”孟沛琛看者陆憬欢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眼前的女人对自己放下防备,明明是结发夫妻,可偏偏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银河一般。 陆憬欢垂下了头,没有看孟沛琛,沉默了一阵,她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心中清楚的很,这里是京都,是孟沛琛的底盘,自己在这里演的蹩脚的戏,只消孟沛琛认真的查上一查,便能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一切。 所以……没什么好好问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豁出去了都承认便是了。 “王爷,我同您不同,我同这京都所有的世家贵女也不同,在遇见你之前,我就想是这天地之间的一道尘埃,就像是一杯被泼出去的水,我不配,也不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这些好,对于我来说都像是负担与累赘一样,会坠的我难以呼吸。”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陆憬欢的心理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秘密一旦开始说出口,就像是脱了线的毛线球,再也刹不住闸。 她顿了顿继续又道:“我身上,包括我这个人都藏着很多难以启齿的秘密,王爷近日既然问了,想必也都清楚了,只是,我毕竟是陆盛启的女儿,我虽厌恶陆家,可毕竟是陆家的子女,既入了宗祠,便总也不能做出愧对陆家之事。” “那我呢?”孟沛琛突然抬头问道:“那闲儿呢?韶安王府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呢?” 接连的追问让陆憬欢有些语塞,她顿了顿,全然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在她的眼里,韶安王府就像是陆家一般,是个大家族,是许多人的依靠,却从没想到,这里,也是她的家,是她在京都真正的家。 回到京都之后的一幕幕不停地在陆憬欢的脑海中闪过。 初到陆家时的排挤与心寒,再到出嫁之日看到韶安王府那一屋子莺莺燕燕时的心累。 紧接着便是不停地斗,跟盛幼凝斗,跟朝堂上的势力斗,被动着被卷入各种各样的纷争当中去,直到现在,包着火的纸终于要被燃烧成灰烬。 在韶安王府里拥有过的快乐与悸动也终于要随着这火的燃烧被消失殆尽了。 屋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无言的彼此对望着,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沉重的疲累与心痛。 那确有过的懵动在现实重重的阻挠之下,显得格外的脆弱。 “王爷,王妃,酒已经温好了。”宋珏悄无生气的走到房间门口,手上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装着的,正是木之公公送来的酒。 看着那壶酒,陆憬欢的眼睛微眯,她没想到,孟沛琛原来是打算亲自送她上路。 “将酒放下便走。”孟沛琛并没有回头看宋珏一眼,他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陆憬欢的身上。 这个女人,他的妻子,是个很奇怪的女人,与他见过的所有世家贵女都不一样,却是这么多年,真正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的人。 可现在他却要对这个好不容易心动的人下手了。 自从当年的那件事之后,孟沛琛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的忐忑。 这次,是陆憬欢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她伸手将那酒端了过来,放在手里仔细的瞧着。 真是讽刺! 上面烧制的竟是鸾凤和鸣的祥云图案,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吉祥的图案,竟然是来送她上路的。 “事情吗这便是王爷口中所说的,对我好却又不得不伤害我的事情吗?”陆憬欢笑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对着孟沛琛笑的那样热烈。 就好似是午时的太阳,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孟沛琛点了点头,声音很是低沉,半带着期意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原谅我吗?” 这个问题…… 真是比这酒壶上的图案更让人觉得好笑! 陆憬欢不想说谎,她这一辈子已经说了太多的谎言,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谎言一般。 现在这种时候,她不想再说那些虚假的漂亮话了,起码在孟沛琛的面前是不想再说谎了。 “王爷,憬欢有错,相识的这段日子里对您说了许多的谎话,可唯独这次,却不会再说谎了。” 陆憬欢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摆好了酒杯,将那温好了的酒到了进去。 那透明的杯子不断的被温酒填 满,那酒闻起来倒像是上好的粮食酒,只倒这一小杯,便能闻到浓厚的粮食香味。 “京都就是京都,连一杯这样的酒都如此奢侈。”陆憬欢笑着摇了摇头。 过去在西境之时,瞧着西境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还有那每到开市时便络绎十分,人满为患的边城市集。 年幼的陆憬欢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京都会是什么意思的,只可惜见得太少,眼界太少,那时的陆憬欢只以为京都会是每天都像是开市时的西境一般热闹,却不曾想过,京都的生活却是如此的奢靡。 从前都是听说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陆憬欢从前觉得这句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如今看这眼前的这杯酒,才真的从心里生出了一股不一样的滋味来。 京都的生活尽管很难,可陆憬欢从未想过轻生,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交代在这里。 “这酒,是你亲自给我准备的?真是费心了。”陆憬欢笑了笑,又将酒杯重新放了回去。 她有些不甘心,不想就这样轻易的喝下去。 “王爷,这样对我来说不公平。”她不想死,起码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怀孕之后…… 第154章 做个了断 “京都,本就是没什么公平可讲的。”孟沛琛的眼睛始终聚焦在远处的虚无之处,他听得出陆憬欢的纠结与不甘,却又没办法让她安心。 事已至此,他甚至开始后悔,若是自己当初选择的盛家便好了,那便不会让自己陷进去,也不会害了陆憬欢的一生。 明明是自己将她硬生生的拖入京都这摊浑水之中,却又无法将她保护起来。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有种溺水过后的失重,无法调解。 今晚的夜色很美,月亮高悬在天空之上,散发着清冷而又孤寂的光芒。 陆憬欢微微扯了扯嘴角,孟沛琛语气里的决绝之意她听的很是清楚。 “这酒,今日我是非喝不可了是吗?”陆憬欢的指腹在酒杯上来回的滑动,她抚 摸着这要命的酒杯,眼里都是悲凉。 过去种种仿佛过眼云烟,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如今看来竟也成了天大的笑话。 “憬欢,你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 看着陆憬欢痛苦的模样,孟沛琛的心更是疼的快要窒息。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拥住眼前的这个女人,将自己的所有打算都告诉她,可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木之公公的突然造访让孟沛琛觉得心里一阵瑟缩,他明白,这是鸾和宫在催促,瑭吟夫人对这个没有丝毫用处的儿媳妇已经没有耐心了,她迫切的想要换掉她。 “好!”陆憬欢点了点头,高声应道。 晶莹剔透的泪水在陆憬欢的眼里裹着,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没能让这不争气的眼泪留下来。 原本她就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果然,这孩子是没有命活到出生了。 就算现在勉强留下,往后面对着反目成仇要命来赔的父母,她只觉得这孩子日后的生活这怕还不如闲儿。 与其遭那样大的罪,便不如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起去了,这样反倒是没什么痛苦了! 她没有再回头看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只是拢着自己的小 腹,利落的端起了酒。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究还是滑了下来,咸咸的泪水滴进辛辣的酒中,被陆憬欢仰头一饮而尽。 她再没有犹豫,只想着能尽快结束这一切。 一杯酒下肚,冰凉的酒水流进她的五脏六腑里,陆憬欢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整个韶安王府天旋地转。 疼。 钻骨的疼。 好像有无数双手攥成拳头,一拳又一拳狠狠的打在陆憬欢的肚子上。 巨大的疼痛感从内而外,蔓延到她的每一根发梢。 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用力的蜷缩起来,陆憬欢用自己残存的意识,紧紧的保住了那尚未隆起的小 腹。 不甘再次席卷了她的心头。 到了此刻她仍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样成为了京都政 治旋涡中的牺牲品。 不仅是她,还要连带着这个尚未见天日的孩子一起。 濒死的窒息感让她下意识的拼命挣扎。 模糊的视线里,陆憬欢看见了孟沛琛那张焦急的脸。 他看起来很是慌张,脸上的惊慌让陆憬欢产生了错觉,仿佛刚刚不是他非逼着自己喝下那杯毒酒一般。 “憬欢!憬欢!” 孟沛琛瞪大了双眼,他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女人,双眼仿佛要瞪出血来一样。 “宋珏!快!快去请成先生请来!快!”孟沛琛一边嘶吼着要宋珏去请郎中,一边跪在陆憬欢的跟前。 他茫然的看着陆憬欢身下不断漫出的血,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在嘴里不停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憬欢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孟沛琛,心里突然起了悔意,这个傲娇至极的男人现在正跪在她身边,留下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莫名的难过。 “孩……孩子……” 陆憬欢张了张嘴,她想要让孟沛琛救救自己的孩子,却已经没有半分的力气了。 几声虚无的气声从她的口中飘出。 孟沛琛低下头,赶忙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慌忙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陆憬欢很想告诉他,救救自己,救救孩子,她不想死,她怀了她的孩子。 可却再没有半分力气了。 “娘——”一声尖叫声,将陆憬欢与孟沛琛都吓了一跳。 孟舒闲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后。 那孩子小小的身躯扶着门框,几欲摔倒,踉跄着奔过来跪在陆憬欢的身边,小手不断地摇晃着陆憬欢的手臂,哭喊着问:“娘!娘亲!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娘亲, 这两个字孟舒闲从未叫过,他一直都叫陆憬欢母亲,陆憬欢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他有生他爱他的母亲,所以他不必强迫着改口,只要心在一起,唤母亲还是娘亲在陆憬欢的眼里都是一样的。 她虽一直说着不在乎,也从未逼迫过孩子什么,可真的听到娘亲两个字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的一颤。 这一声娘亲让陆憬欢心里终于升起了一丝暖意,在京都,在韶安王府里,终于有一个人是她用真心换来的了。 她很想再像过去一样,拍拍孟舒闲的小脑袋,问问他功课完成的如何了,今日有没有听夫子的话。 过去如同吃饭睡觉一般简单的事情,她却再也做不得了。 陆憬欢的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她已然看不清了,只能凭借了孟舒闲的哭声来判断孩子的具体方位。 她还想再对这个自己真心照看疼惜的孩子再说些什么,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摸索着冲着孟舒闲的方位露出了一个微笑。 “娘亲——” “憬欢——” 父子俩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韶安王府。 孟沛琛像是疯了一样,他冲到房门口对着下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问道:“宋珏呢?宋珏怎么还没有将成先生请来?!郎中呢?!郎中呢!!!!” 听到哭喊声的姚姀也冲了过来,她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主子,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秒又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酒,她认得这酒,这种深宅大院的把戏她也认得! 姚姀下意识的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几乎崩溃了孟沛琛,她不明白,既然这酒是孟沛琛逼着自己主子喝下的,却又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第155章 请成先生 鲜红而又浓稠的血液不断的从陆憬欢的身下渗出,血水一圈又一圈的不断向外晕散着。 蜷缩着身子躺在血泊中的陆憬欢被这满地的鲜红衬的更加的苍白。 姚姀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快要疯掉了,这个在她心里眼里无所不能的女人,居然会这样无助的躺在这冰冷的地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再也忍不住,姚姀的眼泪像是泼天的大雨,她看着这个蜷缩着的身影,心里像是被刀割一般。 “夫人该是有多绝望!夫人的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忍心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没了陆憬欢,那姚姀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既然没有意义,又谈什么尊卑礼数? 她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脖子上暴起一道又一道的青筋,恨不得即刻便扑上去将孟沛琛扑倒在地,杀人偿命。 “你……你说什么?”听到姚姀所言的孟沛琛脚下一阵虚浮。 哐当一声,他整个人跌在门框上,好在旁边的下人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把扶住,才没能狼狈的摔在地上。 他无瑕顾及被撞得快要碎掉的手臂,只踉跄着挣扎到姚姀跟前,半跪着,不敢置信的问着:“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孩子?什么?” 姚姀的眼泪不住的流,汇成一道水帘,将眼前的一切都冲了个模糊。 她边哭,边冲着孟沛琛吼道:“她怀了你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她日夜小心,生怕这孩子出什么意外!可你倒好!究竟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你亲手结果了夫人!亲手结果了你这还未成形的孩子?!” 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孩子的孟沛琛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身边人的哭喊声都仿佛是从天外传来的。 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脑子里只有孩子这个抽象的词语,满眼都是陆憬欢身下那鲜红的血。 孟沛琛像是着了魔一般,他双眼无神的盯着陆憬欢的小 腹,他怎么都想不到,那平坦的小 腹里竟然还会有个孩子。 怪不得 怪不得会流这么多的血 孟沛琛挣扎着想要到陆憬欢的身边去,鲜血浸湿了他的双手,在地上划出了一片狼藉。 “你还想干什么?!”见孟沛琛想要接近陆憬欢,姚姀下意识的挡在两个人的中间,她恶狠狠地盯着孟沛琛,像是护崽的母狼,“你还想对夫人做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这不会致命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孟沛琛语无伦次想要解释,可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好。 “别动!别碰夫人!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她了!”一向躲在陆憬欢身后被保护的姚姀站了出来,鼓足了勇气挡在了她的主子跟前,这一次,她也要学着陆憬欢无数次护着她的模样来保护陆憬欢。 见孟沛琛解释不清楚,还想要动陆憬欢,姚姀怎么肯愿意,她凶神恶煞的看着孟沛琛,仿佛只要他再往前一点,姚姀就要扑上去同他拼命一般! “成先生到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宋珏带着成先生回来了。 这位成先生就是当初诊断出陆氏尸毒的那位神秘郎中。 “先生!先生!快救救憬欢,救救憬欢!”孟沛琛一听见成先生四个字,便赶忙迎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成先生的手臂,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一般。 成先生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孟沛琛的手,然后便走上前去蹲下来仔细的看着陆憬欢。 姚姀现在草木皆兵,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心惊肉跳。 这个成先生,她隐约记得的,这人应该是孟沛琛的人没错了。 下意识的,姚姀就想冲上去将成先生挡开,好在宋珏一直留意着她,见她莽撞之下便要上前,赶忙不动声色的一把拦住了她,顺势还捂住了姚姀的嘴巴。 “嘘!”宋珏伏在姚姀的耳边轻声道。 姚姀转身试图挣扎,奈何宋珏的力气很大,她被宋珏从后面圈住,整个人在他的桎梏之中动弹不得。 没法子,姚姀只得也怒气冲冲的瞪着宋珏,宋珏赶忙悄声解释道:“成先生有起死回生之术,相信我!” 姚姀虽不信孟沛琛,但对于宋珏,她还是愿意相信的。 “沛琛,你可是按照我给你的方子和计量动的手吗?”成先生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绝对是严格按照先生的方子做的,这样的事情,沛琛岂敢随意调动。”孟沛琛点头如捣蒜。 “爹爹,什么方子?”一直在一旁哭个不停的孟舒闲像是突然抓住了重点一般,抬头问道。 孟沛琛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倒是成先生听见声音,转头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孟舒闲,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孟沛琛没说话, 只点了点头。 成先生见状,一把将孟舒闲给拉到了身边,他用手翻开陆憬欢的眼皮,将那散涣的瞳孔指给孟舒闲看。 成先生道:“正常人的眼睛若是被翻开,会有变化,或瑟缩或放大,但死人的眼睛就不会再有变化了,你看这眼睛,你觉得韶安王妃还有的救吗?” 孟舒闲虽觉得这老先生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乖乖的照做,他弯下 身子,仔细的观察着,只一个喘息的功夫,就听见这孩子欢呼的声音。 “活着!娘亲还活着!娘亲的眼睛虽然已经开始涣散,但只要闲儿靠的够近,母亲的瞳孔还是会有反应的。” 看着孟舒闲手舞足蹈的样子,成先生很是欣慰。 他点了点头,毫无愧疚之心的说到:“韶安王妃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给了韶安王一副会令人假死的药,这药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人的身体呈亏空之势,以韶安王妃的年纪,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王妃腹中的胎儿已经耗费了王妃过半的精气神,以这样的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这假死药的威力,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幅大出血的场面。” 成先生的一番话,直接将年幼的孟舒闲给听懵了,他似是怔住了一般,看了看躺在血泊之中的陆憬欢,又看了看成先生,努力的消化着成先生刚才的话。 “成先生!”孟沛琛有些生气,他压着嗓子喊了成先生一句,“闲儿还是个孩子,先生何必同他说这些!” “他若是个普通的孩子,自然不必知道这些,你们所做之事,所行之路,哪一条能等着他自然的长大,你看看你的王妃,难道还不从现在开始就让这孩子明白皇权的真正含义吗?!他是皇室血脉,本就没资格天真的长大!” “爹爹,爹爹,真的是你要杀了娘亲吗?”孟舒闲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劈开一样,他的目光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身上来回的游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56章 太子妃招了 一边是视作英雄的父亲,一边是给了他母爱的母亲,孟舒闲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在他心里至关重要的二人会站在天平的对立面上。 “父亲,您为什么这么做?”孟舒闲疑惑的看着孟沛琛,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父亲从未离他这样的遥远,他开始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他的父亲。 “假死!是假死!”孟沛琛看着孟舒闲怀疑的眼神,只觉得有人在拿着刀子从他心上一片一片的剜肉,他甚至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在瞬息之间变成了这样。 原本就不敢过多亲近孟舒闲的孟沛琛好不容易在陆憬欢的从中调和下跟孩子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些,这一闹,孩子又缩了回去,甚至比之前离他更远了。 “爹爹怎么会真的要你母亲的命,爹爹给你母亲吃的是假死药,爹爹也是逼不得已的。”孟沛琛也后悔起来,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那为何要母亲假死呢?”孟舒闲不理解。 “因为宫里有人要你母亲的命,你爹爹也是为了救你母亲才出此下策,若不是你父亲向我讨了假死之药,只怕韶安王妃会真的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韶安王也是用心良苦,实在没有办法了。”成先生看了看争执不下的父子二人开口解围道。 “是什么人想要我母亲的性命?”孟舒闲不解,在他的眼里,陆憬欢是个极好的人,极是温柔,就算是府上的小妾们成日里上门寻衅滋事,母亲也都是一向愿意息事宁人的,他不知道这样温顺的一个人又怎会逼得旁人要她性命呢? 成先生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问题,他无瑕再解释孟舒闲的疑问,而是强迫着孟舒闲看着陆憬欢,“现在你知道那些没有用处,即生在皇家就要时时刻刻的掂量着自己的小命,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了就王妃性命,二就是为了小公子您能学些医术自保。” 成先生说完,便没有在给孟舒闲废话的功夫,他将其余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一边给孟舒闲讲医术,一边救陆憬欢的命。 被赶出房门口的孟沛琛坐立不安的等着,他在浮雪院里来回的踱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招了!” 着急的关头,宋珏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关于太子谋反一案,因牵涉到皇家的脸面已经拖拖拉拉的搁置了许久。 圣上虽将此案的主理权交给了孟沛琛,孟沛琛也只得一点点的推进,生怕将哪一方逼得急了狗急跳墙。 派去东宫的人也不敢下手太重,只得一点一点的磨,今日终于太子妃再也熬不住将事情全都招了。 “王爷,您现在得抓紧过去一趟,若让监察院的人抢了先,可就大事不妙了。”宋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催促道:“里面有成先生,外面也有姚姀守着,您等在外面也没什么用处,不若先去将东宫的那位处理妥当了,再回来 看王妃也不迟的。” 孟沛琛还是有些犹豫,陆憬欢被害的大出血差点丧命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原本是想守在这浮雪院里,心里盘算着,若是陆憬欢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眼便是他,兴许还能有挽回的机会…… 可现在东宫那头也是十万火急,筹备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到手的肥肉白白便宜了旁人。 宋珏有些焦急的道:“王爷,无论是假死还是现在的局面,王妃心里都必定会有怨言,您在这守着,此事也不能再一夕一朝之间解决,不若先去解决能解决的事情,王妃深明大义不是惯会胡搅蛮缠之人,我相信日后好好解释,王妃自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孟沛琛无言的对着陆憬欢的门口站着,宋珏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他都懂得的,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也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清楚。 他就是为了走向东宫,才迫不得已对陆憬欢下手。 可他也看的真切,陆憬欢将酒一饮而尽的瞬间,那眼里的凉薄让他仿佛身处在数九寒天之中一般。 孟沛琛心中清楚,大概率陆憬欢会明白他的苦心,却不会原谅他了。 今年京都的天寒的比往年都要早一些,孟沛琛披着一件单薄的大氅却也觉得有些瑟瑟发抖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转过身子,离开了让他牵肠挂肚的浮雪院。 浮雪院在韶安王府的最深处,他一路往外走着,一路看着这王府中的一切。 夏日里锦簇争艳的花团儿也因为天寒的缘故纷纷凋谢,偌大的花园里剩下的不过是些枯枝枯叶还在寒风中摇曳罢了。 明明是京都最奢华的王府,孟沛琛此刻瞧在眼里却莫名的生出了些悲凉之色来。 来接韶安王进宫的车架已经在王府门口等候多时了,孟沛琛站在车架前长叹了一口气,再没有回头,将大氅往后一挥,决绝般的上了车。 东宫,太子妃的寝殿已经被孟沛琛的人带着封闭了月余了,除了太子妃之外,东宫的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七弟!”太子孟端合早早的便在东宫门口候着了。 孟沛琛笑眯眯的看着孟端合,一身的明黄之色,他是整个临渊王朝除了当今圣上之外唯一有资格穿此颜色之人。 “太子哥哥。” 孟沛琛眯了眯眼,与孟端合两人对立而站。 “七弟的人真是忠心耿耿,就连我这东宫的主人想要进去探望一眼自己的妻子也是不成的。”孟端合背着手,语气里带着森意。 “太子哥哥这是什么话,弟弟心惊胆战的还不是为了给太子哥哥洗刷冤屈,还太子哥哥一个清白!”孟沛琛呵呵一笑,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听到这等恭维的话,孟端合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他踱步走到孟沛琛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七弟啊!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这夫妻两个之间偶尔闹些小矛盾,你也是能理解的?!” 在对待太子妃这件事儿上,孟端合自然是心中有鬼,不敢声张。 堂堂太子虐 待正妻之事若是一但传了出去,不免让人认为太子私德有亏,这样一来,太子的位置自然是岌岌可危了…… 第157章 东宫 太子这番话,孟沛琛自然是听得了话里的深意,只是若就这么应下来太子的请求,也未免显得自己有些太好说话了。 见孟沛琛不接茬,太子又是一沉,仿若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小声对他说到:“七弟若是有什么所求的,也尽管告诉哥哥,咱们兄弟之间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孟沛琛两眼一眯,仿佛心情大好一般,他顿住脚步,看着孟端合,歪了歪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太子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孟端合被架上了高台,这会子就算是想反悔也没得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咬着牙道:“自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孟沛琛猛地喊了一嗓子,两只眼睛便开始在东宫的各个角落打着转儿,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看着孟沛琛对东宫的一草一木都眼放金光的模样,孟端合有些紧张,他吞了吞口水,脸上有些不自然道:“七弟啊,这有的东西哥哥能给,但是有的东西……” 孟沛琛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实在是看不上孟端合这股子小家子气,即夸下了海口又怕人抢他的位子,这求人办事儿的反倒是一副祖宗模样。 心里想归想,这孟端合毕竟是太子,身份摆在这里,孟沛琛心里有一万个不满也不敢当场表示出来。 他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儿,“太子哥哥,我瞧着您宫里的这些奇珍异宝都很是不错,您是不知道我那韶安王府里啊就是养些寻常的花儿做些摆件罢了,瞧着都俗气的很,弟弟可是从未见过哥哥这里的这些好东西,不知太子哥哥是否愿意割爱呢?” 一听孟沛琛瞧上的是院子里的这些值钱玩意儿,孟端合那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放了下去。 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想的太多了,他这个七弟韶安王,那可是出了名的纨绔,称其是临渊王朝第一纨绔都不为过。 就这么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就算投了个好胎生在皇家,又是从鸾和宫那位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却仍旧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罢了。 自己可真是瞎想,就这么个废物哪有什么脑子来觊觎东宫,左不过是这次运气好,被父皇安了个这么好的差事,能来他这太子府上狠狠的敲一笔竹杠罢了。 一旁的孟沛琛倒是也十分的配合,两眼放光的瞧着廊庭之上随意摆放着的和田如玉镶金蟾蜍,一双手贪婪的在那蟾蜍背上摸来摸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好!这可是个聚财的宝贝!” 孟端合看着自己兄弟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甩了甩衣袖,满脸的不屑,他凑过去,指着那金蟾说到:“只要咱们兄弟心齐,甭管七弟想要什么,只要本太子这里有,那就等同于七弟有!” “真的?”孟端合扭头又问。 “当然!我可是太子,又怎会打诳语?!”孟端合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心底私以为抓住了孟沛琛的心思,此事定是能妥善解决了! 孟沛琛也没令孟端合失望,他搓了搓手,微微弓着背,一副谄媚的快要流出口水来的样子,连连道:“谢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放心!七弟弟永远和太子哥哥一条心!” 两兄弟看着彼此都畅快的笑了起来。 见孟沛琛如此好糊弄,孟端合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拍了拍孟沛琛的肩膀,仰了仰头,朝着太子妃的寝宫示意。 孟沛琛得到示意,连忙点了点头:“弟弟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宋珏等一干亲信进了太子妃的寝宫。 吱呦—— 砰—— 被封闭许久的太子妃寝殿的大门被开了有关,孟沛琛的身影消失在那间昏暗的寝殿内。 孟端合站在原地,看着寝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孟沛琛笔直的脊背让他的心头突然有些发凉。 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他放进了那间幽暗的屋子里,孟端合的心莫名的一沉,却又找不出缘由来,刚才的十拿九稳转眼间又消失不见,心中再次开始忐忑起来。 大概是被关了许久的缘故,太子妃的寝殿中有股腐朽的味道。 孟沛琛皱了皱眉头,将手帕掏出来掩住口鼻,心下有些吃惊。 在来之前,他便已经隐约听说了孟端合虐 待太子妃之事,原本以为只是肉体上的折磨,却不想太子的事情做的如此之绝,不仅杀人更要诛心。 两人之间的恩怨再深也毕竟是一朝的太子正妃,却不想,太子妃人前光鲜亮丽,回到东宫之后,过得却是连婢女都不如的日子。 偌大的太子妃寝殿,除了一些必备的生活桌椅之外,这里竟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四处打量着这眼前的一切,孟沛琛心里不禁的感叹,就孟端合这样的脑子竟然也能爬到东宫的位置上坐了这些年,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许是太子妃已经习惯了这样昏暗的灯光,她只借着一点点的光源便看清了孟沛琛眼里的嘲讽。 “韶安王,也觉得这里很可笑?”太子妃伏在床上,头发散乱的披着,骨瘦嶙峋的。 她这幅状如疯妇的模样与孟沛琛印象里华贵高冷的太子妃判若两人。 “嫂嫂好。”孟沛琛朝着太子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人,不论是因何如此,都让他觉得敬畏。 “韶安王既然还肯叫我一声嫂嫂,那我便拉下这张脸来,求七弟弟给我一个痛快,这样活着真的还不如死了!”太子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嗓子也如同拉风箱般嘶哑着,响彻在这空荡荡的寝殿之中,凭生悲凉之色。 “嫂嫂为何一心求死?你可知道,人死如灯灭,这命若是一但没了,那心中所求便都成了空话了。”孟沛琛渐渐适应了这屋里腐 败的空气,他将手帕拿了下来,顺势坐到了这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太子妃带着嘲讽的与其说到:“我所求?我所求的这辈子都不会得到了,人没了希望空活在这里,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罢了,与其在这里受人折磨,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尽管面前的人一副悲情的模样,可坐在椅子上的孟沛琛却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幽暗的环境让他放松,又或许是陆憬欢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孟沛琛对这种带着面具伪善的感觉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他看着双目欲裂的太子妃,突然有种莫名的相惜感,索性也撕掉了自己那张捂得人快要喘不过气儿的假面。 孟沛琛往前探了探身子,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支着头,眼睛里闪着光,像是雨夜过后的萤火虫格外的亮,语气里一如既往的带着蛊惑,他轻声说到:“你撒谎!” 第158章 太子妃的谋划 原本就苟延残喘一心求死的太子妃一愣,她这才缓缓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一看这个外界传言的临渊第一纨绔。 “七弟弟,长得可真像那人啊,虽都是瑭吟夫人所生,可偏偏七弟长得像那人,并不怎么像瑭吟夫人这个亲娘。” 不知为何,太子妃突然忆起从前,她常常在想,若是小时候先见的是那人而并非琰南王,只怕自己也会拜倒在那人衣襟之下,入了那人的府邸死也能死个痛快,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孟沛琛闻言却是脸色一凌,他没想到太子妃也也知道那些旧闻。 太子妃看见他脸色忽变,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着孟沛琛,声音很是温柔:“七弟弟那时还小,不知道我也是当时的见证者之一,我就说,与那人有着相同血脉的七弟弟怎会是京都第一纨绔,现在看来,无论是太子爷还是琰南王,这京都的所有人都小瞧了你。” “嫂嫂言重了,孟沛琛是京都第一纨绔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了,嫂嫂突然替沛琛澄清,倒让沛琛有些不好意思了。”孟沛琛低头笑了笑。 他虽语带笑意,可眼睛里确实如刀锋一般的冰冷,整个人的脊背笔直的挺着,全然没了刚才的放松。 “你的人在我这寝殿里守了我多久了?天天被关在这里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太子妃话锋一转,整个人都仿佛跟着这房子一起不见光了。 “大概月余了。”孟沛琛道。 “是啊,月余了,这些日子以来,你的人既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严加审问,没日没夜在我这寝殿里就像个幽魂一般,只在每日太阳落山的时候跟我说一句:‘琰南王安。’你们孟家人真是惯用诛心的招数啊!” 太子妃既然让人去通知孟沛琛,她就已经打算将事情全都说出来了,这样带着秘密像个蛆虫一样活着的日子她已经过得够了。 “嫂嫂还有什么是想对我说的,今日便一并都说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还望嫂嫂能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我这个临渊第一纨绔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臭。”孟沛琛心里还记挂着陆憬欢,心里猫抓一般,便忍不住的催促道。 “世人皆说七弟弟不配为皇家子孙,可我瞧着七弟弟的心智才是当今圣上最应该得意的孩子,这临渊王朝的天变或不变想必都在韶安王的一念之间?这可惜门外那个莽夫和瑛疏哥哥都没能看穿你的真面目,以我多年的了解,只要让韶安王得到合适的机会,那两位压根就不会是七弟弟您的对手,我说的可对?” 太子妃挣扎着起身,散乱着头发,随便拢了拢衣衫,站在孟沛琛的跟前儿。 这女人已经被折磨的非常瘦了,脸颊两侧以一个极不正常的形状凹陷下去,胸口的衣服贴在身上,竟都映出了一根又一根的肋骨模样。 她就站在那儿,却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被折断一般。 孟沛琛有些不忍细看,便侧过了头,没有看她,“嫂嫂有什么想说的就一并说了。” 太子妃又蹒跚着走到了孟沛琛的跟前,就这么短短几步的距离,她走过来却像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一般,骨瘦嶙峋的胸膛强烈的起伏着,她生生喘了几口气儿,才缓了过来。 站在孟沛琛跟前儿的太子妃将自己的衣袖挽起,露出了胳膊和腿。 “嫂嫂这是做什么?!”孟沛琛有些尴尬的厉声呵斥道。 “你瞧,你瞧我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皮了,如今七弟弟既然来了,那我也不怕丢人了。”太子妃气若游丝的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衣袖都卷了起来。 孟沛琛回头看去,纵使是他都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眼前的四肢瘦弱的简直不像是人类的肢体,仿佛是冬天枯萎了的树枝子罢了,那树枝子上面沟沟壑壑的全是伤疤,有鞭伤,还有咬伤,总之没有一块儿好皮了。 “这……都是太子干的?”孟沛琛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表面上装的爱妻如命的太子背地里竟做出这等变态的勾当! “是!”太子妃点了点头,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这世间能让一个全无希望的女人重新凝聚起力气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事便是爱,再有一件那只能是恨。 很显然,太子妃就属于后者,太子日夜不分的折磨让太子妃对他的恨愈演愈烈,在这样浓烈的恨意刺激下,太子妃也就越来越怀念那青葱时候懵懂的感情。 她想要报复太子,不仅要让他失去名声,更重要的是要让他失去手中的权利! “所以你便故意做局,目的就是为了将太子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孟沛琛问道。 太子妃点了点头。 孟沛琛又问:“那为何要将写着字条的鱼送到我母妃的宫中?” “因为我不相信你,那人都如此优秀,我不信韶安王会是一介草包!况且符合年龄的皇子不过尔尔,你便是其中之一,圣上疑心深重,我定是要为瑛疏哥哥扫清一切障碍!”太子妃笑了,仿佛看见了明日的朝阳。 她甚是得意的看着孟沛琛道:“你瞧,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才是躲在最后面的那只黄雀!” “那也晚了,你不仅没能让圣上怀疑我,还愚蠢的将自己的命交到了我的手上!”孟沛琛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底已经泛起了杀意。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我便没想着能活着离开这里!”太子妃自嘲的笑了笑。 “可你并未将太子从东宫的座位上拉下来,反倒还差点害了琰南王!”孟沛琛又道,“你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计划实则早就漏洞百出了。” “无所谓!”太子妃摇了摇头,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看起来比孟沛琛还像个纨绔。 她像是喝醉了一般,晃了半晌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要圣上起了谋逆的疑心,太子这位子便坐不稳了!纵使现在不能将他拉下来,我也会等着看的,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一想到孟端合失去东宫的样子,太子妃简直觉得浑身都舒畅了,她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只是那嘶哑的嗓子配着有些癫狂的笑声让孟沛琛觉得有些刺耳,也有些害怕,他突然想起了陆憬欢饮下毒酒之前的那个眼神,仿佛也是这般…… “在无数个被折磨的无法入眠的夜里,我一个人躺在这冷冰冰的东宫里筹谋了许久,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虽预感到你不是表面上的纨绔模样,却不想你竟藏得这样深,这样看来,这东宫的位子兴许是轮不到瑛疏哥哥来坐了!” 太子妃猛地开始咳嗽起来,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碎一般。 “七弟弟,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太子妃望着孟沛琛,下一刻竟缓缓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第159章 承诺 “何事?” 对于太子妃的举动,孟沛琛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就坐在原地,冷眼旁观着任由太子妃跪在他的脚下。 “若有朝一日是韶安王入住东宫,荣登大宝,还望七弟弟能给琰南王一条活路。”太子妃结结实实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让一旁的宋珏听着都没忍住皱了皱眉毛。 “皇权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今日嫂嫂替琰南王求情,那他日若是琰南王入住东宫荣登大宝,又有谁能为我求情,留我一命呢?” 孟沛琛并不打算买账,当年的旧事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至今仍未消退,他曾亲眼见过权力之争的杀戮与血腥,便不会如太子妃一般的天真,说出此等幼稚的话来。 “我虽是一介女流心中清楚的很,以七弟弟你的心思,无论是当今太子还是琰南王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太子妃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动作,姿态已经放低到了极点。 怎奈何当年的事情在孟沛琛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这等事上松口,“皇权之争,自古都是胜者为王,败者血流成河,既然动了这份心思就得承受得起后果,这条路凶险的很呐,我不能因为嫂嫂你这以诺便给自己留下了祸事啊。” 见孟沛琛怎么都不肯同意,太子妃有些无力的抬起头来,她深知眼前之人深不可测,琰南王虽有嘉淑县主这样的贤内助扶持,可却也未必是孟沛琛的对手。 若不能保得琰南王此生平平安安,那她的牺牲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太子妃又肯做亏本的买卖。 “不知道七弟怎样才肯同意呢?”太子妃咬了咬牙又问道。 “我要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不知嫂嫂可有耳闻?”孟沛琛挑了挑眉毛,目光如炬。 “你难不成还想要报仇?”太子妃有些惊讶,毕竟事情已经过去经年,没想到孟沛琛却一直在纠结真相。 而后她又迅速的摇了摇头,“我那时只是个普通的深闺女子,对这等事情只是听传闻而已,并不知道什么内幕。”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嫂嫂给不了我想要的,那嫂嫂只能祈祷琰南王不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落到我的手里。”孟沛琛摇了摇头,双手一摊表示惋惜。 “我那条件跟你换!我保证我开出的条件绝对不会让韶安王失望!”见孟沛琛并不打算再谈,太子妃一时有些激动,她匍匐了几下,抱住孟沛琛的腿。 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却阶下囚一般的跪倒在一个皇子的脚边,尊严全无也只为了能给心上之人求一个光明未来,这份情谊真是让人唏嘘。 “嫂嫂,我没有多少耐心了,还请嫂嫂不要再耍心眼,开出一个令我满意的条件!”孟沛琛冷漠的将脚移开,他丝毫不关心太子妃这个一心求死之人的心情,满心里想的都是抓紧处理完这边的污遭事情,好赶回去看看陆憬欢的情况。 “太子有疾!”太子妃生怕孟沛琛反悔,连忙急声说到:“关键时刻能致命那种!” “有疾?”孟沛琛顿住脚转身,满眼疑惑的看向太子妃,“太子哥哥从小虽有些体弱,但从未听说他有疾之事啊?” 太子妃道:“孟端合为了能继承大统,自是从小时起便可以隐瞒病症,所以这件事情就连当今圣上都不知道!” “是吗?”孟沛琛仍旧有些不信,“什么病症能在宫里从小瞒到大?能瞒住阖宫上下?” “太子患有心疾,却并不严重,只有在情绪极端起伏的情况下才会引发疾患,所以孟端合从小 便被训练着喜怒抛至于外。”太子妃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生怕孟沛琛不肯相信。 “既然这病极不易发作,且太子哥哥自幼受过训练,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孟沛琛回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盯住太子妃的眼睛,只要太子妃敢撒谎,他就敢立刻让琰南王不好过。 “是太子受封入住东宫那天!那天太子饮了酒,加上喜事,晚上回来时便比平时打的我更狠了,兴许是多重因素的作用下,太子的心疾发作了,嘴唇发紫,眼睛失焦,浑身打着哆嗦,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一般。当时我被吓坏了,只是太子有随身携带着药品的习惯,小小的一瓶被他藏在里衣里从不离身,我并不知晓那是什么药,只知道太子只要及时服下那药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太子妃只要是会想到那日的情形,眉头都会皱成一团,那一晚对她来说像是所有噩梦中最惊恐的一梦,仅是回想,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但只要是能换琰南王一条生路,就算那晚的噩梦如虎如柴,太子妃也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眼皮上疯狂的打颤,过了好半天才平复住颤抖的嗓子说到:“所以只要让太子在受到极大刺激的同时扔掉他的药,要孟端合的命就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而是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费力不讨好?”孟沛琛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 “孟端合的防备心很重,他从未真正的信任过我,而且他经过训练,无论我做出什么反抗之事,他都能很快的调解好自己的心情,所以我虽知道这个秘密,却并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这些事情琰南王不知道吗?”孟沛琛的眉头又是一皱。 “不知道,我原本想拿着这个条件问他要一个位置,我嫉妒嘉淑县主,她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只可惜我的命不够好,等不到那一天了!” 太子妃嘴角带着渗人的笑容,说完,她又直勾勾的看着孟沛琛道:“老人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既然肯将七弟叫来,自然是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用太子的命来换琰南王的命,还希望七弟能满足我这个将死之人的条件。” “好!我可以答应你,若是琰南王固有一死,绝不是死在我孟沛琛的手里。”孟沛琛点了点头,他对太子妃的话还是信了六七分的。 “多谢七弟!” 太子妃说完,将已经提前写好的供书给拿了上来,上面已经仔仔细细的写好了能让孟沛琛向圣上复命的供词,逻辑严谨,找不出一丝漏洞。 第160章 太子妃之死 孟沛琛将那封绝笔的供词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心中对太子妃也隐隐有了些敬佩之心。 她虽为女子,却字字珠玑,通篇文采斐然又有理有据,不仅将琰南王摘了个一干二净还隐晦的表达了自己之所以如此行事皆是因为与太子感情不和。 感情不和,这四个字在皇室的婚姻中就是个笑话,只要利益相同那便没什么和与不和之说。 太子妃这短短一辈子虽过得悲惨,却也是个硬骨头,致死都带着她那傲人的志气,不用等孟沛琛出手,她自己便早已备好了白绫,当着孟沛琛的面吊死在房梁之上。 这个女人生前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拜托孟沛琛一定要等她死透了再离开。 当太子妃的日子她过得实在是身心俱疲了,褪去那属于太子妃的华服,只穿着简单的素衣。 她赤脚站在地上,双手拿着白绫,眼神中有种解脱了的狂喜,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挂在那跟白绫上,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颈提溜在空中的兔子一样。 孟沛琛若有所思的看着微笑着吊死在自己面前的人。 其实……太子妃也不是非死不可,她强悍的娘家本可以保她在冷宫中渐渐老死。 只可惜,太子妃的傲气并不允许自己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想想也对,若是她肯委曲求全,又怎会被太子虐 待至如此境地…… 直到宋珏亲自确认太子妃断气之后,孟沛琛才背着手缓缓走出了太子妃的寝殿。 寝殿外面是一直焦灼等待的太子孟端合。 殿门一开,孟端合见只有孟沛琛出来,他有些心虚的往后探了谈头,试图想要透过门缝看见些什么,只可惜那门关的太快,孟端合什么都没能瞧清楚。 “太子哥哥辛苦了,如此寒夜还要太子哥哥在此等候良久,是沛琛的不是。”孟沛琛嘴上客套,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太子妃行事虽绝,但相比之下,太子这种欺辱女人的行为更是让孟沛琛所不齿。 这一晚上接连看见两个女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孟沛琛已经没什么好心情了。 “七弟真是客气了,你说这大冷天的还难为七弟为了我府上的这些小事儿跑一趟,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 太子这会子也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架子,他在外面等了许久,身子骨早就冻透了,为了这东宫的位子也只得咬牙强忍着。 “这天儿可真是冷啊!”孟端合耸了耸肩,搓了搓手,又皱了皱鼻子,有些尴尬的问道:“不知太子妃是如何跟七弟交代的?” 孟沛琛在心里冷笑了下,他是打心底里有些瞧不上这个哥哥,心思恶毒胆子又小,不知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竟让这样的人入住东宫! “都在这了,太子哥哥还是亲自瞧瞧!”说着,孟沛琛直接将太子妃的亲笔绝书递了过去。 孟端合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那两张薄薄的纸,黑溜溜的眼球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略思索了一番,才嘿嘿的笑着接了过来。 等的满身寒气的太子爷像是只饿了一个冬天的鬣狗,迫不及待的将那书信展开,也不顾庭院中的灯光昏暗,眯着眼睛便看了起来。 煎熬了一个晚上的孟端合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于太子妃交出的这份答卷很是满意。 刚才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又消失不见,重新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将那信草草折好,太子将手一扬,甚是随意的将信甩给了孟沛琛,昂首挺胸的扯了扯衣襟,要将刚才丢掉的太子面子给找回来。 “辛苦韶安王了!本殿下看天色也不早了,韶安王若是没什么事儿便早些回去!这毕竟啊是宫里,同外面的王府比不得,不能随意留宿啊~”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得意洋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嘚瑟的冲孟沛琛摆了摆手,像是在遣送下人一般,“行了行了,回去!本殿下要去看看太子妃了!” “太子妃自尽了。”孟沛琛冷冷的看着孟端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趾高气昂都僵在了孟端合的脸上,他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沛琛,梦呓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太子妃,自尽了。”孟沛琛又冷冷的重复了一遍。 孟端合整个人僵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寝殿的方向,嘴巴不停地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站在原地。 见他这幅样子,孟沛琛心里的不屑更甚,他拿着太子妃的亲笔绝书,毫不留恋的冲孟端合告了个别后,不等他回答,便直接转身出了东宫。 圣上下令让他彻查太子谋反一事,至于太子对于太子妃的死有什么反应,孟沛琛一点儿都不关心。 他现在心里惦念的全是倒在血泊中的陆憬欢。 不知道成先生有没有救回陆憬欢。 孟沛琛有些烦躁的看着手中的绝笔信,此事还未了解,他还不能回韶安王府。 他现在必须立刻去面见圣上才行。 “宋珏!”孟沛琛低声唤道。 宋珏一直守在孟沛琛的身边,听见他唤,便立刻跟了上来,“王爷,何事?” “我得去父皇那里回禀此事,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你先回王府,去替我看看王妃的情况。”孟沛琛实在放心不下,没办法,便只能让宋珏先回去看看情况。 宋珏抬眼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他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刚想要转身,却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跟孟沛琛说到:“王爷,您对王妃……还是不要让鸾和宫知道……” 听见鸾和宫三个字,孟沛琛的眼睛暗了暗,他眼底泛起苦涩,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见孟沛琛点头,宋珏才像是真的放心了一样,转身向韶安王府的方向去了。 孟沛琛背着手,站在东宫前面的小石径上,他抬起头来,天上悬着的是一个弯弯的月牙儿。 月牙儿高悬于天空之上,与黑夜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透着这寒光,孟沛琛极力的向远处眺望,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重又一重的殿宇。 那红砖绿瓦一层叠着一层,不断的向外延伸着。 他站在这一堆殿宇之中,有种被困死于此地的感觉。 莫名的压迫感让孟沛琛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面前的正北方,有一座屋顶与别的宫殿都不相同,那屋顶是用琉璃瓦做成,尽管在月亮微光的照耀下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认得那独一无二的琉璃瓦,宫中能用如此奢华的材料建筑宫殿的也便是只有他母妃的鸾和宫了…… 第161章 赏赐 孟沛琛抖了抖衣袖,寒夜漫漫,他突然也觉得有些寒意自心起。 只须臾了片刻,便又立即启程,向陛下的圣莘殿走去。 今夜,太子妃招供的消息不仅传到了韶安王府,更是第一时间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太子妃的口供关系着太子之位的人选,国之栋梁不可随意摇摆,这样天大的事情注定了今夜无眠之人许多。 临渊皇便是其中最辗转反侧之人。 孟沛琛远远瞧去,圣莘殿里灯火通明,他心中畏惧,不自觉的便加快了脚步。 圣上身边的洪公公约摸着时辰已经提前等在圣莘殿的门口了。 他远远的瞧见孟沛琛走过来, 身子一躬,手中的浮尘一甩,赶紧迎了上来。 “韶安王安!” “洪公公 安,这天寒露重的,沛琛让洪公公久等了。”孟沛琛的脸上挂着笑意,他对洪公公的感情只怕是比鸾和宫的木之公公还要好些。 洪公公笑的慈祥,“不妨事,圣上在殿里等的焦急,老奴便想着提前出来迎迎王爷。” 孟沛琛挑了挑眉,“哦?看来父皇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哎呀,王爷您是聪明人,这圣上的心情好与不好,那还不都与东宫的那位有关?”洪公公笑眯眯的,没再多问,直接将孟沛琛引进殿中。 许是等的有些久了,临渊皇半靠在案几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摩 挲着珠串,合着眼睛,似睡非睡的。 见父皇正在打盹儿,孟沛琛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纵是如此小心,圣上还是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 “父皇醒了?是儿子不好,吵到父皇休息了。”孟沛琛赶忙凑上前去。 临渊皇惺忪的睁开眼睛,顿了顿,才缓缓的开口,“老七来了。” 不知是不是年迈缘故,临渊皇的声音有些迟缓,带着独属于老年人的轰鸣声,让孟沛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七啊!事情办的如何了?”见孟沛琛似有些发呆,临渊皇便轻咳了一声问道。 “已经办妥了!”被叫回了神儿的孟沛琛身子轻轻一颤,赶忙将太子妃的亲笔绝书递了上去。 临渊皇略带深意的看了孟沛琛一眼,而后才缓缓的将那书信展开。 薄薄两张纸而已,很快便看完了。 “感情不和?”临渊皇的胡子一颤,眼神深邃。 孟沛琛不敢抬头,他这个父亲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没人知道这潭水何时会张开血盆大口,以何种方式将人吞没进去。 放下手中的书信,临渊皇看着战战兢兢站在自己面前的孟沛琛。 他没说话,就一直那么盯着孟沛琛。 隐约记得,儿时的孟沛琛很是聪慧,虽常常跟在那人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却依旧没有被那人掩住了光芒。 这个天资过人的儿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传起了种种不正经的传闻。 临渊皇手里的珠子转的飞快,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试探的问道:“你对太子妃之事有何看法?” “儿子认为此事原是家事而已,本没必要闹到如此程度。”孟沛琛头也没抬。 孟沛琛对于临渊皇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畏惧来的更准确些。 他一向自负,却总觉得所有的心思秘密在临渊皇的面前都会被戳穿,故而避而不看。 “太子妃既说是夫妻不和,那便是同太子有关,太子管不好自己的内眷!便是失德!”临渊皇突然加重了语气。 他虽口中在责怪着太子孟端合,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孟沛琛的反应。 面对圣上的突然动怒,孟沛琛还是一动都没动,只垂着头老老实实的站着。 见孟沛琛不接茬,临渊皇顿了顿,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儿,又问道:“琛儿,这里没旁人,就我们父子两个!你跟父皇说实话,你想不想要拿东宫之位?” “儿子不想!”孟沛琛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为何不想?”临渊皇手里的珠串转的更快了,“父皇记得,你从小 便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都比你那些哥哥们要更快一些,生为我皇家儿女,难道就不想争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临渊皇故意试探,孟沛琛心知,再装愚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索性不再低头,直起身子来,直面临渊皇的眼睛。 “不愿,不想。” 这四个字他说的斩钉截铁,眼神坚毅,仿佛心中就是如此打算。 “为何?”临渊皇依旧不依不饶。 孟沛琛徐徐说道:“儿子在父皇的庇佑下活的很好很开心,虽精通诗书,但对朝堂之事实在不感兴趣,只想着好好活着,日日尽兴便足以。” 听到孟沛琛答案的临渊皇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挥了挥手,有些疲倦的道:“你此次事情办的极好,太子妃也处理的干净利落,很是不错,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儿子记得父皇库里有一支千年的老参,不知还在不在?” “哦?琛儿想要那人参?”临渊皇的眼睛猛地睁大,倒是来了兴趣,他这个儿子回回要的赏赐都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翡翠之类的东西,怎的这次突然转了性子,要起人参来了? 孟沛琛沉声道:“是,孩儿想问父皇求得那千年老参。” “琛儿身体有恙?”临渊皇微微皱眉,上下打量起孟沛琛来,只不过这孩子的模样瞧着也不想是有什么不爽利的。 “并非儿臣,是儿臣的王妃陆氏,陆氏身子虚弱又遇风寒,儿臣担心她的身子骨弱撑不住,所以特像父皇讨要。”孟沛琛的脑子里都是陆憬欢浑身是血躺在冰冷地上的模样。 “哦!你这王妃朕也有耳闻,听闻是从小 便身子骨弱,也难为你这孩子肯真的为什么人上上心,一根千年参而已,拿去!”圣上挥了挥手,示意孟沛琛退下,便又重新合上了眼睛。 “谢父皇!”孟沛琛弓着腰,自始至终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随着洪公公一道去取了那千年的老参,孟沛琛小心翼翼的亲自捧在手上,拿着这东西,就仿佛是能十拿九稳的将陆憬欢给救回来似的。 他的脚步愈发的快了,恨不得直接冲出宫门,飞奔回府。 洪公公看着孟沛琛这着急的模样,笑的一脸深意,“王爷,看来您对王妃是真上了心了,若是那人知道王爷如今肯收心了,想必也是十分高兴的。” 孟沛琛低了低眉眼,刚想要回些什么,便看见了不远处等候着的木之公公。 原本还有了些喜气儿的脸上瞬间又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湖中,冰冷的可怕。 洪公公,看了看远处的木之公公,又看了看身旁的孟沛琛,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孟沛琛的肩膀,低声叹道:“即是有人在等王爷,那老奴就不陪着王爷一起了,皇上那边还有事儿等着老奴去做呢。” “辛苦洪公公了。”孟沛琛边说着,边紧紧握住了手中那装着人参的木匣子。 第162章 先太子 临渊皇倒也是个大气之人。 孟沛琛求的是一整个千年人参,临渊皇便也赏的是一整个的千年人参。 瞧了眼手中的木匣子,又瞧了瞧这浓的仿佛能滴出墨来的夜色,孟沛琛不免叹了口气,只盼着能快些回到陆憬欢的身边。 掉头往回走的时候,刚好碰上已经回了趟府的宋珏。 宋珏担心孟沛琛的安慰,一路疾驰,“王爷,成先生已经暂时替王妃稳住心脉了。” 陆憬欢暂无性命之忧的消息传来,孟沛琛的心才松了一松,他眨了眨眼,从未觉得眼眶如此酸涩过。 “那便好,刚好我从父皇处求得了千年参,刚好可以拿回去给王妃补一补。” 这会儿,他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皇宫里的城墙很高,足有两人高,每条巷子又幽深的紧,让人觉得一眼望不到头。 临渊有习俗,所有的道路都是直的,所以临渊皇宫的路,若不走到了尽头,便不能知晓等在前方的究竟是和神圣。 木之公公,早早的边等在了孟沛琛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天寒露重,等了好几个时辰的木之公公单薄的衣襟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那寒霜在幽凉的月光之下映出白色的绒绒感,隐在阴影里的木之公公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长了毛的树。 韶安王原本已经开始转晴的心情,在看见木之公公的那一瞬间再一次阴沉起来。 他觉得有些烦躁,也没看看黄历,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就一桩事一桩事的没完没了了。 可人就等在前面,还是鸾和宫的人,就算孟沛琛再无奈,也不敢装没看见直接越过去。 “你先回府,将此物给王妃用上。”孟沛琛没有回头,而是直接伸出手,将木匣子递给身后影子一般的宋珏。 宋珏看着那木匣子又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等着的木之公公,心下有些不安,却又不敢反抗孟沛琛的命令,有些犹豫着接过了那木匣子,“我将东西送回去,便来寻王爷。” “不必了,虎毒还不食子呢!”孟沛琛叹了口气,又忙不迭的叮嘱道:“姚姀定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王妃身边,齐嬷嬷也顾着闲儿倒不出手来,这样!你亲自看着参汤,绝不能假以他人之手,能做到吗?” “王爷放心!”宋珏点了点头,郑重的接过了那木匣子,而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木之公公,这么晚了是在等本王吗?”孟沛琛眯着眼睛,笑眯眯的走上前去。 木之公公寻声踏出阴影,双手作揖:“娘娘已经等王爷许久了,还请王爷移驾。” 好在鸾和宫就在圣莘殿的不远处,没多一会儿,孟沛琛人就已经在鸾和宫中了。 木之公公将孟沛琛送到之后,便吱呦一声将门给紧紧的关死了。 孟沛琛心头一惊,转头看去,便看见木之公公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像个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房檐下。 “进来!”