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豪门》 第1章 武德七年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杭得到这么高的赞誉,从华夏众多秀丽河山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它的优秀,大诗人白居易游过苏杭后,写出“杭土丽且康,苏民富而庶”的诗句,苏杭中的苏州是个福地,西抱太湖、北依长江,交通便利,境内多平地和湖泊,是有名的渔米之乡,特别是大运河的开通,更是为苏州的腾飞安上了一双翅膀。 然而,苏州带给陆庭的印象却不是那么友好。 陆庭躺在榻上,看着破漏的屋顶,又看看落了不少灰的夯土墙和空荡荡的房间,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运气不好喝凉水都呛着,好不容易来趟大唐,也不挑个好的人家。” 好像做梦一样,陆庭原来是一个卖旧书的小书贩,中午没客人,无聊拿起一本隋唐秘史打发时间,看累了打个盹,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脑里还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捏了大腿好几下,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后,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可能是冥冥中的缘分,前身也叫陆庭,原来是苏州一个富家子弟,本来衣食无忧,没想到去年,也就是武德六年辅公祏在丹阳造反,兵祸波及距离丹阳二百余里的苏州,陆家被乱兵烧杀抢掠,只有在外面探亲的陆庭避过一劫。 陆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那些债主知道陆家出事,一个个拿着借条找陆庭要债,最后没抢走的大宅和田地都变卖了还债,陆庭也从大宅搬回破旧的祖屋,富家子变成了贫家弟,幸好身边还有一个充当随从的福至。 福至是陆家的家生奴,所谓家生奴,就是父母都是陆家的奴隶,生下的孩子也是陆家的财产,从小就教导忠于主家,对主人忠心不二。 陆庭是家里独子,在老爹老娘的宠溺下游手好闲,没做什么坏事,但也没什么好名声,家里出事前喜欢上青楼喝花酒,以前没钱就伸手向父母要,家变后一下蔫了,没有靠山也没赚钱的法子,主仆二人有什么就当什么,典当为生,酒楼去不起,青楼也挂不起席了,偶尔打个茶围消磨时间。 昨天翻箱倒柜找到一个银豆子,陆庭兴致勃勃到百花楼小香儿的香影阁打茶围,小香儿是陆庭最喜欢的青楼女子,陆家没倒下前,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正在喝茶聊天,突然有一位贵客要来,老鸨就让婢女把打茶围客人的茶都拿走,行内把这个叫移盏,跟端茶送客一个意思,移盏在青楼不少见,很多人都捏着鼻子认了,能让青楼做出移盏赶客的,来头肯定不会小,青楼自知理亏也会有一定的补偿,偏偏陆庭接受不了,觉得自己受到侮辱,跟老鸨吵了几句,出门时又被人嘲笑几句,一怒就投了河,幸好福至拼死救起来,被救起来奄奄一息,自己就在前身弥留之际来到了大唐。 算算时间,李世民还没有上位,这可是超级大腿啊,要知李二不仅是赫赫有名的天可汗,跟着他能名利双收,最重要是李二对臣子很优厚,不像穷疯了的朱重八,还没坐稳皇位时跟手下掏心掏肺,一坐稳就不掏心掏肺了,改掏刀子,把跟随他的那帮兄弟杀了七七八八,在李二登基前混一点从龙之功,这辈子锦衣玉食肯定跑不了。 一瞬间,陆庭有种马上跑到长安向李二表忠心的冲动,只是想了一下,硬是按下这个念头,自己没钱没势没背景,贸贸然跑到长安投靠,十有八九还没见到李二就让秦王府的将士乱棍打出门,运气不好,当成细作扔进大牢或以脑子有问题扔进疯人塔,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想抱金大腿,还得要投名状,也就是让李二难以拒绝地见面礼。 只是这见面礼不好找,不仅对李二有帮助,还要让他相信这是真的,现在是武德七年九月,距玄武门之变还有近二年的时间,自己还有一年多的机会抱大腿。 “郎君你醒了,真是神灵庇佑,可把小的吓死了。”就在陆庭浮想连篇的时候,耳边突然起响起一个满带惊喜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头戴幞头、身穿灰白长袍的少年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眼角都泛着泪花。 “嚷那么大声干什么,还死不了,福至,现在什么时辰?”陆庭想起眼前这个少年是自己的随从福至,随口问道。 “回郎君的话,现在酉时三刻。”福至恭恭敬敬地应道。 酉时三刻,相当于后世的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原来是傍晚了,这时肚子咕咕地响了一下,陆庭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福至很识趣地说:“郎君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 郎君的身子骨还没好,可不能把他饿坏了。 就在福至要出门时,陆庭突然开口:“慢着。” 福至一听,马上停下躬身行礼:“郎君还有什么吩咐?” “以后别叫郎君,叫公子。”陆庭有些郁闷地说。 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习惯,唐初奴仆称自家主人为郎君,陆庭原来是家里的小郎君,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主人,小郎君升为郎君,对陆庭来说,这称呼有点怪怪的,忍不住要他改口。 “明白了,郎君不,公子。”福至最大的优点就是服从,很快就改口。 二刻钟后,福至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放在靠窗的破旧的书案上,有些讨好地说:“公子一天没进食,肯定饿了,小的特地为公子准备了小宰羊补补身子骨,请公子享用。” 放下后,福至很快退出房,自家公子用餐时不喜欢自己站在旁边,说影响他食欲。 陆庭坐起来,有些期待地走到书案准备吃饭,当看到福至给自己准备的饭菜时不由楞了一下,小半碗豆子拌糠的豆饭,然后是一个小碟,里面装着二块二指宽的豆腐,这样的饭菜还说补身?刚才自己听到羊,还以为有羊肉大餐呢。 对了,古人认为豆腐嫩滑有营养,可以跟小羔羊相媲美,就给它起了一个小宰羊的外号。 尝了一下,陆庭眉头很快皱了起来,豆子和糠做成的豆饭跟猪食差不多,味道难闻不说,又涩又粗,吃一口就想吐,那二块豆腐做得也不好,缺盐少油,还有一股馊馊的味道,这哪是人吃的东西,正想发火,外面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福至好像在大口大口吃着什么。 陆庭脸色当场就不好了,福至是欺负陆家没人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好欺负,弄一些狗都不吃的东西给主人,自己偷偷大吃大喝? 传说中的仆大欺主? 陆庭越想越不是滋味,站起来,轻轻推开门,准备看看福至这个恶奴在吃什么。 厢房外面就是小厅,出了小厅就是一个简陋的厨房,陆庭放轻脚步走到厨房,刚好看到福至吃完放下碗,刚想开口斥责他时,只见福至拿起一个木勺在陶罐里用力刮,刮了一会,倒些热水进去搅动,最后把陶罐里的东西倒在他的大碗里,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 原来是用饭焦泡水喝。 “怎么吃这些东西?”陆庭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 “公公子”福至回头看到陆庭,吓了一跳,回过神,很快有些惭愧地说:“都是小的不好,一时没顾上火,饭焦了一些,小的想想不能糟蹋,就着泡水喝。” 福至以为公子骂自己饭没做好,第一时间认错。 前面泡过一次的原因,第二次泡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糊糊,看起来跟刷锅水没什么不一样,不对,连涮锅水都比不上,起码涮锅水还有点油水,福至手里那碗,其实就是有些脏的热水。 陆庭没说什么,随手拿起装米陶缸上面的木盖,里面没有米,只有薄薄的一层豆子,又看看只有二三只陶罐做炊具、什么也没有的厨房,皱着眉头问道:“家里没钱了吗?” 知道日子不好过,没想到现实比自己想像中更困难,福至喝个刷锅水都像美味,太惨了。 福至飞快瞄了自家公子一眼,很快低着头小声说:“回公子的话,陆家遭难后,日子就难过了,公子平日要花销,城中的物价也一直涨,斗米都涨到三十钱,昨日给公子请郎中又花了不少,所以” 陆家落了难,家里没有进项,钱只出不进,刚平叛辅公祏不久,战争对生产生活破坏很大,以至物价飞涨,公子还不改大手大腿花钱的习惯,还常往那些吃人不吐骨的销金窟钻,没饿死就算不错了。 斗米三十钱,陆庭听到暗暗倒吸一口冷气,记得贞观之治时大唐国富民强、斗米三文钱,现在苏州的米价每斗高达三十文,除了辅公祏叛乱的原因,侧面也说明唐初经济还没有恢复。 好像记起什么,福至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兴奋地说:“差点忘记明日族里发学米,领了学米,公子就能吃上好的了。” 第2章 二叔公受委屈了 学米? 陆庭想来了,古代人很团结,逢年过节和有喜庆的事会给族里祠堂捐钱捐物,富贵了以修路补桥、给族里捐钱捐地为荣,每个宗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族产,苏州陆氏守着苏州过块福地,经过几代人的积累,置了不少族田,还有自己的店铺,族田和店铺的收益一部分用于族里各项开销,一部分积攒起来以作不时之需,为了鼓励陆氏子弟好学向上,为陆氏一族争光,给读书的子弟发放学米,每月一斗米、一斤肉还有五十文钱,目的是让他们饿不着,可以安心考取功名。 族里能领学米的名额不多,陆庭恰好有资格,家里出事后,就是靠这份学米,主仆两人不至于饿死,这是抱团的好处,遇到大灾大难时有个依靠,像辅公祏造反祸及苏州,很多族人就是族里救济才渡过难关。 福至没注意自家公子在沉思,一脸高兴地说:“这次兵祸,族里损失可不小,几间店铺都变卖了,不少人说这个月学米要停发,没想到响午有人传话,明天祠堂正常发放学米,真是太好了了。” 学米明天才发,远水救不了近火,肚子饿得厉害,杂豆饭再难吃还是要要吃,来到大唐的第一顿饭,是陆庭吃过最难吃、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顿饭,闭着眼、捏着鼻子吃下去。 吃完饭,清点一下剩下的财产,心里就有想唱凉凉的冲动,除了老宅、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不值钱的碗筷陶罐,就剩一斤多杂豆、半斤糠和十七文铜钱,除了老宅,最值钱的就是一直伺候自己的下人福至,前身的心真大,都揭不开锅了,还屁颠颠地去打茶围,难怪一说起领学米,福至就笑得一脸灿烂。 好在古时有卖田卖宅需要族亲和邻居同意,要不然以前身的脾气,说不定卖了去喝花酒。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连早饭都没吃,简单洗漱一下就出门领学米。 就指着这点学米改善生活了,那杂豆饭的味道,陆庭吃了一回,绝不想吃第二回。 出门没一会,陆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家一贫如洗,苏州城看不到繁华的影子:道路不少地方一坑一洼,显然很久没人维护;桥梁大多破破烂烂,有的石桥都坏了,也是用几块木头搭上继续行走;很多房子破损没有翻新,只是随意找几块木料钉补一下;到处都是残壁断垣,路边堆放着不少垃圾,路过的百姓脸上没有笑容,显得有些拘束,不少百姓还面带饥色,明显还没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 武德七年,大唐建国初期,天下刚定,战火的余息还没消散,战争留下的余砾还没清理,国库空虚、百业待兴,此时的大唐就像一只伤痕累累的老虎,需要休养生息,默默舔好身上的伤口。 这不是人间天堂的苏州,而是劫余后生的苏州。 一路上,不少人跟陆庭打招呼: “这不是陆家小郎君吗?身子骨没事?” “陆小郎君,没吃到小香儿嘴上的胭脂,跳到河里想跟河伯的女儿结亲?” “哟,小郎君,又弄到钱银去打茶围了?” 都是调侃的多,看来前身的风评很一般,陆庭只能尴尬地应付着。 走到红鹊桥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突然拦在陆庭面前,绷着脸,眼神有些不善地盯着陆庭。 “二叔公”陆庭想起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恭敬地叫了一声。 眼前站着的这个老人叫陆正明,论辈份陆庭要叫他一声二叔公,是苏州陆氏一族的族长,在族中很有威信。 现在是初唐,宗族的影响力无处不在,一个人要是被自己的宗族抛弃,也会被社会唾弃,有时族长的话比县令的杀威棒还有效,二叔公除了是族长,还是一名里正,要辈份有辈份,要地位有地位,族里哪个有资格领学米也是二叔公说了算,陆庭在他面前还真硬气不起来。 二叔公表情严肃地冷哼一声,冷声问道:“陆庭,你这是去哪?” “回二叔公的话,晚辈准备去看望一下二叔公,顺便去领一下学米!”陆庭有些讨好地说。 “求学上进没见你这么般用心,领学米倒是积极,族学一停,你就没个正形,整天吊儿郎当,就不会找点正事?看你什么模样,都快成市井儿了。”二叔公板着脸骂道。 族里学堂在兵祸中被烧毁,授课的教授受了重伤回家休养,现在还没回来,这也是陆庭游手好闲的原因。 市井儿就是流氓的意思,看二叔公脸色明显不对,陆庭不敢反驳,低着头认错:“二叔公教训的是,晚辈知错。” 前身的锅要自己来背,太冤了,可这事没法解释,二叔公也在气头上,不能再惹怒他,不然被打也是白挨打,说不定一生气,停了自己的学米,那又得吃豆咽糠。 “错在哪里?”二叔公那张老脸就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面无表情地追问。 “错在不求上进,误交损友。”错要认,不过要捡轻的认,避重就轻,最好还要把黑锅扔给别人。 看到陆庭认错的态度不错,二叔公的脸稍稍好了一点点,再想陆庭父母双亡成了孤儿,而陆庭的老子在世时没少给族里捐钱捐物,心里一软,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三房人丁不旺,现在更是剩你这一根独苗,三房的门脸就靠你撑着了。” 苏州陆氏一支有四房,陆庭出自三房,三房人丁单薄,从陆庭便宜老子起就是单传,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坏处是有遇到事的话少人帮,好处是自由,没那么多束缚。 “谨遵二叔公教诲。” 二叔公本来有些缓和的脸很快又微怒起来,用手敲了一下陆庭的脑门,气呼呼地说:“谨记个屁,左耳进,右耳出,打个茶围让人移盏本来就不光彩,非要投河弄得苏州人尽皆知,苏州陆氏一脉的脸面都让你丢尽,指不定还要坏老夫的大事。” “晚辈知错,下次一定改。” 陆庭有些惊讶,本以为二叔公会骂自己不务正业喝花酒,没想到他好像对自己喝花酒并不抵触,反而对自己只是消费一个最低档的打茶围、还被人移盏有点不满。 隋唐民风开放,上青楼喝花酒那是雅事,不去的才是土包子,打茶围也就是过个眼瘾,好像也不怎么丢脸,对了,二叔公说什么坏他大事,难不成,老头要升官,自己的风评对他有影响? 没等陆庭发问,二叔公一脸严肃地说:“堂堂七尺男儿要自强不息,我们苏州陆氏可是出自吴郡陆氏,名门望族,作为苏州陆氏的一份子,不仅仅要想着怎么光耀门楣,还要时刻谨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陆氏一族的形象,千万不能做有损宗族的事,记住没有?” “记住了。”陆庭被二叔公的语气触动,忍不住挺起腰杆一脸认真地说。 二叔公严肃的表情、坚毅的眼神和不容质疑的语气,把一个心系宗族、正直无私、爱护后辈的老人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陆庭的情绪也被他感染。 华夏就是有许许多多像二叔公这种有责任心的人,让璀灿的文明得以薪火相传,这种人或许不讨人喜欢,但他会让你心生很敬佩,例如站在前面的二叔公。 在这一刻,二叔公那瘦削的身材在陆庭心中变得很高大、很伟岸。 “老大不小了,整天吊儿郎当可不行,族学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自个琢磨一下谋个差事,起码嘴里有个嚼头。”二叔公苦口婆心的教导。 陆庭这次出来转,除了领学米,还想找点事做,昨晚盘算过了,那点学米根本养活不了二个人,要改善生活,还得想着怎么赚钱,听到二叔公提这件事,眼前一亮,连忙说:“不怕二叔公笑话,家里都快断粮了,就想找个差事,二叔公路子多人面广,还请二叔公指点一下。” 二叔公是族长兼里正,认识的人多,有他指点好过像无头的苍蝇乱转。 做生意不错,不过唐朝商人地位太低,一旦打上“操贱业”的印记,差不多跟名流上层绝缘,要是二叔公这些族中长辈知道,停了学米不用说,说不定拿棍子敲打自己,最好办法像那些名门大族一样躲在后面,找个代理人出面就行。 上下打量了陆庭一眼,二叔公沉思一下,很快说道:“看你小胳膊小腿,手不能抬肩不能挑,就是跑街也架不住面皮薄,好在念了几年书,也算是能写会算,丁口街客来居记帐的有事回了老家,好像还没招到合适的人,罢了,老夫一会带你去试试。” “有劳二叔公。”陆庭一脸恭敬地说。 就在二人要走时,一个身材瘦削的下人飞快跑过来,跑到二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郎君,不好了,不不好了。” 来人是二叔公家的下人多寿,二叔公瞪了他一眼,一边摸自己有些花白的长须,一边训斥道:“慌里慌张的干什么,都说了多少次,遇事不要慌,越急就越要沉着气,免得忙中出错。” 多寿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脸焦急地说:“郎君,有人看到林郑氏和陈训导在客来居一起用饭。” “什么,婉君跟姓陈的一起用饭?”刚才一脸正气的二叔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一边挽起衣袖,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陈老狗这个田舍奴,竟打婉君的主意,凭他也配?多寿,他们去了多久?” 二叔公会变脸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等等,林郑氏,婉君?消息量有点大啊,陆庭一时都惊讶得不知说什么。 “回郎君的话,大约二刻前。” “什么?去了二刻钟?”二叔公一下子跳了起来,对多寿劈头盖脸就骂道:“狗杀才,怎么不早说?” 多寿一脸委屈地说:“郎君出门,小的也不知郎君去了哪里,只好边跑边寻,所以” “别嚷了,还不快去雇辆马车,要是坏了老夫好事,饶不了你这个狗杀才。”二叔公急得直跺脚。 多寿去找马车时,陆庭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有些疑惑地说:“二叔公,婉君是” 一听到林郑氏,二叔公好像由一个垂暮老人变成热血少年,隐隐还闻到一股吃醋的味道,陆庭一下子八卦起来。 二叔公干咳一声,仰起头大约成四十五度角,落漠中带着一丝遗憾:“婉君就是林郑氏,当年老夫与婉君在苏州湖畔相识,要是成了,天地间又多一段良缘,没想到郑家人太眼浅,把婉君嫁给姓林晋云那个田舍奴、夭寿奴,婉君也就成了林郑氏,可惜唉。” 林晋云?这名字有点熟悉啊,陆庭想了想,终于想起林晋云就是半年前病死的苏州司仓,林郑氏就是林司仓的遗孀,也就是说,二叔公口里的婉君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还是一个老寡妇。 不会,二叔公这年纪,还想临老入花丛,来一段“夕阳红”? 陆庭小心翼翼地说:“二叔公,你说的是那位林老夫人吗?” “什么林老夫人,姓林的田舍奴早死了,婉君也成了自由身,你称一声娘子没错,叫老夫人也行,不用带林字,像老汉这种有交情的,可以叫她的小名婉君。”说到后面二叔公好像回忆起什么,本是紧绷的老脸一下子有了笑容。 只是那脸上的皱纹一层层打开,好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看着有些煞风景。 娘子和郎君都是通俗的叫法,无论认识不认识都可以叫,相当于后世做生意看到人就叫“老板”“美女”一样,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做娘子,感觉怪怪的,陆庭自动屏蔽“娘子”这个称呼。 算一下,二叔公也是快六十岁的,都这岁数还对年轻遇到的女子念念不忘,真是长情,陆庭心里暗暗感概,不过嘴里却劝道:“二叔公,这事是不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要是弄得家庭不和睦就不好了。” 林郑氏没了丈夫,可二叔婆还健在,家里儿孙满堂,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二叔公这个时候还去弄个夕阳红,就不怕家里人反对? “没什么好考虑”二叔公毫不犹豫地说:“老夫身为陆氏一脉的族长,只要有利于族人的事,受点委屈又如何?” 临老入花丛还说自己受委屈?陆庭有些无言了。 好像看出陆庭的疑惑,二叔公压低声音说:“别看婉君是个老寡妇,人家可是出自荥阳郑氏大房,五姓女啊,不仅出身名门,还有大笔嫁妆作体己,要是老夫真娶了婉君,不仅仅是圆了娶五姓女的心愿,对杭州陆氏一族也有利,你想想,荥阳郑氏出手拉一把,苏州陆氏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二叔公不仅志向高远,还想得那么周到,只是有些委屈二叔公了。”陆庭有些感叹地说。 宗族的影响力巨大,名门士族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世家大族中有五个姓氏是公认最显赫,分别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都是嫁五姓郎、娶五姓女为荣,唐朝宰相薛元超娶不到五姓女,临终前发出“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五姓女!”的感叹。 难怪林郑氏那个老寡妇那么受欢迎,追求者中不仅有二叔公,好像还有一名姓陈的训导。 二叔公抚了一下胡子,豁达地说:“吹了灯上床,都一样。。” 二叔公是老司机啊,陆庭楞了一下,连忙拱手表示敬佩。 第3章 情敌见面 说话间,多寿雇了车,二叔公快走几步,突然停下,扭头对陆庭说:“还楞着干什么,跟上啊。” 陆庭有些为难地说:“二叔公,晚辈掺合这件事,不太合适。” 二个五十多的老头去追求一个老寡妇,自己一个小年轻凑什么热闹,要是二个老头来一场决斗什么的,自己也不知帮还是不帮,先把学米领了,不香吗。 “什么不合适”二叔公扳起老脸训斥道:“客来居就是婉君的私产,也就是客来居的幕后东家,老夫火急火燎去,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兔崽子,楞着干什么,跟上。”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这德行,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老夫一把年纪还得东奔西跑,劳碌命啊。” 跟在后面的陆庭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这个比喻太奇葩了,都不知怎么应对,就是有心反驳,总不能跟二叔公吵闹,只好装作没听见,跟着二叔公往前走,不得不说二叔公身子保养得不错,都不用多寿扶,三步作二步向前走,那矫健的动作好像回到青春少年时,陆庭小跑着才跟上。 马车很小,勉强坐三个人,陆庭让福至走路去客来居。 马车上,二叔公一边絮絮叨叨吩咐自己怎么做,一边很有耐心地整理自己的衣妆,让陆庭无言的是二叔公先是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还把一些唾沫弄在手掌上去整理不够整齐的白发。 实在太拼了。 大约一柱香后,陆庭已经站在客来居的面前。 客来居就是客栈,可以吃饭可以住人,后面还有几个独立小院,跟大唐很多客栈的布局差不多,不过它的位置很优越,距离最繁华的闾门大约一盏茶的距离,左边是州设的学院,右边是馆驿,人流量很大,最绝的是后面就是运河,坐在里面可以看到运河的风光,客栈的右侧还有一个小型的码头,方便坐船经过这里的客人落船休息。 在这种黄金地段能有一个客栈,无疑就像有一只下金蛋的鸡,没点背景和手段肯定守不住,从外表看客栈在兵祸中也没受损,看得出那个叫林婉君的老寡妇不简单。 “陆里正,你老来了,里面坐,老三样?哟,小郎君也来了。”二叔公明显是这里的熟客,掌柜一看他进门就亲自出来招呼。 二叔公左右看了一下,没心思客套,径直问道:“黄掌柜,听说你们东家和陈训导也在,人呢?” “这个”黄掌柜有些犹豫。 “别这个哪个的,我跟你们东家什么关系还不知道吗,有事老夫扛着,别打马虎眼。”二叔公有些不耐烦地说。 黄掌柜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马上堆笑着说:“陈训导想举荐一位远亲到这里记帐,东家想亲自见见那位小郎君,就在二楼商议。” “早说啊,黄掌柜,回聊”二叔公扔下一句话,示意陆庭跟他一起上楼。 上楼梯时,二叔公压低声音对陆庭说:“陈老狗是苏州训导,以他人脉,在学院给他亲戚谋一个差事不难,舍近求远把人送到这里,肯定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陆庭,一会放机灵点,可不能输给陈老狗的人,不要然,哼。” 为了这段夕阳红,二叔公连威胁的话都放了,陆庭也不知怎么应,连声应诺。 县官不如现管,这个时候不能惹二叔公生气,别的不说,他张张嘴,自己学米就没了。 现在不是饭点,二楼空荡荡的,上到二楼,陆庭就看到靠近窗边的桌子上坐二个人,那个背着自己身体有些瘦削的老头应该是二叔公的情敌陈训导,坐在陈训导对面那个保养得很好、气质不凡的老妇人,就是二叔公嘴里的婉君。 老妇人头发白了大半,可是保养得宜的原因,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皮肤白皙,虽然是坐着,隐隐看到她的身材保持得不错,听说她只比二叔公小三岁,五十多岁年纪就像一个四十多岁、徐娘半老的美妇人,有钱有颜有背景,难怪二叔公这么拼。 二楼有四个人,两个老的坐着,还有两个年轻男女站在一旁,不用说,那个少年就是陈训导的远房亲戚,而那个站在老妇人身边的少女,应是老妇人的侍婢,当陆庭的目光落在俏婢的脸上时,瞬间有种惊艳的感觉:小俏婢大约十四五岁,目测身高在一米六五,人不算很高,但身材比例很好,显得她非常高挑,梨花带雨的脸庞犹如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美艳中带着一丝稚气,柳叶眉下是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再加上淡雅如兰的气质,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七族五姓厉害啊,就是身边一个小小的俏婢也这么出色。 小俏婢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抬头看到是陆庭,嘴角轻轻撇了撇,随即送陆庭一个漂亮的白眼,明显对陆庭盯着自己看不满。 这个俏婢长得漂亮,脾气也不小。 “娘子,来这里吃饭也不言语一声,不是怕我跟着沾光,哟,陈训导也在,还以你在家里陪那位刚纳的小妾呢。”此时二叔公自来熟地跟老妇人和陈训导打招呼。 老妇人看到二叔公,有些意外地站起来,双手并拢作了一个礼,微微一笑道:“陆郎真是说笑,小郎君也来了,难得,二位请坐。” 陆庭忙向林郑氏和陈训导问好,看到陈训导的亲戚站着,犹豫一下,自己也站在一旁。 来这里是找工作,又不是走亲访友,要有点眼色。 陈训导也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二叔公,绷着脸,有些不满地说:“陆正明,你这是狗鼻子,哪里有吃的总是少不了你。” 二叔公一掌拍在陈训导的肩上,把陈训导拍得身子晃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客来居又不是你的,许你来,就不许老夫来?训导好像没品不入流,又不是朝中大员,不用回避?” 那一掌绝对是故意的,估计二叔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掌拍下,把陈训导老脸上的颊肉都拍得抖了抖,整个人晃了晃,没想到二叔公笑得这么灿烂,下手却这么黑,陆庭看到不由嘴角抽了抽。 “陆正明,你这个田舍奴,这么用力,想要谋财害命?”陈训导稳住身子,愤怒地表示不满。 那一掌,差点把自己拍坐在地上,要不是林郑氏坐在这里,陈训导真想冲上去跟陆正明这个阴险的老货拼了,什么人啊,好不容易找个联络感情的机会,这老货不请自来就算了,一见面就给自己一掌,差点把自己的老骨头都拍散,还提什么新纳的小妾,都纳了二年了还叫新纳?分明是想在林郑氏面前抵毁自己。 陆正明这个田舍奴,太阴险了。 二叔公一脸“愕然”地说:“老陈,就轻轻拍一下也受不住?老了要悠着点,别有事没事钻小妾的被窝,老胳膊老腿可不是少年郎。” 无辜的表情、惊讶的眼神,还有关怀的语气,简直就是影帝级的表现,陆庭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暗暗给他竖个大拇指:二叔公,秀啊。 “你”陈训导盯着二叔公,握紧拳头,都气得不知说什么了。 无耻,太无耻了,一见面就各种损招,先说自己身子不行,还暗示自己好色掏空身子,以前为了学院几个旁听的席位,陆正明连亲兄弟的话都说出来,就差没斩鸡头烧黄纸,现在倒好,为了林郑氏翻脸不认人,真是一个没皮没脸的白眼狼。 陆庭注意到,那个小俏婢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明显也是二叔公的表现惊呆了。 林郑氏好像司空见惯一样,岔开话题:“陆郎一向都是独行,今天怎么带上令侄孙,是准备在学院入籍吗?” 一提到正事,二叔公马上说:“非也,上次听娘子说客来居记帐的伙计走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人,老汉想到侄孙挺合适的,就送他到这里,一来解娘子之忧,二来也能让他历练一下。” 得些好处须回手,阴了陈训导,二叔公带着胜利的笑容战略撤退,毕竟心上人的面子要给。 林郑氏还没开口,陈训导抢着说:“陆里正,不用劳烦你了,客来居记帐一职,老夫已给娘子推荐了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陈训导假装关心地说:“听说令侄孙打茶围时被人气得投河,差点小命不补,身子骨养好了吗,千万不要逞强,要是没养好,万一倒了,这不是给娘子添麻烦吗,再说这客来居后面就是运河,只怕” 打茶围投河? 话音一落,陆庭先注意到那个老妇人面色一变,好像有些不悦,陈训导那个侄孙看着自己,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就是那个骄傲的小俏婢,也一脸嫌弃地白了自己一眼。 “年轻人打个茶围,这是雅致,喝多几杯,脚滑掉到河里而己,现在能吃会跑,一点事都没有,陈训导,唐律没说只许训导纳妾,不准少年郎打茶围?”二叔公面色自如地说。 鬼老精,人老灵,二叔公厉害啊,陆庭听了都不知怎么替自己解释,没想到二叔公三言二语就把这事掩了过去,还将了陈训导一军。 还提这事?陈训导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指着二叔公骂道:“好你这个陆正明,什么时候成了长舌妇,一天天背后损人,老夫也懒得跟你这个田舍奴计较,说白了,记帐的差事你侄孙没戏,记帐可是一个严谨的差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全苏州谁不知你侄孙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让他在客来居,那不是祸害客来居吗,娘子,不要信这个田舍奴的话,老汉的侄孙陈海真不错,就是学院的教授也说他的明算很好,绝对能胜任记帐一职。” “好个屁,考了三年都考不上,这也能叫胜任?”二叔公没跟陈训导成为情敌前是好友,双方的情况都很清楚,闻言马上反驳。 “海儿不胜任,你侄孙能胜任?” “当然能胜任,庭儿耶娘在世时有不少买卖和田产,从小就耳濡目染,客来居记帐一职不在话下。”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二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头,越吵越大声,两张老脸都红了,林郑氏连忙说:“停,停,陆郎、陈郎,妾身很感激两位推荐,只是客来居只要一位记帐,录不录用还是未知之数,不能先伤了和气。” 第4章 比试 看到两个老头还要争,林郑氏淡淡地说:“再吵妾身转身就走,哪个郎君举荐的人都不录用。” 生怕林郑氏转身就走,二叔公和陈训导互相冷哼一声,不吵了。 “娘子,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二叔公犹豫一下,还是担心陆庭的情况,率先开口。 陈训导瞄了陆庭一眼,随口说道:“二人都想这个位置,最公平就是让两人比试一下,谁赢这差事就归谁。” 作为苏州训导,陈训导对苏州学子的情况心里有底,因为二叔公熟悉的缘故,对陆庭的情况了如指掌,说到底陆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自己的远房侄孙陈海比陆庭强多了,特别是在明算方面,陈海很有天份。 二叔公本来还想辩白几句,林郑氏拍拍手说:“此计甚妙,就这样,小芝,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话间,林郑氏不着痕迹给一旁的俏婢打了个眼色。 这二个老头子,整天缠着自己,要是客来居有他们的人,到时找自己的由头更多,这两个举荐的人,林郑氏一个也没看上,想办法让他们都滚蛋,小芝一瞬间就读懂了林郑氏的眼神,有些顽皮的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故意增加难度,让两人都不能来客来居做事。 “陈海,拿出你的能耐,让某些人知道什么是真材实学。”陈训导摸了摸胡子,有些洋洋自得地说。 “叔公放心,晚辈一定尽心。”陈海恭恭敬敬地应道。 二叔公拍拍陆庭的肩膀,输人不输阵地说:“陆庭,二叔公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靠你自己,好好教训他。” “哟,口气不小啊,你的侄孙什么货色还不知道吗?别打肿充胖子了。”陈训导忍不住嘲笑道。 “姓陈的,你这辈子就剩这张嘴了。” “姓陆的,看你得意劲,好像你侄孙一定胜出一样,那么有信心,不如赌一把,输的要在客来居摆上一席,算是为赢的庆贺,敢不敢?” 二叔公楞了一下,很快强硬地说:“有人请吃席,好事,老夫还怕你?行,这个赌约老夫应了。” 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头,火气还真不小,好不容易消停一会,转眼又掐上,陆庭连话都没插上一句,又赌上。 “两位小郎君,这两本都是客来居今年三月的正副帐本,数目都一样,劳烦两位小郎君半个时辰内盘算出来,因为两位小郎君第一次盘帐,误差在十文钱以内都算过关,在都算对的前提下,用时少的胜出。”小俏婢小芝把两本厚厚的帐面放在桌面上,面带微笑地说。 陆庭看着近四寸厚的帐本,心里想的第一个念头是客来居的生意不错啊,短短一个月的进出帐就记了这么多,有这么一间生意兴隆的客栈,林郑氏的嫁妆得有多丰厚。 一旁的陈海看着厚厚的帐本,经得俏婢同意后,随手翻了一下,很快皱着眉头说:“帐目这么多,只有半个时辰,就怕时辰不够。” 算帐不是读书写字,算错一点都不行,再说帐目又乱又繁冗,别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算出来都不错了,现在只要半个时辰,太强人所难了。 “小郎君可以用数筹,这里有签筹和珠筹随便挑。”说到这里,郑妍芝漫不经心地说:“奴家昨日才盘点完,三刻钟就能算出来,对两位小郎君来说,相信半个时辰足矣。” 陈海的脸瞬间有些涨红,干咳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只是开个玩笑,半个时辰,足矣。” 半个时辰有四刻钟,一个婢女都能三刻钟算出来,自己应聘记帐的,总不能比婢女还要差,陈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陈海和郑妍芝说话的时间,陆庭也翻看了一下记帐本,一摸记帐本,感到纸张又硬又涩,用的应是黄麻纸,一页页写好,在纸的左边打孔用绳子串在一起,一看内容陆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纸张一般,但字写得工整,看起来没问题,可数目太乱了,就是一盘流水帐,一桌饭菜多少、摔了什么、置办了什么,有熟人来又赠了什么,乱七八槽,看到眼都花了。 郑妍芝看到陈海和陆庭都皱着眉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眼里也现出骄傲又轻视的目光:客来居岂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先过自己这一关,特别是姓陆的,那双贼珠子老是盯着自己看,一看就不是好人,真想把他眼珠子都抠出来。 一名伙计把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托盘上有两个精致的木盒,左边的盒子装的长短不一的竹签,右边盒子装的是不同颜色的珠子,珠子和竹签上都刻有特别的符号,这就是小芝所说的签筹和珠筹,古人算帐的重要辅助工具,陆庭看着这些精致的辅助工具,一时失了神。 签筹和珠筹很简单,用不同的签或珠子代表不同的数值,然后加加减减,加减完了再清点,问题是,古人造不出计算机,号称华夏第五大发明的算盘也没有吗? 后世对算盘的出现有几种不同的意见,其中公认的推算有二种,一种是算盘在西汉时出现,一种是算盘在唐朝出现,很多学者通过研究,大多认同算盘出现和推广的时间是在唐朝,从俏婢小芝拿出签筹和珠筹来看,算盘还没有出现。 “我习惯用珠筹,那就不客气了。”陈海在陆庭惊讶时,抢先要了珠筹。 郑妍芝有些嫌弃地瞪了陆庭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陆小郎君,不知你习惯用什么筹,如果要珠筹,帐房还有备用的,奴家可以让人送来。” 陆庭比小芝高出一个头,看着托盘时,站在郑妍芝的角度好像是盯着自己前面鼓鼓的地方看,心里对陆庭的印象更差,要不是这么多人在,都想给陆庭两个嘴巴子。 “不用。”陆庭摆了摆手。 自己前世上大学时,交过一个读会计的女朋友,那时女朋友要参加比赛,作为男朋友陪她做了半年强化训练,大集团那么复杂的帐也练过手,一个小客栈的帐,对自己来说太小儿科。 陆庭说不用,小芝以为陆庭不用珠筹,用签筹也行,没想到自己把沙漏倒过来宣布开始后,发现陆庭是真不用,不用珠筹也不用签筹,而是拿起帐本就这样看起来。 这个登徒浪子擅长心算? 郑妍芝心里现出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客来居的帐目太复杂了,心算一二页还行,要是整个帐本都心算,太难了,要知明算教授都说是自己是难得一见的明算天才,也要借用签算才能的准确计算出,陈训导刚才说他不学无术,十有八九是知道自己做不到,干脆放弃。 陈海嘴里小声地念着,一边念一边从盒子里加入或拿出不同的珠子,动作又快又熟练,一看平日没少练习,至于陆庭,只见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翻着帐本,这边陈海一页还没算完,陆庭已经翻了二页,小芝看到,对陆庭更不屑了。 就陆庭翻帐本的速度,比自己算起来还快,挺会装的,是好奇客来居的买卖做得怎么算,是赚还是赔肯定没算,小芝都能猜到陆庭后面怎么做了:时间差不多时,随意填个数目上去,错了就说自己学业不精,要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就当是赚到。 不仅是登徒浪子,还是一个没脸没皮、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小芝都懒得正眼看陆庭。 陆庭和陈海在盘帐时,陈训导和二叔公没闲着,都紧张地盯着二人,只是两人脸色有点不一样,陈训导面有得色,而二叔公的老脸有点不自在,甚至有些死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陈海算起来时,算得又快又好,放珠子拿珠筹的手,就像上下飞舞的蝴蝶,快而有灵性,都不用眼睛看,手好像有眼睛一样,准确记住代表不同数值珠筹的位置,而陆庭连签筹都不碰一下,拿着帐本傻呵呵地看,要不是林郑氏在,二叔公都着一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兔崽子,让你盘帐又不是让你看帐,就是赢不了,起码也装装样子啊,自己的老脸都让他丢光了。 “娘子,昨天不是有人送来熊掌吗?还在吗?”陈训导突然开口问道。 林郑氏楞了一下,很快应道:“送来四只上等的熊掌,昨晚用了二只,还剩二只。” “太好了,一会就吃这个,再配上一只烤全羊和几条银刀鱼,这滋味,绝了”说到这里,陈训导扭头对二叔公说:“陆里正,好歹你也是里正,还是苏州陆氏的族长,一会付帐时保持微笑,别失了脸面,要哭,回家捂着被子哭去,当然,要是你肯求老夫,诚心点,或许会改变主意少点一些,哈哈哈。” 这个老陆头,看着老实巴交,老是在林郑氏面前说自己的是非,就有半个月前,自己好不容易约林郑氏游湖泛舟,没想到老陆头假借自己的名义去春风楼让小笑儿也来,气得林郑氏扭头就走,要不是那一茬,说不定现在林郑氏变成了陈郑氏了。 一肚子坏水的老不死,一会得狠狠宰他一顿。 熊掌可是稀罕货,一只起码要五贯钱,两只最少十贯,还要烤全羊、银刀鱼,这不是要自己设宴,而是放自己的血啊,二叔公气得老脸直抽抽,不过他要面子,闻言假装不在意,反而取笑道:“陈训导家里有新纳的小美妾,春风楼有相好的小笑儿,多补补应该的,要是老夫输,点多些也认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几年损失有点大,作为陆氏一族的族长,这一席二叔公还是吃得起的,钱可以吃亏,但在林郑氏面前,绝不能丢风度和气量。。 还提?陈训导当场气得鼻子都扭了,拍着桌子说:“陆正明,你这个田舍奴,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夫揍你。” “陈训导好大的官威,吓得老汉都不敢说话了,幸好只是一个小训导,要是做了县令、刺史,那不是想拘谁就拘谁,想睡哪个就睡哪个?”二叔公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你,你”陈训导指着二叔公,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郑氏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人,当她扭头看到小芝身上时,眼里多了一丝溺爱和一丝宽慰,小芝的名字是郑妍芝,真实的身份不是婢女,而是自己的小侄女,这次是来苏州探望自己,只是郑妍芝很贪玩,不愿整天在家里呆着,而是想到处游玩,想玩又怕别人认出,堂堂荥阳郑氏大房的千金硬要充当自己婢女,不过妍芝从小就跟自己亲,抱着自己手撒娇几句,自己就默许了,顽是顽了一点,但小芝在明算方面极有天赋,那个帐本,熟练帐房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勉强算出来,她三刻钟就能算完,半个时辰,陆庭和陈海能算一半都可以偷笑了。 记帐这个位置,林郑氏不想用陈训导举荐的陈海,也没看中二叔公举荐的陆庭,碍于脸面让二人走一个过场,现在二个老头子又在针锋相对,林郑氏只是笑而不语,只要闹得不过份就行。 反正他们举荐的人都应不上。 第5章 恬不要脸的登徒浪子 “哗啦啦”沙漏里的细沙不断地流着,不知不觉二刻钟过去了。 客来居的二楼,除了流沙的声音,就是陈海用珠筹的声音,无论是林郑氏还是陈训导、二叔公,都静心等待考验的结果,偶尔说上二句,都是刻意压低声音,生怕打扰了还在盘帐的二人。 都到了这年纪,输赢都看淡了很多,无论输赢也在林郑氏前丢了风度和气量。 郑妍芝站在林郑氏身后,看看紧张得额头冒汗都顾不得擦的陈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无论怎么努力,都注定是徒劳无功,熟悉记帐的人,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算出来,只有那些做了超过十年、又有天分的记帐能在半个时辰完成,时间过半,陈海还连三分之一还没完成,客来居月初的帐相对简单,中旬和后旬才是重头戏。 也就是说,陈海被淘汰只是时间问题。 当郑妍芝把目光转到陆庭身上时,马上变得不屑起来:刚才一直关注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足足二刻钟,签筹都没碰一下,让人无语的是,好像翻了一遍帐本好像不过瘾,陆庭又回头翻了一遍,第二遍也快翻完了。 这个登徒浪子,连装样子也不装得像一点,丢人。 陆庭感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那个叫小芝的俏婢正看着自己,恶作剧地对她眨了眨眼,郑妍芝看到陆庭竟然敢调戏自己,脸色有些涨红,马上转过头。 真是大胆,竟敢调戏自己,要是在荥阳,肯定要赏他十记八记嘴巴子,这个登徒浪子不学无术,人也不正经,就那臭皮囊长得有一点点好看,无耻。 陆庭看到俏婢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也不调戏她,还有几页没算完呢,要抓紧时间。 日子快过不下去,找一份工作要紧,刚才二叔公跟陈训导打赌也听到了,要是自己输了,以二叔公那腹黑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饶过自己,算完吃个大餐也不错。 熊掌、烤全羊、银刀鱼,光是听听口水都流了,为了吃顿好的,卖点力是很应该,再说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让一个小婢女小看了,陆庭不是瞎的,那俏婢表面没说什么,可那轻视骄傲的眼神可没少见。 不仅要算出来,她不是说自己三刻钟就算完呢,自己要在三刻钟前完成,超过她,看她还怎么骄傲。 小俏婢面容姣好,身材高挑,总是喜欢把好看下巴微微向上抬,再加上白嫩细长的脖子,真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都是一些吃喝、油灯火蜡的收支,没有涉及损耗和折旧,数目也不大,陆庭前世跟女朋友学过快速计算,只是加加减减比较简单,当沙漏距离三刻的位置还有一小截时,算完的陆庭一脸自信地拿起早就备好的笔,刷刷在一张空白的黄麻纸上写出自己的答案。 算完了,这么快? 陈训导和林郑氏看到,二人脸上都出现惊讶的神色,二叔公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庭,也不知他心里想什么,陈海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庭一眼,又低头继算拨弄他的珠筹,不过动作明显加快,拿着珠筹的手轻轻有些颤抖,只有郑研芝一脸了然的样子。 就猜到这个登徒浪子会提前完成,对他来说反正是错的,还不如提早完成,给人留一个深刻的印象,这家伙就是跟自己作对,自己说三刻钟完成,他倒好,看沙漏的位置比自己提前一柱香的时间。 陆庭写完,把纸折好,防止陈海偷看到,这才抬头看了看,那个陈海还在忙着计算,俏婢站在林郑氏身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二叔公低头吃着糕点,只有陈训导似笑非笑进看着自己,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还以为有什么惊讶和掌声呢,看这情况,没人看好自己。 陆庭也不在意,感到有点口渴,左右看一下,二叔公喝茶也是自己倒,那个叫小芝的俏婢好像很得林郑氏的信任,两个女的在一旁窃窃私语,林郑氏笑得还挺开心,就她刚才轻蔑的眼神,估计让她给自己倒茶的机会不大。 算了,忍着,看到先到的陈海也没有茶水招侍,陆庭内心平衡多了。 最后一撮沙漏完,郑妍芝马上宣布:“半个时辰到,两位小郎君请住手,可以将最后结果写在纸上。” 陈海有些无奈放下手中的珠筹,站起来面带愧色地说:“惭愧,学生愚钝,只算了一半。” 二叔公看看陈海,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说:“没算完,就是自动放弃,娘子,现在可以宣布陆庭入选了。” “笑话”陈训导马上反驳:“不能及时完成,那是能力问题,不懂装懂乱填,那是品性问题,能力尚可培养,品性不好,就是能力再高也不能要,免得自惹麻烦。” 看到两人又想吵起来,林郑氏马上说:“两位郎君稍安勿燥,成不收还要看两位小郎君的表现,小芝,你去看一下。” 郑妍芝应了一声,信步走过去,也不看陆庭,直接拿起桌面上的黄麻纸看答案,随意看了一眼,整个人明显楞了一下,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下纸张上的数字,最后还是把黄麻纸放下,扭头对林郑氏说:“回夫人的话,两位小郎君都没有在规定时间完成。” 林郑氏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闻言拱拱手说:“两位郎君,两位小郎君都没如期完成测试,奴家在这里只能说声抱歉了。” “娘子不必自责,是他们不够争气。”陈训导一脸大度地说。 不管怎么样,陈海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看到陆庭也没录用,陈训导心情好了很多。 二叔公也面带笑容地说:“怎么能怪娘子呢,是小兔崽子达不到娘子的要求,回去得好好鞭策他。” 陆庭是什么货色,二叔公心知肚明,本来想卖个老脸让他谋个职位,虽说没谋到,但陈训导的人也没应上,算是搅和了竞争对手的好事,二叔公内心表示满意。 所有人都满意了,只有陆庭不满意,站起来拱拱手说:“等一下,老夫人,晚辈能不能问个问题。” “当然可以,不知小郎君有何疑问?”林郑氏和颜悦色地问道。 “老夫人,晚辈斗胆问一下,这个测试是走过场吗?”陆庭一脸认真地问道。 林郑氏还没开口,郑妍芝马上质问道:“小郎君很有自信啊,难不成以为自己完成了就能过关?完成了不等于做对,明着跟你说,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不错,填的数目与正确数目只有十一文钱的误差,可惜要求是在十文钱以内,还有疑问吗?” 第一眼看到时,郑妍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三月的营利应是三十八贯五百六十八文钱,而陆庭的写的数日是三十八贯五百五十七文钱,仅仅相差十一文,都没看到他用签筹算,随意填的数还这么接近,什么运气。 “小芝姑娘的意思,这帐我算错了?” “没错” 陆庭瞄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为什么一定是我算错,小芝姑娘就不会算错?” “不会。”郑妍芝一脸自信地说。 昨天才亲自盘的帐,郑妍芝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小芝姑娘要是这么自信,敢不敢打个赌?”陆庭听到只有十一文,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这个登徒浪子竟敢跟自己赌?有心找碴还是故意在这么多人前露脸?不会是故意想引起自己的注意,不管他怎么样,自己最喜欢就是教训这种人,闻言毫不犹豫地说:“赌什么?” 看不起这种人,连小郎君都不想叫了。 陆庭干咳一声,面带微笑地说“喉咙有点干,要是我赢了,劳烦小芝姑娘倒上一杯清茶,要是小芝姑娘赢了,彩头你说。” 都来了大半天,别说茶,连水都没一杯,这个林郑氏的架子还真不小,这个骄傲的婢女明显也不会来事。 “要是你输了,一个人把客来居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敢不敢答应?”郑妍芝说出自己的要求。 客来居有二十八间客房、五个独立小院,还有马厩、草料房、柴房、茅房等等,别的不说,光是洗刷那几间茅房就够他受了,这个无耻的登徒浪子,竟要自己给他倒茶递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郑妍芝心里暗暗发狠:陆庭打扫时,自己亲自检查,每个角落都要干干净净,达不到要求就重新打扫,一定给他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 林郑氏都插不上话,小侄女荣芝就跟陆家的小郎君赌上了,闻言有些抱歉对二叔公笑了笑:“年轻人就是气盛,陆郎你看这事” “年轻人好胜一点不是坏事,老夫这个侄孙一向自大,让他受点挫折也是好事,由他们去。”二叔公看也不看陆庭一眼,笑呵呵地说。 小兔崽子受点教训也好,反正又不是自己受罚,二叔公很快又想出一个可能,会不会陆庭故意找碴,给自己制造多跟林郑氏交流的机会,有可能,要知这小子不学无术,刚才连样子都不做,不会看到这个婢女长得好看故意找机会亲近?这一点倒是随自己,要是“公”“孙”拿下主仆,倒也不错。 虽说是婢女,拿来暧床或填房也行啊。 想到这里,二叔公乐了,一张老脸有了笑容,心想无论陆庭是输是赢,发学米时多给陆庭一斤精肉。 第6章 明算天才 006我其实是天才 赌约已定下,二叔公也没表示反对,林郑氏思索一下,开口派人回府让二管家走一趟。 为了公平起见,陆庭和小芝都不适合核实,二管家管府上帐房二十多年,是有名的明算高手,让他来核查肯定没错。 下人刚想走时,陆庭突然开口道:“老夫人,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哦,难道小郎君有更好的办法?”林郑氏笑问道。 郑妍芝给陆庭翻了一个白眼,冷笑地说:“想提前认输,晚了,认输赌约也要履行。” “谁说我要认输”陆庭一脸淡定地说:“都说强将无弱兵,小芝姑娘得到老夫人的信任,肯定是明算好手,我相信小芝姑娘的能力,算错的机率不大,有误差,多是盘帐时看错或看漏,刚才小芝姑娘说误差只有十一文,要是我记得没错,十一文出现的次数不多,最容易错漏就初七那天的帐,有客人摔破了一个兰花大碗,赔了十一文,后厨二旺也摔破了一个,记帐的在后面标上‘二旺复一’四个字。” 还有这事? 郑妍芝有些不相信地拿起帐薄,翻到三月初七的页面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上面的确有“二旺复一”的四个字样,当时自己以为是标注没在意,没有把伙计二旺摔破的兰花大碗计在里面,如果把十一文损耗算在里面,那三月的利润应减去十一文,也就是说,陆庭所写的三十八贯五百五十七文钱是对的。 一瞬间,郑妍芝的脸色都变了,看着陆庭的目光好像看着怪人一样:这是什么人,客来居一个月那么多收入支出,他连签筹都不用,用心算就能完成,速度比自己快比自己准,连自己哪里算漏也指出,天下间真有过目不忘的天才?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回过神,郑妍芝吃惊地问道。 本想问陆庭是不是偷看帐本,不过想到姑母肯定不会帮外人骗自己,再说帐本是一年盘点一次,就是自己技庠主动提前盘点,还算错了,就是陆庭想偷看也看不到,不管怎样,太令人吃惊了。 真算对了? 在场的人一个个惊讶目瞪口呆,刚才所有人都觉得陆庭是在胡写乱填走过场,打赌也是打肿充胖子,都当成一个笑话来看,现在郑妍芝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知道自己错了,真有人不用签筹或珠筹,用心算就能盘帐,苏州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明算天才? 二叔公一双老眼瞪得老大,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侄孙一样。 陆庭没有回郑妍芝的问题的,开口问道:“小芝姑娘的意思是我的数目没问题,也就是说赌约我赢了?要不要复核一遍?” “没必要,是奴家看漏了”郑妍芝很干脆地说:“你还没说怎么做到的?” “要做到这个不难,只是”陆庭说到一半,故意干咳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哎呀,喉咙有点干,要是有杯香茶润润喉咙就好了。” 只是加减,数目不大,心算没有难度,至于那个“十一文”的去处,主要陆庭一开始就抱着谨慎的心,不放过每一个字眼,前世做了那么多年小贩,最会看人脸色,林郑氏明显对自己和陈海没多大兴趣,就是碍于面子走一下过场,猜到她会在测试时刁难,一直特别小心,前世做旧书贩子,那么多不同的书也能记个大概,客人要什么也能很快找出来,这个帐本真是小儿科。 郑妍芝面色一滞,哪能听不出陆庭的弦外之音,看着陆庭一脸淡定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怎么办了,自己可是荥阳郑氏的名门小姐,给一个陌生的男子倒茶递水,传出颜面放哪里? 除了家里的长辈,自己还没给外人倒过茶呢。 就是在客来居,也是姑母给那陈训导和陆里正倒茶,他们二人没说什么,还以为姑母对他们另眼相看,根本没想到他们眼中的小婢女是荥阳郑氏大房的小姐。 “全贵,冲茶,拿珍收藏紫笋茶让陆家小郎君尝个鲜。”林郑氏看到小侄女为难,马上开口替她解围。 荥阳郑氏的小姐伺候一个陌生男子,传回族里,自己还不让人埋怨死。 “谢老夫人,不过晚辈现在又不渴了,就不用浪费那么好的茶叶。”陆庭看也不看郑妍芝,连忙向林郑氏行礼。 分明是抬讧,挺有脾气啊,林郑氏看看陆庭,又看看一脸纠结的小侄女,头大了,只好扭头对二叔公说:“陆郎,你看” 二叔公还没开口,郑妍芝轻咬了一下红唇,跺跺脚说:“愿赌服输,小女子这就亲自冲茶,行了。” 不就是要喝茶吗,倒给你就是,自己虽说是一个小女子,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小女子,郑妍芝心里暗暗安慰自己:就当同情他,自己在街上看到快要饿死的乞丐,也会施舍一点钱财和食物,就当他快要渴死救他一下,对,自己是在行善积德。 林郑氏一看小侄女气鼓鼓地冲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想开口又怕暴露她的真实身份,最后还是放弃。 算了,小妮子太骄傲,有人挫一下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好。 “陈训导,这这怎么好意思,要让你破费了。”二叔公拉着陈训导的手,一脸不好意思地说。 都准备挨这一刀了,没想到陆庭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看似没一点赢面的打赌,竟然赢了,二叔公回过神,马上想起自己跟陈训导的赌约,嘴上说不好意思,老脸早就乐开花了。 陈训导老脸抽了抽,一脸厌恶地甩开二叔公的手:“老夫言出必行,不就是一席酒吗,请就请了,别拉手,别扭。” 一个老男人拉着自己的手,陈训导说不出的别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对,陈训导摸惯小妾的葱白小手,小老这老手摸不惯,理解,理解。”二叔公被喷了也恼,笑嘻嘻地说。 又提小妾,本来就郁闷的陈训导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要不是林郑氏在这里,陈训导还真想一把推倒二叔公,用自己的脚把他那张臭嘴踩个一百遍。 心里还没吐槽完,一旁的二叔公大声骂道:“全贵,还楞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陈训导要设席呢,那二只熊掌利索点炖上,还有烤全羊、银刀鱼来六条最大的,还有什么好的看着上,做少一点都是瞧不起陈训导,让厨子卖点力,你们东家一会也在这里吃。” “好咧,陆郎君放心,一定弄得妥妥当当,对了,这酒是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绿蚁酒不要上,你这是打陈训导的脸,陈训导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设宴能喝这酒?要上就上你们最上等西域葡萄酒,准备二坛,喝不完老汉带回家慢慢喝,去。” 全贵应了一声,没有马上走,转过头把目光落在陈训导身上,毕竟他才是付钱的人。 陈训导一手捂着脸,有点生无可恋地说:“看什么看,去,就按陆里正说的办。” 姓陆的田舍奴不要脸,自己这张老脸还得要,刚才就是自己要熊掌、要烤全羊,总不能出尔反尔让姓陆的笑话,更不能在林郑氏面前丢了脸子,只是话一说完,陈训导的心就抽搐般地痛,吃完这一顿,自己起码勒紧二个月的裤带。 邪门了,陆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竟然明算好手?这次真是走眼。 “喝茶”郑妍芝冲好茶好,面无表情给陆庭倒了一杯茶后,冷声说道。 不就是要喝茶吗,倒给你就是,郑妍芝故意没在茶里加盐醋,茶色看似不错,其实苦中带涩,她倒要看看陆庭怎么咽得下口。 陆庭轻轻吹了一下茶盏,微微啜了一口,茶水中带着一股涩青味,不过涩中带着回甘,点点头说:“好茶,没想到小芝姑娘是茶道高手,这是我喝过最好的茶。” 初唐茶农还没有学会炒茶发酵技术,茶叶带着一股苦涩味,为了掩那股味道,泡茶时根据个人喜好加盐、加醋、加蜂蜜、陈皮等等,陆庭还真喝不惯,郑妍芝故意什么也不加,反而更合胃口。 故意取笑自己,这个登徒浪子,什么最好喝的茶,分是是嘲笑自己技不如人,郑妍芝气得直咬银牙,不过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得问出他快速计算出来的技巧。 别的女生喜欢针线女红、琴棋书画,郑妍芝例外,从小对明算非常感兴趣,特别是解决一个明算的难题后,那种满足感让她欲罢不能,而郑妍芝在明算方面也很有天分,别说同龄人,就是很多年纪大的明算好手也不是她的对手,突然出现一个陆庭的高手,马上引起的兴趣。 这个叫陆庭的登徒浪子,人品不怎么样,样子也讨厌,但心算能力真的很厉害,好像还有一套自己的技巧,跟这样的人学习切搓能提高自己,要不然郑妍芝早就转身走了。 “茶倒了,现在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郑妍芝面沉如水地说。 陆庭放下茶盏,一脸真诚地说:“这么简单的帐本,普通人都能算得出,对我这里明算天才来说,没难度。” “明算天才?好大的口气。”郑妍芝被陆庭气得笑了,自己都算骄傲的人,没想到陆庭比自己还要骄傲。 “小芝小姐好像不信?” “不信” 陆庭耸耸肩说:“那没办法了,你信我没好处,你不信对我也没影响。” 目的达到就行,二叔公说起赌约时,林郑氏并没有反对,应该是默许,也就是说,客来居记帐的职位是自己的没跑了,有了工作也就有了收入,不用害怕饿肚子,再说能抱上林郑氏的大腿也不错,她背后可是七族五姓的荥阳郑氏。 那么多名士大儒自降身份到名门大族或富贵人家做老师,不仅仅是为了那点束修,而是希望有天入仕时,得到这些人的帮忙,别的不说,一封举荐信就不知省了多少功夫。 这家伙,气完自己还油盐不进了,郑妍芝气得直咬银牙,一时拿陆庭没办法,转而用求救的目光投向林郑氏。 第7章 这也叫难题? 林郑氏知道自己的小侄女的心思,笑着对陆庭说:“陆庭。” “不知东家有何吩咐?”陆庭回过神,马上应道。 前面叫小郎君,那是礼貌,现在直呼自己的名字,说明她已把自己看成客来居的员工,陆庭很识趣地叫了一声东家,坐实两方雇佣关系。 差事找到,以后生活有保障,二叔公那边也能应付,只要给自己一个适应期,凭自己二世为人的优势,怎么也得挣个泼天富贵,难怪项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自己来到大唐就在苏州小转了一圈,不知受到多少冷嘲冷讽,有些还是所谓的堂兄弟,真有点期望飞黄腾达后看看他们前后不一的场面。 不光是族亲,就是林郑氏身边那个傲娇的小俏婢,也没正眼看过自己。 林郑氏一脸和气地说:“这次你通过测试,客来居有你的一席之地,不过对你的能力还要一个全面的评估,就由小芝来评估。” 自己这个小侄女,什么都好,就是太痴迷明算,有时为了推算一道题目,能通宵不睡来推算,说到底客来居记帐的老林头走,就是小芝“逼走”的,来到苏州后,小芝不知听谁说老林头是明算高手,还参加过明算科举,于是经常找老林头切搓,先是在帐本上找出几处错漏之处,接着出了几道明算的题目给老林头,没想到老林头一道也做不出,羞愧之下就请辞了。 陆庭让小芝在自己最得意的明算方面栽了一个跟斗,好像有一套自己的明算技巧,以小芝的脾气,不弄清楚肯定的不罢休,要不然,以她大小姐的脾气,哪会放下身段给陆庭冲茶。 小侄女喜欢,就由她折腾。 陆庭楞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地说:“东家,这测试不是过了吗?评估,有这个必要吗?” 自己就是谋一个记帐的小差事,又不是做什么大事,有什么好评估的? 林郑氏还没开口,郑妍芝就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有,测试是你有资格应聘客来居的差事,评估是决定你的生手期的长短和月钱的多少,你说有必要吗?” “生手期?月银?” “对啊”郑妍芝面不改色地说:“你做过记帐吗?熟悉客来居的事吗?刚入职,给你多少月钱呢?前任记帐做了十多年,你不能一进来就拿前任记帐同等的月钱,嗯,在正式成为记帐前,生手期有可能安排其它工作,例如跑堂、打扫、后厨、喂马、倒夜香等等。” 不会,倒夜香?那不是倒屎尿吗,跑堂和后厨还能忍,让自己去喂马倒夜香打死也不做,自己是应聘记帐,又不是应聘倒夜香,陆庭转过头,想找二叔公替自己出头,怎么说他老人家是里正跟族长,跟林郑氏好像有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愫。 扭头一看,只见二叔公背着自己,手舞足蹈说着什么,逗得林郑氏用手帕掩着嘴笑,陈训导咬牙切齿在一旁看着,一副很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跟自己竞争的陈海不见了人影,也不知是有事还是不好意思,早就溜了。 见色忘亲情的老头,陆庭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陆庭努力挤了一个自认为帅气中带着真挚的笑容:“理解,请小芝评估,我一定配合。” 形势比人强,眼前这个小俏婢好像很得林郑氏的信任,忍了。 这个登徒浪子,笑起来好假,看起来像个傻瓜,郑妍芝有些不屑,很快开口问道:“你用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就盘算了这个帐本,以前见过?” “没有。”陆庭毫不犹豫就否认。 “为什么算得这么快?连珠筹和签筹都不用。” 陆庭轻描淡写地说:“这些数字不大,直接心算就行了,说到底盘算帐本就是收入和支出,只要注意一点,就不会用错。” 也不是什么秘密,普通的加减而己。 “我看到你一共翻阅了二遍帐本,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你盘算了二遍?”郑妍芝盯着陆庭追问道。 陆庭摇摇头,解释道:“没有,就一遍,我是先算收入,然后再减去支出,这样做的好处不容易把增和减弄乱,减少失误。” 算数不难,难的有时眼花把加和减弄混乱,陆庭前面只算加,后面全是减,这样有利于把失误降到最低,当然,这是数字相对简单,要是帐本复杂一点,估计要用到笔和纸。 原来是这样,郑妍芝明白了。 普通记帐的要一个时辰才能盘算出来,郑妍芝算得比普能人快,那是普通人一个一个用筹子算,她每次都快速用心算三到五个数再用珠筹,这样节省大量的时间,陆庭全程都是心算,肯定比自己还快。 不到三刻钟就翻了二遍帐本,还以他能一目十行呢,原来是把增和减分开,这倒是一个不错思路。 尽管有些不甘心,郑妍芝也得承认,眼前这个登徒浪子,心算方面比自己更优胜。 心里有些震惊,郑妍芝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还不错,现在再考你一个问题,一天内答出,免你一半的生手期,半天内答出,生手期全免;二个时辰内答出,奴家会向东家说情,直接给矛前任记帐同等侍遇,不过有一个条件,没解出之前,你就坐在这里看着我们吃席。” “小芝姑娘请说。”陆庭一听,马上来了精神。 记个帐多舒服,要是安排去打扫茅房、倒夜香这些,那就难受了。 郑妍芝有些狡黠地瞄了陆庭一眼,开口说道:“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七十头,下有一百八十八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道题是一个明算教授出的,郑妍芝当时为了解出这道题,用了足足一天时间,自己就看不惯登徒浪子一脸得意的样子,刚才陆里正点菜时,陆庭不止一次咽口水的动作被郑妍芝捕捉到,有意作弄他。 想上席白吃喝,没门,一旁咽你的口水去。 陆庭眨眨眼,有些意外地说:“小芝姑娘,你要考这题?” 看得出这个小俏婢对自己没好感,说得一本正经,还以为她怎么刁难自己,没想到出一道这么简单的题目,雉就是鸡,这是一道最经典、也是最简单的鸡兔同笼的题目,要是自己没记错,这是记载于《孙子算经》中的题目,原题是“今有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这个小俏婢自作聪明把数目加大一倍。 “怎么,怕了?”郑妍芝看到陆庭惊讶的表情,好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翘。 登徒浪子,怕了,别以为心算好就了不起,这道明算难题能让你挠破头皮。 第8章 技惊四座 陆庭看了看还在谈天说地的二叔公和林郑氏,最后把目光放在郑妍芝的俏脸上,拱拱手,压低声音说:“刚才误解小芝姑娘了,在这里得跟小芝姑娘道不是。” “误解?什么误解?”郑妍芝一头雾水地说。 “开始还以为小芝姑娘对我有偏见,现在才知道,小芝姑娘不仅没有偏见,还暗中相助,这份恩情陆庭记下了。” 等等,自己就是瞧不起陆庭这种喜欢喝花酒、一双贼珠子乱瞄的登徒浪子,就是对他有偏见,什么时候暗中帮他了?这个登徒浪子是失心疯还是故意说反话讽刺自己。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郑妍芝懒得跟他客套,不客气地问道。 陆庭笑嘻嘻地说:“这道题太简单了,不用天黑,我现在就可以给出结果。” 什么?太简单? 郑妍芝当场有点石化,自己可是明算教授也称赞的明算天才,足足花了一天才把这道题吃透弄懂,这个登徒浪子说简单?连一个时辰也不用,现在就能给出结果?难不成他做过这种题?不对,这题是自己在原题基础上新出的,整个大唐只有自己知道答案,不可能,肯定是他做不出,故意哄骗自己的。 心里惊涛骇浪,郑妍芝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很淡然地说:“是吗?结果是什么?” “雉四十六只,兔二十四只,可对?” 真真算出来了,郑妍芝嘴巴张开,眼珠子快掉下来,忍不住惊讶地说:“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这么快。” 天啊,这个陆庭,不用筹子,连笔纸列举也不用,就这样心算就算出来了?还是人吗? “很简单的题目啊,只要抓住技巧,很快就能算出来,主要是小芝姑娘给面子,对了,不知小芝姑娘用了多少时间计算出来?” 郑妍芝原来像冰山一样俏脸多了一丝红晕,假装镇定地说:“比不上小郎君,奴家足足用了二刻钟。” 为了不太丢人,郑妍芝说自己二刻钟就解决,总不能陆庭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算出,自己要一天,说出实情,那脸不是丢大了吗。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一,五五数之剩四,七七数之剩六,问物几何?” 还考?这不是孙子算经里的题吗?原题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只是数值变了变,根本换汤不换药啊。 稍加思索,陆庭很快应道:“三十四。” 又对了! 一次是侥幸,二次是意外,三次都对,绝对是实力,而陆庭还是不用筹子、不用笔墨,心算就能快速写出,还是人吗?郑妍芝看着陆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是还有第二个答案,三十四也对的啊,陆庭刚想开口问时,郑妍芝就急不及待地问道:“小郎君这么快就算出,不知能不能分享一下解题的技巧?” 郑妍芝对别的都不在意,最感兴趣就是明算,为了明算,不吃不睡也不在乎,陆庭不仅心算了得,连解题也那么厉害,特别还提到“技巧”,这让郑妍芝心庠庠的,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问出来,自己晚上肯定睡不着。 小俏婢变脸挺快啊,刚才是冰山白眼,露了两手后,俏脸上的冰山没了,白眼也没了,眼里隐隐还有崇拜的光芒,还叫自己小郎君,都快成自己的小迷妹,怎么不傲娇了? 陆庭没说话,看了一眼空了的茶盏,郑妍芝哪能没明白陆庭的意思,俏脸猛地多了一丝愠色,不过这丝愠色很快退了下去,犹豫一下,还是提起茶壶给陆庭的茶盏倒茶。 一杯是倒,二杯也是倒,只要得到他的解题技巧,倒杯茶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也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回到荥阳,像陆庭这种小人物,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再看到自己。 陆庭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摸摸肚子,自言自语地说:“一大早让二叔公拉来这里,早饭都没吃,肚子有点饿了,都没力怕了说话,要是有几块糕点垫垫肚,那就最好不过。” 这个登徒浪子,给他三颜色还开起了染坊,得寸进尺了是不,信不信本小姐叫一声,嘴都给你抽肿,郑妍芝悖然大怒,恨不得叫一声,让暗中保护自己的家奴出手教训陆庭,可一看到桌上的珠筹,轻咬了一下红唇,不动声色给陆庭端来一碟点心,勉强一笑:“这是新鲜的桂花糕,请小郎君享用。” 那么复杂题目,陆庭转眼就有答案,他嘴里的那个技巧肯定很了不得,自己什么都没付出就想知道,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自己在荥阳跟明算教授学习时,礼仪一点也没少,端碟点心算什么,再说自己敬的是他的学问,又不是敬他这个人。 想通后,郑妍芝的心情也好也不少。 二叔公无意看到陆庭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有些好奇地问林郑氏:“娘子,不是说小芝是你的左膀右臂,就是心气有点高,不像啊。” 刚才是林郑氏招呼二人,看到小芝有点眼生,二叔公好奇问了一下,林郑氏就说小芝是她新婢,很有能力,就是心气有点高,不轻易服人,自己跟她很投缘就由着她,还请二叔公和陈训导多多包涵,没想到一个照面就给陆庭冲茶端点心。 小芝给人倒茶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现在还给别人端点心,林郑氏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要知在林家,几个族老想讨好小芝,硬是眼尾都不扫一下,陆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眼高过顶的小芝怎么伺候起他? 不会让那个臭小子给骗了? “可能是聊得来,由他们”林郑氏说完,假经不经意地说:“陆郎,没想到令侄孙还是一个明算高手,奴家倒是走眼了。” 小侄女性格倔强、骄傲、聪慧,普通人根本骗不了她,能让她改观,说明陆庭在明算方面很了不起,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也不怕出什么事,只是这个快成苏州笑话的少年郎,不知什么时候在明算方面这么了得。 别的不说,光是心算能力就高人一筹。 林郑氏说话的时候,陈训导也竖起耳朵,对他来说同样好奇,要自他是苏州训导,跟二叔公又是老相识,本以为对陆庭了如指掌,没想到他在明算方面这么厉害,连陈海也败在在手上,这一次没谋到差事,还搭上一席酒,可以说赔了夫人又折兵,要是苏州真出了一个明算天才,举荐上去参加明算科举,考了名次自己也有教化之功。 二叔公摸摸下巴的胡子,一脸谦虚地说:“陆庭这小子,老夫那么多优点不学,就学了老夫谦虚的毛病,有好的也收着藏着,不轻易显露,更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到处显摆。” 说到这里时,二叔公有意无意看了陈训导一眼,陈训导当场气血上涌,要不是林郑氏在场,真想挽起袖子跟这老货拼了,开口不黑一下自己就活不下去,亏他以前还跟自己称兄道弟,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看他小气巴拉的样子,分明是“碰他衣服”就得剁自己手足。 看到陈训导抽搐的老脸,二叔公内心得意,脸上笑意更盛,笑眯眯地说:“陆庭亡父在世时,说过他三岁就对算帐很有兴趣,可能那时就有心学习,老夫一直告诫陆氏的子弟要踏实做事、低调做人,就像老夫,要是娘子观察再仔细点,肯定能发现更多的优点。” 林郑氏楞了一下,很快用手帕掩嘴浅笑:“陆郎真是风趣。” 陈训导更郁闷了,翻了翻白眼,嘴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骂出来,跟这种没皮没脸的人吵,有损自己的地位,也知林郑氏看中这田舍奴哪一点,跟自己一起彬彬有礼,无论言语还是举止,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陆正明这个田舍奴一来,都掩嘴笑了二次;那个陆庭也不是好东西,没一会就哄小芝姑娘伺候他。 陆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第9章 新的约定 “小郎君,吃好了,现在可以说了。”郑妍芝面带笑容地说。 俏脸带着微笑,衣袖里已藏了二只粉拳,还在轻轻颤抖着,郑妍芝觉得大半年所生气的,还没这一天多。 陆庭打了一个饱嗝,知道眼前这个傲娇的小俏婢快到爆发的边缘,也不逗她了,一边喝茶一边问:“刚才考了两道题,不知小芝姑娘想问哪一道?” “雉兔同笼。”郑妍芝早就想好了,这也是困扰她最长时间的一道题,闻言毫不犹豫说出来。 “这道题的解法有很多种,不知小芝姑娘用了几种解法?” 什么?很多种?这道题还有很多种解法? 郑妍芝当场呆了一下,看了看陆庭的脸,感觉他不像是骗人,连忙问道:“很多种?有几种?小女子只会三种。” 出题的明算教授提点过,自己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找出三种解法,陆庭第一次听题,张嘴就说有很多种,当场把郑妍芝雷得不轻,骄傲的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明算能力感到怀疑。 “不多,也就十种,如果静下心,多想一二种也不是没可能。”陆庭皱头眉头说。 鸡兔同笼的题,后世还上过电视,二种数学老师比赛着轮流解答,每一种方式都不能相同,最后列出有十三种方法,太多了陆庭没全记住,现在只记得十种相对简单有趣的方法。 “十十种?”郑妍芝的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说话都不利索了。 自己把头皮都挠破了才想出三种,出题的明算教授说他有四种解法,陆庭张嘴就说十种,还说静下心能做出更多,这个人是天才还是怪胎? 要不是陆庭的表现太惊艳,郑妍芝当场就笑话他信口开河,闻言犹豫一下,很快一脸焦急地说:“小郎君,能不能教教奴家。” 一想到那么难的题,居然有十种不同的解法,醉心明算的郑妍芝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也顾不得对陆庭的坏印象,连忙请教。 看到陆庭好像不为所动,连忙说道:“小郎君请放心,奴家一定在东家面前替你美言,明日就记帐,待遇跟前任等同。” 陆庭摇摇头说:“小芝姑娘这话,好像要你关照才能谋到那个差事一样,本公子靠的是自己能力,就是小芝姑娘不说,相信东家也会看到,就这样教你,太亏了。” “奴家可以拜公子为师,束修绝不会少。”郑妍芝也不怕陆庭骗自己。 要是敢骗,绝对不让他好过。 “免了”陆庭摆摆手说:“你就是一个小婢女,不用侍候东家了?你不怕我还怕东家骂我多事,再说收徒太麻烦,碰上懒的劳心,遇上笨的劳神,我可懒得教。” 抱粗腿、找靠山才是正事,为人师表陆庭一点兴趣也没有,劳心劳神不说,那点束修有什么用。 “谁说的,奴家”郑妍芝只说一半就说不下去,自己可是荥阳郑氏的小姐,要是自己给陌生男子倒茶递点心的事传出去,还不让小姐妹们笑死。 “说啊,怎么不说了。”陆庭皮笑肉不笑地说。 小人得意,郑妍芝握了一下粉拳,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一脸沉着地说:“你做得不错,奴家会建议东家让你做满三个月的生手期,把所有职位都做一遍,这样可以更熟悉客来居的运作,三个月再视表现考虑转正。” “你”陆庭脸色一滞,很快沉着脸说:“刚才小芝姑娘不是答应免去生手期,侍遇跟前任记帐等同,这么快就变卦,不好。” 陆庭不怀疑她的话,林郑氏对这个婢女很看重,要是其它人,自己转身就走,可东家林郑氏是荥阳郑氏的人,说不定以后还需要她引荐,这也是自己卖力表现的一个原因,做一个记帐都感到有点浪费时间,要是做三个月倒夜香喂马的杂役,简直就是要了自己的老命。 “没听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郑妍芝看到陆庭一脸想怒不敢怒的样子,心情大好,好像刚才受的气散了大半一样。 陆庭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换上笑脸,柔声地说:“刚才就是跟小芝姑娘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不用拜师,解题的方式也可以教你,这样,我每天教你一种解题方式,作为回报,束修就算了,带些点心给我就行。” 一个小婢女,估计没什么钱,自己进客来居也不是光为了钱,要是林郑氏知道,把自己看成哄骗小婢女钱财的人,那一切的努力就全白费,现在手上没钱,刚入职也没月银,族里那点学米吃不了多久,干脆让这个小俏婢给自己带点好吃的。 那几种解法对自己没什么用,还不如用它弄点实惠。 “好,一言为定。”看到陆庭服软,郑妍芝眉开眼笑,当场答应。 只要答应指点自己明算方面的知识,一切都好说,不就吃食吗,吩咐一句就行,本想嘲讽陆庭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得罪狠了,就怕这个有点才华的登徒浪子教导自己时不尽心,不管了,先把他的解题技巧学会,到时看心情收拾他。 陆庭还没说话,郑妍芝马上补充:“现在就开始。” 看到郑妍芝一脸认真的表情,陆庭知道,要是没讲解,这个傲骄的小俏婢肯定不会让自己上席,反正解释一下也简单,闻言点点头:“小芝姑娘,你说用了三种方式解出这道题,不知是用哪三种?” 自己还记得十种解法,也不知有没有包含她的解法,先问清楚,每天讲一种她没用到的解法,这样一来可以混几天好吃的。 郑妍芝没有推辞,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做法,刚想说要是陆庭不明白,自己还能说得详细一点,没想到陆庭一听完,马上就说:“来我估计的差不多,画表法、画图法和砍足法,嗯,算不错了。” 画表法相当于排除法,鸡和兔一只有七十个头,先假设鸡有一只,兔有六十九只,看看脚符不符合,不符合就排除,接着假设鸡有二只,兔有六十八只,再验证脚的数是不是一样,用这个方法一直列举下去,直至数字吻合; 画图法跟画表差不多,不过是先剪出七十个头,这些头不分鸡兔,然后再剪出一百八十八条腿,把后把这些腿沾在头下面,第一轮是每个头下面沾两条腿,剩下的腿以二条为一组沾在头下面,沾完了腿就可以数,沾了二条腿的就是鸡,沾了四条腿的就是兔,很简单; 砍足法也不难,假如把每只鸡砍掉1只脚、每只兔砍掉2只脚,则每只鸡就变成了“独角鸡”,每只兔就变成了“双脚兔,地面出现脚的总数的一半,鸡的头数算了一次,兔子的头数相当于算了两次,这样就能求出兔子数目。 还不错?听起来是赞扬,听起来却怪怪的,这个陆庭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说话好像贡院里的教授,自己由明算天才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的弟子,郑妍芝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也没说出来。 “还请小郎君指点。”为了学到新的解法,郑妍芝忍了。 陆庭脑里灵光一闪,嘿嘿一笑,干咳一声,这才开始讲解:“今天讲的方法是吹箫法。” 其实是吹哨法,陆庭有心戏弄她,临时改成吹箫法。 郑妍芝听到吹箫,柳眉皱皱,自己第一次听到有吹箫法这种说法,心想明算跟吹箫有什么关系,不过看陆庭不像开玩笑,心里有疑问也没说出来,只是凝神屏气,把耳朵坚得高高的,生怕自己听漏一个字。 “小芝会吹箫吗?” “这种乐器没学会过,跟解题有关吗?” “没关,不过,跟你的人生有关,嗯,女生会吹箫,人生会精彩很多。”陆庭故意拉长箫的读音。 郑妍芝犹豫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有机会,奴家一定好好学一下。” 小小作弄一下傲娇的小俏婢,陆庭心情太好,有种智商碾压她的满足感,本想再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可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罪恶感,干咳一声,开始解释:“假设雉和兔受过训练,吹一下箫就抬起一条腿,吹二下箫,雉和兔都抬起二条脚,小芝姑娘,要是雉抬起两条腿,它会怎么样?”陆庭没有一下子讲完,故意停一下,把郑妍芝也带进来。 “鸡只有两条腿,要是都抬起,那得摔倒在地。” 啪的一声,陆庭打了一个响指,高兴地说:“对了,鸡都掉在地上,兔有四条腿,还站着,先不要理会还有多少头没倒,那腿倒了一半,对不对?” “对。” “也就是说,七十个头,每个头要倒下二条腿,也就是一百四十条腿,那么剩下的腿” 原来有疑惑的郑妍芝眼前一亮,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脸兴奋地说:“剩下的腿都属于兔子的,一百八十八减去一百四十等于四十八,前面抬起了两条腿,也就是说剩下的每二条腿代表一只兔子,一共二十四只兔子,天啊,奴家怎么就想不到。” 这道明算难题还能这样解,怎么自己想不到?郑妍芝再次看陆庭的目光都不同了。 没想到,登徒浪子不仅长得有点好看,明算还这么厉害,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 傲娇的小俏婢没有再翻白眼,算是对自己另眼相看,陆庭嘿嘿一笑:“小芝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提出来。” “谢小郎君解惑,这种吹箫法简单有趣,小郎君解释得很详尽,奴家没有疑问了”顿了一下,郑妍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现在离开席还早,不知小郎君能不能再传授第二种解法?” 十种解法啊,真是想想都兴奋,要不是杀人要犯法,郑妍芝都想让人打开陆庭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贪多嚼不烂,一天学会一种就不错了”陆庭大咧咧地说:“对了,那桂花糕味道不错,明日多带几块。” 都放低身段了,这个登徒浪子,竟然拒绝了,郑妍芝气得咬紧银牙,偏偏又不能发作,看不惯陆庭一脸得瑟的样子,一跺脚转身走了,临走时还抛给陆庭一个漂亮的白眼。 架子大,嘴巴倒也识货,那桂花糕是自己亲手做来孝敬姑母的,刚才去后厨拿点心,刚好没了,就赏了他几块,没想到他一吃就吃高兴了,指定明天要吃,哼,倒是便宜他了。 第10章 风吹草低见牛羊 “好饱”陆庭一边打嗝,一边从客来居慢走出。 二只熊掌、一只烤全羊、一碟鲜到骨子时的银刀鱼,外加好几个荤菜,还有上等的葡萄美酒,陆庭吃得肚皮圆滚滚的,走路都要悠着来,早饭都没吃就去领学米,也就是中途垫了几块糕点,现在有大餐,不吃白不吃。 “公子,你终于出来了。”坐在河堤大青石上的福至看到陆庭,连忙迎了上去。 “福至啊,拿着,这是你的晚饭。”陆庭看到福至,内心一暧,把手里的食盒塞给福至。 上席吃饭的人就四个,陈训导、二叔公、林郑氏和自己,吃自个的要省,吃别人的要狠,二叔公足足点了八荤八素外加一个烤全羊,前面气氛还算融洽,吃到一半二叔公和陈训导又吵了起来,二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头竟然拼起酒来,谁也拉不住,结果双双醉倒,林郑氏让伙计扶到客户休息去了,看到桌面剩那么多,陆庭让伙计给自己打包了一大盒。 昨晚到现在,福至肯定也饿坏了,就是剩饭剩菜,也比杂豆饭好百倍,再说福至也舍不得吃不杂豆。 “谢公子。”福至明显呆了一下,没想到自家主人吃饱喝足还记得家里的下人,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 吃席还带剩饭剩菜,那是破落户才做的事,公子以前说得最多的是树要皮人要脸,做什么也不能丢了脸面,看在街上看到铜钱也不屑捡,打个茶围也要坐前排,现在吃个席还给自己带剩菜,福至想不感动都难。 公子自从投河醒来后,为人处事明显稳妥多了,难道在河里泡一下,成了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开窍了? “别杵在哪里了,还要领学米呢,晚了就领不到了。”陆庭有些焦急地说。 就是找到工作,也不知什么时候发月钱,再说客栈只包午晚两餐,早饭得自己解决,好一点的衣裳都扔到当铺了,到客来居记帐,还得置身好一点的衣裳,手头还是很紧啊。 “公子放心,小的领了学米再到这里候公子的。”福至说完,小声地问道:“公子喝了酒,要不要雇辆马车?” 陆庭摆摆手说:“不用,走走可以消食。” 学米拿到手,陆庭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个月不怕饿着,身上也就十几文钱,能省就省,走回去就行,可以一边帮助消化,一边欣赏夕阳下的苏州。 泡制熊掌、烤全羊这些大菜很费时间,吃完饭出客来居已是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好像给苏州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杨柳枝条让微风轻拂起舞,运河在阳光照耀下泛起粼粼波光,看着古色古色的苏州古城,闻着风中夹着鲜花和成熟的气息,走在官道上的陆庭,有种时光倒流,自己置身于古画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小芝,这个陆庭怎么样?”客来居二楼的窗前,面带红晕的林郑氏看着陆庭离开的背景,小声问站在旁边的小侄女。 郑妍芝没好气地说:“不怎么样,就是一个没脸没皮、还贪小便宜的登徒浪子。” 