瑭吟夫人的声音从寝宫的深处传来。 孟沛琛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皱了皱眉,直接绕过瑭吟夫人的床,那床幔后面的密室大门果然大开着。 大开着的门洞像是一个要吃人的巨兽。 而瑭吟夫人正在这巨兽的口中等着孟沛琛的到来。 “母妃。”孟沛琛站在瑭吟夫人身后不过一尺的地方,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蓄满了力气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孟沛琛的左脸之上。 力道之大,让孟沛琛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像一旁歪去。 原本妖艳白皙的脸庞迅速变得红肿,被打的左脸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肿 胀感让孟沛琛的眉头锁的更深了。 “跪下!”瑭吟夫人的声音中没了往日的娇媚,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生寒的清冷。 孟沛琛没有丝毫的反抗,直挺挺的跪了下来,甚至都没有跪在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之上,而是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给你哥哥磕头!”瑭吟夫人又道。 孟沛琛还是乖乖照做,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咚咚的声音听着清脆而又响亮。 他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只要瑭吟夫人不喊停,他便不会停。 直磕的孟沛琛有些头晕眼花的,瑭吟夫人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摁住了他。 瑭吟夫人清冷的声音自上空中传来,莫名的便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你可知为何要你来此?” “是儿子打乱了母妃的计划,母妃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了。”孟沛琛还是低着头,乖乖的跪在那牌位前。 “麟儿,麟儿死的惨,整府上上下下,就连老弱妇孺都被一并处死,就连当年东宫的地砖都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瑭吟夫人一边说着,眼泪一边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落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格外的让人心疼。 先太子孟锦麟一直是瑭吟夫人的心病,每每提起都泣不成声,恨不得哭垮了身子。 “母妃,儿子从未有一刻忘记!”孟沛琛眼前浮现起哥哥幼时的模样,眼眶也不免有些微微发红。 “从未忘记?”瑭吟夫人转过脸来,散落下来的头发搭在她的身上,猩红的眼睛里透露着狂意。 “既然你从未忘记!那你现在就当着你哥哥的面告诉告诉他!你都做了些什么?!” “母妃!”孟沛琛也厉声道:“儿子那么做都是有苦衷的!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也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保那么个冒牌货做什么?她既然不是陆家嫡女,那就对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身边的每一个位子都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余地留的你胡来!” 瑭吟夫人也呲牙裂目的,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母子二人明里暗里的已经争辩了许久。 “可憬欢她是无辜的!她本不必被搅进这浑水里来,本就是我们私心将她硬拉下水,现在却又嫌她没用要结果了她!哥哥向来以仁义治天下,若是知道母妃与我如此行事,定是不会高兴!” 面对盛怒之下的瑭吟夫人,孟沛琛没有半点办法,只得将孟锦麟拖出来试图堵住母亲的怒火。 “妇人之仁!”瑭吟夫人骂道:“难道你就想因为这样一个没用的女人搅乱我们的计划吗?我告诉你!本宫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计划,你明白吗?!” 瑭吟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恨不得要咬碎了后槽牙,她双眼猩红的盯着孟沛琛,像是夜晚出来觅食的魑魅,让人心惊…… 第163章 鸾和宫的争执 看着母亲近乎于吃人的疯狂,孟沛琛有些无奈,他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那个私设的秘密牌位,只觉得今日这夜怎的如此漫长?仿佛永远都要跨不过去了一般…… 见孟沛琛不语,瑭吟夫人更是着急,她直接一把扯过孟沛琛的领子,给予哭泣着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哥哥死时的惨状?你还记不记得你哥哥是如何用命护着你的?他那般为你,可你呢?你现在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跟母妃对着干,咱们母子生了嫌隙,那你哥哥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王妃她怀了儿子的孩子,就是因为母妃想要王妃让位,所以我亲手喂了王妃毒药!”孟沛琛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漫天的疲乏之意像他袭来,感觉自己仿若在一个深不见的悬崖边上,狂风大作,摇摇欲坠。 “喂了毒药?!”瑭吟夫人一听,便来了精神,她有些讨好似的看着孟沛琛,语气也温柔了下来,“怎么样?那王妃是不是处理掉了?母妃都给你想好了,既然那陆憬欢是个冒牌货,陆家肯定不会因为此事与咱们撕破脸,反正她们陆家一直说陆憬欢身子虚,那你就对外宣称是急症,没有人会怀疑的!母妃都想好了,到时候你将那盛家的女儿扶正,咱们得到盛宰辅的支持,也是好的,琛儿你觉得呢?” “母妃,”孟沛琛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极力的握住拳头,才不让自己失态,“我说王妃她怀了我的孩子!” “琛儿!你还年轻,到时候大业完成,你想要什么孩子生不了?不急在这一时的!你听话,母妃还能害你不成?”瑭吟夫人的脸又是一板,但又想起孟沛琛说亲自下毒的话,便也忍耐着自己的脾气。 听到这话,在看不见的衣袖下方,孟沛琛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瑭吟夫人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先太子孟锦麟,也是如今临渊皇朝最不可说之人,另一个就是荒唐王爷孟沛琛了。 两个儿子相较而言,母妃更喜欢哥哥,这是孟沛琛从小 便懂得的道理。 先太子孟锦麟长相神似瑭吟夫人,生的比孟沛琛更要美貌几分,若单单只是长相出众也就罢了,孟锦麟更是文武双全,治世的一把好手。 这样璞玉一般的人儿,谁又能不喜欢呢? 就连孟沛琛都一直小尾巴似的跟在这个哥哥的身后,对于年幼的孟沛琛来说,孟锦麟比当今圣上更让他崇拜与骄傲。 一直以来,孟沛琛都觉得母妃也是爱他的,只是跟哥哥相比没有爱的那么多而已。 “母妃,我到底是什么?是给兄长复仇的工具吗?”孟沛琛红着眼眶抬头望向瑭吟夫人,他从未觉得眼前的母妃是如此的陌生。 瑭吟夫人甩了甩衣袖,怒道:“若不是麟儿,你岂还有命活到今日?!早知如此当日我便不该帮着你娶什么陆家的女儿!这女人竟让你迷了心智!我看你是要好好清醒清醒才是!” 见瑭吟夫人这般狠心的模样,孟沛琛深知多说也是无意,再多的委屈,他也只得自己咽下,冷着声音说到:“陆憬欢没有死!她体内的毒都被肚子里的孩子吸收而去,那孩子保不住了,她暂时无恙。” “什么?!”对这个结果,瑭吟夫人大为不满,“你这是下的什么毒?那不是白筹划了?!你这孩子为何不听话?你若是用木之送去的东西,那女人又岂能又活命的机会?!这下可怎么办?你拖着这么个废物又如何换来盛宰辅的支持?!” “母妃!”孟沛琛实是不想再听瑭吟夫人的长篇大论,他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咬着牙说到:“我说,我的孩子死了!”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母妃刚才告诉过你了,以后会有的!”瑭吟夫人一脸的不解,以前的孟沛琛尽管女人众多,却从不让那些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一个根本不在乎子嗣的人,如今为何要因为一个孩子大动干戈? “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解决了那冒牌货比较好!”说着,瑭吟夫人便开始一本正经的盘算起来。 看着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的母妃,孟沛琛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挂着满身疲惫的孟沛琛,往前跪了跪,从桌子上取了香点好,默默的给孟锦麟上了柱香。 上完香后的孟沛琛,摸了摸跪疼的膝盖站了起来。 “母妃,陆憬欢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兄长的仇我会报,那位子我也会坐上去,这一切我都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凭着自己的本事达成,不必要非得用自己女人的命铺路!” 说罢,孟沛琛没有再理会张大了嘴的瑭吟夫人,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临到门口时,他又顿住脚步,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回身。 “对了,那牌位您还是藏好,莫要再如此光明正大的打开了,这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别说兄长的仇了,只怕母妃与我的性命都要一同陪葬进去!” 孟沛琛带着怨气走出了瑭吟夫人的屋门,守在外面的木之公公本想上前说些什么,但看着韶安王这架势,也将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从鸾和宫出来的孟沛琛一路疾驰,夜晚的京都街上连只鸟儿都没有,黑的甚至有些瘆人。 他一路往王府赶,看着沿途的陈设又想起来上次被设计进地牢时,陆憬欢也是趁着如此的夜色逃出来,为他四处奔波。 这样深的夜,她一个女儿家,也不知道害不害怕…… 由不得他细想,韶安王府已经到了,待不急马车停稳,孟沛琛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拎着衣袖,便往浮雪院儿的方向赶去。 整个韶安王府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唯独浮雪院的灯火通明。 “王爷,您回来了。”宋珏一直守在陆憬欢的门口,见孟沛琛终于回来了,便赶忙迎了上来。 孟沛琛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顺手塞在了宋珏的手里,一脸的焦急:“王妃如何了?” 宋珏道:“成先生已经施针保住了王妃的性命,只是王妃见红落胎,气血大损,好在有王爷求来的千年参,放下小的已经熬好了一碗参汤给王妃灌了下去,有了参汤吊着,王妃的性命无忧,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呀!”孟沛琛看宋珏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更是焦急不堪,恨不得直接冲进去看看情况。 第164章 陆憬欢醒了 “也没什么,”宋珏见孟沛琛是真的生气了,半分也不敢在耽搁,赶忙说到:“只是王妃的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何时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什么话?什么叫亏空的厉害?不知道何时能醒来?”孟沛琛已然是方寸大乱,再没有往日的运筹帷幄,只觉得心里慌得不行。 大概是夜深了,说话的声音就算不大,也听起来格外的吵人清净。 吱呦一身。 陆憬欢屋里的门被推开了,一脸疲惫的成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手开门,一手使劲儿掏了掏耳朵。 一脸不满的看着孟沛琛道:“夜半三更的,在这里嚷嚷什么?!” “成先生。” 孟沛琛半躬着身子,低了低头,纵使他现在心焦如焚,但在成先生的面前还是得乖乖认怂,不敢多言一个字。 “那孩子还在里面晕着,你喊那么起劲做什么?”成先生虽不满孟沛琛的不沉稳,却也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也并未过多训斥。 “成先生见谅,只是当初您给的那药,不是说不会伤及性命吗?为何……”孟沛琛问道。 “那孩子有了身孕是我等始料未及的,胎儿在母体之中,本就靠着吸收母体的精华而活,所以在有孕初期,母体往往会更加孱弱,原本不知名的,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东西。” 成先生背着双手,眼里有些不忍。 那药物毕竟是他交予孟沛琛的,如今闹成现在的局面,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憬欢现在情况如何呢?”孟沛琛又问。 “暂时无碍,况且你这王妃并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我私瞧着,她的身体根基很好,并没有什么弱症的影子,只要她能好好的醒来,往后一切便都好说了。” 成先生安慰了孟沛琛一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敲了敲开始西沉的月亮,“天色不早了,老夫也要去休息了。” 将成先生送走了,孟沛琛将宋珏与姚姀都遣了下去。 姚姀这孩子脾气倔强,本还是气呼呼的不肯离去,最后还是宋珏在一旁劝了半晌,才勉为其难的退了一步,守在门口,并不肯走。 连轴转了一晚上的孟沛琛已然是没有力气再同姚姀争辩,便也默许了她守在门口。 房门再次关上,这房间里就只剩下孟沛琛与陆憬欢二人。 明知陆憬欢在昏睡当中,孟沛琛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轻手轻脚的生怕会吵醒了她一般。 陆憬欢躺在床上,原本就白皙的脸庞现下更是苍白的像纸一般。 兴许是中毒又掉了孩子导致的气血亏虚,往日红润的嘴唇也泛起一层青紫之色,让人瞧着就心疼的紧。 孟沛琛将外衣拖了,轻轻的坐在床边。 看着床上的人儿,他从未有过如此的后悔,甚至想要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一个天天盘算着要争王位的人却无能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真是个笑话…… 许是,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孟沛琛被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能在陆憬欢的身边喘口气儿放松放松,一时之间困意便滔天般传来。 不知多久后,他就那样趴在床边上,守着陆憬欢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 虚弱的陆憬欢一睁眼便瞧见了守了自己一整夜的孟沛琛。 她用力的喘息着,仿佛胸口之上压了块儿大石头,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浑身上下更像是散架了一样,手脚绵软无力,想要动一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下意识的像孟沛琛趴的地方看去,孟沛琛的大手紧紧的攥着陆憬欢的手,像是害怕她会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一般。 看着那紧紧相扣的两只手,陆憬欢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 很快,她酸着眼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要将自己的手从孟沛琛的手里抽出来。 或许是孟沛琛睡得没那么熟,又或许是陆憬欢挣扎的幅度太大。 趴在床沿上的孟沛琛一下子便从梦中惊喜了。 他迷迷糊糊的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睁着眼睛的陆憬欢,又使劲儿的搓了搓眼睛,顿了一下,才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憬欢,你醒了?” 陆憬欢从没见过这样的孟沛琛,他本就长得极是好看,如今咧嘴一笑,更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般,就算是笑容能伪装,可眼睛里的高兴与欣喜却是实实在在,没法骗人的。 就连当初大婚之日时,孟沛琛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真心的笑容。 若是在此事之前,陆憬欢能看见这样的孟沛琛,心里不知道要有多欢喜,只可惜,那一杯酒已然是将过去的一切凡尘往事通通斩断。 如今的陆憬欢只是一脸冷漠的躺着。 “王爷怎还肯救我?”她不明白,她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 费尽心思的逼着她喝了毒酒,又费尽心思的将她救了回来,如此反复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仅仅是为了折腾她一番吗? “憬欢,你听我给你解释!”孟沛琛着急的坐在了陆憬欢的床前解释道:“我本就没想杀你,我准备的那酒本就是假死酒,只是那假死酒虽能让人假死,却也免不了的会损伤身体,我若是知道你腹中已有了我们的孩子,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将那东西饮下的!你相信我!” “若是知道有了孩子,便不会让我饮下吗?”陆憬欢嘴角挂着嘲笑。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何时有了孩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就算我孟沛琛再狠的心,也不可能回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啊!”孟沛琛此刻有种溺水的绝望感,他仿佛怎么解释都要解释不清了。 他越是卖力的解释,陆憬欢嘴边的嘲讽越深,他越是真心实意,陆憬欢心里的寒凉越盛。 “憬欢……憬欢你相信我啊,你要如何才肯信我?”孟沛琛有些无力。 陆憬欢转过了头,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动心的男人,缓缓的说到:“王爷的意思是,若是没有孩子我便应该饮下那杯毒酒,哪怕伤了我身体的根基对王爷来说也是无所谓的是吗?哪怕我往后需要用药吊着一条性命,日日拖着个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的活着,对王爷来说,也是无所谓的,是吗?是这样吗?” 第165章 地牢叙话 面对陆憬欢的质问,孟沛琛更是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生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更何况他的肩上还背负着鸾和宫的希望与先太子的血海深仇。 在几方势力下周旋的孟沛琛本就日日殚精竭虑,自从先太子出事之后,他甚至再没能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那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孟沛琛摊了摊手,满脸的无奈。 “你走,我不想再见你。”陆憬欢撇过头去,泪水自眼角无声的滑落,她此时心里酸楚的紧,不愿再多同孟沛琛说上一句。 昨日的奔波让孟沛琛的头痛的很。 亲眼瞧着陆憬欢醒了,他的心便也安稳了下来,只要陆憬欢能好好的活着,他便很是知足了。 至于想不想见他这类的,暂时都不重要。 “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只是你这身体还虚弱的紧,你得答应我好好歇着,好好吃药,你得生龙活虎的活着,才能替自己报仇不是?” 看着床上那倔强的人儿,孟沛琛依旧柔着声音劝道。 “王爷不必担忧,陆憬欢自知身份低微,不会寻仇,只求王爷能给条生路。”陆憬欢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生怕被孟沛琛听出哭过的痕迹。 “好!那你便好好的活着!”孟沛琛说完,便走出了屋子,他虽担心陆憬欢却还有许多事要做。 太子妃虽已畏罪自裁,但她生前所说太子身患弱症之事还需查证才好,还有那至今压在监察院里的恒辰,若是能从此人身上寻得些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日后便也有了能掣肘琰南王的法子。 今日的太阳很好,天儿虽寒了些,可日头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孟沛琛从站在浮雪院的院中抬头看了看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太阳,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摁在太阳穴上,虽头痛欲裂,却也不敢停滞半分。 恒辰被关在监察院的地牢里,这地方孟沛琛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了。 眼下朝堂上上下下都知道圣上对他处理太子妃的事情十分的满意,更是没有人敢随意拦他了。 所行之处,所见之人个个都是卑躬屈膝的,与此前待他的态度大相径庭。 严苛如监察院地牢,他如今出入也似在无人之境。 远远地,孟沛琛便瞧见关押恒辰的地牢里,有一银灰色衣衫的身影矗立。 满朝皇子中,唯有他三哥哥——琰南王孟瑛疏酷爱此色衣衫。 “三哥哥!”孟沛琛扬了声喊道。 那银灰色的身影一愣,像是要遮挡什么东西似的,窸窸窣窣动作有些诡异。 孟沛琛见状又是一嗓子:“三哥哥在忙什么呢?可否让沛琛也瞧瞧?” “七弟怎么来了?”琰南王略有些慌乱的整了整衣衫,回过身来。 两句话的功夫,孟沛琛已经走到了牢房跟前儿,他眯着眼睛看了眼琰南王,又歪了歪头试图往他身后探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自己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一步。 孟沛琛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儿,他指了指倒在琰南王身后的恒辰,问道:“死了?” “昂,嗯!死了!”孟瑛疏显然有些慌乱,他整个人呈戒备装,额头都布满了细汗。 “呦,这么凑巧,我同三哥哥以来,这人便死了,还好还好。”孟沛琛饶有兴趣的绕过琰南王,看着地上的恒辰,一脸的玩味。 大约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孟瑛疏一瞬不瞬的盯着孟沛琛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口干舌燥,新如擂鼓,连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了,“什么?什么还好?” 孟沛琛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抬头看着琰南王,眼里的笑意更甚。 只是…… 他越是这般笑的灿烂,孟瑛疏的心里就越是没底,这向来不着调的孟沛琛到底看见刚才的事情没有?若是看见了,又看见了多少? 一个有一个的问题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让孟瑛疏的心里乱哄哄的一刻也不得安宁。 “还好弟弟我及时赶来了呀,若不然只有三哥哥一人在此,死的又是你院里的人,这岂不是要说不清楚了?”孟沛琛的眼睛始终弯弯的。 见他如此说,孟瑛疏才将刚才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气儿给咽回了肚子里,心里想着这个孟沛琛可真是个十足的草包,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又回来了。 孟瑛疏满脸傲娇的道:“那是……” “还好!”孟沛琛可对他这幅看不起人的模样儿烦的紧,便很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还好我在这,才能证明三哥哥的清白,省的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瞎猜这恒辰之死是三哥哥您杀人灭口呢!” 被一下子戳穿的孟瑛疏像是被人直直一拳打在了脸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前之人,这还是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弟弟吗? 见孟瑛疏愣住不说话,孟沛琛伸手一拳打在了孟瑛疏的左肩上,就像是寻常兄弟间的玩闹一般,“三哥哥这是什么表情?我不过胡说而已,三哥哥可莫要见怪啊!” 被孟沛琛这么一捣,琰南王才像是回神了一般,他也跟着孟沛琛笑了起来,一拳轻飘飘的回在了孟沛琛的右肩上,“好你个七弟!敢开你三哥的玩笑了!” 被打了一下的孟沛琛嘿嘿的笑着,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三哥哥,太子妃走的时候,只有我在场,三哥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这炸弹砰的一声在孟瑛疏的耳边炸开。 太子妃…… 若说他孟瑛疏这辈子又一个最对不住之人,那便也只能是太子妃了…… 年少情梦,他没守住也就罢了,还为了这星星点点的悸动,让一个满心是自己的女人赔上了性命。 他孟瑛疏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摊上了这种事情,怎会真的全然置之事外,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呢…… 许是瞧出了孟瑛疏的为难,又或许是同为男人都懂的那该死的自尊心,此刻的孟沛琛倒是很理解孟瑛疏的沉默。 他便又主动的说到:“三哥放心,嘉淑嫂嫂那边,我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有了孟沛琛的保证,又忆起那真挚而又热烈的感情,犹豫再三,孟瑛疏还是忍不住的小声问道:“她走时可有痛苦吗?” “没有,她走的时候,嘴角是挂着笑的,毕竟太子哥哥待她确实不好……” “太子……真打她了?”孟瑛疏有些不敢相信。 这太子妃是当年太子自己选中的,就算没什么感情,看在太子妃母家的份上也不至于虐 待她,这太子难不成是疯了不行? 孟沛琛点了点头,回想起太子妃那一身的伤来,面露不忍之色,“我曾亲眼瞧过,也怨不得太子妃将事情的做绝了,她在东宫也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第166章 离间 “什么叫真的活不下去了?!”孟瑛疏有些激动,他眼里含着激愤的看着孟沛琛,多希望孟沛琛刚才所言都是在同他玩笑。 “我早就听闻……听闻……”话在嘴边,孟瑛疏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他早就听闻太子对太子妃不好,时有动手的事情发生。但他总觉得是传闻夸大,想着做不过是推搡几下罢了,竟不想…… “他真的那般禽 兽行径吗?”孟瑛疏的眼眶微红,他一向是个不愿让人瞧出心底所想之人,只今日便一次又一次的在孟沛琛面前破了定力。 孟沛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见孟沛琛说的笃定,脸上的惋惜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何况,逝者已逝,他孟沛琛再顽劣也断不会在死人身上胡说八道。 “是我,对不住她。”孟瑛疏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当年,若是他肯先一步去提亲,他肯直拒县主的垂青,那太子妃就是如今的琰南王妃。 虽不能保证一生一世的幸福,但起码能和和睦睦的过完,总也不会落得个被虐 待致死的下场。 “她说她不后悔认识你。”孟沛琛那双本就深情的眼睛里恨不得要滴出柔情的水来,溺的孟瑛疏快要窒息了。 一向冷静的琰南王在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眼睛,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 孟沛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个三哥哥,在印象里他这三哥仿佛是铁打的人一般,无论父皇嘉奖或批评,孟瑛疏始终都像是一块儿木头一样,从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自打跟嘉淑县主成婚之后,他虽变得外向了些,却也是嘴里抹了蜜见风使舵的带着面具过活。 这样真情实感的巨大情绪波动,还是孟沛琛第一次见。 看来是……赌对了! 那双深情无双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狡黠的喜悦,孟沛琛依旧垮着张脸,他深表同情的拍了拍孟瑛疏的肩膀道:“三哥哥,我本是不想说的,可……实在是……” “七弟,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了,三哥求你,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孟瑛疏的理智已经在快要沦陷的边缘了。 死在东宫的太子妃,还有刚刚断了气倒在自己脚边身子都还没凉透的恒辰。 既要争夺那至高之位,流血牺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真的看到身边亲密之人为了自己心中的野心送了命的时候,孟瑛疏的心还是会惶惶不安。 “我见到太子妃的时候,她已经骨瘦嶙峋了,胸前的骨头都凸了出来,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除了脸等必须露出来的地方,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皮了,三哥还是莫要太过于悲痛了,我倒觉得,她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孟沛琛做出一副悲情的样子来,他就是要将太子妃死之前的惨状一点一点清清楚楚的仔细讲给孟瑛疏听,他要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再在孟瑛疏的想象中死一次。 “孟端合!”孟瑛疏被不断刺激着,眼见着便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了,太子的名讳被他从后槽牙中挤出。 “三哥!”孟沛琛猛地叫道,装出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 他快速的转头,在狭长的地牢里来回的看了几遍,确定没看到人后,才小声的说到:“三哥疯了不成?怎可直呼太子哥哥名讳!你们两家本就因这事儿闹得紧张,若是再被人抓到把柄,那不是白费了太子妃一番心血!” 在孟沛琛的“好心”提醒下,孟瑛疏再没有将对太子的不满宣之于口。 可孟沛琛却看得一清二楚,他这位三哥恐怕在心里已经是对太子恨之入骨了,只要他还能算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这太子妃之仇他是非报不可了。 做戏要做全套,孟沛琛便好心的将恒辰的尸首一块处理了,上报的名头自然是追随太子妃畏罪自裁。 圣上对这一出闹剧早就没了耐心,心里虽恨不得将太子妃这个搬弄是非的儿媳千刀万剐,但为着太子的名声,圣上硬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对外只说是太子妃突染急症不治而亡。 毕竟坊间对太子妃与琰南王的旧情传的是沸沸扬扬,对于太子施暴虐 待太子妃的事情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闲谈之人各个说的情真意切,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只可惜,这样有亏的私德也已经没能让圣上狠下心来废黜太子,只是将其训斥一番,面子上仍旧维护的很。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心只会加剧琰南王对太子的厌恶,琰南王府与东宫的战争算是从暗地里摆到了明面上。 处理好恒辰后事的孟沛琛心情大好,一反常态的没有去欢楼,而是找到姚姀常买的那家点心铺子,给陆憬欢买了好些她喜欢的莲花酥。 孟沛琛将那些莲花酥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护着,生怕凉了或是磕了,像端着宝物似的一路往浮雪院儿赶去。 宋珏将马送回马厩的时候,看见王府的马厩里有一匹通体纯白的马,那马儿的四肢格外修长,马蹄都比寻常的马儿要大上半寸,懂行的人只消打眼一看便知道这匹马不是凡品。 京中能骑得上这等宝马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但在这样极品品相的马上上护具的,怕是只有王妃的娘家——陆家。 陆家能如此为王妃出头的怕是只有一人——陆昭韫。 可这人不应该在战场上吗? 宋珏心里一惊,孟沛琛已经揣着糕点兴冲冲的朝着浮雪院去了,若这真是陆昭韫的马,只怕两人非要起冲突不可! 他无瑕再看牵回来的马拴好没有,扭头便往浮雪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宋珏所料没错,那马儿确实是小陆将军陆昭韫的。 这陆昭韫不知从何处听闻了陆憬欢险些丧命的消息,急匆匆的打完了胜仗之后便快马加鞭的往京都赶来,一回来便直奔陆憬欢的浮雪院而来。 看到陆憬欢如此虚弱的躺在床上,陆昭韫的眼睛仿佛能吃人一般。 “憬欢,你看我给你买什么……” 孟沛琛小心翼翼的揣着那莲花酥进门,抬眼却看见了守在陆憬欢床边的红了眼睛的陆昭韫,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便僵在了嘴边。 “小陆将军?你怎么在这?”孟沛琛眼里的喜气瞬间散尽,他看着陆昭韫,脸上全是不耐之色。 陆昭韫没说话,站起身来,直直的朝着孟沛琛走来。 陆昭韫虽年级小,却仰仗着从小习武的缘故,比一般人都要高些,结实些。 气头上的陆昭韫哪里还管什么皇子不皇子,王爷不王爷的,他揪起孟沛琛的领子将其拎起来,一把丢在了门口的院子里。 砰的一声闷响。 孟沛琛撞在院子中间的观赏石上,怀中护着的莲花酥因为强烈的撞击散落了一地…… 第167章 谈判 孟沛琛本就疑心陆昭韫与陆憬欢之间的事情,又恰逢这几日心气儿不顺,两人便索性扭打作一团。 乒乒乓乓,拳拳到肉,两人硬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哼一声,借着拳头抒发心中的不满。 听着院子里的声音,躺在床上的陆憬欢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天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忍着身上的疼痛,在姚姀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门口扶着门框。 许是身子实在是太虚,仅仅是从床上走到门口来的这几步,就让陆憬欢不停的喘。 她扶着门框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喘匀了气息。 “别打了……” 陆憬欢想要让两人助手,可声音却有气无力的。 地上那两个打的上头的人又怎么能听见她如此虚弱的声音。 无法,陆憬欢只得四处寻找身边有什么可用之物,一转头,便看到姚姀今日刚好在头上攒了朵蝶贝制成的花儿。 那蝶贝的材质硬 挺,刚好适合借力。 陆憬欢将那小粉花握在手中,手腕翻转,强行提气用力,精准预判,打在了陆昭韫的手腕上。 这一下子,陆憬欢硬是拖着病体使出了七成的力气。 没有防备,被猛然一击的陆昭韫吃痛,这一拳便偏离了预定的轨道,擦着孟沛琛俊俏的脸颊飞了出去。 “憬欢!” 陆昭韫扭头看向小粉花儿飞来的方向,颇有些恼怒的喊道。 “叫阿姐!”陆憬欢一手拂在胸口上,一手紧紧扒着门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趁着陆昭韫走神儿的功夫,孟沛琛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扯过匆匆赶来的宋珏身上的披风,将站在门口的陆憬欢裹了个严严实实,粽子一般。 “你怎么出来了?门口风大快些回去。”孟沛琛皱着眉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别碰她!”陆昭韫也跟着奔过来,长手一伸,便将陆憬欢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韫,疼!”陆憬欢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陆昭韫赶紧低头,才发觉自己是一时没能收的住劲儿,将陆憬欢的肩头箍的都隐隐有些发红。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外面天寒风大,我扶你进去好不好?”陆昭韫眉头一皱,脸上的心疼之色更甚,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仿佛在他的眼里,只有陆憬欢才是人间至宝。 “好。” 虽是姐弟,但这样被揽在怀里的姿势未免也有些过于暧昧了,况且这韶安王府中本就人多眼杂的,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更为了不给陆昭韫惹麻烦,陆憬欢强拖着虚弱的身体,不动声色的从陆昭韫的怀里挣脱出来。 只余一个胳膊搭在陆昭韫的手上,她点了点头,放心的将身体的重量都交到陆昭韫的那一只手上。 两人往屋内走去,与站在门口的孟沛琛擦肩而过。 陆氏姐弟二人,没有一个人抬眼看一看杵在门口的韶安王,仿佛并未有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被刻意忽视的孟沛琛并不脑,他也默默的跟着进了屋,就站在门口守着,一动不动。 “倒是自觉!”陆昭韫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满的说到。 陆憬欢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在姚姀的伺候下半倚在床上的陆憬欢,久违的开口对孟沛琛说到:“王爷,劳烦您坐的离我进些。” 孟沛琛一喜,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而后又飞快的捞起一把椅子坐到床边上去,生怕陆憬欢又后悔。 见孟沛琛坐过来后,陆憬欢又转头对姚姀嘱咐道:“姀儿,去门口守着,不许旁人接近,小公子也不行。” “那我……”陆昭韫知道陆憬欢这是有事要同孟沛琛讲,便有些尴尬,虽不想走,却又害怕不合适。 “小韫留下,就算是让你出去了,也怕会想尽办法的找个墙角偷听!”陆憬欢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对陆昭韫始终都有些无可奈何。 陆昭韫有些得意的冲着孟沛琛笑,少年的眉梢都是喜气,仿佛赢了天下一般。 这样的得意孟沛琛并不在意,让他心底泛酸的是陆憬欢跟陆昭韫说话时语气里带的那种宠溺,那宠溺真的让他嫉妒的想要发狂。 “王爷,鸾和宫娘娘为何要杀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吗?”陆憬欢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没了跟陆昭韫说话时的宠溺,也没了往日的温柔,余下的只有陌生的冷漠。 “鸾和宫娘娘?你娘?瑭吟夫人?”陆昭韫被这个今天大瓜震的张大了嘴巴,“你们鸾和宫疯了?敢杀陆家的嫡女?!” “小韫,你若是要在里面,便乖乖的不要出声,这是我同韶安王之间的事情,你莫要插手。”陆憬欢的眼里带着七分的严肃。 陆昭韫果然乖乖的闭了嘴,不再吭一声。 孟沛琛却是一只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陆憬欢不受伤,所以干脆选择什么都不说。 见他不肯说话,陆憬欢只得自己接着说到:“鸾和宫娘娘要杀我,想来是知道了我并非陆家嫡女,一个冒牌货嫁进了韶安王府,娘娘自然是不满的,但又碍于我真的是陆盛启的骨血又不好在明面上得罪陆家,所以选择让我悄悄的死掉,好将韶安王妃的位子空出来,我说的可对吗?” 陆憬欢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根针一般狠狠的插 进了孟沛琛的心里,这婚姻是个局,是他同她母妃一同做的局,如今陆憬欢所受的每一分苦难都是他亲手带给他的。 见孟沛琛还是不说话,陆憬欢又继续说到:“娘娘赐酒,是王爷拦下了,王爷仁慈想借假死之药绕憬欢一命,却不曾料到我腹中已有了王爷的骨血,这骨血替我挡了,却也激发了假死药中的毒性,致使我的身子受重创,这些也都是王爷不曾料到的。” “憬欢,我真的没有想要你的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只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我若知道结局如此,又怎会忍心真的伤害你呢?!”孟沛琛抬眼看向陆憬欢,那双一向情深似海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亮晶晶在孟沛琛眼里碎了一地的东西一丝不落的落尽了陆憬欢的心里。 陆憬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尽管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所有的难过,她依旧用心去承接。 哪怕这些难过将她的心扎得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第168章 盟约 “王爷不愿告诉我假死之事,憬欢也瞒着王爷有孕之事,夫妻做到咱们这个份上,也算是要山穷水尽了,王爷,不若我们和离。”这话真的说出口时,陆憬欢心里的苦涩更甚,她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掌都钻破了,才没让那泪水真的落下来。 当初被陆夫人一道命令召回京都替嫁的时候,她想的只是如何在夫家安稳的度过一生。 后来,许是孟沛琛的眼睛实在太过深邃,她一个没忍住,不知不觉中便陷了进去。 再后来,就是如今了…… 成婚还未到一年,这数月时间却比在西境时的十几年还要漫长。 “我不同意和离!”孟沛琛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和离?不和离做什么?让她继续留在这府里,不知道何时何日便被你同你母妃真的害死吗?”陆昭韫没忍住,张口怒怼道:“她陆憬欢究竟做了什么孽?要被你们母子二人如此对待?!” “阿韫!你若再插嘴,便去门口,同姀儿一起守着好了!”陆憬欢被气的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脸色涨红,胸口想被刺穿了一样疼。 陆昭韫虽满脸的不服,但看陆憬欢咳得那样凶,恨不得要将肺都咳出来的架势,还是乖乖的闭上嘴,痒痒的坐在一边。 “王爷若是嫌和离会丢了皇家颜面,那便放出我善妒的消息去,借此由头休了我也好。”陆憬欢继续道。 “我不答应和离,也不会休你!”孟沛琛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即八抬大轿迎了你进门,便要你这一生一世都是这韶安王府的女主人,不必理会鸾和宫,但凡挡在你面前的阻碍,我通通都会帮你清扫干净!” “若是我不想陪王爷走下去了呢?”陆憬欢亦是平静的看着孟沛琛,这样如水一般的眼神,亦如她刚嫁进来的样子,“若是我想同王爷和离呢?” 孟沛琛眼里的深情破碎的更烈了。 是啊,他可以抵挡一切,可以为了陆憬欢与鸾和宫据理力争,却忘了,若是陆憬欢自己不愿意同他过了又该如何…… “反正……我不同意!”一向理智的孟沛琛此刻更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既然没理可讲,索性便胡搅蛮缠好了! “王爷想要的是那至高之位,心中自有伟岸与抱负,凭借王爷的能力我相信王爷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陆憬欢不急不躁的继续道。 这句简单地话倒是将坐在一旁的陆昭韫给惊得不轻,仿若被人当头狠狠打了一闷棍。 没给陆昭韫插嘴的功夫,陆憬欢继续又道:“而我与王爷不同,王爷许是不知道,我从小 便被丢在西境,自军营中长大,是无数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得以活到今日,与我而言这世上一切皆是身外之物,唯有生命乃是我最看重的东西,没有之一。” “我说了!不会再让你有任何的危险。”孟沛琛加重了语气。 “王爷,通往最终胜利的路上必定是需要鲜血祭奠的,我的命则是王爷往后之路上最易牺牲之物,憬欢见过太多的死人,也见过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死法,这条命,除了我自己之外,我谁也不信。”陆憬欢的声音虽若却意外的坚定。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信,但是我不会同你和离的。”孟沛琛头一转,更加赌气。 “王爷既然不肯同我和离,那我唯有失踪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不瞒王爷,憬欢会武,一招一式在战场上厮杀学会的,若是我真想走,凭王爷的护卫恐怕很难拦得住我。”陆憬欢又道。 “憬欢你究竟想怎样?!”孟沛琛一拳捶在了陆憬欢的床榻上。 “我想问王爷讨一物。” “何物?” “自由。” 孟沛琛沉默了半晌,还是摆了摆手,“我还是不想同你和离。” “王爷之所以娶了我,是因为陆家手里有兵权?”陆憬欢坐直了身子,微微往前弯曲,一只手用力的撑在床榻之上。 对于这点,孟沛琛倒是没有掩饰,点了点头,爽快的承认了。 “陆家那块儿镇疆护国的牌匾,是幼时的我从西境厮杀而得,我虽只是个庶女,却是陆家除了陆盛启之外最熟悉陆家军之人,若是我同王爷合作,那王爷不必担心兵权。”陆憬欢一字一句,缓慢而又有力的说到。 “你肯助我?”孟沛琛有些意外。 陆憬欢点了点头:“我的籍契在陆夫人手中,若王爷能为我讨回,那我便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 什么籍契不籍契的孟沛琛倒是没能听得进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若陆憬欢愿助他登上那位置,最起码在他真正坐上那位子之前她是不会离开自己了。 一想到陆憬欢还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孟沛琛便点头如捣蒜:“好,我答应你!” “那便说定了,愿憬欢同王爷合作愉快。”陆憬欢虚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你也得答应我,好好养病,孩子的事情是我对你不住,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同我说,只要我能给得起,还有府上那些……那些人,你若是觉得烦,我也可以一并都遣散了。”孟沛琛略带了些讨好的说到。 “府上这些人无碍的,若是她们都没了,那王爷浪 荡的名号岂不是要落空了,若真如此我倒是真会落得个善妒的名声,我觉得现在这样甚好,王爷无需为了我刻意改变什么。”陆憬欢的瞳孔微缩。 她倒是没想到,孟沛琛真的能说出为了她遣散姬妾这种话。 其实…… 她倒是真的很想问一问孟沛琛究竟有没有爱过她,为何要一边将她死死的困在身边,一边又如此伤她。 如此反复,喜怒无常的性子,实在是让人看不清楚。 只是如今,两人之间隔了个无辜亡命的孩子,陆憬欢突然觉得这爱与不爱的,或许也没那么重要了…… 各退了一步的陆憬欢与孟沛琛达成了皆大欢喜的盟约,两人表面上仍旧是夫妻,实则却成了利益相关的盟友关系。 待孟沛琛走后,陆昭韫才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何要答应帮他登上皇位?若是他夺嫡不成,你可有想过你的下场会如何?” “先太子是不是也是瑭吟夫人的儿子?”陆憬欢答非所问道。 听见先太子这三个字,陆昭韫瞬间变了脸色,他恨不得立刻堵上陆憬欢的嘴:“这名字可不兴提!真不要命了你!” “昭韫,你能不能同我说说,那不可提之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陆憬欢眼睛一转,好奇的问道。 第169章 惊人之姿 此前,整个临渊王朝,单凭长相便能称得上让人疯狂的不过区区二人——瑭吟夫人与她的大儿子,也就是先太子孟锦麟。 在这二人面前,孟沛琛的这张面皮最多只能称得上是姣好而已。 这孟锦麟可谓是天之骄子,不仅长得倾国倾城,学识上更是出类拔萃,优秀的条件是剩下所有皇子快马加鞭都无法企及的。 更加之,他是嫡长子,身份尊贵,自然是稳坐了东宫之位。 大概是过于美艳的东西都容易凋谢,嫡长子孟锦麟虽生的万中无一,这命数却并不怎么如意。 这位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皇太子自然是得到了许多朝中大臣的鼎力支持,其在大臣心中的威望甚至一度超过了当今圣上。 尽管如此,圣上并未因此便对其又疑心,直到后来,传闻圣上得到一封迷信,说是皇太子孟锦麟在东宫之内大行巫蛊之术,妄图强改临渊命数,这才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任凭瑭吟夫人如何哭诉求情都没有半点用处,天子一怒血洗了整个东宫。 从此之后,先太子孟锦麟的名讳便成了整个临渊王朝的禁忌,无人再敢提起。 这样天大的罪名,按照常理,身边之人都应连坐。 但孟锦麟虽死,瑭吟夫人与孟沛琛倒是没受到半分波及,两人至今都盛宠不衰,一个是宠冠临渊的夫人,另一个则是圣上最偏袒的儿子,这母子二人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依旧无人可撼动。 “照你这么说,这孟锦麟,哦,先太子,他究竟得长成什么样啊?”陆憬欢一手托着腮支在桌子上,伤病在美男和八卦面前都显得没那么可怖了。 “反正就是惊为天人那种,我听说当年只要他一出街,那都是妥妥的万人空巷,可比什么韶安王强多了。”陆昭韫一面夸着先太子,还不忘了顺便损两句孟沛琛。 在陆憬欢的认知里,男人长成孟沛琛这个样子就足以让很多女生都羞愤而死了,比他长得还好看的男人……她实在是有些想象不出来。 “真是可惜了,没能亲眼见一见这位绝世佳人。”陆憬欢了嘴,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来。 “对了,你刚才说,孟沛琛有夺嫡的心思,可不是开玩笑的?”陆昭韫追问道。 陆憬欢看着陆昭韫眨了眨眼,她刚刚刻意将其留下自然也是存了私心的,陆盛启已经年迈,多年征战让其身上落下了许多病根儿,这些年来这些伤病在他身上体现的是愈发的明显。 陆盛启年迈,可陆家不能无人接管,圣上也还需要陆家为他看家护院,而陆家的小辈里,也就只有陆昭韫堪当大任,这次受封将军便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以后的陆家,八 九不离十是会交到陆昭韫的手上了。 陆憬欢想要同孟沛琛达成交易,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陆家的兵权,而陆昭韫则是她能掌控陆家兵权唯一的机会。 陆憬欢道:“韶安王,确有此心。” “就凭他?京都欢场常客,不是宿在这个娇娘屋里就是醉倒在别个小娘院里的,就这么个不着调的人,他还去分一杯羹?这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每一提起孟沛琛,陆昭韫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儿,那鼻孔恨不得要翘到天上去。 “你这孩子,人不可貌相,你怎知他如此行事不是故意为之?”陆憬欢瞧着陆昭韫这幅气鼓鼓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弟弟,就算是做了将军也依旧如当年大雪之中初见时一般的纯真。 “故意为之?”陆昭韫倒是更不解了,“他可是圣上最宠溺的皇子,没有之一,那可是要什么便给什么的人,圣上一向不允许皇子们与朝中重臣联姻,偏偏他孟沛琛就能娶到咱们陆家的女儿,他若真有心那王位,圣上未必不会给他,何至于将自己的名声糟蹋的这样难听,早就失了民心了。” “我以前也十分不解,但你刚才不是说了先太子之事嘛!”陆憬欢耐心的提示道。 陆昭韫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他是因为他哥哥的死,所以才故意将自己弄成现在这幅田地的?” “我猜应是如此。”陆憬欢点了点头。 “他妈的!”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陆昭韫一时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这货也隐藏的太深了!心机怎的如此之深?真是要将整个京都骗过去了。” 陆憬欢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半是宠溺的说到:“你呀!难不成京都人人都同你一般,做事情只看表面的?我同你说过许多次了,平日里在朝堂上也要像在战场上一般深思熟虑,明明在战场上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的脱了盔甲便变得有些笨笨的了?” “上战场就已经够累的了,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我休息休息脑子怎么了?再说了谁还像他韶安王一样阴?成年累月的演戏也不嫌累!” 听到陆憬欢说自己笨,陆昭韫还是有几分不满的。 “小韫,我问你,陆将军这次回京之后,可有私下里见过什么人吗?”陆憬欢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继续问道。 陆昭韫略一思考,才答道:“爹见过嘉淑县主!我有一天晚上溜出去喝酒,回来时已经很晚了,碰巧看见嘉淑县主和她的护卫从爹的书房中走出。” “护卫?什么样的护卫?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陆憬欢的眉头一皱,陆家是兵家,嘉淑县主若是诚心去谈合作带个护卫又是何意呢? “那护卫确与常人有些不同!”陆昭韫点了点头,“那人的佩剑是戴在左边的,我当时记得好清楚,还私下里猜测那人该不会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 琰南王府哪里来的左撇子?若真有,那相比就是受伤之前的恒辰了,想来是旧习难改,恒辰的佩剑一直戴在左边的位置上。 “这件事情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陆昭韫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了,当时爹的书房守卫很是森严,他的亲信护卫都在一旁,我知道事情不简单,便索性装成喝醉了的模样,就这还套了我半天的话,才放心赶我走的。” 陆憬欢被他这有几分得意的小模样儿逗得有些想笑,便忍着腹痛,抽了抽嘴角,像夸小孩子一般的夸奖道:“我们小韫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169章 惊人之姿 此前,整个临渊王朝,单凭长相便能称得上让人疯狂的不过区区二人——瑭吟夫人与她的大儿子,也就是先太子孟锦麟。 在这二人面前,孟沛琛的这张面皮最多只能称得上是姣好而已。 这孟锦麟可谓是天之骄子,不仅长得倾国倾城,学识上更是出类拔萃,优秀的条件是剩下所有皇子快马加鞭都无法企及的。 更加之,他是嫡长子,身份尊贵,自然是稳坐了东宫之位。 大概是过于美艳的东西都容易凋谢,嫡长子孟锦麟虽生的万中无一,这命数却并不怎么如意。 这位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皇太子自然是得到了许多朝中大臣的鼎力支持,其在大臣心中的威望甚至一度超过了当今圣上。 尽管如此,圣上并未因此便对其又疑心,直到后来,传闻圣上得到一封迷信,说是皇太子孟锦麟在东宫之内大行巫蛊之术,妄图强改临渊命数,这才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任凭瑭吟夫人如何哭诉求情都没有半点用处,天子一怒血洗了整个东宫。 从此之后,先太子孟锦麟的名讳便成了整个临渊王朝的禁忌,无人再敢提起。 这样天大的罪名,按照常理,身边之人都应连坐。 但孟锦麟虽死,瑭吟夫人与孟沛琛倒是没受到半分波及,两人至今都盛宠不衰,一个是宠冠临渊的夫人,另一个则是圣上最偏袒的儿子,这母子二人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依旧无人可撼动。 “照你这么说,这孟锦麟,哦,先太子,他究竟得长成什么样啊?”陆憬欢一手托着腮支在桌子上,伤病在美男和八卦面前都显得没那么可怖了。 “反正就是惊为天人那种,我听说当年只要他一出街,那都是妥妥的万人空巷,可比什么韶安王强多了。”陆昭韫一面夸着先太子,还不忘了顺便损两句孟沛琛。 在陆憬欢的认知里,男人长成孟沛琛这个样子就足以让很多女生都羞愤而死了,比他长得还好看的男人……她实在是有些想象不出来。 “真是可惜了,没能亲眼见一见这位绝世佳人。”陆憬欢了嘴,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来。 “对了,你刚才说,孟沛琛有夺嫡的心思,可不是开玩笑的?”陆昭韫追问道。 陆憬欢看着陆昭韫眨了眨眼,她刚刚刻意将其留下自然也是存了私心的,陆盛启已经年迈,多年征战让其身上落下了许多病根儿,这些年来这些伤病在他身上体现的是愈发的明显。 陆盛启年迈,可陆家不能无人接管,圣上也还需要陆家为他看家护院,而陆家的小辈里,也就只有陆昭韫堪当大任,这次受封将军便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以后的陆家,八 九不离十是会交到陆昭韫的手上了。 陆憬欢想要同孟沛琛达成交易,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陆家的兵权,而陆昭韫则是她能掌控陆家兵权唯一的机会。 陆憬欢道:“韶安王,确有此心。” “就凭他?京都欢场常客,不是宿在这个娇娘屋里就是醉倒在别个小娘院里的,就这么个不着调的人,他还去分一杯羹?这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每一提起孟沛琛,陆昭韫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儿,那鼻孔恨不得要翘到天上去。 “你这孩子,人不可貌相,你怎知他如此行事不是故意为之?”陆憬欢瞧着陆昭韫这幅气鼓鼓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弟弟,就算是做了将军也依旧如当年大雪之中初见时一般的纯真。 “故意为之?”陆昭韫倒是更不解了,“他可是圣上最宠溺的皇子,没有之一,那可是要什么便给什么的人,圣上一向不允许皇子们与朝中重臣联姻,偏偏他孟沛琛就能娶到咱们陆家的女儿,他若真有心那王位,圣上未必不会给他,何至于将自己的名声糟蹋的这样难听,早就失了民心了。” “我以前也十分不解,但你刚才不是说了先太子之事嘛!”陆憬欢耐心的提示道。 陆昭韫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他是因为他哥哥的死,所以才故意将自己弄成现在这幅田地的?” “我猜应是如此。”陆憬欢点了点头。 “他妈的!”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陆昭韫一时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这货也隐藏的太深了!心机怎的如此之深?真是要将整个京都骗过去了。” 陆憬欢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半是宠溺的说到:“你呀!难不成京都人人都同你一般,做事情只看表面的?我同你说过许多次了,平日里在朝堂上也要像在战场上一般深思熟虑,明明在战场上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的脱了盔甲便变得有些笨笨的了?” “上战场就已经够累的了,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我休息休息脑子怎么了?再说了谁还像他韶安王一样阴?成年累月的演戏也不嫌累!” 听到陆憬欢说自己笨,陆昭韫还是有几分不满的。 “小韫,我问你,陆将军这次回京之后,可有私下里见过什么人吗?”陆憬欢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继续问道。 陆昭韫略一思考,才答道:“爹见过嘉淑县主!我有一天晚上溜出去喝酒,回来时已经很晚了,碰巧看见嘉淑县主和她的护卫从爹的书房中走出。” “护卫?什么样的护卫?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陆憬欢的眉头一皱,陆家是兵家,嘉淑县主若是诚心去谈合作带个护卫又是何意呢? “那护卫确与常人有些不同!”陆昭韫点了点头,“那人的佩剑是戴在左边的,我当时记得好清楚,还私下里猜测那人该不会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 琰南王府哪里来的左撇子?若真有,那相比就是受伤之前的恒辰了,想来是旧习难改,恒辰的佩剑一直戴在左边的位置上。 “这件事情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陆昭韫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了,当时爹的书房守卫很是森严,他的亲信护卫都在一旁,我知道事情不简单,便索性装成喝醉了的模样,就这还套了我半天的话,才放心赶我走的。” 陆憬欢被他这有几分得意的小模样儿逗得有些想笑,便忍着腹痛,抽了抽嘴角,像夸小孩子一般的夸奖道:“我们小韫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170章 分析局势 “憬欢,你问这些作甚?”陆昭韫歪了歪头问道。 少年的脸上尽是阳光明媚的色彩,陆憬欢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的痛恨陆家,毕竟陆家养出了陆昭韫这样至纯至善的男子,让她心没有寒的那么彻底。 眼前这个被护着爱着长大的男子,即是下届陆家的家主,那这朝堂之下的风云诡谲他自是无法逃过,与其让陆夫人言传身教,不如陆憬欢自己先下手为强。 “眼下朝堂之上的局势很是明朗,圣上身体抱恙,能坚持到几何还要看宫里们太医的手段,眼下他膝下可堪当大任的皇子被没有几个,年龄相当的除了当今太子孟端合之外,便只剩下三皇子孟瑛疏,七皇子孟沛琛还有八皇子孟良穆。” 陆憬欢顿了顿继续说到:“这八皇子孟良穆是个十足的顽劣性子,不仅不干正事脾气也很是狂暴,动不动便会传出杖杀侍女的消息,此等恶劣之人圣上必不会让其继承大统,剩下的便只有孟沛琛与琰南王,孟沛琛的伎俩能不能瞒过圣上还是另说,只不过这琰南王却很是棘手啊!” “琰南王有什么棘手的?”陆昭韫不解,“这琰南王才行品德虽都是中等偏上,就算命好娶的嘉淑县主为妻,可其生母的身份实在是地位,圣上就算是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将临渊交给一个侍女之子的。” “侍女之子?中人之姿?”陆憬欢将这两个词在嘴里反复的念叨,她倒是有些小巧了这位琰南王,从前匆忙见过,只觉得有些软弱惧内,不想却也是个一等一的棋手。 “对啊!侍女之子,中人之姿,所以就算他能干,那胜算也不大的,更何况啊,这琰南王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京都人人都知,这整个琰南王府上上下下都是嘉淑县主一个人说了算!” 陆昭韫毕竟是生在将门之家,对于这等骨子里便有些软弱的男人更是免不了的生出些嫌弃。 “我倒不觉得这是他的缺点,反而这更是琰南王聪明的地方!”陆憬欢的手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 陆昭韫问:“此话何意啊?” “你看,这侍女之子,虽暴露他身份低微的事情,可他的生身母亲毕竟被皇帝抬了轿,成了宫里正经的小主,虽不好听,但也是个正经的位子,没有强大的外戚左右,这等优点可是别的皇子没有的。” 陆憬欢继续分析道:“再说这中人之姿,则更是巧妙,若说先头那侍女之子是天降好运的话,那这中人之姿便让我更加觉得这位琰南王不简单!” “这又是为何?”陆昭韫更是不解。 “一个人若真的是资质不上不下,那他是如何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中站稳脚跟儿的?现在朝中数得上名号的皇子可就琰南王同当今太子了,他能做到这样还让人觉得他中人之姿,这人可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若是我猜的没错,咱们这位琰南王怕是故意摆出这幅资质平平的样子,目的就是让人觉得他很好掌控罢了!” 陆昭韫听完这一切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这从小长到大的京都变得如此陌生,从前,从幼时便常常见面的人怎的都与自己印象里的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韫,你无需心焦,你从前看不出来是因为陆家的担子不在你的身上,人心肮脏你无需非得见过这世间的丑陋。”陆憬欢瞧出了陆昭韫的不对劲儿,耐心的劝道着。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从西境来京都,还不到一年而已!”陆昭韫的眼眶有些发红。 “阿姐自是不同的,阿姐从小 便得绞尽脑汁才能活命,这是阿姐的幸也是阿姐的不幸,都是命而已,没什么的。”陆憬欢的嘴角始终带着笑,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如此的风轻云淡,甚至眼底都没有一丝丝的波澜。 别人兴许不懂,但陆昭韫却很是清楚,她这轻飘飘的几个字究竟有多不容易。 “明明我们都是陆家人……” 陆憬欢越是满不在乎,陆昭韫就越是心疼她。 “好了,小韫,不说这些,你还记得刚才你说你无意间瞧见父亲见嘉淑县主的事情吗?” 陆憬欢无意在这等事情上做过多的纠缠,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无论是陆渊还是陆憬欢都早就向命运妥协了,她早就不再试图去纠正上天的错误与不公,她现在想的是如何在这条错的道路上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已。 陆昭韫点了点头,眼眶红了又红,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控制了好一会儿情绪后,才囔囔着开口,像个刚哭过的孩子:“你是说父亲同琰南王在合作?” “应该是了!”陆憬欢点了点头。 他那个老爹也是个滑不留手,想必是早就听到了太子私德有亏的消息,再加之有了之前先太子的前车之鉴,陆盛启自然知道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爹要是支持琰南王的话,你怎么办?你同那孟沛琛的约定又如何能达成?”陆昭韫一时有些心急。 “所以我刚才让你留下了。”陆憬欢看向陆昭韫,就算是早就下好了决心,可依然抵挡不住愧疚的泛滥。 “阿姐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私自将你拉进这皇权的纷争当中来,你可会怪阿姐?若阿姐如今还是陆涯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可我如今成了韶安王妃,被这王妃的名头扣在这韶安王府中动弹不得,整个陆家,我能指望了便唯有小韫你了,你可会怪我?” 陆昭韫连忙摇了摇头,他听得很明白,陆憬欢这是要将他当做棋子,当做筹码。 可就算如此,他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欣喜,毕竟自己对于陆憬欢来说终于有了必不可少的理由了,这样自己便能名正言顺的一直出现在她的身边,一直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可是我在陆家说了并不算,陆家军也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才会认我这个少主……” 欣喜归欣喜,陆昭韫对于自己目前的能力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第170章 分析局势 “憬欢,你问这些作甚?”陆昭韫歪了歪头问道。 少年的脸上尽是阳光明媚的色彩,陆憬欢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的痛恨陆家,毕竟陆家养出了陆昭韫这样至纯至善的男子,让她心没有寒的那么彻底。 眼前这个被护着爱着长大的男子,即是下届陆家的家主,那这朝堂之下的风云诡谲他自是无法逃过,与其让陆夫人言传身教,不如陆憬欢自己先下手为强。 “眼下朝堂之上的局势很是明朗,圣上身体抱恙,能坚持到几何还要看宫里们太医的手段,眼下他膝下可堪当大任的皇子被没有几个,年龄相当的除了当今太子孟端合之外,便只剩下三皇子孟瑛疏,七皇子孟沛琛还有八皇子孟良穆。” 陆憬欢顿了顿继续说到:“这八皇子孟良穆是个十足的顽劣性子,不仅不干正事脾气也很是狂暴,动不动便会传出杖杀侍女的消息,此等恶劣之人圣上必不会让其继承大统,剩下的便只有孟沛琛与琰南王,孟沛琛的伎俩能不能瞒过圣上还是另说,只不过这琰南王却很是棘手啊!” “琰南王有什么棘手的?”陆昭韫不解,“这琰南王才行品德虽都是中等偏上,就算命好娶的嘉淑县主为妻,可其生母的身份实在是地位,圣上就算是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将临渊交给一个侍女之子的。” “侍女之子?中人之姿?”陆憬欢将这两个词在嘴里反复的念叨,她倒是有些小巧了这位琰南王,从前匆忙见过,只觉得有些软弱惧内,不想却也是个一等一的棋手。 “对啊!侍女之子,中人之姿,所以就算他能干,那胜算也不大的,更何况啊,这琰南王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京都人人都知,这整个琰南王府上上下下都是嘉淑县主一个人说了算!” 陆昭韫毕竟是生在将门之家,对于这等骨子里便有些软弱的男人更是免不了的生出些嫌弃。 “我倒不觉得这是他的缺点,反而这更是琰南王聪明的地方!”陆憬欢的手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 陆昭韫问:“此话何意啊?” “你看,这侍女之子,虽暴露他身份低微的事情,可他的生身母亲毕竟被皇帝抬了轿,成了宫里正经的小主,虽不好听,但也是个正经的位子,没有强大的外戚左右,这等优点可是别的皇子没有的。” 陆憬欢继续分析道:“再说这中人之姿,则更是巧妙,若说先头那侍女之子是天降好运的话,那这中人之姿便让我更加觉得这位琰南王不简单!” “这又是为何?”陆昭韫更是不解。 “一个人若真的是资质不上不下,那他是如何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中站稳脚跟儿的?