都放下身段给他倒茶端点心,不仅惹自己不爽,还要吊自己胃口,太可恶了。 “哦,是”林郑氏笑着说:“姑母看到你跟他相谈甚欢啊,对了,还给他端上你亲手做的桂花糕,记得你说是做来孝敬你姑母的,现在全进了那小子的肚皮。” 郑妍芝俏脸一红,连忙拉着林郑氏的双手撒娇道:“这次桂花糕做得不好,才给他的,妍芝明天给姑母做更好的。” 生怕姑母误会,郑妍芝马上补充道:“那个登徒浪子,真没看出来,他的明算的造诣那么深,给他送糕点,也是想学他的技巧,姑母千万不要误会。” 林郑氏好奇地问道:“小芝你的明算,就是国子监的教授也说好,能让你服气的人不多,这个陆庭明算很了得?” 自己这个小侄女,从小就聪慧、骄傲,从小到大好像没服过谁,平时也没什么人好脸色,没想到陆庭竟让她服气,还心甘情愿做一些下人才做的工作,林郑氏一下子好奇起来。 “他是侄女见过的、最厉害的明算高手。”郑妍芝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鸡兔同笼这种难题,教自己的国子监前任明算教授只有四种解法,自己脑袋都挠破了,也就三种,而陆庭张口就说有十种解法,他的吹箫法简单又易懂,郑妍芝不喜欢陆庭,但对他的明算能力很佩服,要不然也不会请他指教。 心里还有一点疑问,那么多乐器,为什么他选择吹箫?难道他对这种乐器情有独钟? “小芝的评价这么高,老身这次真是看走眼,没想到陆家还能出这样的人才。”林郑氏有些感叹地说。 “这人不行”郑妍芝马上否定:“一个贪财好色的登徒浪子,还爱贪小便宜,又是吃又是拿,他也不觉得丢脸。” 有脸面的人家,剩饭剩菜不是喂牲口就是赏下人,谁会拿走?陆庭倒好,好像没吃过一样,又吃又拿也不嫌难为情。 林郑氏摇摇头:“那不是没皮没脸,而是厚待下人,小芝,你没看到他把饭菜都给了他的下人?” 郑妍芝摇摇头,很快把陆庭抛在脑后,拖着林郑氏的手说:“姑母,不说这个登徒浪子了,还是说说你,陆里正和陈训导都对姑母有意思,不知姑母看中哪一个?” 唐朝民风开放,像夫妇和离、寡妇再嫁都不是新鲜事,也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明眼人都看出陆里正和陈训导都千方百计讨林郑氏欢心,就是郑妍芝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林郑氏那种保养得还不错的脸蛋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地说:“小芝不要乱说,就是有买卖往来才认识的,你姑母都老了,还有什么看中看不中的,不要乱点鸳鸯。” “不信,刚才那个陆里正还给姑母挟菜呢,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张妍芝笑嘻嘻地说。 “那是菜有点远,你姑母挟不到的,千万不要乱说”林郑氏拉着张妍芝的小手问道:“一眨眼,小芝今年十五,年纪不小啦,听说上门求亲的人都把荥阳郑氏老宅的门槛都踩平了,挑到如意郎君没?” “哎啊,没有,没有,没有”郑妍芝郁闷得直跺脚:“姑母,侄女就是烦这事才来苏州看你躲个清静,现在你又提” “好,好,好,不提,不提了”林郑氏看到小侄女耍不高兴,连忙哄她开心。 陆庭不知自己走后,郑妍芝还在背后笑话自己,带着福至慢慢往家里走, 走着走着,感觉好像踩中什么,还没回过神便听到“卡嚓”一声轻响,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一只四指宽的螃蟹被自己踩扁了,地上除了两条肥大的螃蟹腿外,还流出了一地的金黄的蟹膏。 这不是大闸蟹吗,看个头少说也有五六两,就这样一脚踩死,那一地的蟹膏看着都觉得可惜,像这种美味,放在后世偶尔吃几个打打牙祭就美得不行,当陆庭把目光放在河边时,一下子有种失神的感觉:天啊,河边的石缝里、滩堤上全是一只只拳头大的大闸蟹,它们正在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 顶级的美味啊,一瞬间,陆庭有种一个人行走在荒野,肚子饿了到处找吃没找到,突然一阵风吹来,吹低了前面高高的青草,然后一大片肥膘体壮的牛羊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了,现在是金秋九月,正是螃蟹最肥美的季节,苏州河道四通发达、水质优良,自古以为盛产螃蟹,后世赫赫有名的阳澄湖就在苏州境内,只是,这螃蟹是不是多得太过分了? 第11章 仇人相见 “哟,这不是陆庭小郎君吗,走路夹着腚,莫非在投河时命根让青蟹子给夹伤命根了?哈哈哈。” 陆庭震惊这里遍地是大螃蟹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长得又矮又胖的少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说话间,唰的一声打开手里的纸扇,很骚包地摇着。 脸大如盘,眼小如豆,脸型上阔下窄,有点像乌龟的脑袋,样子很有滑稽,看起来像后世二人转的喜剧演员,一眼看去有种智商欠税的样子,偏偏自我感觉良好,拎着个破扇子以翩翩君子自居。 这样一来,更有喜感了。 根据脑里残存的记忆,陆庭知道眼前这个人叫吴林,吴林文不成武不就,是苏州有名的纨绔子弟,不过他股胎投得好,老子吴彪是苏州市署的署正,很多商人都要看吴彪的脸色行事,前身和吴林在青楼有过几次争风吃醋,都看对方不顺眼,吴林还暗中找人揍过自己。 那天打茶围被移盏,心情不好,出门后就是吴林热嘲冷讽,前身一气之下投了河,算起来吴林是自己的仇人。 苏州人对螃蟹有两种称呼,普通老百姓把螃蟹称为青蟹子,文人喜欢称螃蟹作无肠公子,遍布苏州的湖泊、河里很多螃蟹,每年都有不少人被螃蟹夹伤,吴林坐在路边老张记羊肉摊等着上菜时,无意中看到陆庭竟然被青蟹子吓了一跳,当场就乐了,忍不住开口嘲笑。 仇人相见,不眼红才怪,吴林这货还主动挑衅自己,陆庭打量吴林一眼,笑呵呵说道:“看吴公子两眼无神、脸色发青,想必刚喝完花酒,这次哪位姑娘捡了钱。” 吴林老子是苏州市署的署正,家里有田庄有店铺,是一个有钱有闲的纨绔子弟,喜欢去青楼喝花酒,可惜他是一个“快枪手”,加上前戏顶多就是半盏茶就哆嗦,一哆嗦就完事,这事传出去后就得个一阵风的绰号,很多人背后调侃吴林点了哪个姑娘,哪个姑娘连汗都不出就得了钱,相当于弯腰捡钱。 一听到“捡钱”两个字,”吴林当场面色大变,盯着陆庭冷笑道:“小人就是这样,喜欢背后中伤别人,本公子懒得跟你这种下贱的田舍奴计较,知道本公子刚刚挂谁的席吗,就是移了你茶盏的小香儿,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嘿嘿,小香儿那小浪蹄子真是够味,伺候得本公子舒坦得都不舍得离开。” “顶多也就舒坦半盏茶,吴公子,你是舒坦了,怕是有人不够味。”陆庭轻描淡写的说。 “你”吴林被陆庭调侃,当场暴怒,大声喝道:“贵林,贵全,给我打。” 吴林是家里的独苗,出入都带着的二个随从,贵林贵全早在一旁准备了,闻言大声应一声,挽起袖子准备替自家主人出气。 看到二人就要走近,福至吓了一跳,连忙挡在陆庭前面,陆庭回过神,在二人还没走近时厉声喝道:“吴林,你要聚众闹事?来啊,有能耐打死我,打不死就算你没种,最好惊动了巡城兵马,咱俩抱着一起死。” 贵林和贵全长得牛高马大,自己小胳膊小腿,福至还是一个大孩子,哪里是这二个恶奴的对手,陆庭马上出言恫吓。 “回来。”吴林面色铁青地说。 辅公袥的叛乱刚定,朝廷还在大举追捕余孽,乱世用重典,苏州城还在戒严,当街斗殴让巡城的兵马看到,不死也脱层皮,像陆庭这种脑子一抽敢投河的人,惹急了他真拼个鱼死网破,不划算,再说市署署正是一个肥得流油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着,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麻烦就大了。 两个恶奴退了,陆庭反而不急着走,倚在旁边的扬柳树,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林。 就喜欢你想揍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碰上了,不找回一点场子,心里不舒畅,很快陆庭心里又不平衡了,吴林这个败家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桌上还有羊肉、羊排、羊八宝和一些果蔬,最显眼还是桌子中间还有一条烤得金黄油亮的烤羊腿,这还没完,老孙头又给捧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 这一顿羊肉大餐,都够自己跟福至吃半个月了。 吴林眼角的余光也看到陆庭,那张胖脸很快出现厌恶的神色,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拍桌子,突然喝道:“孙老头,过来,你这肉怎么有一股酸臭味,信不信本公子掀了你这个羊肉摊。” “吴公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老孙头一听急了,脸色涨红地说:“老汉的羊肉都是最上等的鲜羊肉,不信你瞧一眼,血水还没渗完呢。” 别看孙记羊肉摊只是一个小摊,可它传了几代人,妥妥的百年老字号,除了有自己独特的秘方外,还坚持用最好的羊肉,听到吴林说自己的羊肉不好,老孙头当场就急眼。 坏自己的声誉相当于断自己的财路,要不是吴林是署正的儿子,老孙头都拎刀冲上去了。 吴林装模作样挟起一块肉尝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神色,左右看了一下,最后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摇头晃脑地说:“原来不是肉酸味,是穷酸味,好臭,好臭。” 陆家什么情况,吴林一清二楚,以前陆庭还仗着家里有钱,处处跟自己叫板,自从陆家出事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听说靠典当度日,只是陆庭还放不下臭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陆庭好像没听见一样,关切地说:“吴公子在进补啊,羊肉功效一般,要补哪个最好是以形补形,最好弄点虎鞭酒,实在弄不到,弄条驴货也比羊肉强。” 关切的神态,暧昧的语气,还在大庭广众下说那档事,吴林就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把手里的汤碗“啪”的放下,脸色铁青地说:“陆庭,你这个田舍奴,皮庠了是不,找打本公子可以成全你。”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陆庭天天嚷自己哪个不行,好像怕苏州没人知道一样,吴林快要气炸了。 “开个玩笑,吴兄是一个敞亮的人,肯定不会计较。”陆庭倚在羊肉摊边的柳树下,笑嘻嘻地说。 这是服软吗? 陆庭这田舍奴也有服软的一天? 没等吴林反庆过来,陆庭突然大声道:“老孙头,人老了,眼力劲也没了,没看到吴公子的佐料碟没了吗,上一碟好的,帐算我的。” 说话间,陆庭抛出二文钱,一文钱“扑”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另一文落在吴林的肩上。 “准头不好,让吴兄见笑了。”看到吴林面色有点不悦,陆庭马上补了一句。 “吴公子,这是上好的佐料,请慢用。”老孙头连忙把一小碟佐料送到吴林的桌上。 做买卖的,就没有跟钱过不去的,给钱什么都行,二文钱是少了点,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吴林本来有点生气,看到陆庭又是说软话又是出钱给自己添佐料,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点点头说:“算你还识相。” 老实说,吴家在苏州城郊有二处田庄,还有十多个店铺,再加上老父手里还有市署署正的肥缺,那二文钱吴林还真看不上,不过是死对头向自己服软,这种感觉不是二文钱能买到的。 当然,心情好不代表会轻易放过陆庭,以前的旧怨一直记在小本本上呢。 陆庭看了看,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光是吃羊肉,那得多腻,老孙头,渠江薄片有没有,给吴公子上一碗上好的渠江薄片,帐算我的。” 老孙头有些惭愧地说:“回陆公子的话,渠江薄片可是最上等的茶,只有府上那些大人物才能享用,老汉这小摊备不起,有今年新出的湖州紫笋茶,只需要五文钱一碗,很多客人都说好” “还楞着干嘛,给吴公子上紫笋茶,茶钱算我的。”陆庭说话间,很随意又扔出五文钱,那五文钱好像长了眼睛一下,都砸在吴林身上,其中一枚铜钱还落在吴林头上。 第12章 收点智商税 “陆庭,你干什么?”看到吴林被铜钱砸中,一旁的贵全厉声质问道。 “失手,失手”陆庭笑嘻嘻地说:“昨天受了惊,身子还没好利索,动作也没个准头。” 吴林右手拳头一握,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不过伸手不打笑面人,陆庭这个田舍奴还算有点眼色,难得他肯服软,心里火气就少了一点点,再想起老鸨同意清倌儿小圆儿今晚正式挂席,说什么也要第一个去尝鲜,想着想着就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心里有了小圆儿,对陆庭这种小人物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哟,吴林这快枪手,还真能忍啊。 陆庭摸出几枚铜钱,随手往吴林头上一撒:“孙子,表现得不错,赏你的。” “砰”的一声,吴林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吼道:“陆庭,你要干什么,别以为本公子怕你。”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前面二次可勉强可以说是意外,第三次直接把钱扔在的自己身上,还叫自己是孙子,好大的胆子,吴林当场暴怒。 “找死,竟敢侮辱我家公子。” “公子,他是故意调戏你的,不能轻易放过他。”贵林和贵双站在吴林前面,说话间挽起了衣袖。 只要自家公子一发令,二人马上冲上去把陆庭这个穷酸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陆庭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说:“吴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昨日受了惊,出手也没个准头,孙子不是叫你,苏州城的人都知道孙子是老孙头的外号,好心请你吃茶,不会好心没好报。” 孙记羊肉摊味道不错,就是价钱太贵,很多客人吃满意了,叫一声老孙头,吃得不满意,骂一声孙子,反正老孙头这人掉到钱眼里,只要给钱,就是叫孙子他也笑得很灿烂。 “误会?”吴林咬着牙说:“一会打到你满地找牙,那也是误会,贵林贵全,给我打。” 贵林贵全正要冲上去,陆庭大声喝道:“慢着,现在苏州城还是戒严,当街斗殴者,轻则流放重则就地正法,城外的军营还没撤走,你们想以身试法?” 话音一落,贵林贵全脸色突变,本来抬起的脚步硬生生又放了回去。 陆庭没有说慌,辅公祏叛乱刚定,清算余党的行动还在进行,乱世用重典,苏州城还在戒严中,当众斗殴是很重的罪,要不然吴林早就揍陆庭了。 再三挑衅,就是佛也有火,吴林咬牙切齿地说:“行,现在不打你,本公子现在就去县衙告你,让你吃官司、挨板子。” “告我什么?我揍你了?有人证吗?有物证吗?有伤口吗,告我请你吃喝?唐律也没说请人吃喝有罪啊。”陆庭冷笑地说。 吴林一下子语塞,不知说什么,犹豫一下才骂道:“你你用钱扔我。” “都说受了惊手上没个准头,你不信,送钱给你花也是罪?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不用激动,本公子施恩不望报,也不用还,不够还有。”陆庭一边说,一边把铜钱一枚一枚扔向吴林,边扔边说:“本公子有钱,任性,送钱给你花,够不够,够不够” “这是用钱砸人?” “陆家小郎君这招绝了,吴公子这下算是丢了脸面。” “连吴署正也不怕,应了那句话,光脚不怕穿鞋的。” “真是败家,那是钱啊,都能买几个胡饼了,要是有人拿钱砸我就好了。” 二人争吵,不少百姓围观了过来,看到陆庭用钱砸吴林,感到新鲜好奇,一个个睁大眼、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就差没搬个板凳、拿包瓜子。 不就是钱吗,吴林眼睛都红了,一手把系在贵林腰带的钱袋扯下来,看也不看,抓起一把钱朝陆庭劈头盖脸就扔过去,边扔边骂道: “姓陆的,你不是受了惊身子不好吗,这钱给你买补药补身。” “这钱请你喝酒解闷。” “这钱给你看郎中买药,别得急病没了。” “这钱给你打茶围,别打错了,免得让人移盏又要寻死寻活的,哈哈哈。” 吴林说一句就撒一把钱,陆庭感到好像下了一场铜钱雨,用衣袖挡着脸面,低头看到脚下一地的铜钱,心里都乐开花了。 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差几十文钱做发家的资本,陆庭心里很焦急,看到吴林这个钱多人傻的败家子,就像看到一锭会行走的人型金元宝,心生一计故意激怒他,让他也拿钱扔自己,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的还顺利,连“有能耐你也拿钱扔我啊”的话还没说出,吴林就急不及待拿钱砸自己。 听老人说过一个故事,有些野果长在悬崖峭壁上,要是人爬上去采摘很危险,聪明的人把野生弥猴引到果树上,故意拿东西扔猴子,猴子的报复心强,会扔东西报复,在果树上随手能摘到的就是野果,于是聪明人用几块石子就得到美味的果子,吴林不是猴子,但他的报复心不比猴子差,正好收点智商税。 有钱任性啊,自己是枚地扔,他倒好,一抓就是一大把,看也不看就扔过来,地下少说也有二三百枚铜钱,陆庭看到一地黄澄澄的铜钱,乐得差点没叫出来。 用钱砸人的感觉真是痛快,吴林砸了几把,再一摸钱袋,空了,把空了的钱袋一扔,有些意犹未尽地说:“还有没,拿来,不就是钱吗,我有的是,用钱砸死他,什么有钱任性,能跟本公子比吗。” 陆庭这个田舍奴,有几个钱以为了不起,一个破落户能跟自己比?自己得好好教训他,用钱把他往死里砸。 对了,铜钱好像重量不够,用金饼银锭这些砸,用力砸去,就是砸不穿他的头,也能砸出一个包。 贵全一听急了,连忙捂着钱袋,焦急地说:“公子,不能再砸了,再砸就上他的当了,不信你看看。” 吴林是主人,带钱这种粗活有下人代劳,贵林精明能干,钱都是由他带着,为了方便用钱,他把钱分成二袋,一袋存放零钱,一袋放大块的金饼银豆,一袋零钱少说也有三百文,说没就没了,零钱扔也就扔了,可身上那五块一两重的金饼和十几个银豆子值钱,不能这样遭蹋,要是这郎君和夫人知道,公子肯定没事,自己做下人的,皮肉苦肯定逃不掉。 经下人提醒,吴林扭头一看,只见陆庭面带笑容地把落在地上的钱捡进自己的钱袋,捡的时候,还不忘强调周围人,地上的钱都是吴公子送的,谁捡相当于不问自取。 刚才陆庭才扔了十多文钱,自己却砸了一大堆,也不知有多少,吴林一看陆庭美滋滋的表情,就知自己上当了。 “公子,不好,姓陆那小子是骗你的,这下可亏大了,小的把钱要回来?”贵全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不用,那是本公子赏他的。”吴林说完,扭头对陆庭说:“陆庭,把钱捡好,记住,这是本公子赏你的。” 知道中了计,吴林心里很不舒服,感觉让陆庭耍了,但区区几百文,自己可抹不下脸面再讨回来,也好,这点钱就把陆庭羞辱一次,不亏,只是惊讶陆庭好坏倔驴怎么变了,以前死爱面子活受罪,让人移个盏也要投河,现在为了区区这么点钱认怂? 在河里泡一泡,把脑子泡醒了? 陆庭把最后一枚铜钱放进钱袋,笑容可鞠地说:“吴公子不愧大户人家出来的弟子,随便拨根毛都比我们的腰还粗,都说礼尚往来,我就却之不恭了。”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当一个人放下面子赚钱的时候,说明他已经懂事了;当一个人用钱赚回面子的时候,说明他已经成功了;当一个人用面子可以赚钱的时候,说明他是人物了。陆庭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笑着就把钱挣了,不香吗。 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三百文钱,铜钱中还有一粒银豆子,算起来超过四百文,投入十多文,几句话就有二十多倍收益,陆庭差点没笑出来。 吴林盯着陆庭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冷哼一声,转身吃起烤羊腿,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陆庭拿到钱,也没去再惹他,在围观百姓羡慕的眼神中快步走远。 第13章 震惊的小俏婢 陆庭刚走没几步,福至加紧二步跟上,有些可惜地说:“公子,要是捡钱晚一点,那个姓吴的会扔得更多,可惜了。” 福至刚才看得清楚,吴林明显是被激怒,晚一点就去拿另一个鼓鼓的钱袋,从样子好像是金饼银块一类,要是公子晚一点捡钱,吴林身上的钱都是公子的,可公子乐呵呵地捡钱,反而提醒了吴林,最后不投了。 三百多文铜钱,沉甸甸的,陆庭满意地掂了掂,随手扔给福至拿着,顺手还在他脑门敲了一下:“让人吃点小亏,就是知道上当也不在意,要是损失大了,吴林那傻蛋拉不下面子,他老子吴彪能咽下这口气?得些好处须回手,再说金银那么重,砸伤本公子怎么办,本公子的身体还不如那点小钱?” 要不是吴林主动挑衅,自己也懒得理他,像他这种智商不在线的二楞子,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教训他一下顺便弄点好处就行,没必要跟他死磕,要是把他惹急,搬出他老子吴彪,没那么好对付。 去客来居当记帐,刚才还愁着怎么弄身好一点的衣裳,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齐了。 “是,是,是,还是公子考虑周到。”福至心悦诚服地说。 走着走着,陆庭又停下脚步,桥边的石头上,二只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的螃蟹懒洋洋地张牙舞爪,那蟹钳足有二指宽,里面得有多少鲜美的蟹肉啊,水里、桥墩边、石缝旁都可以看到大螃蟹的身影,咽了一下口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今天吃得太饱了,先放过你们,过几天好好收拾你们,尼妹,我也算梦想成真了。” 身无二两肉,还有二个大蟹钳,谁碰它就钳,不好惹,最喜欢在烂泥里打滚,又脏又难看,一些人吃了还出现呕吐、腹泻的情况,大唐老百姓把青蟹子当成害虫,没人捕捉也没人吃,苏州河道多湖泊多,水质又好,简直就是螃蟹的天堂,以至螃蟹泛滥成灾。 不同时期、不同地方的观念也不同,就像华夏建国初期,一个名气很大的报社出了一个报道,说沪城穷人家的孩子饥饿得只能用大闸蟹充饥,还发了一个衣衫褴缕的孩子吃一大盆大闸蟹的照片,这个报道后来让人翻出,成为网络一个有名的段子,陆庭前世看过那个报道,一度羡慕不已,要知后世螃蟹的价格年年攀升,高得让人望而却步,心想要是自己也碰上这种好事,一定狠狠吃,吃个够本。 没想到梦想成真。 福至有些疑惑地跟在陆庭后面,总感到自家公子对青蟹子很感兴趣,会不会真像吴林说中,投河时让青蟹子钳伤过?只是陆庭不说,做下人的福至也不好问。 武德七年九月初八,宜婚嫁、出行、祈福、搬家、开业、动土,是一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就在这一天,陆庭以记帐的身份正式成为客来居的一员,这天也是陆庭第一天上值。 客来居的掌柜叫黄德明,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脸上永远带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对陆庭的到来表示欢迎,不仅让伙计送上一壶新茶,趁着没有客人,还带陆庭熟悉客来居的环境。 客来居有一个掌柜、一个记帐、二个厨子、三个跑堂(伙计)和六个杂役,全店有十三人,这十三人要负责十八张饭桌、六个包厢、二十八间客房、五个独立小院,还有马厩、草料房、柴房等,工作量还是挺大的,不过客来居除了逢年过节、贡院考试会满员,平日大约只有六成的生意额,人员方面还能应付。 当然,要是忙不过来,黄掌柜也会在附近抽调人手来帮忙,除了客来居,林郑氏还有一间杂货铺、一间当铺和一间绸缎庄,这些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体己钱,林家的人无权插手。 记帐相当于客来居的帐房,收钱、支出都要经陆庭的手,在客来居相当于二把手,提拱午晚两餐,月钱一千八百文,每旬还可以休息一天,也就是每个月休息三天。 帐本刚交接完,第一个吃早饭的客人上门,是个住在附近的老顾客,黄掌柜马上笑着迎了上去,有一就有二,慢慢人开始多了起来,打尖的、吃饭的、住宿离店的,陆庭也开始忙起来,刚开始时有些不习惯,有些行内专用术语不太了解,好在黄掌柜不时在旁边指点,一直忙完午市也没有出错。 “陆公子,这个点没什么客人,先用饭。”跑堂小五笑着把一个大海碗送到陆庭面前,这是客来居提拱的午饭,饭点不定时,闲下来就吃。 陆庭虽说只是记帐,客来居的人都知陆庭来这里做工只是锻练一下,以后还要参加科举,二叔公跟林郑氏有交情,昨天在明算方面又大大地露了一次脸,有学问的人值得尊重,从掌柜到杂役都很有礼貌地叫一声公子。 “有劳。”陆庭放下手里的笔,笑着接过大碗。 伙食还不错,下面是米饭,上面有一个蛋、一撮荠菜、一块豆腐和五六片羊肉,有素有荤,陆庭注意到,客来居只有自己跟黄掌柜可以在柜台上吃,跑堂和杂役都是分批抽空去后厨吃,作为客来居的一把手,黄掌柜碗里的肉比自己多,还有一碗羊杂汤。 不用说,跑堂和杂役的伙食肯定还要差一点。 忙了半天,陆庭也饿了,跟黄掌柜客套了二句就开始吃,还别说,提供饭菜的味道还真不错,色香味俱全,早听小五说厨子的先人进宫做过御厨,有不少独门秘方,也不知真假,不管怎样,来客来居做记帐,口福有了。 黄掌柜带自己熟悉环境时也说过,只要搞好了厨房,客来居也就盘活了一半,从半天的收支来看,打尖吃饭的收入比住宿的还要高。 刚吃完,看着没人想打个盹,刚趴下不久,忽然闻到有一股很好闻体香,扭头一看,桌面摆着一个食盒,小俏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还拿起帐本在查看。 不愧是东家身边的红人,连问都不用问,直接拿起帐本就看起来。 “还以为小芝姑娘忘了呢,到底还是来了。”陆庭笑着打招呼。 怎么可能忘记,自己一大早起床做桂花糕,就是为了学到新的解题方法,本想早些来,是姑母劝自己这个时候来,主要是这个时候人少,人多怕引起外人注意,怎么说也是荥阳郑氏的小姐。 “陆公子,你记这帐,跟别人的不一样啊。”郑妍芝指着帐本说。 陆庭记帐的方式有些特别,把收入和支出分开,看起来一目了然,只是帐本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根本看不明白,要不是陆庭昨天表现得太惊艳,郑妍芝都想开口骂他做事不认真,记个帐也没记好。 “把收入和支出分开,盘帐时一目了然,可以节省不少时间。”陆庭随口应道。 昨天比试时,郑妍芝已经见识过陆庭这种方式,闻言点点头,假装随意地问道:“昨日回去想过,公子的方式是比较优胜,只是,这些特别的符号有什么特别意义?” 陆庭随意瞄了一眼,不在意地说:“你说这些啊,怎么说呢,就是简体版的数字,记起帐来没那么麻烦。” 古代小写的数字和大写的数字比较麻烦,要是小数目还好写一些,数目大一点就难记,例如入一批米,记数时就要十八贯三百六十二文,用阿拉拍数字来记,只要写文就行,省时省力,还有记帐,还要把菜单一一记下,费时费力,陆庭准备菜式、酒水这些都弄个编号,以后记起帐就更加方便。 简体化数字? 郑妍芝心里一个激灵,隐隐感觉又有新东西可以学,一脸期待地说:“奴家受东家所托,看看公子上值的情况,这帐奴家有点看不明白,还请公子指点一二,不然奴家很难向东家交差。” 生怕陆庭肯教,郑妍芝直接打出林郑氏的旗号。 “没问题”陆庭没有怀疑郑妍芝有私心,随口把阿拉拍数字的好处说出来,还把自己准备把菜式、茶水酒水编号方便入帐的想说也说了出来,尽管陆庭说得有些随意,没注意到一旁的郑妍芝脸色越来越凝重,生怕自己听漏一个字,小脑袋也越靠越近,差一点点就脸贴脸了,在黄掌柜和伙计眼中,两人好像互诉衷肠的痴男怨女了。 郑妍芝看着娓娓而谈的陆庭,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有如惊涛骇浪:天啊,这个登徒浪子的脑子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天才的主意,本以为他明算厉害,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越了解越是惊讶,新颖的记帐方式、绝妙的编号入帐,还自创了一套独一无二的符号代替复杂的记录方式,一挖就是一块宝,一挖就是一块宝,简直就是一座还没有开发的金山 第14章 针锋作对 “大致就是这样,小芝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啊”陆庭说完,扭头看郑妍芝时,突然看到一张俏脸就在眼前的位置,鼻子都快碰到鼻子,四眼相对,隐隐还能感觉到对方从鼻孔中呼出的气息,不由吓了一跳。 郑妍芝也吓了一跳,俏脸一红,连忙挺起腰,后退了二步,小心脏好像小鹿乱跳一样,装作不在意地说:“陆公子这种记帐方式倒是别致,奴家一定向夫人禀报。” 羞死人了,刚才太专心,想看清楚一点,不知不觉靠得那么近,刚才差点让这个登徒浪子占便宜,要是让姐妹们看到自己跟一个男子靠得这么近,肯定笑话自己,短暂的尴尬过后,郑妍芝很快就愤愤不平起来,这个登徒浪子惊叫什么,本小姐有那么可怕吗,要知自己天生丽质是整个荥阳都公认的,弄得好像他吃亏一样。 “有劳小芝姑娘”陆庭一脸自信地说:“请到像本公子这样的人才,东家绝不后悔。” 郑妍芝最不爽就是陆庭洋洋自得的样子,指了指帐本面无表情地说:“公子精通明算,做一个记帐绰绰有余,就是基本功还得多练习一下,要不是亲眼目睹公子所写,还以为刚开蒙的童生所画呢。” 明算好、聪明又怎么样,会多种解法又怎么样,那些字写得扭扭斜斜,好像道士画的符一样,跟那些刚上私塾学子的儿童没什么差别,难看得不得了,其实昨日测试时就想说的,看在二叔公和姑母相识一场也就没说出来的。 陆庭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写得挺好的,就是经历一些变故,生疏了,生疏了。” 要是写圆笔字,自己还能写得工整,可毛笔字是真的弱,暂时来说还不能快速提高。 扳回了一城,郑妍芝心情好了不少,想起自己来客来居的目的,开口说道:“第五种解法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第五种解法也不难” “等等”郑妍芝轻皱着眉头说:“这里人多口杂,二楼没人,去上楼。” 说到这里,郑妍芝扭头咐咐道:“红菱,把食盒带上。” 陆庭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穿着一件粉红色碎花半臂衣服婢女,大眼睛小鼻子,胖嘟嘟的小脸庞,俏丽中带着三分可爱,跟穿着素白色襦裙的小俏婢红白相间,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 小俏婢不愧是林郑氏的心腹,自己是婢女还有小婢女跟在身边侍候。 “是,小芝姐。”红菱想都没想就应下。 红菱没问题,只是陆庭有些为难地说:“小芝姑娘,我还在当值,不好离开柜台。” 总不能第一天上工就开小差,还以为小俏婢等自己下值才来请教,没想到她现在就来了。 小芝还没开口,一直在站在旁边的黄掌柜马上说:“现在没什么客人,公子放心去就是,再说这里还有小老照应着。” 知道小芝身份的人不多,黄掌柜是林郑氏从荥阳带到苏州的老人,知道郑妍芝的真正身份,哪里敢拦,连忙在一旁配合。 刚才看到陆庭跟荥阳郑氏的小姐那么亲近,可把黄掌柜急坏了,提不是,不提也不是,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等陆庭和郑妍芝上了楼,马上把在场的几个跑堂杂役叫过来,下令他们嘴巴严点,别在后面乱嚼舌头。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郑妍芝急不及待地说:“快说说,第五种解法是什么?” 自己绞尽脑汁才得到三种解法,教导自己的明算教授也就是四种解法,陆庭张嘴就十种,昨晚回去后郑妍芝研究了一会陆庭的吹箫法,感觉非常实用,没想到越解精神越亢奋,想了想,翻出以前的明算难题,看看能不能利用这种新方式解决,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又解出二题以前遗留下来的明算难题。 解出二题明算难题,郑妍芝心满意足准备睡觉,快要躺下了,又挺了起来,翻出那道雉兔同笼的题解起来,主要是不服气,凭什么登徒浪子能想出十种,而自己才三种,郑妍芝绝不承认自己比陆庭差,结果一做就是做到大半夜,在红菱再三催促下才睡下,一觉醒来快到午时,匆匆洗漱吃午饭,然后赶到客来居。 起得晚,桂花糕来不及做,幸好红菱机灵,提前给自己做好。 红菱很乖巧在一旁准备笔墨纸砚了,郑妍芝急,陆庭一点也不急,摸摸肚皮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不是刚用完午饭吗,这么快又饿了?” 郑妍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吩咐道:“红菱,把桂花糕给陆公子端上来。” 不见兔子不撒鹰,幸好红菱有准备,要不然这个登徒浪子又有借口不教自己。 红菱应了一声,很快打开食盒,把一碟精致的桂花糕放在陆庭面前。 陆庭看了看桂花糕,摇摇头说:“口这么干,怎么咽啊。” 郑妍芝的柳眉动了一下,忍不住咬了咬银牙,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红菱,去泡一壶好茶,什么也要不加。” “知道了,小芝姐。” 桂花糕端上了,茶泡好了,陆庭喝了一口茶,拿起桂花糕咬了一下,很快轻皱了一下眉头,叹息一声,把只咬了一小口的桂花糕放下。 还有完没完啊,郑妍芝好看的额头都冒出青筋了,强忍内心的怒火,冷冷地说:“陆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要不是看在明算解题技巧的份上,自己早就拂袖而去,绝不看登徒浪子那张讨厌的脸,堂堂荥阳郑氏的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桂花糕是桂花糕,味可是昨天那味,差得太远了,咽不下啊。”陆庭理直气壮地说。 刚才笑自己的字太丑,客来居的黄掌柜和杂役都听到,有二三个都掩嘴偷笑,自己好不容易树立的光辉形状一下子让毒舌小俏婢破坏,陆庭不能当场反驳,但可以在心里记下,给她来个秋后算帐。 想学东西,行,不过让哥们舒坦再说,前面要吃糕、喝茶是有意挫一下小俏婢的脾气,不过桂花糕是真的不如昨天好吃,昨天的桂花糕,香糯可口、入口即化,甜香中带着浓而不腻的桂花清香,味道可是一绝,今天的糕花糕也不错,口感和卖相都很好,但滋味差了很多。 厉害啊,主仆面面相觑,郑妍芝没想到陆庭的嘴这么叼,只是吃了一小口就分辨出来,不过脑筋转得很快,马上就找到理由:“桂花糕要很多功夫,昨天准备晚了,红菱收集桂花的品质不够好,滋味只是差了一些,下次会注意的。” 吃惊之余,不知为什么,郑妍芝心里隐隐有一丝窃喜,心想算你识货,红菱的做的桂花糕比自己是差了一点,主要是配料和火候还不够好,陆庭这么推崇昨天自己的做的桂花糕,间接说自己的手艺好。 陆庭撇撇嘴,有些无言了,这个小俏婢,不仅傲骄,还很要面子,不好的全推给别人,好像自己不会出错一样。 把茶盏里最后一口茶水喝进嘴里,陆庭放下茶盏,也不看郑妍芝,转过头对红菱说:“红菱姑娘,现在给你讲雉兔同笼的第五种解法,可要听仔细了。” “公公子,不是奴家要学,是小小芝姐要学。”红菱吓了一跳,轻忙摆手兼摇头。 自己就是一个大字也不识一筐的小婢女,明算是自家小姐要学,跟自己说那不是对牛弹琴吗,红菱连忙解释。 看到陆庭只给自己一个后脑勺,刚才一忍再忍的郑妍芝再也忍不住了,盯着陆庭冷声问道:“姓陆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要学第五种解法,陆庭看也不看自己,转过头跟红菱讲解,分明是怠慢自己,郑妍芝哪里受过这种气,忍不住质问起来。 第15章 谁没点脾气 早就看出郑妍芝一直在忍,现在忍不住了。 看到郑妍芝一脸发青的样子,陆庭心里暗乐,一脸不在着地解释道:“糕花是红菱采的,茶是红菱冲的,给她讲解一下,没问题啊。” 报复,这是报复,不就是笑他的字难看吗,这样就故意针对自己,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个登徒浪子的气量比女子还要小,郑妍芝心里鄙视一下,准备好好嘲笑陆庭几句,不过嘲笑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陆公子有些强词夺理了,红菱怎么不拿给外面的吃,不给外面的人上茶呢,那是看在奴家的份上,好了,前面的事奴家可以看作没发生,现在开始讲解。” 看在明算的份上,郑妍芝咬咬牙,忍了。 哟,还挺倔强,什么看作没发生,听这话好像赫免自己、放过自己一样,就是心服,口也不服,陆庭面无表情地说:“小芝姑娘可以看作没发生,我可不行,吃不好喝不足,情绪也低落,第五种解法今天看来讲不了,请便。” 不就是一个得宠的贴身婢女吗,看把她惯的,陆庭还真不迁就她。 “陆公子,信不信奴家一句话,就能让你丢了这差事?”郑妍芝威胁道。 “信”陆庭点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懒洋洋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芝姑娘请便。” 领个学米,硬是让二叔公拉到这里,当时家里快断炊了,找个工作过渡一下,不好逆二叔公的好意,又试试看能不能抱一下荥阳郑氏的大腿,可以说一箭三雕,现在学米领了,又从吴林那傻蛋收了点智商税,还发现螃蟹这个没人开发的金矿,一个小记帐的差事,也变得那么重要。 不在客来居做记帐,自己有一手做蟹黄包的手艺,到时让福至挑出去卖,还不信养活不活自己,看得出小俏婢在林家地位不低,林郑氏对她也非常信任,摆着一个臭脸想威胁自己,没门。 “你你怎么走了,站住!”郑妍芝以为陆庭为了保住差事,会低声下气求自己,心想敲打他几句,再给点好处就把这事揭过,没想到陆庭连差事都不要,说走就走,当场傻了眼,回过头,有些气急败坏地叫住陆庭。 陆庭脚步没停下,语气平淡地说:“小芝姑娘可以把我看成是路过打尖的客人,失陪。” 前面威胁,然后还像对待下人一样喝自己,就是这半天白干不要钱,也不想受她的气。 眼看陆庭就要走到楼梯了,郑妍芝脸色有些涨红,跺跺脚,指着陆庭有些委屈地说:“陆庭,你,你不是男人,说好教十种解法,连一半都没教就走,你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大混蛋。” 堂堂荥阳郑氏的小姐,从小长辈疼耶娘爱,可以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身边的人都迁就着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都放下身段给这个登徒浪子端点心、冲茶了,还样对自己,说几句还撂挑子,想想就觉得委屈。 “公子,有话好好说,先别走。”红菱看到情况不对,快步拦在前面,一脸恳求地说。 陆庭有些无奈地回过身,看到小俏婢一脸委屈的样子,内心一软,不过嘴上还是强硬地说:“小芝姑娘还说愿意以师之礼待我呢,这才一天,都放话让我丢差事了,幸好没答应,要是答应,传出去有辱师的名声了。” 一个月一千八百文的差事,做不做都没所谓,不过名誉还是要的,要是自己“言而无信”的事传出去,以后不好在苏州立足。 郑妍芝闻言俏脸微微一红,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胯前郑重向陆庭行了一个礼:“陆公子说得对,是奴家的不是,请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说完,双手执壶,亲自给空了的茶盏倒满茶:“陆公子,请用茶。” 一直把陆庭当成登徒浪子,没把他当成教授看待,一生气还威胁他,的确是做错了,虽说陆庭有时有点架子,还是一个登徒浪子,但他确是有本事,年纪这么轻,在明算方面的造诣比那些明算老教授还要高,刚才又见识他自创一套简单快捷的明算符号,对了,叫什么阿拉伯数字,郑妍芝嘴里没说什么,内心对陆庭非常敬佩。 家里招揽的人才不少,有真本事的多少有一点脾气,郑妍芝见多了,只是陆庭年纪太轻,又早早给他打上登徒浪子的标签,这才各种不服,想通后心态也变了。 郑妍芝突然服软认错,给陆庭一个措手不及,楞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小芝姑娘言重了,其实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跟一个小女生斤斤计较,看到郑妍芝认错,还给自己倒了茶,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客来居这份差事还是不错的,工作量不大,轻松,还能从客人嘴里听到不少新鲜事,对自己融入大唐很重要,再说想快点上进,就要抱条好的粗腿,林郑氏可是荥阳郑氏的外嫁女,要是得到她的赏识,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公子,请。”看到二人前释前嫌,红菱很机智地劝陆庭坐回去。 目的达到,陆庭顺水舟坐回原来的位置,邀请郑妍芝坐下,开口说道:“小芝姑娘不用太拘束,千万不要把当成老师,我这人比较懒,做不了为人师表,就当我们都喜欢明算,就当是志趣相投的朋友,现在是相互切搓。” “好,就依陆公子的。”郑妍芝也不想拜一个这么年轻的老师,闻言马上应下。 好的解题方法自己要学,前面输了的面子也要找回来,郑妍芝暗暗打定主意,在自己最得意的明算科上,回荥阳前,说什么也要赢陆庭一次,要不然自己找不回场子,短时间内解题怕是难突破,最好是计算方面加强一下,对,就在计算方面扳回一城。 二刻钟后,郑妍芝带着红菱心满意足地离开,这次不仅学会雉兔同笼的假设法,还带走几张陆庭给自己讲解阿拉伯数字的底稿,简化的数字太好用了,自己要好好学习研究一下。 对了,假设法好神奇,把笼里的动物都假设是雉,然后利用多出来的脚差推算出兔子的数量,能假设笼里的是雉,同样也可以假设腿多的兔,没错,自己举一反三算出来,到时吓陆庭一跳,证明自己这个明算小天才不是吹嘘得来的。 一想到陆庭被自己举一反三的能力吃惊,郑妍芝顿时觉得斗志满满,俏脸上也有了笑容。 “掌柜的”跑堂的水生小声地问黄掌柜:“小芝姑娘跟陆公子是处对象吗?” 大唐受到胡风影响,自由、开放,寡妇再婚、喝花酒、女穿男装、断袖之癖这些都不受歧视,未婚男女街上看对眼,谈情说爱也不会被人说闲话,陆庭和郑妍芝在柜台“亲昵”的表现让水生看到,而郑妍芝走时又是面带春风,不知郑妍芝真实身份的水生忍不住八卦起来。 小芝姑娘虽说是婢女,可是深得东家信任,就算入了奴籍,脱籍也不难,陆公子也今非昔比,凑合不是没可能,最重要是两人男才女貌,看起来就像一对小壁人。 黄掌柜吓了一跳,连忙骂道:“东西可以乱叫,话不能乱说,小芝姑娘是替东家查帐,顺便看看陆公子能不能胜任,你这个夭寿奴,这么快就编排上了,说过不能背后乱嚼小芝的舌头,还对象、对象” 一边说一边敲水生的头:“罚你洗完所有的茅房才能下值,看把你闲的,快去。” 荥阳郑氏的小姐闲话也敢说,传出去东家能饶了自己? “是,掌柜。”水生不知掌柜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不过掌柜的吩咐了,再不情愿也得去。 等水生走后,黄掌柜看看趴在桌子打盹的陆庭,又看看门外,自言自语地小声说:“的确是男才女貌,小芝姑娘向来眼光过顶,没看过她对谁和颜悦色,没想到她会给陆公子倒茶端点心,今天还特别带了点心给陆公子,说不定真有戏?” 很快,黄掌柜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小芝姑娘可是荥阳郑氏大房的小姐,以后嫁的不是王候公卿,也是名门望族,陆庭出身寒门,凤凰岂能配乌鸦,肯定是小芝姑娘对明算感兴趣,而陆公子精通明算罢了,寒门子想娶五姓女,还是大房正室女,做梦也做不出这样的美梦。” 第16章 愤怒的小俏婢 差事有了,族学还没恢复,陆庭也就安心到客来居做工。 其实到客来居做工是一件不错的事,一天也就午市和晚市忙一点,其余时间品个茶、听南来北往的客商说各种见闻、趣事,一些客人喝大了,也会绘声绘色地说一些秘闻荤料,每一次上值都能收获不少,小俏婢也会准时在忙完午市后出现,给陆庭送来亲手做的桂花糕,在斗嘴中学习一种新的解题方法。 陆庭下值回家后,也会抽时间练一下字,主要是太难看,自己都不好意思。 日子过得充实又有趣,五天后,陆庭看着碟子里那块精致的桂花糕,一时有些不忍下手。 十种解法,前面说了四种,剩下六种本来可以混六天点心吃,小俏婢很聪明,举一反三自己摸索出一种,今天把最后一种方程法说完,自己跟这个的小俏婢的约定也就完成,听说这种桂花糕也就小俏婢能做得这么好,外面想买也买不着,也就是说,这么美味的桂花糕,以后就吃不上了。 小俏婢专心致致地用自己教的方式解题,看着小俏婢那张梨花带雨、没有一点点的瑕疵的俏脸,陆庭一瞬间有种失神的感觉。 俏脸白里透红,隐隐有一种类似发光的光晕,美得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什么叫美人如玉,这就是美人如玉,小俏婢这么傲娇,的确有骄傲的本钱。 郑妍芝感到有点不太自在,抬头一看,只见陆庭静静地自着自己,眼都没眨一下。 这个登徒浪子,又在趁机偷看自己,郑妍芝耳根有丝发热,伸手在陆庭眼前晃动一下:“陆公子,在看什么?” 走神了,陆庭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扭过头去:“没,想些事想入神了。” “别想那么多,像你这种声名狼籍的登徒子,好人家的小姐也瞧不上你。”郑妍芝有些嫌弃地说。 陆庭除了讲解题方式,心情好也会说些玩笑或奇闻趣事给郑妍芝听,经常逗得郑妍芝笑得直揉肚子,两人的关系好了不少,不过一有机会还会互相损上几句。 陆家是败落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个自由身,一个婢女还嘲笑自己?陆庭马上反驳说:“小芝姑娘不要误会,我刚才是看你,不过是看你的发髻,有唐突之处,请多见谅。” “发髻?”郑妍芝有些疑惑地说:“发型有什么好看的?” 还以为陆庭会否认,都想好怎么损他,没料到陆庭会承认道歉,出乎郑妍芝的意料,登徒浪子说只看自己的发髻? 郑妍芝今天梳了一个名门望族女子最流行的云朵髻,把头发收在头顶,梳成云朵状,髻前插了一支云状金钗,看起来丰盈优雅,登徒浪子为什么盯着的自己的发髻看?是发髻乱了还是松脱了? “红菱,看看发髻有没有乱。”郑妍芝一下子慌了,一边用手轻轻摸,一边叫旁边伺候的红菱帮自己看。 孤男寡女最容易招惹是非,郑妍芝每次来客来居,一定会带上红菱在旁边等着,要不然,就是自己放心,姑母林郑氏也不放心。 “小芝姐,发髻好好的,没事。”红菱慌忙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陆庭看到郑妍芝紧张的样子,忍不住乐了,看来女生爱美那是贯穿古今,眼前这个自由身都没有的小俏婢,以为自己发髻乱了,慌得好像走光一样。 “笑什么笑,都是你,一个贼珠子到处乱看,惹奴家不高兴,抠了你的贼珠子。”陆庭一笑,郑妍芝更不爽了,出声威胁。 以为长得有二分颜色就了不起啊,陆庭就不让她如意,随口说道:“看到小芝姑娘这个发髻,想起了一个故人,失态了。” “故人?”郑妍芝眼里一下子冒出了八卦之火,好奇地问道:“什么故人让陆公子这样失态?” “百花楼的玉团儿,可惜遇上一个有钱的马贩,从良了。” 郑妍芝的笑容瞬间凝固,看着陆庭那张讨厌的脸,咬了一下银牙,强忍打他一巴的冲动,动作熟练地白了陆庭一眼,说了一声“无聊”转身蹬蹬蹬就下了楼梯,走了。 登徒浪子、田舍奴、讨厌鬼、夭寿种,郑妍芝把自己听过骂人的词都在心里骂一遍,这个陆庭太讨厌了,竟拿一个青楼女子跟自己比,狗嘴吐不出象牙,要不是看他教导自己这么多技巧的份上,真想教训他。 红菱没想到小姐一句话没有就突然走,回过神,忙急步去追,走了二步,又回家把食盒带上,小跑着下楼。 “小小姐,那只装桂花糕的碟还没拿回来哟。”上了外面等候的马车,红菱气吁喘喘地说。 郑妍芝没有理会这句话,径直问道:“今儿是谁梳的头髻?” “回小姐的话,是小蝉儿。”玉菱看看郑妍芝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月的夜香让她倒”郑妍芝顿了一下,突然拨下头上的金钗,沉着脸说:“记住,以后不要再梳这种发髻。” “是,小姐。” 客来居,陆庭刚坐回自己的位置,黄掌柜那张胖乎乎的圆脸很快出现面前,乐呵呵地问:“陆公子,刚刚看到小芝姑娘气呼呼出去,没事?” 郑妍芝每次来,黄掌柜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生怕惹那位大小姐不高兴,像她那样身份的人,一句话就能左右很多人的命运,平日看郑小姐都是眉开眼笑地离开,这次铁青着脸走出客来居,小心脏七上八下,忍不住找陆庭打听。 “没事,就是闹个小情绪”陆庭说完,压低声音说:“黄叔,你是东家身边的老人,知道这件事,东家也太宠小芝姑娘了,一个婢女查帐也就算了,还给她配马车和婢子,上次还吩咐你做事呢,那个小芝姑娘有什么来头?” 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不好开口。 黄掌柜有些含糊地说:“东家待小芝姑娘是有些不同,怎么说呢,小芝的耶娘跟东家有点渊源,一些事小老也不好说,陆公子别把小芝姑娘当成婢子看就行。” 这事老夫人有交侍,谁也不能说,黄掌柜也不好透露给陆庭。 “谢黄叔指点。”陆庭连忙拱手表示感谢。 第一天就看出小俏婢地位不一般,要知记帐是一个重要职位,林郑氏不让黄掌柜考核,反而交给小俏婢来考核,两人的地位一目了然,估计是小俏婢的父母帮过林郑氏什么大忙或关键时候救过林郑氏的性命,于是林郑氏对小俏婢另眼相看。 这类狗血的剧情,自己可以看多了,陆庭对小俏婢也不是很在意,虽说颜值一流,但是年纪太小了,十五岁,放在后世也就初中女,不过古代女生早熟,十五岁就长得这么高,长得高又怎么样,小小“平a”翻不起什么风浪。 “三位客人里面请”这是负责门口揽客的阿旺领着三个客人进来。 客来居位置好,服务和价钱都不错,每天打尖住店的不少,官员使者、行夫走卒什么人都有,还有远道而来的胡商和胡姬,只是这次阿旺带来的三个客人有些特别,一进门就吸引了陆庭的注意。 第17章 罪老汉王珪 两名捕快和一名戴着木枷的老者,是阿旺带进来的客人。 唐初四方未平,政局不稳,犯人也多,押送犯人不少见,只是这三人有点特别:老者发须俱白,看起来五六十岁,还戴着一副木枷,身边的两名捕快年约三十,正值壮年,可能是长途跋涉的原因,二名捕快一脸倦容,低着头,步子都有些轻浮,而那位老者昂首挺胸、眼睛炯炯有神,就是戴着枷,腰挺得像标枪那样笔直,步伐稳而有力,跟两名捕快形成一个鲜明的反差,好像是他在押送两名捕快。 一看就知老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知为什么沦为阶下囚。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跑堂小伍走上去,一边用布擦试着本来很干净的桌面,一边微笑着问道。 一脸横肉的捕快懒洋洋地说:“住店,不过肚子饿了,先弄点吃的,你们这里有什么?” “客官,今日的菜牌就挂在墙上,丰俭由人,其中杂锦羊杂汤、清蒸银刀鱼、鲜鱼绘、烤小鸡和酱香羊肉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很多客官吃了都说一个好字。”小五熟练地介绍情况。 “一只烤鸡、一碟荠菜、两碗米饭外加二角绿蚁酒,就这样。”满脸横肉的捕快想了一下,很快就点了菜。 “好咧,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五见多了这种场面,应了一声,小跑着去通知后厨准备。 瘦得像猴子的捕快一边给老者打开木枷,一边叮属:“王老头,现在给你下了枷,一会别乱动,记住不要走出这家客栈。” 老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说话,而两名捕快也不再开口。 现在不是饭点,客来居的客人不多,小五和水生手脚麻利地把饭菜送上。 鸡早就用秘料腌好,已经烤得五六分熟,有客人点再放到炭上烤一个刻钟就差不多,两个捕快点的菜不多,相对也简单,所以上菜很快。 上菜后,两名捕快把一只烧鸡撕开二半,一人拿着半边鸡,一边喝酒一边卖力地嘴着烧鸡,吃得满嘴是油,看得出他们对烧鸡很满意,让陆庭惊讶地是这些饭菜没有那个老者的份,只见老者默默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炒米小心翼翼地吃起来,由始始终,二名捕快没叫老者一起吃饭,老者也没看一眼桌上的酒肉。 陆庭把帐记好,看了看啃着炒米的老者,又看看那两个吃肉喝酒的捕快,忍不住轻叹一声。 “陆公子,可是同情那罪老汉?”这时黄掌柜拿着茶盏过来给自己添茶,听到陆庭叹息,小声问道。 柜台离捕快吃饭的桌子有二丈远,压低一点声音,他们也听不到。 “一把年纪还要流放,那两名捕快只顾自己,也不敬一下老。”陆庭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小点声”黄掌柜吓了一跳,连忙劝道:“这个罪老汉明显是得罪人了,得罪的还是大人物,公子最好不要理会,免得惹祸上身。” “黄叔,你怎么知道?你认识那个罪老汉?” 黄掌柜摇摇头说:“不认识,老夫守了几十年的店,什么人没见过,早就练了一双招子(眼睛),客人一进门,一入眼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像这个罪老汉,虽说被流放,可那身居高临下的气度还在,肯定当过官,公子你看看他的腰,跟板一样直,坐下后,那两名捕快的腿左右摇晃,可罪老汉却纹丝不动,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应是做过坐堂官。” 一口气说这么多,黄掌柜也有些渴了,抹了一口茶,继续卖弄道:“朝廷一直推崇尊老爱幼,像罪老汉这种年纪,除非犯很大的罪,要不然也不用流放,而是打入大牢,就是犯罪流放,依唐律最多也是戴绳枷,而不是木枷,他却戴的是木枷,明显有大人物不让他好过,二名捕快也刻意跟他保持距离,更说明这个罪老头不简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二名捕快还是罪老汉,说话明显带着长安的口音,能在长安当官坐堂的,能是小人物吗?” 精彩啊,只是一个照面,听别人说了几句话,黄掌柜就把那三人分析得头头是道,陆庭都想拍掌叫好了。 “黄叔这招子简直就是火眼金睛,难怪东家把客来居这么大买卖交给黄叔打理。”陆庭不着痕迹给黄掌柜戴了一顶高帽。 黄掌柜听到陆庭对自己评价这么高,眉开眼笑拍拍陆庭的肩膀说:“公子过奖了,就是看人看多了,有一点经验,这些都是旁门左道,比不上公子的学问,照应一下,老夫去后厨看看,那些田舍奴,少看一会都要偷懒,有空得多转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人人都爱听,黄掌柜也不免俗,不过拍马屁也要看人,要是小五、水生他们拍,黄掌柜听了也就一笑而过,说不定还质问他们拍马屁有什么企图,而陆庭不同,算帐可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荥阳郑氏的小姐也对他以师礼相待,从陆庭嘴里说出的份量,明显比普通人重多了。 “黄叔放心,我一定盯着。”陆庭笑着应下。 跟一把手搞好关系,肯定不会吃亏。 黄掌柜走开不久,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把小五招呼过去说了几句,很快小五有些为难地向陆庭禀报:“陆公子,那个罪老汉想要讨一碗水,不过他没有钱。” 要是普通人,一碗水要就给了,问题是要水的是一个犯人,那两名捕快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小五一下子有些为难,生怕自己做错事。 陆庭想了一下,很快说道:“不就是一碗水吗,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给他端碗温水去。” 两名捕快没说要给老汉喝水,也没说不准他喝水,老者跟小五说话时那两名捕快肯定听到,但他们选择不理,也就是他们没有反对。 得到陆庭的答复,小五没有迟疑,很快给老者端去一碗温水,老者接过温水时,还给陆庭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陆庭笑了笑回应,然后埋头整理自己的今天的帐,刚才教小俏婢解题,今天的帐还没整理呢。 帐算到一半时,吃饮喝足的两名捕快带着老汉前来登记资料,黄掌柜说是巡视后厨,也不知是去偷吃还是偷闲,好在这几天陆庭也摸清了业务,起身替他们办理入住手续。 “小郎君看好,这是公文,钱驿丞说凭公文入住有行内价,房费只给七成即可,对。”瘦捕快把一纸公文递给陆庭,开口确认。 陆庭一边接过公文,一边点点头说:“对,本店和驿馆有契约,凭公文只收七成房费,三位稍等,马上登记,一会就好。” 古代百姓不能随便走动,通常离开家里超过三十里就要到官府申请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战国时用“节”、汉代用“传”,唐代演变成“过所”,唐朝后叫“路引”,普通百姓出外要过所,官府的人用公文就行,凭着公文过关、入城、住宿。 捕快押送犯人,本应住在客来居旁边的驿馆,不过驿馆有个规定,地位相同者先同先得,官位低的给官位高的腾房间,苏州是一个大城,又处在交通枢纽,驿馆经常爆满,于是跟客来居合作,驿馆人满时,会分一些客人给客来居,客来居给予一定的优惠,这一行三人就是钱驿丞介绍过来的。 陆庭打开公文准备登记资料,只见上面写着:兹派捕头张长明、捕快吕小丁押送犯人王珪至越州,沿途关驿予以通行接待,公文的最后赫然是刑部的大印。 黄掌柜真是料事如神啊,只是听了二句话,就从口音判出是从长安来的,等等,陆庭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王珪?不会,眼前这个发须俱白、刚刚还戴着木枷的罪老汉,这个罪老头竟然是唐初四大名相之一的王珪? 第18章 打探 王珪、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是公认的初唐四大名相,李世民就是在四位名相的帮助下,打造了名传千古的贞观之治,陆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眼目睹的第一个活生生的名人是在这种环境。 想起来了,自己当书贩时看过他的资料,庆州刺史杨文干兵变,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相互指责,兄弟的矛盾加剧,李渊认为王珪等人不是故意唆使太子谋反,就是没辅助好太子,致使其兄弟失和,下令把他流放巂州,这是王珪仕途最黑暗的时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不是流放巂州吗,怎么变成流放越州了?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自己还想着找机想抱大腿,没想到未来的一代名相就送到自己面前,俗话说得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只要抱紧这位暂时失势的王珪,哪里还怕抱不上李二的金大腿,王珪流放前官至太子中允,这可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难怪气场这么大。 “店家,看清楚没有,后面可是刑部的大印。”瘦捕快吕小丁有些不耐烦地说。 都瞧了半天了,陆庭就是盯着那份公文看,好像想看出花一样,半天也不办理住宿手段,忍不住开口催促。 光顾着高兴,都忘了这事,陆庭回过神,忙给他们登记,经过询问后,给他们开了乙等单房一间。 押送犯人是按押送人数和里程拨发路费,路上省下就是赚到,捕快通常只开一间普通客房挤一宿,轮流睡,一个睡一个看管犯人,不全是怕犯人逃跑,而是怕有人半途加害或犯人想不开自尽,当然,床是捕快的,犯人只能将就睡一宿,有板凳睡板凳,没有只能睡地上。 一些黑心的捕快,为了省钱连店都不住,就在野外露宿,很多犯人半路就倒下,或押送到地时一条命都没不见了大半。 让水生带三人去房间后,陆庭的脑袋一下子高速运转,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跟王珪拉上关系,要是自己猜得不错,现在王珪还算是太子李建成的人,要是自己能说服王珪投靠李二,那就是王珪遇上良主、李二得到能臣,最重要是自己有举荐之功,说不定还收获这位未来名相的友谊,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机会就在眼前啊,陆庭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带路的水生回到大厅,看起有些不高兴,嘴里还骂骂咧咧,好像在埋怨什么,陆庭招呼他过来,假装好奇地问道:“水生,看样子不高兴啊,谁招你惹你了?” 水生左右看一下没人,这才小声抱怨:“还不是刚才那三个人,一个个臭熏熏的,赏钱没一个,还嫌这嫌那,那么臭也不洗一下,明儿他们一走,那些被盖起码要洗二遍才没味,最烦就是这种穷公差。” “不会,他们走了一天路,也不洗一下?吃完饭就回房,还以为他们急着洗漱呢。”陆庭惊讶地说。 水生有些不屑地说:“公子,捕快可是贱业,那有这么多讲究,他们为了省钱,大多在野外找个没人的小河洗一下,不会在驿栈里洗,因为要花钱,这些人看多了,天还没黑就投宿,早早躺下养精蓄锐,一会准去窑子找女人快活。” “的确有些不讲究。”陆庭点点头,开口附和。 商人是贱业,捕快也是贱业,做了捕快就不能参加科举,就是儿孙三代也不能参加,只是连澡也不洗,那也太邋遢,陆庭要是一天不洗澡,全身都不自在。 黄掌柜的眼光好,杂役水生的眼光也不错,半个时辰后,那个一脸横肉的捕头张长明换上便服,一脸骚包地出了客来居,连路都不用问,径直向青楼窑子云集的秀水街走去。 刚才看张捕头对犯人的态度很一般,不过对自家“小兄弟”不错,一来就去找“肉”吃。 张捕头去风流快活了,只剩下那个叫吕小丁的小捕快和王珪,这是自己接近王珪的好机会,只是他们在房间睡觉,自己也不好打让扰,这么好的机不下手,太可惜,也不知那个张捕头什么时候回来,像他们押送犯人,明天一早就上路,现在是响午申时三刻,估计他们明天卯时就会上路,满打满算也就六个时辰的时间,还要除去他们吃饭睡觉,自己不仅要找机会结识王珪,还要取得他的信任。 留给自己的时间还真不多。 就在陆庭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瘦小的捕快吕小丁头蔫蔫地走出来,坐在靠窗的位置叫道:“伙计,来一角绿蚁酒。” “好咧”小五利索端上酒,笑嘻嘻地说:“官客,赶了一天路也不多歇一会,真是好酒兴。” “好个屁”吕小丁啐了一口,一脸不爽地说:“人家去风流快活,老子还要一个蹲在这里守着,哪里还睡得安稳,还不如喝个闷酒。” 张捕头搂着姑娘风流,自己对着一个糟老头,吕小丁越想越郁闷,干脆自己起床喝点酒。 这种事小五也不敢评论,陪笑几声,替吕捕快倒了一杯酒就退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想到一路上自己做得多、吃得少,钱也没张捕头拿得多,吕小丁郁闷地把一杯绿蚁酒一口闷掉。 刚想倒酒时,突然有人把一碟酱香羊肉、一碟煎饼放在桌面上,抬头一看,是给自己登记的那位店家。 “小郎君,弄错了,某只点了酒,没叫菜啊。”吕小丁连忙解释。 刚才看菜牌,这一碟羊肉要四十八文钱,一碟煎饼也得十文钱,自己可舍不得吃,这店家做买卖也太不地道了,没经自己同意就上菜,不会想强买强卖。 陆庭自顾坐在吕小丁对面,自来熟地说:“这位官爷,一个人喝闷酒没滋味,正巧我也想喝,不如凑一下。” “可是这菜”吕小丁有些迟疑地说。 一起坐聊天没问题,只是这菜自己绝不出一文,省下钱回到长安,去平康坊好好快活一下,不香吗。 陆庭轻描淡写地说:“光喝酒不吃菜伤身,这二菜算我的,要是吕捕快不介意,我们边吃边聊。” 看到吕小丁有些不确定的样子,陆庭补充道:“我这个人喜欢听新鲜事,特别是长安达官贵人的事,吕捕快是从长安来,肯定知道很多长安的事,听了我回去哪个,跟邻里也能吹嘘一下。” 还以为要做什么呢,原来是想听鲜事,这年头消息不灵通,喜欢听新鲜事的人多了去,吕小丁笑嘻嘻拿筷子挟了一大块羊肉扔进嘴里,笑嘻嘻地说:“小郎君算是找对人了,别看我们这些捕快不起眼,长安的事很少能瞒得过小的,不知小郎君想听什么新鲜事。” 能吃肉,还能在别人吹嘘一下,碰上这种事简直就是美差。 陆庭装着很好奇地说:“吕捕快,刚才做登记时看到你们的公文,这次押送的是王珪?是不是那个当上太子中允的王珪?” “没错,就是他。” “真的?”陆庭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这件我也有听,有人说他被打入天牢,择日处斩,有人说他被流放巂州,没想到来到这里,都这岁数了还要流放那么远,还是当过太子中允的人,这也太惨了。” 羊肉不要钱,不吃白不吃,吕小丁可不客气,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应道:“没犯事就是太子中允,犯了事连狗都不如,能捡回一条命算他走运了。” “王中允不对,罪老汉可是出自太原王氏,太原王氏可是有名望族,出了这桩事,族人就没出手搭一把吗?” 王珪出生扶风郿(今陕西眉县),祖父王僧辩做过南梁尚书令,出身乌丸王氏,而乌丸王氏是祁县王氏的分支,说到底王珪出身七族五姓,背景和人脉都很深,都发配流放了,没人拉一把? 第19章 王大腿,我来了 吕小丁把满嘴的肉咽下去,又美美喝了半杯酒,这才应道:“求情也得看是什么事,也不想想,这可是兵变,谋反重罪,受了牵连,全家抄斩还是轻的,弄不好连诛九族,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求情,连太子都不出面替他说话,听说王家怕受到牵连,放话要把他逐出族谱,要不是秦王惜才,向皇上求情,罪老汉的小命早就交待了。” “不会,王珪是东宫的人,秦王替东宫的人求情?不是说秦王府和东宫有些不合吗?”陆庭追问道。 这些事早在长安传开,也不是什么秘密,吕小丁喝得有二分酒意,闻言压低声说:“肯定是不合,就差没打起来了,太子弃王珪自保,说不定秦王故意保下,就是为了恶心东宫那些人,不管怎样,这个罪老汉起码捡回一条命,刚开始是流放巂州,罪老头都沦下阶下囚了,还大骂朝廷不公,太子知道后很不高兴,让人把罪老汉反配越州,还让他在流放中戴枷自省。” 王珪沦落到这田地,从刚才他对两名捕快的态度,看得出他现在还很倔强,难怪王珪在李二登基后兢兢业业、尽心辅助,成就了赫赫有名的贞观之治,原来是李二出手救过他。 “吕捕快,张捕快出门,你也在这里,那个罪老汉不用看管?”陆庭侧面打听王珪的动静。 “不用,他只是流放,又不是处斩,再说他的家人还好好的,还逃什么,他要是敢逃,他的家人、族人都要受罪。”吕小丁一脸自信地说。 两人聊了一会,在陆庭刻意结好下,吕小丁的兴致越来越高,就差跟没陆庭称兄道弟了。 看到吕小丁的酒喝得差不多,陆庭让水生送上一壶上好的富平石冻春,吕小丁看到好酒双眼放光,搓着手说:“这,这怎么好意思,让小郎君破费了。” “哪里,区区一壶酒算不了什么,听吕捕快说了这么多有趣的事,这是应该的。” 本想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捕快是一个贱业,就是吕小丁都看不起自己,就是吹捧,也不能吹过了。 说着,说着,陆庭突然把手上的酒杯放下,长叹一声。 “小郎君,正喝到兴头上,怎么把酒杯放下了,是不是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吃别人的嘴软,看到陆庭有心情,吕小丁连忙问道。 陆庭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罪老汉跟一位长辈很相似,看到罪老汉,就想起那位长辈” “不知小郎君的这位长辈身在何处?” “去年辅公祏造反,兵祸苏州,老人家死在贼兵乱刀之下。” 吕小丁面色一滞,马上抱歉地说:“人死不能复生,小郎君节哀。” 难怪突然找自己喝酒,原来看到长得像长辈的罪老汉,不管怎么,自己白白赚了好酒好菜慰劳自己的五脏腑。 陆庭突然开口:“吕捕快,那个罪老汉太可怜,看到有些不忍,想送点吃食给他,不知方不方便?” 本想用酒灌醉这个小捕快,没想到这个时候酒的度数很低,人家越唱越有精神,也不知那个张捕头什么时候回来,陆庭只好退而求次,用送吃食的方法,要是小捕快不答应,到时就说人手不够,给他们加水、送檀香驱蚊什么的,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难得小郎君一片善心,在下岂有拒绝之理。”吕小丁一口应承。 这么容易就答应?陆庭心中一喜,有些犹豫地说:“私下接触,要不要报备一下?” “不用”吕小丁大方地说:“一个罪老汉,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小郎君就是店家,给客人送东西也是理所当然,没事。” 王珪早就成了弃子,一路走来,生怕受到牵连,那些亲朋好友避如蛇蝎,再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要发配那么远的地方,就是没死在半路,到了越州估计也没几天活头,还有几个人在意?桌面上有酒有肉,吃得正起劲,有人替自己去看一下犯人也好。 最重要的一点,客来居是驿馆的合作伙伴,相当于半个自己人,再加上跟陆庭谈得很不错,吕小丁的戒心小很多,赶路很累的,有时候为了睡一一个安稳觉,还花钱请驿卒、店伙计帮忙看一下犯人呢。 走了最好,这样一来,桌上的酒菜就是自己一个人享用。 陆庭谢了一声,临走时让水生又上了一份瓜子。 瓜子不贵,吃起来容易消磨时间,多拖一会也好,本想再上酒的,不过两人萍水相逢,太热情容易让人疑心,要是那个吕小丁喝醉了,更容易让人起疑,二文钱一碟的瓜子容易说得过去。 到了乙字四号房,陆庭不由停了一下,整个人有些莫名臊热紧张起来,里面的人,是自己来到大唐遇见的第一个名人,跟当年自己毕业参加第一次面试的感觉很像,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好,也怕哪些方面失分,错失机会,一想到自己要的荣华富贵就在门后面,咬咬牙,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王美人,呸,是王大腿才对,王大腿,我来了。 一紧张,把客来居当成百花楼。 推开门一看,眼里现出一丝愤怒的眼光,王珪双手双腿还被绳索捆着,闭着眼、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散开盖了半边脸,要是夜里看到,肯定要吓一跳。 就是是犯人,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啊,难怪那个吕小丁大摇大摆去喝闷酒,把人捆成这样,没点同情心的吗。 陆庭放下装着羊肉汤的托盘,连忙把王珪扶正,让他坐得舒服一些:“老人家,你没事?” “没没事,有劳小郎君。”王珪坐正后,打量了陆庭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老人家,你饿了,这里有些热食,要是不嫌弃的话,吃了暧暧肚皮。”陆庭把托盘放在王珪面前,有些为难地说。 捆成这样,就是吃,也不知怎么吃,解是不能解的,难不成,自己喂他? 王珪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庭一眼,很快移开目光,一脸平淡地说:“无功不受禄,老汉囊中羞涩吃不起,小郎君还是拿走。” “都是后厨剩下来的,不值几个钱,就当是孝敬老丈了。” 王珪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庭,随即冷冷地说:“说,你是谁派来的,想从老夫身上知道什么?” 高冷啊,都沦落到这个田地,戒备心还是那么强,明明是阶下囚,手脚都让绳索捆着,可他质问的一瞬间,陆庭隐隐有点心悸的感觉,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而是一座无法仰望的高山。 五十多岁的老人,眼神怎么像刀那样锋利,好像面前不是一个半过半百的老人,而是一头远古猛兽,陆庭有种所有秘密都让看穿的感觉,硬着头皮说:“老丈不要误会,我只是这里一名小小的记帐,没有受任何人所托,也不知从老丈身上知道什么。” 王珪有些迟疑收回目光,摇摇头说:“就是不受人所托,也是有所目的,年轻人不要急着否认,老夫从你的眼里看到渴望。” 亲戚朋友都对自己退避三舍,陆庭偏偏主动靠上来,如果说他是同情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说得过去,刚才陆庭查看公文做登记时,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知身份还主动走近,没有目的才怪。 刚才登记住宿时时,王珪就注意到陆庭吃惊的神色,当陆庭在房间出现时,马上提高警惕。 第20章 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王珪原是太子李建成的人,投靠李二后还能混得风山水起,抛开能力不说,这份洞察力真的不差。 跟王珪这种聪明人说话,没必要转弯抹角,陆庭犹豫一下,很快说道:“老丈本是前程不可限量的太子中允,如今沦落这种田地,不知老丈有何感想。” “成王败寇,还能有什么感想”王珪自面无表情地说。 陆庭摇摇头说:“老丈几经努力得来的成就,就这样没了,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王珪嘲地说:“一个年过半百、黄土埋脖的糟老头,还有什么用,没了王珪,朝廷一样运转,老百姓依然安居乐业。” 刚刚还是一脸倔强,说到后面时,陆庭明显听出王珪话里有些不甘,也对,王珪要是倒在政敌手里,输就输了,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懂,可是这次罢官流放,是受杨文干事件牵连,太子为了自保弃车保帅,自己就是那弃掉的“车”,忠心耿耿换来这样的下场,不心灰才怪,讽刺的是,太子李建成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也为了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不仅没有替自己说话,而是急着和自己划清界线,在背后捅刀,主张把自己斩首抄家,更讽刺的是,替自己求情的人,正是自己在东宫处心积累对付的秦王李世民。 有不甘就好,有怨气就好,陆庭心中一乐,开口劝道:“老丈为什么不让自己变得有用,有价值呢?” “小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珪一脸警惕地说。 “有人觉得老丈没有价值,为什么不换一个人呢,说不定,有人会看到老丈的价值、欣赏老丈的才华和才干呢?” 王珪只是犹豫一下,很快摇摇头:“一臣不事二主,这是我王珪的命,罢了,罢了。” 陆庭知道王珪的内心有一丝动摇,打铁趁热地说:“老丈说的主是太子,其实老丈领的是大唐的俸禄,事的主应是皇上才对,太子不重视,为什么不换一个重视的呢,就像店铺里的伙计,掌柜不要,把他辞退,总不能以后都不做事,东家不做做西家,就是自己不吃不喝,家里人呢。” 对啊,家里人。 一想起家里人,王珪有些麻木的心不由一痛,爱妻柔政身子不好,自己出了事,也不知她伤心成什么样,长子崇基刚入仕途,出了这样的事,怕是被人排挤,最疼爱的小儿子敬直,还没娶妻呢,自己在位时,家人锦衣玉食、处处受敬,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不知为什么,王珪突然开始怨恨起太子李建成,弃车保帅不要紧,可不能一点旧情也不念,崇基和敬直东宫求情,太子为了撇清自己,直接派卫士把两兄弟扔出门,听说敬直还摔伤了手,多年的忠诚换来这样的结局,不甘心啊,让王珪忧心的是,自己这些年政敌不少,要是自己不在了,他们对家人下手怎么办? 一边是忠诚,一边是亲情,忠诚和亲情好像天人交战一般在王珪的脑里交战。 陆庭看到王珪的脸色不断变换,知道王珪在考虑得失,没有催他,静静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王珪闭上眼,声音有些低沉地说:“老夫有些乏,就不陪小郎君聊了,请。” “老丈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唤一声伙计就行,晚辈先行告退。”陆庭苦笑地行了一个礼,准备转身离开。 像王珪这个意志坚定、有大毅力的人,要是能轻易说动,估计早就让李二挖过去了,哪里轮得到自己,反正他一天没离开,自己还有机会,有些事点到即止就行,要是说得太多反而惹他厌恶,不管怎样,能说到他内心有丝动摇,这就是收获。 大不了自己把记帐这差事辞了,找个由头去越州,反正王珪的大腿,抱定了。 “小郎君稍等,请把地上的吃食带走。”正当陆庭想举步离开时,身后传来王珪不带感情的声音。 “这只是一些热食,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老丈” 话还没完,王珪斩钉截铁地打断:“拿走。” 陆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把带来的托盘拿走,有点功败垂成的感觉,不过出到大堂时又重拾了信心: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自己今天也算混了个熟脸,怎么也不亏。 “吕捕快,来,这里还有。”陆庭把王珪不吃的食物放在吕小丁的面前。 这货看着瘦瘦弱弱,可是胃口非常好,出来时看到他把桌面的酒菜都清光,悠闲地嗑着瓜子,东西点了也不能退,自己也没胃口,干脆便宜他。 自己虽说是记帐,点东西照样要给钱,价钱还不便宜,只是份量多了不少,算是内部员工的福利。 “罪老汉不吃?”吕小丁眼前一亮,不客气地拿过来,边吃边说:“这一路见识过了,小郎君你说我们这些押送的也不容易,平时押送那些犯人也知我们辛苦,路上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不时还孝敬一下,这个罪老头,一丁点好处都没有,话难听,脸难看,摆了一路的臭脸,把我们兄弟当成他的随从一样,不时还讽刺二句,简直就是茅坑上的石头又臭又硬。” 说到这里,吕小丁压低声音说:“要不是他出身显赫、做过太子中允,认识的人多,他能走到这里?现在他们是避开,谁知他们哪天心血来潮要替他出头,像小的这种小捕快,一个小指头就能捏死了。” 碰上这号犯人吕小丁很头痛,脾气差没孝敬也算了,对他好,怕上面有人不高兴,对他不好,又怕哪天他的同僚亲友替他出头,干脆什么都不想,平日怎么样做就怎么做,谁也挑不出理来。 “估计是丢了官,心里不痛快,算了,反正我心意到了,他要倔强让他倔强去。”陆庭轻描淡写地说。 一个罪老汉,同情一下没问题,也不能太过热情,免得让人疑心,现在李二还没上位,谁也不知当中有什么变数。 “那是,那是,让他倔着去,小郎君坐,我们好好喝几杯。”吕小丁热情地邀请。 罪老汉不吃正好,吕小丁感到自己才七分饱,不吃正好便宜自己。 陆庭没什么胃口,坐下又闲聊了几句,尽可能套王珪的消息,没过一会黄掌柜回到柜台,陆庭也不好再坐在这里,跟吕小丁说了一声,回去记帐、盘帐。 这么牛的一条“大脚”送到面前,竟然没抱上,陆庭有些不甘心,想找机会再劝多一次,说不定他考虑一下,会改变主意,可一直到下值也没有找到机会跟他再谈一次,那个寻欢作乐的张捕头也回来了,最后只好跟等在外面的福至汇合,二人一起回家。 陆庭找到了工作,福至没有找到差事,做完家里的杂务就来客来居等陆庭下值,变成陆庭赚钱养他,好像主仆换了个位,现在市道不好,很多店铺都是用自家的下人,很难找工作,本来福至想到城外砍柴卖补贴,不过被陆庭喝止了。 到城外砍柴,路又远,赚得又不多,先别说山岭都有主,要是山里藏有逃兵、溃兵就危险了。 “公子,小心,有个坎。”走着走着,福至突然开口提醒。 陆庭回过神,看到前面有一个坑,差点就一只脚踩进去了,忙摇着头离开。 福至小心翼翼地说:“公子有心事?” 从客来居出来,不到一百丈的路,自己都提醒了三次,第一次公子快要撞到路边的树,第二次差点踩中路上的一堆马屎,刚才还差点踩进坑,公子的心思都不在走路上,福至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庭随口说道:“在想着怎么抱大腿。” 跟公子一起久了,福至知道抱大腿是什么意思,笑嘻嘻地说:“嘿嘿,公子,小的看这事有戏。” 有戏?陆庭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你有办法?” 福至摇摇头说:“小的跟小芝姑娘又不熟悉,哪有什么办法,听跑街的阿旺说,小芝姑娘对别人都是冷冷的,没拿正眼瞧过,就是对公子另眼相看,嘿嘿,要是公子跟小芝姑娘好上,说不定客来居就是公子当掌柜,小的也可以在客来居做个茶博士,领上一份月钱。” “乱说,本公子跟她没什么,再乱嚼舌头,抽你的嘴。”陆庭没好气地说。 还以为福至跟自己心有灵犀,猜到自己要抱王珪的大腿,没想到这家伙张口就说小俏婢,这是哪跟哪,还抱她的“大腿”做掌柜?陆庭都被福至神级的思维气笑了。 “是,是,是,公子息怒,小的知道了。”看到公子生气,福至有些不理解,不过没妨碍他第一时间认错。 公子永远都是对了。 陆庭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只见路边水沟的石缝旁,有两只拳头大的螃蟹在打架,其中一只螃蟹用蟹钳紧紧钳住另一只蟹螃的腿,好像是在抱大腿一样,心里乐了,自己还没抱上,螃蟹倒先抱上了。 大螃蟹啊,美味啊,陆庭只是看了一会,跺跺脚,径直回家。 要是平时,肯定弄几只回去打打牙祭,现在真的没一点心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牛逼哄哄的人物,还是在他落难的时候看到,就是抱不上,眼看明天一早王珪就要上路了,陆庭挠破头皮也没想到一点办法。 不甘心啊。 第21章 这一跤摔得好 陆庭也不和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脑子里全是想着怎么接近王珪、取得他信任,还想到怎么通过王珪这条大腿抱上李二的金大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大声拍门的声音。 “公子,公子,醒醒,出事了。”隐隐听到福至焦急的声音。 陆庭有些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晃了晃脑袋,感到整个人清醒了一些,开口问道:“出事?出什么事?” 难怪自己眼皮这么沉,窗外一片漆黑,现在还是大半夜呢。 “客来居的小五来了,说客来居出事,让公子去处理一下。” “啊”陆庭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随口说:“不是还有黄掌柜吗。” 福至一边帮陆庭换衣掌,一边应道:“小的也不知道,公子一会问问小五就知道了。” 陆庭穿好衣裳,让福至把小五带进来。 “深夜打扰公子,真是过意不去。”一看到还有床气的陆庭,手里提着灯笼的小五连忙道歉。 不打扰都打扰了,说这话还有什么用,陆庭也不好跟一个小杂役发脾气,径直问道:“小五,大半夜过来,出了什么事?” 自己只是一个小记帐,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林郑氏总不会大半夜查帐,就是查帐自己也不怕,自己记的帐,数目没问题,钱银也对得上。 小五苦笑地说:“陆公子,那个长安来的罪老汉真是烦人精,半夜上茅房时摔了,那腿肿了好大的一块,都快见到骨头,也不知摔断了没有,你说他自个倒霉就算了,硬是说我们客来居照路的灯笼没点着,天黑看不到路才摔倒,非要客来居负责,那两个捕快也蛮横,也要我们客来居赔钱,不然就到衙门告状,小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陆公子了。” 官字二个口,有他开口定罪就没你开口说理,做买卖最怕就是若上官非,今晚是小五上值,出了这事,黄掌柜不在,只能找陆庭处理。 什么,摔了?王珪摔伤腿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伤的人是王珪,陆庭内心隐隐有些窃喜,还以为送到面前的“大腿”要眼睁睁地看着它走,没想到柳暗花明,竟然摔伤了,伤了不要紧,只要留在客来居,自己还有机会。 想归想,陆庭并没有闲着,奇怪地问:“不是还有黄掌柜吗,他是老行尊,处理这些事有经验,怎么找起我来了?” 在客来居,黄掌柜是一把手,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自己这个记帐的地位有些尴尬,不是杂役也不是管理层,相当黄掌柜的一个助手,按理说就是出事,也不应找自己。 小五解释道:“陆公子有所不知,杭州的逍遥居出了事,东家让黄掌柜过去料理,黄掌柜连夜就出发了,走前留下话,掌柜不在的时候客来居就交给陆公子打理,这事东家也点过头的,所以只能打扰陆公子的清梦,马车已经在门外备着,陆公子还是早点出发。”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庭也不好再说什么,洗漱也顾不上,吩咐福至看家,自己跟小五上了马车。 “罪老汉说灯笼灭了,没看清楚路,今晚谁上值,事后有检查过灯笼吗?”马车上,陆庭镇定地问着。 小五脸色一变,有些紧张地说:“是是小的上值,半个时辰前检查过一遍没问题,罪老汉呼救时小的第一个到达,那灯笼的确是灭的。” “罪老汉上茅房,那些捕快没跟着?对了,房间不是有马桶吗?” “听说是捕头不让他用马桶,说有味,不好睡,那个吕捕快押送到后院就不去了,远远盯着,小的看他一身酒气,估计就是跟上也看不清。” 陆庭想了想,继续问道:“驿馆那边知会了没有,他们什么意见?” 客人是驿馆那边介绍过来的,也算是执行公务的人员,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驿馆那边有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意见”小五愤愤不平地说:“他们连门都不开,说人是在客来居出的事,与驿馆无关,让我们自己处理,分明是不想沾上麻烦。” “小五,摊上这种事,通常怎么解决?” “看看倒霉的人什么来头,要是压得住的,那他是自认倒霉,要是有背景的,那得破点财”说到这里,小五挺了挺腰杆,一脸硬气地说:“东家可是荥阳郑氏的人,已故的林司仓在苏州人缘很广,还是苏州杜刺史的远亲,在苏州这一亩三分地谁敢讹客来居。” 东家背境厚,做下人的腰杆也硬,要知苏州客栈那么多,只有客来居跟驿馆有合作,靠的就是关系和人脉。 陆庭点点头,事情大致了解清楚,自己心里也有数。 马车就是快,说话间已经到了客来居,陆庭不等阿旺搬来马扎,自己跳下马车,第一时间去看王珪的伤势。 王珪伤了腿,被人抬到一间没人住的空房,陆庭看到他的时候,只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一条伤腿被白布缠着,血还往外渗,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没人理会他,水生、二旺跟两名捕快争得面红耳赤,主要是责任谁负的问题。 受了伤就得看郎中,看郎中就得花钱,特别是大半夜叫人,出诊费更高,客来居背景深,不怕事,两名捕快也不愿出冤枉钱,这件事就这样僵着了。 “陆公子来了”二旺看到陆庭,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大人一样,连忙说道:“公子,老头是自己摔的,他们非要我们客来居负责。” 吕小丁只是一个小捕快,说不上话,再说还吃了不少陆庭的东西,看到陆庭只是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一旁的捕头张长明一脸坚决地说:“陆记帐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人是在你们客来居出的事,是不是应该客来居负责。” 陆庭还没开口,水生就讽刺道:“好笑,住在客来居摔倒就要客来居负责,要是有客人在客来居住上一宿,找不到媳妇,是不是也要客来居替他讨一个?就是捕头也得讲讲理。” “大胆”张长明闻方脸色突变,唰的一声抽出横刀,面色阴沉地说:“你这个田舍奴敢讽刺本铺头,信不信赏你一刀。” “哟,张捕头好大的威风,说二句就拨刀,要是做了校尉将军,那不是想砍谁就砍谁”水生有些嚣张地把脖子伸了伸:“也不打听打听客来居是什么地方,我们东家,可是能跟苏州杜刺史说上话的人,来啊,小的让你砍。” 做客栈买卖的,什么人没见过,更蛮更横的也见过,水生早就练成一身滚刀肉的本领,东家是最大的靠山,陆庭一来,也有了主心骨,张捕头想来横的,他马上就来赖的,谁怕谁? 就是地位太低,不敢擅离主意,要不然早就强硬了,陆庭来了,有主事的人,出什么事也有人兜底,正好在陆记帐前表现一下。 张长明的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冷哼一声,说了一句“不跟你这田舍奴一般见识”就收了刀。 碰上普通百姓还能威风一下,遇上这些有背景的,该夹尾巴还得夹尾巴。 吕小丁看到这情况,讨好地对陆庭行了一个礼,把他向旁拉了二步,小声说:“陆公子,出了这事,谁也不想的不过事出了,还得想办法解决不是,可不能为了一个罪老汉伤了和气。” “吕捕快,依照例规,犯人在途中受伤怎么处置?”陆庭不动声色地说。 从张长明和吕小丁的态度来看,很明显这两人怂了,人肯定要救,不过也不急着表态,听听他们想怎么办。 第22章 借花敬佛 吕小丁一脸不在乎地说:“犯人本来就是有罪之人,流放路上出事,要怨也怨自己命不好,有伤有病自己负责,这个罪老汉犯了事,没人敢跟他求情,听说家业也让人接收了,刚才搜了搜,身上加起来还有二十一文钱,小郎君熟悉这里,就这个钱,请人包扎一下,能不能挺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流放的犯人,一路风餐露宿,受伤得病是常事,有钱的就自己出钱请郎中,没钱就靠自己抗,每年都有不少犯人死在路上,真死了找个地方一埋,犯人家属要是识相点,就把埋身的地方告诉他,有条件再迁回安葬,没钱或不识相的,自己找着去,吕小丁已经想好,出了事就找驿馆开个证明,证明犯人是自己摔倒,医石无效死掉,有证明一样可以交差,只是赏钱少点。 刚才跟客来居争执,不是为了罪老汉,主要是敲点钱花花,看到点子硬,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至于自己出钱给罪老汉看病,吕小丁根本就没想过。 这些捕快,还真是铁石心肠,一条人命在他眼里,估计还不如一只烧鸡重要,二十一文钱能做什么,大半夜连出诊费也不够,顶多就是找那些江湖郎中买几帖狗皮膏药。 陆庭心里有些不舒快,不过很快表态:“人在客来居出的事,就算是犯人,也是客来居的客人,张捕头放心,老丈的伤,客来居会请郎中治好。” 说话的时候,陆庭没有压低声音,水生、小五和二旺听到有些惊愕,而两名捕快而是面上一喜,不管怎么说,途中犯人死了,不利于他们领功请赏。 捕头张长明有些为难地说:“客来居有担当,本捕头很佩服,只是伤了腿,好起来有点麻烦,食宿可不是一个小的负担” 差旅费就那么一点,用一点就少一点,都说伤筋一个月,断腿一百天,真住这么久,自己可要赔死,限期内没押送到,少不了又要挨罚,张长明看着躺在榻上的王珪,脸色有些阴沉。 “客来居请郎中已是仁至义尽,还想占便宜?真当客来居是软柿子好捏?”水生一听就不爽了,当场训斥。 吕小丁刚想说在城外找个小庙什么住下,陆庭摆摆手说:“张捕头放心,从今天起,房间不再收费,客来居也会为二位提拱三餐。” “陆公了,这这”小五急得不知说什么了,这事说起来跟自己有关,又是出钱请郎中,还要包二名捕快的食宿,要知三人本来就是七成的内部价住下,这下赔大了。 “东家哪里我会交待。”陆庭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钱不是自己的,有人承担责任就行,捕头张长明眼前一亮,拱拱手说:“还是小郎君有担当,佩服。” 苏州虽说有些破落,可也是一个大城,风景还不错,有人包食住,相当于请自己观光游玩,何乐而不为,一旁的吕小丁也面露笑容,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 众人商量时,陆庭一直留意王珪的动静,不知是他是真晕了还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由始于终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哪里,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动也不动一下。 商量完,事情就好办,客来居也有熟悉的郎中,水生赶着马车去,很快就把一名精通伤口的郎中请来,检查后,在场人都通了一口气,只是摔倒时被尖锐的硬物刺伤,没伤筋骨,天就能下床。 张长明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天,后面赶紧一点,或咬咬牙雇个马车,限期内还是能完成任务,都说苏州是人间天堂,在这里玩几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说不定回去还能让犯人家属送上孝敬,昨天在窑子里点的那个小浪蹄子很够味,可能是自己太着急,没一会缴了械,这让张长明很不好。 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吃完午饭再去会一会。 清理完伤口,包扎好,郎中又开了药方,陆庭把帐清了后,这时天边刚露了一丝鱼肚白,阳光透过云缝,把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早起的鸟儿已经吱吱喳喳地找吃了,看着初升的旭升,听着鸟儿悦耳的歌声,闻着夹着花香和露水气息的空气,陆庭忍不住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睡眠不够,又忙了这么久,还真有点累了,不过陆庭一点也不在意,眼皮是沉的,但心是飘的,脑子是兴奋的,本以来进锅的鸭子要飞,没想到柳暗花明,王珪摔伤了腿,只能留下养伤。 连上天都帮自己。 “陆公子,你也累了,要不去上楼补个回笼觉,店我们看着,有事再去唤公子好了。”水生有些抱歉地说。 “不用,刚才眼皮子有点打架,熬过去了,现在也睡不着,要是累了,我趴一会就行。”陆庭说完,开口吩咐道:“水生,让后厨准备一些适合那个罪老汉的吃的东西,弄点鸡汤什么的,一会他醒了就给他端过去,对了,那药也抓紧煎。” 水生应了一声,很快就迟疑地说:“陆公子,是不是对那罪老汉太好了,给他请郎中就不错了,还给他弄鸡汤?就怕东家知道要怪罪。” 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杂役,水生也知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的道理,要是看每个客人都同情,这买卖早晚得赔光,陆公子刚入这一行,很多事没经历过,不过平日没架子,偶尔还教伙计们认字,水生很佩服陆庭,忍不住小声提醒。 “放心,东家是一个善心的人,会理解的,要是不理解,有事我一力承担。” “明白了,陆公子,小的这就去安排。”水生应了一声,很快去后厨让厨子们做。 自己提醒了,听不听那是陆公子的事。 就在水生怕心陆庭对罪老汉太好的事会让东家不高兴的时候,正在享用早饭的林郑氏,正在听下人汇报这件事。 无论做什么,消息灵通很重要,林郑氏有一套收集消息的路子,苏州城内发生什么事她很快就能知道,包括昨晚客来居有客人半夜摔伤的事。 下人汇报完,林郑氏头也不抬,淡淡地说:“知道了,退下。” “姑母”一旁陪林郑氏一起吃早饭的郑妍芝开口道:“那个登徒浪子真是大胆,慷姑母之慨,自己摔倒的,他凭什么要负责任,一个的小小的记帐,作这么大的决定也不请示一下,得教训他,对,罚他半个月的月钱。” 那个陆庭,竟然说自己像一个青楼女子,郑妍芝现在想想还气。 林郑氏头也不抬,用手轻轻扳了一小块胡饼放到嘴里,若无其事地说:“罚钱?为什么要罚?老身觉得他做得很不错。” “不会,还不错?”郑妍芝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就一个犯人,自己摔倒的,说不定故意摔倒,有必要待他这么好吗,以后要是人人都学他,那客来居的买卖还怎么做。” 郑妍芝没觉得帮助一个老人家没什么不对,但不妨碍她故意跟陆庭唱反调。 跟陆庭学明算时,有时反应慢些,有时半天还没抓住重点,陆庭说几句,自己都忍了,这家伙竟然说自己像一个青楼女子,直到现在,郑妍芝还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人不一样,他是王珪,小芝儿,听说过他?” 郑妍芝点点头:“听过,前任太子中允,不过他运气不好,被罢官流放越州。” 林郑氏看了小侄女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别的不说,光是他出自太原王氏这个四个字,就值得特别对待,不过他的事很复杂,很容易就折进去,贸贸然出手帮助,怕有心人盯上,现在不同,他受了伤,又正好在客来居住下,再往外推就不好了,陆庭这次做得不错。” “姑母,要是收留他,会不会让长安那些人不高兴?”郑妍芝有些担心地说。 “不怕”林郑氏用热帕擦了擦手,面色平静地说:“昨天收到京城方面的消息,杨文干一事已成铁案,皇上下令不再追究此事,也就是说王叔阶成了没有价值的弃子,暂时不会有人再关注他。” 王珪为官清廉正直,履历也很漂亮,只是不幸成为杨文干兵变的替罪羊,现在丢了官,还流放越州,谁还会理会一个丢了官、还是五十多岁高龄的老人。 “那王老丈岂不是复出有望?” “难说,还要看太子和秦王相斗的结果,只是,叔阶已经老了,出了长安,怕是再难回去。”林郑氏有些可惜地说。 七族五姓能名扬四方,除了各自条件硬以为,还跟七族人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有关,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恐固关系,几族之间经常联婚,荥阳郑氏现在有不少于二十位来自太原王氏的女婿,说起来都是自己人,有风险,肯定不会出手,现在没了风险,林郑氏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就当卖王氏一个人情。 第23章 皆大欢喜的约定 “陆记帐呢,在哪?”郑妍芝带着红菱来到客来居,看到柜台上没人,开口问道。 姑母默认陆庭的做法,郑妍芝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陆庭,认识阿拉伯数字后,马上学以运用,越用越觉得神奇,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陆庭身上有很多挖掘的地方,自己要做的,就是在离开苏州回荥阳时,尽可能把陆庭榨干,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由头,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小芝姑娘,陆公子看望王老丈去了,小的这就去叫他。”小五有些讨好地说。 客来居上下都小芝姑娘是东家的心腹亲信,地位比黄掌柜还高。 “不用了”陆庭手里拿着一个药碗出来,随手递给小五:“洗一下,二个时辰后得复煎一次,不要忘了。” “知道了,陆公子。”小五接过碗,笑着应道。 小五刚走开,郑妍芝盯着陆庭说:“陆公子,听说你收留了一名罪老汉,擅自给他请郎中,还给免了食宿?” “就是罪老汉,也是客来居的客人,在这里受伤,尽一下责任是应该的,小芝姑娘的消息也太灵通了。”陆庭一脸惊讶地说。 还准备一会抽空去林家拜访林郑氏,跟她解释一下,毕竟她才是客来居的东家,自己没有得到她同意就答应请郎中、够食宿,逾越了,陆庭想好了,要是林郑氏不同意,这些费用就从自己的月钱里扣,没想到小俏婢动作这么快,一大早就来兴师问罪,肯定是有人不服自己的决定,偷偷给林郑氏报信,于是林郑氏派她信任的小俏婢来看看怎么一回事。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收留那个罪老汉,不要说那个罪老汉跟你什么已故长辈很像,奴家可不信这一套。”说话的时候,郑妍芝故意严肃地扳起了脸。 一个小小的客栈,林郑氏还安排了耳目,自己应付小捕快的话也让人听去,陆庭有些无言,看到小俏婢一脸嚣张的样子,心里不爽了,径直开口道:“昨晚看王老丈伤得挺过重,要是不管,肯定凶多吉少,这件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其它伙计无关,一切花销从我月钱里扣就行。” 也不是什么重伤,花不了多少钱,这份情林郑氏不要更好,等到王大腿不对,是王珪才对,等王珪重新出山当上宰相时,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得有所表示表示,别说一个小小的客来居,就是在长安也能横着走。 这个登徒浪子,脾气挺大啊,刚给他一点脸色就不高兴了,还说自己承担,郑妍芝面无表情地说:“东家家大业大,哪里在乎这点小钱,问题不是谁出钱,而是收留他,会不会给客来居带来麻烦的问题,想必你也知那个罪老汉是谁,要是有人不高兴,祸及客来居,甚至牵连到林家,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陆庭楞了一下,对了,按理说王珪出身名门,又官居高位,不知多少显赫的亲戚同僚好友,可他们一个个避之不及,很明显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正斗得白热化,为了打击对手,可以说什么招都用了,就怕一个不慎,引来太子或秦王的打击,谁也冒不起这个险,于是一个个都是观望着、躲避着人,这个时候收留他,谁也不敢保证李建成和李二会不会杀鸡敬猴。 “要不,换一间客栈?”陆庭有些弱弱地说。 怕了,郑妍芝好看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自己肯定不会把长安的事告诉陆庭,闻言有些不屑地说:“就罪老汉这模样,要是连客来居都不收留,长安还有哪家客栈敢收留?” 听这话,好像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不同意,肯定不会和自己说那么多,陆庭犹豫一下,还是拱拱手说:“小芝姑娘冰雪聪明,肯定有解决的问题,还请小芝姑娘费费心。” 登徒浪子,终于求自己了,郑妍芝心里暗喜,自顾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葱白细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干咳一下:“突然有点渴了。” 气量也太小了,动作神态都要学自己故意吊她胃口的样子,陆庭老脸抽了抽,为了未来的名相,强打笑容给她倒茶。 “小芝姑娘,茶喝了,现在可以说了。” “这么大的事,就一杯茶啊,还是一杯泡了几泡的茶,诚意不够。” 陆庭让她弄得没办法,努力挤出一个自认最真诚的笑容:“小芝姑娘说说,怎么才算有诚意。” 只是一个小俏婢,也这样戏弄自己,分明是狐假虎威,问题是明知她狐假虎威陆庭也没办法,谁叫东家林郑氏那么信任她,这个时候要是得罪她,在背后使点坏,自己还真吃不了兜着走。 要求早就想好了,郑妍芝毫不犹豫地说:“你的心算能力还不错,得把技巧教给我,不仅要教,还要教会。” 每次问他心算为什么那么好,陆庭总是说自己是天才,还说什么想慢都慢不了,郑妍芝每次听到都很郁闷,明明不肯教,偏说自己是什么天才,可陆庭不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一定要他教自己。 心算有些小技巧,例如乘除这些,可以通过整数化简、先整后零的方式,只是加减其实没多少技巧,主要是大量的练习,一看到数字就形成一种条件反应,除了练习外,天赋也很重要。 “小芝姑娘,不知怎样才能算教会?”陆庭一脸谨慎地说。 小俏婢有几分颜色,在计算方面也不错,很多东西能举一反三,但她说的教会范围很大,得问清楚。 “平时一个时辰算完的,提早一刻钟算完,就算教会。”郑妍芝想了想,很快给出一个范围。 自己的计算能力已经很不错,在年前还得回荥阳过年,近期内提升不了多少,主要是想学习陆庭的方法,就像陆庭教自己的解雉兔同笼的方法,表面看起来只解决了一道明算难题,但是用这些解法作为着手点,套在别的明算难题同样有效,这叫一通百通,学了这些解题技巧,自己轻易解决很多以前解不了的难题。 别的不说,光是那几种解题方法,这次苏州之行太值了,回去肯定让明算教授和几个同样喜欢明算的小姐妹大吃一惊,一想到这里,郑妍芝的嘴角又开始微微向上翘。 一个时辰有八刻钟,提前一刻钟完成,相当于速度提升八分之一,以小俏婢的天份不难,就算做不到也得先稳住她,现在最重要就是保住王珪,他多留在客来居一天,自己就多一分机会,陆庭点点头说:“成交,东家哪里” “包在奴家身上。” 两人相互一笑,对这个约定都表示满意:陆庭有机会继续抱金大腿,指点一下就能搏过大好前程,不亏;郑妍芝坑陆庭一把算是报个小仇,还能学到更高级的明算技巧,赚大了。 第24章 郎中说我胃不好 王珪喝完药已经睡下,这个时候客来居没什么客人,在郑妍芝的强烈要求下,二人上楼,陆庭要提升郑妍芝的心算能力。 坐下后,陆庭还没说渴,红菱主动拿了茶水和糕点上来,还给陆庭倒了茶。 每次传授自家小姐明算都要吃渴,这次提前备好,也不用再跑一趟,陆庭有些愕然,郑妍芝则是给机灵的红菱一个赞许的眼神,自己就怕学得正起劲时,那个登徒浪子突然这样那样,吊人胃口。 陆庭凭记忆讲解了一下心算的小技巧,然后就让郑妍芝开始练习,题也懒得出了,去仓库锁着柜子里拿出一叠去年的帐本让郑妍芝盘帐,盘三次,第一次从头开始盘,第二次从后面开始盘,不求对,只求快,第三次是细盘,一定要算仔细,然后对比三次的结果。 为了增加紧张感,陆庭还把沙漏搬出来,让郑妍芝感到时间的流逝。 黄掌柜在离开苏州前,跟陆庭说过,有空盘盘去年的帐,说去年有几个月的帐有些混乱,也不知是不是想查一下前任记帐有没有做手腿,自己应下了,现在还没开始行动,现在送来的一个的工人,自然要物尽其用。 看到小俏婢低着头,专心致致地计算着,陆庭不得不说小俏婢的侧面很不错,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樱桃小嘴,那线条好像后世漫画里的女主,而认真的计算的样子,看起起有一种恬静淡泊的美。 目光在小俏婢好看的脸只是停留片刻,陆庭很快把目光移开,小俏婢的第六感很强,要是让她发现自己在偷看她,肯定又得奚落自己。 不想她了,还是想怎么抱王珪的大腿,一想到王珪,陆庭嘴角微微向上翘,都说人心是肉造的,自己昨晚力排众议把他留下来,给他请最好的郎中,还亲自给他送饭菜、煎药,感到王珪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改善很多,刚才在房里,二人聊了二刻多钟。 就是天南地北地聊一下,陆庭没有再提让王珪改门换庭的事,王珪也没说与仕途有关的问题,就说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没想到还聊得挺投机,不知王珪是太久没跟人好好说话,还是他本来就是一个闷骚的人,说起来话来滔滔不绝,很健谈,没了刚见面那种高冷。 有改变就好。 陆庭对现状很满意,要是成功劝王珪投靠李二,自己就有了投名状,也就有了举荐之功;要是劝不成功,跟王珪搞好关系,也算抱上大腿,虽说跟李二那条金大腿没得比,反正就是稳赚不赔。 想到自己抱上大腿后各种富贵,陆庭越想越开心,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趴在台上,睡着了,梦里自己一个人吃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还忍不住砸了几下嘴。 一旁的红菱看到,掩嘴笑了笑,想叫醒陆庭,不过自家小姐还在计算啦,想了想,也就不动了。 终于算完第一遍,郑妍芝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沙漏,想看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抬头一看,心情顿时不好了:沙漏的沙不知什么时候流完,登徒浪子没有再倒回去也就算了,这家伙还趴在桌上睡觉。 还流口水呢,太邋遢了。 “啪”的一声,郑妍芝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孩子。 “什么事,什么事?”睡得正香的陆庭在梦中被惊醒,一边叫一边猛地抬起头,一抬头,就看到小俏婢那张愤怒的小脸。 郑妍芝轻咬了一下银牙,有些愤怒地说:“姓陆的,你也太不负责任了,不是授课吗,自己怎么睡着了,还睡得那么的难看。” 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呢,吓了自己一大跳,幸亏自己没有心脏病,要不然得交待在这里,看着有些想暴走的郑妍芝,陆庭一脸不在意地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说:“你学你的,我睡我的,又不是睡在一起,管我睡得难不难看,你盘算完三次了?” 什么睡在一起,这个登徒浪子又想占自己便宜,郑妍芝俏脸一红,有心想驳几句,又怕越描越黑,登徒浪子不要脸,自己可是荥阳郑氏的小姐,脸面金贵着呢,听到陆庭问自己盘算的事,有些期期艾艾地说:“刚刚盘完一次。” 陆庭面色一沉,没好气地说:“沙漏的沙都没了,这才完成一次,嚷嚷什么,还拍桌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吓死了本公子,你一个小小的婢女,赔得起吗,没大没小,平日就这样对待教授你学业老师的?” 教授课的时候睡着了,还这么凶?郑妍芝不高兴了,马上反驳道:“什么老师,你说不收弟子,说好两人一起学习、切蹉,按理说我们都是平等的,说了一起学习,本小姐在学,你在一旁睡觉,是你没风度才对。” “没办法,本公子太聪明了,再努力学,你就跟不到边了,我这里故意休息一会,等等你,免得境界太悬殊,交流起来像对牛弹琴。”陆庭说话间,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大半夜被叫醒,一直忙到现在,不累才怪,本想趁着人少休息一下,这个小俏婢又拉着给她加强心算能力,就是打个盹,好像踩了她尾巴一样,刚才拍桌子一下,吓得差点飚尿了,没脾气才怪。 什么,骂自己笨,还说什么对牛弹琴,敢说自己是牛?郑妍芝一张小俏脸当场变得涨红,直咬银牙,双眼蕴着火,指着陆庭都不知说些什么了:“你你你” 从小在宠爱和赞扬声中长大的郑妍芝,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个小小的小记帐,竟然这样侮辱自己,真是胆大得无边,郑妍芝感到自己快要气炸了。 “你你你什么,干啥啥不成,驳嘴第一名”陆庭淡淡地说:“我就问你一句,还学不学?” 郑妍芝好像变脸一样,瞬间变了好几脸色,最后一咬银牙,好像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半响才不甘中带着一丝委屈地说“学。” 别的都可以放弃,但明算是自己的心头好,难得碰到陆庭这个明算怪胎,不学真的可惜了,阿耶说有能耐的人,脾气都很怪,忍一下就算了,要是真把他激怒,不肯教自己,损失大了,再说这个登徒浪子就像一座金山,自己还没开发完呢,说起来族里脾气古怪的幕僚,有个叫莫真的幕僚不喜欢沐浴,可每次阿耶不是忍他吗。 想一下,陆庭有布置练习,自己没做完就拍桌子吓醒他,好像有一点点不对,他的话很狂,但明算的确比自己好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藏私,教了自己很多,不像一些人,有什么技巧也收着掖着,想到这里,郑妍芝好像也不是很么生气了。 “哼”陆庭冷哼一声,转过脸不理她。 真以为自己没脾气,不发发威,还以为自己是病猫呢。 气氛有点尴尬,红菱看到自家小姐有些后悔,又放不下架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婢子看陆公子的脸色不太好,不要紧?” 这样斗气下去不行,总得有人说话化解尴尬,红菱主动打开话题。 大半夜忙到现在,为了抱上王珪的大腿,很多事还是亲力亲为,陆庭眼睛有点红、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还蔫蔫的,没一点精神。 郑妍芝有些后悔的时候,陆庭也有些后悔,王珪是大腿,林郑氏也是大腿啊,要是把这个小俏婢得罪狠,说不定差事都得丢,这年头谁会嫌大腿多?要是二叔公真的娶了林郑氏,那时小俏婢摇身一变,自己在族里也没好果子吃啊。 红菱突然抛出话题,倒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陆庭心中一动,想起后世一个梗,用右手捂着肚子,一脸悲戚地说:“昨日看了郎中,郎中说我的胃不好。” 胃不好?不仅是红菱,就是余怒未消的郑妍芝,也一脸担忧地看陆庭,看他的表情好像挺严重,不会天妨英才。 “陆公子,郎中怎么说,严重吗?能治好?”红菱有些担心地说。 陆庭一脸认真地说:“郎中说我只能吃软饭。” 第25章 找踹 没有出现陆庭期待的笑声,小俏婢和红菱瞪大眼睛,眼里一片茫然,完全是没t到笑点。 对啊,忘了这是初唐,没有吃软饭的说法,按现在的说法应是“攀龙附凤”。 郑妍芝白了陆庭一眼,有些不屑地说:“这般没骨气,真是白长了这个子。” “小芝姐,郎中说吃软饭,跟骨气有什么关系?”红菱一脸好奇地说。 “柔饭就是细粮,细粮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吃得上,他的意思是傍上那些有钱有势的女子,攀龙附凤说成吃软饭,真是不要脸”郑妍芝白了陆庭一眼,继续说:“那么费尽心思讨好王老丈,肯定是想搏得太原王氏的好感,毕竟王老丈出自太原王氏,然后娶个王家女人,这叫近墨者黑,记帐没做几天,倒学会了无利不起早。” 陆庭有些意外地看着小俏婢,厉害啊,没想到她的脑子转得这么快,没听过这个梗,硬是举一反三推算出来,都说数学厉害的女生智商高,算起来,小俏婢是有唐朝版的理科女学霸。 干咳二声,陆庭面不改色地说:“小芝姑娘这话就不对了,谁说我要攀龙附凤,王老丈现在是一个阶下囚,本族人都不敢伸手扶一把,本公子也是出自一片好心,谈不上无利不起早,像我这种万中无一的天才,不用依附豪门,因为我就是豪门。” 自己就想抱王珪的大腿而己,没想到娶太原王氏女,就算真能攀上关系,很明显,那些漂亮的、知书识礼的早就让名门大族定了亲,剩下歪瓜裂枣才轮到自己这些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的人,对颜控的自己来说,接受不了。 “多少积累数百年的名门大族都不敢说自己是豪门,就凭你一个小记帐?做梦可能快一点,也不知哪来的自信。”郑妍芝有些不屑地说。 刚刚还说得好好的,说着说着就没边了,陆庭不仅是登徒浪子,还是一个说话没有边际的人。 红菱也在一旁掩嘴浅笑,明显不相信陆庭的话。 二个小妞都嘲笑自己,陆庭一下子不爽了,这逼装了,干脆装到底,一脸神秘地说:“这自信,是上天神灵给的,你们千万别不信。” 神灵? 二个小妞楞了一下,虽说有点不相信,不过还真没笑了,古代科技不发达,人对上天非常敬畏,没人敢轻易说上天的的坏话,郑妍芝有些不相信地说:“陆公子,上天给你什么样的自信?” 陆庭一脸神秘地说:“一首诗。” “什么诗?”郑妍芝打破沙锅问到底。 陆庭站起来,背后着,一脸严肃地说:“说起来,这件事有些不光彩,当日我受了一些挫折,一时想不开投河,幸好下人拼死相求,不过当时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就在最危险的关头,耳边响起一首诗,天生你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诗啊,这两句诗大开大合,意境悠远中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让人听了内心不由生出一股豪气,郑妍芝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庭一眼,好像一会儿的功夫,自己要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 没想到这个登徒浪子能说出这样的豪迈的诗句,虽说是梦中听来的。 细想一下这二句诗跟陆庭的遭遇有贴合,郑妍芝早就打听清楚了,陆庭曾经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败家子、蛀米虫,后来陆家惨遭乱兵洗劫,万贯家财一夜散尽,千金散尽还能复来,这份洒脱和自信,真让人心生敬佩。 红菱也一脸敬佩的看着陆庭,心想陆公子真是幸运,竟然得到上天的庇佑,那首诗听起来,真的好厉害。 陆庭把两女的神态尽收眼底,心里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大唐不生陆家子,万古九州如长夜。” 郑妍芝目瞪口呆,看着陆庭有些洋洋得意的脸,无言了,嘴皮动了动,想说他几句,最后还是放弃了,天下间竟有如此厚颜之人,可以跟那些唾脸自干的败类相媲美。 前面二句文采非凡,郑妍芝差点信了陆庭就是受到上天宠幸的人,后面二句明显是自吹自擂,连万古九州如长夜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真的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陆公子,神灵真是这样对你说的?这公子不会说圣人转世?”红菱眨了眨眼,眼里满是羡慕的神色。 “这个嘛,不好说,就听到这一首诗,接着人就醒了。”陆庭有些遗憾地说。 郑妍芝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冷地说:“连天都欺,不怕被雷劈?有时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只是一介草民,没了你九州如长夜,将天子置于何地?要是这话传到官府,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都不想理他了,还没完没了地吹嘘,不打击一下他,郑妍芝心里都不舒坦。 陆庭吓了一跳,自己只顾着过嘴瘾,说话也不脑子,这“天”可欺,可是天子不能戏,对统治者来说,这种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看到郑妍芝有些得意,好像捏住了自己的把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小芝姑娘不要误会,现在大唐没有长夜,日夜交替、四季轮换,就是因为有天子的存在,天子就是受到上天眷顾的、有大气运的人,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言重了,言重了。” 郑妍芝看了陆庭一眼,彻底败了,这家伙说起话来无边,拍起马屁无际,还真说不过他。 主要是没他这般不要脸。 还是练习,每次学习明算,心情都会平复,精神也会变得愉悦,不像对着这个登徒浪子,多对着他一些,会气得短寿几年。 一连三天,陆庭都是连轴地转,打理客来居的生意,一边抽时间照顾王珪,为了抱上他的大腿,一边刷好感,还得抽时间提高小俏婢的心算能力,偶尔还要应付那两个讨厌的捕快,天天早出晚归,感觉前世备战高考也没这么累。 王珪摔倒的第四天,天刚刚亮,陆庭对着一面有些模糊的铜镜整理衣服,看到铜镜里的黑眼圈,有些苦笑地自言自语:“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累,陪客人聊天,陪王珪说话,陪小俏婢学习,陪两个捕快喝酒,过的什么日子,陪客陪聊陪读陪喝,都成了四陪,拿的还是小记帐的月钱,谁能告诉我,生活都把本公子逼成什么人了。” 话音刚落,福至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小跑进来,兴奋地说:“公子,鸭,公子,鸭,公子,是鸭子啊。” 鸭个屁,陆庭一听,老脸抽了抽,额上青筋闪现,扭过头没好气地骂道:“一大早嚎什么,叫丧啊,平时就叮嘱你注意素质,素质,以后我们可是成大事的人,就没记到心里去吗。” 福至吓了一跳,有些怯生生地说:“回公子的话,老郎君杀了鸭,吩咐多寿给公子送来一盘尝个鲜,请公子享用。” 奇怪,以前公子很喜欢吃二叔婆做的鸭汤,说又好吃又滋补,这次怎么没点反应,还训斥自己。 “吃吃吃,就知道知,那么喜欢吃,上面那个鸭屁股赏你吃。” “二叔公是给吃公子吃的,小的” “让你吃就吃,这是命令。” 看到公子生气,福至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用筷子挟出鸭屁股,吹了吹,当场就吃了起来。 陆庭心情好一点,又照起铜镜来,无意中看到自己有几根头发有些乱,都翘起来了,用手拨弄了几下也压不下去,学不了二叔公那招用唾沫擦,就从水壶里弄了点水弄湿,这才把它弄到应该的位置。 得注意形象啊,王珪今天吃完早饭,换完最后一帖膏药就得上路,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要知王珪环境再差,衣冠也不乱,像他这样认真的人,肯定不喜欢邋遢,要是形象能加分,成功的机率也大一些。 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剑眉星目、轮廊分明,说不上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起码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拾缀得好一点,要是遇到一个颜值与背景并存的大家闺秀、名门小姐,嘻嘻,到时倒贴大床,少奋斗几十年不香吗?想到这里,陆庭忍不住吹了口哨,又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 “公子,骚,很骚。”一旁的福至苦着脸看着剩下半边的鸭屁股,可怜巴巴地说。 鸭屁股有一股骚味,吃不惯的人很难吃得下,以前陆家杀鸭都把鸭屁股扔掉,不知这次为什么没扔,福至没吃过,吃得快要吐了。 铜镜里,陆庭的笑容慢慢凝固,嘴角抽了抽,深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一下心情,转过身,面带笑容地对福至说:“福至,过来帮个忙,来,看着大门口的位置,对,弯下腰,把屁股撅起来,就这样,不要动。” 福至有些疑惑,好奇地说:“公子要在小的背上写字?不是有桌子吗?” 陆庭没应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猛地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臀部上,福至一声惨叫,跌跌撞撞走了两步,整个人扑趴在地,直到摔倒在地也不知公子为什么要踢自己。 一大早呱燥,让你说,让你叫,陆庭长长松一口气,这下心情畅快了。 第26章 庄周梦蝶,双翼赤黄 房间内,陆庭小心翼翼把一贴新膏药贴在王珪伤口处,轻轻按实后,如释重负地说:“郎中说贴完这帖膏药,伤口就会愈合,刚下地走路有点不习惯,王老丈放心,昨晚跟两位捕快说好,从苏州到杭州这一段路坐马车,一来不用担心伤口复发,二来也追回休养的时间,那二个捕快在吃早饭,王老丈可以先休息一会,我去柜台看着,马车来了再通知王老丈。” 最后一天了,王珪还是没松口,陆庭也放弃说服他的想法。 赚个人情也不错。 看到陆庭就要离开,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王珪突然开口道:“陆公子,要是不忙,陪罪老汉聊几句,如何?” 陆庭举起的脚步停下,眼里闪出希望的光,小心脏突然加速跳动,一个声间在脑海里响起:守得云开见月明,付出有回报了。 “没什么事,就陪王老丈聊聊。”这几天累死累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再忙也得在这里。 王珪打量了一下陆庭,突然有些感概地说:“一臣不事二主,陆公子认同这话吗?” 很明显,王珪是在说他跟太子李建成的事,作为太子中允,应效忠李建成,不过王珪提出来,看似印证自己的想法,实则在内心深处,这种想法已经动摇,说出来是希望陆庭能说服自己。 “晚辈说过,这主是皇上,是朝廷给王老丈发俸禄,到东官就职,也是皇上的安排。”陆庭沉着解释。 “太子就是未来的皇上,难道他不是主?朝野都知皇上一向偏爱太子,自来以来,太子都是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陆庭,不知你为什么看好秦王,依老夫多年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是一个传统守规的人,心中的人选一直是太子。”说起政事,王珪严肃了起来。 李渊对李建成的偏爱,朝中大臣都知道,这次杨文干事件,秦王府已经把声势做得足,可李渊的大棒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找了几个替罪羊就下令不再追究,太子李建成的位置依然牢不动摇。 “传统?”陆庭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真是那样传统守规,皇上就安心做隋朝的臣子,而不是自立为王,汉武王非长子,不是当上皇帝,还将大汉的版图大大拓展吗,王老丈刚才说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这话没错,可是说漏了一句,后面还有立贤不立恶,贤不仅代表能力,还代表品德,这一点想必王老丈心中自有衡量。” 王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老夫要承认,大唐能建国,秦王居功至伟,论能力太子不及秦王,秦王不仅能力出众,也善于收买人心。” “秦王救王老丈,也是为了收买人心?收买谁的人心?”陆庭反问道。 “那是故意让太子难堪,让太子离心离德罢了。” “要是秦王袖心旁观,让东宫的人狐死兔悲,那不是更能让太子离心离德?可秦王偏偏救下王老丈,可以说他是故意让太子难堪,也可以说他惜才,爱惜王老丈的才华,起码他还肯出手,不像有些人,为了保住自己,什么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 王珪叹息一声,最后还是摇摇头:“太子毕竟是长子。” 前朝背叛了一次,这次再背叛太子改投秦王,那不是像三国时的吕布,成了三家姓奴? 跟自己讨论这些事,陆庭知道王珪的内心已经动摇,就是想自己劝服他,免得有人说他背叛旧主,最好给他一个台阶,真是那么忠心,当年叔父王頍出事,生怕受到牵连,就不会在官兵上门前跑到终南山躲起来,直到李渊攻入汉中,在李纲的举荐下到世子府担任参军。 有些无言,都是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小老头,还那么矫情,玩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套? 心里有些鄙视,不过嘴上还是配合地说:“是太子先抛弃王老丈,还对王老丈落井下石,改投明主谁也说不了什么,就算王老丈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里着想,有句古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反正王老丈官丢了,家产也抄没,就是亲朋好友也躲得远远的,现在可以说一无所有,也就没有什么可再失去,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陆庭,你是秦王府的人?”王珪盯着陆庭问,这是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不是”陆庭很坦荡地说:“我一直很仰望秦王,只是没人举荐,投靠无门,听捕快说秦王很欣赏王老丈,心想这是一个机会,要是能劝服王老丈,说不定有机会为秦王效力,对外我一直说王老丈有点像一位故去的亲人,其实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看看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达到一箭三雕的目的。” 王珪没有说话,一直盯着陆庭,好像想看穿陆庭的想法一样。 一时间房间内静了下来,王珪一直盯着陆庭,陆庭知道他在做一个关系到他人生命运的决定,也不好催他,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眼观鼻,鼻观心,静待王珪的答案。 时间好像一下子停滞了一下,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陆庭感到过了一年那么漫长,特别是王珪还是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头子就这样双目如炬地看着自己,内心有种发毛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脑里突然想起福至叫“公子,鸭”“公子,是鸭子啊”的情景,内心忍不住一阵恶寒,上天庇佑,王叔阶千万不要有某种不良癖好。 不行,太恶心了,回去得再踢那小子二脚,一大早怪叫,弄得自己都有心理阴影了。 还是小俏婢的颜值经得起考验,虽说脾气大、傲娇,动不动像只骄傲地孔雀那样抬头,不时赠送一记大白眼,问题是那小脸看起来赏心悦目,两人聊聊明算的题目,吵几句,相互暗讽几句,感到时间过得飞快,那像现在,说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每一刻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半盏茶的时间,也可能是半柱香的时间,就在陆庭快忍不住说,王珪突然小声说了一个人名:“齐晊。” “齐晊?他是什么人?”陆庭也压低了声音。 从王珪的神色来看,这个叫齐晊的人是一个重要人物。 “侄子,亲侄。” 陆庭惊讶地说:“亲侄?可是他姓齐,王老丈你姓王啊。” “他暂时随母姓。”王珪解释了一句,很快说道:“齐晊是东宫的率更丞,你找到他,跟他说庄周梦蝶,双翼赤黄,他就知道怎么做的了。” 率更丞就是主管计时的官员,职位不高,但位置很重要,能担任东宫率更丞,说明他得到太子的信任,至于他为什么不跟父姓王,而随母姓齐,就是王珪不解释,陆庭也能大致猜到什么原因。 古代人深知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会想办法把风险降到最低,就像太原王氏为例,太原是王氏一脉的祖地,也可以说是发迹地,可分出像乌丸王氏、王秉支、乌丸支、文中子支、王玄起支、王忠嗣支、河东王氏等分支,一些偏房出的甚至跟母姓,早早搬出去独立,也是为了为家族保留血脉。 权力斗争时,站错队或得罪人,严重时会诛九族,把人分出去,遇到重大危机时也能保住血脉的延续,不至于被人一锅端,至于王珪的侄子叫齐晊而不是王晊,也就不难理解,刚才还强调暂时随母姓,也就是以后还要认祖归宗,也就是说,那个齐晊是王珪留在东宫的一个暗子,还是很重要的一个暗子。 跟忠诚相比,血缘更回牢靠,王珪提供一个这么重要棋子,说明一件事,他不仅相信了自己,还在秦王李世民身上下了注。 再想仔细一点,陆庭只能用老奸巨滑来形容王珪:要是太子李建成上位,为了笼络人心,肯定把王珪召回重用;要是秦王李世民赢了,那个棋子也是王珪晋升的筹码,说得不好听,即使李世民失败,那个暗子叫齐晊,关王珪什么事? 无论谁赢,两面下注的王珪都是赢家。 想想也是,王珪能躲过前朝的追杀,在李渊兵入汉时又能得到李纲的举荐,从一个小小的世子府谘议参军,青云直上,官至太子中允,没点手段怎么行,自己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顽固不化的糟老头呢。 入住客来居,第二天就要走,偏偏在走前的一晚摔伤脚,这脚是真摔伤,还是自己故意摔伤?利用养伤的这三天时间来观察自己、考验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值得信任或托付?不知为什么,陆庭越想,心里有种越慌的感觉。 算了,跟这些官场人精比起来,自己实在太嫩了,不管是自己利用他,带是他利用自己,有好处就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个齐晊很熟悉,好像在哪时记过。 陆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自己看得那本秘史上有记载,就是东宫一个叫王晊的人偷偷把李建成想除掉李二的情报送到秦王府,一直犹豫不决的李二决定先下手为强,在玄武门设伏,一举扭转了局势,大唐也就在那一刻起,走上国富民骄、万国来朝的道路,也就是说,王珪嘴里的齐晊,就是那个提供决定大唐命运情报的王晊。 天啊,自己不仅要见证历史,还要参与到这个历史中去,说不定自己也能在历史上添上浓重的一笔,想到这里,陆庭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兴奋不知说什么了。 第27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老丈一开始并不信任我,此刻又把这么重要消息告诉我,是晚辈通过老丈的考验了吗?”陆庭有些好奇地问。 “老夫也是赌”王珪很率直地说:“这件事交给你,有二个原因,一是你说动了老夫,给老夫多一个选择的机会,老夫也给一个你渴求的机会,公平交易;二是亲朋好友躲得远远的,那些至亲肯定在监视下,眼下只有你最适合。” 有一句话王珪没说,他很少看错人,希望这一次也没看错。 这时外面传来捕头张长明的声音,应是吃完早饭,准备过来催促王珪上路。 陆庭突然提高声音说:“王老丈,你说过皇上还会起用你,到时官复原职,一定举荐我做官,这事可不能忘。” 王珪只是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当然,放心,只要老夫官复原职,以老夫的人脉关系,安排几个油水好的差事,也就是几句话的事,陆公子答应的马车和盘缠,可不要忘了。” “马车在外面候着,绝对误不了事,这块银饼请收好,应该够老丈到越州。” 捕头张长明和捕快吕小丁在外面听得清楚,先是大眼瞪小眼,接着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个没人看好的罪老汉,五十多还流放,这辈子估计没指望了,客来居的小记帐却对他关怀备至,陆庭说王珪像他一位故去的亲人,张长明和吕小丁表面一脸赞许,内心有些不相信,现在听到陆庭跟罪老汉的“对话”,不用说,肯定是罪老汉王珪利用年轻人想当官的心理,忽悠了他。 两人只是相互一笑,并不打算揭穿,那个小记帐跟自己非亲非故,就是被骗也跟自己无关,再说罪老汉弄到银财,路上还不是孝敬自己吗。 做衙役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生怕陆庭后悔要回银饼,捕头张长明先在门外干咳一声,这推门进去:“都延误了几天,时辰不早,该上路了。” “东西都收拾好,跟小郎君告个别。”吕小丁也开口道。 在二人的催促下,王珪背起自己的背包,又重新戴上木枷,坐上候在门外的马车。 “陆庭,今朝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王珪突然有些感触地说。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王珪今年已经五十四岁,早就到了知天命年纪,这次流放,前途未定、生死未卜,很大可能是要客死异乡,客来居虽说只是一间小客栈,就是这间小客栈,是王珪被罢官后几个月里唯一感到温暧的地方,就要离开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舍。 陆庭肯定地说:“王老丈请宽心,你命大福厚,这个劫肯定能平安渡过,晚辈还等着老丈提携呢。” 未来的名相,哪能这么轻易挂掉,再说自己在他身上费了那么大力气,就等着他东山再起,然的狂抱大腿。 捕头张长明和捕快吕小丁听到这话,相互挤了挤眼,心想小记帐还是太年轻了,一个连亲戚朋友、甚至家族都放弃的罪老汉,哄他几句,出钱又出力,这几天把他当成长辈一样伺候,简直就是冤大头。 “呵呵,承你贵言,若有这一天,叔阶绝不忘小郎君的救命之恩”王珪说完,轻轻拍了一下陆庭,开口说道:“小老想赠小郎君一句话。” 陆庭心头一凛,连忙拱手道:“请王老丈赐教。” “小郎君志向远大,有鸿鹄之志就不能安坐燕雀之居。”王珪一脸凝重地说。 这是提示自己要抓紧去长安办事,要是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自己只是一个没有钱、没有权、没有背景人脉的人,长安那是龙潭虎穴啊,弄不好这老头没客死异乡,自己就在长安倒下。 看到王珪那殷切的眼神,陆庭脑里出现一个场景:前面是一个山寨,几百个凶神恶煞、手拿武器的山贼守在寨门前,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这时王珪走过来,把一把锄头交到自己手说,进攻少年,功劳就在前面,荣华富贵就面前,只要把他们都干倒,里面的金银珠宝和美女,都是我们的我们的。 想到这里,陆庭打了激灵,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一脸感激地说:“王老丈的金玉良言,晚辈记下了,晚辈也想赠老丈一句话。” “哦,你有话赠老夫”王珪有些意外地说。 陆庭轻咳一声,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认真地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面色大变的王珪有些失态地喃喃地念着这二句,不知为什么,这二句诗的每一个字,都像击中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从成为替罪羊到现在,表面坚硬的王珪,内心每天都在煎熬,在位时风光和下位后的遭遇,都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仅有的几缕黑发也染了白霜,要不是家里还有妻儿老少,早就带着骄傲踏上黄泉路。 前路还有知己吗?天下人怎么看待自己?还有人认识自己这个几经浮沉的老汉吗? “陆庭,老夫还担当起这两句诗吗?”王珪有些不自信地问,不知觉间,眼眶都有些红了。 陆庭一脸认真地说:“公道自在人心,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述,至少在晚辈心里,王老丈担得起。” 已经上了马车的王珪突然跳下来,给陆庭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也不说话,然后在吕小丁的帮助下上了马车,离开时硬是没有再回头看陆庭一眼。 看到马车不见影了,陆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王珪终于走了,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一个名字和两句暗语。 本想有点积累才去长安,听王珪的意思,自己是越早越好,也对,出名要趁早,早点去,也方便积攒功劳,等到李二上位论功行赏时,别人功劳多,升官晋爵,自己就那一点点小功劳,分不了多少封赏,风险大,收益才高,要知人不怕辛苦,就怕付出没有回报,自己有别人没有的优势,都知谁是最后的大赢家,不玩命把押上所有的筹码,对得起自己吗。 要去长安,就要先把客来居的差事辞了,还得要找一个去长安的正当理由,要知古代对户籍管得很严,要出远门得去官府办理“过所”,这一路去长安,不能走路去,得有马,最好是马车,不然骑上一路,皮都不知要磨破几层,一路人吃马嚼,开销可不少,就是到了长安也要花钱,要是一时接触不上,例如那个齐晊临时有事出差、回老家省亲什么,自己在长安街头要饭? 穷家富路,出发长安前,要准备一笔钱才行,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数目还不能小,怎么弄钱呢,陆庭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第28章 上当了(求收藏和推荐) “小芝姑娘真是兰质慧心,一点就明白。” “不到二刻钟就完成,小芝姑娘完成了这么多,这速度太惊人了。” “对,就这样算,只是几天时间,小芝姑娘已经形成了极限反应。” 客来居二楼不时传来陆庭赞许的声音,郑妍芝全程笑脸如花,二人别说争吵,就是平日常见的互怼也没有,这是郑妍芝跟陆庭学习明算技巧以来相处得最好一次,学完后陆庭还说郑妍芝成长的速度太快,自己没能力再教郑妍芝这种明算天才,最后还客客气气地把眉开眼笑的郑妍芝送走。 大腿抱上了,自己还得去长安抱李二的金大腿,去长安前要做的事很多,筹一笔钱当路费,辞了客来居的差事,还得把小俏婢这个贴身膏药甩掉,刚才故意出一些简单的题,又对她大力吹捧,终于把她哄走。 “啪”的一声,陆庭打了一个响指,心满意足地整理帐本去。 这几天的心思都在王珪身上,帐目没有好好打理,要把它弄得妥妥当当,就算要辞,也要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黄掌柜要自己整理的帐本还没着手呢,可惜自己急着去长安,不然找个由头,可以抓小俏婢做的苦力。 陆庭在客来居忙的时候,红菱发现自家小姐越走越慢,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当马车开动的时候,隐隐还看到郑妍芝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没事?” 刚才不是很高兴的吗?怎么突然一脸愤怒的样子,刚才粉拳都握了起来,好像很想打人。 郑妍芝一脸不忿地说:“本小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让那个登徒浪子骗了,可恨也。” 出了客来居,郑妍芝越想越不是滋味,上了马车缓过神,知道自己让了陆庭的当。 “小姐,你的意思是,陆公子刚才百般称赞,是故意骗你的?”红菱很机灵,马上猜了出来。 “八九不离十”郑妍芝一脸不忿地说:“那登徒浪子最喜欢跟本小姐作对,这次突然这么好说话,还好一通夸,应是想甩掉提升本小姐心算能力的约定,无耻啊无耻。” 自己可是荥阳郑氏的小姐,集美貌与智商于一身,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找理由婉拒别人,没想到自己被嫌弃了,还是被一个只是记帐的登徒浪子嫌弃,郑妍芝感到自己被陆庭羞辱了,一想起自己被“赞”时眉开眼笑的样子郑妍芝就有一种抓狂的感觉,当时那个登徒浪子内心肯定在耻笑自己太笨了。 可恨。 “可是小姐,没理由啊,陆公子为什么要骗你?”红菱有些不解地问道。 “理由?”郑妍芝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这些天伺候王老丈,又是端茶送水,又是亲自煎药,一有空就守在榻前百般讨好,就是对他亲生的耶娘也未必那样尽心,应是讨得王老丈欢心,给他介绍王家女,要吃上王家的软饭了,要是猜得不错,他很快就会辞去客来居的差事。” 攀龙附凤也说得那般清新脱俗,郑妍芝都有点佩服陆庭没皮没脸的功夫。 红菱一听,马上为自家小姐鸣不平:“陆公子怎能这样对小姐,要知小姐每天都费心费力做桂花糕给他吃呢,不行,小姐,我们回去找他算帐。” 小姐可是荥阳郑氏的小姐,平时很少出手做吃的,就是府上的郎君和夫人,一年也没吃上几回,现在天天给陆公子做,这样还不满足,还要骗小姐,难道是桂花糕吃腻了,翻脸不认人?不对啊,小姐做的桂花糕那么好吃,怎么能吃腻? “回,这种事不强求,没有他,本小姐一样能学。”郑妍芝咬咬牙,一脸倔强地说。 要是回去找陆庭评理,不是变相说自己没那么精明吗,这么轻易被骗,说不定那登徒浪子又要耻笑自己,不能回,打死也不能回。 红菱有些不甘心地说:“可是小姐,就这样算了吗?” “来日方长,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走。” 王家女要是这么就容易娶,这天下就没有七族五姓了,陆庭以为讨好一个获罪流放的王珪就飞黄腾达,那是天真,就是王氏族内,还分多个山头和势力,有他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对了,好像那个吴林找下人打听过陆庭和林家的关系,听说陆庭跟吴林有点仇怨,顾忌着陆庭是客来居的人这才没出手,要是离开客来居,看还有谁护着他。 红菱很佩服自家小姐的聪慧,因为郑妍芝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一半,虽说没听说陆庭跟哪个王家女搭上关系,不过陆庭在黄掌柜回客来居的当天就递上辞呈,现由是苏州战乱平息,要以学业为重,专心学习考取功名,林郑氏看到二叔公的份上挽留二句,看到陆庭态度坚决也就同意,还大方支了二贯钱给陆庭。 做了不到半个月,半途辞工不说,还拿了二贯钱,郑妍芝不高兴也没办法,林郑氏巡察客来居时自己在房里加强自己的心算能力,没有跟着一起去,等知道的时候,说不定陆庭都把钱花了。 刻苦练习的原因是,郑妍芝要让陆庭知道,就是没有他教导,自己也一样行,绝不能让他小看。 陆庭有点担心,怕小俏婢回过神找自己算帐,要不就在辞工时刁难自己,没想到小俏婢没找自己算帐,自己人反而找起了自己的麻烦。 “砰”的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把躺在院子里乖凉的陆庭吓了一跳,正想骂人,看到站在门口脚还没有放下的多寿还有背着手、阴沉着脸的二叔公,骂到嘴边的话忙咽了回去,连忙行礼道:“二叔公,你来了,晚罪有失远迎。” 老头很大的火气,二话不说就踹门,不过二叔公不会出腿,踹门的是多寿,要不然以二叔公老胳膊老腿,这一脚出去,说不定就躺在哪里。 “小兔崽子,老夫把老脸都卖了,这才帮你抢了这份差事,才几天功夫,还没捂热又跑了,你要做什么?”二叔公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还想着陆庭在客来居,可以帮自己多人打探消息,最好还卖力干,自己在林郑氏面前也脸上有光,没想到陆庭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把工作给辞了,听到消息二叔公马上找陆庭问个清楚,连门都不敲了,吩咐多寿一脚踹开,一踹开门,就看到陆庭懒洋洋躺在庭院里睡懒觉,当场就气得不行。 不是说要专心读书考取功名吗,就这样读书的? 陆庭知道二叔公回来,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还来得这么狂野,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第29章 我真不是软饭王 陆庭早就猜到二叔公不高兴,闻言忙迎上去说:“这事算是临时起意,有点仓促,还没来得及跟二叔公商量。” 二叔公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庭,自顾坐在院落里的马扎上,面色铁青地说:“临时起意?起什么意?” “做记帐,一个月还不到二贯钱,一年也就二十贯出头,虽说饿不死,但也撑不着,还不如趁着年轻,好好拼一下,还是二叔公说得对,振兴三房的重任落在晚辈身上,不能苟在客来居做一个小小的记帐。” 振兴苏州陆氏三房的话是二叔公吩咐的,现在搬出来正好,二叔公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果然,一脸铁青的二叔公听到,都不知说些什么,冷哼一声,很快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就等问这句了,陆庭连忙说:“族学一时还开不了,晚辈想出外求学,古书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多见识一下,说不定出门遇到贵人,飞黄腾达也就指日可待。” “出门求学?”二叔公有些怀疑地盯着陆庭,好像不太相信陆庭的话。 陆庭点点头说:“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这挪一挪,挪出一个富贵荣华。” 要出远门,不是把钱一揣、门一关,就能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要到衙门办理证明身份的过所,要去衙门办理,还要里正和亲属签字同意,要是家里有双亲的,没人照顾还不能外出,双亲在不远行,可不是一句空话,要去长安,肯定绕不过作为里正的二叔公,亲人那栏也得他签字同意。 “挪个屁,都这个时候还二叔公打马虎眼,不说实话,老夫肯定不给你这个小兔崽子签字画押。”二叔公气呼呼地说。 “实话?这些是实话啊。”陆庭一脸镇定地说。 自己跟王珪的事,关系太大,就是二叔公也不能说。 “出门求学?”二叔公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名门子弟还是朝廷官员?想去就去,出门在外,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路上有劫匪怎么办?被人刁难怎么办?出了事怎么办?“ 辅公祏在丹阳造反,兵祸苏州,战争的残酷历历在目,谁知路上会不会遇上流兵或劫匪,陆庭脑子一热就说出门游学,二叔当场就连问了几个怎么办。 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这是要上天啊,再说陆庭才多大啊,就一毛孩子,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二叔公,我年纪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听说二叔公像我这般大的时候,不也出门游历求学吗。”陆庭话音一转,把话题放在二叔公身上。 年轻时的二叔公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少年郎,曾经出门游历了三年,这三年游历不仅开阔了眼界,也多了不少吹嘘的本钱,听说林郑氏也是他在游历时认识的,可惜那时没有结果。 “游历了三年,混到现在还是一个小里正,别以为出去转转就能捡到黄金、随口客套就能遇到贵人,现在上路不太平,一动不如一静,本本分分在家里就好。”二叔公想都不想就拒绝。 陆庭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发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际遇,说不定晚辈的运气好一些,二叔公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还得麻烦二叔公帮忙办一个过所。” 二叔公冷哼一声,盯着陆庭说:“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不用说这些挤兑老夫,当年老夫出门游历,那是随江东陆氏一族的同窗一起去,加上护卫随从超过百人,沿途还有人亲丰戚朋友带路、招待,自保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二叔公提高声音问道:“老夫问你,可有五花马?” “没有?” “可有千金财?” “没有。“ “可有游侠艺,又或有勇士随从?” “也没有。”陆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还出门求什么学”二叔公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就在家里好好学,先考个功名再说,有功名出门也方便,要是还想回客来居,老夫替你向婉君求个情,让你回去,反正记帐那个位置,一时半刻也请不到人。” 陆庭知道,不说服二叔公,自己肯定走不了,光是过所就是就办不了,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二叔公,晚辈这次出去,其实也为了苏州陆氏。” 二叔公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些松动,有些迟疑地说:“为了苏州陆氏?这话怎么说。” “前几天来了一个罪老汉,原是东宫的太子中允王?二叔公一向消息灵通,听说过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老夫肯定听说了,还听说你给人家铺床叠被,连药都是亲自煎好喂食,哼哼,也没见你对自家长辈这样好过。”二叔公有些不乐意地说。 陆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意岔开话题:“这位王老丈感激我这样照料他,说我在客来居当记帐太可惜,劝我出门拜访名师,还推荐我去王氏族学读书,晚辈想王老丈虽说犯了事,但他的家族和亲朋还在,卖他一个面子不难,所以” “王中允推荐你到王氏族学去读书?”二叔公有些昏浊的双眼一亮,腰杆忍不住挺了挺,整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王珪出自太原王氏,二朝为官,出事前官拜太子中允,那份积累很惊人,而王氏一族人才辈出,它的族学能差吗?进了王氏族学,就是考不上,认识那些背景不凡的同窗,那是多大的人脉啊,要是能进王氏的族学,别说学生,就是扫地旁听也值。 “是。”为了说服二叔公,陆庭硬着头发应下。 先搞到过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二叔公缓缓点点头说:“看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了。” “传闻?什么传闻?”陆庭一边拿起碗喝水,一边随口问道。 “你是软饭王啊。” 扑的一声,陆庭刚喝到嘴里的水猛地喷了出去,因为喷得急,还呛了几下,好不容易平复,也顾不得擦掉嘴边的水,连忙问道:“什么软饭王?二叔公,谁在后面乱嚼舌头?” 怎么回事,自己只是辞工一天,一直在家里,外面怎么传自己是“软饭王”,招谁惹谁了? 二叔公看到陆庭反应那么大,有些惊讶地说:“不是你自己跟别人说的吗,郎中说你胃不好,要吃软饭,软饭就是有身份人吃的细粮,想娶名门贵家女说得这么婉转,真不愧是读过书的人,王珪举荐你入读王氏的族学,十有八九是有这方面的心思,要知王家的族学很难进,就是王氏的外嫁女想送儿子进去也不容易,你居然能进,不错,老夫送你到客来居这步走得太对了,要不然你也碰不到落魄的王中允。” 陆庭还没辩解,二叔公站起来,拍拍陆庭的肩膀说:“老夫以为你不上进,都忧心得吃不好睡不香,没想到你不动声色吃上了软饭,二叔公真的很欣慰。” 不会,吃软饭也叫上进? 看到二叔公一脸欣慰地样子,陆庭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老天爷,自己想去长安抱金大腿,为了顺利拿到过所,就顺着二叔公的话说,没想到越描越黑,成了软饭王。 等一下,二叔公说这事是外面传闻,自己只是教小俏婢解题时,为了缓解气氛当笑话说的,这种梗大唐没人知,外面连软饭王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外号都给自己取好,肯定是小俏婢故意散播出去的。 难道是小俏婢发觉自己上当,然后故意报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这事传出去,打上“软饭”的标签,以后还怎么混,太毒了,都说最毒女人心,陆庭算是风识到了。 陆庭急了,连忙解释:“二叔公,这件事误会了,晚辈真不是吃软饭,也没有这种打算,当中肯定有误会。” “对”二叔公猛地一拍掌,一张老脸都笑成一朵花了,高兴地说:“要的就是这种态度,这事一天没成,就一天存在变路,像王家这种大家大户,最注重脸面,一天没换庚帖,打死也不要认,免得有人眼红,暗中使坏。” 二叔公不是气得糊涂,专门说反话,陆庭连忙说:“二叔公放心,晚辈知这件事对苏州陆氏影响不好,必要时晚辈会划清界线,二叔公也可以暂时把我踢出族谱。” “敢?”二叔公勃然大怒,猛地大喝一声:“找到好人家,自己祖宗都不要了?告诉你,真是成了亲,这族长就由你来做,跟王氏结了亲,那就是守着一座大金山,人家从手指缝漏下一星半点,也够苏州陆氏吃饱喝足了。” 富贵了就想抛下族人?想都不想要。 陆庭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张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自己小看七族五姓的影响力和对普通人的诱惑力,很多人着了魔似的,以嫁五姓郎、娶五姓女为荣,就是二叔公,五十多岁了还临老入花丛,就是想跟七族五姓扯上关系。 ’ 第30章 大小不良 “这事也不知成不成,再说王老丈还是戴罪之身,就怕给族里招来麻烦。”这事有越描越黑的的趋势,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过所办妥再说。 说不清,干脆不说了,反正一拿到过所,往长安一跑,眼不见为净。 “没事,这事老夫跟婉君打听了,王中允的事算是了结,就是一时起复不了,也没人再去追究,要不然怎说你有眼光呢。”二叔公面带微笑地看着陆庭。 只是笑得看起来有怪异。 “那过所的事” “老夫一会就给你签字画押。” 还是七族五姓的名头好用啊,要不然二叔公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只是这软饭王的绰号,想想都有点恼火,那个小俏婢不声不亢把给自己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 陆庭刚想感谢,二叔公突然拉陆庭坐下,一脸和蔼地说:“好侄孙,这圣贤书教人不少道理,对。” 这反差有点大啊,刚才恼气冲冲,大门都给踹坏了,那脸黑得像墨斗,好像随时都要打人一样,现在老脸笑得像菊花在阳光下绽开,陆庭都有点不适应。 老头生气时不一定是坏事,要是笑得像菊花一样灿烂,大多不会有好事。 “是这个理。”陆庭斟酌着字眼说,生怕二叔公给自己挖坑。 二叔公示意一旁的多寿和福至走远了,这才搓着老手坐下,笑呵呵地说:“二叔公觉得你哄人方面有一套,都说活到老学到老,教教二叔公怎么哄人,就是哄婉君,你也知二叔公这样做的原因,对。” 据说那个小芝的婢女,眼高过顶,就是婉君也拿她没办法,陆庭一出手,天天把他当成公子一样伺候,听说那个做过太子中允的王珪也很傲,陆庭伺候了他几天,就答应推荐他进王氏的族学,这是视他作王氏的女婿吗?王家碗软饭对,是细粮饭看来陆庭是端上了,看到自己跟婉君最近没什么进展,二叔公也急了,准备向小侄孙学习怎么哄人的技巧。 陆庭有些傻眼,还以来二叔公要交待什么重要的事,或知道自己没事,偷偷赞助自己一些盘缠,没想到是想学泡妞技巧,真当自己是那种靠嘴巴哄女人吃饭的软饭男?什么哄人有一套,自己靠的是智商和本事好不好? “也没有什么技巧,就是投其所好,跟二叔公没得比,要知二叔公吃的盐比晚辈吃的盐还多。”陆庭哪有什么技巧,看到二叔公那么拼搏,也不好推,只好简单地说一下。 陆庭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绝不承认是什么软饭王,可说了这话,不是变相承认了吗 二叔公撇撇嘴,很快说道:“好侄孙,听说你跟小芝姑娘相处得不错,小芝姑娘是婉君身边最得宠信的人,能不能让小芝姑娘在婉君面前多美言几句,最好是把婉君的喜好都说出来,这几年苏州陆氏可以说遭了大难,这是振兴家族的天赐良机,老夫这年纪豁出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吗。” 陆庭脑不由回想起客来居二楼,自己被小俏婢刁难,二叔公没瞧一眼,只顾跟林郑氏相谈甚欢的情景,还有林郑氏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样子,就觉得二叔公所谓的牺牲有些牵强,不过想归想,嘴上还是应得很快:“二叔公吩咐,晚辈一定照办,只是这事成还是不成,还得看天意。” 先应下来,拿到过所再说,拿到过所就去长安,到时二叔公发现自己不尽心,想管自己也是鞭长莫及。 “那当然,有小芝姑娘暗中帮助,老夫的把握大多了,好侄孙,不如现在就去请小芝姑娘,俗话说得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二叔公有些焦急地说。 陆庭迟疑了一下,很快说道:“以我的了解,小芝姑娘这几天都没空,要陪老夫人巡铺盘帐,二叔公的事,就是晚辈的事,有机会我一定跟她说,不知二叔公对晚辈出门求学的事” “好事啊,年轻人出去闯一下,增长见识也是好事,考取功名回来,二叔公为你庆功。” 陆庭谦虚地说:“考取功名有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晚辈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恐怕有负二叔公所望。” “要是跟太原王氏结亲,娶回五姓女也行,二叔公这个族长让你做,以后族人都听你的。” 什么意思,听二叔公的语气,好像考个功名还没娶个五姓女侍遇高。 陆庭也不知说什么,打个哈哈,趁热打铁地说:“那过所的事” “简单,老夫一会签好字,让多寿给你送来,拿到衙署一天就能办下来。”二叔公高兴地说。 “出门求学,花销和束修都少不了钱,二叔公也知我家惨遭变故,现在囊中羞涩,要是二叔公和族里能资助一些,那就最好不过。” 工作辞了,二叔公也同意签字放行,有里正的同意,再去衙门走一下过场,需要的过所就有了,剩下的就是准备盘缠,从苏州到长安,千里迢迢,自己可不想用二条腿走着去,穷家富路,出发前一定筹一笔钱才行。 刚刚面带笑容的二叔公听到钱,笑容没了,苦着脸说:“要是以前,拿个一百几十贯不是问题,苏州兵祸后,日子大不如前,族产要救济生活艰难的族人,以前是几百个人手,现在是几百张要吃饭的嘴,这二年花钱如流水,族产都快坐吃山空,要不是老夫垫了一部分,这个月差点连学米都发不出,陆庭啊,二叔公也是有心无力啊。” “没有一百几十贯,有十贯,晚辈也心满意足了。”陆庭退而求次。 现在物价高,一匹劣马也要近三十贯,自己的全部家当只有二贯零五十八文,其中二贯还是林郑氏吩咐黄掌柜赠送的,要想舒舒服服到长安,缺口有点大,二叔公在苏州也算是小富之家,就是有损失,瘦死骆驼比马大,能拉点赞助就拉点。 “族里还有几百张等着救济的嘴,这钱怕是挤不出了”二叔公拍拍陆庭的肩膀说:“陆庭,你连前任太子中允都能说服,估计这点事难不倒你,再说以你的本事,谋一份差事不难,二叔公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好了,是时候看一下祠堂,留步,不用送了,唉,用来修祠堂的钱都挪了发学米,也不知老祖宗怪不怪罪。” 二叔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外走,完全无视陆庭幽怨的目光。 “公子”福至小声地说:“老郎君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对辞了客来居的事不高兴?” 刚才说话时,二叔公把福至和多寿两个下人都使开,福至也听不到二人说什么,不过二叔公走的时候,明显情绪不太好。 陆庭摇摇头说:“生气不是主要原因,他老人家是见se忘亲的老色胚,一把年纪还想临老入花丛,分明是居心不良,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总觉得二叔公的“牺牲”有点假公济私,让自己求小俏婢给他通风报信,自己可不想求那个傲骄得孔雀的人,听二叔公的语气,从他身上弄十贯都困难,就是真答应,以他不见兔子不撒鹰,说不定要等他如愿娶到老寡妇才算成功,谁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算死皮赖脸弄到一点,以二叔公那抠抠索索的性子,就是肯给也是三瓜二枣,作用不大,也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他没在过所这里卡自己就行。 还有一点,古时贴身婢女相当于通房丫头,女主人身子不方便时,就替代女主人伺候男主人,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二叔公要对小俏婢下手,这也太糟塌人了,陆庭光是想都有种不爽的感觉。 算了,这事糊弄过去就行,钱的问题再想办法。 走出门外的多寿看到主人有些不高兴,小声问道:“郎君,陆庭小郎君能跟王家扯上关系,这事要是成了,对苏州陆氏大有帮助,可郎君就是不肯资助,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 怪了啊,自家郎君一共以振兴苏州陆氏一族为已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二叔公啐了一口,有些气愤地说:“这个小兔崽子就是一个眼浅护食的白眼狼,费了老大的劲才让他去客来居,指望他能助老夫拿下婉君,小兔崽子一看到婉君身边的小俏婢,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十有八九是怕老夫娶了婉君,小俏婢就成了通房婢女,没看到让他约那个小芝出来,左右言支就是没点头,一看就知小兔崽子处心不良,哼,这事别指他了,他跟那个王珪打得火热,都快吃上王家的细粮当软饭王,也不管老夫天天望眼欲穿,哼,还想支持他?呸。” 多寿一听,也不敢说话,乖乖跟在二叔公后面。 二叔公走了几步,很快又回头望了陆庭破旧的宅子,继续向前行,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小兔崽子不要怪你二叔公狠心啊,官场这滩水深着呢,起起落落很常见,王珪现在是没事,谁知哪天又遭到清算,一着不慎,有可能整个家族都得填进去,作为族长,二叔公不得不谨慎啊。” 第31章 冤家路窄 办理过所不难,亲人同意,里正签字,拿到衙署,衙署再出具一张盖有官印的证明,这事就成了。 古代衙门办事效率低下,二叔公派人送来同意书后,陆庭把筹钱的事放在一边,第一时间跑到衙门办理。 苏州衙署设在城南的风桐街,陆庭花了五文钱顺利把申请过所的手续递了上去,交了二文润笔费,等来小吏一句“户房的钱典史外出办事,三天后来取过所”的话。 让衙门的管事动笔,就得二文润笔,这是规矩,相当于手续费,二文钱不贵,可是打点小吏就要五笔,比手续费还贵,交完钱才说还要等,陆庭有点不爽,不过再不爽也得捏着鼻子接受。 谁叫自己还没抱上大腿呢,要是抱上了大脚,站在衙署大门咳一声,别说一个小小的典史,就是苏州的太守也得小跑着来迎接呢。 在衙门户房的过廊转弯处,正在腹诽的陆庭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没摔倒,还没开口,那边已经骂开了:“眼瞎还是失魂,撞到本公子了。” “哟,这是陆庭吗?”耳边还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庭抬眼一看,站在面前有二个人,骂人的是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短小的少年,看起来其貌不扬,不过眼神有些阴狠,一看就不好对付;另一个阴声怪气跟自己打招呼,是好久不见的快枪手吴林。 “看什么看,这位是新任苏州胡录事的公子胡海靖,陆庭你撞了胡公子,还不快点赔礼道歉?”吴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刚才说“好久”有些语误,应是“好狗”才对,就在转弯处撞上,谁对谁错都不问,吴林张口就问起罪来,陆庭心里有些不爽,不过面上却是带着笑容,热情地说:“一大早被喜鹊叫醒,就知今天出门遇上贵人,真是灵验,胡公子一表人才、气质出众,这下不仅遇上贵人,还撞沾了些贵气,胡公子还请多见谅。” 录事参军的官阶不高,但职能很重要,负责监察举劾本州六曹官吏,相当于朝廷御史台与尚书左右丞的职责,官场上没人愿意得罪这类人,得罪他儿子没必要,陆庭不会傻乎乎跟他闹不愉快,张口就给他送上一记马屁。 “呵呵,陆公子真会说话,子儒兄,这位是你的朋友?”胡海靖应了一句,转过头问吴林。 听话里的意思是吴林的朋友,不过语气不是很么友善。 吴林皮笑肉不笑地说:“十多年的交情,从小打架打到大的,陆庭,你说对不?” 说到打架时,吴林故意拖长声调。 陆庭打着哈哈说:“那是,十多年的老朋友,就是那种好得不分你我,撒尿和泥的交情。” 本公子撒尿,你和泥,陆庭在心里补充。 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每次看到吴林,自己内心就有一种把他按倒在地,把他那么讨厌的脸在地上用魔鬼的步伐拖着磨擦、磨擦的冲动 吴林只是嘿嘿怪笑二声,不同意也不否认,胡海靖点点头:“子儒的朋友,也就是我胡海靖的朋友,陆庭兄弟,刚才不知是自己人,言语多有冒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没发飚就好,陆庭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不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胡公子是刚到苏州,苏州是古城,名胜古迹很多,有不少地方值得游玩,可惜去年遭到兵祸,要不然更热闹好看。” 胡海靖笑着说:“都说苏杭是人间最繁华之地,胡某向某向往久矣,刚到子儒兄说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带某游玩一番,还没出门嘴,这就碰上了。” “还想做个东,请胡公子一起喝酒赔罪,没想到吴林兄弟捷足先登,那下次再约。”陆庭装作有些可惜地说。 吴公子点点头,面带笑容地说:“下次再约。” 只是简单地说了二句,两人都没有深交的意愿,很快各自走开。 出了衙门,陆庭的脸色有些阴沉,一脚把路边的小石子踢走。 “公子,怎么啦?”福至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陆庭郁闷地说:“今天出门没看历日(皇历,古称历日),犯小人了。” 一看到吴林,就知没好事,以吴林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从中作梗,吴家在衙门本来就有势力,现在又搭上一个什么胡录事的儿子,难度更高。 “公子,怎么办?衙门可没有熟人,要不请老郎君出马,老郎君做里正那么多年,多少也有一些脸面。”福至有些焦急地说。 陆庭想了一下,很快摇摇头:“过几天再说,反正也不急着要。” 古代阶级分明,官大一级压死人,里正在普通人眼中很有威信,可在衙门人眼里屁也不是,要是没遇到吴林,以二叔公的人面,说不定能提前办好,要是吴林真出手,就是二叔公出马也没用,还不如等三天,就盼吴林和那个胡公子只顾风花雪月,忘了这个事。 然而,吴林没忘。 赏月楼的雅间里,吴林一边给胡海靖倒酒,一边装作不在意地说:“胡公子觉得陆庭这个人怎么样?” “陆庭?”胡海靖摇摇头说:“刚才那个莽撞的人?老实说感觉很一般,看到子儒跟他打招呼,才跟他客套二句,他是子儒的故交?” “交倒是交,不过是恶交。”吴林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胡海靖看了吴林一眼,有些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随口说道:“子儒请我到这里,想必有所求,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吴林拍拍手说:“胡公子是个爽快人,那我就是直说了,不瞒胡公子,那个陆庭是一个龌龊的小人,多次背后中伤我,要不是苏州一直在戒严,早就想教训他的,刚才让人打听清楚了,姓陆的想办过所外出,我想压一下,可是户房的钱典史不太好打交道” “这个好办,钱典史跟家父交好,让他压一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子儒兄,要是帮你做了这件事” 吴林识趣地说:“今晚百花楼一应开销,全包在我身上,包吴公子玩个痛快。” 听说陆庭走狗屎运,勾搭上太原王氏的人,弄了一个软饭王的绰号,好像还想去王家当女婿吃细粮,吴林眼睛都红了,凭啥陆庭能搭上五姓女,因为阿耶做了市场的署正,算是操了贱业,就是普通乡绅的女儿也瞧不上自己,凭什么。 在衙署看到陆庭,吴林马上让贵林去查陆庭要干什么,听说陆庭要办理过所出远门,心情更不好了。 出远门肯定跟姓王的有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陆庭如愿,于是就把胡海靖请到这里。 没办法,老父只是一个市场的署正,连市令都不是,只能在一个市集威风,而户房可是炙手可热的部门,小小一个署正还影响不到户房,不过胡录事有这个能力,反正交好胡海靖是老父的意思,无论花多少也可以找老父报销。 “吴兄弟这么爽快”胡海靖点点头说:“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得妥当,只要子儒兄一天没发话,那个陆姓的田舍奴别想拿到过所。”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32章 特别的任务 “公子,户房的人说钱典史还没当值。” “小的又送了三十文钱,他们说明天就能把过所批下来。” “户房的周一鸣,就是收了我们钱的那个,说这事钱典史压了下来,好像还说批过所要城外的驻军同意,听他的意思,好像还想我们加钱。” 陆庭这几天点烦,要去长安,不仅要手续,还得筹钱,现在值钱的就是老宅,虽说破旧一点,怎么说也在城里,地段还不错,可唐初卖地要经亲邻同意,二叔公发话了,可以卖,不过只能卖给本族人,不能卖给外姓,这一带都是自苏州陆氏的人在住,突然多一户外来人不方便,问题是族人好像没人愿接手,有兴趣的没钱,有钱的没兴趣,缠了二天二叔公,想他接手,可二叔公死活不松口。 钱筹不来,就是过所也办不下来,陆庭让福至天天到衙署问,顺利只要当天就能办下过所,拖了六天都没搞好,还搭进几十文的红包,陆庭的情绪也有点着急了。 能不急吗,好不容易得到王珪的信任,有了见李二的见面礼,眼看金大腿就要抱上,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关键时候连苏州都出不了,今天一起床陆庭不仅觉得自己头大,好像牙也有点痛。 急得上火了。 “公子,你眼睛有点红,昨夜没睡安稳?”福至一边说,一边给陆庭装了一碗清粥,又把一块刚刚买回来的胡饼放在桌上。 陆庭点点头说:“睡得晚了些,没事,今天几号了?” “还有二天就是小雪,今天是九月二十日。” 过了小雪就是大雪,然后就是冬至,过了冬至就快过年,再不抓点紧,入了冬下雪,路也难走,早一天到长安就早一天抱上李二的金大腿,眼看李二很快就能上位,上位肯定要论功行赏,自己本来抱大腿抱得晚,不早去多攒点从龙之功,到时别人升官晋爵,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眼红? “公子,今天还去衙署催吗?”福至有些犹豫地问道。 陆庭咬了一口香脆的胡饼,嚼了几下,摇摇头说:“不去了,有人从中作梗,去了也没用。” 算起来自己也是苏州土着,衙署办事的风格很清楚,像过所之类证明,身家清白、没有案底在身的人,快的话当天就能办妥,就是没事,三四天肯定能办下来,现在是第七天,送了钱的情况下还办不妥,可以肯定是有人故意整自己。 暗中作梗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那那怎么办?”福至有些为难地说。 “怎么办?想办法啊。”陆庭有点烦燥地说。 福至想了想,很快说道:“公子,吴林的老子是署正,跟衙署的人熟悉,最近又跟胡录事的儿子胡海靖走得很近,要是他故意便绊子,斗他不过啊,要想早点拿到过所,不如去找小芝姑娘帮忙。” “找她?”陆庭心中一动,很快有些迟疑起来。 “对啊,小芝姑娘可是林老夫人最信任的人,连黄掌柜都得听她,她说一句抵别人说上一百句,林老夫人可是跟苏州太守也能说得上话的人,办理一张过所,对她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公子跟小芝姑娘算是亦师亦友,只要开口,想必小芝姑娘不会拒绝。” 陆庭只是犹豫了片刻,想了想,嘴角微微向上扬:“没错,就她了,钱也让她帮忙解决。” 这几天忙着变卖宅子和办理过所,差点把她忘了,真是糊涂,林郑氏在苏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把小俏婢当成自家人一样看待,要是小俏婢肯帮,自己头痛的事对林郑氏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说不定都不用惊动上面的人就能办成。 怎么对付小俏婢,自己不仅有办法,还很有经验。 福至闻言,整个人楞了一下,然后有点为难地劝道:“公子,小芝姑娘做下人也不容易,让她解决钱的问题不太好,传出去对公子的声誉也不好。” 小芝姑娘就是得到东家信任,可她也是一个下人,公子找一个下人帮忙,本来就说不过去,还想从小芝姑娘身上弄钱,骗一个婢女攒起来的月钱?这事太难看了,要是小芝姑娘的钱不够,偷拿东家的钱给公子,那不是害了她吗?查出来还不活活抽死? 陆庭一看福至的目光就知他想什么了,顿时怒了,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胡思乱想什么,就是找她帮忙,那也是双方都得益的事,你不会以为我会哄骗一个小婢女。” “不,不敢。”福至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死也不会认。 公子自己说骗了那个小俏婢,甩掉了她,不用再费心做老师,这么快就忘了?虽说挨了一脚,可福至心情很好,起码公子不会沦落到欺负一个小婢女。 等陆庭吃完早饭,福至一边收拾一边说:“公子,我们是去找老郎君还是去找小芝姑娘?” “都不去,一会先办点正事。” 主仆二人出门没一会,福至的嘴巴就翘了起来,因为陆庭带他向秀水街的方向走去。 秀水街就是青楼妓窑聚集的地方,公子说正事就是去这里? 难不成最近公子心情不好,特地来这里解闷?一想到这里,福至盯着陆庭腰间那个鼓鼓的钱袋,心里更加肯定这件事。 公子平日嫌钱袋子重,都是交给扔给自己带,这次公子倒是不嫌重了,有点炫耀地挂在腰带上。 难不成,对那个小香儿念念不忘? 福至刚想到这里,走在前面的陆庭突然说:“福至,给你一个任务,一会找个袋子,去河边弄点青蟹子回去,也不用多,十来斤就够,个头越大越好,对了,找点草绳把它们绑起,免得它们到处乱爬。” 上次发现大螃蟹没人吃,河涌里的螃蟹泛滥成灾,遍地是拳头大的螃蟹,陆庭当时流了不少口水,可惜一直很忙,先是熟悉工作环境、搞好身边人际关系,接着是忙着抱王珪的大腿,现在筹备去长安,又是办理过所又是卖房筹钱,一直没行动。 现在不仅仅是解馋,筹钱的希望也放在这些螃蟹上。 这几天忙疯了,为了变卖唯一值钱的宅子,不断找族人商量,就是二叔公也没放过,现在回头想想,当时自己脑子肯定抽了,放着一座金山不要,眼里就盯着一套破落的小宅子,低声下气去求人买,宅子没卖成,还让族里的老人骂了不知多少次崽卖爷田不心痛。 想想都想抽自个嘴巴。 “公子,抓那些青蟹子有什么用?”福至眼时露出果然如此的眼光,不过很快就疑惑起来。 就是去喝花酒,公子也不用这个借口支开自己,捉那些青蟹子有什么,还交待要绑起来,难不成吴林猜对了,投河时公子让青蟹钳伤过?把它们捉回来绑起,折腾它们出气? 陆庭也懒得解释,随口说道:“叫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这件事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干脆不解释了。 福至嘴巴张了张,本想劝公子少去那些烟花之地,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主是主,仆是仆,尊卑要分清,不就是捉青蟹子吗,只要公子高兴,抓就是。 第33章 百花楼前是非多 一路走来,福至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庭早就看在眼内,猜到他心里想什么就是不解释,看看他能忍多,直到被自己派去抓螃蟹,还是没有开口。 陆庭对福至越来越满意,虽说不是很精明,但是很忠心,对自己的话会不打节扣地执行。 要是有个下人,有小俏婢的脑子和福至的忠心,那该多好,最好还是婢女,有小俏婢那样赏心悦目的颜值,那就更好了。 陆庭摇摇头,伸了伸懒腰,准备去街头的荣记杂货铺买点香味、调味料一类,馋了好些天,是时候吃好好吃一顿螃蟹大餐,吃螃蟹酱料很重要,家里只有一些下等粗盐,没好的调料简直就是浪费那么好的螃蟹,想吃得好,调味料不能省。 吃完螃蟹,还准备做一些蟹黄包,坐落在秀水街头的荣记杂货铺主打各种调料,不少是胡商千里迢迢从西域运来。 秀水街除了青楼妓院,还有不少像绸庄、胭脂铺、杂货铺、银楼等商家,来这里不一定就是喝花酒,刚才福至明显是误会了,不过陆庭没有解释的必要。 陆庭来秀水街原因有二个,一是经过自己观察,秀水河的螃蟹品种优个头大,二是做蟹黄包要的调料有些多,荣记杂货铺的品种很齐全,有的人来秀水街的目的很单纯,来秀水街就是为了寻欢作乐。 例如吴林。 不是冤家不聚头,陆庭路过百花楼时,刚好碰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吴林,而吴林搂着的,正是前身最迷恋的百花楼红牌小香儿。 苏州城不小啊,怎么哪哪都有他,陆庭有些不爽,不过今天有正事要做,不想节外生枝,把视线移开径直向前走。 陆庭不想节外生枝,可吴林不肯轻易放过他,看到低头离开的陆庭,好像发现金元宝似的眼前一亮,连忙叫住:“这不是陆庭吗,走那么快干嘛,看到老朋友也不打一声招呼,对了,还有老相好呢,对。” 说话间,还在小香儿那翘翘的臀部捏了一把。 小香儿惊呼一声,知道吴林想要什么,有些娇嗔地给吴林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娇滴滴地说:“这不是陆公子吗,有些日子没来看奴家了,不会厌烦了奴家?” 嘴上挑逗着陆庭,人却往吴林身上靠,头都枕在吴林的怀里。 对小香儿来说,谁有钱谁就是真爱,吴林虽说没陆庭长得好看,可是吴署正的儿子,有钱有势,而陆家遭到横祸后,富家子变成穷家弟,连茶围都打不起,听说在客来居做一个小记帐,小记帐一个月能赚几个月钱,这种穷酸哪里还有价值。 吴林伸出左手示威似的揽着小香儿的细腰,右手一抖,手里的锦扇唰的一声打开,只见扇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人不风流枉少年”七个字,很风骚地摇着。 动作很洒脱,表情也很到位,只是配上他的大盆脸小缝眼,还有五短身材,有点像母猪扮貂蝉的感觉,嗯,颇有喜感,不当喜剧演员真是浪费人才。 就这?还想刺激自己? 要是前身,估计气得七孔生烟,冲上去跟吴林拼了,可陆庭不是前身,闻言不在意地说:“逢场作戏的事,香儿姑娘不会当真,再说了,香儿姑娘不是找到接盘吗,可惜香儿姑娘的眼光真是很一般,挑了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银蜡枪头。” 说到底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又不是相情相悦,也就是各取所需,这个小香儿,哄前身花不少钱捧她,一旦没钱了,马上翻脸不认人,还移了前身的盏,现在为了讨好吴林,故意挑衅自己,对这种女人,半点脸面都不用给她留。 话音一落,不仅是小香儿,就是吴林的脸色都变了。 