现在朝中数得上名号的皇子可就琰南王同当今太子了,他能做到这样还让人觉得他中人之姿,这人可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若是我猜的没错,咱们这位琰南王怕是故意摆出这幅资质平平的样子,目的就是让人觉得他很好掌控罢了!” 陆昭韫听完这一切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这从小长到大的京都变得如此陌生,从前,从幼时便常常见面的人怎的都与自己印象里的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韫,你无需心焦,你从前看不出来是因为陆家的担子不在你的身上,人心肮脏你无需非得见过这世间的丑陋。”陆憬欢瞧出了陆昭韫的不对劲儿,耐心的劝道着。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从西境来京都,还不到一年而已!”陆昭韫的眼眶有些发红。 “阿姐自是不同的,阿姐从小 便得绞尽脑汁才能活命,这是阿姐的幸也是阿姐的不幸,都是命而已,没什么的。”陆憬欢的嘴角始终带着笑,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如此的风轻云淡,甚至眼底都没有一丝丝的波澜。 别人兴许不懂,但陆昭韫却很是清楚,她这轻飘飘的几个字究竟有多不容易。 “明明我们都是陆家人……” 陆憬欢越是满不在乎,陆昭韫就越是心疼她。 “好了,小韫,不说这些,你还记得刚才你说你无意间瞧见父亲见嘉淑县主的事情吗?” 陆憬欢无意在这等事情上做过多的纠缠,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无论是陆渊还是陆憬欢都早就向命运妥协了,她早就不再试图去纠正上天的错误与不公,她现在想的是如何在这条错的道路上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已。 陆昭韫点了点头,眼眶红了又红,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控制了好一会儿情绪后,才囔囔着开口,像个刚哭过的孩子:“你是说父亲同琰南王在合作?” “应该是了!”陆憬欢点了点头。 他那个老爹也是个滑不留手,想必是早就听到了太子私德有亏的消息,再加之有了之前先太子的前车之鉴,陆盛启自然知道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爹要是支持琰南王的话,你怎么办?你同那孟沛琛的约定又如何能达成?”陆昭韫一时有些心急。 “所以我刚才让你留下了。”陆憬欢看向陆昭韫,就算是早就下好了决心,可依然抵挡不住愧疚的泛滥。 “阿姐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私自将你拉进这皇权的纷争当中来,你可会怪阿姐?若阿姐如今还是陆涯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可我如今成了韶安王妃,被这王妃的名头扣在这韶安王府中动弹不得,整个陆家,我能指望了便唯有小韫你了,你可会怪我?” 陆昭韫连忙摇了摇头,他听得很明白,陆憬欢这是要将他当做棋子,当做筹码。 可就算如此,他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欣喜,毕竟自己对于陆憬欢来说终于有了必不可少的理由了,这样自己便能名正言顺的一直出现在她的身边,一直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可是我在陆家说了并不算,陆家军也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才会认我这个少主……” 欣喜归欣喜,陆昭韫对于自己目前的能力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第171章 筹划 他此次出征,虽打得都是胜仗,也得人人称呼一声小陆将军。 但陆昭韫心里清楚的紧,这些人看的不过是他爹陆盛启的面子,他仰仗的也是陆家军的忠心而已。 若真论起军威和人心来,他连男装陆涯的三分之一都及不上。 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陆家少主又能起的了什么作用呢? “不妨事的,爹和圣上一样,都已经年迈了。”陆憬欢勾了勾嘴唇。 若说对陆家军的了解程度,陆盛启虽威望足以,却并不如她这个小将军知道的多,只要陆盛启年迈,有了陆憬欢的从旁帮衬,让陆昭韫迅速的接手陆家军并不是什么难事。 “爹……他虽对你不住,但是……那毕竟是爹啊……”陆昭韫有些怏怏的用余光观察着陆憬欢的反应,嘴里小声的嘟囔道。 陆憬欢皱了皱眉头,往陆昭韫的方向偏了偏头,没听清楚似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陆昭韫酝酿了一下情绪,鼓起了勇气又重复道:“那毕竟是爹,你若是下手……怕是……不妥,不妥!” “你那个脑袋里面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东西啊?!”陆憬欢有些嘀笑皆非的,若不是身子不适,她真想站起身来给这臭小子两脚。 “皇权纷争总要有人牺牲,那不是你刚说的嘛!”陆昭韫有些冤枉的撇了撇嘴,复又小声道:“再说了,你要我掌控陆家助孟沛琛上位,那爹怎么能同意啊!他给陆家选的盟友是琰南王,若是爹爹不……我这小胳膊又怎么能拗得过大腿呢?!” “说要你跟陆盛启对着干了?!”陆憬欢翻了个白眼儿,她有很多时候都非常怀疑,平日里生活中的陆昭韫与穿上铠甲上阵杀敌的陆昭韫他长得到底是不是同一个脑子。 “陆家是世家大族,手中握的是临渊的兵权,这样举足轻重的世家又怎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再说了就凭你,同孟沛琛合作之事定是瞒不过家里那两个老狐狸,那便索性不要瞒了,我想只要没到非常时期,家里那两个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真的管你在做什么的。” “你说是个男儿,陆家下任家主一定非你莫属!”陆昭韫私下里很是不愿意洞察人心,他觉得心累,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所以对陆憬欢这种说话做事都能走一步算十步的人,心中是充满了敬畏的。 “可惜我不是,只有你,才能是陆家的下一任掌舵手。” “只要你张口,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陆昭韫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这京都疯了,她陆憬欢疯了,孟沛琛疯了,他自己也疯了。 “小韫,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你阿姐。”陆憬欢垂下了眼帘,这孩子骨子里跟她一样的倔强,只要是自己一眼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肯轻易的退缩。 “我可以不做陆家人!”陆昭韫对权力没什么看中的,他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便唯有一个陆憬欢而已。 “你和我身体里都流淌着陆盛启的血,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若你非执意如此的话,陆家之事我再另想办法。”陆憬欢撇过了头去。 无论是当年的陆涯还是现在的陆憬欢,她都无法面对那火 热的仿佛能将人灼伤一般的热情。 “你不必担心,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拼尽气力帮你得偿所愿的。”陆昭韫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陆憬欢的身上,就算得不到回应,也未曾又一刻离开。 “报——” 一声军号罕见的在韶安王府中响起。 这刻入骨髓的声音让陆憬欢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反扣住陆昭韫的手臂,将其摁在原处,脸色一澪:“都有谁知道你回来了?” “这种事情瞒不住的。”陆昭韫倒是一脸坦然。 “私自回京,若是圣上追究你可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陆憬欢原以为陆昭韫不会连个后手都没留,没想到这孩子还真就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回来了。 “我接到消息,你都快要没命了!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后果?再说了此事本就是他们皇家有错,我担心自己的姐姐,难不成圣上还会要了我的性命不成?!”陆昭韫颇有几分不服气的架势! “你呀你!都是陆夫人将你们几个骄纵的太过没边了!你可真是作死!这军报也敢直接传进韶安王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陆憬欢一急,咳得愈发厉害了。 “我有军功护身,陆家本就已经大权在握了,我若是再不跋扈些让龙椅上那位抓着我些错处,陆家又如何能让人安心呢?” 陆昭韫见陆憬欢的身体情况愈下,便也不敢再惹得她着急上火,连忙伏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到。 听得此言,陆憬欢的眼里才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行事如此周全的陆昭韫才是她陆憬欢认识的那个人! “何事?!”陆昭韫的声音自肺腑深处传出,强大的共鸣声,让人不自觉的便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只见他抬手的瞬间,从手中弹出去一个小小的果仁,那果仁儿在他的手里竟有了超出自身许多倍的力量,直接将原本虚掩着的房门直接击开。 在屋门口跪着的正是陆家的情报军。 那熟悉的衣服,头盔上面淡淡的土黄色都让陆憬欢那么的熟悉。 从前有这样的冰都是来报她冷面铁血校尉陆涯的,可现在她却拖着这要死不活的身子半倚在床上,只能伸长了脖子往外够才能勉勉强强的看见屋外的事情,再也无权发号施令。 这场面真是——讽刺至极。 “边关急报!还请小陆将军速速过目。”那名情报君跪在院里,手上高举着的是一份陆家独有的军情密保。 “边关急报?可是西境那边又出事了?”陆昭韫一边将那密报接过,一边忐忑不安的叨叨道:“不应该啊,经此一战,敌军的精锐部队已经死伤过六成,就算手里还有可用之兵也不能是这么不用命的个打法?难不成是泄露了我偷偷回京的消息?” “想那么多做什么,打开一看自然知晓了。”陆憬欢也很是好奇。 陆昭韫将密报拿到陆憬欢身边,想也不想的便直接递给了她。 两人在一处时,密报都是陆憬欢看,法子也都是陆憬欢想,陆昭韫要做的就是按照陆憬欢的安排一丝不苟的执行便是了。 “南疆有变?!” 展开密报的陆憬欢被密报上所述之事震惊了,她万万没能想到,这次起了变故的竟是近五十余年来与临渊交好的南疆。 第171章 筹划 他此次出征,虽打得都是胜仗,也得人人称呼一声小陆将军。 但陆昭韫心里清楚的紧,这些人看的不过是他爹陆盛启的面子,他仰仗的也是陆家军的忠心而已。 若真论起军威和人心来,他连男装陆涯的三分之一都及不上。 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陆家少主又能起的了什么作用呢? “不妨事的,爹和圣上一样,都已经年迈了。”陆憬欢勾了勾嘴唇。 若说对陆家军的了解程度,陆盛启虽威望足以,却并不如她这个小将军知道的多,只要陆盛启年迈,有了陆憬欢的从旁帮衬,让陆昭韫迅速的接手陆家军并不是什么难事。 “爹……他虽对你不住,但是……那毕竟是爹啊……”陆昭韫有些怏怏的用余光观察着陆憬欢的反应,嘴里小声的嘟囔道。 陆憬欢皱了皱眉头,往陆昭韫的方向偏了偏头,没听清楚似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陆昭韫酝酿了一下情绪,鼓起了勇气又重复道:“那毕竟是爹,你若是下手……怕是……不妥,不妥!” “你那个脑袋里面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东西啊?!”陆憬欢有些嘀笑皆非的,若不是身子不适,她真想站起身来给这臭小子两脚。 “皇权纷争总要有人牺牲,那不是你刚说的嘛!”陆昭韫有些冤枉的撇了撇嘴,复又小声道:“再说了,你要我掌控陆家助孟沛琛上位,那爹怎么能同意啊!他给陆家选的盟友是琰南王,若是爹爹不……我这小胳膊又怎么能拗得过大腿呢?!” “说要你跟陆盛启对着干了?!”陆憬欢翻了个白眼儿,她有很多时候都非常怀疑,平日里生活中的陆昭韫与穿上铠甲上阵杀敌的陆昭韫他长得到底是不是同一个脑子。 “陆家是世家大族,手中握的是临渊的兵权,这样举足轻重的世家又怎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再说了就凭你,同孟沛琛合作之事定是瞒不过家里那两个老狐狸,那便索性不要瞒了,我想只要没到非常时期,家里那两个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真的管你在做什么的。” “你说是个男儿,陆家下任家主一定非你莫属!”陆昭韫私下里很是不愿意洞察人心,他觉得心累,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所以对陆憬欢这种说话做事都能走一步算十步的人,心中是充满了敬畏的。 “可惜我不是,只有你,才能是陆家的下一任掌舵手。” “只要你张口,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陆昭韫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这京都疯了,她陆憬欢疯了,孟沛琛疯了,他自己也疯了。 “小韫,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你阿姐。”陆憬欢垂下了眼帘,这孩子骨子里跟她一样的倔强,只要是自己一眼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肯轻易的退缩。 “我可以不做陆家人!”陆昭韫对权力没什么看中的,他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便唯有一个陆憬欢而已。 “你和我身体里都流淌着陆盛启的血,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若你非执意如此的话,陆家之事我再另想办法。”陆憬欢撇过了头去。 无论是当年的陆涯还是现在的陆憬欢,她都无法面对那火 热的仿佛能将人灼伤一般的热情。 “你不必担心,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拼尽气力帮你得偿所愿的。”陆昭韫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陆憬欢的身上,就算得不到回应,也未曾又一刻离开。 “报——” 一声军号罕见的在韶安王府中响起。 这刻入骨髓的声音让陆憬欢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反扣住陆昭韫的手臂,将其摁在原处,脸色一澪:“都有谁知道你回来了?” “这种事情瞒不住的。”陆昭韫倒是一脸坦然。 “私自回京,若是圣上追究你可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陆憬欢原以为陆昭韫不会连个后手都没留,没想到这孩子还真就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回来了。 “我接到消息,你都快要没命了!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后果?再说了此事本就是他们皇家有错,我担心自己的姐姐,难不成圣上还会要了我的性命不成?!”陆昭韫颇有几分不服气的架势! “你呀你!都是陆夫人将你们几个骄纵的太过没边了!你可真是作死!这军报也敢直接传进韶安王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陆憬欢一急,咳得愈发厉害了。 “我有军功护身,陆家本就已经大权在握了,我若是再不跋扈些让龙椅上那位抓着我些错处,陆家又如何能让人安心呢?” 陆昭韫见陆憬欢的身体情况愈下,便也不敢再惹得她着急上火,连忙伏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到。 听得此言,陆憬欢的眼里才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行事如此周全的陆昭韫才是她陆憬欢认识的那个人! “何事?!”陆昭韫的声音自肺腑深处传出,强大的共鸣声,让人不自觉的便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只见他抬手的瞬间,从手中弹出去一个小小的果仁,那果仁儿在他的手里竟有了超出自身许多倍的力量,直接将原本虚掩着的房门直接击开。 在屋门口跪着的正是陆家的情报军。 那熟悉的衣服,头盔上面淡淡的土黄色都让陆憬欢那么的熟悉。 从前有这样的冰都是来报她冷面铁血校尉陆涯的,可现在她却拖着这要死不活的身子半倚在床上,只能伸长了脖子往外够才能勉勉强强的看见屋外的事情,再也无权发号施令。 这场面真是——讽刺至极。 “边关急报!还请小陆将军速速过目。”那名情报君跪在院里,手上高举着的是一份陆家独有的军情密保。 “边关急报?可是西境那边又出事了?”陆昭韫一边将那密报接过,一边忐忑不安的叨叨道:“不应该啊,经此一战,敌军的精锐部队已经死伤过六成,就算手里还有可用之兵也不能是这么不用命的个打法?难不成是泄露了我偷偷回京的消息?” “想那么多做什么,打开一看自然知晓了。”陆憬欢也很是好奇。 陆昭韫将密报拿到陆憬欢身边,想也不想的便直接递给了她。 两人在一处时,密报都是陆憬欢看,法子也都是陆憬欢想,陆昭韫要做的就是按照陆憬欢的安排一丝不苟的执行便是了。 “南疆有变?!” 展开密报的陆憬欢被密报上所述之事震惊了,她万万没能想到,这次起了变故的竟是近五十余年来与临渊交好的南疆。 第172章 急报 临渊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一面临海,三面环陆。 出了东边的黄海之外,分别被分为西境、北疆和南疆。 这次出事的就是一直与临渊最为交好的南疆。 陆家的大本营在西境,西境的地理环境恶劣,西边多是些游牧部族,因行踪不懂,分布广泛,数量又极多,所以收服起来极为困难。 而南疆则是不同,南疆已经同临渊一样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国家,名字叫做羌国。 南疆羌国的地貌丰富,地产多样, 南疆一向都是女权之上,羌国的历任国主也都是女子,这次贸然对临渊出手的便是羌国新一任女王。 “这女王是个疯批不成?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见过哪个当官的要一把火烧掉自己的乌纱帽的!”陆昭韫有些无语的看着密报。 陆憬欢也同样很是不解,新王登基要立威风这件事本没什么稀奇的,但这位强国女王一登基便派出举国三分之一的兵力直接偷袭临渊,究竟是冲昏了头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正当两人看着密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宫里也来人了。 “韶安王,圣上召您,还请速速入宫。” 自陆憬欢中毒以来,孟沛琛像是恨不得将整个书房都搬到她这浮雪院中来一般,陆憬欢的屋子进不去,那便干脆直接搬进孟舒闲的屋里。 小孟舒闲知道这是自家爹爹在无声的示好,所以就算屋子挤了些也天天乐呵呵的不曾说些什么。 见宫里来人,陆憬欢硬是拖着病体从床上起来,还不忘将陆昭韫给藏好。 她站在浮雪院的院子里,被姚姀搀扶着,仰头感受着吹在脸上的每一抹微风,只觉得心绪都开明了些。 “憬欢?” 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出门的孟沛琛看见站在院子中央的陆憬欢一愣。 他眼睛微微一眯,很是欣喜的走过去问道:“可是在等我?” “是在等王爷,听说宫里来人了,是圣上要见王爷,可说是什么事了?”陆憬欢微微躬着腰,很是规矩的问道。 “没说,直说是急事,要我速去。”孟沛琛此刻无瑕细想宫中到底有何要事,他现在心下满是陆憬欢终于肯主动与他说话了。 “天凉了,这里风大,不然我还是扶你进屋去说。”说着孟沛琛就想伸手接过姚姀的工作。 陆憬欢心里却还不是滋味,对于孟沛琛的接近她下意识的依然十分抗拒,她身子微动,便轻巧的躲过了孟沛琛伸过来的手。 眼睛低垂,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垂着头的模样,并不曾真正的看他一眼。 “昭韫刚刚收到了一份密报。”说着,陆憬欢便将手里的密报递给了孟沛琛。 孟沛琛接过来短暂的扫了几眼之后,眉头便深深的皱起:“圣上这个时候诏我,难不成是为了南疆之事?” “应是如此。”陆憬欢点了点头。 “那不应该找你们陆家吗?找我作甚?我手中并没有兵权。”孟沛琛自言自语道:“不过南疆路途遥远,你们陆家的兵也不一定适合南疆作战,不过这羌国新一任的女王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憬欢你可知道?” 陆憬欢摇了摇头:“我还猜不出,不过南疆我们陆家恐真的难以伸手,王爷还是先去宫中看看圣上是作何打算!” “好,我这就去,宋珏我给你留下,你安心养兵不用操心。” “谢王爷,不过还是不用了,昭韫在此借住,我的安全不成问题。”因着中毒一事,陆憬欢连带着对宋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此前还一直惦记着将姚姀许给宋珏之事,现在也绝口不提了。 姚姀对陆憬欢那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因为中毒一事她私下里没少跟宋珏闹脾气,这会儿子陆憬欢还拖着个病体,她天天在跟前儿伺候着,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更是不可能会提什么成婚之事。 只苦了宋珏,眼看着就要有一个漂亮媳妇娶进门了,还是自家王妃的贴身侍女,日后更是可以形影不离,怎料正主两口子闹妖,愣是将他的桃花运给一刀斩断,真是欲哭无泪。 送走了孟沛琛,陆憬欢回到屋里又是一顿喘。 好不容易歇过来了,便又吩咐姚姀道:“姀儿,我记得府上是不是有一位湖蓝色眼睛的小娘子?” 姚姀想了想,说到:“夫人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府上确有那么一位小娘子长着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我记得好像是秦娘子。” “你去将人给我找来,就说是我要见她。还有啊,以后莫要叫夫人了,还是叫小姐,听着怪别扭的,不过也怪我,夫人做的不成夫人,小姐也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小姐,难为你跟着我了!”陆憬欢有些自嘲道。 “小姐你别胡说!姀儿是得了什么天大的福气才能跟在您身边的!您若再这样说,往后姀儿便要不高兴了!”姚姀是个重情重义的,她自然见不得陆憬欢这样的贬低自己,红着眼眶,佯装生气的模样,转身奔了出去。 “你身边这丫头倒是很不错!”陆昭韫看着姚姀渐渐消失的身影,眼睛里面都是赞赏之色。 “怎的?你瞧着那丫头了?”陆憬欢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 这话停在陆昭韫的耳朵里却十分外的刺耳,他脸色一沉,“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就算你真看上那丫头也没用,那丫头啊!早就心有所属了!”陆憬欢仿佛瞧不出陆昭韫生气似的,哄也懒得哄一下,自顾自的继续说。 “她呀与韶安王身边一个叫宋珏的看对了眼,只是我还不是太清楚这宋珏究竟是护卫还是死士,本想着我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之后,就将姀儿给嫁过去,也算是成了一段佳话,谁能想到我同韶安王闹到了这般田地,她们二人的事情也只能暂时先搁置下来了!” “这姚姀就是当日 你费劲千辛万苦求来的那个?”陆昭韫对这个小丫头还是有几分印象的,毕竟拿出的陆憬欢什么都不要,就是非得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是,她哥哥是姚煦。”陆憬欢点了点头。 “西境那个姚煦?” 第172章 急报 临渊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一面临海,三面环陆。 出了东边的黄海之外,分别被分为西境、北疆和南疆。 这次出事的就是一直与临渊最为交好的南疆。 陆家的大本营在西境,西境的地理环境恶劣,西边多是些游牧部族,因行踪不懂,分布广泛,数量又极多,所以收服起来极为困难。 而南疆则是不同,南疆已经同临渊一样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国家,名字叫做羌国。 南疆羌国的地貌丰富,地产多样, 南疆一向都是女权之上,羌国的历任国主也都是女子,这次贸然对临渊出手的便是羌国新一任女王。 “这女王是个疯批不成?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见过哪个当官的要一把火烧掉自己的乌纱帽的!”陆昭韫有些无语的看着密报。 陆憬欢也同样很是不解,新王登基要立威风这件事本没什么稀奇的,但这位强国女王一登基便派出举国三分之一的兵力直接偷袭临渊,究竟是冲昏了头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正当两人看着密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宫里也来人了。 “韶安王,圣上召您,还请速速入宫。” 自陆憬欢中毒以来,孟沛琛像是恨不得将整个书房都搬到她这浮雪院中来一般,陆憬欢的屋子进不去,那便干脆直接搬进孟舒闲的屋里。 小孟舒闲知道这是自家爹爹在无声的示好,所以就算屋子挤了些也天天乐呵呵的不曾说些什么。 见宫里来人,陆憬欢硬是拖着病体从床上起来,还不忘将陆昭韫给藏好。 她站在浮雪院的院子里,被姚姀搀扶着,仰头感受着吹在脸上的每一抹微风,只觉得心绪都开明了些。 “憬欢?” 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出门的孟沛琛看见站在院子中央的陆憬欢一愣。 他眼睛微微一眯,很是欣喜的走过去问道:“可是在等我?” “是在等王爷,听说宫里来人了,是圣上要见王爷,可说是什么事了?”陆憬欢微微躬着腰,很是规矩的问道。 “没说,直说是急事,要我速去。”孟沛琛此刻无瑕细想宫中到底有何要事,他现在心下满是陆憬欢终于肯主动与他说话了。 “天凉了,这里风大,不然我还是扶你进屋去说。”说着孟沛琛就想伸手接过姚姀的工作。 陆憬欢心里却还不是滋味,对于孟沛琛的接近她下意识的依然十分抗拒,她身子微动,便轻巧的躲过了孟沛琛伸过来的手。 眼睛低垂,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垂着头的模样,并不曾真正的看他一眼。 “昭韫刚刚收到了一份密报。”说着,陆憬欢便将手里的密报递给了孟沛琛。 孟沛琛接过来短暂的扫了几眼之后,眉头便深深的皱起:“圣上这个时候诏我,难不成是为了南疆之事?” “应是如此。”陆憬欢点了点头。 “那不应该找你们陆家吗?找我作甚?我手中并没有兵权。”孟沛琛自言自语道:“不过南疆路途遥远,你们陆家的兵也不一定适合南疆作战,不过这羌国新一任的女王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憬欢你可知道?” 陆憬欢摇了摇头:“我还猜不出,不过南疆我们陆家恐真的难以伸手,王爷还是先去宫中看看圣上是作何打算!” “好,我这就去,宋珏我给你留下,你安心养兵不用操心。” “谢王爷,不过还是不用了,昭韫在此借住,我的安全不成问题。”因着中毒一事,陆憬欢连带着对宋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此前还一直惦记着将姚姀许给宋珏之事,现在也绝口不提了。 姚姀对陆憬欢那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因为中毒一事她私下里没少跟宋珏闹脾气,这会儿子陆憬欢还拖着个病体,她天天在跟前儿伺候着,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更是不可能会提什么成婚之事。 只苦了宋珏,眼看着就要有一个漂亮媳妇娶进门了,还是自家王妃的贴身侍女,日后更是可以形影不离,怎料正主两口子闹妖,愣是将他的桃花运给一刀斩断,真是欲哭无泪。 送走了孟沛琛,陆憬欢回到屋里又是一顿喘。 好不容易歇过来了,便又吩咐姚姀道:“姀儿,我记得府上是不是有一位湖蓝色眼睛的小娘子?” 姚姀想了想,说到:“夫人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府上确有那么一位小娘子长着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我记得好像是秦娘子。” “你去将人给我找来,就说是我要见她。还有啊,以后莫要叫夫人了,还是叫小姐,听着怪别扭的,不过也怪我,夫人做的不成夫人,小姐也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小姐,难为你跟着我了!”陆憬欢有些自嘲道。 “小姐你别胡说!姀儿是得了什么天大的福气才能跟在您身边的!您若再这样说,往后姀儿便要不高兴了!”姚姀是个重情重义的,她自然见不得陆憬欢这样的贬低自己,红着眼眶,佯装生气的模样,转身奔了出去。 “你身边这丫头倒是很不错!”陆昭韫看着姚姀渐渐消失的身影,眼睛里面都是赞赏之色。 “怎的?你瞧着那丫头了?”陆憬欢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 这话停在陆昭韫的耳朵里却十分外的刺耳,他脸色一沉,“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就算你真看上那丫头也没用,那丫头啊!早就心有所属了!”陆憬欢仿佛瞧不出陆昭韫生气似的,哄也懒得哄一下,自顾自的继续说。 “她呀与韶安王身边一个叫宋珏的看对了眼,只是我还不是太清楚这宋珏究竟是护卫还是死士,本想着我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之后,就将姀儿给嫁过去,也算是成了一段佳话,谁能想到我同韶安王闹到了这般田地,她们二人的事情也只能暂时先搁置下来了!” “这姚姀就是当日 你费劲千辛万苦求来的那个?”陆昭韫对这个小丫头还是有几分印象的,毕竟拿出的陆憬欢什么都不要,就是非得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是,她哥哥是姚煦。”陆憬欢点了点头。 “西境那个姚煦?” 第173章 秦娘子 两人闲谈的功夫,姚姀便已经将人给带来了。 “妾身秦氏,见过王妃娘娘。” 那秦氏站在门口,状似恭敬,实则浑身的不羁,就算是请安的时候,也不肯低下那高昂着的头颅,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面全是孤傲,大有种这天下都不再她眼中的狂妄。 “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异域的侍妾?”陆昭韫掩着嘴,小声的说道,“这韶安王府还真是包罗万象啊!” 陆憬欢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端坐在那儿,轻声道:“秦娘子是?上前来。” 陆憬欢从未如府上任何一位小娘子亲近,她这浮雪院一向都是紧闭着大门过日子的,今日却突然叫秦娘子登门,还带着些亲切的意味让她上前去,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秦娘子虽满腹的狐疑,却也不敢当即无力的回绝,只得忐忑着上前,“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陆憬欢没说话,只端坐着仔细的观详她,脸上无悲无喜并看不出一丝喜怒。 莫名的这样被人盯着,任谁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更何况是这整个府里除了陆憬欢之外独来独往的第二人。 美人都是有脾气的,秦娘子也不例外,她耐心等了几个喘息的功夫,见陆憬欢还是不开腔,那副恭顺温柔的模样儿也懒得再装下去。 湖蓝色的大眼睛猛地一番,很是霸道的问道:“王妃娘娘找我究竟何事?若是闲来无事打发人玩儿,那我劝娘娘一句,还是顾惜点自己的身子,好好养着才是正道。” 出自规矩严森的陆家的陆昭韫何时见过这样猖狂的妾室,更何况,这女人顶撞的还是陆憬欢,他当下便不乐意了。 原本还阳光明媚的脸庞此刻乌云密布,“韶安王府的人都如此没有规矩的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正头的王妃说话?这要是在陆家,怕是早就被打死拖出去喂狗了!” “可惜了!这里是韶安王府,可不是什么路家!”秦娘子丝毫不怕陆昭韫的威胁,高昂着的头颅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掉下来。 “你!” “好了!都不要吵了!” 陆昭韫刚想发火,便被陆憬欢给拦了下来。 “我今日着人请秦娘子来又不是为了吵架的。”陆憬欢的嘴角挂着笑,她像是一抹春风一般,吹得人格外的舒服。 “王妃有话还请直说。”那秦娘子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架势。 “我身子不好的事情,想必整个府里都已经知道了。”陆憬欢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在桌子上,嗒嗒嗒的轻响,每一下都有着她自己独特的节奏。 秦娘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才说道:“王爷不让府上的人打扰王妃的清净,所以无人敢来探望。” “这不打紧的。”陆憬欢笑了笑,知道秦娘子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王妃找我既不是问罪,那究竟是为什么?”秦娘子有些意外的问道。 “本王妃这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的很,嫁进府中还不到一年的光景,这病便已经生了好几场了,也累的我身边的丫头们凡事都得替我 操劳,只是这王府中的事情总也不好老让个贴身丫鬟说了算,这要传出了,咱们王府、王爷的面子该往何处搁呀~” 半弱演戏这种伎俩,陆憬欢是最拿手不过的了,她气喘吁吁,说一两句话,便要停下来拿手帕擦擦额头的虚弱,模样儿倒真让人不得不相信她体弱多病的传言。 “王妃怕不是忘了,这府上还有一位出自宰辅盛家的盛娘子!” 若是旁人听到陆憬欢刚才那一番话,只怕是会喜滋滋的自荐了,毕竟这么大个王府,每日里光流水就能将自己的荷包给填 满,接到了这样的非常便再也无需扣着那点儿月例银子过活了。 又有里子,又有面子,这样的好事儿当头,秦娘子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陆昭韫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子,再一次认真的看向堂下站着的那位小娘子。 这小娘子身段生的极是好,不愧是舞姬出身,更遑论那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脸庞,光是那一双湖蓝色的眸子就不知要让多少男人都醉倒温柔乡不可。 他原本以为出落成这样的美人儿多半是胸大无脑的,谁知这秦娘子竟还有几分意思。 陆憬欢倒像是早就猜到了秦娘子会如此推辞,不慌不忙的继续道:“是啊,秦娘子也说了,那是宰辅家出来的盛姑娘,咱们府上的这位盛姑娘可是非要挤着跟我同一日入府,后来虽被王爷贬斥为娘子,阖府上下却一直是以侧妃之礼相待,并未有一刻的轻视与怠慢啊!” 说着说着,陆憬欢顿住,似有些窒息一般猛地喘了几口气,才又道:“我这个王妃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见陆憬欢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已经梳妆过的脸庞都挡不住她此刻的憔悴,秦娘子得到心底有些动摇,“那为何是我?” “只能是你!”陆憬欢的嘴角一勾,她虽在病中却依旧架势十足,单是这一眼,便将王妃的气势展示出了个十成十,让人不敢不折服。 “你不是临渊人!你是哪里人?”陆憬欢歪了歪头问道。 “妾确实不是临渊人,是从小被拐卖到临渊的,至于家乡在何处已经记不得了。”相同的话,自秦娘子还小的时候便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许是习惯了,许是麻木了,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就好像是一个站在一旁观戏的陌生人,脸上一片默然。 “家世不详,不是临渊人,出自欢场,之前是个舞姬,若是本王妃瞧的没错,这整个韶安王府和王爷,便是秦娘子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了!”陆憬欢此时脸上的模样同她刚到陆家时陆夫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儿如出一辙。 上位者的姿态,她这段时间也学习了一些的。 秦娘子冷哼了一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扬着脖子,在等着看陆憬欢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第173章 秦娘子 两人闲谈的功夫,姚姀便已经将人给带来了。 “妾身秦氏,见过王妃娘娘。” 那秦氏站在门口,状似恭敬,实则浑身的不羁,就算是请安的时候,也不肯低下那高昂着的头颅,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面全是孤傲,大有种这天下都不再她眼中的狂妄。 “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异域的侍妾?”陆昭韫掩着嘴,小声的说道,“这韶安王府还真是包罗万象啊!” 陆憬欢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端坐在那儿,轻声道:“秦娘子是?上前来。” 陆憬欢从未如府上任何一位小娘子亲近,她这浮雪院一向都是紧闭着大门过日子的,今日却突然叫秦娘子登门,还带着些亲切的意味让她上前去,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秦娘子虽满腹的狐疑,却也不敢当即无力的回绝,只得忐忑着上前,“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陆憬欢没说话,只端坐着仔细的观详她,脸上无悲无喜并看不出一丝喜怒。 莫名的这样被人盯着,任谁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更何况是这整个府里除了陆憬欢之外独来独往的第二人。 美人都是有脾气的,秦娘子也不例外,她耐心等了几个喘息的功夫,见陆憬欢还是不开腔,那副恭顺温柔的模样儿也懒得再装下去。 湖蓝色的大眼睛猛地一番,很是霸道的问道:“王妃娘娘找我究竟何事?若是闲来无事打发人玩儿,那我劝娘娘一句,还是顾惜点自己的身子,好好养着才是正道。” 出自规矩严森的陆家的陆昭韫何时见过这样猖狂的妾室,更何况,这女人顶撞的还是陆憬欢,他当下便不乐意了。 原本还阳光明媚的脸庞此刻乌云密布,“韶安王府的人都如此没有规矩的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正头的王妃说话?这要是在陆家,怕是早就被打死拖出去喂狗了!” “可惜了!这里是韶安王府,可不是什么路家!”秦娘子丝毫不怕陆昭韫的威胁,高昂着的头颅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掉下来。 “你!” “好了!都不要吵了!” 陆昭韫刚想发火,便被陆憬欢给拦了下来。 “我今日着人请秦娘子来又不是为了吵架的。”陆憬欢的嘴角挂着笑,她像是一抹春风一般,吹得人格外的舒服。 “王妃有话还请直说。”那秦娘子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架势。 “我身子不好的事情,想必整个府里都已经知道了。”陆憬欢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在桌子上,嗒嗒嗒的轻响,每一下都有着她自己独特的节奏。 秦娘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才说道:“王爷不让府上的人打扰王妃的清净,所以无人敢来探望。” “这不打紧的。”陆憬欢笑了笑,知道秦娘子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王妃找我既不是问罪,那究竟是为什么?”秦娘子有些意外的问道。 “本王妃这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的很,嫁进府中还不到一年的光景,这病便已经生了好几场了,也累的我身边的丫头们凡事都得替我 操劳,只是这王府中的事情总也不好老让个贴身丫鬟说了算,这要传出了,咱们王府、王爷的面子该往何处搁呀~” 半弱演戏这种伎俩,陆憬欢是最拿手不过的了,她气喘吁吁,说一两句话,便要停下来拿手帕擦擦额头的虚弱,模样儿倒真让人不得不相信她体弱多病的传言。 “王妃怕不是忘了,这府上还有一位出自宰辅盛家的盛娘子!” 若是旁人听到陆憬欢刚才那一番话,只怕是会喜滋滋的自荐了,毕竟这么大个王府,每日里光流水就能将自己的荷包给填 满,接到了这样的非常便再也无需扣着那点儿月例银子过活了。 又有里子,又有面子,这样的好事儿当头,秦娘子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陆昭韫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子,再一次认真的看向堂下站着的那位小娘子。 这小娘子身段生的极是好,不愧是舞姬出身,更遑论那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脸庞,光是那一双湖蓝色的眸子就不知要让多少男人都醉倒温柔乡不可。 他原本以为出落成这样的美人儿多半是胸大无脑的,谁知这秦娘子竟还有几分意思。 陆憬欢倒像是早就猜到了秦娘子会如此推辞,不慌不忙的继续道:“是啊,秦娘子也说了,那是宰辅家出来的盛姑娘,咱们府上的这位盛姑娘可是非要挤着跟我同一日入府,后来虽被王爷贬斥为娘子,阖府上下却一直是以侧妃之礼相待,并未有一刻的轻视与怠慢啊!” 说着说着,陆憬欢顿住,似有些窒息一般猛地喘了几口气,才又道:“我这个王妃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见陆憬欢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已经梳妆过的脸庞都挡不住她此刻的憔悴,秦娘子得到心底有些动摇,“那为何是我?” “只能是你!”陆憬欢的嘴角一勾,她虽在病中却依旧架势十足,单是这一眼,便将王妃的气势展示出了个十成十,让人不敢不折服。 “你不是临渊人!你是哪里人?”陆憬欢歪了歪头问道。 “妾确实不是临渊人,是从小被拐卖到临渊的,至于家乡在何处已经记不得了。”相同的话,自秦娘子还小的时候便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许是习惯了,许是麻木了,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就好像是一个站在一旁观戏的陌生人,脸上一片默然。 “家世不详,不是临渊人,出自欢场,之前是个舞姬,若是本王妃瞧的没错,这整个韶安王府和王爷,便是秦娘子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了!”陆憬欢此时脸上的模样同她刚到陆家时陆夫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儿如出一辙。 上位者的姿态,她这段时间也学习了一些的。 秦娘子冷哼了一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扬着脖子,在等着看陆憬欢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第174章 疑似是公主 “我可是当今圣上赐婚,就算身子不好一直缠 绵病榻也无妨,只要我不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给皇家脸上抹黑的事情,我就会一直是这韶安王府的女主人!” 陆憬欢这幅得意洋洋额小人嘴脸,让一旁的陆昭韫险些憋笑憋出内伤来。 “王妃究竟想说什么,还请直说!”秦娘子没什么耐心等着她演,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陆憬欢道:“所以啊!我是除了王爷之外,你在这府里能依靠的不二人选,盛幼凝作威作福的压得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只要你肯衷心与我,我给你当靠山,这府里便没有人再敢随意为难你了!” “我为何要这么做?”秦娘子双手一环,模样很是不屑的道:“如论是王妃入府还是盛侧妃入府,王爷都不曾冷待我,我为何要同王妃拉帮结派,蹚你们这趟浑水?!” “秦娘子是聪明人,赌一个同盟远比赌一个男人的心胜算来的更大不是吗?”陆憬欢的嘴角勾的弧度更大了,一直在桌面上敲个不停的手指也骤然停了下来。 她明明是笑眯眯的看着秦娘子的,秦娘子却觉得自己对面的仿若是一只饿了一整个冬天的下山虎。 好在秦娘子可不是盛幼凝那种微微一唬便能吓住的蠢婆娘,她强行稳住心神,不甘示弱的问道:“我若同王妃合作,那我能得到什么?” “韶安王府的掌事权,并且我承诺,只要我还在这王妃的位子上坐一天,那旁人便不得再随意欺辱你!”陆憬欢的声音虽还很是虚弱,但气势上却威风凛凛,让人莫名的对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坚信不疑。 “那王妃想要什么?”秦娘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听到秦娘子发问,陆憬欢仿佛听见了捷报一般,将原本覆在桌上的手挪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收拢回袖子里,“我要这王府不得生乱,要你替我监视着盛幼凝的一举一动!” “好!我答应和王妃结盟!”秦娘子点了点头,露出了她进浮雪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这也是陆憬欢嫁进韶安王府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秦娘子的笑容。 待秦娘子走后,陆昭韫一边囫囵着吃着桌子上的果盘,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到:“这秦娘子身份存疑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陆憬欢点了点头,什么从小被拐卖,不记得家乡何处的屁话顶多也就是偏偏在床上迷了心智的男人罢了,陆憬欢才不会信这等低级的鬼话。 “那小娘子应该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你也看出来了?!”陆昭韫又问道。 陆憬欢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啊!” “那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诚信可言的,不会诚心跟你合作的,你也知道?!”陆昭韫的语气逐渐暴躁起来。 陆憬欢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她继续点头:“这我也知道啊!哎你手里那橘子顺便递给我一个来。” 陆昭韫被她气的直翻白眼儿,却还是乖乖的将手里的橘子拨好了,分成一瓣一瓣的,乖乖递到了陆憬欢的手里, 看着她接过去了,才很是费解的问道:“那你还主动找她?还将王府的掌事权都给交出去了?就算是对那韶安王绝望了,可你们毕竟没有和离,你这是做什么?将主动权都交出去,白伸个头等着别人打吗?” 陆昭韫越想越气,又道:“府上本就有一个盛幼凝了,你还不嫌头疼?非得还要自己再养肥一个,真将自己作腾的在这府上没有立足之地了你才高兴呢?!” 看着陆昭韫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被精心拨好的橘子,陆憬欢的鼻子略微的有些泛酸。 许多年前,陆昭韫还小的时候,他们二人在西境,在陆憬欢的军帐中也是这样讨论敌军的,不同的是,当时陪在二人身边的是姚煦,如今陪在二人身边的是姚姀。 “哎呀!”陆憬欢摆了摆手,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发酸的眼睛与声音,“你也知道的,盛家那位不足为患,若都能像她那般所有事情都摆在脸上,喊在嘴上,我反倒能在这王府中待得更安心些。” 陆昭韫道:“刚才那位小娘子很显然可不是盛幼凝那种没脑子的富家女!” “我知道!”陆憬欢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说话间都有些含糊不清的,“只是,你不觉得她那双眼睛长得很有特色吗?” “眼睛长得很有特色?这是什么破……”陆昭韫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有不敢确定。 “想起来了?”陆憬欢笑着看着他。 “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失踪了的那位羌国私生公主?”陆昭韫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声说到。 陆憬欢点了点头,冲着姚姀使了个眼色,姚姀便心领神会的守在了门口。 “小韫,你还记得传闻是怎么说的那位羌国公主吗?”陆憬欢问到。 “传闻中的羌国公主也有一双那样蓝色的眼睛,传说她的父亲是一位波斯人,混血的公主不被羌国皇室所容,被赶出了皇城,沦为了私生子,最终下落不明……可她为何会出现在韶安王的府上呢?难不成是巧合?”陆昭韫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一直在想,这孟沛琛浪 荡归浪 荡,他想坐稳那样的名声只需成日都宿在欢场便够了,为何要纳这么多的女子进门呢?你说他该不会是知道这羌国公主的身份,为了隐藏她的身份,所以才弄了这么多幌子出来?”陆憬欢略有所思道。 凭借这段时间对孟沛琛的了解来看,陆憬欢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疯了!孟沛琛一个皇子将一个私生的公主藏在他的府里,他除非脑子坏了!”陆昭韫并不认同这样的想法,他反倒觉得,孟沛琛不见得就真的知道这秦娘子的身份。 “再说了,这秦娘子是羌国公主的事情也不过是咱们私下猜测而已,若她真的只是个苦命的姑娘呢?” 第174章 疑似是公主 “我可是当今圣上赐婚,就算身子不好一直缠 绵病榻也无妨,只要我不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给皇家脸上抹黑的事情,我就会一直是这韶安王府的女主人!” 陆憬欢这幅得意洋洋额小人嘴脸,让一旁的陆昭韫险些憋笑憋出内伤来。 “王妃究竟想说什么,还请直说!”秦娘子没什么耐心等着她演,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陆憬欢道:“所以啊!我是除了王爷之外,你在这府里能依靠的不二人选,盛幼凝作威作福的压得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只要你肯衷心与我,我给你当靠山,这府里便没有人再敢随意为难你了!” “我为何要这么做?”秦娘子双手一环,模样很是不屑的道:“如论是王妃入府还是盛侧妃入府,王爷都不曾冷待我,我为何要同王妃拉帮结派,蹚你们这趟浑水?!” “秦娘子是聪明人,赌一个同盟远比赌一个男人的心胜算来的更大不是吗?”陆憬欢的嘴角勾的弧度更大了,一直在桌面上敲个不停的手指也骤然停了下来。 她明明是笑眯眯的看着秦娘子的,秦娘子却觉得自己对面的仿若是一只饿了一整个冬天的下山虎。 好在秦娘子可不是盛幼凝那种微微一唬便能吓住的蠢婆娘,她强行稳住心神,不甘示弱的问道:“我若同王妃合作,那我能得到什么?” “韶安王府的掌事权,并且我承诺,只要我还在这王妃的位子上坐一天,那旁人便不得再随意欺辱你!”陆憬欢的声音虽还很是虚弱,但气势上却威风凛凛,让人莫名的对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坚信不疑。 “那王妃想要什么?”秦娘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听到秦娘子发问,陆憬欢仿佛听见了捷报一般,将原本覆在桌上的手挪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收拢回袖子里,“我要这王府不得生乱,要你替我监视着盛幼凝的一举一动!” “好!我答应和王妃结盟!”秦娘子点了点头,露出了她进浮雪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这也是陆憬欢嫁进韶安王府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秦娘子的笑容。 待秦娘子走后,陆昭韫一边囫囵着吃着桌子上的果盘,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到:“这秦娘子身份存疑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陆憬欢点了点头,什么从小被拐卖,不记得家乡何处的屁话顶多也就是偏偏在床上迷了心智的男人罢了,陆憬欢才不会信这等低级的鬼话。 “那小娘子应该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你也看出来了?!”陆昭韫又问道。 陆憬欢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啊!” “那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诚信可言的,不会诚心跟你合作的,你也知道?!”陆昭韫的语气逐渐暴躁起来。 陆憬欢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她继续点头:“这我也知道啊!哎你手里那橘子顺便递给我一个来。” 陆昭韫被她气的直翻白眼儿,却还是乖乖的将手里的橘子拨好了,分成一瓣一瓣的,乖乖递到了陆憬欢的手里, 看着她接过去了,才很是费解的问道:“那你还主动找她?还将王府的掌事权都给交出去了?就算是对那韶安王绝望了,可你们毕竟没有和离,你这是做什么?将主动权都交出去,白伸个头等着别人打吗?” 陆昭韫越想越气,又道:“府上本就有一个盛幼凝了,你还不嫌头疼?非得还要自己再养肥一个,真将自己作腾的在这府上没有立足之地了你才高兴呢?!” 看着陆昭韫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被精心拨好的橘子,陆憬欢的鼻子略微的有些泛酸。 许多年前,陆昭韫还小的时候,他们二人在西境,在陆憬欢的军帐中也是这样讨论敌军的,不同的是,当时陪在二人身边的是姚煦,如今陪在二人身边的是姚姀。 “哎呀!”陆憬欢摆了摆手,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发酸的眼睛与声音,“你也知道的,盛家那位不足为患,若都能像她那般所有事情都摆在脸上,喊在嘴上,我反倒能在这王府中待得更安心些。” 陆昭韫道:“刚才那位小娘子很显然可不是盛幼凝那种没脑子的富家女!” “我知道!”陆憬欢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说话间都有些含糊不清的,“只是,你不觉得她那双眼睛长得很有特色吗?” “眼睛长得很有特色?这是什么破……”陆昭韫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有不敢确定。 “想起来了?”陆憬欢笑着看着他。 “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失踪了的那位羌国私生公主?”陆昭韫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声说到。 陆憬欢点了点头,冲着姚姀使了个眼色,姚姀便心领神会的守在了门口。 “小韫,你还记得传闻是怎么说的那位羌国公主吗?”陆憬欢问到。 “传闻中的羌国公主也有一双那样蓝色的眼睛,传说她的父亲是一位波斯人,混血的公主不被羌国皇室所容,被赶出了皇城,沦为了私生子,最终下落不明……可她为何会出现在韶安王的府上呢?难不成是巧合?”陆昭韫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一直在想,这孟沛琛浪 荡归浪 荡,他想坐稳那样的名声只需成日都宿在欢场便够了,为何要纳这么多的女子进门呢?你说他该不会是知道这羌国公主的身份,为了隐藏她的身份,所以才弄了这么多幌子出来?”陆憬欢略有所思道。 凭借这段时间对孟沛琛的了解来看,陆憬欢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疯了!孟沛琛一个皇子将一个私生的公主藏在他的府里,他除非脑子坏了!”陆昭韫并不认同这样的想法,他反倒觉得,孟沛琛不见得就真的知道这秦娘子的身份。 “再说了,这秦娘子是羌国公主的事情也不过是咱们私下猜测而已,若她真的只是个苦命的姑娘呢?” 第175章 战祸将起 “管她是什么,总让她一直藏着韶安王府这湖底之下总归让人心底不安,既然有所怀疑,不如索性拉她一把,将这水给搅浑,让鱼不得不浮出水面来。” 陆憬欢将手里剩下的橘子都塞进了嘴里,笑的一脸的天真无邪。 看着这样的陆憬欢,陆昭韫的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若早就这般,便不会被那韶安王和鸾和宫按着头欺负了。” 陆憬欢哑声,眼底闪过一抹痛意,但很快又消散了,“人嘛,哪会一辈子都打胜仗呢!” “对了!听说你带出去的那支大军已经到城郊了,今晚你便趁着夜色速速归队,总在我这藏着也不是个事儿,若是被圣上知道了,恐怕是要被治罪。”陆憬欢岔开了话题说道。 算算也确实逗留了多日,两人尽管是兄妹的身份,但这么住下去也未免不会招人闲话,陆憬欢的处境已然艰难了,陆昭韫可不想再给她添什么麻烦。 “行,等今夜夜深了我便回去。”陆昭韫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去:“这给你,留着防身用。” “我要这个做什么?”陆憬欢不接。 “你拿着防身就是了!这次是毒杀,谁知道下次来的又是什么,我又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这东西你拿着我也放心些!”陆昭韫顿了顿又道:“早知道韶安王府是这样的情况,当初我给你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用处,倒不如给你些能防身的来的实在!” 陆憬欢本不想接的,鸾和宫的人若还想杀她,那必然是有一百种方法,一个区区的匕首并不能护佑。 但转念一想,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陆家仿佛一潭死水一般,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偌大的京都,只有一个抗命匆匆跑回来的陆昭韫。 单是这份情谊,就足以让她收下这把匕首了。 陆憬欢伸过手,从陆昭韫的手中接过了那把匕首,妥帖的放好,连带着陆昭韫的关心也一并放好。 心里纵使万般不舍,陆昭韫终究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总不能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躲一辈子。 回首看着偌大的韶安王府,陆憬欢的浮雪院就隐匿在这一座接一座的院子中,陆昭韫的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建功立业的决心,这次不仅是为了传承陆家,担起陆家的责任,更重要的是要尽快接过陆家,这样才能帮得上她! 孟沛琛从宫里出来,在返程的路上就听说了陆憬欢将王府的掌事权给了秦娘子的事情,他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多问,而是默许了这一做法。 回到王府后,他也没有理会府里的莺莺燕燕,而是直接回了陆憬欢的屋里。 “闲儿你看,这便是临渊的土地,这里的每一寸都生活着临渊人,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家人。” 孟舒闲正乖巧的窝在陆憬欢的怀里,母子二人正对着昏黄的灯火在看临渊大的版图。 “爹爹!”孟舒闲余光看见了驻足在门口的孟沛琛,有些兴奋的喊道。 “闲儿,在同母亲看什么呢?聚精会神的!”孟沛琛讪笑了下,走进来坐在娘俩的身边。 “娘亲在教闲儿认咱们临渊的版图!”孟舒闲的小肉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又使劲儿的使眼色给孟沛琛,让他哄一哄陆憬欢。 这孩子年纪虽小,可看事情却也看的清楚,自陆憬欢中毒受伤以来,娘亲便不愿再搭理爹爹,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你若是真聚精会神又怎会看见无关之人呢?!”见孟舒闲再无心看图,便索性收了起来,微笑着在孟舒闲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这就是你不专心的惩罚。” “啊~”孟舒闲吃痛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小眼珠子一转,说出了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闲儿的额头把娘亲的手给碰疼了!爹爹你快给娘亲揉揉!” 屋内原本还尴尬的气氛被孟舒闲这么一闹缓和了许多。 见孟沛琛没动,孟舒闲学着大人的模样儿叹了口气,瞪了他那不争气的老父亲一眼,又亲自扯着陆憬欢的手伸到了孟沛琛的跟前儿。 还人小鬼大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喏!快点的! 孟沛琛半犹豫着伸出了手,还没碰到陆憬欢一个指头缝儿,陆憬欢就将手给抽了回去。 她纤细的手指在孟舒闲的小脑袋上恶作剧般猛地用力呼噜了两下,语气宠溺的说道:“好了,让嬷嬷带你回去休息休息!” “哦~爹爹和娘亲是不是有悄悄话儿要说?”孟舒闲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小表情来,凑到陆憬欢耳朵边上说到:“娘亲,爹爹最笨,要是他再惹娘亲不高兴了娘亲就告诉我!闲儿永远向着娘亲!” “好好好!娘亲知道啦,我们闲儿永远都是母亲的靠山!”陆憬欢一向清冷的人儿在孟舒闲面前总是不自觉的笑的像朵盛开的花儿一般,“好了,快跟嬷嬷回去!” 两人瞧着孟舒闲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刚才还春暖花开的陆憬欢又一秒回到了过冬模式:“何事?王爷请直说!” 孟沛琛眼里的火苗亮了又暗,“你所料没错,圣上诏我就是为了南疆之事。” “圣上想要如何解决此事?”陆憬欢将手腕上的黄榆木手串摘下来,不断的手里盘着。 南疆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事件如何定性主要还看当今圣上适合决断。 孟沛琛叹了口气道:“父皇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又信了宫中什么仙人的鬼话,一直在服药丹药,那丹药虽能让人精神充沛,却也让人容易情绪激动,这次南疆的事情一传进来,父皇盛怒,认为羌国女王是在耻笑他年纪大了,在故意挑衅,所以决定坚决不和谈,采用武力镇压。” “圣上在服丹药?”陆憬欢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刚成婚之时那次进宫,我也曾见过陛下,当时还暗暗感叹圣上体壮气盛,一点都看不出身子又问题啊……” “宫里金贵东西多,用奇珍异宝补着气血吊着精神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强悍也架不住内里开始亏空啊!”孟沛琛想起圣上服食了丹药过后赤着脚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更是着急,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戏台子搭好很久了,也该他上场亮相了。 第175章 战祸将起 “管她是什么,总让她一直藏着韶安王府这湖底之下总归让人心底不安,既然有所怀疑,不如索性拉她一把,将这水给搅浑,让鱼不得不浮出水面来。” 陆憬欢将手里剩下的橘子都塞进了嘴里,笑的一脸的天真无邪。 看着这样的陆憬欢,陆昭韫的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若早就这般,便不会被那韶安王和鸾和宫按着头欺负了。” 陆憬欢哑声,眼底闪过一抹痛意,但很快又消散了,“人嘛,哪会一辈子都打胜仗呢!” “对了!听说你带出去的那支大军已经到城郊了,今晚你便趁着夜色速速归队,总在我这藏着也不是个事儿,若是被圣上知道了,恐怕是要被治罪。”陆憬欢岔开了话题说道。 算算也确实逗留了多日,两人尽管是兄妹的身份,但这么住下去也未免不会招人闲话,陆憬欢的处境已然艰难了,陆昭韫可不想再给她添什么麻烦。 “行,等今夜夜深了我便回去。”陆昭韫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去:“这给你,留着防身用。” “我要这个做什么?”陆憬欢不接。 “你拿着防身就是了!这次是毒杀,谁知道下次来的又是什么,我又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这东西你拿着我也放心些!”陆昭韫顿了顿又道:“早知道韶安王府是这样的情况,当初我给你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用处,倒不如给你些能防身的来的实在!” 陆憬欢本不想接的,鸾和宫的人若还想杀她,那必然是有一百种方法,一个区区的匕首并不能护佑。 但转念一想,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陆家仿佛一潭死水一般,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偌大的京都,只有一个抗命匆匆跑回来的陆昭韫。 单是这份情谊,就足以让她收下这把匕首了。 陆憬欢伸过手,从陆昭韫的手中接过了那把匕首,妥帖的放好,连带着陆昭韫的关心也一并放好。 心里纵使万般不舍,陆昭韫终究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总不能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躲一辈子。 回首看着偌大的韶安王府,陆憬欢的浮雪院就隐匿在这一座接一座的院子中,陆昭韫的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建功立业的决心,这次不仅是为了传承陆家,担起陆家的责任,更重要的是要尽快接过陆家,这样才能帮得上她! 孟沛琛从宫里出来,在返程的路上就听说了陆憬欢将王府的掌事权给了秦娘子的事情,他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多问,而是默许了这一做法。 回到王府后,他也没有理会府里的莺莺燕燕,而是直接回了陆憬欢的屋里。 “闲儿你看,这便是临渊的土地,这里的每一寸都生活着临渊人,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家人。” 孟舒闲正乖巧的窝在陆憬欢的怀里,母子二人正对着昏黄的灯火在看临渊大的版图。 “爹爹!”孟舒闲余光看见了驻足在门口的孟沛琛,有些兴奋的喊道。 “闲儿,在同母亲看什么呢?聚精会神的!”孟沛琛讪笑了下,走进来坐在娘俩的身边。 “娘亲在教闲儿认咱们临渊的版图!”孟舒闲的小肉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又使劲儿的使眼色给孟沛琛,让他哄一哄陆憬欢。 这孩子年纪虽小,可看事情却也看的清楚,自陆憬欢中毒受伤以来,娘亲便不愿再搭理爹爹,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你若是真聚精会神又怎会看见无关之人呢?!”见孟舒闲再无心看图,便索性收了起来,微笑着在孟舒闲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这就是你不专心的惩罚。” “啊~”孟舒闲吃痛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小眼珠子一转,说出了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闲儿的额头把娘亲的手给碰疼了!爹爹你快给娘亲揉揉!” 屋内原本还尴尬的气氛被孟舒闲这么一闹缓和了许多。 见孟沛琛没动,孟舒闲学着大人的模样儿叹了口气,瞪了他那不争气的老父亲一眼,又亲自扯着陆憬欢的手伸到了孟沛琛的跟前儿。 还人小鬼大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喏!快点的! 孟沛琛半犹豫着伸出了手,还没碰到陆憬欢一个指头缝儿,陆憬欢就将手给抽了回去。 她纤细的手指在孟舒闲的小脑袋上恶作剧般猛地用力呼噜了两下,语气宠溺的说道:“好了,让嬷嬷带你回去休息休息!” “哦~爹爹和娘亲是不是有悄悄话儿要说?”孟舒闲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小表情来,凑到陆憬欢耳朵边上说到:“娘亲,爹爹最笨,要是他再惹娘亲不高兴了娘亲就告诉我!闲儿永远向着娘亲!” “好好好!娘亲知道啦,我们闲儿永远都是母亲的靠山!”陆憬欢一向清冷的人儿在孟舒闲面前总是不自觉的笑的像朵盛开的花儿一般,“好了,快跟嬷嬷回去!” 两人瞧着孟舒闲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刚才还春暖花开的陆憬欢又一秒回到了过冬模式:“何事?王爷请直说!” 孟沛琛眼里的火苗亮了又暗,“你所料没错,圣上诏我就是为了南疆之事。” “圣上想要如何解决此事?”陆憬欢将手腕上的黄榆木手串摘下来,不断的手里盘着。 南疆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事件如何定性主要还看当今圣上适合决断。 孟沛琛叹了口气道:“父皇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又信了宫中什么仙人的鬼话,一直在服药丹药,那丹药虽能让人精神充沛,却也让人容易情绪激动,这次南疆的事情一传进来,父皇盛怒,认为羌国女王是在耻笑他年纪大了,在故意挑衅,所以决定坚决不和谈,采用武力镇压。” “圣上在服丹药?”陆憬欢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刚成婚之时那次进宫,我也曾见过陛下,当时还暗暗感叹圣上体壮气盛,一点都看不出身子又问题啊……” “宫里金贵东西多,用奇珍异宝补着气血吊着精神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强悍也架不住内里开始亏空啊!”孟沛琛想起圣上服食了丹药过后赤着脚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更是着急,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戏台子搭好很久了,也该他上场亮相了。 第176章 晦气 “圣上的决定有几分是受丹药的影响?王爷心中可有数吗?”陆憬欢皱了眉头问道。 天子之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圣上若是药性退却改了主意,这后果恐怕是要另寻他人承担的,陆憬欢可不愿看到韶安王府莫名的承了这邪火。 