小香儿觉得以自己的魅力,还能左右陆庭的情绪,最好陆庭还愿为她做任何事,没想到陆庭一点都不在乎,心中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而一份若有所失,很快化作愤怒,吴林看着陆庭的眼神有些怨毒,还想说自己昨晚怎么销魂,好好气一下陆庭,结果陆庭一点也没在意,反而讽刺了自己一番,陆庭没气着,自己反而被气了,有种全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难受感。 接盘是什么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词,还当从说自己哪方面不行,这可是吴林禁忌,一听到脸色大变。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好歹也是署正的儿子,自己不要脸面吗。 吴林冷笑地说:“陆庭,你当日为了小香儿还投河呢,这么快就忘了,看来传言是真的,攀上王家做了软饭王,有了新欢忘旧爱,没想到你是这般薄情寡义的人。” 又是软饭王,陆庭一听内心抽搐一下,气得直咬牙,自己就是说个笑话,小俏婢竟然宣扬出去,无论什么时候,幸灾乐祸的人跟眼红的人一样多,这个外号怕是难甩了,晚点找她筹钱时,一定要她出多点血。 “吴公子不要跟这种命贱福薄的人计较”小香儿讽刺道:“这种穷酸连饭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钱来这种地方,他跟吴公子比,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云泥之别。” “对对对”吴林听小香儿一说,很快就高兴起来,把怀里的小香儿搂得更紧一些,炫耀地说:“陆庭,看到没有,这就是你跟我的差距,听了别不高兴,这是事实,你这个小随从长得还算清秀,玩玩断袖之瘾。” 陆庭很认真地点点头说:“是啊,我们真有差距,吴林你只配玩玩这些残花败柳,而本公子快要迎娶五姓女,有些人啊,就得有上进心,要不然天天穿个破鞋还以为捡到宝,傻不傻啊。” 早就撕破脸皮,自己也要去长安抱李二的金大腿去了,没必要这种小角色客气。 “哈哈哈哈哈”吴林有些得意地放声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笑完挑衅地说:“想离开苏州攀龙附凤,怎么还不走?” 没等陆庭说话,吴林自言自语地抢着说:“哦,明白了,是没办理好过所,出不了远门,这么多天办不下一张小小的过所,知道为什么吗,那是本公子跟你玩,没有本公子放话,你这过所就办不下来,好歹也相识这么多年,这样,在这里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说不定本公子一高兴,你的过所就能办下来。” 又是傻又是破鞋,分明就是想激怒自己,吴林就不上这当,破鞋怎么啦,起码有得穿,总比你这个田舍奴光脚、只会耍嘴皮子强。 “磕什么头,又不是清明,上什么坟”陆庭懒洋洋地说:“就猜到是你从中作梗,吴林你不是能耐吗,有本钱卡着我的过所永远办不下,看你能卡多久,苏州的父老乡亲都作个见证,要是吴林卡不住,那就是他没种。” 办过所那天在衙署碰到吴林,以吴林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知他不会放过这次恶心自己的机会,让福至去看看,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现在听吴林亲口说出,知道求他也没空,反正自己准备走林郑氏的门,也不怕搁下狠话。 看到吴林脸色铁青,小香儿反手拨出头上一支银钗,手一扬,“啪”的一声扔在陆庭面前,讽笑地说:“陆公子,当日你打茶围时送奴家一根玉钗,虽说只是最廉价的青玉打造,价值不过区区十数文,可也是陆公子的一番心意,现在陆公子要攀龙附凤恨不得入赘富贵人家,奴家这支银钗就当赠陆公子的路资,免得有人说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无情无义。” 这个穷酸,当众说自己是破鞋,小香儿怒了,决定踩多陆庭一脚。 第34章 赠诗一首,不谢 “青楼女子也有情义啊。” “情义?分明是落井下石。” “男子汉要入赘,老祖宗都不要了?” “这个陆庭可是有名的败家子,耶娘在世时靠耶娘,耶娘不在了,又想攀龙附凤吃细粮软饭,真是不当人子。” “那支银钗起码价值一贯多,比十多文的青玉钗值钱多了,没看到一个青楼女子也瞧不起陆庭,唉” 有热闹,永远不缺吃瓜的群众,就在陆庭跟吴林相互讽刺时,旁边围了不少人,一个个伸长脖子看得津津有味,小香儿豪掷银钗后,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陆庭眼里闪过一丝怒火,自己只是想买点做蟹黄包的调料经过这里,没招谁没惹谁,偏偏有人不肯让自己好过,要说吴林为难自己也就算了,两人斗了那么久,新仇旧恨不少,一个青楼女子也想踩自己一脚,谁给她脸了。 前身在这个婊子身上没少花钱,在最艰难的时候饭都快吃不上,还拿钱打茶围捧她,可这个小香儿一点也不念旧情,害得前身投河,现在还当从讽刺自己要入赘,明显是为了讨好吴林,当自己是圣母? 陆庭看了地上那支银钗一眼,也不捡,转过身拱拱手说:“香儿姑娘的卖身赚来的钗,太贵贵,本公子愧不能受,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公子也赠送香儿姑娘一首诗,以作回礼。” 送一首诗?在场的人一下子呆了,那是文人雅士的作派,陆庭可是公认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啊,他会作诗? 小香儿原来不屑的眼内多了二分期待,要知文人雅士是青楼女子最喜欢的客人,他们有财有礼还才华横溢,兴致一来,还会特意为某个女子作诗一首,要是诗好流传开,女子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杭州有个叫小圆儿的青楼女子,原来只是一个小花,有次让一个文人看中,特地为她写了一首佳作,然后她从小花直接跳过佳人、红牌,一跃成为最受人追捧的花魁,最后还让官家子弟看中,为她赎身,进了豪门。 要是自己也有这种运气,那就太好了。 吴林有些惊讶地看着陆庭,心想这个败家子还会做诗? 陆庭也不理旁人的眼光,瞄了还倚在吴林怀里的小香儿,开口说道:“这首诗名叫赠百花楼香儿姑娘。” 说完,大声诵唱起: “二八香儿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做尽百倍桥体态,装作一副好心肠。 迎来送去知多少,贯作相思泪两行。” 话音一音,原来一脸期待的小香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气得那两片薄唇也在抖动,看着陆庭的眼神也怨毒起来。 这首诗不是不好,而是写得太好了,把一个薄情寡义、无耻下流的青楼女子刻画得入木三分,虽说绝大部分青楼女子都是这样,可诗名叫赠百花楼香儿姑娘,第一句诗里也写了香儿,可以说一下子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永世翻不了身。 小香儿猜得没错,在陆庭吟诵完,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夜夜换新郎,这句说的真是风趣。” “可不是,那个青楼女子不是说自己装可怜扮清纯,听说这个小香儿是个小浪蹄子,行房时喜欢唤人做夫君呢,真不要脸。” “这件本公子知道,陆公子去百花楼打茶围,就是这个小香儿移了陆公子的盏,当时陆公子不愿,她还恶毒地讽刺了陆公子几句,最后陆公子一时气不过,一怒之下投河,幸好人救回来了,现在还掷钗相赠,这就是装作一副好心肠。”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嘿嘿,形容百花楼的小香儿倒也贴切。” “这种女子也有捧场客?呵呵,那是臭屎也有苍蝇叮,跟吴林这银蜡枪头倒是绝配。” “陆公子原来是个风流才子,这首诗可以说是他的亲自经历,想想以前老夫对他有些误解。” “也对,陆公子以前虽说名声一般,可真没听过他做过坏事,少年郎嘛,犯点浑可以理解,迷途知返即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陆庭以前的荒唐事也变了犯浑,不少百姓主动为他洗地,而小香儿则成了众矢之的,都快成了苏州之耻了,在议论声事陆庭向四周拱拱手,面带微笑地离开。 小香儿看陆庭离开,气得差点咬碎银牙,想追去理论,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现在陆庭风头正盛,谁会帮自己?要是把他激怒,再作一首诗讽刺自己,那不是雪上加霜? 正想跟吴林撒个娇,让他拉自己一把,没想到腰间一松,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间抽走,接着感到自己失去重心,身子晃了一下,吴林一句话也没说,在狗腿子贵林和贵全的护送下,一溜烟地跑了。 好像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都会臭了一样。 看着围观的人一脸鄙视地对自己指指点点,小香儿脑里一片空白,知道自己彻底完了,那首诗传出去,自己的名声扫地,谁还会找一个名声扫地的青楼女子,那不是自己身上泼脏水吗,一个不能替青楼赚钱的人,下场是怎么样,小香儿只是想想都害怕,悔不当初,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陆庭没管这么多,送完诗后径直走了。 自己不想惹事,没说自己怕事啊,一个青楼女子,还真以为自己什么大人物,不就是想出名,本公子成全你,这首诗据说是伦文叙写的,气得一位看不起他的名妓差点想自杀,那个小香儿再三挑衅自己,老虎不发威直当自己是病猫。 以她的性格,自杀肯定不会,不过以后想过好日子,难了,陆庭心情不错,这次不仅能扬名,还间接报了前身的仇,就当是报答他给自己一次新生。 好心情只是维持了一会,当陆庭进了荣记杂货铺后,好心情很快荡然无存: “什么?一斗面粉要四十八文?”陆庭吃惊地说。 想买点面粉,没想到粮油店的伙计开口要四十八文一斗,还不能议价。 “回小郎君的话,本店一向诚信经营,四十八文这个价钱在苏州都很公道了,不信可以货比三家”伙计诚恳地说:“也有便宜的,这种杂粮面粉只需二十八文一斗。” 陆庭看了看他说便宜的面粉,黄中带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抓一把放到鼻子前闻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不光掺了杂粮,还是发霉的陈粮,根本用不了。 “有胡椒吗?” “有,上好的胡椒,一两只要二贯钱,公子要的话,小的让掌柜拿出来让公子掌眼。” 一两胡椒就要二贯钱,陆庭听到倒吸一口冷气,胡椒的价格相当于二倍同等重量的黄金,这哪是调料,分明是黄金中的黄金,不过胡椒是奢侈品,这个价钱不算店家黑心,还在正常价格范围。 唐代宗时抄宰相元载的家,结果抄出八百石的胡椒,代宗得知后大怒,原来只杀元载一个人,改为全家抄斩,因为八百石胡椒太贵重了,元载比他想像中还要贪婪,那时的胡椒的价值相当于等重的黄金,现在是唐初,战乱不断,商路不通,价格也就水涨船高。 陆庭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加起来还买了一两胡椒,摇摇头说:“太贵了,先不要,有糖吗?” “有上等的饴糖,不贵,每斤只需二百文。” 站着说法不腰痛,二百文一斤还不贵,这样说来,自己做记帐一个月辛辛苦苦,也就是买几斤饴糖啊。 没办法,像糖、胡椒这些在古代是奢侈品,再加上战乱原因,物价高涨,东西是贵,不过价钱还真不能说黑,荣记卖东西不能议价,陆庭心里盘算了一会,买了一斗上等的面粉,还买了二钱胡椒还有一些像盐、糖、姜葱这类调料品。 买完后,身上只剩下十七文钱,还是穷啊。 第35章 美味大餐 东西有点多,重量也不轻,荣记的服务很周到,主动派一个跑街帮陆庭送回家。 先回家的福至看到那些米面、猪肉、活鸡楞了好一会,很快欢天喜地帮忙把这些东西都安置好。 还以为自家公子去喝花酒,没想到是置办粮食,虽说又是肉又是鸡有点奢侈,总比扔在那些青楼女子肚皮上强。 打发荣记送货的伙计走后,陆庭左右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福至,不是让你捉青蟹子吗?在哪?” 做蟹黄包前,先来一顿美味的螃蟹大餐,馋了好久,明明吩咐福至去抓,回来没看到螃蟹的影子,福至不会阳承阴违? “就在墙角下那口破水缸里,按公子的吩咐,挑大的抓了十多斤,都用草绳绑着,这些青蟹子可真凶,差点被它钳伤。”福至连忙应道。 也不知公子抓这些青蟹子有什么用,不过公子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好了。 陆庭连忙走到那口废缸前,探头一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只只拳头粗、少说也有五六两的螃蟹被草绳绑着,正在缸底吐着泡泡呢,看到那一只只肥膘体壮的大螃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东西啊,这些都是纯自然的大螃蟹,放在后世像这种品相的大螃蟹,吃上一顿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现在自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 “快午时了,公子想吃米饭还是面条,要不小的给公子弄一碗肉馎饦?”福至放好东西,马上询问陆庭想吃什么。 自己饿不要紧,公子可不能饿着。 “午饭我来做,福至,你一会给我打下手。” 福至是一个好忠奴,但不是一个好厨子,做饭手艺真的很一般,记得第一次吃他做的杂豆饭差点没吃吐,陆庭打算自己出手弄一顿丰盛的螃蟹大餐。 “这这不合规矩,厨房还是交给小的,公子等着享用便是。”福至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君子远苞厨,这是古人传下来的规矩,主人就是再落难也是主人,福至可不敢让主人给自己做饭。 陆庭大手一挥,不容质疑地说:“什么规矩,本公子说的话就是规矩,快点,你打下手。” 跟福至这种“家生子”说话,商量是不行的,直接用命令更有效,果然,陆庭一声令下,福至虽说有些惶恐,作为一个忠仆,他还是乖乖听话。 在陆庭的指挥下,福至先是用柳枝自制一个简陋的刷子,把螃蟹一只只刷干净,然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公子把一只只捆好的青蟹子放在瓦罐里蒸,然后哼着不知听的曲子用姜、葱、麻油等物弄起了佐料。 “公公子,你不是准备吃这些青蟹子?”福至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福至以为青蟹子惹怒了公子,抓它们回来是为了消遣、折腾,可看自家公子的做派,好像是准备吃它啊。 “猜对了,一会奖励你多吃一只”陆庭大方地说。 “公子,吃不得啊”福至连忙劝说:“青蟹子不能吃,去年大柳巷的老杨头饿急了,煮了二只青蟹吃,吃完又呕又吐,拉了二天都拉得翻了白眼,要不是妙手堂的庄大夫出手,小命都保不住,要是真能吃,河里还能有这么多青蟹子吗。” 看到福至想把青蟹子倒掉,陆庭连忙拦住:“谁说不能吃?书上都说青蟹子能吃。” “书里说的?”福至有些疑惑地说:“书里还说这青蟹子能吃?” 嘴上不信,不过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当然是,这可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就看你会不会做。” “妙手堂的庄大夫说青蟹子寒,对身子不好,公子你不会骗小的。”书都是圣人写的,圣人说能吃,肯定不会有错,可庄郎中的话也得听,到底谁对谁错,福至一时也糊涂了。 “书上说青蟹子能吃,那肯定能吃,圣贤书还能有错?有些人不适合吃或做法不对,吃了会出问题,就像人参,人参是好东西,可人参也不是人人能吃的,那些虚不受补的人吃了人参,不是流鼻血就是晕倒,有的连小命都丢了,其实青蟹子也一样,只要做得好,同样能吃,福至,这些年吃过青蟹子的人不止老杨头一个,也有不少人吃完青蟹子也没事,对?” 福至低头想了想,很快点点头:“公子说得在理,这二年天天打仗,吃过青蟹子的人不少,也不是每个人都出事” “觉得有理还不快添把火,吃完饭还要正事要干呢。” “小的马上去。” 二刻钟后,院子里多了一张小桌子,两个放佐料的碗,一盘蒸得金黄的青蟹子端放在饭桌上,福至的鼻翼动了动,那盘青蟹子味道有点怪,带着一股土腥味,不过公子亲自做的佐料真的很香,闻着就流口水。 “坐下吃啊,还楞着干什么?”陆庭坐下来,忍不住搓了搓手,准备美美吃一顿螃蟹大餐。 福至把一条热巾递给陆庭擦手,一脸恭敬地说:“公子在这里,哪有小人的位子,请公子慢用,小的伺候完公子再吃。” 主是主,仆是仆,不能乱了尊卑。 “让你坐就坐,哪有这么多话,我的话也不听?”陆庭擦完手,把热巾往桌上一扔,有些不悦地说。 福至一听,连忙坐下:“公子有令,小的不敢不从,那小的就斗胆了。” 桌上放着两个佐料碗,还以为两个碗的口味不同,没想到其中一个是给自己准备的,福至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人是坐下了,不过福至斜签着坐在马扎的一个角上,大半个屁股悬着,以示对陆庭的敬重。 能跟公子同坐一张桌子就不错了,还想平起平坐? 福至看了看盘中的青蟹子,犹豫一下,很快决定地说:“公子,让小的先尝一下,请公子稍候再吃,就算有事也有一个缓冲。” 虽说陆庭说了青蟹子能吃,这是从书上看来的,可福至还是有些担心,生怕陆庭吃了有什么不测,知道劝不了陆庭,把心一横,决定自己先尝一下,就当是试毒。 “不用担心,没事的。”陆庭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只螃蟹,一脸兴奋地说:“看好怎么吃。” 拿起一只小半斤的母蟹,陆庭先螃蟹肚上的小盖打开,掀起坚硬的蟹盖,一打开蟹盖,就看到里面都是满满的、金黄的蟹膏,去掉螃蟹的腮肺后,用一条小木匙把金黄的蟹膏勺起来,沾了一点自制的佐料,放到嘴里,美味啊,金黄的蟹膏沾了自己特制的佐料,入口即化,蟹膏的鲜甜美味好像洪流般冲击着味蕾,整个人瞬间就被这种难得的美味征服,一股满足感从内心升起,直击灵魂深处,幸福感便由然而生。 真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好吃,就是这个味。”陆庭忍不住大声叫好。 福至学着陆庭的方法,把一小勺蟹膏放到嘴里,只先他整个人好像楞了一下,眼里现出惊喜、不敢相信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咂了咂嘴巴,连说了三个好吃。 要不是自己亲口尝到,打死福至也不相信青蟹子还能这样吃,还这样好吃。 “好吃就放开肚皮吃,能吃多少吃多少。”陆庭说话间,手里没闲着,用一块鹅卵石砸开大蟹钳,把蟹钳里的肉沾着佐料吃。 蟹膏鲜美,蟹肉嫩滑,吃起来绝对是难得的美味。 “公子,这只螃蟹怎么里面没有蟹膏?” “你那只是公蟹,母蟹主要吃蟹膏,公蟹没膏,主要是吃肉,看清楚,青蟹子肚皮上那小盖,圆的是母蟹,尖的是公蟹。” “公子,为什么刚才那只蟹钳那么大那么多肉,这只蟹钳这么小,也没肉呢?” “青蟹子有很多品种的,分为河蟹、毛蟹、大闸蟹等,别问那么多,吃就对了。” “还是公子厉害,知道这么多。”福至边吃边恭维,心想公子真不愧有学问的人,那几年私熟没白上。 吃了小半个时辰,一大盘大螃蟹让主仆两人吃个干净,桌面上堆满了螃蟹的骨壳,福至一边收拾,一边美滋滋地说:“没想到青蟹子这么好吃,小的快吃撑了,公子怎么不早点说,早点说也不用吃杂豆饭,又难吃又费钱。” 陆庭解释道:“青蟹子寒,隔三差五吃一次就行,不能天天吃,要是天天吃,省下的钱都得给那个庄郎中送去。” “是,是,是,还是公子想到周到。” 第36章 少女的惆怅 “公子,过所真不去衙署跑动了?”福至收拾完,小声地问道。 要外出求学,过所不能少,可卡了那么多天,钱都送了二次,硬是没办下来,福至也有些焦急。 陆庭外出游历、求学,福至也能跟着开眼界,就是做为一名奴仆,也希望自家主人上进,主人过得好,下人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对过所的事福至一直很上心。 要是只有主仆二人,福至只能是一个下人,要是陆庭富贵了,有一份大家业,甚至可以建府,到时奴仆如云,福至那时不是一个小奴仆,而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管家,多好。 “跑也没用,吴林那王八蛋暗中作梗,要不然早就批下来了。”陆庭冷笑地说。 “公子,怎么办?不外出求学了?” “谁说的?不就是一张过所吗,我就不信一张小小的过所能卡住本公子。”陆庭自信满满地说。 福至有些疑惑地说:“公子刚刚说跑也没用。” “我们跑是没用,换了别人呢,例如比吴彪还有那个什么胡录事还要厉害的人去跑,你说能不能办下来?” “公子的意思是请林老夫人帮忙?可是,她会出手吗?”福至有些不肯定地说。 林郑氏在苏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出面办理一张过所肯定不是问题,问题是人家肯出手帮忙吗,如果陆庭还在客来居,那是自己人,帮一下没问题,可陆庭已经离职,离职时没为难,还赠了二贯钱资学,那一点点宾主的情份早就没了。 陆庭打了一个响指,自信地说:“只是去求,估计不行,不过双方合作,各取所需,那就另当别论。” “明白了,公子让小的捉这么多青蟹子,除了自己吃,还想利用这些青蟹子打动林老夫人,请她帮忙,对。”福至一脸兴奋地说。 “林老夫人哪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请得动的,再说只是一张过所,又不是杀人放火,找她最信任的婢女小芝就行。” 小俏婢只是一个婢女,可她的权力估计跟管家差不多,甚至连管家都比不上,连黄掌柜那种跟了林郑氏几十年的老人,看到小俏婢也要客气几分,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时,二叔公和陈训导的茶水都是林郑氏倒的,小俏婢就在一旁看着,林郑氏也没说她半句,可见小俏婢在林郑氏心里地位之高。 黄掌柜也含糊说过林郑氏跟小俏婢的耶娘有渊源。 求林郑氏办事,陆庭没有把握,不过说动小俏婢,自己有的是办法,这是陆庭敢公开跟吴林叫板的原因。 原来公子想找小芝姑娘帮忙,福至想了想,有些担心地说:“公子,你为了甩开小芝姑娘,骗她说学成了,要是小芝姑娘回过神,不记恨你吗?不一定肯帮忙啊。” “她肯定想明白了,也肯定记恨,不过,她还会乖乖地帮忙,等着。”陆庭一脸自信地说。 得罪一个小姑娘不算本事,惹怒了她还能把她哄回来,那才叫能耐,陆庭早就把小俏婢的“七寸”捏得紧紧的,不怕她不帮忙。 福至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那样有信心,也不明白蟹黄包怎么做,只知自家公子的操作越来越看不清白:明明是上等面粉,公子还要筛多一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突然会和面,动作还很娴熟,和面的时候还加了一些芝麻油和不知名的香料。 在面团里加油加香料,福至都觉得很浪费,可陆庭还没完,没和一会又把几个鸭蛋和进面团,做成什么高筋面粉,和了面没马上做什么蟹黄包,而是把它放在瓦缸里封起来,说什么等面粉发酵,折腾完面团还不肯罢休,又兴致勃勃把厨房的灶都改了,说什么火力小,受热要均匀,就在公子弄灶时,还没忘吩咐自己杀鸡熬汤,说做包子用。 不就是做一个包子吗,还以为给皇上做御宴呢,啥时候包子这么金贵了? 很多东西陆庭解释了福至也不明白,明不明白不重要,听话就行。 面团发酵需要时间,陆庭忙乎了近一个时辰才算完成,也不算完成,包子要明天才能做,现在算是把准备功夫做好。 第二天一早,陆庭牙没洗漱、早饭还没吃就先看面团的发酵情况,从瓦罐里拿出来面团,闻一下再捏了捏,很快满意地点点头,发酵得不错,面团软绵绵的,这种面做包子皮很适合,一次就成功了。 前世做书贩子时,为了省钱,每天都做些包子带着出摊,饿了一口包子一口水,原来也就是凑合,没想到后来越做越好,还不断翻着花样做,卖书没赚到什么钱,做包子的技术却直线上升,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福至起得更早,已经做好了餺飥,也就面片汤,刚刚做好的餺飥再加上一块块熬汤用的鸡肉,主仆两人吃得满嘴流油。 做蟹黄包要用到鸡汤做高汤,熬鸡汤的肉用不上也不用浪费,一大早吃这些熬到烂糊的鸡肉也不错,不能浪费啊,陆庭一口气吃了二碗,福至也是吃两碗,不过他真是饿怕了,一只鸡他吃了大半,还把骨头都嚼一遍,这让陆庭不知说什么好。 不浪费食物,也是一种优良的品德。 吃完早饭,陆庭没有闲着,开始指挥福至捉蟹、蒸蟹、挖膏拆肉,主仆二人开始紧张有序地做起蟹黄包,当然,主要还是陆庭在做,福至一边打下手,一边用心学习。 陆庭在苏州城东的家里手忙脚乱地做蟹黄包,忙得汗流浃背,住在城西的郑妍芝趴在阁楼的窗口无聊地看着下面的小花园,一阵秋风吹来,隐隐感到有二分凉意,忍不住拉了一下有些宽松的衣裳。 小雪过了,很快就是大雪,大雪之后就是冬至,眼看年关越来越近,再过些日子,自己就得起程回荥阳了,前二天阿娘派人送信,说阿耶过年时回荥阳省亲,要知阿耶一直在秦王府做事,有三年没回荥阳了,这次提前告了假,自己也要回荥阳。 回家见耶娘是好事,可一想那些上门求亲的人,郑妍芝头都大了,那些人自己都没见过,也不知对方的脾性如何,也不知画像跟真人有几分相似,就这样嫁给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想想就心里发慌。 要是嫁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怎么办? “小姐,秋风起了,小心着凉。”红菱看到郑妍芝拉紧衣服的动作,连忙拿了一条披肩搭在郑妍芝的肩上。 郑妍芝有些不在意地说:“是啊,秋风起了,不知不觉来苏州一个多月,时间过得真快。” 红菱点点头,看到自家小姐无精打采、一脸无聊的样子,小声问道:“小姐,今天不做明算题了?” 按照习惯,午睡完了,郑妍芝都会学习一个时辰的明算,不是强化自己心算能力就是翻出难题来破解,可今天怪了,醒后一直趴在窗前,也不知看什么,都趴了二刻钟也没学习的意思。 “有点心乱,不做。” “小姐,还在生陆公子的气?”红菱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ps:对新书来说,每一个收藏、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评论都会形成数据,编辑就是根据数据决定推荐,推荐直接决定书的命运所以,请书友多多支持,小炮拜谢。 第37章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知道被陆庭忽悠后,郑妍芝气得不轻,没少在背后骂陆庭言而无信,还扔了一次东西,这些红菱都看在眼里。 惹小姐发这么大脾气的,陆庭还是第一个。 郑妍芝回头看了红菱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那登徒浪子让你那么一宣扬,名声扫地,要说生气,估计他更生气一些。” 发现上当后,郑妍芝心里很不爽,可拉不下脸去找陆庭麻烦,没想到贴身婢女红菱气不过,就把陆庭说要吃软件的事宣扬了出去,先是在林家传,慢慢传到客来居,然后苏州人都知道,于是陆庭不知不觉间就多了个“软饭王”的绰号。 这事郑妍芝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传开了,郑妍芝都不知说什么好,很明显陆庭说的是笑话,自己说陆庭攀上王家也只猜测,一切都没有证据,可红菱一恼之下宣扬出去,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虽说陆庭没有认真履行两人的约定,可他还是把方法和技巧教给自己,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自己的心算能力有了不小的提升,算起来,陆庭不完全算是违约。 红菱撇撇嘴说:“就一个登徒浪子,惹小姐生那么多气,现在还是便宜他了,再说这些话都是他自己说的。” 自家小姐可是名门大小姐,陆庭真把她当成婢子一样使唤,就是这样小姐也忍了,可他为了攀龙附凤竟然还欺骗小姐,红菱可受不了,忍不住就宣扬出去。 “你呀,就喜欢胡闹。”郑妍芝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红荾,有些宠溺地说。 红菱从小就跟着郑妍芝,二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如姐妹,郑妍芝不忍就这点小事责怪红菱,再说,心里隐隐有种为红菱拍掌的感觉。 那个登徒浪子,跟那个王珪搭上后,转身就把客来居的差事辞了,在辞之前还故意哄自己说心算能力达标,借机甩开自己,真是想想都有气。 红菱看到自家小姐没有怪自己,高兴地嘿嘿笑了二声,还没开口,郑妍芝有些担心地说:“这事不光彩,传出去也不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看似一个玩笑,这种事可大可小,弄不好名声扫地,以后连个说媒的人也没有,郑妍芝对陆庭讨厌归讨厌,内心还是很佩服他在明算方面的才华。 嗯,那个登徒浪子有时候还是挺幽默、挺会哄人开心的。 “影响?”红菱一脸不屑地说:“他才不怕什么影响呢,听买菜的祥嫂说,今天一大早,那个陆公子在秀水街跟人起冲突,简直就是威风八面,看不出对他有什么影响。” 秀水街?那不是苏州的烟花之地吗? 郑妍芝有些不屑地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是刚投完河吗,又跑到那种脏地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姑母赠他两贯钱当资学,就该不给他,才多久,又流到那些烟花女子手里。 红菱有些得意地说:“小姐,这次你猜错了,陆公子不是不是喝花酒,只是经过。” 小姐太聪慧了,可以说算无遗留,好像没什么能难得倒她,让红菱觉得自己在郑妍芝前没有秘密,难得她猜错一次,一下子有了成就感。 “不是争风吃醋?他跟别人争什么?”郑妍芝来了兴趣。 红菱没有隐瞒,把自己从祥嫂处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郑妍芝,包括陆庭作的那首《赠百花楼香儿姑娘》的诗也全背出。 祥嫂只是粗略认识几个字,能记住一首这么长的诗,难为她了。 郑妍芝听完,扑哧一笑,有些面红耳赤地说:“也就是像他这种登徒浪子才能写出这种艳俗的诗,那个小香儿以后怕是难立足了。” “活该”红菱一脸鄙视地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念旧情也就罢了,还要对以前的恩客百般奚落,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 虽说同是女人,红菱也看不起小香儿这种见利忘义的人,怎么说也是前恩客,还因她投过河,不念旧情也就算了,还对陆公子落井下石,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郑妍芝宛尔一笑,对那个小香儿没什么好感,像她这种不安分的青楼女不值得同情,只是对陆庭能作出这样的诗感到惊讶,这首诗词澡并不华丽,反而通俗易懂,有点像那些刚开始学作诗的开蒙童子,但细品一下又暗暗敬佩,就是这些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诗,把一个见利忘义、二面三刀的青楼女子刻画得入木三分,自问自己也很难做到。 就像做饭,用最好的食材、最昂贵的香料把菜做得美味,需要功夫,把一个家常菜做好,更讲求技巧,用最简单的文字写出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诗,难度更大。 还以为那个登徒浪子只是明算厉害,没想到诗也做得这么出色。 红菱突然想什么,有些开玩笑地说:“小姐,陆公子好像要办过所,可他的死对头吴林从中作梗,一直没批下来,那个吴林的阿耶是衙门的人,背景比陆公子深,你说陆公子会不会找老夫人帮忙?” “像他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的?”郑妍芝有些不屑地说:“不过姑母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也不会再见那个登徒浪子。” 做了不到一个月就辞了差事,没人喜欢这种人,林郑氏赠陆庭二贯钱,说是资学,其实是看在二叔公份上,这二贯钱也相当于把宾主的情谊给买断,谁也不欠谁。 要是陆庭没收那二贯钱,找林郑氏帮忙,有可能会见一下,林郑氏也可能拉她一把,可陆庭收下了那二贯钱,两者都清了,再上门求人就显得有些不知趣。 红菱偏着可爱的小脑袋笑嘻嘻地说:“陆公子不找林夫人,要是找小姐呢?说到底还算是小姐的老师呢。” 郑妍芝的小心脏砰的跳了一下,脑里飞速分析这个可能性,不知为什么,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点期盼,不过郑妍芝很快说服自己,这一点点期盼,就是想骂几句陆庭出气,让他跟自己道歉,谁叫他骗自己,还有,把他会的明算技巧都学到手。 最好把他榨干。 心里有些的期待,不过郑妍芝嘴上不肯承认,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言而无信的登徒浪子,本小姐也不见。” 自己可是荥阳郑氏的名门小姐,不是谁想见就见。 话音刚来,婢女贵枝走过来,先行了一个礼,然后恭恭地说:“小姐,门外有位叫陆庭的公子自称是小姐的故友,想见小姐一面。” 不会,这么灵?郑妍芝跟红菱面面相觑,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38章 小姐,要矜持啊 “不见,就说本小姐没空。”郑妍芝犹豫一下,还是拒绝。 红菱这丫头猜对了,姓陆的登徒浪子为了过所,还真找上门来拉关系了。 贵枝应了一声,很快退出去。 “小姐,不见一下?说不定他是来跟小姐道歉的,不如见一下。” 郑妍芝有些疑惑地说:“红菱,你不是最讨厌这个陆公子吗,今天怎么替他说话了,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不敢,不敢,婢子不敢”红菱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那个陆公子骗了小姐,平日又把小姐当成下人一样使唤,奴婢早就看不过去,现在求到小姐头上,正好拿他消消气,等他拉下脸求饶,嘿嘿,小姐出完气,就是不给他办事,气死他。” 红菱眉飞色舞地替红菱出谋划策。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帮也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戏耍别人,不好。”郑妍芝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红菱闻言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贵枝出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很快又回来,小心翼翼地说:“小姐,那个陆公子不肯走,说” “刚没听清小姐的话吗,让他走,不走就让护院把他赶出去。”贵枝还没说完,就让红菱打断,有些不悦地说。 都说了不见,还敢往里通报,这些下人没大没小,肯定是收了陆庭的好处,红菱最看不惯就是这类人。 要是在荥阳,什么也不说,先赏三十鞭,可这是在苏州林家,不是郑家,红菱只能忍着。 贵枝有些忐忑不安地说:“婢子也是这样跟陆公子说的,可陆公子让婢子带一句话,还说听完小姐会答应见他,要是不见,他转头就走,听陆公子这样说,这才斗胆通传。” “好大的口气,红菱一听就不高兴了,双手叉腰冷笑道:“他以为自己是谁,一句话就要小姐见他,让他走,不,让他滚,滚远点。” 红菱是郑小姐的贴身婢女,而郑小姐又是林家最尊贵的客人,看到红菱发脾气,吓得贵枝脸都白了,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那个陆公子不是好人,害自己挨骂,回去让护院把他赶走,反正也是红菱吩咐的。 还没走出门口,背后一个不温不怒的声音及时响起:“回来。” 贵枝不敢怠慢,马上停下,回过身行礼,她听出这是郑家小姐的声音。 “小姐,你不是真想见他?那个姓陆的好大的口气,都不把你放在眼内了。”红菱跺着脚说。 郑妍芝摆摆手,不慌不忙地说:“他说得这般有信心,听听什么话也好。” 说到底两人没有什么仇恨,陆庭说得这么肯定,郑妍芝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什么话让他有这样的底气。 贵枝应了一声,一边回忆一边说:“陆公子说,在不知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小姐从一算到一百,需要多少时间?” “就这句?”郑妍芝眼里有些不耐烦。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是炫耀自己出从的心算能力?这一点郑妍芝在客来居就见识过了,虽说有些不甘心,郑妍芝承认陆庭在心算方面的能力比自己强。 对了,这个登徒浪子还在教授心算技巧的问题上欺骗了自己,不是故意来气人的。 “陆公子说他能在五息内做出,还绝对不会算错。”贵枝连忙把后面的话说完。 作下人好累,动不动就让人打断话,自己还不能有任何意见,也不敢抢着说。 什么?五息内能做出?还绝对不会错?郑妍芝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 有人看书能一目十行,明算不是看书,需要计算,从一加到一百,数值不大,心算不能做到,可就是心算能力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几息间算完,莫非有什么新的技巧? 贵枝好像语不惊人不罢休似的,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小姐,陆公子还说了一句,就是从一到万,他也能五息内算出。” “这这不可能,他一定是骗人的。”红菱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小姐喜欢明算,红菱作为贴身婢女也学习明算,偶尔还帮忙做一些复核的工作,从一加到一万,不说算,就是读出来也要小半个时辰,怎么可能,不对,肯定是骗人的。 “贵枝,快,请陆公子进来嗯,带他去听雨轩。”郑妍芝很快做了决定。 从一加到百有可能是取巧,加到万还能这么快计算出来,肯定有技巧,郑妍芝一想到有新的明算技巧,整个人都按捺不住,马上决定见陆庭,虽说刚才跟红菱说上门也不见,但是,真心喜欢明算啊。 红菱有些不甘心地说:“小姐,不知结果的前提下,只要几息就能算到从一而万,这不可能,他肯定是骗你的。” 听到贵枝说明算的事,红菱就知这事要完,别人家的小姐喜欢各种漂亮的衣裳、贵重精巧的首饰或各种稀罕的古玩,要不就弄弄素琴、做做红红,可自家小姐就痴迷明算,有时为一道题可一宵不睡,刚才还言之凿凿说不见,现在连“请”字都说出,打脸啊。 郑妍芝平复激动的心情,装作无所谓地说:“反正无聊,看他怎么做,就当消遣时间,若是敢骗本小姐,哼哼,红菱,我们走。” “小姐,就这样去?”红菱打了一下郑妍芝,掩嘴笑道、 郑妍芝低头一看,不由俏脸一红,今天还有没出过阁楼,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睡觉时穿的小亵衣,料子薄如蝉翼,隐隐还能看到一点点春光,真是羞死人了。 “还楞着干什么,帮忙换衣啊。”郑妍芝有些狼狈地说。 奇怪,自己做事一向很冷静,怎么听到那个登徒浪子来,心就乱了,还请红菱看了笑话。 “是,小姐”红菱掩嘴浅笑,马上拿了一套儒裙伺候郑妍芝穿上。 小姐也真是,穿成这样就想出门,也不知是急着见人还是急着看明算解题技巧,我的大小姐,怎么说也是荥阳郑氏的大小姐,矜持呢。 郑妍芝更衣的时候,陆庭带着福至来到听云轩,第一次来到林宅,福至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一边走一边惊叹: “好漂亮的假山,听说那些石子都是从江南采购。” “这棵银杏少说也有上百年,原来生长在越州,林家建新宅迎娶林老夫人,特意花大价钱买下,又花巨金从水路运回移植园中,真是大手笔。” “好香,公子你看,这两根柱子里面还有金丝,天啊,这不是金丝楠木吗,一根需要几百金,太名贵了。” “公子,听说这宅子是林老夫人的嫁妆,一应费用、物料、甚至匠人都是荥阳郑氏负责,林司仓真是好福气。” 福至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宅子,都看花了眼,陆庭前世看过不少名园,包括故宫和恭亲王府,再看林宅感觉精致而己,宅子并不大,大约七八亩大小,明显是请高人,在设计方面花了不少心思,利用碧水、绿树、古墙、漏窗、石山、小桥、曲廊等与亭台楼阁交互融合,突出奇、险、幽、秀、特点。 建筑物之雕镂绘饰,多以岭南佳木花鸟为题材,这份匠心在每个角落都尽用到了极致,随便停在一处,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景观,做到步移景换的境界。最让陆庭心动的是,宅子的主人明显是一个爱花草的人,到处都种了不少珍贵的花草树木,即使是秋天,也给人一种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感觉。 荥阳郑氏的底蕴太厚了,嫁个女儿也给那么多嫁妆,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七族五姓扯上关系。 一瞬间,陆庭某种冲动:郑阿姨,小鲜肉有兴趣吗,我不想奋斗了。 第39章 金玉满堂 听雨轩就在后园的荷花池边上,说是轩,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八角亭,亭子被两株俗称炮仗花的藤类植物覆盖,远远看去像加了顶华盖,显得很有诗意,可惜现在不是花期,要不然配合亭边那株桂花树和池边的雏菊,肯定是人间胜景。 小俏婢在林家的地位很高啊,陆庭还以为她会跑到外面跟自己见面,没想到她派人带自己进门,还来到后园这么漂亮的地方,要知后园算是私密的地方,只有亲属或很重要的客人才有资格进。 陆庭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哟,这不是陆公子吗,怎么还在这里,还以为陆公子辞了客来居的差事,去追求远大前程了呢。”就在陆庭想事情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婉转中带着二分嘲讽的声音。 都不用回头,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庭就知是小俏婢来了。 陆庭回过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芝姑娘说笑了,就想出门求个学,前途未卜,哪来什么远大前程。” 看到小俏婢的一瞬间,陆庭眼前一亮:黄罗红泥裙,五晕罗红泥衫子,单丝罗红地红泥帔子,庄重中显得娇俏,双环望仙髻上别着一支饰以翠玉的步摇,再配上超然的气质和梨花带雨的小脸庞,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陆庭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把目光移开,不知郑妍芝早把一切收在眼底,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登徒浪子就是登徒浪子,平日装得道貌岸然,本小姐只是稍稍打扮一下就露出了本性。 郑妍芝的目光在福至手里的食盒稍稍停滞了一下,心里又有些得意起来,这个登徒浪子,以前老是要挟自己给他做桂花糕,现在有事相求,倒是识相,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要是不精致不好吃,自己可不买帐。 以前老是惹自己生气,一会无论他说什么,一定要好好拿捏一下,让他好好体会求人是什么滋味,郑妍芝心里很快拿好主意。 脑里思如电转,郑妍芝嘴上没闲着,笑意盈盈地说:“陆公子这么忙,也不知什么风把你吹来,真是难得。” 几息间能计出从一到万的加法,还说绝对不会有错,原来说过不见陆庭的郑妍芝马上改变主意,来听雨轩的路上想一见面就叫个究竟,见到福至拿着食盒后,很快又改了主意,登徒浪子登门的目的很明显,等他先开口,这样自己才能占据主动。 陆庭看到郑妍芝乌漆漆的眼珠子不停地转,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也不揭破,笑呵呵地说:“今天心血来潮,做了一些特别的点心,以前吃了不少小芝姑娘的桂花糕,特地拿来让小芝姑娘尝一下,算是礼尚往来。” 哟,挺上路啊,一来就送吃的,郑妍芝心里更笃定,陆庭不提明算的事,自己也不提,一脸惊讶地说:“没想到陆公子会做点心,还特意送来,奴家愧不敢当。” 陆庭让福至把食盒拿过来,打开,端出还冒着热气的蟹黄包说:“小芝姑娘,红菱,来,不要客气,尝一下,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这是什么点心?样子好别致。”看着放在石桌上的蟹黄包,郑妍芝有些迟疑地说。 郑妍芝虽说对吃不讲究,可吃过的东西真不少,家里厨子就有十多个,各地的菜式每天变着花样上,可陆庭拿出的包子还是第一次见,比普通的包子要小,但是做得很精致,皮薄得像纱一样薄,隐隐看到里面的馅料和汁水。 红菱忍不住问道:“陆公子,这是什么?婢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点心。” “金玉包”陆庭一脸自信地说:“第一次见不奇怪,这这种点心是本公子独创,大唐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唐人把螃蟹称为青蟹子或无肠公子,都不是什么好名字,带个“蟹”影响它的价值,说不定还泄漏商业机密,陆庭灵机一动,把它改为金玉包,蟹膏是黄色的,代表金,蟹肉是白色的,代表玉,到时把包子往堂上一端,那就是金玉满堂,吉祥又富贵,这一刻陆庭为自己的智商在线点赞。 独创? 郑妍芝看着碟子里还冒着热气的金玉包,有些犹豫,独创也就是没人吃过,陆庭只是一个明算还不错的、没有功名的少年郎,他还会做点心?有些疑惑啊,这金玉包怪怪的,这个登徒浪子不会让自己试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不仅是郑妍芝,就是红菱也疑惑地说:“陆公子,这些怪怪的点心,能吃吗?金玉包?里面是什么材料? 陆庭看到二人没动,自顾拿起一只,边吃边挑衅地说:“放心,用的都是新鲜的食材,送来前我已经尝过了,味道不错,都不动手,怎么,怕这包子有问题?不敢吃?” “谁怕了?吃就吃。”红菱看到郑妍芝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马上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小姐最受不了激将法,这些点心没人吃过,看到小姐想拿,红菱抢先一步先吃,有事也是自己先出事。 这里是林家,整个宅子都是自己人,不怕陆庭做手脚,再说红菱看到陆庭自己先尝了,胆子也大了很多。 “哎哟”红菱一口咬开金玉包,用力大了一点,里面的汁就溅了一面,这些汁还是热的,烫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受了惊的红菱刚想抱怨时,口里充斥着的一股无比鲜美的食物芳香,这种芳香好像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瞬间就征服了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皮薄、馅嫩、味鲜、不腻,简直就是无可挑剔。 太好吃了,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自己以前吃的简直就是下脚料,红菱顾不得那么多,生怕汤汁漏了,一口把剩下的包子全放到嘴里,完了还不顾形象伸舌头把嘴边的汁水都舔进嘴里。 “红菱,你没事。”郑妍芝一脸担心地问道,说话时还不忘瞪了陆庭一眼。 要是红菱有什么事,自己不会放过登徒浪子。 “小姐,没事,你快尝尝,好吃,太好吃了,红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说话间,红菱很没有仪态地啜着指间流出的汤汁。 真有这么好吃?郑妍芝半信半疑地用筷子挟起一只金玉包,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去。 不应该啊,红菱虽说是婢女,可她一直跟着自己,自己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有自己吃的,少不了她那一份,看她吃金玉包的样子,哪像名门大族出来的婢子,分明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小姑娘,好在登徒浪子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肯定笑话。 郑妍芝不像红菱那样焦急,学陆庭在包子上咬了一个小口,小心翼翼吸嘬着里面的汤汁,当第一滴汤汁到舌尖,那种从没尝过的鲜香瞬间征服味蕾,汤汁里好像有鸡汤,但味道味鸡汤更鲜、味道也更多层次,除了鸡汤,好像还用了胡椒、姜葱、饴糖等,里面还加了一些自己没吃过的东西,有种鲜而不腻、香滑可口的感觉,那种从没尝过的美味,差点舌头都吞了进去。 吸完汤汁,把吸扁了的包子放到嘴里,皮薄馅香,又是另一番滋味。 太好吃了,都不用陆庭招呼,郑妍芝和红菱一口气把剩下的金玉包全部吃掉,当最后一只金玉包吃下肚,郑妍芝看着空空的碟子,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还没吃过瘾呢。 第40章 反转 “没想到陆公子精通明算,做点心也是一绝,奴家佩服。”郑妍芝有些羞涩地放下筷子,故作镇定地说。 一个名门小姐,在一个男子面前不顾形象地大吃点心,还没点矜持地全吃完,太失礼仪了。 嗯,一会求本小姐办事的时候,看在美味的金玉包份上,少为难他一点点。 陆庭笑了笑,谦虚地说:“小芝姑娘高兴就好,对了,老夫人在家吗?” 露出狐狸尾巴了,说是来看本小姐,其实就是求姑母帮他,郑妍芝心里冷笑一声,有些婉惜地说:“陆公子,真是不巧,东家去杭州尚未归家,今天可能见不着了,不知公子找东家有何贵干?” 别说在不家,就是在家也不能随便让他见。 “在客来居时得到老夫人多番照顾,还没做满一个月就把差事辞了,老夫人不仅没责怪,还出钱资学,这次来是特意谢老夫人。” 郑妍芝嘴角微微向上翘,心里暗暗高兴,不过装作可惜地说:“真是不碰巧,东家不在,让陆公子白走了一趟。” “是没碰巧,不知老夫人什么时候回来?”陆庭捕捉到小俏婢嘴角的偷笑,假装焦急地说。 “这个真不好说”郑妍芝摇摇头说:“东家外出,什么时候归家全看东家的心情,我们这些做小的也不敢问,以奴家的验验,快则天,慢则一年半载也说不好,陆公子这么急着找东家,可有急事?” 看在金玉包的份上,看在明算的解题技巧的份上,稍稍给你一点点台阶下。 求我呀,求我呀,郑妍芝心里欢快地叫着,看着陆庭脸上似有焦急的神色,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快意,特别是想起陆庭以前教自己明算时,不仅自己呼来喝去,还没少说自己笨,不知让他气了多少回,现在终于求到本小姐头上,一定要好好出这份恶气。 陆庭心里一乐,小俏婢明明很想知道明算的解题技巧,硬是按捺着,等着自己求她,这样她就能占主动,小女生就是小女生,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闻言装作听不出话里含义,摇摇头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专程来谢老夫人,老夫人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小芝姑娘,告辞。” 小俏婢看似精明,可她经验毕竟很浅,没一会就露了底,不就是想玩吗,哥陪你。 不会,就这样走了? 郑妍芝看到陆庭转过身,招呼福至就往外走,笑容一下子停滞,脑子一下有点转不过来:怎么回事?这个登徒浪子不是上门求人办事的吗?事也不说转身就走?就这样求人办事的吗? 看到陆庭快要走出听雨轩了,郑妍芝突然叫道:“陆公子,请留步。” “小芝姑娘,有事?”陆庭回过头,一脸惊愕地问道。 以前为了解题技巧,小俏婢对自己百般忍让,这件事屡试不爽,小俏婢以为捏住自己的要害,不知她的七寸早就被陆庭捏住,吴林那个快枪手自己暂时对付不了,一个小俏婢,本公子还是很有把握的。 郑妍芝干咳一声,有些随意地说:“东家不在,不过她临走时把家里大少事交由奴家处理,有不少事,奴家还是能拿主意的,要是陆公子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或许奴家能帮忙一二。” 这个登徒浪子,以为姑母不在这里,自己就帮不了忙?肯定是这样,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婢女”,看到陆庭要走,忍不住提醒他。 几息就能计算出从一到万,这种解题技巧太吸引人了,再说郑妍芝前面受了不少陆庭的气,很想扳回一场,就想着陆庭能求自己。 如果别人说从一加到万只要几息的时间,郑妍芝转头就走,没必要跟骗子浪费时间,可陆庭不同,他在明算方面的表现太惊艳,就拿雉兔同笼的题目,自己只是会三种解法,就觉得很了不起,明算教授会四种,自己觉得很难超越,陆庭洋洋洒洒列出十种之多。 别说几息能计出,就是渗点水份,半个时辰算出,郑妍芝也认了。 “小芝姑娘能帮忙?”陆庭有些惊讶地问道。 “也要看什么事,只要不是大事,奴家可以替东家作主。”郑妍芝也不把话说满,给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 给他一点希望,然后亲手把他的希望扼杀,一想到陆庭从满怀希望到黯然失落的表情,郑妍芝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现在知道本小姐厉害,听红菱说陆庭离开苏州,过所被一个叫吴林的人暗中作梗卡着,几天都办不下来,不就是办个过所吗,姑母不在,自己出马,也就是一句话事。 谁叫苏州太守杜益进是阿耶的学生,杜太守当年凭着阿耶的一封推荐信踏入官场,也是靠着阿耶的推荐,才能到苏州这样的上州担任太守,郑菲妍芝去要一张被卡住的过所,没一点难度。 “这个”陆庭有些犹豫。 终于要开口求自己了,郑妍芝看着陆庭,俏脸微微露出笑意,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陆庭。 本想心算能力提高后,再好好教训一下陆庭,自己可不想带着怨气回荥阳,没等到自己出手,陆庭突然辞去客来居的差事,临走前还骗了自己,别提多郁闷,还以为很难拿回场子,现在好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登徒浪子被人治了,这回得向自己低头,一想这里,郑妍芝就有想笑的冲动。 “真没什么事,只是谢老夫人的提携之恩,小芝姑娘,老夫人不在,正所谓男女授授不亲,我还是先告辞,请留步,再会。” 什么?还是要走? 郑妍芝有些傻眼,怎么回事,自己把话挑得这么明白,这个登徒浪子没听明白? 就这么走了,自己的明算解题技巧怎么办?不理他,等他再求上门? 不行,不行,郑妍芝只是想了一下,很快否决,快到小雪,也就是离过年不远,自己可能随时回荥阳,陆庭也在办过所,谁知他会不会托别的关系办下来,姓陆的一拿到过所,还不屁颠屁颠去吃他软饭?他一步,那明算解题技巧怎么办? 该死的登徒子,就会欺负自己,郑妍芝气得跺了跺脚,轻咬了一下银牙,最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陆庭,你站住。” 成了,陆庭背着小俏婢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当转过身时,拳头不在,脸上也换了惊讶的表情:“小芝姑娘,有事?” 小丫头片子,跟本公子斗,还是太嫩了。 郑妍芝有些不甘心地瞪了陆庭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着脸说:“技巧,陆公子刚才不是说有从一加到万快速计算的技巧吗?” “是,有这回事。” “从一加到万,不是一加一万,你没说错?”郑妍芝一脸不信地问道。 要是陆庭狡辩是红菱听错,他没说从一加到万,而是一加一万,自己绝对叫护院把陆庭赶出去,不对,直接把他从围墙上扔出去。 第41章 等差数列 “没听错,是从一加到一万,是一加二再三,一直加到一万,五息就能算出,而且不会算错。”陆庭信心满满地说。 “太好了,陆公子,快教教奴家。”郑妍芝眼里快要冒出小星星了。 福至:公子真有办法,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这下小芝姑娘不会再甩脸子了。 红菱:完了,陆公子知道什么最能打动小姐,看小姐这架式,又得让陆公子当婢女一样使唤,要是郎君和夫人知道小姐做这些事,会不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地上。(双手捂脸) “教你?我什么时候说教你了?”陆庭似笑非笑地说。 郑妍芝一脸期待的脸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话音间也多了一丝愤怒:“是你说可以五息间从一加到万的,要么你骗人,要么言而无信。” 快要气晕了,本小姐都放下架子,不跟你一般计较了,突然说不教,这是戏耍自己吗? 陆庭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小芝姑娘,我只跟红菱说可以五息算出正确的答案,没说过教你啊,不信可以问红菱,不能想知道别人就得教,例如我知老夫人有豪宅一套、各式店铺十多间,城郊还有田庄,老夫人能全送给我吗?” “想得美”郑妍芝刚想骂陆庭贪心,可话说到一半这停下。 自己也是这样啊。 看到陆庭一脸得逞的样子,郑妍芝深呼吸了几下,好像要把内心的怒气也排出来。 深呼吸了三下,感到心里的怒火消了不少,头脑也变得冷静起来,郑妍芝看了陆庭一眼,有些认命地说:“好,不赌气了,陆公子,你想怎样?”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登徒浪子知道明算是自己的死穴,自己偏偏就是不能抗拒明算解题技巧的诱惑,这么好的机会还是受制于他,不甘心啊。 “赌气?”陆庭假装不明白地说:“赌什么气?小芝姑娘心情不好?” 郑妍芝现在不气了,跟陆庭这个没脸没皮的人怄气,气坏只是自己吃亏,闻言白了陆庭一眼,幽幽地说:“陆公子,我们能好好地说话吗?” “嘴有点干,好像肚子也有点饿,要是有壶好茶、再来几块美味的桂花糕,我这胡方乱语的习惯肯定能改,改了就能好好说话了。”陆庭面不改色地说。 “你你”郑妍芝跺跺脚,都气得不知说什么了,半响才补充说:“你别太过分。” 自己认输了,也对他以礼相待,可他还想使唤自己? 看到郑妍芝一脸委屈的样子,陆庭心一软,开口说道:“刚刚请小芝姑娘吃了金玉包,就是过门不是客,礼尚往来也没错,再说,托你们的福,本公子成了苏州公认的什么软饭王,什么也不会,就会攀龙附凤,名声扫地,那些小娘子看到我都绕路走,喝个茶、吃些点心,这要求过分?” 看到郑妍芝想开口解释,陆挺摆摆手说:“不要辩解,这个笑话我只跟你们说过,别人都不知道,敢做就得敢认,都是聪明人,没意义的话不用说了。” 郁闷啊,自己就是说个笑话,结果自己成了笑话,陆庭都郁闷得想吐血。 郑妍芝犹豫一下,很快给一旁的红菱打了一个眼色。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陆庭倒霉,小娘子们都绕着他走,郑妍芝郁闷的心情好多了,嘴角边也有了一丝笑意。 活该。 人多好办事,没一会,就有婢女送来茶水、糕点和时令水果,郑妍芝有些抱歉地说:“不知陆公子要来,没做桂花糕,这些点心都是出自大厨之手,勉强也可下咽,请。” 陆庭大咧咧地坐下,不客气地喝茶、吃点心,开口让郑妍芝一起吃,郑妍芝都给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就在一旁冷眼看着陆庭吃。 主要是气自己,太不争气,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扳回一城,可自己弱点让陆庭捏得死死的,一番争斗下,还是输。 等陆庭吃好了,郑妍芝这才幽幽地说:“陆公子,现在可以说了。” “小芝姑娘消息灵通,苏州城就没什么能瞒得过小芝姑娘中,相信小芝姑娘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就是一张过所吗?放心,太阳下山前办好,要是办事的人不在,那明天午前一准送到府上,不知这样陆公子满不满意?” 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没必要跟这个登徒浪子一般见识,得到明算解题技巧带来的满足感太美妙,实在拒绝不了诱惑,被陆庭气多了,郑妍芝感到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 有的明算教授,一辈子也没总结出一个解题技巧,自己一句话就能换来一个解题技巧,说起来是自己赚大了。 “成交。”陆庭马上同意。 就喜欢小俏婢这种干脆利落的做法,说真的,小俏婢是傲骄一点,有时还目中无人,但她还真有嚣张的本钱,最重要一点,虽说她是女子,但答应的话都做到了。 “红菱,笔墨伺候。”郑妍芝心里一喜,有些急不及待地开口。 很快,石桌的茶点被撒去,换上了笔墨纸砚,都不用吩咐,红菱主动磨起墨来。 还是自己主动好一点,要是陆公子开口,肯定又得使唤小姐,而小姐在明算面前的抵抗力,倒茶送水的事都肯去做,更别说磨墨,要是客来居还好一点,每次都是不忙的时候去,黄掌柜也会识趣的拦住客人,整个二楼也没外人,这里可是林家,要是下人们看到荥阳的大小姐给一个小郎君磨墨,估计眼珠子都得掉下。 磨好墨,郑妍芝对陆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味深长地说:“陆公子,看你的了。” 几息间就能算出,郑妍芝还真不信,看看陆庭怎么做,要是敢骗自己,哼,到时有他后悔的时候。 陆庭嘿嘿一笑,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自信满满地说:“我不仅要在几息间算出,还要在半柱香以内教会,如果半盏茶内教不会,那真是” 说不下去了,一旁的郑妍芝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那眼眸都快出火了,好像一个愤怒的小母老虎一样,现在是有求于她,还真怕把她得罪狠了。 陆庭也不吊她吊口了,刷刷刷写了一、二、三、四、五、六、九十四、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和一百几个数字,在六和九十四之间用几个点代替,代表从一到一百。 “现在是教授,不是计算啊”陆庭先解释一句,然后放下笔,指着那行数字说:“小芝姑娘,这里代表一到一百,可以理解。” 刚开蒙的童子也能看明白,自己怎么不理解,这个登徒浪子不是趁机奚落自己,郑妍芝有些不爽,不过还是点点头:“通俗易懂,一目了然,陆公子可以继续了。” 陆庭坐在石凳上,看也不看那张纸,随口说:“小芝姑娘,劳驾你用毛笔把一和一百连起来。” 装神弄鬼的,这是要干什么? 郑妍芝有些不爽,不过还是按陆庭说的,在一和一百之间画一条细线连起来。 “把二和九十九、三和九十八连起来。”陆庭在郑妍芝发问前,马上又说了一句。 这是教自己明算技巧还是作弄自己,在纸上画这些线,是小孩子玩泥沙吗,郑妍芝一边画一边在心里吐槽,在连二和九十九时,心里好像想到什么,可一下子没抓住灵感,当郑妍芝连三和九十八时,那条细线还没连到九十八,划动的毛笔突然停住,脑里一个激灵:想出了,一和一百、二和九十九、三和九十八,这些连起来的数之各都是一百零一。 不仅这三个数,四和九十七、五和九十六、六和九十五,一直到五十和五十一,这些数加起来的和都是一百零一,在和都是相同的情况下,也就是可以用到九章算术里的乘法。 天啊,这么简单,自己怎么没想到? 第42章 过河拆桥 “小小芝姐,你没事?”红菱有些担心地问道。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画几条线就不动了,瞪大眼、张着嘴,一脸吃惊的样子,小姐不是中了邪? 郑妍芝回过神,摇摇头,一边看着纸上的数字,一边说:“没事,就想一些明算上的事,红菱你退下,不叫你不要开口。” 红菱扁扁嘴,小声地说:“知道了,小芝姐。” 小姐就是这样,平时好好的,一旦学习明算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是责怪自己打扰她学习了。 郑妍芝想了一会,一脸恭敬地对陆庭说:“陆公子真是高才,这么巧妙的解题技巧也能想到,奴家佩服,这题奴家看出一点玄机,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还请陆公子解惑。”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说这不是从一到万,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陆庭只写一到一百,也是为了方便自己理解,郑妍芝收起了怀疑的心,态度也端正起来。 就算再不爽,陆庭也是有真才实学,对有真才实学的人,身段放低一点很正常。 这道题用等差原理计起来很方便,陆庭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列出公式,也就是第一个数和最后一个数相加,然后乘以最后一个数除以二的商,答案就出来了。 陆庭一边列式,一边讲解:“小芝姑娘看好了,这是从一到百的计算方式,而从一到万也是用这种方法计算,有一点要注意,要有规律的数才能这样计算,举个例,像一、八、十一、二十三这些没规模的数,这种技巧用不上,还得老老实实地计算。” “明白”郑妍芝连连点头:“有规律可以套用,那些没规律的,只能一个数一个数地计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方法不能通用。” 郑妍芝这下真服了,老实说自己一开始听就觉得陆庭是信口开河的话,没想到陆庭再一次把信口开河变成现实,按他的计算方式,从一到万的加法真能几息算出来,别说加到万,就是十万、百万、千万、万万都不难,这么简单的规律,自己怎么就没发现? 真想看看这个登徒浪子的脑子是怎么样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明算也没有万能的解题技巧。”陆庭面带微笑地说。 完成任务,收工,现在收拾不了吴林和那个什么狗屁胡公子,不过要对付一个小俏婢,自己还是很有信心。 郑妍芝想了想,突然皱着眉说:“陆公子的方法确是奇妙,可也有不足之处。” “不足之处?小芝姑娘有什么疑惑,尽管提出来。”陆庭大方地说。 这个小俏婢,不是过河拆桥,故意挑刺,学到技巧就翻脸。 郑妍芝没注意到陆庭的表情,而是拿起来笔,在一百后面添上一百零一,搁下笔有些疑惑地说:“陆公子,碰上这种有余数的情况,除了双,也就是从一加到一百,求出和以后再加一百零一,还是有办法直接用公子的那条列式完成呢?” “余数?小芝姑娘没学过小数吗?” “小数?”郑妍芝楞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公子所说的小数,是丈、尺、寸、厘、毫、秒还是微?” 陆庭拍了拍自己脑袋,苦笑着说:“是我糊涂了,小数对小芝姑娘是陌生的,不理解很正常。” 古代没有小数的概念,九章算术里有分数,第一个将这一概念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是魏晋时代的刘徽他在计算圆周率的过程中,用到尺、寸、分、厘、毫、秒、忽等7个单位;对于忽以下的更小单位则不再命名,而统称为“微数”,小俏婢所说的,也就是魏晋时代的刘徽所采用的“小数”,真正小数出现并规范化,还得几百年以后。 郑妍芝眼前一亮,马上去到一边的茶几上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陆庭面前:“陆公子,口干了,请用茶,小数对奴家来说是陌生,有陆公子教导,那就不陌生了。” 小数?又有新技巧?上次陆庭把数化简后,郑妍芝越用越觉趁手,现在听陆庭说自己没听过的“小数”,当场来了精神。 不仅来了精神,还会来事,主动给陆庭倒茶。 几个在远处打量庭园的下人看到,一个个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回事?郑小姐把陆庭带到后园,已经让人惊讶,现在亲自给他倒茶?天啊,荥阳郑氏的大小姐,给苏州一个名不经传、甚至名声有些不好的陆公子倒茶? 自己眼花了吗?有个婢女还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生怕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福至微微抬起头,眼里满是骄傲,公子就是公子,小芝姑娘是林老夫人的心腹,刚刚不是挺有脾气的吗,眼睛都快望天了,才多大的功夫就贴贴服服,该倒茶还得倒茶。 一旁的红菱有些无奈地用一只手捂着脸,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小姐太矜持了,说了不见,转眼食言而肥;来之前说要给陆公子颜色看,等他好好尝一下求人的滋味,结果自己主动开口留人;扬言让陆公子清理荷花池的淤泥,好好出一口气,现在自己成了倒水的丫环。 跟设想都是反着来。 哟,小俏婢求知欲很强啊,主动倒起茶水来了,陆庭心中一乐,不客气地接过茶杯,随口说道:“可惜没品尝到小芝姑娘亲手做的桂花糕,没口福。” 一双粉拳在衣袖里握起,这个登徒浪子,不仅会挑吃,还很会得寸进尺,心里有些不爽,不过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面带笑容地说:“今天来不及做了,明日做好,派人送到公子府上。” 红菱双手捂着脸,无语了。 陆庭满意地点点头,在纸上写了个“1”字,开始解释道:“小数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最小的数值更成更小的部分,道理跟时辰分成一刻钟、一柱香、一盏茶的道理差不多,不过小数表现得更稳定” 于是陆庭由浅入深把小数的原理解释一遍,又在郑妍芝的再三请求下,用小数的方式解决等差列式出现单数的计算,这里又涉及小数点的乘除,好在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小俏婢在明算方面的天赋也惊人,不到半个时辰小俏婢就融汇贯通了。 讲了这么久,口都干了,陆庭拿起茶杯,把已经凉了的茶一口喝完,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芝姑娘,这下没有问题了。” 说话间,陆庭把空了的茶杯稍稍放前一点。 意思很明显,茶杯都空了,添茶。 刚才还很机灵识趣的郑妍芝好像没看到空杯,微笑着说:“陆公子真是高才,奴家佩服,要是时间,真想多跟陆公子学习,可惜东家丢下一大摊子的事要做,耽误了陆公子这么久的时间,真是过意不好,也不敢留陆公子了,红菱,送陆公子出门,对了,让人备车,路这么远,走着太累了。” 红菱应了一声,笑着走到陆庭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公子,这边请。” 这是赶客? 陆庭呆住了,这个小俏婢,变脸也太快了,刚才还是恭恭敬敬,就差执弟子之礼了,刚给她解释完,就喝了半杯凉了的茶,连端茶送客的环都省下,直接开口送自己出门? 说是送,其实就是赶。 前面解等差公式算是交易,后面讲解小数算是白嫖(piao)了,陆庭有些愤愤不平,这个小俏婢刚才一直想占握主动,可七寸让自己死死捏住,只能放下架子,没想到一达到目的,马上过河拆桥,不用说,内心肯定积了不少怨气。 要是平日,走了就走了,可是陆庭这时不能走,过所没问题,可路费还没解决呢。 第43章 转让 陆庭还在震惊的时候,郑妍芝已经转身走了。 尼妹,还真走啊。 看到小俏婢华丽地转身远去,陆庭傻眼了,眼看小俏婢就要走出听雨轩,连忙叫道:“小芝姑娘,请留步。” 郑妍芝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眼里露出胜利的神色,不过当她转身时,脸上换上疑惑的神色:“陆公子,还有事?” 在郑妍芝眼中,陆庭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登徒浪子,从客来居辞了差事后,那么久不来,偏等到过所办不下来才来,一向抠抠索索的他还弄了味道不错的金玉包,目的不能再明显了。 前面痛快地答应帮陆庭办过所,那是郑妍芝知道陆庭不仅被人卡住了过所,还缺钱,这几天到处找族人卖宅子的事早就不是秘密,猜到陆庭还想在这里筹钱,这也是故意走开的原因。 果然,自己一走,陆庭这个登徒浪子就急了。 风水轮流转,怎么也该你求本小姐了。 陆庭知道小俏婢是猜中自己的目的,故意在拿捏自己,可形势比人强,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刚才小芝姑娘说很多事都能拿主意,对?” 一文钱还能难倒好汉呢,自己这次到长安抱金大腿谋富贵,要的不止一文钱,钱越多越好,算了,不要跟一个小俏婢置气。 “没错,陆公子有事?”郑妍芝故作惊讶地问道。 “小芝姑娘,刚才金玉包味道怎么样?” 果然是想从那包子打主意,就知这个登徒浪子不会那么好心,郑妍芝心里暗暗盘算,嘴上没闲着,点点头说:“味道还可以,陆公子自创金玉包,难不成要改行卖金玉包么?” 如果是别人,郑妍芝会给一个“味道一流”“自己吃过最好吃的包子”这类评价,不过问话的陆庭,怎么也要保留一下,免得他得意。 陆庭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什么还可以,说得这么勉强,刚才吃的时候差点没抢起来,那么大盘的包子两个小女生一口气吃完,只是“还可以”吗? 包子就不卖了,唐初的人很看重门户和出身,卖包子赚不了几个钱,到时弄个操贱业出身,那是自断升上层的道路,钱要赚,但不是自己去赚,找个合适的代理人出面就行。 “小芝姑娘是一个爽快人,我也就不转变抹角,金玉包的做法和秘方我想转出去,要是客来居还有其它的客栈、酒楼多了这道独一无二的点心,肯定能人能吸引不少客源。” 转让秘方? 郑妍芝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陆公子准备转让金玉包的秘方?” 那么好吃的包子,肯把配方转让?老话说得好,万贯家财不如一技傍身,像秘方这类是最好的“技”,有些人就是凭着祖传的秘方吃饭,虽说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可以保一代代吃饱穿暧,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 很快,郑妍芝又有些鄙视了,这个登徒浪子为攀上王家,吃上王家的细粮,连福泽子孙后代的秘方也卖? “没错,是转让。”陆庭肯定地说。 古代做商人没什么前途,现在宅子不能套现,借钱就更不用说,近期内能换钱就是它,反正蟹黄包对季节和位置有限制,就是自己做也赚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套一笔钱用。 在郑妍芝看来,卖秘方是崽卖爷田败家,可在陆庭看来,卖酒、卖香水、卖纸这些比卖包子香多了。 怕什么,这些秘方多的是,谁叫本公子二世为人,这些就是便利。 郑妍芝饶有兴趣地打量陆庭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陆公子出售秘方,这是筹路资,铁定心要到王家吃细粮?” “真不是”陆庭一脸无辜地说:“小芝姑娘,我敢以耶娘的名誉起誓,跟王老丈只是点头之交,当时看他一把年纪挺可怜,就帮了他一下,王老丈看到我这人不错,就提点几句,也就是在客来居做一辈子记帐,也不会出息到哪里去,还不如趁年轻外出求学,闯一下,成功了能光耀门楣,就是失败了,回来依然还能做记帐。” “仅此而己?”郑妍芝有些不相信地说。 陆庭双手一摊,苦笑地说:“还能怎么样?难道真像外面人说的,照顾别人几天,就能娶七族五姓女?七族五姓啊,那可是名门大族,就是那些官家子弟不敢说自己有娶五姓女的福气,像我这种没有家世、没有功名、甚至名声还不太好的人,王老丈能介绍王姓女给我吗?” 原来是这样,郑妍芝暗暗点头,这种说法可信很多。 郑妍芝就是出自荥阳郑氏,外人不了解,自己还不清楚吗,族里的女子出嫁,未来的夫君要么家境显赫,要么前程似锦,这还是基本条件,达到基本条件,还要看人品、相貌、名声、家庭情况等等,甚至还要打听家庭成员有没隐疾。 陆庭没等小俏婢开口,长叹一声说:“说我故意接近王老丈是为了攀龙附凤,还说本公子要到到王家吃细粮,这几天还多了一个软饭王的外号,是拜你们所赐啊。” 小俏婢权力挺大的,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好像真能跟自己谈蟹黄包转让的事,为子顺利转让,为了转一个好价钱,陆庭特地把这事搬出来。 到时谈价钱,小俏婢让一点,自己到手就多一点。 话音一落,小俏婢脸上出现尴尬的神色,虽说这事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也没授意下人宣扬出去,不过这事的确是红菱说出去,也算是自己的责任,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瞄了一下红菱。 红菱看到小姐责怪的目光,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 郑妍芝收回目光,看了一脸期待的陆庭,只是犹豫一下,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开口问道:“陆公子,你这蟹黄包的秘方,准备怎么转让。” 做得有些过了,得补偿一下,陆庭说要外出求学,路费、束修、衣食住行都要钱,要不然也不会要出售秘方,就当帮一下他好了。 最重要知道陆庭办理过所不是去攀附王家,跟王家女也没事,不知为什么,郑妍芝听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谈到正事,陆庭马上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不知小芝姑娘是要分包还是全包?” “分包如何?全包又如何?”郑妍芝有些好奇地问道。 陆庭笑嘻嘻地说:“全包就是金玉包秘方只卖给小芝姑娘一个人,这样价格会高一些,想省点钱,也可分包,就是我会多卖几家,到时谁做得好吃,全凭自己的能耐。” “全包什么价?分包又是什么价?”郑妍芝不紧不慢地问道。 姑母走时,把家里一切都交给自己,不过自己也带有不少钱在身边应急,郑妍想好了,到时就用自己的钱,不够再找帐房拿,郑妍芝想好了,打扰了姑母这么久,就送一份金玉包的秘方当礼物给他。 陆庭可以得到出外游学的钱,自己补偿陆庭之余又能给姑母送礼,姑母得到这么好的包子,买卖肯定越做越红火,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希望这个登徒浪子不要狮子大开口,要得太多,自己也拿不出。 这么痛快? 陆庭楞了一下,本以为还要再尝一下口味,然后问原料是什么、对身体有没有害,甚至派人盯着自己做,看秘方是不是真的,自己都准备好怎么配合了,没想到小俏婢连问都不问,直接就跟自己谈价钱问题。 也对,林家在苏州人脉很广,也不怕自己骗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的不说,林郑氏在二叔公耳边说一句,二叔公肯定会“大义灭亲”,毫不犹豫地教训自己,要是做得过份,甚至把自己逐出族谱,没想到郑妍芝另有打算。 第44章 杀得一手好价 “分包二百贯,全包六百贯。”陆庭犹豫了一小会,报了自己的价格。 价钱少,自己吃亏;要是开价高,又怕把小俏婢吓退,犹豫了好一会才报出这个价钱。 现在记帐的月钱有一千八百文,伙计更少,也就是八百文左右,二百贯,普通伙计没有升迁加钱的话,一个月八百文,起码要二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中途还不能乱花钱、不能生命请郎中、不参加那些游园踏青等。 就算只卖二百贯,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孟兰桥上卖烧鸡的摊主,交三十贯就能拜师,要是金玉包能卖六百贯的话,陆庭也很满足;就是卖一百几十贯,也能接受。 不会,就这点钱? 郑妍芝楞了一下,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知道陆庭的为人,知道他不肯吃亏,价钱往高里开,还以为他要黄金千两什么的,没想到也就区区六百贯。 六百贯,好像还买不了一件名贵的首饰,只要六百贯的话,根本不用跟姑母商量,也不用到林家的帐房借钱,自己从荥阳带来的钱就能给清。 陆庭看到小俏婢的脸色有些复杂,以为自己叫价叫高了,连忙解释道:“小芝姑娘,刚才你也尝过金玉包,味道是一等一的好,秘方不仅包括用料、比例,就是做包子的皮,也是经过特别加工,吃起来香糯可口,挺不错的,这个价钱很合理了。” 小俏婢还是没反应,陆庭马上说:“要是小芝姑娘觉得价钱不合适,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让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全包,就六百贯。” 说完,郑妍芝好像觉得有点轻率,很快补充道:“金玉包是奴家吃过最美味的包,绝对值这个价,希望陆公子守信用,说了全包就全包,不能再泄漏出去。” 看到陆庭为了区区几百贯,一边讨好一边察颜观色,跟那些店铺的掌柜差不多,心里有些不忍心,自己也佩服的明算天才啊,至于吗,这些天是气自己不少,可教会的更多,让自己的明算水平大幅提高,这点钱就当是给束修也值。 堂堂荥阳郑氏小姐也端茶递水的人,不能过得这般卑微,传出去自己也没面子。 陆庭闻言大喜,连忙保证:“小芝姑娘请放心,说是独家就是独家,保证不泄漏出去,若言有半句假话,任由老夫人处置。” 没想到一向喜欢跟自己斗气的小俏婢这么好说话,还以前要进行一场拉锯战呢。 有可能是被蟹黄包的味道征服,觉得这它大有钱途? “小芝姐,这”一旁的红菱忍不住开口,可话说到一半,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自家小姐真是杀得一手好价,陆公子都说价钱可以商量,现在金玉包是不是独家还没调查、是不是陆公子做出来的,还有待验证,更别说秘方、注意事项、成本这些,一张口就花六百贯买一个秘方。 大小姐啊,买卖不是这样做的。 郑妍芝知道红菱要说什么,闻言摇摇头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是,小芝姐。”红菱一看郑妍芝的神色,就知事情不能变了,只能郁闷地退下。 陆庭反而不好意思了,有些担忧地说:“小芝姑娘,这事的要不要写信跟老夫人商量一下。” 小俏婢虽说傲骄,但做人还是不错的,要是因为转让金玉包的事被骂,陆庭心里也过意不过,要知奴婢就是再得宠信还是奴婢,要是林郑氏一生气,把小俏婢卖到青楼,自己不是推她进火炕吗。 “陆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东家说过,一千贯以下的帐目奴家不用禀告就可以决定,奴家也相信自己的眼光。”郑妍芝一脸自信地说。 自己真实身份是荥阳郑氏女,所谓婢子只是掩人耳目,再说买秘方就没打算从林家拿钱,而是自己拿出来,自然不用看别人脸色,让郑妍芝意外的是,陆庭这个登徒浪子竟然关心自己,都答应他的要求,还劝自己跟姑母商量,因缺钱都想把祖宅都卖掉了,担心自己,把到手的钱往外推?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些,郑妍芝心里有一丝小窃喜。 站在一旁的福至看呆了,这不是做买卖吗,可这买卖做得也太特别了,别人做买卖是漫天杀价落地还钱,公子跟小芝姑娘却相反,在价格上都让着对方,而对方还不太乐意,看来做买卖不仅看货,还得看脸。 难怪公子出门对着铜镜拾缀了小半天,小芝姑娘不是中公子的美男计,慷林老大人之慨? 陆庭有些感激地拱拱手说:“小芝姑娘这般仗义,我都不知怎么感谢你了。”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平日两方相互看不顺眼,甚至暗暗斗法,可小俏婢还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拉自己一把,陆庭的感激还真是发自真心。 郑妍芝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笑盈盈地说:“要感谢很简单啊,就是提高奴家的心算能力,现在想想,当日陆公子出的题目过于简单,奴家现在心算能力还有待提高,陆公子也知道,不是明算都可以用上等差技巧来计算,例如一些毫无规律的帐目。” 也不知当日怎么想的,一向精明的自己被登徒浪子灌了几口迷汤,还真以为自己进步很大,可以出师,心里沾沾自喜,直到出门上了马车才醒悟自己上了陆庭的当,这是郑妍芝心中的刺。 像自己这么好的学生,还给他做糕点,竟然抛弃自己? 陆庭有些尴尬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小芝姑娘,不同的人,计算能力也不同,就像有些人心算快,有些人筹算快,有些人用笔算快,其实无论用什么方法,目的都是更快、更准地是得到结果,要提高心算能力,需要坚持大量的练习,我有个办法,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提升小芝姑娘的明算速度和明算的准确度。” 小俏婢真是一个执着狂,现在还掂记着这件事,要是平日陆庭还真不愿搭理他,不过今天帮了自己这么大忙,就指点她一下。 最短时间内提算自己的明算能力? 郑妍芝眼前一亮,好看的小脑袋连连点头:“太好了,不知陆公子有什么办法能短时间内提升奴家的明算能力?” 一提到明算,郑妍就来精神,对她来没什么比明算更有趣。 要是解题,还能找到解题技巧,可提升计算能力,没那么简单,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登徒浪子又不是自己,凭会么有信心最短时间内提升?不可能啊,不过看他一脸自信的样子也不像信口开河。 好,就看看你能怎么办。 陆庭站起四处看了看,目光在果盘处停留了一下,在身上摸了摸,很快说道:“小芝姑娘,方便拿点钱来吗?” 拿钱? 郑妍芝打量了陆庭一眼,有些疑惑地说:“不知需要多少钱,需要香烛吗?” 登徒浪子不是掉到钱眼时了,提升明算能力要钱?难道想学跑江湖那些弄神骗鬼的所谓高人,跟苦主说作法要钱来压阵,要不就说钱是给神灵的,糊弄一番后那些钱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陆庭看到郑妍芝疑惑的样子,猜到她想什么,苦笑地说:“小芝姑娘不要多想,只要十文就行,不用香烛,也不用作法,就是充当道具用一下,用完就还,保证一文不少。” 什么眼光,好像自己骗她一样,几百贯眼看就要到手了,这点小钱自己还真看不上。 第45章 化腐朽为神奇 很快有下人送来一盘黄澄澄的铜钱。 陆庭就地弄了几根树枝,又让红菱拿来一团线,然后用线绑起了树枝。 这是干什么?郑妍芝和红菱看到一头雾水,不是要提高自己明算的能力,还要提高准确率吗,没用笔,没用纸,也没有什么计算技巧,出几道题练习一下也好啊,帮线帮几根树枝,这是鼻涕孩玩游戏? “你家公子这是干什么?”红菱小声问一旁的福至。 福至丈二脑门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说:“不知道,小的也是第一次看公子做这些。” 不止这次看不清,福至发觉现在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自家公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突然就有很多的想法或创意。 红菱想找自家小姐问一下,还没说话郑妍芝就给她一个噤声的手势,其实郑妍芝也看不明白,不过看陆庭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玩,决定耐心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别的不说,在明算方面陆庭化腐朽为神奇的事例太多了,自己有必要给他一点信心。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陆庭先是用枝条绑了一个大约一尺三寸长、半尺宽的架子,中间横着一条小枝条,然后把桌面的筷子穿起铜钱,郑妍芝看得很清楚,每只筷子穿上七枚铜钱,不多,也不少,然后把穿了铜钱的筷子按一定的间隔绑在架子上,说不出的怪异。 不像装神弄鬼,看陆庭做的样子,看似有些随意,可看准一些,好像又有规律可循,只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绑紧最后一根筷子,陆庭没有闲着,用削皮的小刀上面刻了“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万万”几个字,刻完成字后,终于可以长长松一口气,简易版的算盘做好了。 在客来居二楼考核时,陆庭吃惊地发现现在还没有算盘,计算的方式是签筹和珠筹,很不方便,本来想弄出来的,一直没弄,小俏婢这次这么大方,说要感谢她就帮她提升计算能力,正好把它弄出来。 “小芝姑娘,看出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陆庭没有第一时间揭盅,有心考一下小俏婢。 “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郑妍芝犹豫一下,有些迟疑地说:“要是奴家没猜错,这是辅助计算的一个工具,有点类似珠筹,不过跟珠筹似是有很大的不同,奴家一时也猜不透。” 陆庭拍拍掌说:“小芝姑娘果然是天资聪明,一看就看出来,没错,这个就是计算的辅助工具,跟珠筹、签筹的作用一样,都是帮忙计出结果,作用是一样,但效率远远高于珠筹或签筹。” 一句天资聪明,郑妍芝听到有点脸红,刚才一直没看明白,看到陆庭刻字时,才隐隐觉得与明算有关,这一声夸,有点不好意思接。 “效率远高于珠签和签筹?还请陆公子解释一二。”郑妍芝一脸期待地说。 别的方面不好说,在明算方面,郑妍芝对他还是有信心。 陆庭点点头,开口解释道:“小芝姑娘你看,每一根柱,现在是用筷子代替,代表一个数值,个就是只有一位数,十、百、千这些你都明白的,这个应该不难理解。” “奴家能理解,可为什么每一根柱只有七枚铜钱?还分上下部,上部有两颗,下部却有五颗?”郑妍芝有些疑惑地说。 明算是逢十进一,按理说应该十枚铜钱合适,可陆庭做的这个特别的辅助工具只有七枚,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陆庭拍拍手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分成上下两部,其实是为了好区分,上部的两枚铜钱,每一枚代表五,下部的铜钱,每一枚代表一,小芝姑娘你想想,要是数多了,还得一枚枚数,有点费劲,用这种方法则简便很多。” “依公子的说法,上部代表十,下部代表五,加起来有十五,为什么不是上部只设一枚,下部设五枚呢,不是更加一目了然吗?” “无论什么事,都要做一些准备,准备二枚的原因,是防止一些特别的情况,举个例,明算是逢十过一,可有些数并不是逢十进一,例如有些地方一斤设有十六两,要是碰上这种情况,十五算不尽正好进一,当然,上面设二枚,我个人觉也美观。” 原来是这样,郑妍芝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陆公子刚才说它比珠筹那些更快捷,不知能不能演示一下?” 