孟沛琛摇了摇头,他参与政事的时候毕竟不多,经验难免不足,对上这种大事儿,一时之间也很难拿捏住圣上真正的想法。 “那王爷心里是如何想的呢?”陆憬欢手里的黄榆木手串盘的愈发快了,啪嗒啪嗒的仿佛要在她手掌中转的飞起来了。 “乱世和英雄才能互相成就,若这天下一直太平,有才之人又如何施展心中抱负呢?”孟沛琛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希望乱,只有越乱才越容易找到突破口。 “王爷可否听过一句话?”陆憬欢手里的黄榆木啪的一下停住了,那手串被她死死的扣在手中,养的极好的指甲穿过珠子,用力的扣在她娇 嫩的手掌心中。 “什么话?”孟沛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陆憬欢低垂着眼睛,语气很是不屑。 孟沛琛闻言一僵,“憬欢!我并非残暴的昏君,我只是觉得开战是更好的选择。” “确实,确实开战是更好的选择。”陆憬欢这次倒是没否认,“不过王爷,你许是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在那种地方没有大人小孩之言,上战场的人无论年纪都是以命在搏,你见过暗红色的土壤和杂草吗?我见过,那不是什么新品种,是将士们干涸了的血,他们拼死守护的是自己的家国,而不是什么英雄的机会!” “我没有这个意思……”孟沛琛被她说的有些心虚。 许是因为自己就是从那样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陆憬欢每每听到打仗的消息,心里的那根弦儿都会一下子绷紧,下意识的她便会去盘算,这仗打的究竟值不值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王爷一下,不过王爷说得对,我也认为应当开战,南疆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听说不仅掠夺了金钱和食物,还掳走了许多长相俊美的青年去羌国做小倌儿,士可杀不可辱,这般折辱我临渊人民,确实应当开战。” 尖锐的指间从掌心拔出,活着一丝鲜血,那黄榆木手串再一次在她手上活络起来。 孟沛琛隐约知道了她过去的事情,心里也清楚,她那样出身的人儿自是看不上他这样锦衣华服随口一说便能影响百姓安居的人。 更何况,他当时确实考虑自己多了些。 “可圣上苦恼,他不想用你们陆家,却又找不出适合出征南疆之人,你有何想法吗?”孟沛琛问道。 这等行军打仗之事,闹不好便会影响一国国运,他连武功都是些微末功夫,行军这等事儿更是比不上陆憬欢的千分之一。 “我记得那嘉淑县主的同宗表哥,有个姓何的也是个武将来着?”陆憬欢绞尽脑汁的想着,前几日陆昭韫在的时候已经将朝中人员的分布给她细细的讲了一遍了,只是眼下她还有些记得不太熟。 “何褚孝?那个四品武卫?”孟沛琛问道:“那人虽是嘉淑县主的同宗表哥,但也不过是个四品武卫而已,手中不过几千精锐,你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虽只有几千精锐,却也是京都的精锐,这人官虽不大,却是禁军统领,王爷有没有想过,一旦发生宫变,难不成您还要等着小韫的陆家军冲进皇城吗?局势瞬息万变,这样大的风险可有些不值得!”陆憬欢道。 “不妨事的。”孟沛琛丝毫不慌,“那何褚孝身边的中郎将是我的人。” 陆憬欢冷笑了一下,暗暗责怪自己愚蠢,孟沛琛这样蛰伏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忽视掉连她都能看出来的纰漏。 “原来王爷早有准备,不过这何褚孝终究跟琰南王沾亲带故的,一个试图手里有兵权的皇兄,王爷可要掂量掂量。”陆憬欢言尽于此,她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一副想要休息的模样儿,再不肯开口,也不肯正眼。 见陆憬欢不肯再开口,孟沛琛哭笑了一下,如今这幅局面都是他自己造成,竟也半点都怪不得别人。 他默默的看着陆憬欢许久,眼前的女子异常的刚毅,仿佛一块儿置于水中的石头,所有的温柔都只是水面的假象而已。 “你若是想的话,可以在浮雪院中找个地方祭拜你小娘,但不要让旁人发现了。” 前两日,孟沛琛特意像陆昭韫打听过关于陆憬欢过去的事情,只是那小子素来看不上太,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去,不情不愿的才吐出了一点儿琐碎的事情。 就根据那么点儿少的可怜的话,孟沛琛日思夜想,也能想到这么一个可以让陆憬欢稍稍宽心的事情了。 猛然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小娘,陆憬欢的心在瞬间像是被人用力的攥紧一般,唰的一下,那股滋味儿说不清是心痛还是酸楚…… 手中的黄榆木手串再次停住,长长的指甲又一次嵌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陆憬欢的睫毛颤了几颤。 见陆憬欢依旧不肯开口,孟沛琛便知趣儿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刚行至房间门口,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儿,一只脚还在屋内站着。 就听见陆憬欢冰冷似寒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爷,就不嫌晦气吗?” 孟沛琛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想过说出这句话的万千种后果,独独没有料到陆憬欢会问他晦气吗? “那是你小娘,你应该很想她。” 陆憬欢的睫毛又是一颤,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像是生怕孟沛琛看见自己的表情,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到:“我早就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我不觉得晦气,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面对这种问题,孟沛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解陆憬欢,毕竟他自己关于这方面都是一团乱麻。 两个再亲情上都有缺失的人实在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孟沛琛再度转过身去,离开了陆憬欢的房间,临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你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第176章 晦气 “圣上的决定有几分是受丹药的影响?王爷心中可有数吗?”陆憬欢皱了眉头问道。 天子之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圣上若是药性退却改了主意,这后果恐怕是要另寻他人承担的,陆憬欢可不愿看到韶安王府莫名的承了这邪火。 孟沛琛摇了摇头,他参与政事的时候毕竟不多,经验难免不足,对上这种大事儿,一时之间也很难拿捏住圣上真正的想法。 “那王爷心里是如何想的呢?”陆憬欢手里的黄榆木手串盘的愈发快了,啪嗒啪嗒的仿佛要在她手掌中转的飞起来了。 “乱世和英雄才能互相成就,若这天下一直太平,有才之人又如何施展心中抱负呢?”孟沛琛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希望乱,只有越乱才越容易找到突破口。 “王爷可否听过一句话?”陆憬欢手里的黄榆木啪的一下停住了,那手串被她死死的扣在手中,养的极好的指甲穿过珠子,用力的扣在她娇 嫩的手掌心中。 “什么话?”孟沛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陆憬欢低垂着眼睛,语气很是不屑。 孟沛琛闻言一僵,“憬欢!我并非残暴的昏君,我只是觉得开战是更好的选择。” “确实,确实开战是更好的选择。”陆憬欢这次倒是没否认,“不过王爷,你许是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在那种地方没有大人小孩之言,上战场的人无论年纪都是以命在搏,你见过暗红色的土壤和杂草吗?我见过,那不是什么新品种,是将士们干涸了的血,他们拼死守护的是自己的家国,而不是什么英雄的机会!” “我没有这个意思……”孟沛琛被她说的有些心虚。 许是因为自己就是从那样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陆憬欢每每听到打仗的消息,心里的那根弦儿都会一下子绷紧,下意识的她便会去盘算,这仗打的究竟值不值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王爷一下,不过王爷说得对,我也认为应当开战,南疆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听说不仅掠夺了金钱和食物,还掳走了许多长相俊美的青年去羌国做小倌儿,士可杀不可辱,这般折辱我临渊人民,确实应当开战。” 尖锐的指间从掌心拔出,活着一丝鲜血,那黄榆木手串再一次在她手上活络起来。 孟沛琛隐约知道了她过去的事情,心里也清楚,她那样出身的人儿自是看不上他这样锦衣华服随口一说便能影响百姓安居的人。 更何况,他当时确实考虑自己多了些。 “可圣上苦恼,他不想用你们陆家,却又找不出适合出征南疆之人,你有何想法吗?”孟沛琛问道。 这等行军打仗之事,闹不好便会影响一国国运,他连武功都是些微末功夫,行军这等事儿更是比不上陆憬欢的千分之一。 “我记得那嘉淑县主的同宗表哥,有个姓何的也是个武将来着?”陆憬欢绞尽脑汁的想着,前几日陆昭韫在的时候已经将朝中人员的分布给她细细的讲了一遍了,只是眼下她还有些记得不太熟。 “何褚孝?那个四品武卫?”孟沛琛问道:“那人虽是嘉淑县主的同宗表哥,但也不过是个四品武卫而已,手中不过几千精锐,你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虽只有几千精锐,却也是京都的精锐,这人官虽不大,却是禁军统领,王爷有没有想过,一旦发生宫变,难不成您还要等着小韫的陆家军冲进皇城吗?局势瞬息万变,这样大的风险可有些不值得!”陆憬欢道。 “不妨事的。”孟沛琛丝毫不慌,“那何褚孝身边的中郎将是我的人。” 陆憬欢冷笑了一下,暗暗责怪自己愚蠢,孟沛琛这样蛰伏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忽视掉连她都能看出来的纰漏。 “原来王爷早有准备,不过这何褚孝终究跟琰南王沾亲带故的,一个试图手里有兵权的皇兄,王爷可要掂量掂量。”陆憬欢言尽于此,她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一副想要休息的模样儿,再不肯开口,也不肯正眼。 见陆憬欢不肯再开口,孟沛琛哭笑了一下,如今这幅局面都是他自己造成,竟也半点都怪不得别人。 他默默的看着陆憬欢许久,眼前的女子异常的刚毅,仿佛一块儿置于水中的石头,所有的温柔都只是水面的假象而已。 “你若是想的话,可以在浮雪院中找个地方祭拜你小娘,但不要让旁人发现了。” 前两日,孟沛琛特意像陆昭韫打听过关于陆憬欢过去的事情,只是那小子素来看不上太,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去,不情不愿的才吐出了一点儿琐碎的事情。 就根据那么点儿少的可怜的话,孟沛琛日思夜想,也能想到这么一个可以让陆憬欢稍稍宽心的事情了。 猛然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小娘,陆憬欢的心在瞬间像是被人用力的攥紧一般,唰的一下,那股滋味儿说不清是心痛还是酸楚…… 手中的黄榆木手串再次停住,长长的指甲又一次嵌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陆憬欢的睫毛颤了几颤。 见陆憬欢依旧不肯开口,孟沛琛便知趣儿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刚行至房间门口,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儿,一只脚还在屋内站着。 就听见陆憬欢冰冷似寒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爷,就不嫌晦气吗?” 孟沛琛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想过说出这句话的万千种后果,独独没有料到陆憬欢会问他晦气吗? “那是你小娘,你应该很想她。” 陆憬欢的睫毛又是一颤,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像是生怕孟沛琛看见自己的表情,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到:“我早就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我不觉得晦气,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面对这种问题,孟沛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解陆憬欢,毕竟他自己关于这方面都是一团乱麻。 两个再亲情上都有缺失的人实在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孟沛琛再度转过身去,离开了陆憬欢的房间,临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你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第177章 陆家母女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去,不知道孟沛琛是如何对鸾和宫交代的,总之那头算是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韶安王府被交到秦娘子手上后,日子倒还是照旧在过,这女人乖觉的沿用这陆憬欢之前管家的法子,表面上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并未起什么波澜。 已然入冬,天气越来越寒。 陆憬欢的身子虽一日又一日的好起来,但始终是伤了内里,便觉得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更难熬些。 这刚一入冬,她便已经畏寒畏的厉害,成日里闷在房中围着烤炉转,一步也不想出门。 “小姐!小姐!” 刚从街上买了莲花酥回来的姚姀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的糕点,一边脚步飞快的往院子里跑来。 “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当心脚下!”陆憬欢嘴上虽不饶人的教训着,身体却敏捷的起身迎接。 姚姀将怀里的莲花酥倒手递给陆憬欢,又摸了摸冻得通红的耳朵,呼着哈气说到:“小姐!陆家的车辇在门口停下了!” “陆家?”陆憬欢一愣,“来的是谁?” “好似是陆夫人,我来的时候只敢远远的瞧了一眼,便赶紧跑进来报您,这陆家除了小少爷之外没一个好东西,这莫名前来,鬼知道打的什么糟心烂肺的主意!” “怕是来找我算账的!”陆憬欢倒没放在心上,只赶紧的从那油酥纸袋里将那还热乎的莲花酥拿出来。 用两根细长纤弱的手指捏住,大快朵颐的往嘴里送去。 连送了两三块儿,直到让那味道顶住了胃,方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您怎么还吃的下糕点啊?!”姚姀记得在原地团团转,别人兴许不太清楚,可她确实亲眼看着陆憬欢在陆家时受的那是什么待遇,连府里的下人都过的比她好上三分。 “怕什么?陆夫人又不会杀了我,好了,放宽心,来给我更衣!” 不紧不慢的换了衣衫,前厅的通报也已经到了,陆憬欢这才晃晃悠悠的朝前厅走去。 知道的,她是去前厅见自家长辈,那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这是在屋里待得闷儿了出来闲逛透气…… 这秦氏是个妥帖的人,将陆夫人和陪同她一起前来的陆憬媛给安顿好了之后,便找了借口溜之大吉了。 陆家可是个事儿堆,陆家的这一老一少更是京都中出了名的事精儿,秦娘子可不想蹚她陆家的这趟浑水。 陆夫人茶都喝了两盏了,陆憬欢才慢悠悠的走到了前厅。 许是总为着火炉的缘故,这猛地一出门,陆憬欢便觉得更是冷了,于是便披了白虎大氅,手上捧着烧得正旺的汤婆子。 “母亲。”陆憬欢走上前微微拂了俯身,不等陆夫人叫便自己站起身来,走到正位上座下。 又调了调那手炉的位置,转了圈儿,选了个更热的边儿,仔细的捧好了,才抬眼打量起厅中的二位。 自送上次之后,陆憬媛便对她没那么大敌意了,人虽来了,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管起的态度。 反倒是她身边的陆夫人,那横眉冷竖,吊着脸子的模样儿,恨不得是当场要将陆憬欢给生吞活剥了才觉得舒心。 陆憬媛看样子像是被陆夫人强行拉来的,不想掺和这四个大字仿若写在了她脸上一样。 无奈的叹了口气,陆憬欢又扭头看向一边的陆夫人,陆夫人正襟危坐着,脸色虽不好看,可那架子硬是端的比宫里的娘娘还足! 向来这位是拿捏着长辈的款儿不肯先开口说话了。 三个人总不好就这么在厅里僵持下去,她们二位坐得住,可陆憬欢却还嫌这正厅的门窗透风儿呢,她冷得很,没耐心跟二位玩持久战的把戏。 “陆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府上坐坐,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这儿也没外人,陆憬欢便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这天寒地冻的,她可没心情去猜着陆夫人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听闻韶安王妃近日身体不好?”陆夫人的话几乎都是从鼻孔中哼出来,那副不屑的态度,仿佛这不是韶安王府,是她陆家的地盘一样。 “不妨事,夫人有话还请直说。”陆憬欢缩了缩脖子,又往那虎皮的大氅里使劲儿缩了缩。 “小韫那孩子可是为了你回来的?”陆夫人继续问道。 陆憬欢是在很烦京都这些自称是世家大族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都说了让她有话直说,有话直说!还非得拐上那二百八十七个弯儿,好像不拐弯抹角的,便不会说话了似的。 “夫人要骂便直接骂!您此行前来不过是因为陆昭韫没有诏令擅自回京的事情被陆将军知道了,将军罚了陆昭韫二十军棍,打的您那宝贝幺儿至今不能下床,可是这么回事吗?”陆憬欢不耐烦的撇头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虽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毕竟是世家贵族长起来的,从小学的都是规矩和礼仪,就算是心中打的主意再下流无耻,面上也不会跟陆憬欢似的这般大大咧咧。 “你这是做什么?泼妇骂街吗?我一介长辈还不能张嘴问你了?贱人生的就是没教养!”陆夫人瞪大了眼睛,也不肯示弱的骂了回去。 “对!我就是泼妇骂街,我就是没教养,谁叫我有娘生没娘养?!不仅如此我还是狐狸精转世!我还迷得你最亲爱的儿子冒着风险回京,只为了瞧一瞧我,见他因此受罚还冷心冷肺丝毫不关心也不觉得廉耻,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夫人想骂的来来回回做不过是这些,陆憬欢懒得等她一样一样骂,便索性自己先骂了出来。 见陆憬欢行如此无赖的手段,陆夫人气的脸色涨红,指着陆憬欢道:“你个小贱蹄子,口角倒是凌厉!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说着她又朝着陆憬欢扑来。 病了这些日子,陆憬欢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正巧这陆夫人便送上了门来。 之间她左手猛地一伸,手呈鹰爪状直击向陆夫人的面门,仿佛要径直将其眼睛挖下来一般。 陆夫人双眼瞪大看着陆憬欢伸过来的手,身体的惯性带着她不断的往前已经没法改变方向了,便只能闭着眼,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见陆夫人害怕,陆憬欢的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瞬间将手收回,抬脚,一脚准确无误的踢在了陆夫人的腰窝上,将陆夫人掀翻在地。 “哎呦!”陆夫人倒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我看你是没长记性,我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麻烦,我愿和陆家和平共处,您若是再到我这来胡搅蛮缠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不是陆盛启,没那么好的耐心,能容得你胡闹!!”陆憬欢的声音带着烦躁,她对于陆夫人一次次的无理取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本想着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陆家人总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没想到这陆夫人硬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恶的让人讨厌! “母亲!” 见陆夫人被踹倒在地,陆憬媛也不好再高高挂起,干嘛起身将地上的母亲扶了起来。 陆憬媛一边扶老太太,一边抱怨道:“我都说了您别来别来,就是不听,到底要吃几次亏才够呢!” 听见陆憬媛的小声嘟囔,陆憬欢倒是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她这个名誉上的姐姐。 第177章 陆家母女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去,不知道孟沛琛是如何对鸾和宫交代的,总之那头算是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韶安王府被交到秦娘子手上后,日子倒还是照旧在过,这女人乖觉的沿用这陆憬欢之前管家的法子,表面上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并未起什么波澜。 已然入冬,天气越来越寒。 陆憬欢的身子虽一日又一日的好起来,但始终是伤了内里,便觉得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更难熬些。 这刚一入冬,她便已经畏寒畏的厉害,成日里闷在房中围着烤炉转,一步也不想出门。 “小姐!小姐!” 刚从街上买了莲花酥回来的姚姀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的糕点,一边脚步飞快的往院子里跑来。 “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当心脚下!”陆憬欢嘴上虽不饶人的教训着,身体却敏捷的起身迎接。 姚姀将怀里的莲花酥倒手递给陆憬欢,又摸了摸冻得通红的耳朵,呼着哈气说到:“小姐!陆家的车辇在门口停下了!” “陆家?”陆憬欢一愣,“来的是谁?” “好似是陆夫人,我来的时候只敢远远的瞧了一眼,便赶紧跑进来报您,这陆家除了小少爷之外没一个好东西,这莫名前来,鬼知道打的什么糟心烂肺的主意!” “怕是来找我算账的!”陆憬欢倒没放在心上,只赶紧的从那油酥纸袋里将那还热乎的莲花酥拿出来。 用两根细长纤弱的手指捏住,大快朵颐的往嘴里送去。 连送了两三块儿,直到让那味道顶住了胃,方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您怎么还吃的下糕点啊?!”姚姀记得在原地团团转,别人兴许不太清楚,可她确实亲眼看着陆憬欢在陆家时受的那是什么待遇,连府里的下人都过的比她好上三分。 “怕什么?陆夫人又不会杀了我,好了,放宽心,来给我更衣!” 不紧不慢的换了衣衫,前厅的通报也已经到了,陆憬欢这才晃晃悠悠的朝前厅走去。 知道的,她是去前厅见自家长辈,那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这是在屋里待得闷儿了出来闲逛透气…… 这秦氏是个妥帖的人,将陆夫人和陪同她一起前来的陆憬媛给安顿好了之后,便找了借口溜之大吉了。 陆家可是个事儿堆,陆家的这一老一少更是京都中出了名的事精儿,秦娘子可不想蹚她陆家的这趟浑水。 陆夫人茶都喝了两盏了,陆憬欢才慢悠悠的走到了前厅。 许是总为着火炉的缘故,这猛地一出门,陆憬欢便觉得更是冷了,于是便披了白虎大氅,手上捧着烧得正旺的汤婆子。 “母亲。”陆憬欢走上前微微拂了俯身,不等陆夫人叫便自己站起身来,走到正位上座下。 又调了调那手炉的位置,转了圈儿,选了个更热的边儿,仔细的捧好了,才抬眼打量起厅中的二位。 自送上次之后,陆憬媛便对她没那么大敌意了,人虽来了,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管起的态度。 反倒是她身边的陆夫人,那横眉冷竖,吊着脸子的模样儿,恨不得是当场要将陆憬欢给生吞活剥了才觉得舒心。 陆憬媛看样子像是被陆夫人强行拉来的,不想掺和这四个大字仿若写在了她脸上一样。 无奈的叹了口气,陆憬欢又扭头看向一边的陆夫人,陆夫人正襟危坐着,脸色虽不好看,可那架子硬是端的比宫里的娘娘还足! 向来这位是拿捏着长辈的款儿不肯先开口说话了。 三个人总不好就这么在厅里僵持下去,她们二位坐得住,可陆憬欢却还嫌这正厅的门窗透风儿呢,她冷得很,没耐心跟二位玩持久战的把戏。 “陆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府上坐坐,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这儿也没外人,陆憬欢便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这天寒地冻的,她可没心情去猜着陆夫人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听闻韶安王妃近日身体不好?”陆夫人的话几乎都是从鼻孔中哼出来,那副不屑的态度,仿佛这不是韶安王府,是她陆家的地盘一样。 “不妨事,夫人有话还请直说。”陆憬欢缩了缩脖子,又往那虎皮的大氅里使劲儿缩了缩。 “小韫那孩子可是为了你回来的?”陆夫人继续问道。 陆憬欢是在很烦京都这些自称是世家大族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都说了让她有话直说,有话直说!还非得拐上那二百八十七个弯儿,好像不拐弯抹角的,便不会说话了似的。 “夫人要骂便直接骂!您此行前来不过是因为陆昭韫没有诏令擅自回京的事情被陆将军知道了,将军罚了陆昭韫二十军棍,打的您那宝贝幺儿至今不能下床,可是这么回事吗?”陆憬欢不耐烦的撇头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虽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毕竟是世家贵族长起来的,从小学的都是规矩和礼仪,就算是心中打的主意再下流无耻,面上也不会跟陆憬欢似的这般大大咧咧。 “你这是做什么?泼妇骂街吗?我一介长辈还不能张嘴问你了?贱人生的就是没教养!”陆夫人瞪大了眼睛,也不肯示弱的骂了回去。 “对!我就是泼妇骂街,我就是没教养,谁叫我有娘生没娘养?!不仅如此我还是狐狸精转世!我还迷得你最亲爱的儿子冒着风险回京,只为了瞧一瞧我,见他因此受罚还冷心冷肺丝毫不关心也不觉得廉耻,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夫人想骂的来来回回做不过是这些,陆憬欢懒得等她一样一样骂,便索性自己先骂了出来。 见陆憬欢行如此无赖的手段,陆夫人气的脸色涨红,指着陆憬欢道:“你个小贱蹄子,口角倒是凌厉!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说着她又朝着陆憬欢扑来。 病了这些日子,陆憬欢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正巧这陆夫人便送上了门来。 之间她左手猛地一伸,手呈鹰爪状直击向陆夫人的面门,仿佛要径直将其眼睛挖下来一般。 陆夫人双眼瞪大看着陆憬欢伸过来的手,身体的惯性带着她不断的往前已经没法改变方向了,便只能闭着眼,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见陆夫人害怕,陆憬欢的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瞬间将手收回,抬脚,一脚准确无误的踢在了陆夫人的腰窝上,将陆夫人掀翻在地。 “哎呦!”陆夫人倒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我看你是没长记性,我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麻烦,我愿和陆家和平共处,您若是再到我这来胡搅蛮缠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不是陆盛启,没那么好的耐心,能容得你胡闹!!”陆憬欢的声音带着烦躁,她对于陆夫人一次次的无理取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本想着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陆家人总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没想到这陆夫人硬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恶的让人讨厌! “母亲!” 见陆夫人被踹倒在地,陆憬媛也不好再高高挂起,干嘛起身将地上的母亲扶了起来。 陆憬媛一边扶老太太,一边抱怨道:“我都说了您别来别来,就是不听,到底要吃几次亏才够呢!” 听见陆憬媛的小声嘟囔,陆憬欢倒是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她这个名誉上的姐姐。 第178章 不一样的陆憬欢 陆憬媛毕竟是个身娇体弱的深闺女子,好不容易将地上的老母亲扶起来之后,小声的叮嘱母亲道:“您还是不要再胡搅蛮缠了,陆昭韫那混小子自小 便是个吃里扒外的同她亲近,您耳提面命了多少年了,不也是一点作用都不起吗?!您自己的儿子愿意,又与旁人何干呢?!” 陆夫人简直悲痛欲绝,儿子儿子不听话,女儿女儿也不向着她说话,她半捂着腰,死咬着牙道:“小韫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 “娘您省省!这是人家韶安王府的地盘,您还是莫要再闹了,同我回去!”陆憬媛皱着眉头继续劝道。 陆憬欢抱着个手炉,一脸戏谑的看着这母女二人,瞧着瞧着,竟也乐了。 “做什么?你们陆家到我这儿来搭台子唱双簧来了?今儿唱的是哪一出啊?从前可是没见过啊。” “你!你可还有点礼数没有?我们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等败坏门风的!”被人捧惯了的陆夫人哪里受得了陆憬欢这样的嘲讽,一时之间,脸都涨成了青紫色。 “若有的选,谁稀罕姓陆了?大夫人也不必在我面前摆款儿,咱们早就是撕破了脸了的,我也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回来,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既然忍气吞声的没有用,那便不如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依着我的性子,就是不惯着你们陆家的臭毛病。”陆憬欢倒也不气,嘴上说着狠话,语气却轻轻柔柔的像在闲聊天儿一般。 “小韫儿可都是为了你这个毒妇才……”一提到自己最心爱的幺儿,陆夫人大有一副要泪洒当场的架势。 “您是应该感谢小韫,要不是那孩子,恐怕我连说这些话的耐心都没有。”陆憬欢死死的抱着手里的暖炉,她常常会想,在陆家这么一个虎狼窝里,温柔善良如天使一般的陆昭韫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我替母亲给韶安王妃赔个不是。”眼见着陆憬欢的脸色是越来越不耐烦了,陆憬媛赶紧站出来,挡在了自家母亲的跟前儿。 “你这是,改了性了?”陆憬欢有些好奇的偏着头问。 “不知道韶安王妃此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不作数?”陆憬媛低着头,一副恭顺到不能再恭顺的模样。 “当然!”陆憬欢点了点头。 “憬媛先行谢过了,今日是家母不对,还望韶安王妃看在家母年事已高的份上大人有大量,憬媛这就将家母带走,不碍着王妃的眼了。”陆憬媛说完,便拉着陆夫人扭头往外走去。 陆夫人的手腕被她捏在手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了一样。 陆憬欢一动没动,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憬媛冲出去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姚姀忍不住的问道:“这二姑娘转性了?” “她若是真转性了,我倒有几分佩服她,只是可惜了。”陆憬欢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抱着手炉,跺了跺冻僵的双脚,往浮雪院的方向走去。 “可惜?可惜什么?”跟在身后的姚姀问道。 “可惜她自作聪明,以为装出这么一副懂事的模样儿就能真的让我为她冲锋陷阵,心里盘算着暂且忍耐我的羞辱,等他日荣登宝座再调转矛头再来收拾我也不迟!”陆憬欢的嘴角一直带着笑。 “啊?小姐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此刻的姚姀看着陆憬欢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情,这种时候的陆憬欢对她来说就像是天上能掐会算还能顺便洞察人心的神仙一样,简直无所不能。 “你也不仔细瞧瞧,她那风险花儿一般鲜红的指甲都要直接抠进陆夫人的手腕里了。”陆憬欢说着,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看着陆夫人和陆憬媛这点子没出息的手段,陆憬欢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就单凭这样简单残暴的手段,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如何死在这等人的手里的? “小姐明知道二小姐有朝一日得势了定会反咬一口,那怎么还应承会帮她?”姚姀更是不解了。 “应承归应承,又不见得非得去做。”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陆憬欢一掀帘子,屋里的热气儿便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舒畅极了,此时此刻这小脸皱在一起的模样儿,看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小姐,您好像变得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姚姀接过陆憬欢的虎皮大氅,将其妥帖的放好后,转头看着陆憬欢满脸的笑意。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陆憬欢赶忙走到镜子面前,瞅了瞅自己,又摸了摸自己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一脸好奇的看着姚姀。 姚姀回忆着说到:“自从这次中毒以后,您话都变得多了起来,从前您总是安安静静地,心里暗暗盘算许多事情,嘴上却从不肯多说,我刚跟着您的时候每日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您何时是高兴的,何时是不高兴的,甚至分不清楚您笑起来的时候究竟是真的开心还是敷衍了事,您就好似一个被薄纱蒙住的人,让人总也摸不透。” “那现在呢?现在姀儿可是摸透我的心思了?”陆憬欢听着她说着别人眼中的自己,眼睛一直弯弯的眯着,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儿。 “那倒也没有。”姚姀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小姐现在也喜欢暗暗在心里盘算,可姀儿看的出来,小姐现在行事明显开始大胆起来,也不再瞻前顾后,让人看着十分爽快!恕姀儿多嘴,姀儿反倒觉得这样有些恣意的小姐才是真正的小姐!” 陆憬欢没说话,只是眯着眼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儿。 确实,如姚姀所说,自从打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之后,她才真正想明白了身为韶安王妃的存活之道。 从前在西境当陆渊的时候,她也是先学着活下来,后来才发现要赢要能打胜仗要让他人臣服,才能在西境立住脚跟。 如今在京都只怕是更要如此,她不仅要活,更要活的凶活的狠,让自己在这名利场中有赢得资本才能在这京都之中受人尊敬。 一味地忍让蛰伏并没有什么作用。 与其天天遮遮掩掩为了隐藏身份而做小伏低,不如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让他人仰视,让他人不敢再提身份之事,方才是京都之中的正经生存之道。 第178章 不一样的陆憬欢 陆憬媛毕竟是个身娇体弱的深闺女子,好不容易将地上的老母亲扶起来之后,小声的叮嘱母亲道:“您还是不要再胡搅蛮缠了,陆昭韫那混小子自小 便是个吃里扒外的同她亲近,您耳提面命了多少年了,不也是一点作用都不起吗?!您自己的儿子愿意,又与旁人何干呢?!” 陆夫人简直悲痛欲绝,儿子儿子不听话,女儿女儿也不向着她说话,她半捂着腰,死咬着牙道:“小韫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 “娘您省省!这是人家韶安王府的地盘,您还是莫要再闹了,同我回去!”陆憬媛皱着眉头继续劝道。 陆憬欢抱着个手炉,一脸戏谑的看着这母女二人,瞧着瞧着,竟也乐了。 “做什么?你们陆家到我这儿来搭台子唱双簧来了?今儿唱的是哪一出啊?从前可是没见过啊。” “你!你可还有点礼数没有?我们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等败坏门风的!”被人捧惯了的陆夫人哪里受得了陆憬欢这样的嘲讽,一时之间,脸都涨成了青紫色。 “若有的选,谁稀罕姓陆了?大夫人也不必在我面前摆款儿,咱们早就是撕破了脸了的,我也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回来,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既然忍气吞声的没有用,那便不如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依着我的性子,就是不惯着你们陆家的臭毛病。”陆憬欢倒也不气,嘴上说着狠话,语气却轻轻柔柔的像在闲聊天儿一般。 “小韫儿可都是为了你这个毒妇才……”一提到自己最心爱的幺儿,陆夫人大有一副要泪洒当场的架势。 “您是应该感谢小韫,要不是那孩子,恐怕我连说这些话的耐心都没有。”陆憬欢死死的抱着手里的暖炉,她常常会想,在陆家这么一个虎狼窝里,温柔善良如天使一般的陆昭韫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我替母亲给韶安王妃赔个不是。”眼见着陆憬欢的脸色是越来越不耐烦了,陆憬媛赶紧站出来,挡在了自家母亲的跟前儿。 “你这是,改了性了?”陆憬欢有些好奇的偏着头问。 “不知道韶安王妃此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不作数?”陆憬媛低着头,一副恭顺到不能再恭顺的模样。 “当然!”陆憬欢点了点头。 “憬媛先行谢过了,今日是家母不对,还望韶安王妃看在家母年事已高的份上大人有大量,憬媛这就将家母带走,不碍着王妃的眼了。”陆憬媛说完,便拉着陆夫人扭头往外走去。 陆夫人的手腕被她捏在手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了一样。 陆憬欢一动没动,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憬媛冲出去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姚姀忍不住的问道:“这二姑娘转性了?” “她若是真转性了,我倒有几分佩服她,只是可惜了。”陆憬欢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抱着手炉,跺了跺冻僵的双脚,往浮雪院的方向走去。 “可惜?可惜什么?”跟在身后的姚姀问道。 “可惜她自作聪明,以为装出这么一副懂事的模样儿就能真的让我为她冲锋陷阵,心里盘算着暂且忍耐我的羞辱,等他日荣登宝座再调转矛头再来收拾我也不迟!”陆憬欢的嘴角一直带着笑。 “啊?小姐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此刻的姚姀看着陆憬欢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情,这种时候的陆憬欢对她来说就像是天上能掐会算还能顺便洞察人心的神仙一样,简直无所不能。 “你也不仔细瞧瞧,她那风险花儿一般鲜红的指甲都要直接抠进陆夫人的手腕里了。”陆憬欢说着,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看着陆夫人和陆憬媛这点子没出息的手段,陆憬欢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就单凭这样简单残暴的手段,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如何死在这等人的手里的? “小姐明知道二小姐有朝一日得势了定会反咬一口,那怎么还应承会帮她?”姚姀更是不解了。 “应承归应承,又不见得非得去做。”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陆憬欢一掀帘子,屋里的热气儿便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舒畅极了,此时此刻这小脸皱在一起的模样儿,看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小姐,您好像变得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姚姀接过陆憬欢的虎皮大氅,将其妥帖的放好后,转头看着陆憬欢满脸的笑意。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陆憬欢赶忙走到镜子面前,瞅了瞅自己,又摸了摸自己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一脸好奇的看着姚姀。 姚姀回忆着说到:“自从这次中毒以后,您话都变得多了起来,从前您总是安安静静地,心里暗暗盘算许多事情,嘴上却从不肯多说,我刚跟着您的时候每日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您何时是高兴的,何时是不高兴的,甚至分不清楚您笑起来的时候究竟是真的开心还是敷衍了事,您就好似一个被薄纱蒙住的人,让人总也摸不透。” “那现在呢?现在姀儿可是摸透我的心思了?”陆憬欢听着她说着别人眼中的自己,眼睛一直弯弯的眯着,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儿。 “那倒也没有。”姚姀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小姐现在也喜欢暗暗在心里盘算,可姀儿看的出来,小姐现在行事明显开始大胆起来,也不再瞻前顾后,让人看着十分爽快!恕姀儿多嘴,姀儿反倒觉得这样有些恣意的小姐才是真正的小姐!” 陆憬欢没说话,只是眯着眼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儿。 确实,如姚姀所说,自从打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之后,她才真正想明白了身为韶安王妃的存活之道。 从前在西境当陆渊的时候,她也是先学着活下来,后来才发现要赢要能打胜仗要让他人臣服,才能在西境立住脚跟。 如今在京都只怕是更要如此,她不仅要活,更要活的凶活的狠,让自己在这名利场中有赢得资本才能在这京都之中受人尊敬。 一味地忍让蛰伏并没有什么作用。 与其天天遮遮掩掩为了隐藏身份而做小伏低,不如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让他人仰视,让他人不敢再提身份之事,方才是京都之中的正经生存之道。 第179章 书院起乱 冬天的日头越来越短,陆憬欢却随着天气的越发寒冷而变得愈发贪睡。 这京都若是个名利场,这韶安王府便是其中的一个名利圈儿,在圈儿里的人哪管得什么寒冬还是酷暑,只要有机会,便总想着要搞出些事情来。 趁着中午的日头将整个房间都烘的暖洋洋的,陆憬欢懒劲儿犯起,猫在屋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又一觉。 迷迷糊糊间,便听见姚姀在一旁轻声唤她:“小姐,小姐醒醒,府里出事了。” “去找秦娘子!”陆憬欢翻了个身儿,不耐烦的嘟囔道。 “秦娘子已经被王爷叫去训话了,王爷在书院,发了好大的火,眼看着要劝不住了,宋珏差人叫我来请您过去主持大局。”姚姀继续说到。 “哎呀!”陆憬欢烦气的将被子掀过头顶,猛地将自己给蒙住,浑身都写着烦气两个字。 深知自家主子这段时间的脾气是越来越大,姚姀也不敢生拉硬拽,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咱们王爷不是个爱发火的,这次连宋珏都劝不住了,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小姐要不还是起床去看看,毕竟这韶安王妃的名头还在您的身上。” 听了姚姀的话,陆憬欢又将那被子一把拉下,拉着个脸儿,不情不愿的起了身,一边梳洗一边埋怨道:“烦死了,若是当时和离了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小姐!您可别说气话了,王爷本就在发火了,您若是去了再说什么和离不和离的,只怕王爷的怒火更是厉害了。”姚姀见陆憬欢口无遮拦的将和离挂在嘴边,吓得脸色都变了,生怕被外人听到,拿住把柄。 “那正好!那就休了我!他们韶安王府这破事儿我还懒得管呢!”陆憬欢边说着,边撒气似的摆弄着手跟前儿的钗子。 她自从有了要跟孟沛琛和离的念头后,便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了,无非就是和离和死,这两样儿无论是哪样她都已经看开了。 “小姐,您别在这说气话了,还是快去瞧瞧。”姚姀笑着劝道。 收拾好后,陆憬欢带着姚姀不情不愿的出了浮雪院儿,慢吞吞的往孟沛琛的书院走去。 还没到书院的门口,陆憬欢便已经听见孟沛琛在发火的声音。 那一向温柔中带着蛊惑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愤怒,隔着大老远儿,陆憬欢便已经能想象到孟沛琛暴怒的样子。 陆憬欢皱了皱眉头,静悄悄的推开了书院的门,一开门便被眼前壮观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这韶安王府里,出她之外,两个地位最高的女人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各自院子里的下人们也跟在自家主子的屁股后面,乌央乌央的跪了一大院子。 “这是怎么了?”陆憬欢瞥了一眼满院子的人,问道。 站在孟沛琛身后的宋珏看见陆憬欢的身影,瞬间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憬欢,你怎么来了?”见到陆憬欢前来,上一秒还在暴怒之中的孟沛琛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欣喜,他看了眼陆憬欢冻得指节发红的手,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事发突然,陆憬欢虽不紧不慢的,却还是将汤婆子给落下了忘记带了。 “宋珏,去取个汤婆子来给王妃暖手。”孟沛琛扬声吩咐道,顺便又瞪了眼姚姀埋怨道:“怎的这么粗心?若是王妃冻出个好歹了可怎么办?” 本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盛幼凝看着眼前这夫妻恩爱的一幕更是怒火中烧,暗暗在心底骂道:“一个将门出身的莽夫子女,女训都怕是读不上几句,怎的就如此金贵了?!端的一副清高模样儿,还不是暗暗地是手段勾的王爷魂儿都没了!从前可真是小瞧了!” 瞧着那冻得发红的手,孟沛琛满眼的心疼,他伸了伸手,想将那通红的小手拉过来暖一暖。 陆憬欢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稍一侧身,便躲过了孟沛琛伸过来的手,面色不变道:“怎么跪了满满一院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劳王妃操心,这是妾与王爷之间的事情,听闻王妃身体不好,这天寒地冻的,王妃不若就回去,可别累着了,反正掌事权都已经给了旁人了!” 跪在地上的盛幼凝满脸的不服,她可以跪天跪地跪孟沛琛,独独就是不愿意跪陆憬欢,在她心里,陆憬欢便同那传说中勾 引男人的妖精没什么两样。 被盛幼凝出言挤兑,陆憬欢倒也不恼,她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看着盛幼凝道:“我的身子好不好不劳盛娘子关心,只是无论这掌事权我交给谁,我陆憬欢都是这府上唯一的王妃,我想管的事儿,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这是王爷院中的事儿,王妃的手未免伸的也有些太长了!真的不怕招人烦吗?” 唯一的王妃这个名头深深的刺头了盛幼凝的心,陆憬欢的这番话,比孟沛琛让她跪在这里都还要让她难受。 陆憬欢勾了勾嘴角,略带讥讽的问道:“原来盛娘子也知道手伸的长了招人烦,那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既然盛娘子深知这个道理,那又为何会跪在这里呢?” “你!你个贱人你懂什么!” 盛幼凝这个人经不得激,果然陆憬欢只是稍微一说,她立马就像炸了锅一样,当着孟沛琛的面儿便开始跳了脚的骂。 “来人啊!”陆憬欢高喊道:“妾室盛幼凝出言辱骂主母,按照临渊律法张嘴三十!” 此话一出,包括孟沛琛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盛幼凝和秦娘子之所以跪在这里,就是因为秦娘子管家疏忽,让盛幼凝有了空档溜进书院当中。 孟沛琛的书院向来是府上的禁忌之地,没有他本人的允许,一般人不得擅自入内,这次要不是他回来的及时,只怕要被盛幼凝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碍于盛宰辅的身份,孟沛琛虽气的恨不得当场掀桌子,却也只是让她们一个个的都跪在这里挨骂罢了。 “你这个疯子!你敢打我?”盛幼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憬欢。 第179章 书院起乱 冬天的日头越来越短,陆憬欢却随着天气的越发寒冷而变得愈发贪睡。 这京都若是个名利场,这韶安王府便是其中的一个名利圈儿,在圈儿里的人哪管得什么寒冬还是酷暑,只要有机会,便总想着要搞出些事情来。 趁着中午的日头将整个房间都烘的暖洋洋的,陆憬欢懒劲儿犯起,猫在屋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又一觉。 迷迷糊糊间,便听见姚姀在一旁轻声唤她:“小姐,小姐醒醒,府里出事了。” “去找秦娘子!”陆憬欢翻了个身儿,不耐烦的嘟囔道。 “秦娘子已经被王爷叫去训话了,王爷在书院,发了好大的火,眼看着要劝不住了,宋珏差人叫我来请您过去主持大局。”姚姀继续说到。 “哎呀!”陆憬欢烦气的将被子掀过头顶,猛地将自己给蒙住,浑身都写着烦气两个字。 深知自家主子这段时间的脾气是越来越大,姚姀也不敢生拉硬拽,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咱们王爷不是个爱发火的,这次连宋珏都劝不住了,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小姐要不还是起床去看看,毕竟这韶安王妃的名头还在您的身上。” 听了姚姀的话,陆憬欢又将那被子一把拉下,拉着个脸儿,不情不愿的起了身,一边梳洗一边埋怨道:“烦死了,若是当时和离了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小姐!您可别说气话了,王爷本就在发火了,您若是去了再说什么和离不和离的,只怕王爷的怒火更是厉害了。”姚姀见陆憬欢口无遮拦的将和离挂在嘴边,吓得脸色都变了,生怕被外人听到,拿住把柄。 “那正好!那就休了我!他们韶安王府这破事儿我还懒得管呢!”陆憬欢边说着,边撒气似的摆弄着手跟前儿的钗子。 她自从有了要跟孟沛琛和离的念头后,便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了,无非就是和离和死,这两样儿无论是哪样她都已经看开了。 “小姐,您别在这说气话了,还是快去瞧瞧。”姚姀笑着劝道。 收拾好后,陆憬欢带着姚姀不情不愿的出了浮雪院儿,慢吞吞的往孟沛琛的书院走去。 还没到书院的门口,陆憬欢便已经听见孟沛琛在发火的声音。 那一向温柔中带着蛊惑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愤怒,隔着大老远儿,陆憬欢便已经能想象到孟沛琛暴怒的样子。 陆憬欢皱了皱眉头,静悄悄的推开了书院的门,一开门便被眼前壮观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这韶安王府里,出她之外,两个地位最高的女人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各自院子里的下人们也跟在自家主子的屁股后面,乌央乌央的跪了一大院子。 “这是怎么了?”陆憬欢瞥了一眼满院子的人,问道。 站在孟沛琛身后的宋珏看见陆憬欢的身影,瞬间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憬欢,你怎么来了?”见到陆憬欢前来,上一秒还在暴怒之中的孟沛琛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欣喜,他看了眼陆憬欢冻得指节发红的手,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事发突然,陆憬欢虽不紧不慢的,却还是将汤婆子给落下了忘记带了。 “宋珏,去取个汤婆子来给王妃暖手。”孟沛琛扬声吩咐道,顺便又瞪了眼姚姀埋怨道:“怎的这么粗心?若是王妃冻出个好歹了可怎么办?” 本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盛幼凝看着眼前这夫妻恩爱的一幕更是怒火中烧,暗暗在心底骂道:“一个将门出身的莽夫子女,女训都怕是读不上几句,怎的就如此金贵了?!端的一副清高模样儿,还不是暗暗地是手段勾的王爷魂儿都没了!从前可真是小瞧了!” 瞧着那冻得发红的手,孟沛琛满眼的心疼,他伸了伸手,想将那通红的小手拉过来暖一暖。 陆憬欢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稍一侧身,便躲过了孟沛琛伸过来的手,面色不变道:“怎么跪了满满一院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劳王妃操心,这是妾与王爷之间的事情,听闻王妃身体不好,这天寒地冻的,王妃不若就回去,可别累着了,反正掌事权都已经给了旁人了!” 跪在地上的盛幼凝满脸的不服,她可以跪天跪地跪孟沛琛,独独就是不愿意跪陆憬欢,在她心里,陆憬欢便同那传说中勾 引男人的妖精没什么两样。 被盛幼凝出言挤兑,陆憬欢倒也不恼,她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看着盛幼凝道:“我的身子好不好不劳盛娘子关心,只是无论这掌事权我交给谁,我陆憬欢都是这府上唯一的王妃,我想管的事儿,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这是王爷院中的事儿,王妃的手未免伸的也有些太长了!真的不怕招人烦吗?” 唯一的王妃这个名头深深的刺头了盛幼凝的心,陆憬欢的这番话,比孟沛琛让她跪在这里都还要让她难受。 陆憬欢勾了勾嘴角,略带讥讽的问道:“原来盛娘子也知道手伸的长了招人烦,那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既然盛娘子深知这个道理,那又为何会跪在这里呢?” “你!你个贱人你懂什么!” 盛幼凝这个人经不得激,果然陆憬欢只是稍微一说,她立马就像炸了锅一样,当着孟沛琛的面儿便开始跳了脚的骂。 “来人啊!”陆憬欢高喊道:“妾室盛幼凝出言辱骂主母,按照临渊律法张嘴三十!” 此话一出,包括孟沛琛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盛幼凝和秦娘子之所以跪在这里,就是因为秦娘子管家疏忽,让盛幼凝有了空档溜进书院当中。 孟沛琛的书院向来是府上的禁忌之地,没有他本人的允许,一般人不得擅自入内,这次要不是他回来的及时,只怕要被盛幼凝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碍于盛宰辅的身份,孟沛琛虽气的恨不得当场掀桌子,却也只是让她们一个个的都跪在这里挨骂罢了。 “你这个疯子!你敢打我?”盛幼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憬欢。 第180章 杀伐决断 “姀儿,掌嘴!”陆憬欢看都没看盛幼凝一眼,只是见她再次出言不逊微微皱了皱眉头。 整个浮雪院的人都与滟晴院的人不对付,尤其是姚姀,心里更是恨盛幼凝入骨。 以前忍着不发作,是不想给自家主子惹麻烦,这会儿子即得了陆憬欢的授意,姚姀心中更是腾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三步并做两步,越过众人穿到盛幼凝的身边,一把扯过了盛幼凝的衣领,高高的举起手,红着眼睛,一巴掌狠狠的打在盛幼凝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的响声让现场一片安静,盛幼凝的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 娇 嫩又白皙的脸庞迅速红肿起来,盛幼凝匍匐在地上,捂着脸,眼睛里全是泪水。 “都瞧见了?往后谁要是再出言不逊,本王妃定不轻饶!”陆憬欢站在原地,接过宋珏递来的手炉,声音轻飘飘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威慑力。 说完,陆憬欢又转过身来,看着孟沛琛问道:“我这样管家,王爷可有异议?” “没!没有!”孟沛琛连连摇头,若不是院子里的人太多怕影响不好,他真想给陆憬欢竖个大拇指,再夸一句干得漂亮。 见孟沛琛肯配合,陆憬欢又继续道:“盛娘子辱骂主母掌嘴三十,私自进入王爷书房禁地罚跪六个时辰,带下去行刑。” 挨了姚姀一巴掌的盛幼凝不敢再张嘴,她知道若是她还敢还嘴,那陆憬欢是一定要将她给打到服为止,杀鸡儆猴,她盛幼凝算是时运不济,撞在枪口上了。 看着乖乖被护卫带下去盛幼凝,陆憬欢长舒了口气,能作腾的解决了,剩下的这个也好办了。 陆憬欢道:“秦氏掌家不力,罚奉三个月。” 秦娘子原本心都凉了,想着这一把算是被盛幼凝给坑了,孟沛琛发了那样大的火,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没想到陆憬欢只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而已。 愣了一下的秦娘子赶忙连连磕头:“谢王妃,谢王妃。” 陆憬欢却依旧是张死人脸,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回各自的院里去。” 秦娘子和盛幼凝走了,原本还闹哄哄的书院再一次冷寂了下来,陆憬欢拉了拉衣领,想要赶紧回到那暖烘烘的碳炉边上守着。 “憬欢!” 见陆憬欢要走,孟沛琛赶紧叫住她。 陆憬欢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道:“还有什么事儿啊?” “你进来,我有话要同你讲。”孟沛琛指了指书房示意道。 陆憬欢抬眼看了眼那书房,她只要一看这书房内的陈设,便会想起来这看似普通的书房后面实则是一条密道的事情。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陆憬欢只好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将眉头都皱在一处,生怕被孟沛琛看出了破绽。 “什么事?”她进了书房,毫不客气的坐下。 陆憬欢来的时间,正是韶安王府花园儿浇水的时间,她想从浮雪院到书房那就势必要经过花园儿,经过花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猜到地上的水。 孟沛琛蹲下 身来,将陆憬欢已经沾湿的鞋袜脱了下来,对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姚姀说到:“去,给王妃换套暖和的来。” “王爷到底有什么事?”陆憬欢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她现在非常不习惯与孟沛琛之间有如此亲密的触碰,这样会让她非常不自在。 “你今日怎的如此大的气性?”孟沛琛有些喜出望外的看着她。 或许是自己被束缚的太久了,他看见陆憬欢这有些放飞自我的架势,心里竟隐隐的有些爽快。 “王爷是在怪我对盛娘子下手太狠了吗?”陆憬欢问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杀伐决断的样子挺好的,这样挺好的……”孟沛琛赶忙解释道。 “我答应过王爷,会助王爷得到心中所愿,既然王爷又想吓住盛幼凝又不想得罪盛宰辅,那最好的办法便是由我这个正头的王妃出面,反正陆家与盛家的矛盾也积怨已久了,不差我这一杯车薪。”陆憬欢分析的头头是道,她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谋士。 她越是这幅冷酷的模样儿,孟沛琛就越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憬欢,无论你是装跋扈也好,真谋划也好,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永远的像刚才那样恣意的活着,我会拼尽我的一切保护你的。”孟沛琛眼里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了一样。 只可惜,这样的深情对于现阶段的陆憬欢来说,根本不屑一顾。 她嘴角一勾,眼神同样不屑的看着孟沛琛道:“王爷保护我?王爷如何保护我?挖个洞将我藏起来吗?” “憬欢!你能不能有一丝的信任我,就拿这书房来说,从来都没有人进来过,你是唯一一个,这还不足以证明我待你是真的不同的吗?”孟沛琛站起身来背着手解释道。 “我若是不进到这地方里来,说不准还能多活两年!”陆憬欢小声的嘟囔道。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便咯噔一声。 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意思?”果然,孟沛琛十分敏感的看向她,刚才还深情的马上能演戏本子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询问,“什么叫不进来还能多活两年?你知道什么?” 陆憬欢心底暗暗叫遭,她只思考了两个喘息,便决定不再隐瞒,反而先反问道:“王爷瞒了我什么?既然是盟友,难道王爷不该对我说实话吗?” “憬欢,你想知道些什么?”孟沛琛有些无力的看着她。 他越是想将她从洪水的旋涡中推出去,现实却越是与他唱反调。 究竟! 什么时候! 都知道了些什么! 孟沛琛的脑子都快要炸掉了,若是陆憬欢知道的东西被鸾和宫知道了,那鸾和宫的人又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心里真的没底…… 现实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陆憬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黑洞的中央,面向着他一步一步的往黑洞的更深处走去,无论他如何喊叫,都不曾停住脚步。 这种令人讨厌的感觉不是孟沛琛生命中的第一次了。 当年孟锦麟死的时候,孟沛琛的心也像现在一样,无限下坠…… 第180章 杀伐决断 “姀儿,掌嘴!”陆憬欢看都没看盛幼凝一眼,只是见她再次出言不逊微微皱了皱眉头。 整个浮雪院的人都与滟晴院的人不对付,尤其是姚姀,心里更是恨盛幼凝入骨。 以前忍着不发作,是不想给自家主子惹麻烦,这会儿子即得了陆憬欢的授意,姚姀心中更是腾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三步并做两步,越过众人穿到盛幼凝的身边,一把扯过了盛幼凝的衣领,高高的举起手,红着眼睛,一巴掌狠狠的打在盛幼凝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的响声让现场一片安静,盛幼凝的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 娇 嫩又白皙的脸庞迅速红肿起来,盛幼凝匍匐在地上,捂着脸,眼睛里全是泪水。 “都瞧见了?往后谁要是再出言不逊,本王妃定不轻饶!”陆憬欢站在原地,接过宋珏递来的手炉,声音轻飘飘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威慑力。 说完,陆憬欢又转过身来,看着孟沛琛问道:“我这样管家,王爷可有异议?” “没!没有!”孟沛琛连连摇头,若不是院子里的人太多怕影响不好,他真想给陆憬欢竖个大拇指,再夸一句干得漂亮。 见孟沛琛肯配合,陆憬欢又继续道:“盛娘子辱骂主母掌嘴三十,私自进入王爷书房禁地罚跪六个时辰,带下去行刑。” 挨了姚姀一巴掌的盛幼凝不敢再张嘴,她知道若是她还敢还嘴,那陆憬欢是一定要将她给打到服为止,杀鸡儆猴,她盛幼凝算是时运不济,撞在枪口上了。 看着乖乖被护卫带下去盛幼凝,陆憬欢长舒了口气,能作腾的解决了,剩下的这个也好办了。 陆憬欢道:“秦氏掌家不力,罚奉三个月。” 秦娘子原本心都凉了,想着这一把算是被盛幼凝给坑了,孟沛琛发了那样大的火,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没想到陆憬欢只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而已。 愣了一下的秦娘子赶忙连连磕头:“谢王妃,谢王妃。” 陆憬欢却依旧是张死人脸,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回各自的院里去。” 秦娘子和盛幼凝走了,原本还闹哄哄的书院再一次冷寂了下来,陆憬欢拉了拉衣领,想要赶紧回到那暖烘烘的碳炉边上守着。 “憬欢!” 见陆憬欢要走,孟沛琛赶紧叫住她。 陆憬欢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道:“还有什么事儿啊?” “你进来,我有话要同你讲。”孟沛琛指了指书房示意道。 陆憬欢抬眼看了眼那书房,她只要一看这书房内的陈设,便会想起来这看似普通的书房后面实则是一条密道的事情。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陆憬欢只好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将眉头都皱在一处,生怕被孟沛琛看出了破绽。 “什么事?”她进了书房,毫不客气的坐下。 陆憬欢来的时间,正是韶安王府花园儿浇水的时间,她想从浮雪院到书房那就势必要经过花园儿,经过花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猜到地上的水。 孟沛琛蹲下 身来,将陆憬欢已经沾湿的鞋袜脱了下来,对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姚姀说到:“去,给王妃换套暖和的来。” “王爷到底有什么事?”陆憬欢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她现在非常不习惯与孟沛琛之间有如此亲密的触碰,这样会让她非常不自在。 “你今日怎的如此大的气性?”孟沛琛有些喜出望外的看着她。 或许是自己被束缚的太久了,他看见陆憬欢这有些放飞自我的架势,心里竟隐隐的有些爽快。 “王爷是在怪我对盛娘子下手太狠了吗?”陆憬欢问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杀伐决断的样子挺好的,这样挺好的……”孟沛琛赶忙解释道。 “我答应过王爷,会助王爷得到心中所愿,既然王爷又想吓住盛幼凝又不想得罪盛宰辅,那最好的办法便是由我这个正头的王妃出面,反正陆家与盛家的矛盾也积怨已久了,不差我这一杯车薪。”陆憬欢分析的头头是道,她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谋士。 她越是这幅冷酷的模样儿,孟沛琛就越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憬欢,无论你是装跋扈也好,真谋划也好,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永远的像刚才那样恣意的活着,我会拼尽我的一切保护你的。”孟沛琛眼里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了一样。 只可惜,这样的深情对于现阶段的陆憬欢来说,根本不屑一顾。 她嘴角一勾,眼神同样不屑的看着孟沛琛道:“王爷保护我?王爷如何保护我?挖个洞将我藏起来吗?” “憬欢!你能不能有一丝的信任我,就拿这书房来说,从来都没有人进来过,你是唯一一个,这还不足以证明我待你是真的不同的吗?”孟沛琛站起身来背着手解释道。 “我若是不进到这地方里来,说不准还能多活两年!”陆憬欢小声的嘟囔道。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便咯噔一声。 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意思?”果然,孟沛琛十分敏感的看向她,刚才还深情的马上能演戏本子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询问,“什么叫不进来还能多活两年?你知道什么?” 陆憬欢心底暗暗叫遭,她只思考了两个喘息,便决定不再隐瞒,反而先反问道:“王爷瞒了我什么?既然是盟友,难道王爷不该对我说实话吗?” “憬欢,你想知道些什么?”孟沛琛有些无力的看着她。 他越是想将她从洪水的旋涡中推出去,现实却越是与他唱反调。 究竟! 什么时候! 都知道了些什么! 孟沛琛的脑子都快要炸掉了,若是陆憬欢知道的东西被鸾和宫知道了,那鸾和宫的人又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心里真的没底…… 现实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陆憬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黑洞的中央,面向着他一步一步的往黑洞的更深处走去,无论他如何喊叫,都不曾停住脚步。 这种令人讨厌的感觉不是孟沛琛生命中的第一次了。 当年孟锦麟死的时候,孟沛琛的心也像现在一样,无限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