说得再好也没用,还得检验过才知道。 陆庭坐下,把简易算盘上充当珠子的铜钱拨好,开口说:“我现在就算一遍从一加到百的过程,小芝姑娘看好了。” “奴家拭止以待。”郑妍芝婉转的声音在陆庭身后响起。 看到陆庭要演示,都不用叫,郑妍芝很主动走到陆庭身后,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自己错过陆庭的任何一个动作。 陆庭从标着个数那根柱的下面向上拨了一枚铜钱,开口说:“个位柱,下部,每一枚铜钱代表一,这就是一。” 从下面拨了二枚铜钱,耐心地说:“这是二,小芝姑娘看好了,这上面有三枚铜钱拨了上来,一加二的结果是三,这里相当于一加二,看到,加到三时要用到上面的铜钱。” 陆庭从上面拨了一枚铜钱,说了一句“三下五除二”,把下面的铜钱拨回二枚。 看到郑妍芝很安静地看着,陆庭知道以她的智商不难理解,也不再解释,一边念着珠算口诀,一边尽可能地加快速度计算。 郑妍芝一下子看呆了,几根树枝、一把筷子、一团线和几十枚铜钱,这些可以说普通得不能普通的东西,到了陆庭手里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而陆庭的双手上下翻飞,轻快中带着优雅,好像花间翩翩起舞蝴蝶,一时间郑妍芝都看呆了。 回过神,看陆庭的拨铜钱,郑妍芝惊讶地发现,就自己一恍神的功夫,陆庭已经加到三十九了。 简直就是神速。 只是看了一会,郑妍芝就发现这个辅助工具的好处:无论珠筹还是珠筹,需要分成不同数值的筹,算的时候先要分清不同数值的筹,再把它们一一拿出来,这里需要一些时间,可在辅助工具不需要,直接拨动铜钱就行,无论算到哪里,只要一看上面的铜钱,就知结果是什么,如果是珠筹和签筹,还得停下来数一遍,这又需要时间。 让郑妍芝感到惊讶的是,陆庭好像还有速算的口诀,像“一上二,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二去八进一”等等,刚开始陆庭还有点生疏,可他的速度明显加快,自己稍不留神还跟上节奏了。 突然间,郑妍芝的眼睛再一次睁大,正在计算的陆庭,只见他右手拨着辅助工具,伸左手拿起一根竹签子,随手挑了一块蜜饯扔进嘴里,竟然在计算时分心吃东西?吃东西时,速度并没有明显变慢。 这也太厉害了。 “一百,一去九进一,齐活,收工。”陆庭算完最后一个数,松开手,看着简易算盘上代表5050的铜钱,满意地点点头。 很久没练过这个,生都生了,好在底子还在,唯一不爽的是这个简易算盘实在太简陋了,铜钱薄,不好用力,拨的时候偶尔还会卡住,明显影响速度,再说打算盘最喜欢听珠子“啪啪啪”的声音,打得快的时候很刺激,用铜钱明显少了这个乐趣。 第46章 钱到位,事好办 “小芝姑娘,小芝姑娘,你没事?”陆庭伸手在小俏婢面前晃动了一下。 自己都算完了,也没人说一声好,小俏婢竟然走神了,也不知是被自己震惊还是在想别的东西。 郑妍芝回过神,俏脸一红,很快双眼发光地说:“陆公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算完,没想到几根树枝和一把铜钱能化腐朽为神奇,真是令人眼界大开。” “快?一般的”陆庭有些遗憾地说:“做得太简陋了,要是给我点时间,做一个好的,速度再快一倍也没问题。” 什么,还能再快?郑妍芝刚才估算了一下时间,速度起码是珠筹的二倍,要是再快一倍,天啊,要是算帐或盘算时用到这个,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就以红菱为例,要是红菱练习一阵子,利用这个辅助工具比那些几十年的老记帐还要快。 别说快几倍,就是能节约一半的时间,也是很惊人的,例如一个记帐每天要盘帐一个时辰,有了这种辅助工具,就是节省一半的时间也有半个时辰,要是推广出去,天下间那么多涉及计算,要是把这个辅助工具推广,天下有多少人受益。 对了,阿耶在秦王府效力,虽说得到秦王的信任,可是一直没有什么功劳,职位很久没动过了,为此阿耶都感叹了很多次,现在秦王和太子争得正激烈,都想方设法在皇上面前争宠邀功,要是把这个辅助工具交给阿耶,由阿耶献给秦王,那岂不是大功一件?阿耶最疼就是自己,为阿耶分忧很应该。 免得族里的兄弟姐妹老是眼红自己,说对族里贡献不大,可受宠最多。 郑妍芝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一脸期待地说:“陆公子,这个辅助工具很有用,奴家能推荐给身边的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郑妍芝心情有些紧张,别看这个辅助工具其貌不扬,但实用性极佳,要是推广出去肯定能获大极大的声誉,要是把此物献上去,一个推荐之功跑不了。 “当然可以”陆庭大方地说:“这玩意就是为了提高小芝姑娘提高计算能力而造的,自然由小芝姑娘说了算,无论是推广还是另作它用,只要小芝姑娘开心就好。” 这么激动,估计是看到里面的商机,造一批去卖,不愁没有售路,陆庭也想过卖它赚钱,问题是自己手里没有资金也没有销售渠道,就是造出来也卖不了多少,特别是古代没有知识产权这种概念,像算盘这种简单的东西,不用一天就能冒仿出来。 反正当人情送了出去,还不如送得彻底一点,这个小俏婢比自己想像在还有能耐,而林郑氏也比自己想像中更有能力,把关系搞好,以后有需要也好开口。 蟹黄包转让得了六百贯,小俏婢连价都不还,明显是卖了自己一个大人情,也不知林郑氏知道会不会责怪她,要是小俏婢把算盘的买卖告诉她,也算将功补过。 最怕就是因为高价转让的事惹林郑氏不高兴,要知奴婢的地位很低,自己可不想小俏婢被林郑氏处罚。 “真的?陆公子不是在消遣奴家?”郑妍芝一脸惊讶地说。 不是,这么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就这样白白送给自己,任由自己处置?郑妍芝还想出钱买下来,没想到陆庭主动送了出来。 “真的,本公子言出必行。”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妥当。”郑妍芝还是有一些犹豫。 陆庭大咧咧地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当,以前说过提高小芝姑娘的心算能力,可事有点多,教得也不够尽心,这个就当是补偿,行了,这事就这样说定,反话话我撂这了,从这一刻开始它就是属于小芝姑娘,怎么处置全凭小芝姑娘心意,我绝无意见。” 郑妍芝深深地看了陆庭一眼,突然对陆庭行了一礼:“陆公子高才仗义,奴家谢了。” 不会,这个傲骄的小俏婢,平时眼睛长在头顶,最喜欢就是抛白眼、下巴朝天,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有礼物,陆庭楞了一下,回过神,马上回礼:“小芝姑娘言重了,” 郑妍芝行完礼,很快焦急地说:“陆公子说做工太简陋,要是作得好,速度还能快上一倍,不知陆公子能不能做一个好的,对了,看陆公子用它,好像还有口诀,这个口诀能不能教奴家?” 能这么快做出这么巧妙的辅助工具,陆庭脑子里肯定有完善的方案,最重要陆庭在计算时还有口诀,这些都是很重要经验。 “口诀好说,都是我总结的一些经验,只是做一个好的,怕是有点难,我没工具,木工的手艺也不好。”陆庭有些为难地说。 算术口诀这些,前世小学就有算盘技巧课,背出来不难,可木工自己不会啊。 郑妍芝马上说:“这个简单,府上就有做木工的大匠,陆公子指点一下,相信他们不会让公子失望。” “没问题,就依小芝姑娘说的办。”陆庭说完,搓搓手说:“就是金玉包转让的事,不知什么时候可以” 刚才过河抽板的事还历历在目,陆庭可要防着一手,免得小俏婢只有一个空头承诺,要是有意刁难自己,把交易推辞一年半载,她耗得起,自己可等不起。 这个登徒浪子,还真是谨慎,可能是刚才把他吓着了,不见兔子不撒鹰,郑妍芝没有应陆庭的话,转身对红菱说:“红菱,马上去备钱,陆公子离开时可以一并带走。” “是,小姐。”红菱应了一声,很快下去准备。 挺讲究啊,大方之余还给足了自己脸面,陆庭马上表态:“木匠在哪,人手足,很快就能办妥。” 很快,陆庭被带到一个木工室,里面有三名木匠在恭恭敬敬地等候吩咐。 有钱人家就是好,什么工匠都眷养一些,要用随时可用,平时可以维护家宅,闲时也不会白吃饭,可以派去名下的物产帮忙,也可以用手艺替主人赚钱。 陆庭也不客气,凭记忆画出算盘的草图,然后让三个木匠分工,一个做框架,一个珠柱,最后一个做珠子,三个木匠都是大匠,算盘的构造简单,可以说一目了然,也就珠子稍稍难打磨一点,其余的都是三个木匠分工合作,碰到不明白又请教陆庭几句,不到一个时辰,一个全新的算盘就出现在陆庭面前。 框架不难,不到二刻钟就做好,剩余时间都用来打磨珠子了,陆庭都觉得可以了,可是三个木匠要求极高,一个小小的珠子也左看右看,眯完左眼瞄,又眯上右眼看,看看够不够圆,哪里还有毛刺没打磨好,那种认真的程度让陆庭也佩服。 漂亮啊,花梨木做的框架,红檀做的珠子,每一个木件都细心打磨过,光滑中透着圆润,就是算盘上刻的字,也是工整中带着飘逸,要不是陆庭拦着,那名带头的老木匠还想在算盘边角上镶上银角,框架上饰以云纹,陆庭劝说这不是用来摆设,而是实用,不用那样麻烦才肯罢休。 大唐的第一个算盘,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算盘,就在自己的主导下问世,陆庭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看着手里的的算术,真是越看越满意,事实上看起来不像一个算盘,而是像一件漂亮的艺术品,所有的材料都是名贵木材,刚打磨的缘故,算盘还散发着一股檀木特有的香气。 第47章 教坏小俏婢 为首的老秦头看了陆庭一眼,恭恭敬敬地说:“陆公子试试可趁手,要是哪里不满意,小老可以随时改。” 那目光满含着幽怨,陆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了一声好,把这个奢侈版的算盘放在石桌上,准备测试。 要是一个美少女,用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可老秦头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头,那张老脸跟二叔公有得一拼,看得自己内心发瘆,从刚才老秦头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有强迫症的完美追求者,自己拒绝银角、刻云纹,老头子老是觉得不完美,心里不得劲,于是埋怨起自己来。 至于吗。 陆庭摇摇头,把脑里的杂念抛开,随手打起算盘来,用红檀雕成的算珠摸起来圆润,打起来清脆,那珠子相撞的时间,紧密中透着某种魔力的节奏,好像是在奏乐一样,一旁的郑妍芝双眼都发亮了。 想过成品会不错,没想到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好,特别是拨打珠子的清脆声,在郑妍芝耳中好像曲声那般美妙,看速度,不知比用珠筹、签筹快多少,简直就是为了明算而生的。 陆庭凭记忆把加减法口诀默写出,有些遗憾地说:“其实乘商也有章可循,可惜一时还没有想到,不过小芝姑娘在明算上的造诣,相信不难摸索出来。” 太久没碰过了,前世就是读书时碰到,电子记算器一出来,算盘就不香了,不过读书时经常跟同桌比赛打算盘的速度,当时用的是加减法,乘除没用到,自己也只记住加减的口诀。 郑妍芝心悦诚服地说:“陆公子高才,即使二种口诀,已实属不易,奴家也一定努力把口诀完善,忘了问公子,此物唤作什么名字?” 不相信陆庭在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出这个辅作工具,更不可能短短时间内总结口诀,不管怎样,就算陆庭一出世就琢磨这件事,也就是十多年,很多明算教授终其一身也没总结出一句口诀。 至于陆庭这么年轻,但在明算上的造诣这么高,郑妍芝没一点怀疑,有些人天生就到上天厚爱,像一岁识字、三岁背经书,七岁能作诗的神童不少见,甘罗十二岁为相、蔡文姬六岁辩弦音、曹冲五岁能断案,陆庭已成丁,在明算方面有天份也不算妖孽。 “还没名字呢,此物已经送给小芝姑娘,要是小芝姑娘喜欢,叫小芝盘也行。” 看小俏婢双眼放光的样子,就知她重视算盘了,反正是一个人情,还不如送得大方点。 “奴家谢公子。”郑妍芝心中大喜,再次给陆庭行了一礼,一脸正色地说:“他日公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奴家定当尽力。” 成品有了,口诀也有了,阿耶进献给秦王的大礼算是完全,有了这件进献之功,阿耶地位肯定会大大提高,到时老祖宗也会赞自己能干,只要把阿耶哄开心,在亲事方面也自由很多,收下一份这么大的礼,区区六百贯太少了,自己还欠陆庭一个人情。 郑妍芝不喜欢占别人便宜,更不愿占陆庭的便宜,现在算是一个承诺,必要时的再帮陆庭一次,不过她没有把话说满,只说尽力。 谁知陆庭会要自己干什么。 “这事算是了了,小芝姑娘看什么时候方便,派个人验证一下金玉包的做法,早些验证,也早日把这事了结。”辛苦那么久,该拿到自己应得的东西了,陆庭不着痕迹地提示一下。 六百贯,真不少了,自己来到大唐,最阔的时候,连六贯钱都没有呢。 要是平时,郑妍芝肯定会为难一下陆庭,不过陆庭那么大方,自己也不能表现小气,闻言点点头说:“担误了公子这么久,真是抱歉,奴家已在门外准备了马车送公子回去,六百贯现钱已在马车,公子随时可以清点,至于秘方,公子交给赶车的下人即可,今天时候不早,明天再派人去向公子学习金玉包的制作。” 六百贯钱,对现在的陆庭是一大笔巨款,对郑妍芝来说只是零花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有了手里这个计算神器,就是秘方是假的又如何,怎么也是自己赚大了。 爽快,陆庭连忙谢过,临走时把食盒最底层的金玉包拿出来送给小俏婢,让她放在锅里蒸热一下就能吃。 这次带了一碟,一碟请小俏婢吃,算是收买她,剩下那碟是留给林郑氏,转让秘方的事准备跟她谈,没想到林郑氏去了苏州,便宜小俏婢了。 看到陆庭在贵枝的带领下出了听雨轩,郑妍芝犹豫一下,突然鼓起勇气说:“陆公子,奴家最近努力练习吹箫,还算有些进步,下次见面,奴家一定为公子吹奏一曲。” 陆庭在讲解雉兔同笼时,有一种方法叫吹箫法,郑妍芝当时为什么取名吹箫法,得到的解释是吹箫好,会吹箫的女子人生会精彩很多,那时起郑妍芝偶尔就练习一下,不会为什么,看到陆庭走离开,心里一冲动就脱口而出。 吹箫?为本公子吹奏一曲? 陆庭闻言差点一个踉跄,心想教坏小俏婢了,说了一声好,然后有些狼狈地溜了。 “小姐,你没事”红菱看着若有所失的郑妍芝,有些奇怪地问道。 人家都走了,突然说要吹箫给别人听,你是荥阳郑氏的大小姐啊,矜持呢,红菱都想双手掩脸。 郑妍芝有些惆怅地说一声:“没什么,突然想到要离开这里,有点不舍,这个陆庭虽说有些讨厌,也算是良师益友,这次一别,怕是后会无期。” 这次回去,就难再出家门,要是没有意外,自己就在家里等长辈挑到他们认为门相户对的夫婿,再次出门坐的不再是马车,而是花轿,等候自己的就是深宅大院中相夫教子,泯然老逝。 顿了一下,郑妍芝感到贴身婢女的眼神有些八卦,有些掩饰地说:“那个登徒浪子,不是笑话本小姐只爱明算,连拿得出手的乐器也没吗,特意学了吹箫,就想让他看看,以本小姐的资质,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可惜” 红菱有些惊讶地说:“走?小姐,你昨夜还说难得出来一次,要玩过够本,在苏州再待半个月才走吗?” “昨夜是昨夜,今日是今日”郑妍芝轻轻抚摸了一下算盘,一脸认真地说:“阿耶在长安,处境有些不妙,我想把此物交由阿耶献上去,赚个进献之功,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再游一次长安啦。” 说到长安,郑妍芝的脸上多了二分笑意,上次到长安还是五年前,郑妍芝永远忘了自己第一次看到恢宏壮观长门城门的情境,高大的城墙、壮观的门楼、接踵摩肩的人流,还有繁华如烟的东西两市,那一刻,感觉自己到了天上云间。 “小姐,我们要去长安?”红菱一听就激动了,双眼放光地问道。 长安啊,那是皇上住的地方,长安城又繁华又好玩,可以看到穿得花里胡哨的胡人,吃到各地的美食,说不定还可以沾点皇上的贵气,简太好了。 “去长安”郑妍芝吩咐道:“红菱,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一早就出发,对了,跟管家说那三个木匠我要了,让他把卖身契找出来,姑母哪里自有我解释。” “知道了,小姐”红菱犹豫一下,小声提点道:“小姐,明天一早就走,那金玉包的秘方呢?不要了?” 花了六百贯买下的秘方,还额外送了陆公子一份厚礼,就这样走? 郑妍芝早就想好了,很快说道:“秘方刚才已经交给我了,这金玉包,本来就是买来赠给姑母,毕竟我们叨扰了这么久,让红儿留下,跟林家的厨子一起去学,学成后回荥阳,到时想吃,叫她做就是。” “是,小姐。” 第48章 赠马(祝书友中秋国庆快乐) 马车上,陆庭看着手里的箱子,双眼都放光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交给自己一个箱子,还以为小俏婢骗了自己,要知一贯钱相当于一千文,重量约在六斤左右,六百贯得有三千六百多斤,小俏婢安排马车给自己就是为了拉钱,没想到只有一个有点沉的小箱子,可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金银后,满意之余又有点感激。 箱子里有几片的金叶子,十个银饼还有一堆碎银,金叶子每片大约一片重,全是质量上乘的赤金,陆庭数了一下,金叶子有两叠,每叠有二十张,一共四十片金叶子,银饼有十八个,上面刻着的重量是十两,剩下的都是银豆子,用小锦袋装着,重量足有二十两重。 四十张一两重金叶子、十八个十两银饼和二十两银豆子,折起来相当于六百两银子,正好是六百贯。 不对,唐初铜钱稀缺,一贯钱大约只八百枚铜钱,少的只有七百多枚,百姓称为短陌,小俏婢给的稀缺的金银,还是成色上好的金银,上浮三成不是问题,相当于变相送自己一份大礼。 合上钱箱,陆庭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这次找小俏婢,前面有点斗心机,但后面相互谦让,可以说是两人认识以来相处得最好的一次,不知为什么,离开林家时,总感到有点不舍。 是离别的愁。 最近这半个多月,在离开客来居前,可以每天都跟小俏婢相处,两人在一起就是相互斗嘴、算计,有时候还相互挖苦、说笑话,虽说很多时候是不欢而散,可相处久了,一时不见,还有一点想念,这次见面,自己得到想要的钱和过所,只要过所一到手,自己马上去长安抱李二的金大腿,去了长安,就看不到小俏婢了。 只是犹豫一下,陆庭用力摇摇脑袋,把心里的杂念屏去,男子汉志在四方,眼看潜龙就要升天变成真龙,抱得越快越好,有了功名,想要什么没有,等自己衣锦还乡时,大不了替小俏婢赎身,要不,带在自己养眼也不错。 心里打定主意,陆庭暗暗松了一口气,把目光放在车箱上,心里很快羡慕起来,这马车不赖啊,红木做的车厢,不用挂香囊也有阵阵泌人心脾的木香,车里的绣墩都是用上等绸布缝制,下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皮,在减少颠簸上下了不少功夫,角落里还置有暧炉和食盒,陆家没破落前也用不起这么好的马车啊。 有钱人就是会享受,陆庭摸了摸用苏绸缝制的窗帘,心想哪天自己富贵了,也得置一辆这样的马车。 正在胡思乱想时,马车慢慢停下,接着听到福至在外面叫着:“公子,到家了。” 有马车就是快,好像没一会的功夫,这就到家了。 陆庭抱着钱箱出来,林家的车夫把缰绳交到福至手里,自己手脚利索搬了个马扎伺候陆庭下马车。 “有劳了。”陆庭客套一句。 车夫对陆庭行了一礼,有些不舍地说:“陆公子,人送到了,马车也在这里,这匹马是大宛马,习惯半夜喂一次精料,还请公子善待,小的告辞了。” “慢着?这马车你不赶回去?”陆庭有些惊讶地问道。 车夫看了一眼那匹白马,恭敬地说:“小芝姑娘说公子准备出门游历求学,有辆马车出行会舒适一些,这辆马车当是学习束修也好,当成陆公子赠送的珠盘也好,请公子务必收下。” 不会,这马车是送给自己的? 陆庭一下子傻了眼,那区大宛良马,少也说要五六十贯,马车更贵,起码要上百贯,加上车厢里的装饰,没二百贯拿不下来,可能更高,就这样送自己? 就以自己为例,在客来居做记帐,一个月一千八百文,一年就是二万一千六百文,加上逢节过节一些赏钱,二万五千顶天了,也就是二十五贯,二百贯自己要不吃不喝攒八年才够,简直是豪到没朋友。 刚才给小俏婢打造算盘时,还以为被拉了壮丁,没想到人家一出手,送了一份这么大的礼物,从小俏婢的反应来看,好像蟹黄包还没算盘一星半点那么重要,只能说她真是很痴迷明算。 “小芝姑娘这么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请转告小芝姑娘,陆某日后必有厚报。”陆庭一脸认真地说。 把她赎出来,给自己铺床暧被窝,陆庭在心里暗暗说。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带到,没什么事小的回去复命。” 看到车夫想走,陆庭忍不住问道:“慢着,我想问下,这么名贵的马车说送就送,小芝姑娘到底什么身份?” 林郑氏去了苏州,小俏婢管家,六百贯的秘方说买就买,价值超过二百贯的马车说送就送,这不止受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陆庭对她的真实身份表示质疑。 车夫早就得到吩咐,开口应道:“小芝姑娘跟我们不一样,夫人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侍的。” 家奴肯定跟主人不一样,林郑氏对郑妍芝比自己儿女还要亲,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陆庭点点头,谢过车夫,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听说林郑氏有二个儿子,都已外出为官,没有女儿,有可能感到寂莫,就把小俏婢当成女儿一样,几百贯在小俏婢眼中都不是钱,说明林郑氏家底丰厚之外,看得出小俏婢也非常受宠。 “公子,小芝姑娘真是大方,这下出去游历,就不怕风吹雨淋了。”福至笑嘻嘻地说。 看到车夫走远了,陆庭伸手给福至一个爆粟,没好气地说:“什么大方,你家公子用知识换来的,明白吗,知识就是学问,学问是无价的,能用钱衡量吗?” 那些解题技巧和算帐,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些包括无数先人努力的汗水和智商的结晶,真算起价值来是无价的,自己吃惊只是惊讶小俏婢出手大方,并不代表自己占了她便宜。 真算起来,是她占了自己的便宜。 “是,公子说什么都是对的”福至很快有些为难地说:“公子,马车进不去,怎么办?” 老宅是陆家还没发迹时修建的,当时也没想到有马车,只有一个小小的楼,也就三尺多宽,马车有半丈多宽,还真拉不进去。 陆庭左右看了一下,想了想,挥挥手说:“把车留在这里,把马牵进去,现在苏州城还在戒严,不怕有人掂记。” 总不能为了把马车牵进去,把门和围墙推倒,把马牵进去就行,苏州城还在戒严阶段,不时有大队的兵丁来回巡逻,一边维护苏州城的安全,二来拿着一叠通辑图到处搜查辅公祏余党,现在别说小偷恶霸,就是市井儿也没见一个,说夜不闭户也不为过。 “明白了,公子。”福至很干脆地应道。 陆庭拍了拍那匹肥膘体壮的白马,心情大好,开口嘱咐道:“福至,记住喂好马,喂点好的,半夜别忘了给它喂一次精料,掉膘就不好了。” 还靠这马去长安呢,可不能把它饿着。 “放着,公子”福至信心满满地说:“小的学过养马和赶车,公子以前那匹红雪也是小的照料” 说到一半,福至有些说不下去,死去的郎君擅长做买卖,很多亲戚朋友看到有利可图,纷纷拿钱出来要入股,刚好郎君又想扩大规模,就收了不少参股的钱,没想到苏州惨遭兵祸,很多店铺遇到洗劫,就是家里也没逃过毒手,投了钱在生意上的人追着公子还债,那匹红雪最后还是没有保住 第49章 颤声娇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陆庭拍拍福至的肩膀说:“看看,这匹白马比红雪还要骏呢。” “这匹是小母马,红雪可是小公马,公子你不知道,虽说小母马比较温驯,可论起脚力冲击力,还是红雪好。”福至有些郁闷地说。 劝二句还有来劲了,陆庭也不管他,径直抱着钱箱回房藏好,钱财可不能露白,收好钱,又坐下执起笔,列出路上注意事项,上路前需要采购什么,准备走哪条路线,这些都要提前做好准备,这叫有备无患。 路费有了,马车有了,要是小俏婢没骗自己,明天过所就能办下来,这些都搞好,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很快就可以实施。 差点忘了,离开苏州前,还要培训林家的人怎么做金玉包,小俏婢这么相信自己,可不能言而无信的事。 写好注意事项,又想走什么路线,然后又想到去长安后怎么办,脑子好像停不下来,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第二天起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三尺高了。 “公子,你看,过所,你的过所办下来了。”福至一边帮忙穿衣服,一边兴奋地说。 陆庭眼前一亮,高兴地说:“福至,做得不错,一大早就去府署拿过所,一会赏你好吃的。” 终于办下来了,陆庭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了过所,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离开苏州、奔赴长安,荣华富贵在等着自己呢。 福至笑嘻嘻地说:“公子,不是小的去衙署,户房的周一鸣一大早送来的,还送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说是赠给公子读书所用,还是小芝姑娘有办法。” 不用说,肯定是小俏婢那边的关系,要不然,那些在老百姓面前飞扬跋扈的小吏哪有这么好说话,还登门送证赔礼。 陆庭心情大好,不过很快又有一些遗憾,当日吴林当众说要卡死自己,现在办了下来,也不知他知道后心情怎么样,没看到他打脸的样子,可惜。 好像捏着时间来的,陆庭刚用完早饭,林家就来了两个学做金玉包的厨娘,陆庭少不得指挥他们怎么做出美味的金玉包。 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只要教完他们,交易就算正式完成,自己也可以安心去长安。 林家财大势粗,就是下人的素质也高,第一次做蟹黄包时,口水都说干了,福至还是蠢手蠢脚,像一个点不着的牛皮灯笼,可林家派来的两个厨娘本来就是负责做点心的,基本功扎实,学得很快,要不是面团要发酵,估计小半天功夫就能上手。 第一次做把就蟹黄包做得似模似样,剩下的就是多练几次,把馅料、火候这些搭配好就行。 送走林家的两位厨娘后,陆庭和福至就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 苏州去长安,千里迢迢,这次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家,家里的东西要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要带去,有什么要妥善收好,走之前还得把钥匙交到二叔公手里,偶尔还能帮忙照看一下。 老家看似没什么,可收拾一下,发现东西还真不少,像家具、旧衣裳,以前开店时留下一些帐本、针头线脑什么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破烂,值钱的早让前身拿去变卖喝酒作乐了。 “公子,找到了,找到了。”侧房里,突然传来福兴奋的声音。 “找到什么?”陆庭把手里的旧衣裳扔下,有些惊讶地问。 这些衣裳都不能带去,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去长安要穿得好一点,要不让那些势利的人看扁了。 福至兴冲冲抱着一个盒子进来,邀功地说:“公子,你的八宝盒找到了,搬到这里后,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塞到了一个旧瓦罐里。” 八宝盒?陆庭楞了一下,很快想起来,前身有个盒子,喜欢把一些稀奇古怪或珍贵的物品放在里面,从来不许别人碰,说这是他的八宝盒,看着福至里那只包着银角的八宝盒,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的。 要是里面放着金饼银块、或十多颗昂贵的大珍珠,那就好了,现在手就就六百贯多一点点,这一路人吃马嚼要花不少,到了长安还要找地方落脚,听说长安城的房价很高,也不知手里的钱够不够买一间小的宅子,突然多一笔横财,陆庭还真不介意。 陆庭接过八宝箱,接过来时手一沉,心里暗喜,不知是红木打造的盒子沉,还是盒子里面有货。 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陆庭轻轻打开八宝盒,当揭开盒盖的一瞬间,陆庭面色一沉,眼神也变得无精打彩,就是一旁伸长脑袋的福至伸伸舌头,什么也不说就出了房间,继续清理旧物去。 八宝盒除了一个小瓶,什么也没有,小瓶上帖了“颤声娇”的字签,是一瓶房中狼虎药。 想起了,这瓶颤声娇是从一个跑江湖郎中高价买来的,据他说以雄蚕娥、凤仙妒、五味子等几种药合成的狼虎药,药经有记“雄蚕娥,气热性y,主固精强阳,交接不倦”,前身试过几次,效果还真不错。 难怪混得那么差,原来心思都放在这上面,扔了,年轻轻轻就用这种东西,也不怕伤身。 陆庭拿到手里正想扔出去,眼珠转了转,很快把它收在怀里。 收拾的事主要是福至在做,陆庭简单收拾一下感到有些睡,就去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大约下午四点多的样子,醒来后不见福至,走出前院,正好看到福至给白马系马鞍,看到陆庭,福至连忙说:“公子,你醒了,小的给你泡个茶。” “免了,不渴”陆庭有些奇怪地问道:“福至,你这是要去哪?” “回公子的话,准备去溜马,公子可能不清楚,这马不能让它怠了,每天都得让它跑一跑,出点汗,老是圈着容易废。” 说到这里,福至突然提议道:“少爷,要骑马吗,很久没练了,骑一下也好。” 陆庭只是犹豫了二秒,很快就同意了。 骑着高头大马,在苏州城里到处行走,也是一件威风惬意的事。 去长安抱李二金大腿前,好好欣赏一下苏州古城的美景也不错,特别是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别人,从一种新的角度来看,感觉肯定不错。 陆庭心情不错,可有人心情很差,这个人就是在秀水街醉杏楼喝闷酒的吴林。 以往一到秀水街,吴林首选的地方就是青楼,一边喝花酒一边左拥右抱,别提多高兴,可这次到只是到酒楼喝酒,身边陪的不是美女,而是最近打得火热的胡海靖。 第50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子儒兄,不要再喝了,再喝就要醉啦。”胡海靖劝道。 吴林作东,点了一桌子的菜,可是他连筷子都不拿,自斟自酌,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在喝的西域的葡萄酒,要不然早就醉了。 “啪”的一声轻响,吴林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一脸憋闷地说:“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要姓陆的田舍奴好看,卡着他的过所,直至他他求我为止,这话撂还没几天呢,他真把过所办下来了,这脸面往哪放啊。” 树要皮,人要脸,吴林当众放下狠话,上下也打点了,可陆庭还是顺利拿到过所,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胡海靖听出吴林话时有一丝埋怨,摊摊手说:“这事钱典史已经答应,没料到杜太守突然心血来潮巡视各房,无意中看到压在安案头的申请,看到申请日期过了这么多天还没办好,当场质问钱典史,问他为何尸位素餐,这是怠职,钱典史吓得差点冷汗都出了,好不容易应付过去,杜太守令他马上办完,还要送上门赔礼道歉,免得冷了苏州父老乡亲的心,唉,那个田舍奴算是走了狗屎运。” 一个录事能影响钱典史,可是杜太守直接决定他的命运,就是胡录事在杜太守面前,也是小角色一个,能在苏州这种上州坐上太守之职的人,背景深着呢,听说杜太守在长安有人。 吴林闻言,说了一句便宜姓陆的田舍奴,也不敢放狠话。 堂堂上州太守,权柄滔天,吴林想报复的念头都不敢起。 胡海靖也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吴林天天陪自己吃喝玩乐,钱像流水一样花,可一件小事也办不好,现在也知怎么劝吴林,有些无聊把目光放在窗外的街道上,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骑着白马的翩翩少年郎时,呆了一下,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擦了擦眼,看清楚一点,有些吃惊地说:“奇怪,姓陆的田舍奴最近走什么运,还弄了一匹这么骏的大白马。” 陆庭? 原来有二分醉意吴林闻言一个激灵的,连忙走到窗前一看,只见陆庭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悠然自得地放缰慢行,翩翩少年郎配上高头大马,引得不少小娘子对他指指点点,还有一些大胆的青楼女子,直接给陆庭扔香巾。 “田舍奴就是田舍奴,一匹劣马也在扮人模狗样。”吴林有些酸溜溜地说。 吴林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就是骑同样的马,也没陆庭这样抢眼。 陆庭骑在马背上,不时跟周围的人打招呼,隐隐有种吐气扬眉的感觉。 古代有一匹上好的骏马,相当于后世有一辆名牌超跑,受人瞩目是很正常的事,很多少年郎都以拥有一匹良驹为荣,宋时赫赫有名的苏东坡,被贬官流放时,一名公子看中他的贴身婢女晚娘,提出愿用白马换取苏东坡的美婢,苏东坡欣然同意,晚娘不甘自己像牲口一样买卖,当场自尽身亡,以至苏东坡没有换到心仪的白马,不过也看出古人对一匹好马的热爱。 陆庭发觉,骑上这匹马后,平时一些对自己不怎么样的人,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无意中看到醉杏楼吴林和胡海靖,陆庭眼前一亮,热情地打招呼道:“吴林兄,胡公子,你们也在啊,真是巧了。” 说罢,也不理两人的反应,陆庭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一旁的福至,转身进了醉杏楼。 “陆庭这个田舍奴,肯定是来取笑我,可恨。”吴林一拳击在窗框上,有些不满地说。 胡海靖轻轻拍了下吴林的肩膀劝慰道:“子儒兄,不要在意,姓陆的田舍奴也就是一时走运,又不是时刻都走运,办了过所又如何,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的户籍还在苏州,治他只是早晚的事。” 吴林一听也是,无论是财还是人脉,自己都比陆庭强,早晚都要治得到他服、治到他怕。 二人正在说话间,陆庭上了楼,一看到吴林,马上笑着走过来,双手紧紧握住吴林的手,面带感激地说:“吴林兄,以前年少不更事,对你多有得罪,没想到你以德报怨,什么都不说了,以后我们要多些走动。” 等等,这话什么意思? 吴林有些傻眼,陆庭不是来嘲笑自己的吗,毕竟自己当众放过狠话,没自己点头陆庭别想到过所,现在陆庭拿到过所,却跑过来谢自己?不是高兴得傻了。 胡海靖也有些疑惑,故作镇定地说:“听陆公子的意思,过所到手了?” “到手了”陆庭被吴林挣开双手也不恼,面带笑容地说:“肯定是吴林兄前面教训我狂妄,后来又顾及我们十多年相识之情,高抬贵手放了一马,今天是特意来感谢的。” 吴林和胡海靖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吃惊地神色,陆庭这个田舍奴,不知他的过所是太守无意巡守时发现,下令督办的?也对,陆庭就是一个白身,衙署的事哪里知道,再说户房的小吏一个个眼高过顶,肯定不会跟陆庭说被训斥的事,于是,陆庭以为自己放他一马? 放他?要是在街上看到陆庭摔倒,吴林恨不得上前多补几脚呢。 想归想,吴林故作大方地说:“都说了十多年的交情,偶尔赌一下气,总不能真是下狠手,陆庭兄弟,几天不见,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有吗?没什么改变啊。”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这个吴林还真会打蛇随棍上,稍稍露一点口风,马上就把“功劳”认了,特别说到十多年的交情时,那种诚恳的样子,不知内情还真能让他蒙混过关,那个胡海靖也不是好东西,前面有点高傲,跟吴林吃喝玩乐几天后,都穿一条裤子了。 不就演吗,谁不会,陆庭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胡海靖打着哈哈地说:“几天不见,陆公子明显意气风发了许多,都骑上高头大马了。” “对啊,说说,这马是哪里来的?不是真攀上不对,真跟王家交好了不成?”吴林连忙追问道。 陆庭连连摆手说:“有这样的好事,苏州太守也会上赶着送礼,哪至于一张小小的过所也这般折腾,也不知哪个乱嚼舌头坏我名声,不过也好,不少人对我笑脸相对,还请我吃喝,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懒得去澄清。” 原来真是假的,吴林暗暗松一口气,心里很快又愤愤不平起来,这田舍奴倒是舍得装,难怪没有辟谣,原来是想狐假虎威,闻言又追问道:“可是那马” “嘿嘿,天无绝人之路”陆庭一脸兴奋地说:“无意在老宅发现一个藏宝洞,里面有阿耶偷偷存放的几十两黄金,有了这笔钱,手头这才宽绰不少,反正想出去游历一下,干脆买匹马,还真不说,骑上这马,感觉就是不一样。” 胡海靖拍了拍陆庭的肩头,笑呵呵地说:“好事啊,陆庭兄,这事一定要好好庆贺。” “对,好事一定要庆贺,陆庭兄不会小家子气?”吴林会意,马上附和道。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古代没有银行,老百姓的钱财多是藏在家中,后代在翻新、修耸房子发现金银珠宝不鲜见,陆家曾是苏州富户,在老宅藏金不奇怪,只是看不惯陆庭这么高调,找机会放他一点血也好。 “哪能呢,不过二位都已经喝上了,只能择日了。”陆庭有些遗憾地说。 “择日不如撞日”吴林马上说:“这菜凉了,酒也不好,撤了换一席新的,正好胡公子也在,我们三人一起把酒当歌,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难得陆庭肯请客,谁知他什么时候变卦,再说陆庭办理了过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苏州,等他在外面游历回来,估计那时比要饭的强不了多少,还请个屁,逮往了肥羊就要下狠刀,吴林哪肯轻易放过,马上劝道。 “哪天跟陆庭兄有些误会,莫不是陆庭兄还心存芥蒂?要是这要,某先行告辞。”胡海靖说完,装作不高兴准备要走。 录事参军职位特殊,担任这个官位的大多要以身作则,说到底就是一个只能领俸禄、两袖清风的清官,就是有一点孝敬也是杯水车薪,胡海靖看似威风,实则口袋里没几个钱,这是他热衷跟吴林搅和在一起的原因,吃喝玩乐都可以蹭,有便宜可以占,还能给吴林面子,何乐而不为,都不用吴林打眼色,马上唱起双簧。 陆庭闻言,嘴角微微向上翘,笑容更盛,连忙拉住胡海靖:“胡公子,请留步,哪能呢,像你这种的贵客,还怕请不到呢,难得聚在一起,一定要喝个不醉无归。” 说罢,大声叫道:“伙计,把这些都撤下去,先来四凉四热,拣好的上,还有酒,上十年份的,就是三贯一坛的那种,动作快点。” 第51章 复仇 “吴林兄以德报怨,小弟敬你一杯。” “胡公子,敬你一杯,以前的误会都在酒中。” “好事成双,来,再多喝一杯。” “小杯不过瘾,换大碗,这三贯一坛的十年陈酒不上头。” “掌柜的,再来两个好的热菜,这菜凉了,怎么下酒。” 酒桌上陆庭频频向二人敬酒,吴林和胡海靖都抱着不喝白不喝、狠吃一顿给陆庭的钱袋放血的心思,敞开肚皮吃喝,没一会地上放了四个坛子,让吴林惊讶的是,自己都抗不住涌上的酒意了,酒量很一般的陆庭到最后还没倒下。 失算了,姓陆田舍奴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这是吴林醉倒前最后一个念头。 “陆公子,这酒菜还合胃口?”醉杏楼的莫掌柜搓着手走进来,笑容可鞠地问道。 陆庭点点头说:“风味俱佳,莫掌柜,这酒菜多少钱,算一下,对了,前面撤下的算吴公子,毕竟是他请客,算是他的一份心意,越俎代庖不是很妥当,算我后面点的酒菜就行。” 吴林和胡海靖烂醉如泥趴在桌上,付钱肯定是自己,陆庭也没想过逃单,不过也没想过大方替吴林付。 一旁跟随的贵林撇撇嘴,心想陆公子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是小家子气,不过想归想,也不好说出来,前面那些的确是自己小郎君点的,撤下去时也没浪费,让掌柜加热一下,都到自己和贵全的肚子里去了。 “一共是十八贯百六十文,难得公子光顾本店,零头抹去,十八贯即可,还请陆公子以后多关照敝店。” 陆庭看了看地上的酒坛子,地上四上,桌上一个,五坛好酒加起来都要十贯钱,还有一桌子好菜,中途还加了二次,这个价钱差不多,也没异议,让侍候在一旁的福至去付钱。 看到贵林架着吴林想走,陆庭马上说:“慢着,贵林,你要干什么?” “公子喝高了,小的扶他回去好生歇着。”贵林有些疑惑地说。 吃饱喝足,酒菜钱有人付了,不走还干什么? 说话间,贵全也费劲地扶起胡海靖,准备送他回去。 陆庭摇摇头说:“你家公子和胡公子喝成这样,在马车一颠簸,还不得吐得难受,莫掌柜,你这还有没有甲字号房,开二间。” “回陆公子话,甲字房只剩一间,你看乙字号房”莫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只有一间啊,不妥,吴林兄和胡公子都是我的好友,不能厚此薄彼。”陆庭有些为难地说。 嘴上说为难,心里暗喜,甲字号房是酒楼客栈最大、最干净也是价格最昂贵的套间,只为贵,住的人不多,多是设一到三间,陆庭知道醉杏楼只有二间,还想着找个由头自己住一间,让他们两个挤一间,方便实施自己的计划,没想到只剩下一间,这次真是天助我也。 莫掌柜是察颜悦色的老手,闻言马上说:“陆公子,甲字号房的榻是特制,有八尺六寸宽,个人都挤得下,吴公子和胡公子交情甚好,曾在敝店喝高了,只开一间房抵足而眠,不如让两位公子稍稍屈就一下,一起休息好了,喝高了走来走去麻烦,也容易呕吐,就在这里休息,省时省力,还能给陆公子省下一笔房钱不是。” “不是房钱的问题,不过莫掌柜说得在理,天字号房要了,莫掌柜安排一下,房钱由我来付。”陆庭大方地说。 莫掌柜拱拱手,眉开眼笑地说:“好咧,陆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谈好了,莫掌柜叫了两个伙计帮忙扶人到二楼的甲字号房休息,陆庭不顾莫掌柜劝阻,摇摇晃晃跟在后面帮忙,说一定要看到二位安置好才能放心离开。 贵全、贵林还有两个伙计分别架着吴林和胡海靖往二楼走,由于楼梯有点窄,贵林和贵全架着吴林先往上面走。 吴林和胡海靖前后差不多喝了四坛上年份的酒,加上前面喝的,每个人至少喝了五斤酒,那么多酒水下肚,不仅醉如烂泥,肚子还涨鼓鼓的,想背都不行,只能架着。 “小小心点,不要磕着你家公子。”陆庭在后面扶着,一脸关心地叮嘱着。 贵林和贵全不好拂陆庭的面子,一边应着一边向上走,两人都没注意到,原来醉得像烂泥的吴林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张脸突然抽搐一下,眉头都快拧成一团,可他只是下意识挣扎了两下,还是没醒来,没法子,醉意太深。 没人注意到,陆庭利用右手宽大的袖子遮住旁人视线,左手化作二指禅用尽力气全力捅了二下,就是烂醉如泥的吴林,也被巨大的痛楚作出反应,可是他意识被酒精麻醉,只是现出痛苦的神色,没有清醒过来。 好在没醉来,要是意识清醒,起码趴在地上哀嚎好一会才能清醒过来。 倒霉的吴林上楼后,陆庭又如发炮制,又给胡海靖来了二发,没想到胡海靖的反应比吴林强烈,只是戳第一身子就全身绷紧,身子还扭动二下,显得很痛苦,二个伙计也不以意,以为是醉酒的反应,一边捉着一只胳膊,抓得紧紧,生怕他滚下楼梯,跟在后面的陆庭一点也不同情他,左手又是用力一捅,被两个身材高大伙计架起来的胡海靖像被拎起的泥鳅一样扭动几下。 估计两人明天走路都别扭。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二人一起放在榻上,陆庭看着那二张有些涨红的脸,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趁着贵全跟两个伙计说话、贵林替吴林脱鞋时,眼珠子转了转,一手扯下胡海靖腰间的玉佩,飞快塞进吴林的袖袋内。 临出门时,陆庭看看准备在隔间准备打地铺地贵全和贵林,皱了一下眉头,随口说道:“你们两个,睡觉时不会磨牙打呼噜或乱动?” 贵林没说话,贵全有些尴尬地说:“陆公子,小的睡觉时偶尔打呼噜。” 陆庭皱一下眉,很快说道:“这小侧室的榻太小,也不好睡,要是吵醒两位公子,少不得挨骂,反正甲字号房都有伙计照料,就是半夜醉来也不怕没人伺服,这样,到隔壁开一间乙字号房,房钱本公子出,你家公子和胡公子醉成这样,起码要明天才能醒来。” “谢陆公子。”贵全和贵林闻言一喜,连忙感谢。 侧室的榻太小,睡得不舒坦,有人肯出钱让自己睡个安乐觉,傻子才不同意呢。 陆庭安排完贵全和贵林的住处,又嘱咐莫掌柜不要打扰吴林和胡海靖的休息,这才摇摇晃晃骑上白马,在福至的拉牵心满意足地回家。 第二天一早,吴林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自己喉咙有点干,呼吸有点不畅顺,喘不过气,好像被一座山压着似的,全身有些酸痛,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当睁开眼的一瞬间,楞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正对着自己,靠得还很近,鼻子都快碰到鼻子了,都能感受到对方鼻孔呼出来的热气,当看清这张脸后,心里定了不少,睡在自己旁边是这几天一起吃喝玩乐的胡海靖。 当吴林目光稍稍向下移的时候,目光开始有些慌乱起来,两人睡在起的姿势太暧昧了,胡海靖一手搂着自己脖子,一只脚架在自己身上,好像刚尝到男女之乐的小夫妻一样亲昵,最让吴林不安的是,自己跟胡海靖都是身无片缕,光着身子呢。 昨晚两人想让陆庭的钱袋大出血,最好是吃穷他,灌醉他,最后都没看到陆庭醉倒,自己先倒下了,问题是,自己跟胡海靖怎么睡在一起,还是以一种这么羞耻的姿势,要是传出去,那不让人笑掉大牙? 刚想起来,只是稍稍动一下,吴林突然“呀”的一声惊叫起来,猝不及防下,一下子惨叫起来。 “啊”的一声,被惊醒的胡海靖看到赤条条的吴林,吓了一跳,整个人好像受惊的青蛙从睡榻蹦到地上,刚到一到地,猛地一夹腿,好像想到什么,脸色瞬间色变得苍白,指着吴林怒吼道:“吴林,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想到吴林双膝跪在榻上,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胡海靖的手不断颤抖,一脸惊恐地说:“胡胡海靖,你这个禽兽,对我做了什么?” 第52章 我不是君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一早,吴林和胡海靖的事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苏州城,并越传越玄乎: “听说了吗,原来吴署正的儿子吴林,把胡录事的儿子胡公子祸祸了。” “不会,不是说胡录事的儿子胡公子好男风吗?” “秀水街今天热闹了,胡公子和吴林打了好几架,听说两人一身是伤,鼻青脸肿,吴林门牙都被打掉了二颗。” “大丢人了,竟然做这些事,没想到官家子弟是这个德行。” “算了,胡录事还算是官,吴署正顶多就是有一个有钱的小吏,他的钱怎么来的,苏州城的百姓谁不知道。” 众人传得纷纷扬扬时,陆庭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福至绘声绘色地给自己描绘吴林和胡海靖狗咬狗的事,听到衙署的衙役赶到,把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带回衙门时,拍桌惋惜地说:“可惜了,要是巡城的官兵先赶到,乐子就大了。” “公子”福至有些好奇地问道:“衙役和巡城官兵哪个先来,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要是巡城兵丁先到,流放充军还是轻的,可惜是衙署的人先来,他们都是衙署的子弟,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事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多也就关几天就放出来,算了,等他们出来,本公子早就远走高飞。”陆庭有些郁闷地说。 要是巡城兵丁抓起来,光是一个戒严期间当众斗殴的罪名就让他们吃不消,还有当众行为不检、有伤风化,盗窃罪等,可是衙署的衙役先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人,最多就是一个酒后滋事的小罪,还会念其初犯、认罪态度良好给予轻判,这就是官字二个“口”的由来。 细想也不错了,经过这件事,无论是吴林还是胡海靖,在苏州算是名声扫地,蹦达不起来了。 福至看着陆庭,有些迟疑地说:“公子,这事是你的手笔么?” 把两人灌倒后,陆庭也有三四分醉意,回去睡下前,咐咐福至天一亮就跑到醉杏楼附近守着,看看有什么新鲜事,命令有些怪,福至最大的优点是服从,连为什么都没问就去了,听到动静就跟人一起冲进醉杏楼看热闹,正好看到吴林和胡海靖狗咬狗骨。 绘声绘色说完两人丑态后,福至对自家公子的“未卜先知”有些疑惑,忍不住问了起来。 陆庭神秘笑了笑,随口说道:“福至,你没发觉本公子的八宝盒空了?” 那瓶颤声娇? 不会,给他们吃这个?福至闻言吓了一跳,一脸吃惊地看着陆庭。 陆庭摆摆手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就是一个误会,那种陈年老酒,喝的时候没什么,可是后劲大,喝多了全身发热,本公子好心,临时走帮他们把被子盖得紧紧的,他们半夜热起来就脱衣裳,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他们还在宿醉中,现在不是入秋了吗,后半夜冷,吴林和姓胡的酒劲过了,觉得冷,不知不觉就抱在一起,天亮后发现情况不对,错以为对方半夜对自己做了不轨的事,这不,一怒之下就打架,一打架,这事不就扬了出去。” 上楼梯赏他们每人二记“冲天钻”是关键,他们发现自己醒过来的状态不对,再加上身体的痛楚,正常男人能不发飚?没想到吴林这么刚,当场就跟胡海靖打起来。 昨天饱含自己怒火的四记冲天钻,每一记都是全力出击,想想都回味无穷,特别时看到他们全身猛地僵硬,然后来一个赏心悦目的颤抖时,那感觉,美啊。 出了这种事,吴林和胡海靖那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身心受到打击之余,在苏州城名声扫地,这样一来,什么仇都报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陆庭不是君子,别说十年,就是一个月也太久,报完仇再离开苏州,这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怨仇。 公子就是公子,福至眼光越来越佩服,差点连自己都以为公子屈服在他们的权势之下,没想到不声不响给两人挖了一个大坑,坑完人还能全身而退,太厉害了。 “那个胡海靖说玉佩被吴林偷了,没想到吴林还是一个梁上君子。”福至突然鄙视地说。 不劳而获去偷窃,无论古今都不受待见,福至虽说是一个下人,也看不起这种行为。 “他没有,那是本公子赏他的”陆庭皮笑肉不笑地说:“吴林不是最喜欢泼人脏水吗,让他尝尝脏水的味道。” 吴林最喜欢就是背后伤人、泼人脏水,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陆庭的坏话,陆庭临时起意把胡海靖的玉佩扯下,放到他袖筒里,算是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二人越多缝隙就越容易发生争吵,一吵就怒,一怒就会把理智扔在一边,推动故事进入下一个高潮。 简直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活该,谁让姓吴的老是跟公子过不去。”福至一脸幸灾乐祸地说。 陆庭把手里的筷子一放,长长松口气,伸了一个懒腰,冷笑地说:“福至,你要记住一个道理,的也许是最贵的,他们想把我吃穷,我还想着他们醉死呢,就是这成本有点高。” 为了设这个套,自己足足花了十八贯五百文,要是还在客来居做小记帐,要攒一年才能攒到这笔钱,想想都有些肉痛,不过陆庭很快又释然,一次把吴林和胡海靖这两个最讨厌的人都教训了,心情舒畅,就当花钱买个乐。 值! 福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陆庭吃完了早饭,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公子,今天有什么吩咐?” “备马。” “公子要去衙署看望吴林他们?” “看他妹,去看一下二叔公,顺便把宅子的钥匙交给他托管,然后就是去长安,荣华富贵等着呢。”陆庭一脸期待地说。 福至有些疑惑地说:“公子,吴家小姐才七岁,骑着马去看,会不会有些唐突?” 公子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七岁的女娃还是小屁孩,这也能相中? 福至刚想问要不要备礼、备什么礼时,看到自家公子额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右脚好像随时踹出来一样,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说:“公子,小的这就去备马。” 陆庭瞪了福至的背影一眼,自言自语地说:“算你跑得快。” 第53章 翻脸 吴家。 “啪啪啪啪啪” 贵全和贵林被扒了裤子趴在地上,两名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卖力地用皮鞭抽打,屁股都开花了,可二人死死咬紧舌根不敢叫,只能哼哼着,因为郎君吴彪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一旁调笑着。 公子出了事,做下人肯定的要受罚,二人知道郎君吴彪的脾气,挨打时最好不要叫,要是叫出来,那处罚更加严厉,为了活命,二人都死死忍着,因为用力过猛,贵全的牙齿都流血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贵全和贵林感觉自己快没知觉时,终于等来吴彪没有感情的声音:“停手。” 两名壮奴收起皮鞭,吴彪张开嘴,吃下小妾送到嘴边的一颗葡萄,瞄了二人一眼,开口问道:“姓陆的,没有动手脚?” 贵全抢着应道:“回郎君的话,小的一直盯着,公子跟陆庭都是喝同一坛的酒,没看到陆公子有什么异常?” “进房间后,陆庭跟二人独处过吗?就他们三个人” 贵全想了想,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没有,陆公子在房间的时候,小的也在,最后房门还是小的亲手关的,没有独处的机会。” “后来呢,有没有回醉杏楼?”吴彪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陆公子回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为什么只开一间房?” “回郎君的话,陆公子本想开两间甲字号房,可醉杏楼只有一间,他说不能厚此薄彼,是莫掌柜劝说才同意二人同住一间房的。” 吴彪闭着眼,右手的食指不时轻敲着桌面,发出“叮叮叮”的响声,贵全和贵林知道这是郎君在权衡作决定的时候,谁也不敢出声,静静地等待郎君最后的决定。 过了好半响,吴彪开口道:“找人放话出去,就说两人只是喝酒误事,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 贵全和贵林连忙应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郎君,公子” “让他在牢里反省几天,对了,你们收拾一下,林儿一出来,你们就陪他去齐州求学,免得他在这里撩事斗非。” 从两个下人的话来分析,陆庭的嫌疑不大,没必要节开生枝,听说陆庭离开客来居时,林郑氏还出钱资学,看得出林郑氏对他印象不错,最重要一点,杜太守巡守各房前,有人看到林家的下人见过太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林家有人替陆庭求情,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林郑氏真的对陆庭另眼相看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扯着不放。 出了这种事,吴林不适合在苏州躲了,正好送他到外面学些东西,也就一年半载的时间,舆论就会消失,到时再作打算。 贵林和贵全捡回一条小命,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胡录事家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他询问的不是下人,而是一个醉杏楼的伙计,排除陆庭设套的嫌疑后,只能归咎年轻人贪杯误事,知道这事闹大了不好,好在自己是外地人,不用太在意,等儿子从牢时出来,再派人送回老家严加管教就行。 吴、胡两家商量要不要对付陆庭的时候,陆庭骑着白马、带着福至来到二叔公家。 影壁、耳房、门楼,二叔公作为苏州陆氏一族的族长,在苏州拥有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可能有些年头没翻新,有外面看起来有些破落,可架子还在,在苏州骚乱时幸运地没有受到破坏,给人破烂船还有三斤钉的感觉。 “二叔公和二叔婆呢,身子骨可好?”陆庭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眼看就要跨过门槛时,长得白胖的下人多禄拦在门前:“陆公子,已派人通知郎君了,公子在门外稍候即可。” “什么?”陆庭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让我在门外等?” 印象中,二叔公家的门和门子都是摆设,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二叔公的话来说,多走动才像一家人,每次来都不用通报,自个去客厅里等就行,今天怎么啦,多禄连门都不让自己进? “郎君吩咐的。”多禄硬梆梆地回了一句。 陆庭楞了一下,看到一个叫陆昌的族弟大摇大摆地进门,指着对多禄说:“看到没,有人进门了。” 多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应道:“郎君没说不让他进啊。” “那我也进。”陆庭一边说,一边闪到一边,准备绕过多禄进去。 多禄人长得胖,可动作灵活,身子一动,又拦在陆庭面前,用气死人不赔钱的语气说:“郎君没让陆公子进门啊。” 陆庭有些无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连二叔公的家门都难进,二叔公不会还为林郑氏的事生气? 你老人家想临老入花丛,来个财se兼收,问题是自己真干不了这种拉皮条的活,也不忍小俏婢变得他老人家的通房丫头,以前听二叔公说他跟林郑氏是故交,说得有种余情未了的样子,开始陆庭还觉得有几分可能,上了一次林家后,感觉这桩夕阳红有点悬。 林郑氏比自己想像中强大多了,比二叔公不知高了多少层次。 等了差不多二刻钟,二叔公拿着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出来,看到陆庭,还没说话就先冷哼一声。 不会,二叔公还在为自己没给他“拉皮条”的事生气? 多大岁数了,还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对没得到的东西念念不望,对不迁就他的人,心怀怨念。 “晚辈见过二叔公,二叔公最近牙口可好?”陆庭笑着上前行礼。 二叔公白了陆庭一眼,没好气地说:“没牙口,最近吃不好、睡不香,没看到你二叔公都瘦了吗?” 瘦了?吃不好、睡不香? 陆庭看看二叔公红润的老脸,精光四射的眼睛,老头子走路虎虎生风,说话中气十足,比自己一个小伙子还精神,哪有什么问题,对了,早上福至还看到二叔公把路口卖餺飥的小寡妇逗笑得花枝乱颤,老头子不仅牙口好,心情还不错。 “是,是”陆庭连忙附和着说:“二叔公为了族人忧心操劳,辛苦了,晚辈佩服。” 二叔公把手里牙签一弹,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一大早就给老夫戴高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就说,对了,借钱免开尊口。” 年纪这么大,脾气一点也没收,陆庭苦笑一下,连忙说道:“晚辈准备出门游学,家里没人看守,想二叔公能照看一二,顺便去祠堂拜祭一下先人,祈求先人庇佑,还得劳烦二叔公开一下祠堂的门。” 祠堂就设在二叔公家的旁边,祠堂存放不少家族的财物,一些祭礼的器具还是银子打造,没什么事祠堂就锁着门,钥匙就挂在二叔公的腰间,谁要去祠堂都要征得二叔公的同意。 “哼”二叔公突然老脸一紧,一脸严肃地大声训道:“不用拜祭了,陆氏的列祖列宗也不想见你这种不肖儿孙,滚。” “二叔公,这是什么意思?”陆庭有些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地说。 前几天还好好的,老头子还不耻下问,跟自己讨教追妞秘诀,好得就像死党一样,那老脸属狗的,说翻就翻? “什么意思?”二叔公也不顾很多族人和行人围上来,大声骂道:“以前说少不更事也就罢了,本想着经历这么多事后会有长进,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说说,昨天在醉杏楼做什么了。” 昨天在醉杏楼复仇了啊,得罪自己的吴林和胡海靖,都在衙署的大牢里反醒,名声也扫了苏州城的大街,问题是,这事不能说出来。 “刚才不是挺会说的,现在说不出来了”二叔公暴跳如雷地骂道:“请人吃喝玩乐,一顿饭就花了十八贯多,十八贯多啊,那可是黄澄澄的铜钱,你这个败家子,一边找族人卖祖宅,一边挥霍无度,崽卖爷田不心痛是,知道为什么不让你拜祭先人?那是不想先人看到你这个不肖子孙。” 第54章 说一套,做一套(求收藏推荐打赏啦) “二叔公,这件事不是这样的” 陆庭想解释二句,还没说完就让二叔公粗暴打断:“还有脸解释?老夫老脸都卖光了,给你谋了一份好差事,招呼没打一声,说辞就辞了,这边张罗卖祖宅,那边吃喝玩乐,都多大了,还是一事无成,滚,老夫没你这样的后辈,苏州陆氏也没你这样的子孙。” 都不听陆庭解释,二叔公火气全开,在围观的族人和邻居面前大声训斥陆庭,一点脸面也没留。 老头子今天吃了火药啊,不是让那陈训导在追求林郑氏上占了优,几十年的老醋坛都倒了? “公子,要不先回去。”福至小声地说。 陆庭点点头,牵着马准备先离开,看样子很难沟通。 刚想走,后面传来二叔公愤怒的声音:“先别走,把宅子的钥匙留下,免得哪天把宅子给押了。” 等福至把钥匙交上去,陆庭和福至转身走后,身后还传来二叔公有些愤怒的声音:“陆庭那套宅子,谁也别掂记,老夫在一天,这宅就不能易手,就是有什么事,宅子也是充当族产,这败家子没少领族里发放的学米,哪个敢伸手,爪子都给他剁掉。” 二叔公突然翻脸,家门不给进,连进祠堂上柱香也不行,陆庭有些郁闷,路上想了想,很快调转马头往林家的方向走,想跟小俏婢告个别,这次能顺利出行,小俏婢可以说功居至伟,临走时告个别很应该。 到了林家,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林家的下人说小俏婢有事外出,不在家中,陆庭没办法,只能失望而归。 除了二叔公和小俏婢,好像找不到告别的人,三房人丁单薄,亲戚本来就不多,老父在世时做买卖赚了钱,那些亲戚眼红,拿了钱都要投,结果出了事,他们认赚不认亏,因为钱的事闹得很不愉快,也就没什么来往,剩下没断的亲戚和朋友,不是嫌前身丢脸就是怕前身偷钱,纷纷断了来往。 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没人闻”的老话。 没人送别,没人挽留,陆庭把行李往马车一放,大门一锁,就这样有些落幕地出了苏州城的闾门。 阊门是苏州古城的西门,进出苏州城的主要门户,成为离开或进入苏州城的代表,东汉赵晔《吴越春秋》记载:“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也。”将阊门与天门相关联。伍子胥伐楚从此门出,从此门凯旋,也使得此门有了历史底蕴。 有人流就有商机,有商机就有商人,阊门附近一带商贩云集,不断向过往的商旅推销各种各样的商品。 陆庭掀开马车的车帘,回头看一眼闾门的城门,把它深深地记在心底,终于出了苏州城,出了苏州,为了荣华富贵直奔长安,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看一次闾门,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看闾门。 一直到看不到闾门了,陆庭这才有惆怅地放下车帘。 刚放下车帘,马车突然停住,要不是陆庭发反应快,差点磕到车厢。 “福至,怎么驾车的?”陆庭回过神,忍不住骂道。 驾车的人,第一就是稳,就是遇上坎坷的地方,也会提点一下,突然停车也不说一声。 “公子”福至有些委屈地说:“是多寿突然窜出来拦住了去路。” 多寿? “公子,打扰了。”车窗外,响起多寿的声音。 陆庭打开一看,那个笑得像煮熟猪头的人不是多寿是谁。 “多寿,你怎么来了?”陆庭有些惊讶地说。 二叔公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一顿训,也不知是为没给他牵线发脾气,还是吃大餐时没叫上他,反正就发了一通邪火。 多寿行了一个礼,指了指脚边一个大布袋,面带笑容地说:“郎君让小的在这里为公子饯行,这些是郎君和族人的一点心意,祝公子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二叔公为我饯行?”陆庭有些惊讶地说。 刚才当着那么多族人和苏州城的百姓,没给自己留一点情面,连苏州陆氏没有这样不肖子孙的话都放出来了,差点以为要把自己逐出族谱呢。 “当然,郎君一向很看好公子,这次公子出外游学,怎能不支持。”多寿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睁眼说瞎话了,二叔公训自己的时候,多寿作为二叔公的头号心腹,一直在旁边看着,那叫支持? 看到陆庭一脸不信,多寿连忙解释:“公子,郎君当场训斥,其实是做做样子,敲打一下族里那些小郎君,其实郎君还是很看好公子,要不然也不会让小的带了这么多东西在这里等候公子了。” 多寿说完,也不理陆庭的反应,转身把那袋东西吃力地搬上马车,这才如释重负地说:“公子,郎君说了,天大地大,大不过血肉亲情,无论什么时候,苏州陆氏永远是公子的家。” 陆庭闻言心里一动,有些感激地说:“二叔公真是用心良苦,多寿,回去转告一下,就说我记住了。” “是,公子。” 看到多寿转身想走,陆庭叫住他:“多寿,二叔公最近跟林老夫人可有进展?” 多寿犹豫一下,苦笑地说:“公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小的心里直哆嗦,林老夫人在杭州的店铺出事,她赶到杭州处理,陈训导也跟着随行,郎君知道心里很不痛快,天天发邪火,别说小的这些做下人挨打挨骂,族里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也让郎君训斥了不少,郎君只是训斥公子几句,已是优待,还请公子多见谅。” 男人心烦无非是二样,一是钱银二是女人,二叔公虽说不富,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钱银方面不是很忧心,女人的可能性大一些,还真让自己猜中,那坛超过六十年老醋倒了,威力可想而知,难怪老脸拉得那么长,那眼神好像看谁都像欠他钱一样,原来是让竞争对手陈训导占了先手,老头有些气羞成怒了。 陆庭对多寿挥了挥手,然后让福至继续赶路。 要是二叔公到这里,自己还要下车行礼,跟二叔公学习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来的只是多寿,意思到了就行,没必要说那么多。 大约走了十里地,福至停下马车,让马休息一下,顺便给马喂水喂料。 坐马车舒服,可马不是机器,跑久了会累,每到一段路程就要休息,这是朝廷每隔一段距离设立驿站的目的,要是不爱惜马力,马不用几天就掉膘,陆庭算过,现在官路平坦、好走,马力也足,一天能走一百五十里不是问题,到了后面路难走了,马也乏了,就是天天喂精料,一天能走个一百里就偷笑。 福至照顾马匹时,陆庭想起多寿送来的大布袋,看看二叔公送自己什么东西。 陆庭想把大布袋提进马车再看,可提的时候发现袋子很沉,只好把它拖进车厢。 打开大布袋一看,上面放着一个竹箧,打开一看,里面有蜡烛、火石、艾草、茶叶、几帖治伤的膏药还有几包治理腹泻、伤寒的中药,都作了标记,这些都是出远门常备的东西。 竹箧下面是一个布袋,摸起来还有些温热,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叠米饼和几条腌好的肉干,还有一些干果和蜜饯,都是路上可以食用的东西,最下面陆庭猜中了,全是穿成一贯贯的铜钱,数了一下,有二十贯。 一贯钱大约六斤左右,二十贯铜钱就超过一百斤,难怪自己想提都难提得动。 这时福至喂完马回来,看到一地都是铜钱,吃惊地说:“还以老郎君无情,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 家门不让进,祠堂不让拜,还当众斥责,福至以为二叔公真生气了,没想到他还派人在半路送钱送物。 陆庭有些意外,内心也有些感动,不过嘴上却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二叔公就是二叔公,都多大岁数了,还玩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套,没劲。” “公子这话的意思是?”福至有些不解地问道。 二叔公前面虽说有些过份,一点脸面也不给公子留,可最后还是送钱送物,出手也大方,还让多寿带了暧心的话,好像公子很不满意啊。 第55章 二叔公算无遗漏 陆庭给了福至一个爆粟,没好气地说:“别看二叔公整天一副笑嘻嘻、人畜无害的样子,老头子狡猾着呢,他猜到我要去做什么,也有可能猜到醉杏楼的事是我做的,当众跟我划清界线,要是我站错队或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他老人家肯定跟我断了关系,说不定族谱都没有我的名字,这样就牵连不到他,也牵连不了苏州陆氏。” “要是本公子混好了,功成名就,就今天赠钱赠物的举动,他老人家和整个苏州陆氏都能受益,横竖他老人家都不吃亏。” 这一手操作附合二叔公做事风格,四平八稳。 福至有些不解地说:“公子,老郎君还是送了钱物啊,要是公子不得罪人也没飞黄腾达,在外面转一圈再回苏州,那还是老郎君吃亏啊。” 就是赌,二叔公也是拿了真金白银。 陆庭苦笑一下,耐心解释道:“这就是二叔公的高明之处,我花了族里这些钱,可不能白花,要是混不出名堂,回来十有八九抓到族学里做先生,教导族里的子弟,算是变相还现在这些钱,就是不回来了,或者出了事,那宅子不是在二叔公手里吗,他能吃亏?” 福至瞪大眼、张大嘴巴,半响才一脸敬佩地说:“老郎君实在实在” 说了二个实在,说不下去了,福至读书不多,一进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陆庭眯着眼,一脸自信地说:“福至,我敢跟你打赌,我们前脚出苏州城,二叔公后脚就把我们祖宅利用上了,租给别人住倒不怕,二叔公还是要一点脸面的,十有八九存放族产,很有可能存放族田的收成,以前族里的收成都折成现钱,好收藏,这二年兵荒马乱,粮食不会轻易变卖,再说还要发学米,对,机会很大。” 福至吐了吐舌头,没说话,感觉自己跟公子的差距越来越大,说话也不在同一个层次。 这时一阵秋风吹来,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只穿二件单衣的陆庭感到一丝凉,算算日子是深秋了,陆庭把衣裳裹得紧一点,开口道:“福至,看看马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早点赶路,长安还远着呢。” “是,公子。” 距离陆庭大约二百四十里的官路上,红菱有些心疼看着因为赶路有些精神不振的郑妍芝,小声说道:“小姐,前面就是黄桥驿,要不要休息一下下、打个尖再走?” 郑妍芝得到算盘和口诀后,如获至宝地亲自拿着,带着红菱、四名护卫和三位原来属于林家的木匠,起早贪黑往长安赶,一天就赶上二百多里路,坐在马车里都颠簸得小脸都有些苍白。 正常来说,在好的官路,马拉车一天走一百五十里差不多是极限,连续走上三天马会吃不消,轻则掉膘重则累倒,郑妍芝是双马拉车,还利用杜太守给的便利,花一些钱就可以在沿途的驿站换马,马歇人不休,一天就走了二百多里。 “换了马继续走,阿耶在长安的日子不好过,早一些献上去,前途也光明许多。” 顿了一下,郑妍芝补充道:“深秋了,入了冬大雪封路,那时更不好走,长安还远着呢。” “是,小姐。”红菱连忙应着。 苏州三进进出的陆家大宅内,二叔公正在书房里很耐心地写着什么,一笔一划,每一笔都写得很用心,正整,多寿站在一旁静静地不说话,偶尔轻手轻脚替二叔公磨墨。 二叔公写完最后一笔,长长松一口气,对照一下没错后,这才小心翼翼把笔放下,有些倦乏地说:“抄了三天,终于完工,老了,这老骨头不中用啦。” “郎君,这族谱不是好好的吗,没必要多少一本啊。”多寿有些奇怪说。 “懂什么,这个有备无患。”二叔公没好气地说。 多寿看了看那本新抄族谱,忍不住小声提点:“郎君,是不是抄漏了,刚才陆庭公子的名字没抄上去。” “要是抄上去,老夫干嘛要多抄一份?闲着慌啊。” “郎君的意思是” 二叔公有些担心地说:“陆庭那个混小子,就没他不敢干的事,这次出外,也不知是福还是祸,老夫身为族长,得做好万全之策。” 准备二本族谱,一本有陆庭,一本没有陆庭,到时看什么人,就下什么菜,说是那混小子真捅了天,也不至于牵连族人。 多寿眼前一亮,连忙戴高帽:“这是郎君想得周全,小的佩服。” 二叔公打开茶盏,倒了点醋进去,眼皮也不抬地问道:“东西都送到了?” “回郎君的话,送到了,小的把郎君的话也一字不漏转告,陆庭公子有些惊讶,他没说什么,就说会记住郎君的话。”不用主人发问,多寿很主动汇报。 “记往就好。”二叔公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漂亮感激的话说得再多也没用,有时平淡一些,反而是出自真心。 “对了,小的在街上遇到牙行的徐大牙,说桥头那宅子的租金本应十五日就预付,现在逾期了,让郎君日落之前把钱送到牙行,若不然下个月就要收回宅子。”多寿连忙说道。 “那间漏雨的破宅子,一个月敢张口要三百文的房钱,穷疯了,不交,爱收不收。”二叔公冷哼道。 多寿苦着脸说:“郎君,里面放着族田今年新打的粮食,要是收回去,粮食怎么办?” “笨”二叔公踹了多寿一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老夫常教你,穿不穷,吃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光想着花,就不会想着怎么省吗,陆庭那老宅不是托老夫照料吗,空着也是空着,把族里的粮食存放在哪里,又省钱又可以帮他看房子,一举两得,多好。” “郎君,陆庭公只是托郎君照看一下宅子,没说把宅子给族里当库房啊。”多寿小心提醒二叔公。 二叔公振振有词地说:“陆庭也没说不能把宅子当成库房啊,一笔写不出二个陆字,自家人的地方用一下算什么,再说陆庭那混小子没少领族里发放的学米,得了族里那么多好处,老宅借族里用一下,他敢说不?另看三百文不起眼,一个月三百文,一年就三千六百文,三千六百文可以多买多少好东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说一个月省三百文,就是三文钱,在老夫眼里也比天还大。” 多寿连连称是。 “郎君,郎君”多福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没等二叔公训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老夫人回苏州了。” “什么?”二叔公霍的一声站起来,焦急地问道:“婉君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陈老狗呢,他回了没有?” “刚刚在客来居的小码头下了船,陈训导也在。” 二叔公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田舍奴,领朝廷的俸禄却擅离职守,老夫最恨这些尸位素餐之人,一定要去告他,多寿,马上去客来居定一桌,让黄掌柜按婉君喜欢的上,告诉他这是为婉君接风洗尘设的席,钱不是问题,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多寿站在哪里眨眨眼,郎君这话怎么前后不一啊,前面说要告陈训导,自己还以为他要自己去衙署告状呢,没想到他话音一转,由陈训导变成了林老夫人,告人变成设宴,还说钱不是问题,意思变得太快,稍稍分点神估计都得听错。 郎君就是郎君,不仅翻脸翻得快,打脸也快,刚刚还说三文钱比天还大,转眼就说钱不是问题,又要在客来居大手洒钱。 当然,多寿也就想想,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一个月前郎君随口问他跟陈训导那个好,多福那傻瓜,也不知脑子哪里抽了,说陈训导学问好,还吃官家饭,郎君嘴上没说什么,第二天多福因为右脚先迈进门被斥为对主人不敬,当天下放到田庄干农活,听说在田里像牛一样翻地呢。 “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二叔公看到多寿还傻站着,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多寿回过神,小跑着跑出书房,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第56章 投宿青石驿 从苏州到长安,最舒适就是坐船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到达洛阳后,再坐马车由洛阳直奔长安,问题是坐船时间比较长,秋冬时节还是枯水期,水路不会很畅顺,要是遇上槽运还得让路,要是运气不好,有可能二个月还到不了长安。 陆庭选择坐马车,由苏州先到扬州,然后北上,经泗州、汴州、洛阳,再由洛阳取道长安。 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冷,刚出发时还看到窗外绿树成荫,野花竞艳、鸟儿歌唱,越往北走越单调,慢慢路上没了野花的芳影,也没了鸟儿婉转的歌声,颜色也由绿转白,那是雪的颜色。 从苏州一直向北走,陆庭发现一个规律,沿途除了大城和城郊略显繁华,其余地方大多显得破败、萧条,官路上来往的百姓、商旅眼里没什么神采,面色带着沧桑,衣着光鲜的人没多少,大多穿着半新旧的衣裳,商队和有钱人家大多配了随身带着武器的护卫,一脸戒备地护着。 武德七年了,大唐四海还不平,天下对李唐还没有归心,这一年还没过,小的战斗不算,光是记入史册的战役就有七场之多: 二月至五月唐平蜀中僚人叛乱; 六月唐平泷、扶二州僚人叛乱; 六至七月唐蒋善合击吐谷浑之战; 七月唐平杨文干叛乱; 七月苑君璋攻朔州之战; 八月五陇坂之战; 九月唐平姜子路叛乱; 不仅是武德七年多战斗,李渊称帝七年间,每一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剿灭各式的入侵、反叛,算起来武德七年动静还算小的了,像武德元年能载入史册的战争就有十九次之多,从新年打到年末,战争多的后遗症就是经济崩坏物价飞涨,老百姓像惊弓之鸟,陆庭在苏州,觉得苏州遭到兵祸后显得萧条、破败,以为其它地方会好上不少,没想到外面更差。 从苏州出发的前七天,陆庭还有兴致勃勃欣赏沿途风光,到第八天就没了兴致,古代的道路不好,由于战争的缘故,很多官路年久失修,马车没有像减震器这类高科技,坐在里面一高一低,没一会就颠得头晕眼花,整个人都没精神,没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精神看风景。 陆庭感到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沿着大运河一直向长安赶,起早赶黑,终于在十二月初七无惊无险赶到青石驿,这里距离长安城不到五十里。 大运河是南北经济的纽带,地跨当时最繁华的几个经济区,即关中、中原、河北、淮河地区,李渊在四周设有重兵把守,其它地方有些乱,这几个地区相对稳定,陆庭和福至主仆两人驾着豪华马车走了一个多月没遭遇意外。 “公子,你看,青石驿,太阳快下山了,要不要在这里借宿一晚。”福至停下马车,用嘴对手呵着气,一脸期待地说。 天上下着小雪,飘飘扬扬,官路边、树梢上都积了不少雪,天也快黑了,这种天气赶车,坐在车厢里、带着暧炉子的陆庭没觉什么,在外赶车的福至感觉双手都不像是自己的,迎面吹来的寒风好像刀子一样锋利,这个时候有一个温暧的被窝、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多好。 陆庭把手里的暧炉交给福至:“暧暧手,我去碰碰运气,看看还有没有房间。” 驿站是朝廷的,主要是招待驿使和官府人员使用,要是有空闲的房间,也可以给过往的商旅方便一下,当然,普通人住驿站没有优待,住宿吃饭都得自己出钱。 现在入了冬,小雪纷飞、呵气成雾,很少人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外出,在家里守着热炕头多好,这么冷的天气,青石驿人声鼎沸,四周还有一些穿着黑衣劲装、腰挎横刀的护卫来回巡视,不用说驿站来了大人物,陆庭就是舍得花钱也没信心弄到一间房子。 还没走近驿站,陆庭就感到有几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巡逻的护卫很自然把手搭在刀柄上。 “这位小郎君,不知到青石驿站有何贵干?”守在驿门的驿卒拦在陆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庭,客气地问道。 人靠衣裳马靠鞍,要是普通的商旅,驿卒二话不说就轰走了,看到陆庭从一辆考究的马车上下来,衣着光鲜、风度翩翩,也不知什么来头,于是客气地问道。 “天快黑了,还没找到歇脚的地方,想在青石驿投宿一晚,不知兄台能不能行个方便?”陆庭客气地说。 刚出远门天气还不冷,把马车当房车,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将就一晚,现在冰天雪地,天还黑了,肯定是睡热坑、吃口热饭菜舒服。 “小郎君可有官身或公文?” “没有,过所可以吗?”陆庭左右看了一下,不着声色递过一粒银豆子:“行个方便。” 一出手就是一粒银豆子,算大方了,这招一直很好用,可这次却碰上了软钉子,那名驿卒看到银豆子眼前一亮,喉咙还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是小的不通融,今天来了几个贵人,把驿站都包了,吩咐不能再进外人,公子,请便。” 钱是好东西,可是里面住的人身份太高贵,就是驿丞也得小心伺候,驿卒虽说眼馋那个银豆子,也不敢答应陆庭。 青石驿距离长安只有几十里,进入长安的达官贵人那么多,也没见几个说要包一整间驿站,不用说,驿卒说的贵人来头很大。 陆庭看看那些身材高大、表情严肃的护卫,犹豫一下,小声地说:“我们不进去,兄台想个办法,帮忙照料一下马,最好弄点吃食,马料和吃食明天一起结算。” 说话间,陆庭把银豆子塞到那个驿卒的手里。 驿卒拿到银子,随手捏了一下,不动声色往袖袋一塞,面带笑容地说:“只要人不进去,这事好办,小的一会把马牵进马棚,喂最好的细料,吃食方面有点麻烦,贵人带的随从有些多,厨子忙不过来,一时半刻怕是顾不了小郎君。” 驿站本来有二个厨子,有个厨子告了假,只剩一个厨子和两个杂役,现在要弄三四十人的饭菜,哪里忙得过来,就是有钱也赚不了。 “没事,拿点食材就行,对了,在那个树林里过一晚,没关系。” 靠着驿站扎营安全很多,也不知驿站里住的是什么贵人,那么多精干的护卫,真有事他们不是袖手旁观。 “没有,不过驿舍里住了贵人,小郎君不要吵闹,打扰了那些贵人休息,发生什么事小的不敢打保票。” 没找到地方落脚,在野外凑过过一晚的事很常见,驿站不远那个小树林,经常有舍不得房钱的人扎营过夜,驿卒早就见怪不怪了。 陆庭谢过,跟驿卒商量了几句,让福至把马车赶到离驿站大约七八丈远的小树林,收了好处的驿卒送来两只宰杀好的鸡,然后拉了大白马去马棚喂料、休息。 “公子,现在还下着雪呢,冷,要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先回马车歇着,小的做好再给公子送去。”福到看到那两只鸡,双眼都放光了。 出门在外,罐盆碗筷、盐巴、调料这些都备着,车底还绑有一捆干柴,不能及时投宿就自己做饭,这时候熬一罐香喷喷、热腾腾的鸡汤,那滋味,光是想想就咽口水。 陆庭看着两只宰杀好的肥鸡,摆摆手说:“算了,本公子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你帮我打下手好了,今天弄点好东西让你开开眼。” 福至是一个好下人,忠诚、细心,可他不是一个好厨子,做饭的手艺只能说勉强凑合,这两只肥鸡落到他手里,就是随便剁成几块,往罐里一扔,加点盐巴加点水,熬一会鸡汤就出来了,这一路陆庭都吃吐了。 想吃好东西,还得自己动手。 第57章 秦王府密议 陆庭为了吃一顿好的,要在寒风中自己动手,几十里外的秦王府,李二正跟一众心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还有舞伎助兴,非常热闹。 净街鼓已敲完,长安城门、坊门、宫门依次关闭,原来热闹的街道除了巡逻武候,空无一人,宵禁开始了,街道是安静了,秦王府还是热闹非凡,秦王李世民以庆祝取得五陇阪之役胜利的名义在府内宴请心腹亲信。 突厥的突厥颉利、突利两可汗见唐统一全国已成定局,受其扶持的割据势力也多被击灭,遂倾其全部人马,对中原发动大规模入侵,为了打击突厥,李渊命李世民率军在五陇坂(今陕西凤翔西)迎敌,李世民利用两个可汗互相不信任,作其卓越的战略眼光、惊人的胆略和超群的智谋用反间计逼其退兵,再一次让长安化险为夷。 李二对手下向来很大方,打了大胜仗,自然要好好庆祝一下,虽说李渊不喜欢大臣营私结党,这种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海未平、边境没定,外敌还没臣服,大唐需要像李二这种善打大仗、硬仗的军神,要不然,李渊早就把李世民调到外地,免得他老是跟太子李建成斗个你死我活。 酒足饭饱后,李二挥挥手,把助兴的歌伎舞伎、宫女太监都屏退,笑呵呵地说:“这次出战,缴获了一批上等的好马,在场的人人有份,每人赏五匹。” 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尉迟敬德、秦叔宝等人连忙谢过。 跟随像秦王这样的主子就是好,有什么好事都想手下,一年到头不知赏赐多少东西,这次出征五陇坂,缴获一批上好的好马,一回来就赏给手下,五匹好马值不了多少钱,但这是秦王的一番心意,不能用钱来衡量。 秦王是大唐的军神,哪次出征没有收获? 程咬金哈哈一笑,站起来挤眉弄眼地说:“王爷,只缴获马吗,有没有漂亮的突厥小娘子,给俺赏几个,骑突厥小娘子可比骑突厥马有意思多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李二指着程咬金笑骂道:“年中才赏了你四个胡姬,这么快又掂记突厥小娘子,程老黑你吃得消吗?” 堂上坐了这么多心腹手下,也就程咬金这货敢这样跟李二说话,李二对程咬金也格外宽容。 程咬金笑嘿嘿地说:“俺老程牙口好,对美女那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反正去康州也是无聊得紧,多带几个美人替俺老程家开枝散叶,多好。” 话音一落,大堂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李二脸上的笑容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李二身边名将如云,这是李建成一直很羡慕的事,一个月前派人给程咬金送了大批的金银财货,想程咬金为他效力,程咬金全数退回,声称只对秦王效忠,还把这件事如实禀报李二,李建成收买不成,就向李渊进馋言,一道圣旨把程咬金调到康州出任刺史。 过完年,程咬金就要到康州赴任。 秦叔宝猛地一拍桌面,一脸气愤地说:“老程打了那么多仗、流了那么多血、赚了那么多战功,就因不肯投靠太子,派到康州那种穷乡僻野做什么刺史,这不是寒碜人吗。” “就是”尉迟敬德也为程咬金抱不平:“打仗就派程兄弟冲锋陷阵,现在安稳一点,找个由头就发配到康州,不公,太不公了。” 程咬金虽说有些粗鲁,有时喜欢开一些过份的玩笑,但跟众人相处得不错,有事也肯为朋友出头,众人纷纷到康州上任表示不满,要是放到洛阳、苏州、杭州这些地方还好一点,康州向南一点就是廉州、雷州了,这不是外迁,是流放。 李二苦笑一下,站起来走到程咬金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安慰道:“知节,本王知你心有不甘,可事已至此,就当去康州游玩一下,有机会本王马上把你调回来。” 这件事是李建成趁自己在外领兵时策划的,等李二知道时,圣旨下了,吏部的流程也走了,李二犹豫再三,还是不挑战李渊的权威,只能把这个哑巴亏吃下,现在正是争夺皇位最紧要关头,李二不想惹李渊生气。 程咬金没有再笑,难得认真地说:“太子这样做,就想剪除王爷的左膀右臂,一步步削弱王爷的权力,俺老程这辈子活够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王爷要是再不想办法自保,让太子为所欲为,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老程话粗理不理”段志玄附和道:“王爷在在浴血奋战时,太子在干什么?每次大唐遭到危机,都是王爷挺身而出,这才安定一点,是准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尽,走狗烹?” 秦叔宝看到李二有些犹豫,忍不住开口道:“太子府的魏征,在六月就提议把秦王府迁出长安,要不是这次五陇坂之役,说不定王爷已经是出了长安,我们这些老兄弟也被拆散,王爷需要小心。” 李二神色有些凝重,扭头看看房玄龄,开口问道:“玄龄,宫中情况如何?” 房玄龄摇摇头说:“回王爷的话,不妙,现在宫中都是太子的人,就是皇上最宠信的尹德妃、张婕妤也全是替太子说话,叔宝说得没错,若不是五陇坂之役,情况肯定会更糟。” “王爷”杜如晦开口禀报:“太子和齐王一直交好宫中的嫔妃,每次进宫都要用车来拉礼物,王爷拿性命为大唐冲锋陷阱时,后宫都只是说太子的好,皇上耳根子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王爷的处境更加艰难。” 外敌犯境,本来是一个同仇敌忾的事,没想到成了秦王的救命稻草,说出来有些讽刺。 李二想了想,最后哈哈一笑,再次拍拍程咬金的肩膀,自信地说:“知节不要说这些英雄气短的话,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荣华富贵还等着你去享呢,不就是去康州吗,又不是回不来,就当散散心,天大的事也本王扛着。” 说到后面,李二语气无比的坚决,话语中带着一种无法击倒的意志,在场的人都被李二自信和意志感染,一个个脸上有了笑意、眼里重燃了斗志,要是陆庭在这里,肯定会感叹地说这就是霸气外露。 程咬金嘿嘿一笑,转身抱着李二的腿,大声说:“大伙都做个见证,秦王可说了,荣华富贵等着俺老程,有秦王这句话,俺老程以后就抱着王爷,不给俺荣华富贵不放手了。” 刚才说那些,一是提醒,二是表忠心,秦王没表态,那是顾及血肉亲情,现在看起来秦王府不及太子府风光,可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秦王府才是大唐的中流确砥柱,只要四海未平、外敌没服,大唐就需要像秦王这种战神,不仅大唐需要,皇上也需要,几年前就有大臣说秦王已年长,按律应出长安到外地设府,可李渊就是不同意。 在李渊看来,有李二在,长安城可保无虞,也只有李二在,李渊才能在宫中安枕无忧。 李二一直没有放弃太子之位,也一直在争,要是再进一步,那就是发动宫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步。 “滚,要抱回家抱你的胡姬去。”李二没好气用脚一伸,把没脸没皮的程咬金放倒在地,引得众人齐声发笑。 有程咬金在这里插科打浑,原来有些严肃的宴席,很快充满笑声。 房玄龄等众人笑完,开口提醒道:“王爷,眼线说太子府很重视皇上的寿宴,精心准备了很多礼物,还准备在寿宴上重提秦王府外迁的事,此事王爷不可不防。” 李渊的寿辰是十一月二十四日,因为突厥突然出兵,兵锋直指长安,再加上李二率兵迎敌,李渊就下旨推迟举行,等李二凯旋归来再作打算,没想到又让太子府的人掂记上。 有难就是秦王出马,刚平息就想过河拆桥,房玄龄的话一出,众人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李二坐下,一脸淡然地说:“若是这么容易外迁,本王早就不坐在这里,一些跳梁小丑不足以为患,怎么应对本王心里有数,父皇的寿辰不能马虎,诸位帮本王想想,送什么礼物让父皇高兴。” 要是平时提这个,李二还有点怕,现在刚让突厥退兵,那么大的功劳放在这里,就是父皇也不好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再说太子府的人会煽风,自己就不会点火? 论起谋略,李二就没怕过谁。 攻击自己的事,李二不担心,现在担心就是李渊寿宴时,送些什么好,不仅要体面,还要有意义。 李二的话音一落,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发言的郑元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终于轮到自己了。 第58章 房谋杜断 李二的提议一出,一众心腹知道这是一件大事,开始商议送什么礼。 李渊的性格是优柔寡断,从起兵到称帝,都是儿子和身边大臣再三劝说才作出决定,在立太子的问题上也是再三摇摆,按伦理应选长子李建成,可老二李世民能力更出众,这几年李渊在伦理和能力之间来回反复,这样的的结果是李建成没觉得太子之位有多稳,李二认为自己有机会问鼎帝位,太子府和秦王府都视对方为眼中钉,争相在李渊面前表现、讨他欢心。 人多意见也多,长孙无忌打听到太子准备了两名绝色胡姬准备献给皇上,建议李二也物色几名美女献上; 程咬金说直接说用黄金打造一个巨大的金寿桃哄皇上高兴; 房玄龄提议立碑,记载皇上立下的功绩,为皇上扬名; 杜如晦回忆起李渊曾抱怨宫中年久失修,不复皇家气派,请能工巧匠给皇上设计建造一座新宫殿等等。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思,七嘴八舌说了一大通,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二示意众人静下来,点名道:“德芳,一直没看到你发言,有什么想法,说说。” 做领导的,不仅要从谏如流,还要有一双慧眼,李二很擅长挖掘手下的才能,知人善用,刚才郑元璹眼前一亮、跃跃欲试的样子早就收在眼内,看到郑元璹一直没开口,忍不住点将了。 “对啊,德芳见识广,肯定好提议。”长孙无忌抚着胡子,点头附和。 程咬金看到郑元璹,眼前一亮,拿过酒壶笑嘻嘻地给郑元璹倒了一杯:“郑卿莫急,喝口酒润润喉咙,慢慢说。” “有劳程将军。”郑元璹看到程咬金亲自己给自己倒酒,忙开口感谢。 程咬金一脸憨厚地说:“不劳,不劳,就是倒个酒,要是郑卿喜欢,找个机会到老程的府上,老程专门给你倒,想喝多少都行。” “程老黑,那么喜欢倒酒,来,给你个机会,给老夫倒酒。”尉迟敬德逗笑着道。 “一边去”程咬金大咧咧地说:“你又做不了冰人,没资格喝俺老程倒的酒。”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纷纷挤兑起程咬金,这个说给程咬金介绍一个小寡妇做填房,那个说给程咬金介绍一个花魁渡过漫漫长夜,场面一下子欢乐起来。 程咬金也算官宦世家,曾祖父、祖父都是北齐司马,父亲程娄官至济州大中正,可惜到程咬金这一代没落了,小时候家贫,打过柴、做过绿林好汉,先后跟过李密、王世充,最后归顺李唐,因为年少家境不好,只娶了一个县令女儿为妻,这是程咬金最遗憾的事,因为他一直想娶个五姓女为妻,在府里有事没事跟郑元璹套近乎,就想郑元璹做个冰人,给老程家介绍一个五姓女,还拍着心口说老少皆可,相貌也不很在意,岁数大的就作自己填房,年龄小的就许给自己的几个儿子。 一句话,是五姓女就行。 郑元璹虽说只是一个鸿胪卿,位不高职不显,可郑元璹出自荥阳郑氏最显赫的北祖三房,是荥阳郑氏元老级人物,要是得到得到他首肯,结成亲家,娶一个货真价实的五姓女,整个家族的地位立马提升。 在秦王府,不仅程咬金,就是长孙无忌、秦叔宝、尉迟敬德、段志玄、房玄龄等人也意有意跟郑元璹亲近,谁家没几个混小子,再过几年都要成亲,要是早点确认一门体面的亲事,不香?听说郑元璹还有个宝贝女儿,不仅长得如花似玉,还知书识礼,还没到十二岁,上门的冰人快把郑家的门槛都踩断,可郑家一直没同意。 长孙无忌孔试探过,想为儿子长孙冲找个良配,可郑元璹死活不肯松口。 众人也有地位、体面的人,想归想,学不了程咬金没皮没脸的样子。 郑元璹哪能不知同僚想什么,闻言假装没听懂,站起来向李二行了个礼,朗声道:“王爷,皇上富甲天下,金银财货这些不会很在意,后宫张婕妤、尹德妃正受宠,想必美女也很难让皇上动心,说不定还让张婕妤和尹德妃心里怀恨,现在皇上最忧心就是天下百姓,希望百姓能休养生息,大唐国富民强,某有一物,王爷献上去,定得皇上欢心。” “哦,此物是什么?”李二一听,马上来了精神。 程咬宝、秦叔宝、长孙无忌等人也一脸好奇地看着郑元璹,看看他说一定能讨皇上欢心的东西是什么。 郑元璹不敢吊李二的胃口,拿出早准备的算盘出来,双手呈上:“王爷,就是此物。” “这是甚物,样子倒是特别,德芳,快说说。”李二拨弄一下,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干脆把问题抛回给郑元璹。 李二没见过算盘,第一眼看去,有点像孩童的玩意,不过郑元璹是胆大心细、做事稳妥的人,他这样郑重呈上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德芳,这是什么甚物,很特别啊。” “郑卿推荐的东西,俺老程说肯定是好东西。” “咦,你们看,上面还刻着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万万,感觉跟明算有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郑元璹从李二手里拿回算盘,轻轻抚摸了一下,内心有些骄傲,这是宝贝女儿无意中发现,不辞劳苦从苏州给自己带回的,一想到芝儿,一向严肃的郑元璹眼里露出慈爱的光芒。 郑元璹很快调整心情,先是讲解了一下算盘的用处和优点,还当众秀了一把自己苦练了几天的算盘,众人看到郑元璹两只手指翻飞,瞬眼功夫就能把复杂的数字计算出来,一个个都惊讶说不出话。 在场都是聪明人,一眼就看算盘的价值。 要是一个人用,提升的效率有限,要是向天下推广,那受益就大了。 李二搓搓手,有些兴奋地说:“妙,妙啊,此物把签筹和珠筹的优点都结合起来,极大地节省人力,还能大大减少误差,要是早有此物,秦王府的帐房至少可以空出一半的人手,德芳,此物叫什么?何处来的?” 郑元璹拱拱手说:“回王爷的话,此物是苏州一位名为陆庭的小郎君所制,还没有起名,也没有推广,天下间暂时只有这一具,王爷献上去,想必皇上会很高兴为它赐名。” 此物的来历,郑妍芝已经完完本本告诉了父亲郑元璹,让郑元璹自行决定怎么处置,郑元璹一开始还想以自己的名义呈上去,因李二带兵出征未归,就留在家里,一边等一边练习,越用越好用,刚才李二问是怎么来的时候,只是犹豫片刻就把陆庭说了出来。 名门望族有名门族族的规矩和骄傲,虽说是女儿出钱买下,郑元璹不敢确认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荥阳郑氏欺世盗名,这么大的罪名郑元璹可负不起,有推荐之功就不错了,没必要拿荥阳郑氏千年的声誉去赌。 郑元璹内心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做这种事。 李二点点头说:“没错,父皇说过打这么多仗,百姓受苦,经常训诫本王要重民生,把这具利国利民的东西献上去,再请父皇赐名,父皇肯定龙颜大悦,好,很好,德芳,你尽快把那个口诀呈上来,献上去请父皇赐名后,不仅在国子监推广,还要在天下推广,本王给你记了一大功。” “谢王爷。”郑元璹连忙谢过。 李二能得到这么多人才相助,就是跟李建成争斗时处于下风,部下也不离不弃,除了精明能干、果敢杀伐外,也跟李二出手大方、赏罚分明有关,属于自己的功劳,郑元璹不客气。 女儿千里迢迢从苏州快马送来的呢。 “王爷,此物不要急着献上去,只要运筹得当,说不定还有大用。”房玄龄突然开口道。 杜如晦眼神转了转,很快点头附和:“玄龄兄,看来我们想到一块了。” 程咬金皱着眉头说:“两位先生就不要打哑谜了,听到俺老程脑袋都大了,有什么事就直说。” 杜如晦呵呵一笑,并没有开口,这事是房玄龄先想到的,由他说合适。 房玄龄一脸神秘地说:“户部的裴尚书年老多病,准备致仕了,太子推荐原是太子洗马的魏征担任户部侍郎,想把天下财权拿到手,听说户部烂帐、冗帐积了很多,若是我们运筹得当,不仅可以斩断太子府伸向户部的手,说不定王爷还能把户部收入囊中。” 户部?拿到大唐的财权?还能打压太子府? 李二眼前一亮,马上来了精神:“这是一个好事,大伙好好筹划一样,太子府最近越来越过份,我们也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第59章 美味的富贵鸡 秦王府内李二和一众心腹商议怎么对付太子府时,福至一边给小手呵气,一边焦急地看着烧得正旺的火堆,冻得通红的鼻翼动了动,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公子,这样烧会不会把的鸡都给烧没?” 陆庭亲自出手做饭,福至有些自责,要公子出手弄吃,自己这个下人太失职了,可内心深处却很期待,要知公子每次出手,做的东西都很美味。 福至想把两只肥鸡做成鸡汤,要不一只熬汤、一只是做成烧鸡也行,可公子不同意,说要弄什么富贵鸡,也不知公子怎么想的,把火堆弄好后,他说鸡肉有些硬,先给鸡按摩了差不多二刻钟,还用一根针在鸡的各处针了几百下,说这样可以让鸡更入味,然后用盐和香料腌,不仅外表腌了一遍,还把佐料填在鸡肚子里。 折腾了这么久,以为可以放在火上烤了,没想到陆庭摸黑从路边一棵蕉树弄来几片大蕉叶,把腌好的鸡裹好,裹了二层用绳子绑好,又用水和泥巴,把裹了蕉叶的鸡弄成两个圆圆的泥球,直接扔进火堆里烧。 这么久了,没闻什么鸡的香味,也没有闻到肉烧焦的味道,福至等得有些傻眼,那两只鸡不会烧没了。 “不急,再过一会就好,来,喝杯葡萄酒再说。”陆庭淡定地说。 大唐的酒很一般,没蒸馏技术,度数不高,喝起来口感一般,不少酒没过滤好,喝起口感很差,不过果酒做得不错,陆庭最喜欢就是喝葡萄酒,在寒冷的冬天喝一点,不一会全身都是暧洋洋的。 福至看了一眼装酒的皮囊,摇了摇头,不喝。 路上无聊,陪公子喝了一次,一高兴,二人都喝得有点多,结果在野外一觉睡到天亮,幸好当时天气还不冷,也没遭到意外,现在想想还有一些后怕,要是有人路过,看到马车里那么多财货,不动心才怪。 幸好什么事也没有。 天已经黑了,北风中的寒意又深了一些,好在这个时候雪停了,陆庭看看烧得差不多火堆,心想一会得找驿卒难点柴火,这么冷的天在外面露营,没火堆驱寒可不行,再说这是野外,也怕野兽半夜袭击。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陆庭用一根小棍子轻轻扒出烧得一团漆黑、硬得像石头的两个大泥团,两只大肥鸡就在里面。 “公子,这泥团能吃?”福至有些疑惑地说。 好端端的两只大肥鸡变了两个泥团子,福至都不知说什么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看好别眨眼。”陆庭说话间,用手里撩的棍子往其中一个泥团子一敲,只听卡的一声闷响,泥团子的表面出现裂纹。 陆庭手里的动作没停,又敲了几下,把外面那层烧得又干又硬的泥壳弄下来,很快就看到薰得有些焦黄的蕉叶,小心翼翼翼揭开二层蕉叶后,一只色泽金黄、散发异香的富贵鸡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富贵鸡其实就是叫乞丐鸡,据说是一个乞丐无意中得到一只老母鸡,可手里没有炊具,连煮个热毛去毛也不行,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熟的鸡肉,吃起来味道一绝,因为好吃又省事,做法就流留下来,陆庭的做法是改良版,处理完毛再腌制,这样显得干净卫生很多。 古代人喜欢寓意好的东西,陆庭懒得跟福至解释太多,说乞丐鸡福至肯会一大堆疑问,直接就说富贵鸡。 福至用力抽动了二下鼻翼,好像想把空气中的香味都吸进鼻子里,一脸惊喜地说:“香,公子,真香啊。” 蕉叶一打开,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种香味里包含着鸡的肉香、蕉叶的清香、还有香叶、香料混合而来的香味,光是闻着口水就流了。 后世露营时,最喜欢就是弄这个吃,省时省力还很有气氛,这么久没做,有些手生了,从色泽和气味来看还行,不知味道怎么样。 陆庭看了一下,随手扯下一只鸡腿,用嘴吹了吹,小心咬了一口,只是一口,只觉得板酥肉嫩,鲜美多汁,特别是鸡肉中带着一般淡淡的蕉叶清香,吃起来有种肥而不腻、酥烂肥嫩的感觉。 也不知是肚子饿了,还是古代的鸡好,陆庭觉得这次做的富贵鸡以前世做得还要好。 “咕噜”的一声,陆庭回过神,抬头一看,只见福至盯着自己手里的鸡腿正在咽口水,看到陆庭的目光,福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么冷的天,驾了一天车,饿坏了,陆庭用嘴咬着鸡腿,拿出一把路上护身用的小刀,把地上那只鸡破开两边,把一边递给福至:“还楞着干嘛,不饿啊,快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公子”福至谢过,拿起半边富贵鸡一口咬下去,很快“哎啊”一声,连忙张开嘴不停地吸气,烫到嘴也舍不得把嘴里的肉吐掉。 太美味了,舍不得吐掉。 陆庭笑骂道:“小心点,烫。” “是,是,公子,这个富贵鸡真好吃,比苏州孟兰桥的烧鸡还好吃,太好吃了。”福至双眼放光地说。 就知道公子不会令自己失望,要么不出手,一出手肯定有惊喜,至于公子什么时候会弄,福至一点也不关心,自家公子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十有八九又是从书上学来的,公子做的东西就是好,不仅味道好,名字也取得妙,富贵鸡,吃了就富贵,多好。 雪停了,可是风大了,呼呼地吹着,吹得小树林的树林哗啦啦地响,陆庭也管不了那么多,抓起剩下那半边富贵鸡就是一阵狂啃,肚子饿了半天,鸡的火候和味道刚刚好,在这么冷的天吃上一只热乎乎、香喷喷的富贵鸡,简直就是一件美事。 吃着吃着,坐在旁边的福至用手肘碰了一下自己,小声叫了一声:“公子。” “这么快吃完了?好吃,等一下,等我吃完这只翅膀再砸开另一只。”陆庭头也不抬地说。 天气太冷,都呵气成雾了,怕凉了不好吃,陆庭只开了一只,别一只还在泥团子躺着呢。 “公子,人,很多人。”福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人? 陆庭抬头一看,一下子傻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站在前面是四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这些少年郎衣饰华贵、气质不凡,身上都佩着一口精美的横刀,后面跟着十多个带着武器的黑衣劲汉。 要是没猜错,驿卒说贵人就是他们,陆庭认出那些黑衣劲汉就是在驿站巡逻的人,他们是四名少年郎的护卫。 让陆庭无言的是,自己看着那些少年郎的时候,四名少年郎也盯着自己手里的富贵鸡,其中一名白白胖胖的少年郎喉咙动了一下,“咕噜”的一声,明显是在咽口水。 第60章 生活需要仪式感 “两位,打扰一下,你们吃的是什么?”站在前面那个剑眉星目、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好奇地问。 块头最大、一脸憨相的少年郎有些不解地说:“大哥,你没看出来了,这很明显是鸡啊,还用问吗?” “老二,闭嘴”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忍不住骂道:“我看到是鸡,是问人家什么鸡。” 咽口水的小胖子指着的陆庭,嗡气嗡气地说:“这鸡还有没,快,给本公子来一份,弄得好本公子给你赏钱,敢说半个不字,小心挨揍。” 很明显,小胖子是个吃货兼急性子,一张嘴就与吃有关。 “四弟,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欺负老百姓,小心毁了我们大长锦游侠队的声誉。”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少年郎连忙拉住小胖子。 什么?大长今?游侠? 陆庭有些傻眼,这四个小屁孩谁家的,游侠儿可以解理,是那种豪爽好交游、轻生重义、勇于排难解纷的人,跟大侠差不多的意思,可大长今是什么梗,不是邻国的一个官职吗,大唐没设,还自称什么游侠队? “几位公子,这叫游侠鸡,是我自创的一种新吃法,有句老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在这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游侠鸡刚好还有一只,要是不嫌弃,不如坐下,一起品尝如何?”陆庭一脸热情地说。 这四个自称游侠的少年郎,不用看他们穿着打扮,光是看跟在他们身边的护卫就知来头不简单,听他们说话也不像是坏人,自己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交几个朋友也不错,陆庭看到他们开口游侠闭口游侠,灵动一动。把富贵鸡改为游侠鸡。 游侠鸡?一旁的福至有些傻眼,刚才公子不是说叫富贵鸡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改成游侠鸡了? “游侠鸡?这名字好,游侠吃游侠鸡,尝尝,大哥,二哥,三哥,这位公子这么好客,我们就不要冷了他的心。”小胖子说话间一直盯着陆庭手里的鸡肉,暗暗咽了一下口水。 为首的那个少年犹豫一下,很快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驿站的饭菜味道一般,四人很不满意,把驿丞叫过来训斥一番,责令他重做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小胖子是个吃货,一闻到香味就坐不住,把护卫叫进来一问,得知有人在驿站外的小树林里做东西吃,在小胖了的鼓动下,四兄弟一起出门看看,看看什么东西这么香。 四人就这样出现在陆庭面前,不知是吃得专心,还是呼呼的寒风掩盖了脚步声,陆庭和福至都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陆庭发出邀请,带头的少年只是犹豫片刻就同意了,出来就是找好吃的,要不大冷天跑到这里干什么,当然,自己一行不会白食,到时肯定要回赠礼物,就当是礼上往来。 身后的护卫抬来一张桌子和几张马扎供四个少年郎坐下,陆庭看到暗暗羡慕,这些养尊处优的少年郎派头十足,每人带十多个护卫不说,就是来到这种地方,也能体体面面地坐着等吃,明明是他们不请自来,现在弄得自己像个伙计的一样。 陆庭察觉到,这些少年嘴里说得客气,可并没有表示出亲近或客气,连名字也没问,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很明显,他们是看中自己做的食物,没有看中自己这个人。 十有八九是那种豪门贵公子。 他们没有主动拉近距离,陆庭也没刻意讨好他们,说了一声稍等,很快熟练取出包在泥壳下的香喷喷地鸡。 “公子,这些粗活让小的来。”一名护卫好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大碟,让陆庭把鸡放到里面。 陆庭的老脸突然抽了抽,那个端鸡的护卫转身的瞬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银针,飞快往鸡肉一插,他在试这只鸡有没有毒 也太小心了,吃个东西还要试,陆庭装着没看到。 “香,真香”小胖子看到色泽金黄、散发异香的鸡出现在面前时,眼里顿时出了异样的神彩,深深地吸了一下空气中的香味,摇头晃脑地说:“肉香中带着蕉叶的清香,这位公子,要是没猜错,佐料中还加了香叶,可对?” 咦,这家伙不仅是吃货,鼻子还挺灵啊,陆庭点点头说:“这位公子真是好见识,为了中和鸡的油腻,加了几片香叶,几位公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尝尝。” 陆庭还在敲泥壳时,四个少年郎早就想吃了,闻言随口客套一下,也不用碗筷了,四人抓着两只鸡腿两只鸡翅膀用力一扯,一只鸡就让他们分成了四大块。 吃货小胖子最心急,他抢了大鸡腿那块,一抢到马上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因为太急,那反应跟福至一样,突然“哎哟”叫了一声,然后张嘴不断地呼气。 “公子,没事。”几名护卫飞快跑上来,一边问一边盯着陆庭和福至,手都搭在刀柄上,好像随时动手一样。 “都下去,本公子可是行侠仗义的游侠,刀山血海都不怕,吃个鸡也大惊小怪,传出还不让金毛鼠那伙田舍奴笑话。下去。”小胖子一边说一边踹身边那几个护卫,踹人的时候,还不忘大口撕咬着手时大鸡腿。 那些护卫被踹了也不敢生气,唯唯诺诺地退下去。 “见笑了,这些家奴就是太死心眼,看谁都像坏人”小胖子说完,一脸满足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还舔了一下嘴角,心满意足地说:“这鸡真是太香了,亏了,太亏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鸡。” “好吃。”面相憨厚的大块头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 瘦个子边吃边附和道:“驿舍的厨子,也不知干什么吃的,做的东西难吃得想吐,还是公子这鸡做得美味,嗯,府里的厨子也不行,同样是鸡,做得怎么那么难吃。” 文质彬彬的少年也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吃”,很快又低头吃了起来。 鸡肉板酥肉嫩,鲜美多汁,肉香带着一般淡淡的蕉叶清香,吃起来清爽不油腻、酥烂肥嫩,也不知怎么做的,很入味,好吃得差点连鸡骨头都咽下去。 这四个少年郎很有仪式感,在外面吃个鸡还准备桌子和碟,不像陆庭和福至蹲在地上吃,虽说吃得快,但吃得很文雅,小口进食,慢吞细嚼,很注意脸上和衣服有没有弄脏,他们做这些的时候表情很自然,好像吃东西就应该这样,那是一种从小默然潜化的习惯、浸透到骨子里的优雅。 来头可能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 “好吃,太好吃了,这位兄台,还有吗?”小胖子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架子一扔,一边啜着指间的汁水,一边期望地说。 这么好吃的东西,太少了,小胖子感觉自己刚吃几口就没了,还没吃过瘾呢。 刚才叫公子,现在改成兄台,明显亲近了不少。 “只做了二只,没了。”陆庭双手一摊。 “唉啊,可惜,可惜,刚才吃得太快,还没好好品尝呢”小胖子说完,突然对一旁的大块头说:“二哥,你不喜欢吃鸡爪子,来,四弟帮你吃了。” “别,别,别,我牙口好,嚼一下就行。”大块头护食一样把没吃完的护住,生怕小胖子抢自己的。 “大哥,你以前说过鸡不如羊,不喜欢吃鸡,做弟弟的帮你。”小胖子搓着油花花的一双小胖手,笑嘻嘻地对带头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说。 四个人中就他吃得最优雅,小胖子吃完了,大块头和瘦高个吃了大半,可他连一半都没吃完。 “不用,四弟你不是老嚷嚷着要节食减肥么,大哥这份就不劳烦你了,这是为你好。”文质彬彬的少年郎边吃边说,不过他明显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小胖子一脸幽怨地说:“大哥,不吃饱没力气减肥啊。” 要了一圈都没能要来一点,还说是兄弟呢,小胖子一张胖脸怂拉着,撅着嘴,脸上写满了“宝宝不开心”。 陆庭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开口道:“没想到四位公子要来,只做两只,难得诸位这么欣赏,要不,我再弄一只?” 对啊,光盯着手里那点吃食,忘了还有一个会做的人,小胖子眼前一亮,急不入待地说:“弄,弄,多弄几只。” 第61章 少年侠气 折腾了二刻钟,陆庭把两个泥团子扔到火堆里烧。 小胖子本想做十只八只,一次吃过瘾,陆庭最后只弄了二只,理由秘制的佐料只剩两只鸡的量,看得出小胖子有些遗憾,也不好说什么。 吃了游侠鸡,年纪又相仿,陆庭说话风趣幽默,聊了一会,彼此关系亲近多了。 为首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对陆庭拱拱手说:“兄台侠肠好客,这游侠鸡也是一绝,真是我辈中人,在下长孙冲,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素不相识的人,也慷慨分一半食物,不够二话不说又主动多做一份,长孙冲就喜欢这种爽快的人。 游侠四海为家,经常露宿荒野,条件比不上家里,在野外没有炊具时能想这么巧妙的办法,肯定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长孙冲从小就是听着那些英雄人物的故事长大,从小就想成为一个武艺高强、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碰到像地陆庭这样豪爽、做东西还那么好吃的人,顿时来了兴趣,主动结交。 那个游侠鸡太好吃,长孙冲就是想想都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 长孙冲?陆庭心里一个激灵,这不是长孙无忌的长子吗,那可是长孙皇后的侄子,李二的乘龙快婿,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他。 算算时间也对,历史说长孙冲是在贞观七年成亲,妻子就是长乐公子李丽质,现在的长孙冲正是十二三岁的热血少年郎。 陆庭脑里思如电转,嘴上很快应道:“免尊,姓陆,单名一个庭字,苏州人,这次到长安游历,都说长安是大唐的京城,人杰地灵,英雄豪杰数不胜数,这话真不错,还没到长安,就遇到四位英姿飒爽的少侠。” 放着豪门贵公子不做,跑到这里来,听他们刚才说的话,好像还组了一个叫什么“大长今”游侠队,四个人穿着各有不同,但每个人都披着一件白色的锦衣披风,腰里还挎着一把精美的横刀,要是没猜错,这些豪门贵公子被那些英雄人物、传奇故事洗了脑,上不了战场,就先做好打不平的游侠儿。 无论古今,哪个少年没有一个大侠梦、英雄梦。 隋唐崇尚武风,武者的地位很高,无论军队还是民间,都以强者为尊,就是文人雅士也会随身带着一把剑防身,诗仙李白,诗写得好,还是一名用剑高手,多次看到不平事拨刀相助,也就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写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豪气冲天的诗句。 像长孙冲这种年纪的少年,最容易让侠义的风气影响,上不了战场,就自己做起了“行侠仗义”的游侠,陆庭二世为人,哄几个小屁孩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果然,长孙冲闻言眼前一亮,“少侠”两个字在他听来特别顺耳,闻言高兴地说:“陆兄过誉了,能认识像陆兄这样有趣的人,可以说不虚此行。” “客气,对了,这三位公子是” 小胖子一拍心口,大声说:“认识一下,我是大长锦游侠队的老四候明远,这是三哥杜荷,最高最壮的是二哥程处亮,大哥就不用再说了。” 每介绍一个,陆庭就抱拳行礼,每抱一次拳,心里就吃惊一次,刚开始以为四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公子,没想到妥妥的是豪门贵公子,长孙冲的老子是长孙无忌,程处亮是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儿子,杜荷的老父是房谋杜断中的杜断杜如晦,候明远一时没想起,不过能跟长孙冲、杜荷、程处亮这些勋贵子弟玩在一起的,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什么大长今游侠队,干脆叫大唐驸马团算了,这四人中自己知道的就有三位当上李二的驸马爷,那个小胖子的穿着气度也不差,自己一时没想起,说不定也是驸马。 除此之外,这四人都有一个无形的标签,他们都是秦王府的人。 还愁着到了长安没人引荐呢,陆庭看着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脸上的笑容更盛。 众人坐下来闲聊,聊了没多久,陆庭摸清小胖子的情况,候明远是候君集最宠爱的儿子,刚才听错了,长孙冲四人组了一个小队不是大长今,而是大长锦,大是指气势,长代表长安,锦代表四人身份的标志,也预兆四人前程似锦。 陆庭有些奇怪地说:“长孙公子,天这么冷,不在长安城呆着,跑到冰天雪地?” 现在是大冬天,在长安的府弟锦衣玉食不好吗,家里怎么也比驿站舒服,再说这些少年郎,都不用做功课的? 长孙冲有些郁闷地说:“阿耶他们都去秦王府庆功,刚好又是旬休,我们打探到金毛鼠那伙田舍奴去洛阳参加蹙踘比赛,找了个由头跑出来,想在半路伏击他,狠狠教训一下他们,没想到扑了个空,白走一趟。” 顿了一下,很快高兴地说:“也不算白走一趟,起码认识陆庭兄弟。” “金毛鼠?什么来头?”陆庭忍不住问。 都听他们提了几次金毛鼠,每次提都咬牙切齿,陆庭也好奇起来。 小胖子候明远有些得意地说:“尹士驹、宇文鹰、薛阳和张朗那几个田舍奴,其实整天在长安横行霸道,坏事做尽,还当自己是游侠,就组了个金毛鼠游侠队,专门跟我们大长锦作对,都干了好几架,说起来还是我们大长锦占上风。” “为什么取金毛鼠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大气啊,看看大长锦这名字取得多好,一看就高大上。”陆庭不着痕迹地给四人戴了一顶高帽。 这边几个名字起得好,正气,组队也取了个好名字,金毛鼠游侠队?队员的名字也怪啊,一个泄阳,然后就是鹰啊、蟑螂、驹什么的,快成了一支禽兽队了,满满的负能量。 杜荷有些疑惑地说:“陆公子,何为高大上?”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别人一听就觉得好。”陆庭马上解释。 不小心又蹦了一个后世的词汇,难怪杜荷他们疑惑。 “这个高大上好”程处亮闻言眼前一亮,扭头一脸憨厚地长孙冲说:“大哥,我大长锦游侠队,改名高大上游侠队好不好?” 长孙冲想了想,点红头说:“提议不错,找个机会几兄弟一起细议。” 看到陆庭眼里有疑问,杜荷主动解释:“金毛鼠那四个以尹士驹为首,尹士驹的阿耶叫尹阿鼠,据说是一个高人替他改的名字,尹家本是田舍奴,没想到他家祖坟冒青烟,女儿入宫后得到皇上的宠爱,封为德妃,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尹家仗着尹德妃受宠,在长安横行霸道,他儿子尹士驹跟薛阳几个勾搭一起,尹士驹觉得鼠对他有利,取名金毛鼠游侠队,自称是游侠,实则专门欺压百姓、坏事做尽,我们兄弟看不过,教训了他几次,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杜荷说完,程处亮和小胖子候明远又七嘴八舌补充几句,陆庭终于明白了。 表面来看,这是二伙年轻热血的勋贵子弟相互不服,有点年轻人的毛燥和冲动,实则也是太子府和秦王府在官场外的斗争。 长孙无忌、程咬金、杜如晦和候君集都是秦王府的中坚力量,尹士驹的姐姐尹德妃是太子李建成的坚定支持者,经常在李渊面前说李二的坏话,薛阳的父亲薛万彻是李建成身边最信任的大将,宇文鹰的老子宇文宝是李元吉的亲信护军,张朗是李建成侧妃的侄子,大人们斗得难分难解,就是家里的小辈也怼上了。 小辈们之间的斗争,只要不下死手,大人们也碍于情面不会插手,以大欺负小传出去让人笑话,作为勋贵子弟,早晚要入官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绵羊,这些小打小闹就当是磨练,当然,放手不等于不管,要是有危险或对方太过份,也会出手拉一把。 四人身后那几十名黑衣劲汉绝对不是摆设。 秦王府对太子府,大长锦对金毛鼠,有点意思啊,还没到长安就闻到硝烟的味道,看着长孙冲他们几张兴奋中带着稚气的脸,陆庭心里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次长安之行一定不会寂寞。 第62章 恶奴 陆庭二世为人,摸准长孙冲等人的心思,见识广说话也幽默风趣,很快跟大长锦游侠队的四个成员打成一片。 大约聊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两只游侠鸡好了,长孙冲看到天开始下雪,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拉着陆庭回驿站,让驿丞重新置了酒菜,五个人一边说着侠义的事,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陆庭说一些长孙冲没听过的奇闻异事,长孙冲则说一些长安的秘史,气氛越来融洽,喝到后面,都搂着肩膀一起喝酒。 陆庭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为了“镇”住他们,反正是碗到酒干,喝到后面也有了几分醉意,好像迷迷糊糊让人扶到一张床榻躺下。 第二天,陆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起床就觉得头沉沉的,喉咙干得有点痛。 “公子,你终于醒了,小的让人做了醒酒汤,马上给你端来。”福至一直在旁边伺候,看到陆庭有动作,说了一句,转身就去拿醒酒汤。 陆庭有点费力地坐起来,打量一下,窗明几净,大床锦被,房内有桌椅、茶几、书案等家什,明明是冬天,房间内却温暧如春,看仔细一点,只见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放着炭炉,还真是奢侈。 从装饰来看,这间是驿站的上等好房,起码要五品或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使用,算是沾了长孙冲他们的光。 想起来了,昨晚喝大了,长孙冲给自己腾了一间上房,要不是他,自己就要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野外露宿,说不定半夜冷醒几次,哪有这里舒服,一觉睡到天亮。 福至很快端着醒酒汤回来,陆庭捏着鼻子喝完,还真别说,喝完后整个人精神多了。 “福至,长孙公子他们起床吗?”陆庭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昨晚聊得不错,抓点紧,只要能跟大长锦游侠队搞好关系,自己在长安就不再寂莫,也有利于自己更好、更快融入长安的上流社会。 福至语出惊人地说:“公子,长孙公子今天一大早就离开驿站了。” “不会,一大早?” “是的,长孙公子说午后有骑射练习,不能耽搁,天色刚亮就出发了,对了,长孙公子、程公子、候公子和杜公子都邀请公子到他们府上作客,这是长孙公子给少爷留的信物,说拿着这个玉佩到长孙府找他。” 陆庭接过玉佩一看,一块鱼形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玉,刀功很精湛,廖廖几刀就把鱼跃龙门的神韵表现出来,应是出自名匠之手,价值在三十贯以上。 不愧是豪门贵公子,拨条毛都别普通人的腰还粗。 还以为要再多喝几次酒才能留下印象,没想到只喝一次酒,连信物都给自己留下,说明长孙冲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历史上长孙冲是一个不错的人,出身高贵但品性善良,后人把他比作王献之,这个评价极高,王献之出生良好,没有野心,是才华、相貌和品格并重的世家公子,东晋孝武帝司马曜为女儿晋陵公主选驸马谢混的时候就是按照王献之的标准来找的。 生子当如孙仲谋,嫁女当嫁王献之,这是古代为人父母的心声。 “对了,公子,那个候公子说了,到了长安一定要去候府找他玩,他会吩咐门子,只要报上公子的名字就能进,还说一定设宴好好款待公子。”福至有些激动地说。 候府的主人候君集,那可是车骑将军,全椒县子,名闻天下的大将军,不知多少人想求见候将军都投石无门,公子还没进长安城,候府的大门就为公子敞开,福至就是想想都激动。 陆庭摆摆手说:“这个吃货,他就算了。” 也就是喝了一次酒,热情得有点过份了,不用说,候明远那小胖子是个吃货,自己要是去候府,十有八九让他“抓壮丁”给他做游侠鸡。 福至掩嘴一笑,很快有些奇怪地说:“公子,我们剩下的佐料不少,就是做十只富贵鸡不对,是游侠鸡也行,可公子只做二只,是嫌麻烦吗?” 那些可是豪门贵公子,很多人巴结都来不及呢,别说一只鸡,只要一个眼色,就是自家亲妹妹都舍得双手送上,自家公子倒好,人家都找上门还拿捏着,福至都替自家公子着急。 “不是麻烦的问题”陆庭一脸睿智地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他们一次吃够了,可能下次就不想吃了,少做一点,他们尝到了滋味,又没吃个痛快,心里肯定掂记。” 原来是这样,福至恍然大悟,很快有些懊悔地说:“公子,要是起早点,跟长孙公子他们一起回去,这样进长安也方便很多。” 跟王珪的约定,陆庭谁也不说,包括福至,福至一直以为自家公子是到长安游历求学。 “不急,我们有过所,去哪都方便,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自律。”陆庭有些意外地说。 长孙冲他们喝得不比自己少,可他们为了下午的骑射练习,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克服昨夜的宿醉,一大早就起床,赶几十里的路程回去,玩归玩,学归学,这一份自律让陆庭动容。 简单的洗漱后,二人又在驿站用早饭,结帐时发现长孙冲他们替自己结了,就是放在树林里的马车也让人帮自己拉到驿站。 年纪不大,做事这么慎密,真不愧是豪门调教出来的子弟。 陆庭感叹一句,带着福至,很快离开青石驿,继续向长安的方向进发。 雪停了,太阳高挂,冬日的暧阳照在身上,很舒服,看到天气不错,陆庭没坐在马车里,跟福至一起坐在前面,一边赶上,一边看沿途的风光。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的积雪足有二寸厚,好在这里近长安,大唐帝国的京都,即使是冬天,往来的马车络绎不绝,跟着前车留下的车辙走就行,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碾压雪前行的咯吱声,那种感觉很奇妙。 “公子,听说长安城很大,比苏州城还大吗?”福至好奇的问道。 “大,长安是大唐最大、最繁华的城,自然比苏州大。” “公子,听那些客人说,在长安做什么都得小心,很多官府的眼线,不小心就会抓进大牢,还有戒备也很森严,天一黑就要回家,不能出门,要不然抓起来揍一顿都是轻的,对了,听说有一个五品大官进京述职,多喝了几杯,误了时辰被武候抓住就是一顿胖揍,门牙都打落,这下官也做不成了,那武候是谁,是很大的官吗?” “长安设有很多武候铺,这些武候铺相当于苏州的捕房,武候不是官,是衙役的一种,官员被打那是他犯了律例,五品官放在小地方是个大人物,在公卿满地走、皇亲国戚多如狗的长安根本不入流。” 福至对长安很好奇,问题也很多,陆庭心情不错,耐心跟他解答。 长安是大唐帝国的京都,大唐经济、文化、政治中心,规矩很多,有必要让福至多了解,免得触犯了律例也不知道。 “公子,长安有禁军、京兆府、武候这么多人守着,是不是没人敢犯律例,老百姓是不是像说书先生说的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福至一脸向往地说。 陆庭有些为难地说:“理论上是这样。” 二人正在说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听到有人大声吼着:“让开,让开,都把路让开。” “不想死的就让开。” “该死的田舍奴,没听到叫你让路吗,滚。” 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声音,有马的惊叫声和人的哭喊声,显得非常乱,陆庭扭头向后看,只见几名鲜衣怒马的豪奴,骑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大声吼叫着清路,不听劝或走得慢的,二话不说就一鞭抽去,不仅马挨打,就是人也不例外。 陆庭亲眼看到,一辆老马拉的马车,因为动作慢了一点,一名满脸横肉的豪奴骑马冲上去,对着奔跑中的马车就是一脚,一脚就把行驶中的马车踢翻在路旁,驾车的老头也掉在地上,那匹受惊的马拖着翻了的马车在雪地里走,马车的倒下的凹痕和马拖车时留下长长的拖痕,连在一起好像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也不知人伤着没有。 第63章 长安,长安! “这些是什么人,太过分了,都快到长安了,天子脚下还这样横行霸道。”福至也注意到身后的发生的事,一脸吃惊地说。 官路人人都可以走,急着赶路也不能这样粗暴,那些豪奴不是劝人让路,直接暴力清路,就是老人妇孺也没放过,这里距离长安不到二十里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嚣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你们是什么人,敢这样放肆,小心本公子告到京兆府哎哟,你” “不好,是金毛鼠,快让路。” “出门没算好时辰,遇到瘟神,快躲开,金毛鼠那些人来了。” 有人远远看到后面的旗帜,吓得惊慌失措,金毛鼠三个字比豪奴手里的马鞭还要好使,那些商旅纷纷躲到旁边的树林或荒地上,把官道让开,就是一辆挂着署衙旗帜的马车也一头扎进树林让路。 “楞着干什么,快,让路。”陆庭看到福至有些发楞,连忙催促。 那些豪奴目中无人,连插着官旗的马车都敢赶,自己这辆马车更不用说,陆庭马上催促福至让路。 实力不够时,该忍让还是忍让,谁让拳头没别人硬呢,不是说没有实力的抵抗没有意义,起码现在没有意义,扮猪嘱老虎是爽,前提是你不能真是猪。 昨晚听长孙冲他们说了,尹士驹仗着姐姐尹德妃受宠,连京兆府也不放在眼内,现在还是得忍。 当然,这事先记在小本本上,有机会再跟他算帐。 福至回过神,连忙一拉缰绳,把马车驶下官道。 刚离开官道,几匹马呼啸而过,马蹄溅起的雪泥足有三尺高。 几名开路豪奴离开没一会,先是感到地有点震,接着看到大队人马从远处如风卷残云般直扑过来,因为马的速度快,马蹄溅起的雪末和人马蒸发的水汔形成一团白色的雾,远远看去好像人一条白色的雾龙由远及近。 “呜呜呜” “笃笃” “兄弟们,看谁先回到长安,老规矩,跑得最后包今晚所有的开销,哈哈。” 马蹄声中,隐隐传来几个少年郎肆无忌惮的欢笑声,陆庭的看得清楚,官道上四名跟长孙冲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正在官道上你追我赶,每匹马后面还插着一支旗,旗上赫然绣着金毛鼠三个大字,四个少年郎身后,跟了三十多全副武装的护卫。 旗帜鲜明,比长孙冲的大长锦还要拉风。 算起来,他们不是豪门贵公子就是皇亲国戚,难怪派豪奴在前面开路那么嚣张。 “咦,大哥,怎么有马车翻了,要不要停下帮他一下。” “不用,那马车一看就是贱贾的,谁让它拦着我们去行侠仗义呢,不管它。” “好,我们走。” 经过陆庭的位置时,有个少年郎注意到翻倒的马车,有些关心地问,不过为着的那个人明显不在意,招呼同伙继续走。 马队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官道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等马队走后,陆庭走过去,跟几个热心肠的人帮老者找回马和车,又帮他把车子重新装好,这才继续上路。 幸好摔在厚厚的雪堆上,只是破了点皮,人没大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公子,这些人真大胆,在这么繁忙的官道赛马。”福至心有余悸地说。 要不是公子提醒,刚才差点就被豪奴打了。 陆庭拍拍他的脑袋,开口道:“谁叫人家投了一个好胎,靠山大呢,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别楞着了,走。” 还有半个月多一点就是武德八年,要是历史轨迹没有偏移,李二和李建成很快就会作最后的决战,失败者被清洗,胜利者会坐上大唐帝国的最高皇座,那个金毛鼠游侠队肯定会清算。 天作孽,犹如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放在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身上,一点也没错。 当两者达到一定均衡时,往往是细节决定成败,李二礼贤下士,平时也会注意约束手下,长孙冲那些纨绔子弟,虽说霸占整个驿站,起码他们不是欺负普通老百姓,住完驿站还结算应给的钱,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个习惯,一件小事,可小事见细节,不像尹士驹、薛阳他们,为了比谁先回到长安,派豪奴清路,看得出他们平日没少替太子府招黑。 李二在玄武门之变后能迅速整合国家,在臣子的帮助下把风雨飘零的大唐打造成一个天朝上国,平日的积累的声望是关键。 越近长安,官路上的行人、马车也慢慢增多,冬天下雪路滑,福至也不敢跑快,大约早上十点出发,一直到下午二点才到长安,不对,应该是远远看到长安城。 “长安,公子,快看,长安到了。”陆庭在马车里歇息时,驾车的福至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原来有些睡意的陆庭一个激灵醒来,马上站起挑起马帘,一揭开车帘,远远就看到一座雄伟壮观的明德门城楼,城楼的两边是高大城墙和箭塔,城楼和城墙周边是空旷辽阔的平原,更显得长安城雄伟壮丽,远远看去,巍峨的长安城如从天上跌落人间、镶在大地的天空之城。 这就是长安,多少人梦回的长安,终于目睹了长安的真容,陆庭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福至也看呆了,喃喃地问道:“这城门楼太高了,还有箭塔,城墙比苏州城还要高、还要厚,上面跑马乘车都行,小的做梦都梦不到一座城会这么大。” 陆庭二世为人,见过世面,第一次目睹长安城还是被震撼着,更别说第一次到长安的福至,双眼都看直了。 “那当然,这可是大唐的京城,天子就在城里的宫殿里”陆庭感叹地说:“看着,这里不仅是大唐的中心,以后也会成为世界的中心,人间的天朝上国。” 大唐建国初期,内忧外患,年年征战,敌人甚至兵临长安城下,很多人不看好这个新兴的政权,没想到大唐会克服困难,一步步成为东方最强大的国家。 全盛时的大唐,国大民骄,四海来朝,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朝上国。 本以为福至还会问什么是世界,什么是天朝上国,没想到一向很多疑问的福至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而是卖力抽动鼻翼,好像顺不过气的样,陆庭忍不住皱着眉头问:“福至,你在干什么,没事?” “公子不提醒,小的差点忘了这里是长安,皇上住的地方,小的多吸点贵气,说不定能转运,下辈能投个好人家。”福至说完,又用力吸了几口。 好,对牛弹琴,陆庭也不好戳破福至这点卑微的希望,向前指了指,有些无力地说:“这里离皇宫还远着呢,吸不了多少,快点进城,离皇宫近点,吸得多一些。” 福至眼前一亮,一脸佩服地说:“还是公子精明,小的这就快马加鞭。” 进入长安的人很多,需要登记、验文书,有时还需要检查行李,陆庭和福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明德门的右二门进入,这时陆庭才后悔没跟长孙冲他们一起回长安。 明德门是长安外城最大的一座城门,城门开五个门洞,门洞一律宽65米,进深185米,各门洞之间隔墙厚29米,中间的门洞是天子出行或迎接重要人物才会打开,平日禁止通行,左边两个门洞是出城用,只有右边两个门洞才是进入长安城的通道,但两个门洞又有区别,右一门洞是有身份有功名的人才能通行,包括驿使信使。 普通百姓、包括商贾、工匠、贩夫走卒只能从右二门洞通行,于是陆庭焦急地排着长队时,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轻轻松松就从右一的门洞通过。 大唐虽说开放,包容,但是阶级一直无处不在地存在,在进入门洞的那一刻,陆庭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下一次自己再经明德门时,再也不要在右二门洞处排队。 第64章 思念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 这是白居易描绘长安城的诗句,把长安城的布局形象生动地描绘出来。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华夏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最早的古都可以追溯到周朝,然而隋唐的长安城很年轻,隋文帝杨坚篡北周建立隋朝后,最初定都在汉长安城,当时的汉长安历经长期战乱,年久失修,破败狭小,污染严重,于是隋文帝决定另建一座新城,在宇文恺精心规划下,经过二十多年建设,一座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新长安城拨地而起。 宇文恺先造大兴宫城,后造皇城,开皇三年(583年)在城西侧开挖龙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引浐水、交水、潞水,直通宫城。第二年由大兴城东凿300余里至潼关,名为广通渠,引渭水注入渠中使漕运直通黄河。605年,隋炀帝杨广即位,同年,建通济渠运河,自大兴至江都(今扬州)。608年,又兴建永济渠运河。大业九年(613年)又动用10万余人修筑大兴城外郭城,长安城的总体格局至此形成。 开皇二年开始的建造,一直的到大业九年才形成总体格局,足足用了三十一年时间,可惜仅仅过了五年,就让李渊摘了果实。 宽阔得有些过分的街道、规格一致的屋舍、衣甲鲜明的禁军、金发碧眼的胡人等等,第一次到长安的福至都看花了眼,陆庭问清了位置,让福至把马车赶到崇仁坊,找了一间名为如归楼的旅舍住下。 响午才到长安城,排队进城又花大半个时辰,也不知秦王府的大门好不好进,陆庭当机立断先去崇仁坊找地方住下。 按设计,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中心,左右各五十五坊,东边归万年县管理,因为芙蓉池占去二坊之地,实辖53坊加东市;西边归长安县管理,下辖55坊加西市,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不同的坊有不同的功能,例如达官达人喜欢在胜业坊聚居,务本坊是国子监所在地,书卷味十足、崇仁坊是旅舍的聚集地,旁边的平康是长安的红灯区,青楼妓院林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光顾的地方。 刚安顿下没多久,陆庭便听到一阵鼓声传来,鼓声很有节奏,咚咚咚咚咚,每次都是响五下,敲了好一会才停下。 “公子,无端端怎么敲起鼓来了,不是发生什么事?”福至有些紧张地说。 辅公祏在丹阳叛乱时,苏州城如惊弓之鸟般防备,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击鼓示警,福至听到鼓声都有些发怵。 “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带陆庭和福至到客房的伙计听见,笑着解释道:“这是净街鼓,也叫咚咚鼓,官府提醒大伙各回各家,很快就要净街了,要是到了时辰还在街上游荡,那些武候可不好说话,别说平民百姓,就是官员也照打不误。” 长安是大唐的京城,每年不知多少人慕名到长安游历,这个问题伙计差不多每天解释好几遍,不过每次都耐心解释,除了掌柜要求外,也显出自己住在这里的优越感。 话音刚落,又是一轮鼓声响起。 “怎么还敲?”福至有些不解地说。 一听到鼓声就有点紧张,刚才不是敲了吗,怎么又敲了。 “小兄弟,悠着点,这才是第二轮净街鼓,还有三轮呢,除了净街鼓,还有报晓鼓、开市鼓、闭市鼓,从早响到晚,哪天不听千儿八百遍的,没事,几天就习惯了,要是哪天不敲,还不习惯呢。” 福至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长安是京城,规规就是多。” 陆庭有点累了,进房一屁股就坐在桌子旁,伙计很有眼色主动替陆庭倒水,一边倒水一边说:“公子这次进长安,不知是探亲还是访友?” “不探亲,也不访友,就是来游历一下。” 听到陆庭是游历的,伙计眼前一亮,脸上笑容更盛,笑嘻嘻地说:“长安城啥都好,就是是规矩有点多,晚上还宵禁,一会坊门一关,要出坊转转也不让,公子要是无聊,小的倒有一个好去处,保证公子不虚此行。” “哦,什么去处?” “嘿嘿,要说好去处,白天有很多,但晚上最热闹好玩之处,非平康坊莫属,本店跟平康坊的如意楼关系良好,去如意楼说只要提一下是如归楼的客人,即可获赠好酒一壶。” “像公子这种风度翩翩的风流人物,肯定不会在意一壶小酒,如意楼的酒好,但如意楼的姑娘更好,南方美女、北国佳丽,还有新罗婢和金发碧眼的胡姬,去过的公子都说好呢。”伙计说得口沫横飞,好像不去是陆庭的损失。 陆庭不着痕迹把茶杯放下,点点头说:“早就听说过平康坊了,这是一个好地方,得抽个时间去见识一下,不过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全身都散架了,就是喝花酒也喝不尽兴,今晚先休息,明儿再说。” 崇仁坊旁边就是平康坊,古人做买卖很精明,如意楼、如归楼,不会是同一个东家,伙计这么热情推荐如意楼,不是同一个东家就是如意楼给他们这些伙计好处,要不然伙计不会那么卖力。 喝点花酒没什么,陆庭不是迂腐的人,不过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身体很累,再说心里有事,办了正事再说。 伙计应了一声,又问了一下陆庭有什么需求,很快退了出去。 等伙计出了门,福至左右打量了一下,有些咂舌地说:“长安城的东西就是贵,就是一间乙字号房,比苏州的甲字号房还要贵,还有马,就一个晚上,马料就要三十文,过夜要十五文,公子,我们不是挑了一间黑店。” 在苏州,一斗好米也就是三十文,在这里,马料钱就要一斗米,马喂的细料不是细米啊,还要收宿夜钱,福至想想都觉得肉痛。 这一路人吃马嚼,花钱如流水,算起来那马车也没少花钱,这一路光是轮轴就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大价钱,没办法,千里的路程,木制的车轮和轴肯定要常更换。 福至记得很清楚,加上二叔的赠馈,离开苏州时有六百贯零八十二文,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四百贯,一个月多一点就花了二百多贯。 公子也是的,说难得出来一次,不能亏待自己,每到一个地方都找特色菜吃,还是不贵不好不吃的那种,不过福至这一路沾了不少光。 “还行,钱挺公道的,钱该花还是要花”陆庭打了一个呵欠,挥挥手说:“让伙计送个浴桶和热水来,明天要去干一件大事。” 长安城在设计时就定了它的大小,为了结构的工整性,长安很难再扩大,长安城就这么点地,人越来越多,地价也在需求的推动下水涨船高,崇仁区左靠皇城、右靠胜业坊,附近就是繁华的平康坊和东市,妥妥的黄金地段,哪是苏州城能比的,价钱高一点很正常,要知很多大臣想在长安买宅子也买不起,还要租地方住呢。 明天要去抱金大腿了,不对,是去送李二送礼送情报,一想到自己能亲眼看到李二这种带着历史光环的牛逼人物,再一次见证历史,陆庭的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想到李二,陆庭不由想起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腰杆挺得笔直的王珪,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算算路程,应该到越州了,也不知到了越州怎么处置他。 陆庭没想到,自己在想王珪的时候,与自己只有一坊之隔、住在宣阳坊一套小宅子里的魏征,背着手站在窗外,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自言自语地说:“一别经月,叔玠,你现在还好吗?” 第65章 金大腿,我来了 人在重要时刻总会想起很多事,对魏征来说,明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自己的仕途很有可能在明日踏上新的台阶,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老朋友王珪。 户部尚书崔明贵年老体弱,快一年没有到户部上值,户部侍郎一职因为各种原因一直空着,年末是户部最忙的时候,太子李建成找了个机会,说服李渊,把东宫太子洗马魏征借调户部协助整理沉冗的帐目,魏征到户部后兢兢业业,得到户部上下一致好评,就是李渊也表示满意,李建成给魏征传了话,明天会在朝会上推荐魏征正式出任户部侍郎一职。 崔老尚书年纪大,又有病,早就不管户部的事,也就是说谁坐上户部侍郎一职,谁就能掌管户部,魏征要是拿下户部,太子府就能掌握大唐的钱袋子,对太子来说如虎添翼,到时可以进一步打击秦王府。 从太子冼马到户部侍郎,对魏征的仕途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要知太子冼马不过区区从五品,而户部侍郎是正四品下,不仅是官阶的提升,职位也有了很大的不同,如果没有意外,下一步就是由户部侍郎晋进户部尚书,然后拜相,一步步位极人臣,如果当日替罪羊不是王珪,而是自己,明天升为户部侍郎的人是王珪。 让魏征佩服的人不多,王珪是其中一个,他也肯定能胜任户部侍郎一职。 只是,明天站在朝堂上的是自己,也不知老朋友在越州过得好不好。 秦王府内,李二拍拍杜如晦的肩头说:“克明,明日就看你的了,记住,户部侍郎这个职位务必拿到手,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前程,也关乎到本王的前程。” 杜如晦一脸沉着地说:“王爷请放心,臣必全力以赴。” 长孙无忌是李二最信任的人,杜如晦和房玄龄是秦王府最重要的谋士,房玄龄足智多谋,杜如晦善于分析并很快作出正确的决断,房谋杜断是秦王府的智力担当,太子府一直忌惮两人的能力,三年前找个理由把二人逐出京城,出任外官,突厥突然出兵,兵锋到了距离长安不远的五陇坂,李二披甲出征时趁机把二人调回身边。 突厥退兵了,可房玄龄和杜如晦还是外官,位置很尴尬,太子府只是碍着两人刚立大功,暂时忍着没出手,相信过了年,很快就又会请旨让二人回到原来的岗位,户部侍郎这个位置显得尤其重要。 李二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对杜如晦的能力还是很放心,转过头对另一位功臣说:“德芳,这次辛苦你了,那些记帐学得如何?” 郑元璹马上应道:“回王爷的话,小女一直在府上指导,那些记帐都是秦王府的精英,本来就精通明算,学起来事半功倍。” “进展如何?”李二关切地问道。 李二率兵出征时乘机调回房玄龄和杜如晦,太子李建成也不笨,趁李二出征秦王府群龙无首,在几个重要位置安插了亲信,魏征就是那时借调到户部扎根,因崔尚书请病在床,积压了大量的帐目,借调到户部的魏征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理了小半,到时以魏征能力不足以担此大任的理由,捏断太子府指染户部的希望,把杜如晦推上去。 这一切,都建立在郑元璹进献那个算帐神器上。 不得不说,有了那个神器,算帐简直如有神助。 郑元璹想了一下,很快说道:“此物很容易上手,小女说了,二天内至少提升一倍,理想的话提升二倍不是问题,不仅速度提升,准确性也大大提高。” “善,大善”李二抚掌笑道:“就是姓魏的田舍奴占了天时地利,本王也有信心把他赶回太子府洗马,哈哈哈,好,令嫒这次立了大功,到时一并论功行赏。” 郑元璹还没说话,李二拍拍他的肩膀说:“德芳功劳甚多,早应把位置挪一挪,可鸿胪寺暂时还缺不了你,委屈你了。” 李唐得到天下,中途借势不少,跟突厥既是朋友也是对手,郑元璹胆大心细、能言巧辩,跟很多外族首领建立不错的个人关系,是秦王府很重要的一员,李二让他扎根鸿胪寺。 谁知什么时候还得他出面斡旋各路关系。 “能为王爷效力,德芳全凭王爷吩咐。”郑元璹恭恭敬敬地说。 李二哈哈一笑,一脸自信说:“我的好大哥,明日一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次率兵亲征,再一次挽救大唐于水火,李二班师回朝时,发现李建成趁自己出征时,把几个重要位置都安插了他的亲信,父皇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在外面出生入死,最后还是李建成收益多,这让李二怎么能甘心? 自己忍让,不等于放弃,此次挟着大胜之威,兄弟再来好好扳一下手腕。 陆庭第二天醒来的,头有点痛,一连伸了几个懒腰才感觉好点。 昨晚隔壁住了几个商贾,有人在房里设了酒菜,吃喝到午夜才撤,这边刚停,隔壁平康坊又传来欢声笑语,不时还有人奏乐助兴,再加上心里有事,大半夜才睡着,天刚刚亮,报晓鼓又响了起来,它不是一次敲完,而是分成好几波,都没法睡了。 看到公子起床,福至连忙伺候洗漱更衣。 洗漱完,陆庭和福至下楼,点了两碗餺飥,吃完主仆二人牵着马出了旅舍。 房间没退,行李都留在房间,陆庭有点感激小俏婢,她把钱都折成金银给自己,随身带着很方便,要不然哪有这样轻松。 身上还剩下三百八十多贯,要是铜钱,折算有一千多金,带着这么重的钱,去哪都是麻烦。 “公子,你不是说肚子饿吗,只吃一碗餺飥,够吗?”福至一边小心翼翼驾着马车,一边关切地问道。 陆庭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有点大,平日两碗餺飥再加两张胡饼,现在还没平日一半的量呢。 “吃那么多干嘛,留着肚子吃大餐啊。”陆庭自信满满地说。 自己给李二带来那么厚的一份大礼,以李二豪爽的性格,怎么也得设宴款待自己,放着王府的美味大餐不吃,吃五文钱一碗的餺飥?别开玩笑了。 “公子,吃大餐?去哪吃大餐?” “天机不可泄露,你就睁大眼睛看。”陆庭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福至很好奇谁会请自家公子吃大餐,可是陆庭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只好像公子说的,睁大眼睛看着。 于是,福至看到公子打听秦王府的位置,又眼睁睁地看到公子大步向秦王府的大门走去。 不会,公子说有人请他吃大餐?这个人是秦王?福至一时都傻眼了。 没听公子说过认识秦王啊,要是认识像秦王这样的大人物,公子在苏州就不会过得那么的憋闷,差一点就投河喂了鱼虾,福至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会是投河后得了癔症,听郎中说遭大难的人,有可能得一些不好的后遗症。 “公子,公子,这是秦王府。”福至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陆庭。 “匾上那么大的三个字,本公子又不是不识字。” “公子认识秦王府的人?” “没有。” “那公子去秦王府有事?” 陆庭用手一拨,把福至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甩开,一边向秦王府大门走,一边自信满满地说:“当然有事,你留在这里看好马车,等本公子的好消息。” 只要迈过这扇门,就能看到那位名传千古的大人物,只要抱上他的金大腿,这辈子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到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是想想都兴奋,兴奋到走路都有点飘,就是看到守在大门那些衣甲鲜明、威武严肃的甲士,都觉得他们有点可爱。 陆庭突然有种想唱歌的冲动,就唱那句: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第66章 投门不遇 “头,那个公子,不是从疯人塔跑出来的?”一名方脸大耳的甲士忍不住问一旁的队正。 那个少年郎太奇怪了,边走边笑,两只脚像踩云端上,有点像有钱人家的傻儿子,看着就觉得好笑。 队正早就注意到了,闻言吩咐道:“别贫了,看看什么来头嗯,态度好些。” 秦王府是秦王在宫外设立的府第,守卫森严,闲杂人不能靠近,要是普通人,队正早就下令把人叉走,不过陆庭衣饰华丽,还有一辆豪华的马车,看样子不像普通人,吩咐手下盘问时,又加了一句态度好些。 “站住,什么人?”两名手执长矛甲士拦在陆庭的去路。 陆庭早注意到这两个甲士,闻言停下脚步,接捺住心里的激动,双手抱拳道:“两位勇士好,我姓陆,单名一个庭字,有事想求见秦王。” 眼看梦想很快就要实现,现在真的很想唱歌啊,怎么办。 要是自己唱一句[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李二及时回一句[给你的爱,无际无边],简直就是太应景了。 方脸大耳甲士紧绷的脸抽了抽,偏头打量了一下还在傻笑的陆庭,随口问道:“原来是陆公子,可有推荐信?” 作为秦王府守门甲士,除了忠诚勇猛外,还要有眼力劲,像皇亲国戚、重要人物都要记住,眼前这个姓陆的公子很面生,应该不是世家子弟,马上问他有没有推荐信。 记忆中,长安没几个姓陆的贵人,秦王府十八学士有一个叫陆德明,如见是陆学士的子侄,自有陆学士引荐,不会这样冒冒失失来自荐。 “这个没有。” 自己认识的大人物,一个是流放的王珪,还有一个是外出的林郑氏,王珪身份太敏感,还是算了,至于林郑氏,估计她也攀不上秦王府这棵大树。 方脸甲士少了一恭敬,继续问道:“公子可有名帖?” “一时心急,也没有准备。”陆庭有些尴尬地说。 进了长安,满脑子都是金大腿,想着一找到地方,通报一声就能得到李二亲切召见,都幻想着送上那份特别的见面礼后,李二亲切地拍着自己肩膀,深情地说:真是英雄出少年,他日登上大宝,只要卿要,只要朕有 方脸甲士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开口道:“不知陆公子找王爷所为何事?” 王爷文武双全又礼贤下士,在民间有极高的声望,每年不知多少人来投靠,投靠的人中,不乏真才实学的人,但大多都是碰运气的普通人,对他们来说,得到王爷赏识,马上就能飞黄腾达,就是王爷看不上,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少年郎,笑得傻里傻气,什么也没有就想求见秦王,秦王是想见就能见的? “在下有一宝物,特来献给秦王。”陆庭早就想好了理由,看出这名甲士有些不耐烦,连忙应道。 “哦,宝物何在?” “这个实在太贵重,不方便出示,只有见到王爷,亲手交到王爷手里。” 方脸甲士面无表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不在府中,陆公子,请便。” 不会,这是下逐客令了? 陆庭有点懵了,这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看到两个甲士想推自己,陆庭突然一脸严肃地说:“慢着,这件宝物非常重要,在下敢保证王爷喜欢,要是王爷不喜欢,要打要杀绝不皱一下眉头,还请二位通报一下,要是误了王爷的大事,怕是二位也担挡不起。” 不管怎样,唬住两个小甲士再说,要不然像个傻子被赶走,太打击人了。 两名甲士楞了一下,听陆庭说得这么严重,一时也不好赶陆庭走了。 “陆公子,请稍等,小的先去禀报一下。”方脸甲士犹豫了一下,很快作了决定。 “有劳。” 方脸甲士回去跟队正说了几句,队正看了看陆庭,点点头,很快,转身从小门进去,没一会出来,把等在外面的陆庭带了进去。 当陆庭一脸兴奋以为要看到李二时,那名队正把陆庭带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前。 等等,不对啊,算算年龄,现在李二只有二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眼前这个老头,少说也有五六十,头发胡子都白了,肯定不是李二。 “王管事,人已带到,交给你老了。”方脸甲士开口道。 什么意思,刚才没表达清楚吗,自己要找秦王,不是眼前这个老王啊,陆庭心里吐槽道。 很明显没重视自己,李二不见也行,派个心腹见也一样,就像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这种重要人物,就是没心腹,派个管家也行啊,现在只是一个小管事。 “老朽是秦王府的王管事,不知公子找王爷所为何事?”王管事客气地说。 “王管事”陆庭拱拱手说:“我有一件宝物要献给王爷,不过宝物太贵重,一定要亲手交到王爷手里才安心。” 怕王管事不重视,陆庭补充道:“要是宝物王爷不满意,任凭王爷处置,在下绝无半句怨言。” 帮助李二在太子府安插一枚钉子,李二肯定高兴,就算那个齐晊出意外,得到王珪投诚的信号,也肯定能让李二满意,像王珪这种人才,谁也不嫌多,不管怎么样,先见到人再说。 王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庭,有些抱歉地说:“陆公子,王爷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还没散朝吗?” “也许。” “也许?”陆庭傻眼了,连忙追问道:“王管事,你不会不知王爷在哪?” 李王被封为秦王,这里是秦王府没错啊,要说身兼多职的李二不在府里还说得过去,身为主事,连自家主人去哪也不知道,说不过去。 王管事双后一摊,很自然地说:“陆公子,秦王府只是王爷一个议事的地方,何时来、何时走全看王爷的心意,没必要跟老奴交待。” 议事的地方? 陆庭有些不解地说:“王管事,这里可是秦王府,王爷不住在这里?” 看到陆庭一脸惊愕的眼神,王管事简单的介绍几句,陆庭这才明白,自己一直存在误解。 准确来说,李二有五个住处,长安外有二个,一个是洛阳的天策府,一个陕东道的大行台府;长安有三个住处,原来是住在承乾殿,后来又增设一个宏义宫,承乾殿和宏义宫,一个在宫城,一个在皇城,有时进出不方便,于时在胜业坊设立秦王府,秦王府的主要目的就是跟心腹商议机要事情、举行宴会等等。 说白了,秦王府相当于李二在宫外的一个豪华的办公场所。 王管事看到陆庭是真有事找秦王,再看到陆庭彬彬有礼,解释一下,这些事长安人尽皆知,也不是秘密,说出来也没关系。 能成的为秦王府管事,能力眼光缺一不可,看起来陆庭面生,身上好像也没藏什么东西,不过看得出他是真有要事找王爷,王管家对陆庭也多了几分耐心和宽容。 陆庭脑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自己看过那本隋唐秘史,就有写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住在宫中,李元居住武英殿,太子李建成住东宫,二人所住的地方可以通向后宫,有了这个便利,兄弟二人与宫中的妃嫔有染,当时住在承乾殿李二还坏过他们好事。 按照传统的规矩,除了皇上,只有太子才能住在皇宫,皇子成年后都要迁居宫外,但李唐跟别的王朝不同,大唐是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共同奠定,除了太子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也享有极大的权势,算是父子共享天下,后来李二的势力急剧扩张,威胁到东宫的位置,李渊慢慢偏向李建成和李元吉,找个理由让李二搬到弘义宫,李二偶尔也会回承乾殿小住。 为了安全起见,李二的行踪只有贴身侍卫和心腹知道,王主事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大约二刻钟后,陆庭难掩失落地走出秦王府。 李二身份高贵,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秦王府有紧急联系李二的方式,不过王管事坚决要求陆庭出示他要进献的宝物,看过没问题才会联络李二,问题是这事太隐秘,陆庭连二叔公和福至也保密,肯定不放心就这样告诉王管事,最后不欢而散。 第67章 程家三兄弟 离开秦王府不久,福至突然有些紧张地说:“公子,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福至驾车时,无意中看到有人尾随,自己快对方也快,自己慢对方也慢,连忙告诉陆庭。 陆庭回头一看,果然有二人骑着马在后面尾随,虽说二人刻意拉开距离,可是陆庭乘坐的马车,跟起来还是有些明显。 “去务本坊。”陆庭只是沉思一下,很快就有了决定。 突然上门自荐,没有推荐信也没人引荐,就是写名帖也没有出彩的地方,秦王府和太子府斗得那么激烈,双方人马都紧绷着弦,派人跟踪很正常,没把自己拘下已经很幸运了。 谁知自己是真献宝,还是另有目的? 回到旅舍也是让人盯着,不自在,不就是缺个引荐人吗,找一个就是。 “知道了,公子。”福至也不知怎么办,反正听公子的就对,闻言辩认了一下方向,驾车向务本坊驶去。 务本坊不仅在长安有名,在大唐的名气也很大,那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大唐的最高学府国子学就设在务本坊。 公子出门,就是为了求学,这是要去国子学读书吗?福至闻言内心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又平静,国子学收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豪门贵公子,自家公子没家世没背景,还是一个白身,哪有机会进国子学,估计是到国子学看一下,类似朝圣一样,多吸点文气。 那个骑马的大汉还尾随在身后,陆庭也不理,爱跟就跟,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马车经过平康坊时,迎面就是一阵香风,歌乐声、浪笑声、娇嗔声不绝,一些青楼妓院还派美女在门口跳舞招揽客人,昨晚通宵达旦狂欢,一大早又歌舞升平,在禁宵森严的长安,平康坊简直就是一座不夜城。 春江水暧软鸭先知,大唐繁荣妓先盛? 看着平康坊旁边务本坊,陆庭暗暗摇摇头,国子学离平康坊那么近,那些热血沸腾的少年郎,有几个能忍受诱惑,能安得下心来读书吗? 不过一想到能入国子学的都是官家子弟、世家公子,身边少不了美婢侍候,要诱惑早就诱了,现在偶尔打打野食,要知喝花酒是一件雅事,大伙都去自己不去,还显得不合群呢。 李二还没上位,教育还没有改制,现在最学府是国子学,学员有限额,估计只有二百人左右的编制,国子学改成国子监后,编制大幅增长,最多时国子监有几千学员,那时才叫热闹。 “公子,务本坊到了。”福至小声提点。 陆庭只说去务本坊,也没说去哪里,一个坊那么大,福至也不知该停哪里,前面就是国子学,回头看到公子明显在走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沿着大街慢慢走。”陆庭吩咐道。 公子果然不是去国子学,福至心中略略有些失落,很快又提起神精,驾车沿着街道慢慢走,当马车经过有甲士把守的程府时,陆庭眼前一亮,马上让福至停车。 自己知道程咬金的府第在务本坊,具体位置不清楚,好在长安城有个规矩,普通百姓的家门只能向着里坊,只有品阶高或有爵位的人才能把门口向着大街,只要沿着大街走不难找到。 见李二比想像中困难,守在秦王府等,也不知会什么时候回来,再说秦王府有几个门,从哪个门回来也清楚,现在近年关,李二肯定忙得不可开交,要尽快见到李二还取得他的信任,最好找一个引荐人,想来想去,决定从大长锦游侠队的程处默处突破。 程处默的老子程咬金,是李二的铁杆心腹,一直坚定地站在李二的那边,深得李二的信任,有程大魔王引荐,见李二就变得很简单。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是智囊,太子府很忌惮这二个人,贸贸然去找他们,说不定会被盯上,剩下一个候君集,陆庭对他印象不太好,想来想去还是找程处亮合适。 程大魔王看似混不吝,大咧咧的不拘不节,其实他胆大心细,眼光还很毒,有他引荐肯定没问题。 前面求见不遇,陆庭信心受到了打击,这次到了程府有点忐忑,没想到守门的甲士通报没一会,程处亮就一脸兴冲冲亲自出来迎接,旁边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差不多一个模子印出来少年郎,不用说,十有八九是他的大哥程处默,后面跟着一个三岁左右、还拖着鼻涕的小屁孩,一看到陆庭就咬着手指高兴地说:“游侠鸡,游侠鸡来了。” 三兄弟刚刚在吹牛打屁,程处亮忍不住把吃游侠鸡的经历又说了一遍,说得绘声绘色、口味横飞,把大哥程处默、三弟程处弼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说到兴头时,门卫突然说有个叫陆庭的公子自称是二公子程处亮的朋友,在门前求见,兄弟三人眼前一亮,飞跑着出迎接。 最小的程处弼最馋,一看到陆庭就叫游侠鸡,弄得陆庭都有不知所措。 程处默一手拎起嚷着要吃鸡的程处弼放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三弟顽劣,让陆兄弟见笑了。” 别人一上门就叫游侠鸡,好像没吃过一似的,怎么也是说国公府,程处亮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 “哪里,三公子天真烂漫”陆庭笑着说:“肯定是处亮兄把我做游侠鸡的事夸大了,难得有人欣赏,上次也没让处亮兄吃个痛快,不如今日做上几只补偿,也让三公子尝个鲜。” 程处亮还没说话,一旁的程处默有些不高兴了,猛地一拍陆庭的肩膀,大声说道:“陆兄弟你好没意思,怎么只邀请二弟和三弟,俺就站在这里,没看见?” 听二弟说游侠鸡有多好吃,好像府上厨娘做的根本咽不下一样,还说长孙冲都吃到停不下口,程处默当时就掂记上了,好不容易见到正主,二弟和三弟都有着落,把自己一个人落下,忍不住就埋怨起来。 家里,除了出耶娘,自己可是老大。 程处默用小练武,用力一拍,拍得陆庭身子都晃了一下,肩头有点火辣辣的。 “大哥,你轻点,陆兄弟可是读书人”程处亮埋怨完,扭头对陆庭道歉:“陆兄弟,这位是我大哥程处默,他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交朋友。” 这是未来的国公啊,陆庭连忙说说道:“看到三位公子,一时高兴忘了,能请处默兄品尝,那是在下的荣幸。” “你是二弟的朋友,也就是俺程处默的朋友,那么客气干嘛,来,别站着了,进门,客气什么”程处默二话不说,拉着陆庭就往里面走。 程家的公子,也太客气了,陆庭正想说几句客气的话,没想到程处默大声吼道:“管家呢,陆公子来了,快点备鸡。” 那个游侠鸡长孙府的长孙冲也说好吃,长孙冲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子弟,嘴巴是出了名的刁,他说好吃,肯定好吃,程处默都有点急不及待了。 “备鸡,备鸡。”程处弼还让二哥程处亮拎在半空,一听到要做游侠鸡,兴奋得一边叫一边在空中手舞足蹈。 程处亮把三弟放下,一手拉着陆庭的手,一边往里拉,一边亲热地说:“那天走得急,陆兄弟也醉了,没打听清楚在哪落脚,还想派人去打听呢,没想到陆兄弟主动来看望,太好了,陆兄弟,我们程府的鸡又大又漂亮,高矮胖瘦都有,保你满意。” 程家三兄弟很热情地邀请陆庭进门,他们没没注意到陆庭眼睛都瞪大了,自己来程府就想找个引荐人,还想着用什么理由进门,没想到这三兄弟看到自己双眼放光,连为什么登门都没问,一个劲拉着自己往里面走,嘴里还不断说着鸡鸡鸡,弄得自己有种去喝花酒的感觉。 第68章 混世魔王(求收藏推荐啦) 长安城的冬天,寒冷又漫长,在寒风和飘雪的双重肆虐下,街道上少了很多行人,大冷天在家里,抱着媳妇孩子热坑头,多好。 有些人就是天再冷、雪再大也要工作,例如程府的门卫。 天太冷了,路上都没什么行人,守在程府门前的门卫就是天再冷,也要在程府门前守着,保护程家一家老小的安全,这些门卫都是昔日跟随程咬金冲锋陷阵的老兵,程府对他们很优待,天冷了还在府门里生了二个炉子,冷了可以烤火取暧。 几个门卫守在炉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你们说郎君这次回长安,是不是不用走了。” “不会,郎君能回长安,那是秦王调回打突厥,这突厥跑了,估计还得回康州做刺史。”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也唉,都是太子府的心黑,谁叫郎君不接受太子府的招揽呢。” “夫人多好的人啊,病了这么久也没好,郎君真是专心,这些年连小妾也不纳一个。” “小点声,郎君一直想娶五姓女呢,一早放言,非五姓女不进程府的大门,等着,五姓女哪有这么好娶的,明媒正娶都难,更别说是做妾。” “那个陆公子不知是什么人物,三个公子看起来都很看好他。” 众人聊得正起劲,有人无意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惊讶地说:“林二虎,你不是在看着大门吗,怎么进来烤火了?” 林二虎:“老赵头在外面看着,有什么事会吱声的。” 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的时候,有人突然吃惊地说:“老赵头,你不是在外面看门吗,怎么你也在这烤起火来了?” “嘿嘿,突然肚子痛,就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听到你们说得挺得劲,就听一会,没想到听过头了。” “要是有人来怎么办?”有人担心地说。 “有人来不会敲门啊,这么冷的天,有几家天天守在门前的。”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冷天,很多府第都是大门紧闭,有事就叩大门的兽环,这样也不算过份,要是敲半天门也没人应,那才是失职,林二虎突然说道:“要是郎君回来,连个迎接的人都没,会不会揍我们?”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兔崽子哪去了,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一个个想反了啊。” 几个门卫把吃人的目光落在林二虎上,这家伙真是一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一说完就应验,真想把他的嘴给撕了,一会得好好收拾他。 老赵头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连忙把偏门打开,一打开,就看到虎着脸站在门前的程咬金。 “郎君。”八名门卫连忙起来,站成二排,有些战战兢兢地叫道。 偷懒让郎君抓到,以郎君那脾气,不发飚才怪,扣月钱还是小的,碰上郎君心情不好,真下手揍人的。 程咬金看着那八名门卫,撇了撇嘴,走过去一人踹了一脚,边踹边说:“一个个吃饱了撑的,连门都不看了,俺回来别说来个搬马扎,连迎接的人也没有,一个个都跑到这里偷懒,看俺怎么收拾你们,踹走你们的懒筋。” 一人踹了一脚,程咬金好像出完气,哈哈一笑:“兔崽子们看好大门,再偷懒,把你们都扔到康州,天天吃菜咽糠。” 说罢,也不理刚让他修理完的门卫,两只脚虎虎生风就往里面走。 老赵头有些惊讶地说:“这就完了?还以为郎君要发飚呢。” 都准备接受一场暴风雨的洗礼,要知自己郎君可是一个混不吝,别人都是以德服人,他倒好,做封国公了,还是能动手就不嚷嚷,挽起袖子就出手,毕竟当过绿林好汉的人物,没想到只是踹了一脚,没了。 队正徐向功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地说:“郎君今儿心情不错啊,也不知有什么喜事,难道皇上论功行赏了?不对啊要是行赏,那些封赏早应到了,听说过年再赏,增添一些喜庆,怪了。” 徐向功跟程咬金有六年了,对混世魔王很了解,要是犯了事程咬金嘴上还是笑嘻嘻,那不是真笑,是冷笑,很快就会有各种清算,那可是直抽,要是他一脸怒容,还踹一脚或推二下,反正没事。 出门前一脸严肃,好像上战场一样,回来时怒中带笑,肯定有高兴的事,也不知是什么事,看他走路虎虎生风,偶尔还有兴致一脚踢飞路旁的雪堆,就知他此刻心情很不错。 林二虎摸了一下被踹得有些痛的屁股,笑嘻嘻地说:“吓死小的了,还以为郎君要” 话还没完,嘴巴就让徐队正用手捂着,耳边响起徐向功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现在是上值,一个个打起精神,特别是你,林二虎,还不快去外面守着,告诉你,今天就乖乖站着,敢动一下,这个月的夜香都是你倒。” “队正,可不能这样啊,不公允。” “去,不许讨价还价,要不我们七个修理你一顿,再商量商量。” 林二虎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了,连忙跑去门口守着。 这小子是有名的乌鸦嘴,让他少说几句,要不然自己这小心脏可受不了。 几名门卫看完戏,这才笑嘻嘻去前卫看守,能守在这里都是跟随程咬金多年并深得信任的亲信,都有过命的交情,偶尔开开玩笑,无伤大碍。 不仅是门卫看出混世魔王心情不错,就是管家程忠也看出来了,程忠一边跟着混世魔王,一边试探着问道:“郎君笑容满面,不知是升官还是晋爵?” 程忠是程咬金刚发迹时就跟在身边的家奴,精明、忠心,是程咬金最信任的人,不仅赐了程姓,还是程府的大管家,看到程咬金边走边笑,就知自家郎君的心情很好。 自家郎君精明能干,但城府不深,很多时候喜怒哀乐都写在面上,做得好就赏,做得不好就揍,跟着这样的主人,省心,要是像那些什么事都不表露在脸上的主人,除要做事,还要时刻揣测他的心思,多累啊。 程咬金哈哈一笑,一脸得意地说:“太子府的人,处心积累想把魏黑子推上户部侍郎的位置,今日的朝会就是他们发力的日子,没想到朝堂上让长孙无忌狠狠将了一军,约定三天后跟杜克明比试一番,谁赢谁到户部上任,魏黑子当时那脸可有看头了,比俺厨房烧水的罐底还黑,真是想想都好笑,哈哈哈。” 魏征只是太子冼马,职位不高,但他在太子府的位置很重要,是李建成的心腹幕僚,很多针对秦王府的计划都是出自他的手笔,程咬金被外放到康州担任刺史,就是魏征向太子李建成提议的,程咬金对他恨之入骨,现在看到他被针对,特别是他以为十拿九稳的户部侍郎一职到嘴边又没了,那一脸郁闷的样子,真是想想都乐。 “活该,谁叫他老是跟郎君过不去呢。”程忠连忙附和。 说话间二人走到大堂,正好看到一个婢女手捧着一碗药汤走过,闻到药汤的味道,程咬金知道是给夫人程孙氏煎的药,忍不住皱着眉头说:“俺的那三个孩儿呢,不是说过让他们轮流伺候夫人喝药的吗?” 夫人孙氏生老三程处弼时大出血,然后身体一直不好,都在床上调养了的二年还没康复,程咬金有公务在身,让儿子好好照顾,都煎好药了,也不给娘送去,自己的话也不听了? 程忠有些为难地说:“郎君,这这” “这什么,快说。”程咬金虎目一瞪,大声吼道。 程忠吓了一跳,有些不利索地说:“回回郎君的话,今日二公子有个朋友上门,三位公子都在后花园招待那位朋友。” 说完这句话,程忠心里暗暗说:大公子,二公子,老奴这次也帮不了你,自求多福。 果然,话音刚落,程咬金一脸怒气地往后花园走去,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 第69章 混世魔王的家族文化 “这是什么味,好香。”怒气冲冲的程咬金还没走到后花园,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酒肉香,忍不住停下脚步,鼻翼动了动,一脸好奇问道。 这次朝会为了争夺户部侍郎的职位,太子府和秦王府二派人马剧烈交锋,就差没打起来,散朝比平时晚了近一个时辰,程咬金都饿得肚子打鼓,突然闻到诱人的肉香,肚子有些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二声。 “二公子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们在后花园好像弄一种吃的,好像叫什么游侠鸡,大公子还让厨房送去几只鸡。”程忠忙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这几个兔崽子,老娘病在床也不侍候,跑到后面饮酒作乐? 程咬金气得鼻子都歪了,大步走到后花园,一进后花园,就看到三个儿子都在,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郎,他们放着好好的凉亭不坐,大白天在雪地里生了一堆火,一边烤火一边吃喝着,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一大块鸡肉,边喝酒边吃肉边聊,别提多高兴。 从酒味来看,还是秦王赏自己的上等西域葡萄酒。 会吃会玩啊。 “阿耶回来了”程处默看到老爹回来,眼前一亮,连忙站起来,举着手里的吃剩的鸡说:“阿耶,尝学这鸡,这可是游侠鸡,游侠才配吃的鸡,味道真是没得说,孩儿一个人吃了一只,还没吃过瘾呢。” 游侠鸡风味一绝,程处默越吃越香,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咽了。 只是,程处默发现老爹的脸越来越黑,那眼睛快要喷火了,不由好奇地说:“阿耶,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不是着凉了。” 程咬金终于忍不住了,一脚把儿子踹倒在地,冲上去就是一顿老拳,边打边骂道:“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老子还能指望你什么,打死你争气的兔崽子。” 放着有病的老娘不管,跑到后花园饮酒作乐也就算了,自己都饿了,看到也不送点好吃的,举着一个啃得干净的鸡架子让自己尝,什么意思,你老子是狗啊,还想喂骨头。 心里一窝火呢,不管了,先揍一顿再说。 程咬金进后花园的时候,陆庭也看到了,看到程处默迎上去,想着一会要介绍自己了,心里都想着见程咬金该说些什么话,没想到程咬金一见面,话都没说二句,踹倒儿子就打,砰砰砰的,那老拳可是拳拳有力,一时不知怎么办。 “处亮兄,你大哥挨打了,不去劝一下吗?”陆庭看到还坐在哪里啃得津津有味的程处亮,连忙提醒道。 什么人啊,自己的大哥被打了,就不关心一下? 程处亮头也不抬地说:“没事,阿耶不会打死他的,就当是锻练身体好了。” 说话的时候,程处亮还没忘啃手里的游侠鸡,吃得一嘴是油。 “锻练身体?”陆庭眼睛都大了。 程咬金跟自己想像中差不多,身材魁梧、武艺高强,面容有些凶狠,脸上还留着长长胡子,生气的时候脸色有些狰狞,只见他像一只下山的猛虎把骑在好像小绵羊的程处默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把儿子当成沙包一样揍,这是父子还是仇人? “对啊”程处弼一脸认真地说:“阿耶说平时多锻练,战时少流血,挨揍也是一种锻练,大哥和二哥可抗揍了。” “嘿嘿嘿”程处亮有些得意地笑几声,洋洋自得地说:“说起打架,长安城谁不怕我们程氏二虎,在大长锦游侠队,俺可是最能打的。” 程处弼摇摇头说:“二哥羞羞,上次你让薛家的薛阳揍得鼻青脸肿,回家想找阿耶替他出头,结果又让阿耶揍了顿。”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程处脸突然红了,好像觉得在陆庭前面失了面子,连忙辩解道:“那次没吃饱,肚子饿了没力气,要是当时能吃一只陆兄弟做的游侠鸡,俺肯定把姓薛的田舍奴打得满地找牙。” 论打架能力,同龄人中薛阳最强,金毛鼠就是有他才能跟大长锦对抗,一干架就得分二个人去对付薛阳,通常是抗揍能力强的程处亮缠着薛阳,长孙冲伺机偷袭,这样才有机会获胜。 陆庭看着满不在乎的程家老二和程家老三,再看看被打得哇哇叫的程处默,默默咬了一口鸡腿压惊。 混世魔王的家族文化,普通人还真有点难理解。 打,挨揍锻练,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一连挨了十多拳,程处默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边用手护着头,一边疑惑地说:“阿耶,为什么打俺,俺没做错事啊。” 看到阿耶回来,自己只是说游侠鸡好吃,想请阿耶一起来吃,莫名其妙就被踹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一顿老拳,太冤了。 “还敢顶嘴?”程咬金照着程处默的肚子又是二拳,边打边说:“打的就是你,老子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你娘卧病在床,你们要照顾好,下人煎好药要亲自喂,这叫孝道,脑子去哪了,没记住?你说该不该打。” “阿耶”程处默更委屈了,大声辩解道:“今日是双日,双日二弟,你打二弟啊,怎么打俺呢。” 照顾娘的事,兄弟分了工,单日是是程处默,双日是程处亮,今天是双日,是二弟程处亮伺候娘才对,刚才有下人提醒他了,可二弟说有朋友来,晚上再补上,没想到这事让阿耶发现,更没想到的是,最后挨揍的是自己。 “是吗?”程魔王楞了一下,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雪末,一脸不在乎地说:“打错了,下次你犯事,老子揍你二弟,这样公平不?” 程处默楞了一下,想了想,很快高兴地说:“公平,公平,谢谢阿耶。” 陆庭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一次被程家父子的神操作惊呆了。 混世魔王的家族文化,还真的很特别。 程咬金教训完儿子,感到心情轻松多了,把身上的雪末拂走后,打量了一下,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紧绷着脸,有些不悦地说:“你是何人?” 就是这个少年郎,他一来,三兄弟连老娘都不理了,跑到后花园,不是吟诗作对,而是跑到空地上大白天弄个火堆,像市井儿一样围着火吃东西,自己可是宿国公,那三个臭小子,贵为国公府的贵公子,怎么能没一点仪态。 程咬金快要气坏了,自己放着达官贵人云集的胜业坊不要,特地把府第设在务本坊,就是知道老程家是一门子的粗汉,没一个读书的种子,想着靠近国子学,多吸点文气,看看能不能让老程家变得文雅一些,不要老让长安的达官贵人看笑话。 让人笑程魔王不在乎,让程魔王在乎的没五姓女看上,自己都是国公了,想娶个五姓女,就差是女的都认了,冰人都不知请了多少个,钱也撒了不少,一点回音都没有,五姓女不想做妾,行,指望下一代,给儿子定一门亲,可是好话说尽,还是没人瞧上。 能不急吗。 要是让外人看到,国公的儿子像市井儿、田舍奴一样没点讲究,老程家想娶个五姓女就更没戏了,程魔王决定好好教训一下带偏自己儿子的少年郎,算是杀鸡儆猴。 程魔王双眼一瞪,被盯着的陆庭心里有慌了起来,都说过门都是客,可程魔王的眼神不像是看客人,而是像一头猛兽盯着猎物,看到陆庭内心都有些发毛了。 这个混世魔王,不会吃了自己? 第70章 不忍直视 “阿耶,这是俺新交的朋友,陆庭。”程处亮马上介绍道。 “阿耶,阿耶”只有三岁多一点的程处弼举着一只大鸡腿冲向程咬金,边走边叫道:“游侠鸡,弼儿吃了游侠鸡,弼儿是游侠了。” 程咬金看到小儿子,一手抱起来,大笑地说:“好,还是弼儿最乖,懂得疼阿耶。” 说完,一张嘴,一口咬住程处弼手里举着的鸡腿,头向上一拉,程处粥手里的大鸡腿转眼只剩下一根鸡骨头。 “咦”只是嚼了二下,程咬金眼前一亮,有些惊喜地说:“这个劳什子游侠鸡,还挺滋味呢,不错不错。” “哇”的一声,回过神的程处弼一下子看着手里的鸡骨头,一下子伤心地大哭起来,边哭边用手去揪程咬金的胡子:“俺的大鸡腿,阿耶,你赔我,你赔我,呜呜呜。” 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有好吃的,没想到阿耶一口就吃光了,一点也没给自己留,程处弼当场哭了起来,还报复去扯自家老子的胡子。 “哟,哟,痛”程咬金连忙护住胡子,把小儿子放在雪地上,还在他屁股拍了一巴:“小白眼狼,老子给你那么多好吃的,吃个鸡腿还想反了,一边去。” 看到小儿子还想哭闹,程咬金马上吓嘘道:“再哭罚你写三十个字。” 一听到要罚写字,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程处弼好像听到什么可怕的事,马上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再哭了。 陆庭看到程魔王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硬着头皮行礼:“陆庭见过宿国公。” 杜如晦、魏征等人还在为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争夺时,程咬金已经凭军功封了宿国公,面对他陆庭也不敢怠慢。 陆庭?这名字怎么这般熟悉? 刚才老二介绍时,没听仔细,心里一股火没发泄出去,揍完老大后,这下听清了,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想起来了,郑元璹进献的那个明算神器,就是一个叫陆庭的少年郎所献,今天的朝会能顺利反击太子府,全凭那个明算神器,自己散朝时开玩笑说杜如晦遇上贵人,魏黑子碰上克星,眼前这个跟老二混在一起的少年郎,也叫陆庭。 巧合吗? 程咬金不动声色地说:“哦,哪里人?” “苏州。” 这就对上了,程咬金没想到,这几天热议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府中。 只是片刻间,程咬金那张紧绷的脸先是一松,眼神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起来,紧闭的嘴角突然微微向上翘,古井无波的脸上突然堆起了笑容,刚才还像杀气腾腾的猛兽,转眼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 陆庭都看呆了,混世魔王换脸也换得太快了,不仅快,还诡异。 那感觉就像昙花在冬日里盛放一样,还是在白天盛放。 程咬金没理会陆庭的反应,走过去往陆庭的肩膀一拍,哈哈大笑道:“人长得俊,名字也起得好,你是处亮的朋友,叫国公太生份了,叫一声程伯父就行。” 郑元璹进献的明算神器,得到秦王府所有人的认同,得到一个结论是能造出此物的人,肯定是经天纬地之才,老程家不缺功名不缺钱财,缺的就是一点才气,儿子跟着这种经天纬地之才混在一起,就是学点皮毛也好,老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得多了,说不定老程家也出一个读书种子。 还有一点,陆庭把明算神器给了荥阳郑氏,听郑元璹那老小子的语气,对他印象不错,程咬金一直讨好郑元璹,让他做个冰人,让自己娶一个五姓女圆梦,跟陆庭搞好关系,说不定也能跟郑元璹搞好关系。 别人不好说,要是郑元璹肯出面帮自己,这事胜算很高。 看似随手一拍,力度很足,陆庭身子晃了晃,肩膀好像挨了一棍子,程家父子不是故意的,刚才被拍一下,现在又拍一下,自己可不是来当沙包的。 “程伯父好。”抱怨归抱怨,没想到程魔王这么热情好客,陆庭只是楞了一下,马上打蛇随棍上。 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个靠山也不错,特别像程咬金这种护犊子又手握大权的靠山,打着灯笼也难找。 “好,好,好”程咬金哈哈一笑,又是往陆庭肩上拍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弼儿刚才说什么游侠鸡,这是什么?” 肚子早着饿了,闻到诱人的肉香,口水快流出来了,就一个小鸡腿,还不够塞牙缝,程咬金左右打量了一下散落在地还没收拾的鸡骨头,主动问了起来。 这些臭小子,也不知孝敬一下老夫,来到这么久,没一个开口邀请自己坐下来吃。 白眼狼啊,一会找机会把那三个兔崽子再收捡一顿,程魔王心里暗暗作了一个决定。 陆庭这才醒悟过来,忙请程咬金坐下,把剩下的最后一个泥团敲开,请程咬金品尝。 “香,香”程咬金只是咬了一口,连说了二个香字,很快被这种独特的风味征服,一手抓着鸡脖子,一只抓着一只鸡腿,就这样整只啃了起来,没啃几口,就吃得满嘴是油。 “阿耶,这有刀,割开来食好一些。”程处亮很贴心递过一个刻着漂亮花纹的小银刀。 “不用,这样吃更过瘾。”程咬金边吃边说。 没有发迹前,程咬金日子过得苦哈哈,哪有那么多讲究,饿了拿起就吃,困了和衣便睡,多好,以前打仗时,就喜欢这样大块肉大块肉地吃,过瘾,没必要分成几块,再说老二递刀就递刀,还咽口水什么意思,就一只鸡还想分食? “阿耶,阿耶”程处弼飞奔着过来,从后面双手抱着程咬金的脖子,大声吼道:“俺要鸡腿,还俺鸡腿。” 刚刚那个大鸡脚让阿耶一口吃了,小处弼心里还掂记着,看到阿耶拿起最后一只游侠鸡吃起来,马上飞奔过来。 陆庭看到,程处弼满是油的手,就这样摸在程咬金那件华美的官袍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好,程家的家族文化特别,在生活上不拘小节,可能与女主人程孙氏长年卧床有关。 刚才跟程家三兄弟边吃边聊,知道程府不少情况,陆庭对程咬金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个混世魔王,做事大咧咧,经常做一些混不吝的混帐事,但有点他做得不错,就是对身边人很好,像孙氏长期抱病卧床,很多人都劝他纳几门小妾,就是程孙氏也觉委屈丈夫,劝他纳妾,上门的媒人快要程府的门槛踩断,可他就是不肯,还放言就是娶,也是娶五姓女。 一些不理解的人,还以为混世魔王对妻子一往情深,故意提一个很难满足的条件,可陆庭知道,这家伙不是一往情深,而是他真的想娶五姓女。 老二不分,小儿子是混世魔王的心头肉,程咬金也没擦手,一只手反手把小子儿拉到面前,随手扯只两只鸡爪递过去:“老三你不是练鹰爪功吗,吃游侠鸡爪补补,到时做一个鹰爪功游侠好不好?” 刚刚还一脸郁闷的想哭的程处弼眼前一亮,破涕而笑道:“好,谢谢阿耶。” 一手举着一只大鸡爪,有些艰难地啃起来。 陆庭把目光看着旁边凉亭,都有点不忍直视了。 第71章 管家不易做 吃完鸡,程咬金让婢女把眼皮直打架的老三程处弼抱下去休息,又把程处默和程处亮赶去伺候老娘,这才邀陆庭在后花园的凉亭下坐下闲聊,管家程忠早已备好了酒菜。 “贤侄,来,吃上,喝上,就当在自家,要是客气,那就是生分了。”程咬金大笑几声,自己先吃起来。 天还没亮就要上朝,现在都过了午时,一只鸡肯定不饱,还得加餐。 老程家的家族文化有点粗暴,不过混世魔王倒是不难相处,率直、爽快,没有那么多架子,用后世的话说,很接地气。 陆庭吃了大半只鸡,还喝点酒,不饿,看到程咬金这样热情,犹豫一下,拿起筷子陪他一起吃。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陆庭左右看一下,开口说:“晚辈有几句话想跟程伯父私聊,能不能让这些下人先退一下。” “没事,他们都是程府的老人,忠心不二,有什么话尽管说。”程咬金大咧咧地说。 陆庭低头笑了笑,只是轻轻摸着自己的酒杯不说话。 程咬金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只是沉吟一下,很快大手一挥:“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退下。” 刚才看到陆庭几次欲言又止,程咬金就和他有事跟自己说,所以早早把三个儿子打发走,自己做出保证后,陆庭还是不肯说,有二种可能,一种是要说的事真的很重要;还一种是有事求自己,人多面皮薄不好开口。 “郎君,这”一旁的侍卫有些犹豫,陆庭太面生,贸贸然上门,还要私聊,要是心怀不轨怎么办? 程咬金拒绝太子招揽后,被外派到康州担任刺史,前后经历几次暗杀,好在福大命大,每次化险为夷,现在去哪都带着侍卫。 “下去。”程咬金看出侍卫的顾虑,一脸不在乎地说。 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程咬金可是用实打实的战功换来的,尸山血海出来的人,还会怕一个黄毛小子?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人拎起来了,对自己的安全程咬金信心十足。 两名侍卫行了一个礼,很快退到大约五丈开外的地方,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警惕地注视着。 既是盯着陆庭,也不让别人靠近。 程咬金挟了一块嫩鹿肉扔进嘴里,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没外人在,贤侄,可以说了。” 一个黄毛小子,能有什么大事?不会看中府中哪个美婢? 自己的三个儿子脑里缺条弦,跟老二交好对程咬金来说不算什么,要不是看在陆庭是献上明算神器的份上,早就把他踹出门去了。 陆庭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前太子中允王珪,程伯父可有印象?” 王珪?程咬金举起的筷子停顿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一边挟菜一边说:“王叔阶在长安也是一个人物,俺当然认识,继续说。” 陆庭把自己认识王珪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劝说的过程和二人交谈的结果略过,然后一脸认真地说:“王老丈托晚辈给秦王带几句话,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到秦王才说,晚辈第一次到长安,人生地不熟,刚才去了一趟秦王府,可见不到秦王,实在没办法,想起在青石驿结识处亮兄,这才冒昧前来,就想求程伯父引荐一下。” “什么?王珪那臭石头托你带话给王爷?”程咬金脸色终于变了,话音里也有一丝激动。 王珪曾是太子府的核心幕料,他和魏征是太子李建成身边最得力的智囊人物,对太子府了如指掌,秦王多次招揽他也没成功,宁可当替罪羊流放越州也没屈服,没想到他会托人主动向秦王示好。 太子府和秦王府现在斗得如火如荼,秦王挟着大胜归来,暂时和深得陛上宠爱的太子形成一个平衡的状态,过些日子淡化这次胜利后,这种平衡很快会打破,要是多了王珪这个变数,对秦王府肯定百利而无一害。 程咬金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说:“贤侄,此事可不能信口开河,若不然,出了事老夫也保不住你。” 陆庭点点头:“程伯父放心,事关重大,此事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任凭程伯父和王爷处置。” “事关重大,老夫马上出去一趟,贤侄你就留在这里安心候着。”程咬金知道事态重大,当机立断地说。 难怪回来看到有两个人在自己府门前鬼鬼祟祟,那两个人程咬金认出是秦王的亲卫,当时心里还纳闷,以为秦王要监视自己,也就装着没看到,自顾进府。 自己对秦王忠心不二,也不怕监视,没想到是陆庭引来的。 王珪太关键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件事一定要马上禀报王爷。 “全凭程伯父吩咐。” 程咬金是李二忠实拥护者,这件事交给他肯定没问题,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等。 “很好”程咬金想了想,把程忠招过来,吩咐了几句,然后马不停蹄出门去了。 程咬金走后,大管家程忠对陆庭行行礼说:“陆公子,郎君吩咐了,王爷一会可能会接见公子,小老看公子有些疲惫,衣裳上也洒了些酒水,不如先去沐浴更衣,可好?” “程管家,我没带备用的衣裳。”陆庭有些为难地说。 古代人很讲究礼仪,会见重要的客人前沐浴更衣、保持仪容仪表是给对方的尊重,像接圣旨、祭祀这些,还要焚香沐浴,可自己没有带衣服。 程忠打量了一下陆庭,开口道:“陆公子跟二公子的身形相近,府上有几套二公子没穿过的衣裳,可以先将就着。” 都说到这么份上,陆庭点点头,在程忠的安排下,在一间客房内沐浴,大冬天在放了干花的大浴桶泡个热水澡,绝对是一件美事,有点尴尬的是,刚开始洗就来了四个婢女,问也不问,不由分说就给自己洗头、刷身、掏耳、剪指甲,刚开始陆庭有些不太习惯,一度还有些尴尬,好在也是见过世界的人,短暂的尴尬过后,坦然任由她们摆布。 半个时辰后,陆庭铜镜里打量焕然一新的自己,心里暗暗感叹达官贵人就是会享受,泡个澡也有四个婢女伺候,洗完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衣裳是全新,料子用的是上等的苏绸,穿起来很合身,还用火斗烫过,好像为自己量身打造一样,要是没猜错,就在自己沐浴时,有人拿了自己衣服去丈量尺寸,然后拿一件差不多尺寸的成品衣衫去小修。 一出门,便看到程处亮拉着弟弟程处弼倚在过廊的柱子上看着自己,打量了一眼,点点头说:“不错,不错,看起来仪表堂堂。” 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处亮兄见笑了,借用了你一套新衣裳。” “新衣裳?俺的?”程处亮呆了一下,很快摆摆手说:“非也非也,这不是俺的衣裳,陆兄弟无须放在心上。” “可程管家说是处亮兄的身形跟我差不多,要借用你的衣裳。” 程处弼拍拍掌说:“游侠鸡,你好笨哦,程伯伯是骗你的。” “骗我?为什么?”陆庭有些惊讶地问道。 怕自己不好意思,给自己一个善的谎言? “不是,阿耶说有脸生的人进府,不好搜身,哄他去洗个澡,什么都摸清了。”程处弼好像邀功地说。 难怪刚才那四个婢女又是梳头又是掏耳,经过她们那样折腾一番,有什么武器、暗器都藏不住,程魔王临走前时交待几句,估计就让管家做这件事,毕竟是在他府上见李二,安全要放在首位,要是出事,他也负担不起,见面时全身搜一遍,也怕是凉了自己的心,于是用了沐浴这个方法。 这心思,没谁了。 “咳咳咳”旁边突然传来几声干咳,扭头一看,只见程府的老管家有些尴尬咳着,看着程处弼的眼神,幽怨着呢。 在程府当管家,内心不强大还真难干下去,这不,二公子坦率得让人尴尬,三公子光明正大拆起自家人的台 “程伯伯,你没事。”程处弼一脸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谢三公子关心”程忠苦笑说完,转过头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陆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公子,这边请,你要见的贵客到了。” 第72章 牛人扎推 陆庭被程忠带到一个多名护卫严密把守的房间前,程咬金已经在在门口候着了。 “不错,挺精神”程咬金点点头说:“进去,不用紧张,没事的。” 陆庭点头谢过,跟在程咬金后面,让陆庭无言的是,进门时,那些侍卫还真没有搜自己的身,一语中矢。 这里应该是程咬金的书房,一进门看到里面有多个大书架,书架上的都是书,在书房一角的长案边已经坐了四个人,坐在上首位置是一个身材高大、年约三十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方脸大耳,天庭饱满,眼睛炯炯有神,印象最深的是他脸上带着一种淡然和自信,好像世上没什么能难倒他一样。 中年男子旁边,是一个留着长须、面容俊朗的男子,当陆庭注视到他时,他面带微笑对陆庭点点头,显得很有风度涵养。 坐在中年男子左边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汉子,脸大,显得眼睛有点小,但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那胀鼓鼓的肚皮里好像全是智计;右边那个身材瘦削,目光坚定,一看就知他是果敢杀伐的人,都不用介绍,陆庭就知这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是杜如晦。 跟杜荷像一个印模印出来。 这时程咬金开始介绍:“陆庭,坐在中间这位就是你要见的秦王。” “草民陆庭,见过王爷。”陆庭双手抱撑前推,身子略弯,恭恭敬敬向李二行了一个揖礼。 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谁抱上谁富贵的金大腿,再一次见证的历史,陆庭都激动得不知说什么,不太习惯行跪拜礼,就行了一个同样隆重的揖礼。 “你就陆庭,很好,免礼。”李二点点头表示嘉许。 在太子的嘴里抢下一块肥肉,说到底陆庭功劳最大,李二特别欣赏人才,第一次听说就记住了这个名字,程咬金突然紧急求见,说陆庭给自己带来王珪的消息,心情大好之余,脑里突然多了一个念头:这个陆庭,是上天派自己的福星? 一见面,看到陆庭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印象也就更好了。 “这位是长孙县公,现任比部郎中一职。” “这位是秦王府的典管书记房玄龄。” “这位是秦王府的从事中郎杜如晦。” 程咬金每介绍一个,陆庭就行一次礼,行了四次礼,就把李二和他最重要的幕僚团都问候了一遍。 有风度涵养的是长孙无忌,白白胖胖的房玄龄,瘦削的是杜如晦,让陆庭感到意外的是,这四人看到自己时,没显示高高在上的优越,对自己都很友善,就是一脸严肃的杜如晦,在问候时还点头对自己笑了笑,露出一只可爱的小虎牙。 面容很严肃,笑的时候露出小虎牙,这形象有点反差啊,也不知杜如晦平日爱笑不? 开眼界了,一个小小的书房,来了这么多牛逼哄哄的人,陆庭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大唐的大人物,都这般友好吗,陆庭有些惊讶地发现,书房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那眼光好像胭脂客看到美女一样,都看到自己有点慌了,要不是自己二世为人,知道在场几位三观都很正,还有程魔王在身边,还以为自己进了“兔子窝”呢。 介绍完,行完礼,李二有些焦急地开口:“陆庭,你说王叔阶有话托你带给本王,可有此事?” “草民不敢在王爷面前妄语,王老丈让我亲口对王爷说,只是” 李二大方摆摆手说:“在座都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对他们无须隐瞒什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陆庭再次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原来都是王爷信任的人,那草民就直说了。” 在场的几个都是李二的铁杆心腹,陆庭哪能不知道,刻意提一下,显得自己小心谨慎之余,也让李二有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这不,李二为自己有这么多心腹手下感到自豪,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和程咬金脸上也出现受宠若幸的神色,书房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好。 陆庭不敢吊李二的胃口,避重就轻把劝说王珪的事说了出来,连去太子府用“庄周梦蝶,双翼赤黄”暗语找齐晊的秘密也说了出来。 李二等人听完,相互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眼内都有惊喜的神色。 这件事要是真的,不仅得到王珪这样的人才,还能在太子府心腹位置打入一枚钉子,以后做事更加从容。 王珪被流放,太子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肯定会做出一定的部署,把失去王珪的损失减到最低,一些王珪知道的机密也会作出调整,现在王珪的作用已在大幅降低,但是那个齐晊的作用太大了,秦王府和太子府斗了这么久,太子府有什么重要人物早就摸得一清二楚,齐晊也在秦王府的情报收集中,他在太子府的地位不高,但作用很明显,勉强算进了核心层。 陆庭一说完,李二心里作了一个判断,有六成可能是是真的。 真能在太子府打入一枚致命的钉子,别说六成机会,就是只有半成也值得一试。 房玄龄突然眯着眼问道:“陆庭,你为何劝王叔阶嗯,也就是王老丈投靠秦王,为何不劝他投齐王?” 一个在客栈做事的少年郎,还是远在苏州,劝一个犯人投靠敌对势力,超出他的理解和能力。 陆庭早就想好了,不慌不忙地说:“回房书记的话,我们老百姓都知秦王文武双全,还礼贤下士,是世间少有真英雄,劝王老丈投靠秦王,其实也我的一点小私心。” “哦,什么私心?”长孙无忌接着反问。 陆庭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小听了不少秦王的英雄事迹,特别是虎牢关前扭转乾坤的一战,每次听起都热血沸腾,希望有机会能追随王爷,所以就劝王老丈投靠王爷,至于齐王,不是太子一伙的吗。” 李二指着陆庭笑骂道:“这小子,知道的还有不少,还知道太子和齐王是一伙的。” 太子府和秦王府的斗争持续多年,早就不是秘密,老百姓都知道,更不用说一个能写会算的少年郎,陆庭提起虎牢关一战,简直就是击中李二的g点,当场就笑骂起来。 虎牢关一战,李二将智谋、勇猛、耐心、果断等各种统帅才能发挥到了极至,仅用3500名玄甲精兵为前锋增援虎牢关,结果大破窦建德十余万兵力,一举击溃窦建德、王世充两大势力,统一北方,奠定唐朝版图基础,战功太显赫了,李渊为了奖励李二,特设天策上将策封,获准开设天策府,这也是李二能跟太子府抗衡的关键。 可以说李二凭虎牢关一战封神,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而虎牢关一战也是李二最引以为豪的一战,听到一个普通的少年郎声色并茂地说出来,内心忍不住又得意了一下。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程咬金也乐呵呵地说:“王爷,这小子是知不少,他不仅知劝王老头投靠王爷,还知道怎么弄游侠鸡,那滋味,好吃,俺差点把鸡骨头都吞下去了。” 杜如晦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哦,那倒要尝尝。” 儿子出了一趟长安城,回来就在家里捣鼓什么游侠鸡,还跟老娘说有多好吃,说得眉飞色舞,护卫说是一个少年郎做的,没想到人就在眼前,下朝后忙着处理公务,只吃了几块点心垫肚,饿着呢,杜如晦一听也来了兴趣。 “知节别的事不好说,吃东西还是挺嘴刁,说得那样好,有机会老夫也得品尝一下。”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地说。 宝贝儿子做什么,护卫每天都会汇报,听说最近的胃口一般的长孙冲,一个人吃了一只多平时很少吃的鸡,就是游侠鸡,长孙无忌也来了兴趣。 第73章 玄甲精卫(求收藏推荐打赏啦) 李二看看陆庭,又看看几名心腹,有些意外地说:“游侠鸡?这是何物?” 程咬金那混不吝说好不奇怪,没想到杜如晦和一向稳重的长孙无忌也开口,李二感到很意外。 陆庭刚想解释,程咬金猛地向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王爷,好东西啊,就是把鸡腌制处理后,用荷叶或蕉叶包裹,再用泥巴把它和成一个泥团子丢到火堆里烤,熟了以后,鸡不仅有肉香,还有一股叶子的清香,吃起来肥而不腻、香嫩可口,那滋味,俺吃了一次就忘不了。” 看到程咬金手舞足蹈地介绍游侠鸡,动作和表情相当到位,脸上的笑容也无可挑剔,陆庭突然想起后世一部喜剧片里一个叫多隆的配角,有一句台词很适合自己的心情:连我的马屁也抢着拍。 李二闻言也有了兴致,开口吩咐道:“都说这游侠鸡不错,陆庭,你就去做几只。” 陆庭连忙应了,然后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再一次弄所谓的游侠鸡。 “二哥,你看,游侠鸡出来了。”程处弼远远看到陆庭,高兴得又跳起来了。 陆庭有些尴尬得笑笑,不知说什么好了,总不能跟一个小屁孩较真。 自己跟好的绰号没缘啊,别人绰号,什么“俊面小郎君”“燕江大才子”“康州七绝圣手”“江北大手笔”等等,自己倒好,先是混个“软饭王”,接着又落了一个“游侠鸡”,就没点好一点、响亮一点的绰号吗? “三弟,别乱说,他比你大,要有礼貌,叫陆庭哥哥,要不然一会不给你吃鸡。”程处亮有些尴尬,连忙纠正。 “哦,陆庭哥哥游侠鸡。”程处弼马上改正。 说了跟没说一样。 “陆兄弟,三弟少不更事,不要跟他一般计较。”程处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可是国公府的三公子,还是一个流鼻涕的小屁孩,谁能跟他计较,再说了,自己进了程府,还没看到一个更事的呢。 陆庭想了想,一把拉上程处亮说:“处亮兄,王爷他们想吃游侠鸡,走,搭个手。” 这些事做得多,累人啊,拉个壮丁再说。 “好”程处亮一口生应,很快搓着双手,一脸憨厚地说:“多做一些,俺也有点饿了。” 过来找陆庭,就是想吃鸡,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拉自己去弄了,马上表示同意。 程处亮在别的方面反应有点慢,但在吃方面反应很快,都不用陆庭提醒,主动说:“三弟,想吃鸡吗?” “俺要吃游侠鸡。”程处弼思维清晰,目标专一说地说。 “就是做游侠鸡,去,让厨房多准备一点鸡。”程处亮直接把跑腿的任务推给小弟。 其实就是想撇开老三这个跟屁虫,甩都甩不掉,程处弼能不能传到没关系,跟在一旁的下人听到,他们知道怎么做。 程处弼眼前一亮,用力点点头,拨腿就往厨房跑,边跑边兴奋地说:“人呢,陆庭哥哥要鸡了,陆庭哥哥要鸡了” 陆庭一手抚住自己的额头,不想说话了。 程府的书房内,李二、长孙无忌等人收起了笑脸,一个个静静地坐着,他们在回忆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分析陆庭说的每一句话,只有程咬金无所事事,抽出一本宫庭秘史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重要时刻,程咬金不可能离开,跟随秦王的人那么多,有资格在书房里的,那才是铁杆心腹。 李二沉吟一下,开口打破书房的沉默:“诸位怎么看这件事?” 长孙无忌看到众人没说话,沉吟一下,开口道:“王叔阶此人很顽固,真是那么容易说服,在长安我们就说服他了,我们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说服不了,一个客栈的小记帐这么轻易说服他?此事太突然,王爷要谨慎行事。” “没错”杜如晦接过话头,有些疑惑地说:“陆庭到长安时,在青石驿跟荷儿他们相遇,也就是这次相遇,他才能顺利进入程府,会不会过于巧合?” 顿了一下,杜如晦补充道:“按陆庭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出苏州,也是第一交看到王爷,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有些激动,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没有失态,有一种寒家子弟没有的自信,这点倒有些意外。” 李二点点点,点名道:“玄龄,此事你怎么看?” 书房内还有二个人没发表意见,一个是房玄龄,一个是程咬金,程咬金那个混不吝可以忽略,让他说也说不出什么,李二直接点名平时最足智多谋的房玄龄,看看他怎么想。 房玄龄想了想,很快一脸轻松地说:“王爷,我们担心无非是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叫陆庭的少年郎,是不是太子府下的套,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下就是了,我们可以做二手准备,一边接洽一边调查,谋定而动。” “克明,此事你的意见呢?” “同意”杜如晦点点头说:“王珪外加在太子府打入一枚钉子,这个诱惑太大了,就是有半成的希望,我们也要用十二成的努力去争取,只要筹划得当,即使是套,没到最后还不知中套的人是谁。” 要是真的,秦王府手里多了一枚暗子,即使是假,陆庭真是太子府派来的细作,也可以将计就计,让太子府栽一个大跟斗。 对智者来说,有变化就有机会,胜利只会向准备最充分的那一边倾斜。 长孙无忌拍拍手说:“此子目光清澈,神态自然,应不是奸妄之人,要真是太子府的人,明算神器早就献给太子,太子才是最需要名望的那一个,老夫也同意赌一把。” 李二当机立断地说:“好,调查的事交由玄龄,至于陆庭” 一时没想到怎么安置,李二有些犹豫了,原来只顾看书的程咬金把书一扔,站起来拍着心口说:“王爷,把他交给俺,保证把他看得紧紧的。” 李二点点头:“好,在调查清楚之前,陆庭就交给你,给本王看好了。” 程咬金再次拍心口保证,那张大黑脸上满是笑容。 看一个黄毛小子而己,没有一点难度,可以说白得一份功劳,把陆庭留在程府,自家三个儿子跟他混,说不定能混得聪明一点,想吃游侠鸡也有人替自己做,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房玄龄对李二行礼说:“王爷,此事关系重大,需要调动秦王府的精干人手。” “允”李二点点头,突然大声叫道:“来人。” 一声令下,四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地男子进来听候吩咐,为首秃头男子大声禀报:“玄三、玄十二、玄十七和玄二十六,请王爷下令。” 玄甲精骑是李二最精锐的部队,虎牢关一战让玄甲精骑名扬天下,李二很喜欢玄字,把亲卫改为玄甲精卫,每个亲卫都有一个号码区分,玄甲精骑和玄甲精卫都只听从李二一个人的命令。 “尔等听候房书记吩咐。”李二说完,对房玄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调派人手行事。 房玄龄对李二行了一个揖礼,很快下令:“玄三,你去苏州调查一个叫陆庭的人,越快越好。” “得令!” “玄十二,你负责调查陆庭从苏州到长安途中,住过什么店、结交过什么人,最好他吃什么也查出来。” “得令!” “玄十七,你去一趟郑府,让郑家小姐画出授他明算神器之人的画像,某倒要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得令!” “玄二十六,你去调查太子府率更丞齐晊的资料,包括他祖上,记往,一切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得令!” 很快,李二的四名玄甲精卫离开书房,开始着手调查与陆庭有关的所有事情,而这时陆庭还在为抱金大腿卖力地和着泥巴 第74章 何以解困,唯有故事 李二、长孙无忌等人在陆庭离开后,经过一番商议,开始调查与陆庭有关的一切事情,就差没扒个底朝天,可并不妨碍他们在游侠鸡送上来后,一个个吃得贼香的,就是郎中劝戒口的房玄龄,也吃下半只游侠鸡。 一向挑剔的李二,一个人吃下一整只鸡,吃得满嘴是油,幸亏是在书房吃,没有外人,要是让程府的下人看到,传出去形象肯定受损。 陆庭进程府没多久,就被“扒”个底朝天,做游侠鸡时,护卫一直看着,食材调料来自程府,送上书房前也有玄甲精卫用银针测过,安全方面不用担心,众人一边吃着美味的游侠鸡,一边商量下面的对策,气氛好效率高。 无肉不欢的程咬金吃得贼香,一只完好的游侠鸡,他扯下一条大鸡腿,放到血盆大口里,一放、一拉,手里就只剩一根鸡骨头的,这操作秀得杜如晦头皮发麻。 杜如晦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开口道:“老程,你不是说三个儿子难管教,每天管教就忙不开吗,要不,那个陆家的小郎君交由老夫看管,如何?” 这么好吃的游侠鸡,能经常吃到,那可真不错,那个陆庭好像精通明算,自家儿子明算最差,让他调教一下也不错。 程咬金这个混不吝,看似糊里糊涂,其实是个人精,看人的目光极准,家道中落的程咬金先后入瓦岗军、投王世充,最后降唐,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一个华丽的转身,每一个华丽转身的背后,都是凭着超人的眼光压上身家性命,正是靠着小事不拘节、大事不糊涂的作风,三十出头就获封宿国公。 一句话,程不吝看中的人,肯定不会差。 “嘿嘿,不用麻烦”程咬金一脸得意地说:“俺早就派人把陆庭的行李还有下人都妥善安置好,就不劳杜中郎费心了。” 陆庭说出王珪的事后,程咬金在紧急求见李二前做了一件事,就是派人把陆庭的行李、马车和下人都接到程府。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纷纷说程咬金假公济私,留人在自己府上做的厨子。 程咬金只是嘿嘿一笑,不怒也不辩解,继续美滋滋地吃着手里的鸡,笑话就笑话,说得再多自己不会少块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最真实的。 李二一行直商议到东市闭市的锣声响起,这才停下,各自散了。 长安城从建立时起,就与鼓锣声分不开,住在长安城的百姓不用看日晷和漏斗,听鼓锣声就能知道时辰,就像东西两市闭市的锣声,每天都会在日落前七刻准时响起。 程咬金在后门送走李二、房玄龄等人,一边剔牙一边哼着小曲,准备去后花园看看陆庭和三个儿子在干什么。 老三太小,不懂事,一天到晚就像跟屁虫、粘人精,有时还真让人心烦,而老大和老二不是心烦,而是头痛,就像二头蛮牛,动不动就挥拳头打人,家里的护卫、下人没少遭殃。 程咬金想到这里,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二个兔崽子,只有老子的力气和拳头,没有老子的脑子,娘子虽说尽心了,小家女就是小家女,连儿子都教不好,要是娶了五姓女,俺就不用烦恼了。” 妻子程孙氏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嫁到程家时,程咬金还没发迹,侍老带小不容易,也不善妒,多次劝程咬金纳妾,可程咬金就是没有动作,不是不想纳,而是没找到愿意嫁过来的五姓女。 家道中落时不敢想,现在位高权重,都是国公了,想法也就变得大胆。 坏了,程咬金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大和老二容易冲动,一冲动就发挥老程家“能动手就不嚷嚷”的传统,刚才听下人说他们在后花园喝上酒了,喝酒更容易冲动,要是几句不合,把陆庭打伤了怎么办? 刚才忘了叮嘱他们,不能动手打人,现在是秦王托自己看管的人,可不能出事啊。 程咬金想到这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快到后花园,程咬金的脸色凝重起来,开口身边的管家:“他们三个还有陆庭都在后花园?” 不对劲啊,以自己三个儿子的脾气,去哪没弄出一点动静?现在太安静啊,连老三顽劣的声音也没听见,一路上也没见侍卫和婢女,不会出什么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管家程忠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连忙答道:“回郎君的话,下人说陆公子和三位公子一直在后花园,没出来过。” 三位公子这么安静,做管家的心里也慌,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主仆两人差不多小跑着去后花园,一进后花园,程咬金突然停下来,睁大双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前面,停得有点突然,跟在后面的程忠差点撞上程咬金。 程咬金有点懵,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陆庭没了解自己三个儿子的脾气,此时是被老大吊在树上打或被老二按在地上打,要不做人马,趴在地上让老三骑着玩,爬得不快还要抽上一鞭,模样要多惨有多惨,可现实跟想像完全不一样:陆庭坐着石凳,两条腿舒服地搁在一只马扎上,老大手里执着一个酒壶,老二端着一个果盘,坐不住的老三盘坐在陆庭面前,很认真地听着什么。 三个儿子这样就算了,陆庭旁边还围着一圈护卫和婢女,一个个脖子伸得长长的,好像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 “郎君,老奴去叫三位公子。”程忠主动请缨。 程咬金一下子拉住他,摇摇头:“不急,绕过去,动静小点,听听他在说什么。” 也不知陆庭在说什么,三个儿子听得这样入迷,就是下人也去凑热闹,难怪这一路没看到。 陆庭不知程魔王走了过来,有滋有味喝了一口葡萄酒,继续说:“江南七怪就是活动在长江以南的七个怪人,说清楚一点就是身怀绝技的七位游侠儿,老大叫柯镇恶,绰号飞天蝙蝠,为什么叫飞天蝙蝠呢,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陆庭兄弟,不对,瞎子怎么当游侠,还能当老大?”程处亮有些疑惑地说。 不是像自己这样,高大威武、武艺高强的人才能当游侠吗?一个瞎子也能? 太扯了。 “砰”的一声,程处默一拳打在老二程处亮的肚皮上,不耐烦地说:“还没说完呢,别打断俺听故事,小心陆庭兄弟一会不说了,陆庭兄弟,你继续说,不管他。” 这一拳力气很大,程处亮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捂着肚子在上打滚,脸都憋红了,样子就像一个热锅中挣扎的虾卷成一团,本想发怒,可一听到陆庭不说故事,硬是忍住。 一旁的程处弼也用嫌弃的眼神白了一眼二哥,很快又把目光放在陆庭身上:“陆庭哥哥,快说快说,俺现在可乖了,坐在这里就没动过。” 陆庭看了看还在地上打滚的程处亮,又看看程处默和小屁孩程处弼,苦笑一下,点点头说:“好,马上说。” 给李二送了几只游侠鸡后,陆庭和程家三兄弟也开始敲打泥团吃鸡,大冬天,吃点热乎的肉,再喝点温热的酒,很舒服,没想到程处默和程处亮喝多了。 程处默喝兴奋了,一拳把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打断,然后叫嚷着跟陆庭比武,小屁孩程处弼也拉着陆庭要骑马马,就是程处亮也拉着陆庭要扳手腕。 陆庭当场傻眼,看到那棵被天生神力程处默打断的小树,冷汗一下子就飚了出来,要是挨上这么一拳,没死也断骨头,程处亮也是一个股肉男,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跟他扳手腕,开玩笑吗,手腕不会断,至于老三程处弼的要求,更不行,自己来长安是求荣华富华,可不是来给他当马的,看三个缠得紧,干脆给他们说故事。 不是喜欢当游侠吗,就给他们说侠义的故事。 第75章 思念 “老二叫妙手书生朱聪,妙手就是妙手空空,就是神偷,刚才一个照面就把别人的钱袋拿了,矮胖子马王神韩宝驹排行第三,柴担的乡农排行第四,名叫南山樵子南希仁。第五是那身材粗壮、屠夫模样的大汉,名叫笑弥陀张阿生。那小商贩模样的后生姓全名金发,绰号闹市侠隐。那渔女叫作越女剑韩小莹,显是江南七侠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柯镇恶眼睛虽然瞎了,但耳朵特别灵敏,一听到叫嚷之声,就知是女子,叹息一声说,焦木和尚,我们都给你害死啦,你寺里果然藏有女人。焦木一怔,马上醒悟,心想自己一招不察,便让这畜生累死,无意中出卖了朋友” 陆庭说的是前世金老先生那本影响力极大的射雕英雄传,声色并茂地说完第二回江南七怪,有些疲惫地说:“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也得回旅舍了。” 东市和西市闭市的锣声响起,还有七刻钟就要实施宵禁,自己得早些走,这里是程府,不是旅舍,差不多就走,别等主人赶,到时双方都不好看。 刚准备起来,猛地发现混世魔王程咬金站在那些下人后面,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陆庭吓了一跳,说得兴起,连程魔王什么时候来都没有察觉。 “不知程伯父到来,有失远迎,还请程伯父多多恕罪。”陆庭忙行了一个揖礼。 自己一个白身,大咧咧坐着讲,让一个国公站着听,这个国公还是程魔王,太没规矩了,陆庭的小心脏跳得有些快。 “陆兄弟,说得好好的,怎么不说了?”程处亮回过神,也不理自家老子,有些焦急地说。 程处默也附和道:“听得正过瘾呢,不能走,不能走。” “俺要听,俺要听,阿耶,俺还要听,俺还要听嘛。”程处弼拖着鼻涕撒起了娇。 程咬金拍了拍小儿子的脑袋,笑呵呵地说:“三儿喜欢听,就听,听完记得要写三十个字,好不好?” “好。”程处弼犹豫了一会,最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对写字的恐惧。 跟小儿子完成交易,程咬金对陆庭摆摆的说:“伯父都叫了,那就自家人,这些虚礼免了,这故事说得挺好,俺听着也有意思,来,坐着,继续说。” 程咬金双手在陆庭的肩头一按,陆庭感到一股不容反抗的巨力传来,一下子又坐在石凳上。 “刚才闭市的锣声响了,时辰差不多,再一会净街鼓也得响起,程伯父,晚辈真的要告辞了。”陆庭说话间,再次站起来。 程咬金双手一按,再次把陆庭按回在石凳上,笑咪咪地说:“不用回旅舍了,你的行李、下人和马车,老夫都派人接来了,哪都不用去,就在这里继续说故事就行,继续。” 这时有下人搬来一个方凳,供程咬金坐下。 不会,连行李、福至都接到程府了?动作也太快了。 陆庭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就明白了。 李二见了,“见面礼”也送了上去,游侠鸡也送了几只,刚才程魔王一直跟他们在书房密议,现在李二不见,程咬金来了这里,说明李二长孙无忌他们离开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奖赏没有下来,也就是说李二对自己的话有所保留,要是没猜错,离开肯定要调查自己,也就是说,在验证之前,自己都不能离开秦王府的视线之内。 程咬金把行李和人接到程府也就在情理之中。 一个普通人,突然上门提拱这么重要的消息,没人引荐,也没人作保,肯定不会那么轻易采信,调查取证很正常,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李二调查完,等李二再次接见、赏赐。 陆庭心明似镜,嘴上有些惶恐地说:“打扰程伯父,晚辈” “行了,就这样定了,府上有的是空房,搬过来也不用再枉花住宿钱,有那钱,去喝个花酒不是更实在。”程咬金一脸不在乎地说。 不会,让自己省下钱去喝花酒? 陆庭闻言楞了一下,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这思想也太开放了,哪有长辈劝后辈喝花酒的,还当众说,不愧是程魔王。 “谢程伯父教诲。”陆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喜欢就好。 “陆庭哥哥,快说,快说。”程处弼摇着陆庭的手,焦急地说。 程处默和程处亮看到自家老子,就像老鼠看到猫,能不说话就不说,生怕说多错多,一错就得领一顿老拳,整个程府只有老三不怕程咬金,不高兴还去扯自家老子的胡子,都说么儿都是父母的心肝,能动手就不嚷嚷的程魔王对小儿子还真下不了手,每次都是罚他写字。 还别说,这比打有效,程处弼年纪不大,可脾气倔,打得屁股红了也不哭,可一听要写字,脸色就变。 陆庭没办法,只好再次坐下,开始凭记忆说起第三回大漠风沙 务本坊的程府的正在讲故事,而达官贵人云集的胜业坊的郑府内,郑妍芝正在专心致致地作画。 秦王府来了一个主事,还带了一名画匠,希望郑妍芝能描绘出陆庭的画像,说是秦王要对他论功行赏,怕认错人,就派人画像,这种事交给婢女红菱就行,可红菱跟秦府的画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画出的图像让郑妍芝否决,最后郑妍芝决定自己画。 明算是爱好,作来荥阳郑氏的大小姐,郑妍芝从小就学琴棋书画,在名师指点下,也算略有小成,画一幅人物,还是一个熟悉的人,没有难度。 廖廖几笔,一张熟悉的轮廊跃然在纸上,看着纸上的人,郑妍芝一时有种失神的感觉,离开苏州已经一个多月,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那个登徒浪子,本以为记不起他的模样,没想到画画时很自然地信手画了出来。 是他几次进入自己梦境的原因吗? 不知为什么,两人相处时总是吵骂的多,郑妍芝好几次有想把他捏死的冲动,因为他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把自己气得够呛,要不是对明算的热爱,早就不想见那个登徒浪子,真是离开了,可心里总是不自觉想起他。 长安城是繁华、热闹,可繁华热闹过后,难掩的孤单和失落,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常绕心头。 看着画上那张熟悉的脸,郑妍芝回忆起自己在苏州跟陆庭的点点滴滴,特别是一些好笑的事情,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翘,其实登徒浪子还是挺会哄人开心,说的一些故事也很吸引人,当然,那是他心情好或有求于自己的时候。 小姐笑了。 一旁的红菱看到,好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事,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自从离开苏州后,小姐的笑容好像遗留在苏州一样,每天都安安静静,没见她露出笑脸,或者说没看她笑得这么好看,现在却笑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好美。 当看到纸上的画像,红菱心有所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静静地伺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郑妍芝没有注意到红菱的表情,回过神,集中精神在纸上认真画了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一幅形神俱备的画作完成,看过没问题后,满意地点点头,示意红菱等画交给守候在珠帘外面的秦王府主事。 “那画匠画得一点也不像,免得他们找错人时怨本小姐不配合。”郑妍芝主动解释道。 都说相由心生,第一眼的印象很重要,画师画得难看,说不定秦王不喜欢,封赏也少了,郑妍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出自朋友般的关心,毕竟陆庭教了自己不少明算技巧,还把明算神器给了自己。 不像? 刚才画匠画得挺好啊,就是没小姐画得那么俊朗而己,说不像,好像小姐这张更不像,画得比本人还好看,红菱心里暗想道。 只是想想而己,红菱可不敢说出来,小声说:“小姐,郎君说太原的王御史到府上喝酒,让小姐换上新做的衣裳,到时给王御史行个礼,毕竟他是长辈。” “不见,就说我受了点风寒。”郑妍芝面色一冷,想也不想就拒绝。 什么行礼,分明是想让那个王御史见一面,阿耶一直说王御史的儿子有多好,前程有多光明,郑妍芝一听到这些事就反感。 第76章 听书比打架香多了 年关越来越近,长安城过年的气氛慢慢变浓,男人开始对宅子修漏补缺,妇人也有计划购买过年的东西,商家不是忙着备货就是忙着结帐,就是朝廷也没忘着,在总结一年的表现之余,杜如晦和魏征的比赛也牵动很多人的心,只有孩子是最高兴的。 长孙冲还没行成年礼,算起来还是孩子,快要过年了,国子学放假,老子长冲无忌最近老是往秦王府跑,没人管,本应很高兴,可长孙冲却高兴不起来。 不仅长孙冲,就是杜荷和候明远也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程处亮失约了。 上次青石驿埋伏失败,大长锦游侠队有些失望,好在认识陆庭这个朋友,还品尝了游侠鸡,也算是不虚此行,今日是大长锦游侠队跟金毛鼠约架的日子,三人在风雪中等了快二刻钟了,程处亮还没出现。 长孙冲拍了拍马背上积落的雪花,有些不耐烦地说:“平时老二最积极的,现在还没来,不是出什么事?” 大长锦游侠队就四个人,缺一个损失都很大,程处亮还是打架的主力,要是他不在,没开打都可以认输了,薛阳那小子力量太大,还精通摔跤,除了程处亮,没人能治得住他。 杜荷有些担心地说:“上次偷偷去青石驿伏击,不会惹程伯伯生气了,他揍人可没留力,上次老二跟我们去喝花酒,程伯伯知道后把他揍了,三天才能下床呢,真狠。” 都说虎毒不食子,程咬金不食子,但他会下狠手揍儿子。 候明远把手里的胡饼吃完,又从挂在马背的干粮袋拿出一块肉干撕咬起来,边咬边说:“大哥,三哥,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去程府找他,看他在干什么,真是受伤,也可以看望一下。” 大冷天等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候明远吃了小半袋干袋还没等到,心里也急了。 长孙冲一听也是这个理,闻言点点头,大手一挥:“大长锦游侠队,目标程府,出发。” 一声令下,一行几十骑向一阵风似的直奔务本坊,其中只有三骑是大长锦游侠队,剩余的都是各自带的护卫。 秦王府和太子府斗争越发激烈,虽说双方都遵守祸不及家人的原则,不会向亲属出手,为了预防万一,出门都带一队护卫。 到了程府,让门卫通报后,没多久就看到程处亮焦着地小跑出来,长孙冲还没来得及问罪,程处亮就有些不耐烦地说:“听得正精彩呢,你们来得真是时时候,大哥,三弟,四弟,你们怎么一起了,有事?” 正好听到郭靖在漠北扬威,下人突然说长孙冲他们来了,程处亮犹豫了好一会才出来见人。 人是出来了,可心思一直在陆庭哪里,担心郭靖打不过博尔忽,也不知江南七怪会不会出手相助,心里痒痒的,一见面就责任几个兄弟来得不是时候。 长孙冲让他气得差点没吐血,自己在风雪中等他那么久,这小子倒好,在家里听人讲故事,看他还是穿着便服,就知他忘了约架的事。 还没来得及说他,杜荷已经不满地说:“二哥,你好糊涂,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就是,就是,大长锦游侠队就差你一个了。”候明远也抱怨地说。 “哎呀”程处亮猛地一跺脚,一脸懊悔地说:“这二天光顾着听故事,做梦也是故事,把这事给忘了。” 陆庭说的故事太吸引人了,书中的人物,一个个都有血有肉,好像是身边活生生的人物,各种杀敌人、行侠仗义,听起来就热血沸腾,特别是各种各样武功,好像给程处亮打开一个全新的天地一样,晚上觉也睡不好了,老是想着故事,就是做梦也是陆庭说的故事,把约架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长孙冲有些焦急地说:“要听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听,我府上有专门说书的博士,想听借你几天,让你听过够,快去换衣裳,别忘了那件锦衣披风,再不快点就要迟到,金毛鼠那帮田舍奴又该笑话咱们了。” 要是不去,尹士驹、薛阳他们还以为大长锦怕了他们呢。 “麻利点,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怂,不敢出战呢。”杜荷也催促道。 这二天跟护卫队的队正又学了二招新招式,一定要让金毛鼠那几个尝尝自己的厉害。 程处亮刚想答应,可一想到故事,很快又犹豫了,有些吱吱唔唔地说:“大哥,能不能改期,故事真的很好听” 陆庭可不是说书的博士,说不说要看他心情,阿耶也说过,现在陆庭只是暂住程府,很快会搬走的,要是搬走,听故事就难了。 打架而己,哪个月没打上几回?这次没打成,再约下次就行了。 长孙冲一下子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老二,你老是说故事故事,到底是什么故事,看把你迷成什么样了。” 程处亮跟程伯伯一样,都是好战分子,平日打架比谁都积极,好像三天不打全身都痒痒一样,还特别爱惜名声,打架就是失利也不肯认输,现在可好,为了听故事,连约好的架也不想打,有些蹊跷。 “是啊”候明远边吃边说:“二哥,你家说书的博士又有新故事了?” “非也,非也”程处亮有些得意地说:“严格来说他不是说书博士,他是俺的一个朋友,大哥、三弟、四弟你们出认识,还记得在青石驿吃的游侠鸡吗?” “游侠鸡?”候明远打了个激灵,一脸焦急地说:“是那个会做游侠鸡的陆庭公子吗?他还会说书?二哥,他在你府上?” 一说起吃的,候明远比谁都来精神,当晚在青石驿吃了一次游侠鸡,那滋味现在还忘不了。 长孙冲、村荷也一脸惊讶地看着程处亮。 程处亮点点头,一脸得意地说:“大哥,你们不知道,陆兄弟不仅鸡做得好,说书更是了不得,现在说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太好听了,连我阿耶也说好,一有空就让陆兄弟跟他说。” “真的?”候明远突然尖叫起来:“二哥,陆兄弟真在府上?” “是啊,这二日顿顿吃游侠鸡,可香啦。”说话间,程处亮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候明远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手里的肉干顿时不香了,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长孙冲和杜荷也是一脸吃惊状,特别是长孙冲,当时跟陆庭聊得最投契,临走时还留下一块玉佩作信物,为什么找上程处亮这个憨货,不找自己呢。 杜荷有些不解地说:“二哥,什么故事让你这么迷?连约架都能忘。” 程处亮一脸认真地说:“就是射雕英雄传啊,英雄就是游侠,可精彩了。” 说话间,程处亮右手五指微弯,像爪状落在杜荷面前,开口问道:“三弟,你看这是什么功夫?” “鹰爪功?”杜荷猜测道。 “不对”程处亮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九阴白骨爪,九阴真经下部最厉害的武功,比鹰爪功高级多了,就是老虎的脑壳,就这么一爪下去,卡嚓一声,脑壳都能给它击穿。” 杜荷咂了一下嘴巴,有些惊讶地说:“还有呢,再说说,说说。” 虽说不知九阴真经、九阴白骨爪是什么,可听起来很厉害的感觉。 “有啊,江南七怪,个个都身怀绝技,最厉害就是东邪黄药师,会弹指神通、碧海潮生曲、落英神剑掌、劈空掌,梅超风会九阴白骨爪、摧心掌,丘处机道长的内功心法也了不得,啧啧,可厉害了。”程处亮说得口沫横飞。 约架有什么好玩的,每次打半天,打得鼻青脸肿各自回家,就是打得再狠,也得留手,不能下死手,感觉就像小孩子玩泥沙,哪有听书精彩,里面的英雄都有一套自己的成名绝技,一刀解决一个,一掌拍倒一大片,听起来就热血沸腾。 长孙冲听得心摇神往,有些犹豫地说:“三弟,四弟,这架晚点打也行,老朋友在里面,过门而不入太不仗义了,要不,先聚旧?” “聚旧,大冷天打什么架。”候明远想起好吃得停不下来的游侠鸡,抢着同意。 杜荷也被程处亮说动心了,欣然同意:“不打了,不打了,下次再打,二哥说得那么好,听故事去。” 第77章 爽约 陆庭没想到程处亮出去一会,就把长孙冲、杜荷和候明远都领了进来,几个人见面,先是客套一番,然后就是继续讲故事、做他们念念不忘的游侠鸡。 长孙冲、杜荷他们听得最多就是武王伐纣、诸葛亮火烧藤甲兵这类故事,陆庭全新的故事好像给他们打一扇大门,大门的后面是一个他们从来没听过说的世界,一个个都听入迷了,唯一的遗憾陆庭每天只说三回,理由是以前看过,一下子想不出那么多。 说多口干舌燥,对喉咙也不好。 程处亮等人也没法,好在故事很精彩,一天说三回的内容就能回味很久了,再说还有美味的游侠鸡。 长孙冲、杜荷和候明远在陆庭弄游侠鸡时,不由分说就把程处亮放倒在地,三个人压在上面,把程处亮压得动也不能动。 “大哥,三弟,四弟,你们干嘛,有话好好说。”程处亮一脸不解地说。 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长孙冲一脸不爽地说:“大长锦的集合也能忘,你说该不该打?” “这么好听的故事,也不叫上兄弟们,该不该打?”杜荷补充道。 “就是,有游侠鸡也不叫上兄弟们,吃独食,该不该打。”候明远也一脸不爽地说。 程处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俺不对,其实有想叫兄弟们过来的,不知为什么,后来又忘记了,这次俺错了,俺认。” 有两次想起叫兄弟们一起来玩,这念头都是一闪而过,不是听故事忘了,就是吃东西忘了,直至长孙冲他们找上门。 长孙冲三人又教训了一顿程处亮才放开他,这时四人身上都是积雪,程处默和程处弼看到程处亮揍揍也没帮忙,而是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着,对他们来早就司空见惯,也就是是嬉闹一番,出不了事。 比起自家老子,长孙冲他们的力度简直就是抓痒痒。 四人整理衣裳时,杜荷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大哥,我们不去干架了,要不要跟金毛鼠他们说一声,他们肯定还在等着呢。” 长孙冲一拍大腿,大声一声:“坏了,都忘了这事,老二,你派人告诉他们,我们哥几个没空,干架改期。” 进门时还想着听一下就走,看看是什么样的故事让老二连架都不干了,没想到一听就听入迷,要不是杜荷提起,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就算有事不去,起码也通知一声,这么冷的天,等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程处亮应了一声,马上派人去通知金毛鼠,然后跟着长孙冲他们一起围着火堆坐下,一边商量刚才故事的情节,一边等陆庭把游侠鸡做出来。 距金光门大约半里地一处小树林里,尹士驹宇文鹰和张朗为了避风雪,躲在一块大石缝下挤成一团,只有薛阳像一支标枪一样站在空地上一动不动,头发上、衣服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末,可他还是站得很稳,纹动不动。 尹士驹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又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地说:“都什么时辰了,大长锦那几个田舍奴怎么还没来?老四,你不会记错日子了。” 看看天色,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快一个时辰,现在还没看到对手出现,不气才怪。 “没错啊,约好是今日午时在这里决一胜负,这地我们常来,他们不可能迷路,会不会是他们记错日子了?”张郎有点哆索地说。 冷啊,鼻涕都出来了。 宇文鹰皱着眉头说:“会不会是因为上次我们迟到,他们故意迟到报复我们?” 尹士驹摆摆手说:“谁知道呢?不管他们,一会人到了都给我玩命,这次一定要把他们打到服了,看谁还跟我们金毛鼠斗。” 说到这里,尹士驹扭头对还站在风雪中的薛阳说:“老二,别站着了,你不冷吗,先躲一下风雪。” 薛阳动也不动,硬气地说:“不用,我就要站在这里,让雪花磨练我的意志,让寒风洗涤我的灵魂,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游侠,怎么让区区风雪打倒。” “二哥说得好。”张朗忍不住大声叫好。 宇文鹰也赞道:“放眼整个长安城,年轻一代就数二哥的身手最好,程处亮那蠢货还想跟二哥抢第一游侠,呸,他配吗?” 自己躲在石缝里,三个人挤在一起也觉得冷,薛阳在风雪站了那么久,动也不动一下,这份毅力足以让人动容,虽说薛阳平日有点爱炫耀,但他干架一点也不含糊,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 尹士驹有些不解地说:“老二,你为什么背着长安城的方向,他们从你背后来,你看不到啊。” “大哥,背着是表示我对他们的蔑视,他们迟到了,那是怯战心虚的表现。” “好,二哥这话说得好。”宇文鹰拍着手说:“一会他们到了,我们要好好嘲笑他们。” 正在说话间,突然响起“鸣”的声音,声音来越来近、越来越响。 宇文鹰眼尖,指着前面说:“你们看,是响箭。”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空中有一支箭向自己所在的地方飞来,箭的速度不快,因为前端装了一个镝哨,箭在飞行时催动镝哨旋转发出响声,这类响箭在行军打仗时用得最多,通常用作示警、下达军令等。 “二哥,小心。”张朗突然大声叫起来,因为那箭正朝薛阳站的地方飞去。 “二哥小心” “老二,箭来了,躲开。”宇文鹰和尹士驹纷纷开口提醒。 三人都提醒了,可薛阳还是纹丝不动,任由箭飞过来,那些护卫又往常习惯在十丈之外,所以人眼看着那响箭越来越近,胆小的张朗都吓得闭上了眼睛,薛阳、宇文鹰都把心提到嗓眼上。 “嗖”的一声,那支响箭直插薛阳旁边的雪地上,距离薛阳不到一尺的距离,可以说险之又险,然而薛阳还是没动一下。 “二哥厉害啊,秦山崩眼前面不改色。”宇文鹰擦了一把冷汗,一脸敬佩地说。 张朗看到箭杆后面还绑着信,一边去拨箭一边说:“那当然,二哥可是长安第一游侠,别说区区一支暗箭,就是万马千军冲到面前也面不改色。” 说完,把箭杆的信扯下来,看了一下,递给一旁的尹士驹:“大哥,是程处亮的信。” 什么意思,人不来,玩飞箭传信这套小把戏? 尹士驹接过信,打开信一看,脸色突然变得通红,破口大骂道:“该死,大长锦那四个田舍奴说有要紧的事,今天来不了,让我们不要等了,还说我们上次迟到说他们喝酒的事作罢,算是扯个平手。” 气死了,等了这么久,冷得鼻涕都流下来了,竟然不来? 宇文鹰啪的一声把箭矢折断,用力丢在地上,气呼呼地说:“分明是耍我们,肯定是杜荷那个田舍奴的主意,他跟杜老狗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 “大哥,怎么办?”张朗缩了一下身子,有些哆索地说。 这时风雪更大了,天气有点昏暗,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雪。 尹士驹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不出今日这口恶气,誓不罢休,这帐先记着,走,我们回去喝酒。” 干架的对手都不来,在这里也变得没有意义,还不如早点回去。 三人整理了一下衣服靴子,大步向拴马的地方去,走着走着,尹士驹发现薛阳还背着身站在哪里,没好气地说:“老二,别站在哪里了,他们不来,走,喝酒去。” 人都不来了,都是自家兄弟,还装什么,摆那模样给谁看? 薛阳突然可怜巴巴地说:“大大哥,三弟四弟,扶一把,站得太久,脚都麻了,挪不动,那箭差点射中,吓死我了” 不会,站得麻挪不动?还以为真是泰山崩在眼前也面不改色呢。 尹士驹、宇文鹰和张朗面面相觑,无言了。 第78章 礼尚往来 “公子醒了,先洗漱。”程府后院一间独立小院里,福至给陆庭打了盆温水洗漱。 程咬金拨了两个婢女伺候,不过陆庭谢绝了,还是福至用得比较趁手。 陆庭睁开眼看窗外,大约早上七点钟的样子,还很早,可惜还没习惯长安的报晓鼓声,一波接着一波,好像没完没了,实在睡不着了,边打呵边抱怨着说:“住在长安也未必是福,一大早想睡个好觉也不行。” 李二还要调查核实,从长安到苏州,就算一路都不歇,来回少说也要四天时间,冬天大雪封路,还要花时间调查,时间可能更长,调查结束之前,自己能做的就是等,大白天也没什么做,除了给那几个满脑子都装着游侠梦的半大小子讲故事、做游侠鸡。 游侠鸡还是算了,一连吃了几天,自己真有点腻了。 “那是”福至左右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程国公天还没亮就起床准备,要参加朝会呢,府上的人天还没亮就忙乎起来,听说今天杜如晦要跟的太子府的魏征比赛呢。” 陆庭有些意外地看了福至一眼,点点头说:“行啊,刚来一天,就打听到这么多消息。” 这里是程魔王府上,不是自己家里,福至适应得挺快的。 杜如晦和魏征争夺户部侍郎,这事昨天喝酒时听长孙冲提过,说秦王府要反击太子府,刚好鸿胪寺的郑元璹献上一个明算神器的,正好利用它阻击太子府把手伸向户部,明算神器应是自己给小俏婢的算盘,林郑氏出自荥阳郑氏,郑元璹姓郑,要是没猜错,小俏婢把它给了林郑氏,林郑氏转手把它给了娘家在朝廷的人,这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厉害啊,这才多久的功夫,都献到长安了,还投入秦王府和太子府的争斗中,听长孙冲的意思用一个小算盘把大唐的户部拿下,有一句说得对,同一样东西在不同的环境,就能体现不同的价值。 一瓶饮料,在外面小店只能卖出二块钱,把它放在高级宾馆里,能卖出三四十元的高价;一根草绳不值钱,扔在地上也没人捡,到了螃蟹贩子的手里,往螃蟹身上一绑,摇身一变身价百倍,算盘在自己手里,最多也就请人做一批慢慢卖,赚点糊口的小钱,可在李二手里,能撬动一个国家的户部。 福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是托公子的福,府上的下人都说公子的故事说得好,对小的很和气,请教也乐于指点,昨晚程管家还赏了小的二块糕点吃呢。” “记住这是程府,不是陆家,做事不能逾矩。”陆庭叮嘱道。 “小的知道,请公子放心” 陆庭洗漱完,福至收拾好洗漱的东西,小声问道:“程管家说公子的早饭在厨房热着,什么时候醒来再去拿,公子,小的去拿早饭?”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大声喊:“陆庭兄弟,醒来了吗?” “嘻嘻,游侠鸡,还不起床,大懒猪,弼儿早就起床了,也不羞羞。” 一听就知是程处亮和程处弼的声音,陆庭连忙应道:“起床了,起床了,进来坐。” 自己是客,程处亮他们才是主,陆庭一边说,一边到门口欢迎接,还没到门口,只见一群人走了进来,除了程家兄弟,长孙冲、候明远、杜荷,还有好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孩子,看他们的衣饰打扮,也是豪门贵公子,不少人手里还提着东西。 看到陆庭有些疑惑,长孙冲主动介绍了一下,除了候明远、杜荷几个熟悉的,剩下几个也是秦王府一系的孩子,像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琪、张士贵的儿子张宝宇等。 小孩子喜欢炫耀,杜荷、候明远听完故事心痒痒的,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把听来的故事规添油加醋说一遍,还绘声绘色说游侠鸡有多好吃,那些小伙伴经不起“诱惑”,都跟着来了。 都是一个圈子,彼此之间很熟,跟程家也有交情,说来就来,上门都不用递名帖。 长孙冲把手里的食盒往床上一放,笑嘻嘻地说:“陆庭兄弟,还没用早饭,这是长安城最有名的杨记水盆羊肉,今天特地带来让你尝尝。” 水盆羊肉?有印象,自己看过一本叫唐朝食货志的杂书,知道是商周时期的“羊臐”演变而来,臐的本义就是羊肉羹。水盆羊肉以羊腩肉为主料,《山家清供》透露了熬煮羊肉汤的秘诀,“羊作脔,置砂锅内,除葱椒外有一秘法,只用搥真杏仁数枚,活水煮之,至骨亦糜烂”,据说味统堪称一绝。 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好意思,让长孙兄破费了。” “不碍事,不碍事,吃了那么多陆庭兄弟做的游侠鸡,算是礼尚往来。”长孙冲面带微笑地说。 “我那是借花敬佛,材料都是处亮兄府上出的。” 程处亮摆摆手说:“也就是几只不值钱的鸡,不算什么,要是陆庭兄弟喜欢,俺让人备上一百只、不,二百只。” “别,别,别”陆庭吓了一跳,连忙说:“鸡的事晚点再说。” 程处亮是个实在人,他说备二百只,不阻止的话,他还真会弄二百只鸡给自己处理,那不是累死自己?陆庭连忙拒绝。 “陆兄弟,这是巨胜奴胡饼,长安城最好吃的胡饼,还热着呢,尝尝。”杜荷食盒里拿出一个碟子,笑着放在桌面上。 食盒里置了炭火,一直保持温度,胡饼拿出来时还是热乎乎的。 “陆兄弟,这是林记肉蒸饼,味道还不错,每天都有人排队买,尝一下合不合胃口。” “这是西市最有名的锦肉餺飥,鲜着呢。” 长孙冲带头,众人陆陆续续把带来的早饭放在桌面上请陆庭吃,没一会就摆了小半桌,有肉汤、胡饼、餺飥、各式点心、小吃等,把陆庭都看呆了。 “太多了,怎么吃得完?你们真是太客气了。”陆庭有些动容地说。 程处亮大手一挥,大咧咧地说:“陆庭兄弟,你就安心吃,也就是几口吃食,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他们听你讲故事的报酬,就是出去喝花酒也得花钱不是?” 这比喻让自己怎么答啊。 长孙冲搓着双手说:“就是,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陆庭兄弟要是过意不好,多讲二回故事就好。” “对,多给我们做点好吃的,那就更好了。”小吃货候明远也跟着一旁附和。 陆庭听了点点头:“好,一会做好吃的。” 众人以为陆庭说的好吃,就是做游侠鸡,陆庭用完早饭、说完三回射雕英雄传后,径直问程处亮:“处亮兄,府上有铁匠吗?” “铁匠?有啊,陆庭兄弟你要铁匠干什么,你不是要做游侠鸡吗。”程处亮有些糊涂了。 按以前的习惯,陆庭是说完故事就做游侠鸡,今天怎么变了? 陆庭摇摇头说:“还吃游侠鸡?你不腻吗?” “没有第一次时吃得那么香,可味道还不错,要是有得吃,俺还愿意吃。”程处亮一脸憨厚地说。 候明远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陆庭兄弟,不做游侠鸡,是不是要做新的美食?” 一说到吃的,候明远比谁都积极。 陆庭点点头说:“鸡的做法有很多种,不一定只做游侠鸡,今天也是吃鸡,不过换一种吃法。” 天天游侠鸡,陆庭都快吃吐了。 “好,新吃法好,也该换换口味了。”候明远欣然答应。 “不行啊,陆庭兄弟,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们还没吃过,特地来品尝的。”一旁的尉迟宝琪焦急地说。 张宝宇也焦急地说:“我要吃游侠鸡,做游侠。” 跟着来的几个少年也嚷着要嘱游侠鸡,候明远和长孙冲想试新吃法,双方还吵了起来,陆庭没法,只好答应游侠鸡做,新吃法也做,这才把他们安抚住。 第79章 朝会上的比赛 陆庭在程处亮的带领下参观过程府的厨房,厨房很大,器具也多,除了有普通百姓的缸、罐外,还有鼎、镬、鬲、甑、釜等精美的炊具,有些还是青铜打造,用料上乘、做工考究,看起来美轮美奂,精美得可以收藏,然而,这些炊具陆庭一个也看不上。 看上也没用,没用过,用起来也不趁手,对一个喜欢锅气的人来说,一个炒菜的大铁锅很重要,这是唐初,铁锅还没出现。 大户人家都眷养有工匠,程府不仅木匠、泥瓦匠,还有属于自己的铁匠,库房里还不少珍贵的铁片,正好派上用上,陆庭也不客气,用笔把锅的大致开状画出来,标上尺寸和要求,程府那两名铁锅看了一会,说东西不复杂,府上有现成的铁板,加工一下就能完成,要是不用雕刻花纹的话,日落前就能打造出来。 做个菜而己,又不是选美,陆庭让他们马上动手。 很快,两名铁匠带着两名弟子,弄了一大块铁片叮叮当当就敲打起来,打个半圆的东西不难,难就难在陆庭要求里面尽可能平滑,在打磨方面需要下不少功夫。 看着工房里存放的各式铁块、铁板,陆庭有些惊讶地说:“处亮兄,没想到府上有这么多铁器。” 唐初铁器可是稀罕物,普通百姓家也找不出有几件铁器,没想到程咬金府上藏了这么多。 程处亮不以为然地说:“府上的护卫,经常要修补兵器,俺爹练武,一年到头也损坏不少,就备了些,以前在西市还有一个兵器铺,可惜后来让魏黑子弹劾,不能开了,就把一些剩下的材料搬回府上,这点不算什么,地窖里还有好大的一堆呢。” “这里有点吵,陆庭兄弟,我们先出去,他们打造好,自然会来禀报。”程处亮一边说,一边拉着陆庭往外走。 叮叮当当的声音有点吵,听起来心里也烦,空气中还夹着一阵汗臭味,要不是陆庭拉着,程处亮都不来这种地方。 陆庭点点头:“好,我们看看游侠鸡做得怎么样了,一会还得搭个小灶。” 程府铁匠工房很热闹,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此时大明宫的紫宸殿也是热闹非凡。 今日不是只有元正大朝会,也不是朔望朝会,而是普通的常会,朝会在紫宸殿举行,然而今日参与朝会的文武大臣比朔望朝参还要多,平日可以不出席的勋贵也出席了,就连快一年没上朝的户部尚书崔明贵也带病上朝,虽说不用人抬着榻上朝,可身边也要一名太监搀扶着。 朝野都知道,今日是秦王府从事中郎杜如晦和太子府太子洗马魏征约定比赛的日子。 崔老尚书因病大半年没到户部上值,户部侍郎也一直悬空,以致户部积压了大量公务,太子李建成趁李二率兵亲征时,把魏征以借调的方式空降到户部,协助处理公务。 魏征有才华、有能力,办事兢兢业业,上任不到二个月就见到成效,就是李渊赞赏有加,有意提拨魏征掌管户部,关键时刻秦王挺身而出,指出魏位才不配位,杜如晦比魏征更适合担任户部侍郎的职位,双方一轮争论后,决定手底见真章。 处理公务很难服众,不同人就有同的标准,户部最麻烦就是税钱的结算,大唐三百六十多个州,每年入国库的钱、布、绢数量惊人,再加年年出征、平叛,支出庞大凌乱,国库岁结现在还没算出来,这也是李二指责魏征能力低下的理由,这次比的是双方结算的能力。 前面的上奏的事不多,在场人都知重头戏在后面。 很快,有御前侍卫和太监搬来书桌凳子、笔墨纸砚等物,为了给腾位置,大臣都退到大殿的两边,按双方约定,魏征和杜如晦分回成两队,各带十名队员参与比赛。 一番礼仪后,杜如晦和魏征各自带坐好,太监向李渊奉上一个签筒,里面的签分别刻着不同的年份,李渊随机抽取一签,签上刻的什么日期就算什么日期的帐,除了杜如晦和魏征,在偏殿还有国子学明算教授组成的人员也在计算,这样也好验算。 户部的帐都是一式三份,一份留户部,一份呈给皇上,还有一份存底,正好每人算一份。 李渊把竹筒里的签先左右拨动一下,以示公正,随即信手抽出一条签交给一旁的太监。 太监看了一下,一边把签展示,一边大声喊道:“武德武德七年十月上。” 喊完,把竹签放在托盘上,传给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看,二人均表示没有异议。 一个月分为上中下三旬,这次随机抽一旬,主要是为了公平起见,抽取的都是还没有结算的帐目,一个国家的帐目太大了,要是算一个月份的帐,估计一个月也未必能出结果,现在只计算一旬,还是只计算现钱,像绢、布、绸这类物品不计。 要不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退朝。 坐在龙椅上的李渊看看面带得色的大儿子李建成,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二儿子李世民,不知为什么,心情有种莫名烦燥,有些不耐烦地说:“既然无异议,裴司空,交给你了。” 都说家和万事兴,李渊劝过几次,可兄弟谁也不肯退让,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做父亲取舍不了,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可能规退,可惜没有效果,二兄弟已经反目成仇。 就是最疼爱的小儿子也站在李建成的一边,搅和在一起。 从情感来说,李渊更喜欢李建成,懂事、贴心,按理也应长子继承,可李家这一份家业李世民出力最多,自己也承诺过把皇位传给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李渊知道二兄弟再争斗下去对李唐江山不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问题是大唐还没有站稳脚跟,还离不开李世民,就像这次五陇坂之战,要不李世民亲自出征,肯定没这么快解决。 现在想管也管不了,算了,由他们兄弟争一下,只要不出格就行,反正最近决定权还在自己手上。 “微臣遵旨。”司空裴寂连忙应道。 裴寂行过礼,很快让人把相关年份的帐本翻出来,分别堆放在杜如晦和魏征面前。 一旬的帐目听起不多,搬过来时,一本本的帐册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帐册都准备好了,司空裴寂左右看了一下,很快皱着眉头对杜如晦说:“杜中郎,马上就要开始比赛,请作好准备。” 计算要用到珠筹或签筹,魏征那边早早准备好,还主动磨起墨来,而杜如晦这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一个个气定神闲地坐着,没人摆筹,也没人磨墨。 不会等自己这个主持比赛的人替他准备数筹、磨墨。 “裴司空,我们这队可以随时开始。”杜如晦胸有成竹地说。 嘴上说开始,可杜如晦还端坐着不动,裴寂的老脸抽了抽,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尽了提醒的任务。 “萧大夫,这场比赛,你怎么看。”一名姓张的御史小声问站在前面的萧瑀。 萧瑀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老夫看好魏洗马,张御史,你看好哪方?” 魏征借调到户部后,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手下的人也是从户部抽调的好手,可以说轻车熟路,杜如晦只是秦王府一个从事中郎,没有管理户部的经验,手下那些人也是从秦王府帐房抽调,从明面上看,魏征占尽上风。 “当然是魏洗马”张御史压低声音说:“算帐可不是耍嘴皮子功夫,凭的是真材实学,普通的记帐怎么跟户部那些做了几十年的老人相比,秦王这次怕是讨不了好。” 两人说话间,裴寂大声宣布比赛开始。 话音一落,只见魏征和他的队员每人拿起一本帐册,先登记帐册的编号,然后用签筹或珠签紧张地算起来,一时殿上响上签筹、珠筹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 这次比赛关乎户部的归属,太子府和秦王府都志在必得,许下重赏,看魏征和队员两只手上下翻飞,一刻也没停,就知他们有多卖力。 萧瑀暗暗点点头,把目光转向杜如晦时,瞳孔一缩,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样,眨了一下眼再看准一点,没错,杜如晦的队员既没有拿出数筹,也没有磨墨,而是安静地坐着,作为队正的杜如晦好像对宫里的点心很有兴趣,还捡了一块扔进嘴里。 这不是比赛吗,他在干什么? 第80章 遥遥领先 李渊也注意到异常,忍不住开口问道:“杜卿家,比赛已经开始,为何你还不开动?” 为了这场比赛,两派人差点打起来,要是平时,对李渊来说也就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大费周章,但这次不同,李二亲自率兵把突厥逼退,让大唐再一次转危为安,这个面子要给。 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就这样应付? 这不是儿戏吗? 杜如晦恭恭敬敬地说:“回皇上的话,魏洗马高风亮节,为了表示对魏洗马的尊敬,微臣决定二柱香后再开始。” 什么?让二柱香? 杜如晦的话音一落,整个朝堂像沸腾的锅似的,众人一边议论一边看着杜如晦: “怎么回事?这个杜中郎太嚣张了。” “是啊,业务没魏洗马熟悉,队员没户部的老人娴熟,本来就占了下风,还让二柱香?” “会不会知道没有胜算,故意先声夺人?” “秦王也不责备一声,难不成秦王府有什么杀手锏?” 朝堂的大臣议论纷纷,李渊也不知说什么好,示意杜如晦坐下。 让就让,朕不管了,户部掌握在的太子手里也好,老二不仅有天策府,还有侠东道大行台,差不多掌控大唐近一个的人马,权力太大,是时候制约一下。 李建成有些疑惑地看着端坐不动的杜如晦,试探地对李二说:“二弟,杜中郎这是何故,双方比赛犹如两军对垒,难不成是输人不输阵,一会输得太难看,皇弟可不能不认帐。” “让大哥见笑了”李二摇摇头,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个杜克明,就是喜欢自作主张。” 李建成眼前一亮,随即调侃地说:“二弟要是事务太忙,没时间调教下人,为兄很乐意代劳。” 连个下人都调教不好,还想跟自己争?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现在突厥猖狂,暂时还要他冲锋陷阵,等局面稳下来,那就是飞鸟尽、狡兔死的下场。 李二叹了一口气,有些责备地说:“我一直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让克明礼让半时辰,免得大哥的人输得太难看,他没听进去的,只让二刻钟,大哥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对了,要是大哥输了,不会不认帐?” “你”李建成脸色突变,盯了李二一眼,随即冷笑道:“好,好,好,二弟这么有信心,那就走着瞧。” 本想打个赌,可一想起自己这个二弟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刚脑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让魏征也停下,不用他让,免得赢了又说赢得不光彩,毕竟魏征还没比赛就占了上风,可是想想又放弃,嘴边的肥肉,吃了再说,老二喜欢作死让他作,先把户部拿到手里再说。 掌握户部,相当于掌握大唐的钱袋子,到时通过钱粮一步步瓦解李二的势力,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就稳如泰山了。 连年征战,大唐国库早就入不敷出,钱是不够用的,给了这个,那个就没了,户部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些不听话的将士在钱粮方面刁难一下,老二手里没了钱粮,看他还怎么收买人心,那些将士没钱没粮还追不追随他。 张御史小声问道:“萧大夫,这个杜克明,太目中无人了?明明处在下风,还让二柱香,这样做有何好处?” 萧瑀眯着眼,摇摇头说:“要么杜克明有必胜的秘诀,要么秦王另有所图,说不定秦王用这事图谋别的事,秦王这招棋,老夫也猜不透,算了,还是好好看,好戏开了场,看下去自会知晓。” 魏征也注意到对方的动静,看到杜如晦和他的队员还是端坐不动,心里满是惊讶,抬头看看太子,可李建成没有什么新的指示,只是片刻的犹豫,很快重新投入紧张的计算中。 他们想干什么不知道,先做好自己的事就对了。 足足过了二柱香,突然间,李建成的瞳孔一缩:杜如晦和他的队员,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就是一个框架里串了不少珠子,也不知这是干什么的。 不仅李建成,就是萧瑀、李渊、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杜如晦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没人见过啊。 有一点可以肯定,秦王和杜如晦那么嚣张镇定,十有八九跟此物有关。 杜如晦一行终于动了,只见他们人手一本帐册,然后对着那个奇怪的东西,开始拨动起珠子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 很快,朝堂上都是清脆珠子相撞的声音,听到熟悉的声音,李二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旁的李建成眉头皱了起来。 李建成观察了一会,眉心锁得更紧,忍不住对李渊行了一个礼,大声说:“父皇,不公,杜中郎他们故意制造异响,干扰魏洗马计算,请父皇下令让他们停下干扰。” 不知为什么,听到啪啪的响声,李建成觉得内心很烦燥,可以这种烦燥来自心里浮现危机感。 杜如晦他们一边翻看帐册,一边拨动那些珠子,看他们翻动页面的速度,比魏征他们快了一倍不止,仅仅是一刻钟的间,用肉眼看也能看得出两队的距离明显拉近不了不少。 刚开始时,杜如晦可是足足让了二柱香的时间啊。 “父皇”李二不等李渊开口,跟着上奏:“儿臣不能认同大哥的话,珠子的声音比用珠筹略大而己,远远达不到干扰的程度,户部儿臣也去过,大唐国土辽阔,帐目繁多,每天忙得像集市,那情形现在还要嘈杂,依然能安心做事,魏洗马可以说占尽天时地利,要说到不公,也应是儿臣喊不公。” 李二心里有些鄙视大哥李建成,看到大势已去了,还在计较那些旁枝末节,不仅没用,反而让人给小肚鸡肠的感觉。 李渊饶有些好奇看着杜如晦手里的东西,随口说道:“裴爱卿,比赛由你主持,你认为如何?” 二个儿子又在朝会上对上了,李渊有些不高兴,把这个问题扔给裴寂。 裴寂沉吟一下,很快说道:“杜中郎这队发出的声音是略大,微臣以为可接受范围之内,并无不妥。” 作为李渊的心腹,裴寂知道李渊的心思,但全场文武百官都看着,也不能睁眼看说瞎话,再说秦王能弄出一个能替代数筹的工具,自然也能减低它的声音,别的不说,给珠子包上一层薄纱就能解决响声的问题,就是再比,也是杜如晦赢。 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器”方面,杜如晦明显占尽上风,这也是他斗胆让魏征二柱香时间的倚仗。 两队在计算时,裴寂一直在旁边观察,现在也琢磨出一点意思,杜如晦计算的器具应是集珠筹和签筹优点于一身,计算过程中节省大量时间,就是不知精度如何。 魏征要想取胜,只能在精度上取胜。 李渊不肯偏帮,裴寂也下了结论,李建成心里有不服,也只能接受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渊和文武大臣都在耐心地等侍着,一边吃着宫女送上的热茶点心,一边等着两边出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杜如晦突然站起来,把一张折好的纸恭恭敬敬奉上:“十月上的帐已算好,请裴司检阅。” 这么快?裴寂有些惊讶地接过那张纸,点点头说:“好,杜中郎请稍等。” 裴寂眼的角的余光看到,魏征前面还没有计算的帐册还有将近三分之一,太快了,要知魏征还先走一大步,多了二柱的时间计算呢。 看了看手里写着数目的纸,裴寂扭头看了一下传话太监,传话太监知道裴寂的意思,急急忙忙去偏殿拿答案,为了公平起见,三十八名明算教授组成的队伍在偏殿计算,他们的答案可以用来参考、对比。 传话太监没一会就回来了,回来一边喘气一边应道:“回裴司空的话,王博士他们尚末完成,估摸还要二刻钟的时间。” 话音一落,朝堂再次响起一片惊讶声。 第81章 李渊赐名 明算教授组集结国子学的明算教授和博士,对他们来说计算只是小儿科,人数有三十八人之多,可以说人手充足,还领先了杜如晦他们二柱香的时间,现在还没结束? 包括李建成和李渊在内,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放在那个奇怪的器具上,很明显它是杜如晦取胜的关键,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秦王府一系喜上眉梢,太子府一系则是面色凝重。 不少人看着李二的眼神都变了。 程咬金看了看一旁的郑元璹,只见他不喜也不怒,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显得从容自信,心想七族五姓的人果然出色,什么事都能不动于色,自己是国公了,还要娶一个五姓女,人生才算完满,夫人也再三劝自己纳妾,可要五姓女做妾估计不太可能,不管怎么样,跟郑元璹搞好关系肯定错不了。 “德芳,散朝后去喝二杯,地随你挑,俺请客。”程咬金挤到郑元璹身边,笑嘻嘻地说。 郑元璹一看到程咬金就有些头痛,都是坐一条船的人,还是一张大笑脸,也不好冷脸对他,只好婉转道:“心领了,家中有事,散朝还要回家,下次再约。” 程咬金想娶五姓女的事,整个秦王府都知道,也多次拉下老脸让郑元璹做冰人,郑元璹哪里想管这种事,能推就推。 七族五姓嫁娶,优先嫁给其余四姓,然后是其它名门望族的子弟,程咬金祖上三代都是官员,但声名不扬,只能算官宦之家,而程咬金在学识修养方面明显不足,发迹前还出入绿林,要知七族五姓最讲究门第和名声,就是封为国公,在七族五姓眼中,还是太粗鄙,没人愿意跟他结成亲家。 程咬金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说:“犬儿一向敬慕德芳学问高深,不知德芳能不能看在俺这张老脸上,收为弟子呢,俺有三个儿子,随便哪个都可以,只收一个也中。” 听说郑元璹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儿,程咬金做梦都想介绍给自己儿子,要说提亲郑元璹肯定不同意,人家瞧不上自己,这点自觉程咬金还是有的,要是儿子能拜他为师,朝夕相处,说不定有点机会。 “免了,免了,家事俗事太多,抽身乏术,收弟子也是误人子弟。”郑元璹哪里不能程咬金打什么主意,连连拒绝。 说话间,还不着声色退了二步。 程咬金也不好逼得太紧,有些自我解嘲地嘿嘿一笑,把目光放到比赛中,当他看到魏征面一头大汗也顾不得擦,还在努力地计算着,心里不由乐了。 嘿嘿,魏黑子,你也有今天。 二刻钟后,偏殿的教授组总算计算完毕;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魏征他们终于完成计算,把结果交到裴寂手中。 裴寂只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当庭大声宣布:“十月上的旬结,杜中郎给出的数目为超支五十七万三千六百七十二贯,与教授组得出的数目一致,因用时最短,这场比赛由杜中郎胜出。” 不知是数目太复杂,还是魏征那组压力太大,不仅算得慢,还算错了,误差足有五百多贯,裴寂没读出来,算是给太子府和魏征留一点颜面。 魏征一听,脸上出现失落的神色,眼里也有些不甘,还有一些羞愧,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杜中郎能在这短时间内完成,还能做到不差分厘,某输得口服心服。”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占尽了天时地利,不怕速度慢,连最后结果也错,输得彻底,虽说跟户部侍郎失之交臂,魏征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低的人,当场祝贺对手。 杜如晦站起来应道:“魏洗马,承让。” 两人属于不同的阵营,还是对手,并不妨碍两人相互欣赏。 一旁的李建成功败垂成,还想挑点理由,没想到魏征干脆认输,气得脸色发青,白了自作主张的魏征一眼,强忍着没当场发作。 魏征注意到太子不悦的神色,假装没看到,转身向李渊行礼道:“皇上,杜中郎所用辅助计算之物,非常实用,若然在大唐推广,利国利民,微臣恳请皇上予以推广。” 论能力,魏征不认为自己比杜如晦差,这次比赛输在对方有秘神的工具,正是这样,反而显得神秘工具强大,要知道,同样占了二柱香先机的教授组也比杜如晦晚了二刻钟,教授组有三十八人之多啊。 李渊早就好奇了,点点头说:“善,杜爱卿,用作计算之物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杜如晦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此物乃秦王所赐,微臣只知用它计算有如神助,但此物是什么,还要秦王作答。” 这种露脸的事,肯定交给李二。 李二早就等着这个机会,闻言上前面带笑容地说:“父皇,儿臣在五陇坂跟突厥对垒,当时情况非常危急,就在惶惶之际,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仙风道骨、长须飘飘、仙气绕身的仙者,梦中问仙者退敌安邦之计,逼退突厥之计和辅助计算之物都是仙者所授,本想早些献给父皇,正好赶上这次比赛,就想先看看效果,想不到效果这么好。” “哦,还有此事?”李渊心中一动,饶有兴趣地问道:“此物有什么技巧?如何使用?” 皇帝最喜欢这类祥瑞,特别是李渊,大唐立国一直处在战争中,不是外患就是内忧,年年征战,耗费巨大,民间怨念不小,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宣扬李渊窃位,立国名不正言不顺,不是真龙天子,现在李渊很需要祥瑞为自己证名。 李二拿起一个算盘,简单介绍了一下它的用途和意义,司空裴寂、国子学博士王中江尝试后,纷纷叫好,国子学博士王中江当场放言是天降祥瑞,是大唐中兴之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乃大唐中兴之兆,天佑大唐。”长孙无忌及时出列,一边行礼一边大声叫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乃大唐中兴之兆,天佑大唐。”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乃大唐中兴之兆,天佑大唐。” 长孙无忌一出列,李靖、房玄龄、程咬金、秦叔宝等秦王一系的人纷纷出列恭喜,接着是一些中立的勋贵、大臣也跟着道贺,最后就是太子李建成一系的人也跟着道贺,一时间紫宸殿全是祝贺大唐中兴的声音。 什么中兴之兆、天佑大唐的话,信不信不重要,重要是李渊高兴,没看到李渊眉开眼笑、龙颜大悦吗,这个时候唱反调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愉快,花花轿子人人抬,跟随大队就对了。 李渊让文武大臣平身后,和颜悦色地问道:“秦王,此物甚是神奇,唤作什么?” “此物还没有名字,儿想想父皇是一国之君,此物是上天赐给大唐中兴之兆,由父皇赐名更适合。” 李渊脸上笑容更盛,寻思片刻,很快说道:“既是大唐的中兴之兆,唤作唐盘,如何?” 自己是大唐开国皇帝,把它赐名为唐盘,就算自己驾崩了,后人一用到唐盘就会起自己,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好事,李渊心里非常满意。 “父皇英明”李二把手时的唐盘举起来,大声叫道:“此物以后就叫唐盘。” 朝会结束后,有人欢喜有人忧,秦王一系大获全胜,面带笑容离开,要不是李二被皇上留下一起进餐,少不得大肆庆祝一番,李建成和太子府一系的面无表情地离开。 到嘴边的肥肉都丢了,李二又得讨得皇上欢心,能不气吗。 程咬金回府的路上,笑了一路,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魏征无助的眼神,心里就乐,谁叫这个魏黑子老是盯着自己弹劾,看到他倒霉,真是大快人心。 听说太子为了得到尹德妃的帮助,许诺魏征升为户部侍郎后,太子洗马一职给予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这个尹阿鼠可是泼皮,现在愿望落空,看他们怎么收场。 程咬金刚进府门,就闻到一股诱人菜香,仔细一闻,不是游侠鸡的香味,想了想,很快眼前一亮,小跑着往里面走。 十有八九是陆庭那个臭小子又在折腾新菜式,散退这么迟,都饿急了。 第82章 宫保鸡丁 寒冬腊月,北风凛洌、大雪纷飞,长安城在大雪的覆盖下,街上只有零星的行人和马车,就是平日飞扬跋扈的武候也低头高傲的头、缩着脖子走路,外面成了孤清寒冷的世界,然而,程府的厨房内却人头济涌,热火朝天。 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长孙冲、杜荷、候明远等十多人,连同程府的厨子、厨娘、帮工杂役,一脸好奇地看着陆庭在炒菜。 没错,是炒,陆庭让程府的铁匠打造了一口奇怪的铁锅,还让泥瓦匠在厨房里砌了一个奇怪的灶,那灶刚好把锅架住,灶里添满了柴火,拿执锅铲的陆庭正在上下翻炒着锅里的菜,铁制的锅铲和锅每次碰撞,都会发出特别的声音,好像某种特别的音符,把长孙冲、程处亮等人的心都给勾引住了。 更勾引人的是菜香,随着菜在锅里翻滚,整个厨房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诱人的香味。 锅里炒的是小鸡块,陆庭切得很小,用他的话来说叫鸡丁,这道菜就叫宫保鸡丁,鸡在场人没少吃,这是除了羊之外吃得最多的肉类,平时众人吃的不是炖就是烧,没吃过像陆庭这样放在一个奇怪的锅里炒,都是鸡肉,但用这锅炒的,好像香味中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可香味就不一样。 陆庭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加入预先炸好果仁、大葱、胡椒、酱等材料,这一下空气中的香味更浓。 可惜没有辣椒,也没有鸡精,陆庭只好用胡椒代替,本应放花生的,这时也没花生,只好用果仁替代,好在程府什么材料都备有一点,就是外面贵得像黄金的胡椒也有近一石的存货,程咬金打了那么多仗,缴获和封赏极多,身家不是一般的丰厚。 像长孙冲这种豪门贵公子都忍不住在咽了一下口水,更别说候明远和程处弼这两个小吃货,口水哗哗流,都用袖子擦口水了。 把果仁、大葱和调料都炒均匀,差不多要起锅了,陆庭随口说:“谁来尝一下咸淡?” 众人还没来及开口,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老夫来。” 这声音是陆庭转过头,只见程咬金一边大步走过来,一边笑呵呵地说:“尝咸淡老夫最擅长,来,来,都让开。” 一回来就闻到菜香,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陆庭找人尝咸淡,程咬金饿得厉害,马上报名。 “阿耶,你回来了。” “程伯伯好。” 众人纷纷行礼,程处弼好像邀功一样,手舞足蹈地说:“阿耶,阿耶,陆庭哥哥在做宫保鸡丁,弼儿也要吃。” “臭小子,读书有吃的一半劲头,老夫就不用这样头疼了。”程咬金没好气在程处弼头上拍了一下。 程咬金特意把府第设在务本坊,就想多沾一点书卷气,让老程家出一个读书的种子,老大和老二以前没空管教,脑瓜子够灵活,就喜欢舞刀弄枪,没指望了,老三从小比两个哥哥精明,就把希望放在老三身上,这小子倒好,一看书就打瞌眼,一写字就手疼,让他背书就撤娇,机灵劲都用在别的地方,把程咬金气得不轻。 陆庭用小碟装了几块,又递过一双筷子:“劳驾程伯父尝一下咸淡。” 铁锅要在宋朝才出现,唐朝人没吃过铁锅炒的菜,也不知他们的口味怎么样,先尝一下咸淡也好。 “这是宫保鸡丁?”程咬金点点头说:“不是宫里传出来的,俺没听过呀,名字有点怪,不过这色泽不赖,尝尝。” 说话间,程咬金拿起筷子挟起一块鸡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眼睛一下子亮了,可能切得小的缘故,鸡肉很入味,肉质滑脆可口,肉的香味和胡椒、大葱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很特别、层次感很深的口感,一下子就把程咬金征服了。 这种口感,跟用罐炖和用火烤完全不同。 “阿耶,味道怎么样,好吃?”程处默有些焦急地说。 候明远咽了一下口水:“程伯父,别光顾着吃啊,味道怎么样?” “急啥”程咬金瞪了他们一眼,有些不满地说:“好不好,不要得好好尝吗,急什么。” 训完小辈,程咬金摇了摇头,正当陆庭以为他要否定时,没想到程咬金又连吃了两块,摇头晃脑地说:“只吃一块,尝不出味道,老夫多尝几块。” 一块、二块、三块、四块,一连吃了四块,好像还没尝出咸淡,程咬金抢过锅铲,亲自动手弄了满满的一碟,嘿嘿一笑:“孩儿们都等着,老夫要好好尝一下,尝一下咸淡。” 太好吃了,鸡肉滑嫩,果仁爽脆,大葱也好吃,特别是胡椒那种麻辣,在冬天吃起来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程咬金都吃得停不了口。 说尝个咸淡,刚才就吃了四块,转眼的功夫小半碟就没了,看样子要一个人吃光锅里的菜一样,有这样尝咸淡的吗,候明远再也忍不住了,左右看了一下,自己拿起一个大碗和勺子,一边装一边大声说:“陆庭兄弟,我也帮你尝个咸淡。” 这样也行? 程处亮不笨,马上拿了一个大碗跟着装:“我也来尝一下” “我也来尝一下。” “陆庭兄弟,我也来尝个咸淡。” “陆庭兄弟,我最擅长尝咸淡,我来帮你。” “啊,你们别抢啊,弼儿也要尝。” 候明远一动,所有人好像收到某种信号的一样,一个个拿起碗勺就往锅边走,说是尝咸淡,一个个拿大勺子往自己碗里装,那情况好像灾民围着施粥桶的灾民一样,就是陆庭也被挤到一边。 陆庭看到,三岁多程处弼没有抢到铲子和勺子,他倒精明,直接拿碗往锅里一舀,一下子就装了半碗。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大锅宫保鸡丁就被抢个干净。 本来准备做菜的,现在倒好,一个个当饭一样吃完了。 程咬金一个人吃了一大碟宫保鸡丁,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空锅,高兴拍了一下陆庭的肩膀说:“不错,贤侄,这菜真是够滋味,对了,宫保鸡丁,好奇怪的名字,鸡丁俺懂,宫保是啥意思?” 宫保鸡丁由清朝山东巡抚、四川总督丁宝桢所创,他对烹饪颇有研究,喜欢吃鸡和花生米,并尤其喜好辣味。他在山东为官时曾命家厨改良鲁菜“酱爆鸡丁”为辣炒,后来在四川总督任上的时候将此菜推广开来,创制了一道将鸡丁、红辣椒、花生米下锅爆炒而成的美味佳肴,因为丁宝桢治蜀十年,为官刚正不阿,多有建树,于光绪十一年死在任上,清廷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追赠“太子太保”,后人就把这道菜叫宫保鸡丁。 问题是陆庭不能来由告诉程咬金,解释不清啊,只好含糊地说:“回程伯父的话,晚辈在苏州时,无意中认真一个仙风道骨、武艺高强的游侠,他走南闯北见识广,会很多东西,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游侠机和宫保鸡丁都是他教的,一时无聊,就做了出来。” “武艺高强的游侠?他姓甚名谁,籍贯何处?”程咬金一下了来了兴致。 “问了,不肯说,就是认识了几天,突然就不见了”陆庭有些遗憾地说:“不瞒程伯父,这次离开苏州,也有想找他老人家的原因,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安排一个无中生有的高人,就是想查也查不到。 程咬金安慰道:“有些高人就是这样,喜欢神出鬼没,有缘分自然会再见,对了,同样是鸡,为什么宫保鸡丁的香味这么浓郁?比用罐炖香多了。” 用材料来看,陆庭用的调料不算新,很多时候厨子做菜也用到,可没这种特别的香味。 陆庭想了想,斟酌地说:“可能是锅气的缘故,火候够,食物和调料得到很好的融合。” 对华夏人来说,锅气很重要,到了后世,家家户户都是用锅炒菜,要的就是火候和锅气,事实上,有锅炒的菜明显香很多。 “锅气,有吗?”程咬金笑嘻嘻地拍了陆庭一下,大咧咧地说:“刚才吃得快,老夫没尝出来,贤侄就再炒多点,老夫得好好品尝这锅气。” 一旁吃完的长孙冲、候明远等人眼前一亮,纷纷附和,程处弼更是拍着手掌说:“陆庭哥哥,做鸡,陆庭哥哥,再做鸡” 陆庭: 第83章 提醒 宫保鸡丁比游侠鸡还受欢迎,程家四父子都嚷着没吃够,程处亮说娘胃口不好,想端一碟孝敬老娘,长孙冲他们也嚷着还没吃够,陆庭还得埋头苦干。 好,来长安还没抱上金大腿,反而先成程魔王府上的打杂。 长安城的百姓发现,程府面前停的马车越来越多,很多豪门贵公子一大早就往程府赶,经常等到净街鼓响起才散,以至街面停着一条长长的车龙,有时占了半条街道,平日嚣张的武候只是远远的看一下,装着没看到,转身离开。 换作普通百姓,停这么多马车妨碍交通,武候早就暴力驱赶了,可来的都是豪门贵公子,刚开始时有二个新武候想去劝一下,把马车停好点,没一会程家二兄弟提着木棒和家奴冲出来,把二个武候打得哭爹叫娘,回到武候铺想找铺正出头,结果又挨了二脚。 抛开那些豪门贵公子的身份不说,长安城谁不怕混世魔王程咬金,犯起楞来别说武候铺,就是京兆府也敢撒野,这事就是弹劾到皇上哪里,也就训几句、罚点俸禄,谁让他军功显赫呢。 来的少年郎跟程处亮差不多大小,他们来程府就是为了听故事和吃好吃的。 大唐崇尚武风,少年郎心中都有一个游侠梦,那些热血少年郎见面都会“切磋”一下,以前干架时大吼一声“看我灵蛇出动”“看我黑虎掏心”或“看我王家刀法”这类的话就觉得威风凛凛,现在变了,流行“九阴白骨爪”“弹指神通”“蛤蟆功”“九阳神功”这一类,不会说小伙伴还会觉得你土。 想知这么拉风的武功哪里来,摆个席,请听过的人说啊,要听新故事和吃好吃的,去程府就行,一时间,程府成了最受长安上流少年追捧的地方,除了平日跟秦王亲近的子弟,就是一些中立势力家的少年,也纷纷往程府赶。 最不爽就是以金毛鼠为首的那伙人,他们是太子的忠实支持者,肯定不能去程府,可又想听故事,只能偷偷找人打听。 程咬金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也一直想提高自己在长安名门上流的地位,自然是笑面欢迎,唯一不满意的是来的全是小男生,没一个女的,他还偷偷把陆庭拉到一边,问陆庭能不能说些小娘子喜欢的故事,最好是把那些五姓的小娘子都往程家拉,老大和老二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类,得到陆庭否认后,一度有些失落。 陆庭每天要做的事差不多一样,每天讲三回故事,然后就跟长孙冲、杜荷、程处亮一起玩玩游戏、做做美食,感觉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冬至。 冬至是一个大节日,在唐朝冬至和过年一样重要、热闹,到了冬至这天,朝野上下放假七天。 到了冬至那天,皇帝在太极宫举行大朝会,会见各国使节,然后是隆重的祭天大典,在长安五品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大典结束后就是宴请大臣、使节一起庆贺,老百姓也没闲着,全家老小换上最体面的衣裳,祭祀先人,走亲访友,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非常热闹。 前些时间热闹程府,相对冷清了很多。 程咬金是朝中重臣,又是李二的心腹,这一天是走不开,参加完一系列的仪式后,还得参加大小宴会,夫人程孙氏卧床在床,打理不了家务,男女主人都缺席,府里只剩三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像长孙他们,不是回去陪父母,就是帮忙拜祭先人,也就显得有些冷清。 好在程处亮三兄弟也习惯了,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在乎,倒是陆庭有些迷茫,到长安小半个月了,什么都没有着落,现在还寄人篱下,也不知李二什么时候才核查完,相信自己。 就在陆庭躺在床上,以为浑浑噩噩又是一天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福至还没睡下,开口问道:“谁?” 窗外传来老管家程忠的声音:“陆公子睡了吗?” 这么晚了,找自己有事? 陆庭开口应道:“程管家,有事?” “要是陆公子没睡,郎君想邀陆公子到书房闲聊一下。” 陆庭心里一个激灵,很快坐起来应道:“请稍等,容我先更衣。” 书房在古人心中的地位很重要,相当于主人的私密空间,只有很重要的事或会见很重要的人才会选择书房,刚才敲响了亥时三刻的锣,算深夜了,程咬金这个时候要见自己,肯定有重要的事。 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与王珪有关的事。 很快,陆庭在书房看到红光满面、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程咬金,看得出他应是刚回府,身上那套官服还没脱下呢。 “晚辈见过程伯父,今日是冬至,祝程伯父节日快乐。”陆庭看到程咬金,连忙问好。 程咬金有二分酒意,不过脑子还是很清醒,闻言哈哈一笑:“老夫是个粗人,这些虚礼免了,贤侄,你这么聪明,知道老夫为何找你。” “要是猜得没错,王老丈的事有眉目了,程伯父,我猜得可对?”陆庭有些忐忑地说。 王珪是太子的人,他什么时候真心归顺李二,史书上没说,陆庭也不清楚,也就是根据自己事先知道的结果赌一把,要是王珪坑自己,那自己就惨了。 论预见性,估计大唐没人比得上自己,可要比阴谋诡计,十个自己加起来也不是王珪的对手。 刚开始是以为捡到便宜,可以顺利抱上金大腿,从程咬金、李二谨慎的态度来看,自己还是太草率。 程咬金挥挥手说:“果然是精明人,这里没外人,不要拘束,坐下说。” 等陆庭坐下后,程咬金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了陆庭一眼,开口说道:“不要紧张,老夫这次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已核实,齐晊也联系上,贤侄啊,这次你可是立了一个大功。” 终于核实了,陆庭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地说:“核实就好,核实就好。” 李二虽说没太子得宠,但是手里的能量比太子还要大,自己还奇怪一件事调查这么久还没好,原来不知不觉都跟齐晊联系上了,这个混世魔王口风倒是很紧,自己旁敲左击了几次,硬是一点口风也没漏。 “好了,老夫是个粗人,转弯抹角那套就免了,开门见山,秦王让老夫问你,想要什么奖赏?”程咬金笑呵呵地说。 陆庭带来的情报是真的,王爷不仅得到一个得力助手,还悄无声息在太子府打下一个钉子,正所谓知己知彼,有了齐晊这个内应,秦王府以后做事更加从容,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经过接触,齐晊的地位比自己猜想的还要高,李二知道后,马上想到奖励陆庭。 陆庭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地说:“程伯父,我还能自己挑赏?” “你这个臭小子”程咬金没好气地说:“王爷对有功之人一向大方,但你也不要求过份,这不是市集,可以漫天开价落地还钱。” 陆庭是苏州来的,还是一个白身,在官场上没什么经验,要是狮子张大口惹人厌,浪费的不仅是一个机会,还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相处这么久,特别是陆庭跟自己三个儿子关系都好,程咬金有心提点一下他。 要是提的要求太过份,王爷满足不了,而陆庭又知道那么重要的机密,怎么处置还真不好说。 第84章 程处弼扬威 “程伯父觉得晚辈要什么奖赏好呢?”陆庭反问程咬金。 很多人觉得程咬金是一个莽夫、粗人,陆庭知道程咬金是粗中有细、面憨心精,别的不说,打了那么多硬仗,还立了那么多军功,现在还能活得生蹦乱跳,智商能差吗? 程咬金呵呵一笑,摇摇头说:“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老夫又不是你,哪知你脑瓜子里想要什么呢?” “假如是程伯父选择,不知程伯父选择什么呢?”陆庭追问道。 程咬金打量了陆庭一眼,挥挥手说:“你这臭小子早就拿了主意,还想消遣老夫,懒得理你,滚。” 跟随李二前,程咬金在社会上打滚多年,早就练就一双慧眼,一看就知陆庭心里有了主意,可他反问自己要选什么,懒得跟他磨牙。 一个做记帐的少年郎,敢在流放的王珪身上打主意,瞒过所有,打着游学的幌子跑到长安来报信,这一份超越常人的心智,肯定早就打好了主意。 陆庭看到程咬金脸色有些涨红,知道他酒意上来了,也不好打扰,问候完笑着离开。 当打开书房的门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冷得陆庭缩了缩脖子,不过陆庭没有在意,冥冥中感到命运也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 第二天一早,陆庭就被一阵练武声惊醒,听声音是程咬金带着儿子在练武,心里有些好奇,平时看过程处亮两兄练武,没见过他们父子一起练,连忙洗漱完到后园的小型校场看,一到校场,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程咬金在风雪中赤着上身、手里执着两个木制的大板斧,正在嚣张地吼叫着,程处默和程处亮一人拿着一把裹了枪尖的长枪去进攻,父子三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就是三岁多一点的程处弼,也打着一把小木刀在打一个木桩人。 汗水被身体的热量化为蒸汔,远远看去,四人都像被雾汔包围一样,显得很壮观。 成功果然没有侥幸,程咬金贵为国公,昨晚还喝了那么多,一大早能起床练武,程处亮、程处默是国公府的贵公子,也没有特权,早早起床打熬身体,就连三岁的程处弼也没例外,这份毅力让人动容。 陆庭想起青石驿的大长锦游侠队,他们同样是名门贵公子,可他们非常自律,没有因自己出身优渥就放弃努力,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大唐的朝气活力和希望。 程家兄弟很卖力,跟身经百战的程咬金相差得还是很远,没一会就让程咬金用板斧拍倒在地,根本不是对手。 “咦,陆庭兄弟”程处亮看到陆庭来了,眼前一亮,连忙招手道:“来得正好,快,帮忙把阿耶放倒,我们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对,对,对”程处默看到陆庭到了也很高兴,一脸兴奋地说:“陆庭兄弟,搭把手,我跟二弟缠着阿耶,你在后面打机会捅他。” 尼妹,叫自己在背后捅一个国公,还真是亲儿子啊,陆庭连忙摇头说:“不了,舞刀弄枪这些我真不会,看看热闹就好。” 程咬金把大板斧一偏,一下就把儿子拍倒在地,亲儿子出手也这么猛,要是自己上场,一板斧把自己智商拍到二三岁怎么办,还是算了。 “那么大的个头,像个小娘子一样,没点男子气概,一看就是一个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程咬金得意洋洋地说完,对陆庭招招手说:“陆贤侄,来,只能你能挡得住老夫三斧,今晚给你加二个枕头。” 陆庭闻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没练过,作程伯父的对手那是辱没程伯父,晚辈还是在一旁加油助威。” 这不是坑自己吗,听说三板斧是程咬金的成名绝技,很多名将都败在他三板斧之下,让自己去挡? 生命那么美好,自己可不上他的当。 至于加枕头,陆庭明白什么意思,贵门大族都眷养了很多婢女,这些婢女除了要做杂务,有时还需要客人陪寝,程府也不例外,通常一个人一个枕头,加枕头是隐瞒的说法,加一个枕头就是一个婢女陪寝,加二个枕头,就是二个婢女陪寝,程咬金的妻子长期卧病在床,也没纳妾,估计都是找那些婢女解决。 这个时代的风气就是这样,陆庭也没觉得他做错,只是程魔王的审美眼光有些不敢苟同,清一色粗壮、大手大脚的婢女,清一色的大臀部,看着像食肉恐龙,程管家多次暗次给陆庭加枕头,都婉拒。 程咬金哈哈一笑,把手里的木板斧一扔,摇摇头说:“这是太弱了,没点意思,算了,今天就练到这里。” “大肥狗,看俺打狗棒法。”程处弼突然举着小木刀冲过来,一下子把刀尖捅在程咬金的菊门处。 程咬金只顾着说话,听到小儿子冲过来的声音,也不以为意,三岁小孩子能有多少力气,没想到一下子击中要害。 粗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原来有些红润的脸变成紫红色,一眼睛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好像掉下来一样,样子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突然间,程咬王发出“啊”的一声嚎叫,痛得他双手捂着腚蹦了起来。 陆庭看到,楞了一下,用力咬着嘴辰,忍了很久才没笑出来,四周的护卫、婢女一个个也低着头,两只肩膀一耸耸的,他们跟陆庭一样,想笑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阿耶中刀了,阿耶中刀了。” “老三,干得好,阿耶老说我们连他衣角都碰不到,一刀即中,哈哈哈,老二快看,阿耶像兔子一样跳。”程处默和程处亮没有这种自觉,看到程咬金中招,当场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好像大仇得报的样子。 程处弼举着手中的小木刀,一脸骄傲地说:“陆庭哥哥教的打狗棍法真厉害,这招叫戳狗阴,咦,刚才好像位置不对。” 陆庭的笑容瞬间消息,心里涌起一股寒气,趁程魔王还没回过神,连忙说:“难得程伯父不用上值,得炒几个好菜跟程伯父喝几杯,福至,快来帮忙。” 看热闹看出祸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刚走出后院的大门,就听到程处亮和程处默好像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吓得陆庭走路都踉跄了一下,跑得更快了。 该,都捅了马蜂窝,不跑还在笑,还笑得满地打滚,不抽你们抽谁? 幸好,跑到厨房后,一直没人追来,陆庭拿着锅铲的手可是抖了好一会。 有了大铁锅后,程咬金一下子就喜欢用锅的做的菜,说以前的菜不够滋味,陆庭决定亲自出手,给他做几个好菜,算是赔罪。 天地良心,自己只是说故事,真没教程处弼去阴自家老子,他那一声“大肥狗”也是他自由发挥,也不知程魔王会不会找自己算帐,做几个菜,希望程魔王吃高兴了,忘了这事。 陆庭想做一个松子鱼,突然听到程咬金的声音越来越近:“没事,没事,谢王爷关心,就是练武时不小心拐了一下,不用派御医了。” 王爷? 陆庭心里一个激灵,金大腿李二来了? “没事就好,知节,你说那铁锅菜,真的那么好吃?要是不好吃,本王可要罚你。” 李二的话音一落,陆庭就看到李二和程咬金在几位护卫的簇拥下进了厨房,程魔王走路一拐一拐的,明显还没恢复正常。 “拜见王爷。”陆庭看到李二,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行礼。 “免礼”李二闻了闻空气中的菜香,点点头说:“不错,不错,这菜香是有点特别,看来本王有口福了。” 程咬金瞪了陆庭一眼,很快堆着笑脸地说:“陆庭这臭小子,听说王爷要来,一定要露一手,咦,今天又有新菜色了,哈哈,看来俺沾了王爷的光。” 第85章 庆功宴 “是吗,那本王可要好好尝尝了。”李二高兴地说。 “好香,这是铁锅炒菜?” “就比王爷晚到一步,还以为王爷去哪了,原来在这里。“ “知节老是夸炒菜有多滋味,这次好像没夸海口。” “犬子说陆小郎君做菜是一绝,这次都要试一下。” “远远就闻到香味,哈哈,看来这次来对了。” 随着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秦琼、尉迟敬德一行陆续走进厨房,他们一边评价一边跟李二打招呼行礼,陆庭都看傻眼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像秦王府的亲信都来了。 陆庭有些好奇地问:“程伯父,今日是什么日子?” “克明昨日在朝会接到升迁为户部侍郎的旨意,今日特地为他庆功,本想去溪月楼设宴,不过溪月楼吃来吃去都是那几样,还不如到俺府上,说话方便,也可尝尝你做的铁锅炒菜”程咬金笑呵呵地说:“还想着怎么开口呢,没想到你主动进了厨房,真是心有灵犀。” 这也叫心有灵犀,把自己当成程府的厨子。 杜如晦笑着对陆庭说:“陆庭,我等不请自来,让你受累了。” 对陆庭,杜如晦发自内心的感激,要不是陆庭捣弄出那个唐盘,自己也不可能谋到户部侍郎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这些天杜荷那小子也天天念着陆庭的好,现在杜如晦对陆庭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不敢,以后还要杜侍郎多多关照。”陆庭连忙行礼。 房谋杜断堪称李二的左膀右臂,未来的大佬啊,大腿也得抱。 厨房的通风不太好,烟薰火燎,李二只是擦了一下眼睛,程咬金马上说:“王爷,府上舞姬刚排了一支新舞,不如一看欣赏一边等着上菜。” “好,欣赏一下。”李二点点头,拍拍程咬金的肩膀,高兴地说。 李二贵为秦王,来厨房只是一时兴起,肯定不会在这里呆很久,陆庭看到程魔王像小绵羊一样温顺跟在李二身边有说有笑,无言了。 就差零点一秒啊,自己刚想劝李二不要在厨房,不符合他的身份,还没说出口,程魔王已经抢先说了。 劲敌啊。 陆庭在厨房里挥汗如雨,折腾了近半个时辰,看着一碟碟放在炭火架的菜,长长松了一口气。 程府的条件好,冬天怕菜凉了,做了一个个能盛炭火架子,下面密封放上火炭,做好菜后就放在架子上,利用炭火加热,保证菜在一段时间还是热气腾腾。 游侠鸡、宫保鸡丁、松子鱼、爆炒羊肉、蒜蓉菘菜、莴笋炒羊肉,陆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做六个菜,看似不多,可厨房的主事说这次庆祝的人有四席之多,加起来做了二十四个菜。 总不能厚此薄彼,一桌有,一桌无。 摆庆功宴,又快过年了,肯定要隆重,陆庭做的六个菜只是助兴,陆庭看了一下程府厨子做的菜,发现菜色真不少,有烤全羊、鹿脯、蜜汁熊掌、鲈鱼脍、金乳酥、驴鬃驼峰炙等,还有各式精美的糕点。 豪门大族吃饭讲究,菜不会一下子全上,按着品种、口味分成几批,一批吃得差不多或没人动筷了,马上更换下一批。 看到厨房堆积如山的美味佳肴,陆庭不由想起自己吃的那顿杂豆饭,一时感概万千,难怪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人上人,别的不说,光是吃食方面,差距太大了。 “陆公子,宴席很快就要开始,公子也是府上的贵客,一会还要出席的,热水已备好,不如先沐浴更衣。”老管家程忠走到陆庭面前,面带笑容地说。 郎君和三位公子对陆庭印象很好,这次宴请秦王点名陆庭入席,陆庭在老管家心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自己有份出席庆功宴?角色不是临时厨子吗? 陆庭不知郑元璹不贪功,把自己的名字也提了上去,还以为功劳全是郑元璹的,自己最大的功劳就是说服王珪投诚,可这种事太隐秘,李二就是想赏赐自己,也得偷偷来。 谢过程管家后,陆庭马上回房沐浴更衣,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宴会,要庄重点,现在自己身臭汗,是要冲洗一下。 意外之喜啊,就是在长安混不下去,回到苏州也能唬到不少人,最起码二叔公不好对自己指指点点。 只是简单洗一下,陆庭在婢女的带领来到大堂时,所有人都已就座了。 正当陆庭不知坐哪里时,程咬金眼尖,对陆庭招招手说:“贤侄,这里,来。” 那是主桌啊,陆庭有些疑惑走过去,刚想行礼,就被程咬金拉着坐下:“王爷说了,今天是庆功宴,不分大小尊卑,高兴就好,动不动就行礼,你不累吗,坐下。” “程伯父,晚辈坐这里不合适。”陆庭有些心虚地说。 主桌少不了东道主程咬金、主角杜如晦,身份最尊贵的李二,然后是长孙无忌、房玄龄、秦琼、尉迟敬德和很少见面的鸿胪寺卿郑元璹,像陆德明、段志玄这些牛人都是坐在次席,自己一介白身坐在这里,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李二点点头说:“这次克明能升为户部侍郎,靠的就是唐盘,唐盘就是你做出来辅助计算的器具,你属首功,坐在这里理所当然。” 郑元璹站起来对陆庭行了一礼:“没经小郎君同意,某已把唐盘献了上去,请小郎君见谅。” 名门望族果然骄傲,虽说自己出身寒门,还是一介白身,程府的人高看自己一眼,叫一声“公子”,可郑元璹站起来感谢,只是叫一声小郎君,说见谅时眼睛却看着天,说明他并不认可自己的地位,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寒门子弟。 至于他没把功劳全部归自己,不是他高风亮节,而是他太爱惜羽毛,舍不得声誉有一点点受损。 九品中正制在北魏时就被丢弃,隋朝直接废除,可那些名门望族还是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虽说第一次见面,陆庭就不喜欢这个郑元璹。 有什么了不起,你看不起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想归想,陆庭站起来,一脸恭敬地说:“不敢,说出来不怕笑话,为了筹备路费来长安,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此物已赠予他人,郑老高风亮节,晚辈佩服,说到见谅晚辈实在愧不敢当。” 长孙无忌拍拍掌说:“好了,都说了庆功宴不分大小,两位都高风亮节,坐下,坐下。” 程咬金哈哈一笑,拿起一个酒杯大声说:“就是,这么高兴的日子,怎能没酒,王爷,不如我们先干三杯,干完三杯再说话。” 李二点点头,举起酒杯说:“知节说得对,这么喜庆的日子,怎能没酒,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什么话都在酒中,干!” “干”众人纷纷拿起酒杯,在李二的带领下,连饮了三大杯。 众人刚放下,杜如晦和程咬金又先后站起来敬酒,三杯完又三杯,一连饮了九杯,这才开始拿起筷子吃菜。 一个是升迁的主角,一个是东道主,敬酒时面子要给。 酒是推动气氛最好的媒介,几杯酒下肚,席上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第86章 拜师 第一轮菜是长安有名的美食:巨胜奴(蜜制散子)、婆罗门轻高面(蒸面)、贵妃红(红酥皮)、长生粥(食疗食品)、甜雪(蜜饯面)、单笼金乳酥(蒸制酥点)、曼陀样夹饼(炉烤饼),以点心为主,陆庭最喜欢是巨胜奴,松脆可口,吃起来很香。 这些都是饭食点心,开胃小菜,众人都是简单吃一点,很快就撤了下去。 第二轮是菜肴羹汤,有通花软牛肠(羊油烹制),羊皮花丝(羊肉丝,切一尺长),雪婴儿(豆苗贴田鸡),仙人脔(奶汁炖鸡),小天酥(鹿鸡同炒和箸头春(烤鹌鹑),每一样都做得非常精细,陆庭惊讶地发现,程魔王很喜欢吃仙人脔,连汁带鸡吃了小半,而李二喜欢吃小天酥,程咬金明显知道李二的口味,把李二喜欢吃的都摆在他面前。 也一刻钟多一点,第二轮撤了下去,第三轮是陆庭做的铁锅炒菜。 一上桌,在场人不由眼前一亮,先不说味道,色泽看起来明显不一样。 唐初的菜,不是炖就是烤,食材很丰富,但做法相对单调,炖的菜没有锅气,看起来没有炒的菜那样有色泽。 李二看着桌上的菜,点点头说:“这是铁锅炒的菜?看起来是不一样,不知味道如何。” 程咬金笑呵呵地说:“王爷,尝一下就知道,陆庭这小子,做菜有一手,这铁锅炒出来的,滋味着呢。” 摆在李二面前的是宫保鸡丁,李二挟起一块鸡丁放进嘴里,只是嚼了二下,眼睛就亮了,又挟一粒放入口中,边吃边点头:“不错,不错,这味道真不错,大伙都别看了,尝尝。” 鸡肉的鲜嫩配合果仁的香脆,入口鲜麻酥香,胡椒的麻辣让舌尖有些微麻,而后冲击味蕾的是一股甜意,咀嚼时又会有些“酸酸”的感觉,吃起来口感很丰富,让人欲罢不能。 长孙无忌挟起一块松子鱼,有些好奇地看着筷子上的鱼肉,外表炸得金黄,里面露出白色的鱼肉,看起来很有看头,放到嘴里,很快闭上眼睛,高兴地说:“不错,不错,外脆里嫩,松脆可口,甜酸也搭配得刚刚好,这个松子鱼称得上一绝。” 游侠鸡、爆炒羊肉、莴笋炒羊肉也纷纷获得好评,就是普通的蒜蓉菘菜也受到赞美。 大锅炒菜本来就比炖菜优胜,李二、长孙无忌他们天天吃,都吃腻了,突然换了新做法,新做法的几个菜都也很美味,一个个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程咬金和尉迟敬德还为了一只鸡腿争起来,四只筷子抢一只鸡腿,抢了一会最后飞到秦琼的碗里,让秦琼抽空捡了便宜,气氛越来越好,一个个有说有笑,还真做到“不分尊卑”。 婢女们前来撤盘时吃了一惊,桌面全是空盘,竟然全吃光光了,连菘菜都没留下。 这个设宴在很少见,因为菜多,很多客人都是吃一点点,尝一下味道,碰上喜欢吃多吃点,然后等下一批,很少有光盘的理象。 光盘?是主人准备的菜不够还上客人是饿死鬼投胎?反正哪个理由都不好,可国公府设宴偏偏出现了光盘。 可能第三批吃得多的原因,第四批的烤全羊、蒸熊掌这些硬菜反而没什么人吃了,剩下很多,当然,剩下的都不会浪费,都是府上的护卫、下人一起分享,算是福利。 酒足饭饱后,婢女把饭菜都撤下去,奉上茶水和点心。 不知不觉聊到吃到陆庭的炒菜,都说味道好,吃起来特别美味,又从炒菜说到游侠鸡、射雕英雄传,后面还说到能大幅提高计算速度的唐盘,众人对陆庭都是赞赏有加: 长孙无忌摸着摸着胡子说:“都说苏州人杰地灵,这次算是见识了。” “是啊,陆庭小脑瓜子怎么长的,会做这么多菜?”房玄龄也好奇起来。 郑元璹摇着头说:“确是一个人才,可惜方向错了,要是生在呵呵,罢了,罢了。” 本想说像陆庭这种人才,要是生在名门世家,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出身寒门,寒门难出贵子,注定这辈子的成就不会高,话说了半句,后面的有些伤人,咽了回去。 杜如晦有些感叹地说:“也不知什么样的先生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不管怎样,那位先生得有多骄傲啊。” 李二也有了两分醉意,想也没想就随口说道:“要是本王也有这样的弟子,那就好了。” 话音刚落,陆庭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行了一个跪拜礼:“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什么?拜师? 不仅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就是当事人李二也有些懵了,自己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过收徒弟啊,没想到陆庭的反应那么快,当场就拜师了。 陆庭一直想着怎么抱金大腿,可坐了大半天也没等到机会,主要是李二还看不上自己,在座的都是李二的亲信心腹,有时很难插口,特别是程魔王也在同桌,一直搞气氛、卖力地讨好李二,想分一杯羹都难,等了这么久才有一个机会,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李二苦笑地说:“这个,本王只是” 还没说完,陆庭马上大声说:“请恩师放心,学生一定听恩师的话,用心做事、认真做人,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任凭恩师处罚。” 做什么,也没有比做李二的学生强,现在是王爷门生,再过二年就是天子门生,做一个天子门生,就是给自己一个三品大官也不换,李二那么大一条金大腿伸过来,这个时候不抱,什么时候抱。 程咬金一脸欣赏地看着陆庭,心想这小子真是机灵,一丁点机会也让他抓住,自家那二个憨货要是有陆庭一半机灵,就不用自己这样忧心了,王爷来了多少回,没一个能抓到机会,有时还傻乎乎展示自己有多大力气,没一个给王爷留下好印象。 “恭喜王爷收到一个这么天资聪颖的学生,真是可喜可贺。”程咬金笑呵呵地说。 陆庭这小子人口不错,跟老二交情也好,怎么说自己也是陆庭的引荐人,以后富贵自己也有好处,程咬金怎么想也不亏,决定助陆庭一臂之力。 “恭喜王爷收到一个好学生。” “恭喜王爷收到一个好学生。” 程咬金一嚷嚷,一些的不知情的人也跟着恭喜,连长孙无忌在一旁笑着不说,李二一下子骑虎难下。 说不收,刚才自己亲口说有个这样的学生就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堂秦王不能出尔反尔,可是真收他作学生,自己要跟大哥李建成扳手腕,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能教他什么?再说自己怎么也是一个秦王,收一个寒门子弟做学生,会不会太草率? 杜如晦看到李二犹豫,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王爷礼贤下士,没想到连收学生也不拘小节,传出去必成美谈,看陆庭也是挺过诚心,不如的收他做记名弟子,看他表现,表现好可以正式收为弟子,要是表现不好,就把他逐了。” 欠陆庭一个大人情,杜如晦不着痕迹推了陆庭一把。 果然,李二听到后,只是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说:“好,本王暂且收你来记名弟子,能不能转正,就看你的表现了。” 陆庭劝说王珪投诚,秦王府顺利在太子府最心腹的位置打了一枚钉子,这件事要重赏陆庭,可奖赏得要隐秘,免得引起太子府的警觉,收他做记名弟子,赏赐也变得名正言顺,最多就说陆庭运气好,碰到自己喝高了,一高兴之下就收了一个弟子。 至于陆庭的底子,查过了,没问题,虽说以前名声不是很好,可最近他的表现非常耀眼,在明算方面有过人的天赋,要是以后他有成就,自己这个恩师也面上有光,因为自己是他的恩师,要是表现不好,也可以把记名弟子收回来。 李二有过很多身份,像王爷、将军、京兆尹、先锋等等,就是没做过先生,也没有教人的经验,偶尔做一下老师,试试传业解惑的事也不错,想到这里李二很快有了答案。 第87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陆庭闻言连忙应道:“谢恩师,弟子一定努力,不负恩师期待。” 这回终于抱上金大腿了,陆庭眉开眼笑,以李二厚待身边人的习惯,自己肯定不会差,当然,有二个前提条件,一是李二能顺利坐上皇位,二是自己这个记名弟子能转正。 李二收了弟子,虽说只是记名弟子,这也是一件大事,在程咬金的鼓动下,婢女撤去茶水,换上美酒,众人又是热闹一番,这才带着酒意各自散去,春风得意的杜如晦心情大好之下,手起杯空,喝得烂醉如泥,要人抬着送出去。 陆庭没走,本来就寄居在程府,而李二也没走,还没给陆庭应得的赏赐呢。 这次到程府有二个目的,一是过年前聚一下,顺便为杜如晦庆功,二是给陆庭封赏,得到王珪投诚,在太子府打入一枚重要的棋子,那么大的功劳不能不赏。 “陆庭。”李二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叫道。 “学生在。”陆庭马上毕恭毕敬地应道。 李二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无奈地揉了一下眉心,很快更正道:“给你提个要求,在转正之前,在外人面前面不准提我们的师徒关系,更不能在外面打着本王的旗号,若然有违,记名弟子的情份也就没了。” 都怪自己嘴多,一下子多了一个记名弟子,李二后悔自己草率了。 陆庭看了看李二身边的长孙无忌,有些迟疑地说:“长孙郎中算外人吗?” “不算,今日参加宴会的,都不是外人。”李二有些头痛地说。 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认了弟子,就是记名弟子也是弟子,也不能说不认就不认,堂堂秦王,脸面还是要的。 “明白,弟子谨遵恩师教诲。”陆庭很爽快地答应。 别人认不认没关系,只要金大腿自己认就行,就是李二不提,陆庭也不会在没转正前打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 李二看到陆庭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的郁闷稍稍退了一点,打量了陆庭一眼,想了想,有些不确认地说:“辅机,国子学可有空缺?” 核实王珪投诚的诚意时,陆庭的底细也摸得一清二楚,现在陆庭的年纪还小,还不到十六,论功行赏也不好安排职位,本想把陆庭送回苏州,可陆庭是王珪、齐晊和秦王府之间的纽带,说不定哪天要用得上,陆庭是打着游学的名头出苏州,按理说送去读书最合适。 只是国子学对编制和背景要求很高,李渊建立大唐后,对前朝贵族以安抚为主,旧臣加上新贵,国子学现在的名额一直很紧缺,就是李二也没有把握。 “没有,前二日刑部的王尚书还抱怨说没有名额。”长孙无忌淡淡地说。 读书?去国子学? 陆庭心里一个激灵,马上“懂事”地说:“恩师,国子学要求太高,学生只是一介白身,强行进去只怕惹人非议,这次千里迢迢来长安,就是仰慕恩师,希望能留在恩师身边为恩师效劳。” 从了龙,也得有功,这才是完整的从龙之功,现在是抢功的重要关头,要是进国子学浪费一二年,黄花菜都凉了,陆庭连忙拒绝。 “辅机,依你看该怎么处理?”李二觉得有些为难,把问题扔给长孙无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二的习惯是把握着大方向,小事多是交给身边人,也是这份信任,身边人的忠诚度很高,李建成多次收买都失败,程咬金也是拒绝李建成的拉拢,最后被发放康州担任刺史,直至突厥打到五陇坂,兵锋直指长安,李渊给李二便宜行事之权,这才能回到长安。 长孙无忌只是沉思片刻,很快就说:“陆小郎君年纪尚轻,很多事都没有经验,王爷不如在秦王府给他安排一个差事锻练一下,他日也可以委以重任。” 陆庭没有官场经验,也没有功名,年纪还小,虽说功劳很大,可不适宜做官,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也不能脱离秦王府的视线,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秦王府安排一个差事,既满足了陆庭为秦王效力的心愿,也能达到留人的目的。 秦王府是李二的地盘,人事全由李二安排,不用经过吏部,情报说陆庭在明算方面有天赋,留在秦王府肯定也有用。 李二也是这样想,只是借长孙无忌的口说出来,闻言点点头,扭头对陆庭说:“陆庭,你意下如何?” “学生全听恩师吩咐。”陆庭恭恭敬敬地说。 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情况,现在要功名没功名,要名望没名望,背境也没有,做官这条路行不通,身子单薄,也不熟兵法,武将那条路也断了,算来算去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让李二多赏点钱财田地做一个富家翁,还有一种就是留在他身边找机会,慢慢积累功劳,等他坐上皇位论功行赏时,一跃成为人上人。 要是只想发财,在苏州就可以,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长安。 “那就这样,明天去秦王府再作安排。”李二一锤定音。 “学生领命。” 左一句恩师,右一句学生,李二感到自己又头大了,随意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长孙无忌急急脚走了。 回去的时候,李二邀请长孙无忌一起共乘马车。 “没想到到这里一趟,突然多了一个弟子。”马车上,李二有些无奈地说。 长孙无忌乐呵呵地说:“也许这就是缘分,不过陆庭那小子挺机灵,收下他,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马车上的长孙无忌说话很随意,就像家人聊天一样,除了他是李二最信任的人,二人还是亲戚,李二的妻子长孙氏就是长孙无忌的妹妹,算起来李二还是长孙无忌的妹夫。 李二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刚才没给陆庭赏赐财物,帐房又缺钱了?” 刚才把奖赏的事踢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只许了陆庭秦王府的差事,并没有钱财方面的赏赐,这不符合李二的风格,不过二人合作多年,做事早有了默契,看到长孙无忌没提这事,就知帐房吃紧了。 秦王府的帐房很重要,各开支销都要通过帐房,可以说帐房是秦王府的核心位置,李二把这个最重要的职位交给最信任的人。 长孙无忌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最近太子府打击得厉害,各产业都受到不小的冲击,秦王府的开销也削减了,今年雨水不足,田庄和封地的收入比去年锐减二成多,还有五陇坂之战,开销大,斩获小,还要从帐房挪了一笔钱,这几天帐房盘算了很久,才挤出一笔钱送到无衣堂,王爷,需要开源节流了。” 李二贵为秦王,有自己的府第、产业、田庄和封地,一年到头收入极丰,收入多,可支出更多,秦王府眷养了很多谋士、勇士,这些需要钱粮,再加上李二平时出手大方,动不动就赏赐手下,左手入右手出,剩下并不多。 太子得到尹德妃、张婕妤的支持,最近一年加大对秦王府的打压,想断李二的经济,手里没钱,收买拉拢的力度也会变弱,秦王府帐房的钱本来就吃紧,一打压,更紧了。 连无衣堂的钱也要再三盘算才能挤出,说明帐面的钱很紧张。 其实打仗最容易发财,可这次是在大唐境内打,那此突厥人抢了就跑,总不能对大唐的百姓下手,从突厥哪里邀获的武器装备和马匹还不够打赏士兵,调到户部的魏征又太精明,粮草方面又卡得太紧,很多奖赐还没发下来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二只是秦王,不是会变钱的财神,一提到钱也有些头痛。 “开源节流”李二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很快摇头说:“节流还是算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可不能在关键时刻让手下寒心,想想怎么开源。” 第88章 搬家 长孙无忌苦笑着说:“现在缺的就是开源的人才,王爷,这事一时半刻也急不来,幸好克明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日子会好起来,我想想办法熬过这段日子就好。” 秦王府不缺精兵强将,也不缺谋士,但缺能秦王府开源的人,说白一点就是赚钱的人,要不是秦王早早布局,手里有不少产业,光凭那点俸禄和封地,那能拉拢那么多人才收为己用。 李二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哪里都可以缺,无衣堂哪里可不能省。” “王爷放心,就是再紧,也不差无衣堂那一口。”长孙无忌连忙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诗经·秦风·无衣》里的诗,也是军队的战歌,不知多少将士面对强军时,一边高唱无衣,一边与身边的战友义无反顾冲入敌阵,不知多少将士在身陷险境时唱着无衣慷慨赴义。 打仗有成败,也有死伤,李二不忍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退役后生活无依,就设了一个无衣堂,收留那些伤残了又无家可归的士兵,当然,能进无衣堂的,都是跟随李二多年、出生入死的老兵。 多是玄甲精骑退下来伤兵。 无衣堂在册登记的有近八百人,对李二来说,那是八百张等着吃饭的嘴,一年到头在医治方面还要花不少钱,很多人劝李二丢开这个包袱,可李二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抛弃。 虽说开销巨大,但效果也很明显,知道李二善待部下,很多人都愿意为李二卖命。 李二一拳击在摆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一脸不甘地说:“该死的突厥,喂不饱的饿狼,有朝一日本王一定把它连根铲除。” 大唐立国八年了,内忧外患没停过,主要根源就是突厥,不仅多次扰边掠夺,还名目张胆扶持多个势力跟李唐作对,对突厥来说,一个松散混乱的中原适合它随时南下掠夺人口财货,要是大唐铁板一块,会对它造成威胁。 多年征战,生产秩序受到很大的破坏,别说秦王府用钱吃紧,就是国库也是入不敷出,老百姓的生计更是大受影响。 长孙无忌一脸镇定地说:“这几年的征战,突厥留下的后手差不多都清除,要不然突厥也不会频频亲自出兵,王爷,会有那么一天的。” 杜如晦的升迁宴,前面喝倒九个人,除了兴奋的杜如晦,程咬金也是其中之一。 程咬金喜欢热闹,每逢有宴一定喝酒,一喝酒就喝到醉倒才停下,讲求的是大碗大碗地喝,别人敬他喝,没人敬他劝,反正有他在不会冷场,酒品也算好,一醉就倒下呼呼大睡不闹事,在长安很受欢迎。 这次一觉睡东市闭市的锣声响起,不用问身边人,程咬金也知离太阳下山还有七刻钟。 “郎君醒了,先喝一碗醒酒汤。”老管家程忠连忙让婢女奉上一碗醒酒汤。 别人醉倒,可能要沉睡大半天,程咬金体质好,睡下一二个时辰就能醒来。 程咬金接过醒酒汤,几口喝下,随口说道:“客人都走了吗?” “回郎君的话,都散了,陆公子在郎君睡着的时候,在外面找了一处宅子,已经带着下人搬了出去,就在崇义坊,说有空会多来看望郎君。” 顿了一下,程忠补充道:“陆公子说郎君喜欢吃铁锅的菜,把铁锅留下了。” “这个臭小子,把锅留下,算他还有点良心。”程咬金坐起来,左右打量一下,有点疑惑地说:“那三个兔崽子呢?” 把陆庭接到程府,其实是监视,没有核实之前,陆庭不能出程府的大门,平时行动也有人盯着,现在核实了没问题,搬出去也很正常,毕竟是外人,府上还有女眷,程咬金本想等到过完年再提这件事,现在离过年也就几天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陆庭主动搬了出去。 不错,机灵、识趣。 “三公子去陪夫人,大公子和二公子去了陆公子家,说要祝贺他乔迁之喜。” 程咬金站起来,没好气地骂道:“租个宅子也叫升迁之喜,狗屁,这二兔崽子肯定是借机去鬼混了,懒得理他们,他们跟着陆庭那小子,说不定脑瓜子能灵光些,不用一天天惹老子生气,对了,王爷赏了陆庭那小子什么。” 这次李二到程府有二个目的,一是为杜如晦庆功,二是赏赐陆庭,没想到中途出了一个小意外,陆庭摇身一变还成了李二的记名弟子,那份反应连程咬金也佩服,自家那二个儿子可没这份觉悟。 “王爷本想让陆公子继续求学,不过陆公子想为王爷效力,安排在秦王府做事,具体事务尚未安排。”程忠恭恭敬敬地说。 程咬金点点头说:“来程府这些天,不是睡懒觉就是讲故事,要不然就是长孙冲那伙兔崽子玩闹,就没见他读过书、拿过笔,看来也不像读书的种子,去秦王府做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很快,程咬金愤愤不平地说:“那么懒,脑瓜子还那么好使,连唐盘这种东西也捣弄得出来,还会弄那么多好吃的,管家,为什么老子家那几个兔崽子就没陆庭那小子那般精明呢。” 程忠一头大汗,这问题不好答啊,总不能自家公子笨,不回答也不行,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郎君,这种事因人而异,老奴愚钝,也不知晓。” “情报说陆庭以前名声不好,做人也不机灵,怎么突然变得聪明呢”程咬金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好像是陆庭喝花酒时被人移了盏,一怒投了河,救上来后开始变得精明、懂事,可能是在河里泡一下,泡开窍了,老子怎么没想到呢,开窍,开窍” 看到自家郎君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程忠就知自家郎君打什么主意,心里暗暗说道:三位公子,你们自求多福。 程咬金从榻上站起来,刚想走,后面传来钻心的痛,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随即咬着牙说:“老三这个臭小子,自家老子也下这么狠的手,还叫自己啥,大肥狗?还没抽他呢,不对,这是陆庭那臭小子教的,还没找他算帐呢,难怪跑得那么快。” 此时,正在崇义坊收拾东西的陆庭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陆庭兄弟,你没事。”长孙冲一脸关切地问道。 故事还没听完,知道程府的庆功宴散了,马上带着兄弟想找陆庭讲故事,没想到碰到陆庭搬家,于是就一起跟来,对长孙冲他们说,陆庭比程府有意思多了。 “没事”陆庭揉了揉鼻子,自我解嘲地说:“可能这里没程府暧和。” 程府可是国公府,备了不少炭炉子,屋子里很暧和,不像自己租的小破宅,虽说二房一厅,还有前后院、耳房、杂物房、工具室,面积不小,可是很破旧,墙身很多坑点,门窗的漆也掉得差不多,明显很久没有修茸过,显得有些凄清。 跟程府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房子很一般,可价钱可不低,与平康坊和务本坊为邻,离东市也近,在长安城算是“二环”的位置,就这小破房,一个月就要十二贯的租金,前面六个月还要一次性付,要不是小俏婢给金玉包一个好价钱,连这里都租不起。 “陆庭兄弟,都让你不要搬,反正那么房空着,你就是不听。”程处亮有些不高兴地说。 程处默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太见外了。” 因为陆庭的缘故,很多少年郎到程府听故事、吃东西,程家兄弟的地位直线提高,心里正美呢,没想到说搬就搬。 这不,人都跑到陆庭这里来了。 第89章 少年行 陆庭连忙说:“两位客气,住了这么多天也叨扰了就是搬也离得也远,多点走动就行。” 杜荷打量一下四周,点点头说:“搬出来也好,以后不用做什么都让人盯着了。” “住哪都好,多做一些好吃的就行。”候明远马上补充道。 陆庭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几位,真是抱歉,刚刚搬到这里,什么也没有,怕是招待不了。” 铁锅是程府的工匠打造,陆庭走时不好带走,刚搬到这里,柴米油盐都没准备,就是想做也做不成。 长孙冲哈哈一笑,拍拍陆庭的肩膀说:“知道你这不方便生火,刚才我们商量了,为了庆祝你乔迁之喜,请你去是长安最好的地方吃饭。” “这,这不好意思,也就是租个小宅子,不算什么乔迁,再说就是请,也是我请才对。”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程处亮一脸憨厚地说:“陆庭兄弟,你就别客气了,这些天你又是给我们讲故事又是做好吃的,早就想请你好好吃一顿,可阿耶说你是王爷的客人,不能随意出入,这才等到现在。” “就是,我们大长锦游侠队可是很讲义气的,长安算是我们的地盘,说什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杜荷拍着心口说。 候明远不紧不慢地说:“论钱,你有我们多吗?” 陆庭本来还想坚持一下,一听到候明远那句话马上耸了,苦笑地说:“没有,那我先谢过了。” 半年的租金七十二贯,再买一些衣被之类,又花了三十多贯,柴米油盐还没买呢,刚才清点一下,还有二百八十多贯,这是自己的全部身家,长安城的物价比苏州还要贵,钱只出不进,还真得省着一点花。 这些豪门贵公子,张嘴就说去最好的地方,见识程府的排场,一顿下来不知要多少钱,陆庭也就不再坚持。 长孙冲大手一挥,大声说:“那还等什么,出发。” 陆庭把福至留在家里看家,自己骑上马跟长孙冲他们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还半个时辰天就要黑,黄昏时风雪交加,陆庭骑在马背上被风一吹,冷得缩了一下脑袋,看看前面长孙冲他们大长锦游侠队清一色白马并排走着,问一旁的程处默:“处默兄,这么冷的天,放着马车不坐骑马,为什么?” “游侠不都是单枪匹马的吗,坐在马车里,谁能看到,看,他们多拉风。”程处默有些羡慕地指着并排在街道四人说。 陆庭好奇地问:“处默兄为什么不加入大长锦游侠队?” “阿耶不让,说俺是老大,要多陪陪娘。”程处默有些郁闷地说。 陆庭安慰地拍了拍程处默,继续向前走。 程咬金的妻子程孙氏陆庭曾远远见过一次,还是隔着珠帘,那是跟着程处默向她问好,人没看到,说话时声音不大,说几个字停顿一下,好像有气无力的样子,据说是生程处弼时大出血,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救回,命虽说救回来了,可身体也垮了,幸好程府条件好,还能请到御医诊断,这才活下来。 怕是熬不了多久。 “来这里?不是去吃饭吗?”跟长孙冲他们走了一段路,陆庭惊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平康坊。 入了冬后,天寒地冻,长安城相对往日冷清了很多,有一个地方却相反,一天比一天热闹,这个地方就是平康坊,随着年关将近,国子学、各类书院放假,朝廷的大小官员也有七日的冬至假期,现在的平康坊可以说白天车水马龙,晚上夜夜笙歌。 大唐的风气开放,文人雅士喝花酒是时尚,官员去喝花酒也是风雅,平康坊成了长安最繁华之地,朝廷也乐意看到这里兴旺,平康坊有三分之一青楼妓院是教坊司名下的产业,赚到的钱没入国库,就算不是教坊司的物业,也要交很重的赋税,平康坊每年上缴的赋税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程处默对陆庭眨眨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长安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长孙冲哈哈一笑:“陆庭兄弟来长安这么久,连平康坊都没去过,这哪像话,今日一定要让你玩个痛快。” “到了,就是这里。”长孙冲突勒住了马。 陆庭抬头一看,只见门楼的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极乐楼。 少年郎最喜欢热闹,在程府时陆庭听长孙冲他们说过,平康坊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有二百多间,公认是行业翘楚的有四间,分别是极乐楼、无忧阁、春风院和万花院,据说这四间青楼妓院的女子无论姿色、谈吐和才艺都是上上之选,当然,开销也高,别说喝花酒、挂席留宿,就是打个茶围也要一贯起,茶水点心另计。 长孙冲说过,他有一次请朋友到极乐楼,吃喝玩乐了一晚,花费了上千贯之多。 “哟,这不是长孙公子吗,有些日子没见了。” “候公子,小兰儿这几天念叨着没见人,还以为你把她给忘了呢。” “程二公子,新到几个很不错的胡姬,小的保证你能挑到满意的。” 一行人刚停下,几个老鸨和龟公马上围上来,好像比自家人还要热情,一看就是这几个家伙没少来。 “好一位俊俏的少年郎”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鸨拖着程处默的手,整个人快贴在程处默身上,有些撒娇地说:“程公子,这位公子好面生哦,也不给奴家介绍一下。” 程处默对那名老鸨好像很喜欢,一手搂着她的腰,笑呵呵地说:“苏州来的陆公子,这次到这里,就是为了替他庆贺,婉娘,一会可要给他找个好的点姑娘,要是招待不周,我们可不答应。” “我们极乐楼什么都不多,就是姑娘最多,放心,保证陆公子玩得开心。”老鸨说完,很快笑脸如花地说:“看到几位公子,奴家一时太高兴,都忘了请几位贵客进去了,这么大的风雪,五位公子,里面请。” 很快,陆庭一行老鸨和几个揽客的女子簇拥着进了极乐楼。 看着长孙冲、程处亮这些豪门贵公子像老司机一样,很熟练地拥着一名青楼女子往里走,陆庭突然想起李白写的一首名叫《少年行》的诗: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诗中说的五陵年少,不就是像长孙冲这些豪门贵公子吗。 陆庭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杜荷,忍不住小声问道:“杜公子,处默兄跟那个婉娘关系很好?” 都要进去了,程处默还搂着那个婉娘的腰,不时还毛手毛脚,感觉有些怪怪的。 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他一来就搂着婉娘不放,以他的身份,不用跟这些老鸨客套。 杜荷耸耸肩,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说来也怪了,极乐楼的姑娘那么多,光是红牌都有十八个,可他就是相中这个婉娘,还说像婉娘这种才够味道,各花入各眼。” 说到这里,杜荷扭头打量了一下陆庭,有些疑惑地说:“陆庭兄弟,你不会也相中那个婉娘?” “没,没,没,就是好奇问一下。”陆庭连连否认。 那个婉娘都快四十了,要不也沦落到做招客的老鸨,虽说她很精心打扮,可岁月不饶人,眼角有了鱼尾纹,笑的厉害的时候,脸上的水粉刷刷掉,也就是程处默喜欢这种,也不知是不是程孙氏顾着持家,对他关爱少了,缺乏母爱。 要是历史没变,李二把女儿嫁给程处亮,没招程处默做驸马,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审美观的原因。 程魔王家,异人多啊。 第90章 冤家路窄 外面寒冷、凄清,一进极乐楼,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先是感到眼前一亮,接着一股带着浓浓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放眼看去是一个大约四五百平方的大堂,大堂装饰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四周挂满了各式精美的花灯,花灯把大堂照得光如白昼,站在这里好像感觉不出光阴的流逝,因为分不清白天黑夜。 大堂分为上下二层,上层设有包厢,下层铺了桌凳,包厢的正对面还搭了一个小舞台,样子有点像后世的礼堂,淡黄的灯光照在装饰华丽的大堂时,好像给大堂披上一件梦幻的外衣,都说月下看花灯下看美人,在这种环境下,感觉身边的姑娘也变漂亮了。 人,全是人,放眼看去,桌子旁、过道上、栏杆边都是人,大堂里摆了几十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人了,很多衣冠楚楚的少年郎不是跟朋友推杯换盏,就是身边的陪酒的美女低吟浅尝,不时还听到欢笑声和女子的娇嗔声。 “陆庭兄弟,走,我们去上面的包厢,一会有更精彩的。”看到陆庭好像看呆了一样,候明远嘿嘿一笑,拉着陆庭往楼梯处走。 很多人第一次来极乐楼的人都会被里面的热闹震惊,在候明远眼中,陆庭这种表现太正常了。 陆庭回过神,呵呵一笑,走快二步跟上候明远。 前世自己可是到过秀场选妃的人,那场面比现在还劲爆,只是有些惊讶而己,哪能被吓到。 候明远看到陆庭跟上,主动凑过来,意味深长地说:“陆庭兄弟,今晚你有眼福,刚刚打听了,墨汐姑娘会出场表演。” “墨汐姑娘?” “极乐楼的新晋花魁,号称平康坊第一美人,色艺双绝,尤其精通古琴,那琴声可是一绝”说到这里,候明远压低声音说:“墨汐姑娘是清倌人,还没有开面,啧啧,要是能挂她的席,做梦也能笑醒。” 开面是青楼的行话,也就是还没经历人事的处子。 陆庭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一个青楼女子,以候公子的身份地位,要拿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不一样”候明远解释道:“墨汐姑娘跟别的姑娘不同,从不接客,平日多是摆个茶围,大厅演奏也得看她心情,没想到今晚运气这么好。” “哦,那我也跟着候公子沾光了。”陆庭乐呵呵地说。 表面附和候明远,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什么红牌、清倌人、花魁,都是青楼抬价的伎俩,为的就是让客人掏钱,像傲娇、妩媚、贴心这些多是人设,让客人身心愉快地掏钱,掏完钱以后还乐意做回头客。 都是套路。 说放间,婉娘带领众人坐在二层正对舞台一个装饰豪华、设有暧炉的包厢。 “几位公子安坐,先用一些酒水点心,奴家这就去安排。”婉娘热情招呼众人坐下,又让婢女送上酒水点心,这才去叫人。 陆庭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厚厚的狼皮外套交给一旁的婢女放好,包厢内温暧如春,穿得这么多,额上都见汗了。 长孙冲除下外套后,挤眉弄眼地对陆庭说:“陆庭兄弟,感觉怎么样?这里是好地方?” “好地方,让长孙公子破费了。”陆庭连忙谢过。 平康坊顶级的青楼,不用说也是一个销金窟,像二层这种豪华包厢,花费更大。 “也就是喝个花酒,用不了几个钱,陆庭兄弟一会看中哪位只管挂席,开销我们大长锦游侠队包了。”长孙冲一脸豪气地说。 陆庭有些意外地说:“长孙公子,你们不挂席?” 喝花酒相于后世的酒,找个坐台的小妹陪吃陪喝陪玩,挂席就是最后一项包房过夜,听长孙冲的意思,他们好像不打算挂席。 带着枪上战场,一弹不发,有意思吗,直接找一个酒楼吃一点就算了,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啊。 “不能”长孙冲摇摇头,一脸遗憾地说:“要冠礼后,不然阿耶会打断我的腿。“ 陆庭还没想好怎么答,长孙冲很快一脸兴奋地说:“再过二年,说不定再一年,我就可以加冠了。” “我们也是”程处亮一脸期望地说:“现在就是来凑个热闹。” 冠礼也叫加冠或成丁礼,算是古代男子成年的标志,周朝时要二十二岁才能加冠,后世因时因地而有变化,唐朝大多在十五岁至二十岁举行,长孙冲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三岁左右。 这也是陆庭郁闷的地方,自己被一群孩子请到青楼开眼界,感觉怪怪的。 这么小就来喝花酒,好像来的次数还不少,都快成老司机了,不知是大唐风化开放,还是长孙无忌、程咬金他们的心大,不过唐朝人明显早熟,像长孙冲、程处默他们,可能是营养太好,一眼看去就跟后世二十岁的少年差不多。 李二在十六岁就娶了年仅十三岁的长孙氏,在后世很难想像,算起来,长孙冲他们快十四了,喝花酒也不是很难理解。 能喝花酒,不能挂席,相当于“放”而不“任”,跟在身后的护卫不仅仅是保护安全,也起到的监督的作用。 不管怎样说,长孙冲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很讲义气了。 这时舞台没人开始表演,婉娘还没带人来,气氛稍稍有点闷,陆庭想起一件好笑的事,随口问道:“长孙公子,要是不小心在这里遇上令尊,那怎么办?” 前世读书时听舍友说过一件糗事,放假时在家,听说有一家会所妹子很不错,一时心痒痒的,跟老妈说同学聚会,一个人偷偷去体验,没想到结帐时碰上说加班的老爸,父子二人见面有些尴尬,都打哈哈说来这里做个足底按摩,结果收银的小姑娘说了一句【两位都是538】回去后父子尴尬了几天没有说话。 在大唐,要是儿子碰上老子喝花酒,不知会怎样? 长孙冲闻言摇摇头说:“碰上的机会很小,不巧碰上,换一家就行。” 一旁的杜荷看到陆庭有些不解,主动解释说:“陆庭兄弟刚来,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来解释一下,平康坊青楼妓院二百多间,像我们去得最多的,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间,简单说,能参加朝会官员和勋贵,多是去春风院;五品以下的官员,去得最多是万花院,那些巨商富贾喜欢在无忧阁玩乐,而极乐楼则是我们这些官宦子弟捧场。” 陆庭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在平康坊也有所谓的圈子。 难怪进极乐楼后,看到多是少年郎,大部分都是三十以下,很少看到有年纪大的。 “姑娘们来了。”这时婉娘带着十多个年轻貌美、婀娜多姿的少女来到,在包厢的过道站成一排。 这些少女都有中上之姿,每一个都精心打扮,在灯下显得青春靓丽,有的可爱,有的妩媚,有的害羞,有的胆子很大,频频暗送秋波,还有二名穿着异域服饰的胡姬,可以说男人喜欢的类型,这里差不多都有了,明显是婉娘精心挑选过。 长孙冲大方地说:“陆庭兄弟,看中哪个就点哪个,不用为难,喜欢就全部留下都行,哈哈哈。” 程处默、候明远他们也在一旁充当起狗头军师,指着那些少女说这个好、那个温柔,谁谁喝酒很厉害,弄得陆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是自己不点,长孙冲他们也不点,正当陆庭准备随意点一个时,突然响起一个阴声怪气的声音:“婉娘,这些姑娘本公子都要了,让她们过来。” 不会,谁这么嚣张?连长孙冲他们的人也敢抢,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陆庭还没问,候明远一下子站起来,咬咬牙:“冤家路窄,是尹士驹那个田舍奴。” 不仅候明远,长孙冲、程处亮和杜荷也一起站起来,程处亮还一脸兴奋地握起了拳头。 第91章 大长锦VS金毛鼠 陆庭跟在长孙冲后面,走出包厢一看,只见四个衣饰华贵的少年郎站在过道上,冷眼看着这里,站在最前面是一个尖嘴猴腮、目光凌厉的少年,跟在后面三个少年也各有特色,最左边是一个胖子,他不是候明远那个全身有肉的胖,而是挺着大肚子的胖,不说话也看到他有二层下巴;中间那个少年剑眉星目,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可是眼神有点阴狠。 最后的少年郎最特别,目测身高近一米八,身材高大,四肢均称有力,一看就是一个练武的架子,可他双手抱在胸前,头抬得高高的,根本不拿正眼看人。 “婉娘,没听到本公子说什么吗,怎么,本公子的话不好使了?”尖嘴猴腮的少年明显不耐烦起来。 “尹公子,这是为难奴家了”婉娘面露难色地说:“长孙公子他们点的人。” 这时长孙冲走出来,打量了金毛鼠游侠队的四个人一眼,冷冷地的说:“还以为谁家的狗没拴好,原来是你们这四个田舍奴,欺负一下弱女子,尹士驹,你就剩下点能耐了?” 尹士驹冷哼一声:“你们这四个缩头龟,终于舍得出来了,本公子可是长安城赫赫有名游侠,岂会欺负一个小老鸨,告诉你,欺负的就是你,话撂在这里,在我在,你们大长锦几个田舍奴别想善了。” 极乐楼是长安贵公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尹士驹也不例外,今晚金毛鼠游侠队全员出动,刚坐下不久,酒还没温好,有手下前来报告,说长孙冲他们到了,金毛鼠的几个人当场就暴起,马上去找长孙冲他们麻烦,来到时婉娘正在让陆庭选人,马上开口拦下。 那天约好干架,都过了一个时候还没看到人,尹士驹几个在冰天雪地下快冷成狗了,长孙冲才派人用响箭送信说不来,气得四人暴跳如雷。 真是要事来不了,还能理解,可四人跑到程府听故事忘了时辰,尹士驹派人打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鼻子歪了,一早放话,绝不放过大长锦那四个人,没想到在极乐楼遇上。 杜荷冷笑地说:“尹士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在极乐楼闹事?” 青楼妓院是一门一本万利的买卖,能在平康坊开青楼妓院的,没一个是善茬,极乐楼更不用说,有宫里的背景。 面容俊俏、目光阴狠的宇文鹰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杜荷,我大哥只是看中这些姑娘,谁说我们闹事?” 候明远反驳道:“怎么,一提极乐楼就怕了?怕事就快点滚,小心挨揍。” 胖得快成一个球的张朗冷哼一声,也不和候明远争,直接指着婉娘和那十多个美女,蛮横地说:“你们全部过秋月厢。” 婉娘有些为难地说:“张公子,这些姑娘是长孙公子他们先要的” “他们挑了没有?老实说。”张朗厉声喝道。 “尚尚未挑选。”婉娘吓了一跳,有些胆怯地应道。 “啪”一声,站在前面的尹士驹突然伸手一扇,当场给婉娘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声骂道:“好胆,看不起本公子是不?我们明明比他们先到,凭什么他们比我们先挑?狗眼看人低的贱货。” 看到相好被打,还是当着自己的面,程处默当场不高兴了,马上把婉娘护在身后,推了一下尹士驹:“说归说,动手打什么人。”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尹士驹早就想发作了,被程处默一推,趁势跌倒在地,大声喊道:“好啊,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打人,兄弟们,动手。” 金毛鼠的队员早就作好了准备,尹士驹的话音一落,一直没说话的薛阳动作最快,只见他猛地向前一前,一个飞膝顶程处默的肚子上,程处默刚才只顾安抚婉娘,没有提防,痛得一双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张得老大,硬是发不出声音。 薛阳还没停下动作,抓住着程处默的手猛地一拉,肩膀一沉,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啪”的一声,很干脆把牛高大马的程处默放倒在地。 刚才没说话,薛阳一直在等候机会出手,对面最难对付就是程家兄弟,对付一个程处亮很轻松,要是两兄弟一起上就吃不消,尹士驹一说动手,马上解决程处默,这样打起来也不吃亏。 本来还想把陆庭也放倒,可陆庭一直站在最后面,离得太远,只好放弃。 看陆庭那小身板,估计战斗力也好不了哪去。 “敢打我大哥,薛阳,我跟你拼了。”程处亮看到大哥被偷袭倒地,眼都红了,嚎叫着冲过去跟薛阳扭打成一团。 “陆庭兄弟,你站在一旁看着就行,这是大长锦和金毛鼠之间的决斗,外人不要插手。”候明远拉住跃跃欲试的陆庭,很快找到自己的老对手张朗,大吼一声看我九阴白骨爪,一出手就往下三路进攻。 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热血,长孙冲和杜荷也不甘落后,冲上去跟宇文鹰和尹士驹扭打成一团。 太冲动了,这就干上了?陆庭一脸纠结地站在旁边,也不知该不该动手,动手好像破坏了他们的规则,打伤金毛鼠任何一个自己也担不起,再说就是群毛孩子打架,自己掺和干什么?可不出手又显得自己不够仗义。 好纠结,不过看到双方的护卫一脸紧张地旁观,也没有出手,陆庭也就安心看戏。 “别打,别打了,程公子,尹公子,有事好商量,出了事奴家可担不起呀”婉娘在一旁,想劝又不敢拉,急得快哭出来了。 说起来程处默是替自己出头才出手,就是他出手引起斗殴,追究起来,那些贵公子没事,有事的肯定是自己。 “哟,你们看,大长锦和金毛鼠又干起来了。” “听说上次在金光门那架没打成,改到极乐楼?” “金光门?不是春明门吗?哦,对,春明门那场是一个月之前。” “啧啧,还是薛阳的基本功扎实,这么多人就他最能打。” “两队游侠加把劲,谁赢了本公子请他喝酒,哈哈哈。” 少年郎最喜欢热闹,来极乐楼的大多都认识,毕竟长安城就那么大,不少人纷纷起哄,还有人一边喝乐一边叫好,好像在看的摔跤比赛一样,那些老鸨、龟公和护卫最纠结,想管又不敢管,谁不知打架的那几个是长安城有名的豪门贵公子。 好在二伙人是在上层打,人不多,要是在下面打,现在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看两伙人的势式,好像不分出一个胜负不肯罢休一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酒坛子隔壁的包厢里丢出来,落在长孙冲和尹士驹脚边,“砰”的一声碎开,一时酒水和碎边飞溅。 一块碎声从尹士驹的眼前飞过,吓得尹士驹一跳,连忙松开长孙冲,后退二步,一脸恶狠狠地说:“谁扔的酒坛子,给本公子出来。” 第92章 先王坟典 这时程处亮、薛阳等人纷纷住手,有点同仇敌忾地到处张望,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暗算自己。 差一点就砸中人了。 两队人这些年不知干了多少架,其实也没多仇,就是想压住对方出风头,有人偷袭,先停下打斗,教训了对方再说。 “是本王,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在叫?”说话间,一个身穿名贵皮裘的中年人从另一边的包厢里走出。 中年人年约三十,身高跟薛阳差不多,但人很瘦削,白净的脸没一点血色,是一种病态的白,眼圈有些黑,眼眶有些凹陷下去,说话没有中气,走路脚步轻浮,好像轻轻一推就倒的样子,一看就是沉湎花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像这种人,无论是大长锦还是金毛鼠,随便一个队员都能轻松打倒他,可是,他一出现,刚刚气呼呼的众人一下子泄了气,就是最嚣张的长孙冲和尹士驹也有些不甘地低下头行礼:“见过王爷。” 看到众人都行礼,陆庭有些愕然,只能跟着行礼。 “他怎么来了,真是倒霉。”站在后面的小胖子小声嘟嚷道。 陆庭有些好奇地小声问道:“候公子,这位王爷什么来头?” 候明远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对方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渤海郡王李奉慈,听说过没有?” “他就是渤海郡王?怎么会出现这里?”陆庭一脸惊讶地说。 北周唐国公李昺,生了四个儿子,分别是李澄、李湛、李洪和李渊,李澄和李湛早夭,没有留下后代;李洪结婚生子之后病故,留下了两个儿子,分别是李博义(古书是乂,乂通义)和李奉慈。李渊继承了唐国公爵位,自然要承担起抚养家族孤儿的义务,就收养了李博义和李奉慈。 李博义和李奉慈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大唐开国战争,李建成和李世民立下奇功,身为堂哥的李博义和李奉慈却是躲在后方享福,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一点功劳,不过两人身份摆在哪里,李渊册封二兄弟为陇西郡王和渤海郡王,并多次委任官职,可二人根本不是做事的人,不但事做不好,还惹事生非,没办法,只好把他们召回长安,放在身边盯着他们。 长孙冲和尹士驹虽说有靠山,可靠山再大,也是臣子,再嚣张也不敢在李氏宗室面前嚣张。 就是再不争气,也是侄子,李博义和李奉慈不知闯了多少祸,李渊看在死去兄长的份上,一次次替他们善后,以至这二兄弟在长安飞扬跋扈,跟他们兄弟相比,长孙冲、薛阳他们只算是闹事的孩子。 候明远小声说:“怎么在这里,算起来他算这里的小东家呗。” 看到陆庭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候明远小声简单说了一下,陆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渊看到两个侄子不学无术,官做不好,连自己的封地也管不好,由于挥霍无度,堂堂郡王府有时连日常开销都维持不了,于是给二兄弟一笔钱,让他们拿钱买先王坟典好好学一下。 先王坟典也就是圣贤书,李渊希望两个侄子从圣贤书学到道理和认识,为国效力。 愿望是好,可李博义和李奉慈拿到钱后根本没去买书,而是花天酒地,看到钱花得差不多,硬是拿着一百匹李渊赐的绢来到极乐楼要入股,这分明是硬抢,极乐楼背后的东家是萧氏,说起来两家还是亲戚,可这事宫里态度很暧昧,最后萧氏捏了鼻子认了,用三成份子换了二位郡王作靠山。 极乐楼多了两个郡王作靠山,也少了很多麻烦,一跃成为平康坊顶级的青流妓院。 先王坟典没买,反而买了青楼妓院的份子,这件事在长安早成成为笑谈。 原来他就是先王坟典的主角,陆庭再一次见证历史的感觉。 李奉慈沉着脸走过来,伸手一扬,“啪”一声响起,随手就打了站在最前面的尹士驹一巴掌:“敢在极乐楼闹事,滚,全部滚出去。” 再糊涂,李奉慈也知极乐楼是一只会给自己下金蛋的鸡,谁闹事就是砸他饭碗,对闹事的人从不手软。 要不是长孙冲他们来头不小,自己也怕叔父唠叨自己,早就吩咐手下把人全扔出门外了。 就是尹士驹这个田舍奴打了极乐楼的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李奉慈一出手就替极乐楼拿回面子。 长孙冲、程处亮一行不敢讨价还价,连忙扶起还没好的程处默一起走,就是挨了一记结实耳光的尹士驹,也捂着通红的脸准备离开,刚走二步,李奉慈的声音再次响起:“走之前,把帐先结了,打坏的东西也要赔。” 对李奉慈来说,自己占了三成份子,极乐楼的一切都跟自己有关,决不能让人白吃吃喝,打坏这里的东西,就是打坏自己家的东西,没扔你们出去已经很给面子,这帐可不能免。 长孙冲和宇文鹰连钱都不数,直接把钱袋留下,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出了大门,两伙人都觉得受到侮辱、丢了面子,吵架都懒得吵,相互瞪了一眼,各自散去。 当着那么多人丢了面子,说不定明天就在长安传开,再打没有意义,看看时辰,估计还三四刻钟就要天黑,天一黑就要宵禁,遇到巡街的武候也是麻烦,现在没心情再喝花酒,众人决定各自先回家,下次再约。 长孙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陆庭兄弟,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抱歉,下次一定请你玩个尽兴。” 这次请陆庭,一是尽地主这谊,二是感谢陆庭这些天讲故事和做美食,没想到连酒还没喝就让人赶出来,长孙冲感到脸面无光。 “好,下次再约,我等着。”陆庭面带笑容地说。 好,第一次去平康坊,一刻钟多一点就出来,说出去肯定让人笑话,幸好不是自己不是快枪手吴林,身体方面没问题。 长孙冲的心情很一般,也没多说,只是抱抱拳,众人在平康坊分手,不过长孙冲很细心,怕陆庭迷路或被武候刁难,还派了二个护卫送陆庭回家,这才一骑快马离开。 尹士驹的心情比长孙冲更差,一路阴沉着脸,平时最宝贝的大宛马也让他抽了好几鞭。 太子府原以为十拿九稳的户部侍郎一职丢了,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先是魏征升迁梦碎了,当不成户部侍郎,只好原地不动,干回自己太子洗马的老本行,这样一来,原来许给尹德妃父亲的尹阿鼠太子洗马的事也落空,一心想当官的尹阿鼠美梦落空,心情不好就教训了儿子尹士驹,尹士驹就是郁闷才跑到极乐楼散心。 极乐楼走一趟,心情更差了,尹士驹脸阴得快要滴出水来。 尹士驹回到尹府,下马,把缰绳扔给一旁的下人,正准备进门时,空旷的街道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眼神一下子变得阴狠凌厉起来。 第93章 杜如晦伤了 来人正是最近春风得意的杜如晦。 古代酒的度数不高,杜如晦回去躺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起来了,想起秦王府还有要紧公务没处理,二话不说又去了秦王府,即使升了官,还是秦王的人,秦王府的事情要放在首位,特别是李二利五陇坂之战召回大量旧属,太子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很久,过完年肯定又是一番争斗,现在就要做好各种预案。 在秦王府一忙就忘了时间,眼看快要宵禁了,杜如晦快马加鞭抄了一个近路。 要是平日,在秦王府留一宿好了,可近过年,家里人都回了,杜如晦也想多陪陪家人,就自己骑马回去。 尹士驹突然指着前面说:“拦下,把他拦下,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尹府门前跑马,分明不把尹府放在眼内。” 就是这个杜老狗抢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让阿耶当不上太子洗马; 阿耶没当上太子洗马,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自己不是受了委屈,心里郁闷,也不会去极乐楼散心; 不去极乐楼,也就不会在长安那么多勋贵子弟面前丢脸; 一句话,就是杜如晦害的,他儿子杜荷也不是好东西,刚才还对自己下黑脚,尹士驹越想越气,渤海郡王李奉慈自己动不了,还对付不了一个杜如晦? “公公子,是新上任的杜侍郎。”有手下小心翼翼地说。 “啪”的一声,尹士驹反手就赏了他一巴:“打的就是他,快点,让他跑了,把你们的脚都打断。” 一个小小的侍郎怕什么,有阿姐在,就是京兆府也不放在眼内,谁让阿姐现在最受宠呢。 下人和护卫听到,连忙冲到街上排成一排,把骑马经过的杜如晦拦下。 突然冲出一群人拦路,吓了杜如晦一跳,好不容易勒住马,皱着眉说说:“你们拦着本官去路干什么?” 眼看就要宵禁了,杜如晦也有些急,刚刚上任可不能犯禁,要不然太子的人又得弹劾。 尹士驹一听,心里更暴燥,大声吼道:“骑马过尹府,分明不把尹府放在眼内,把他拉下来打,有事本公子全扛着。” 那些下人一听,二话不说把杜如晦拉下来就打,长安城谁不知皇上最宠幸的人就是尹德妃,没主人撑腰尹府的下人都气焰嚣张,现在尹士驹亲自发话,下手更不留情,把杜如晦硬拉下马后,四五个围着他拳打脚踢,没一会就打得杜如晦惨叫连连 “福至,看看我的衣裳有没皱。” “头发没乱,福至,铜镜呢?” “这个时辰,秦王府的人应该上值了。” 第二天辰时一刻,陆庭就赶到秦王府门前,今天是报到的日子,可不能迟到,临下车前还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漫漫人生路,自己终于踏出正式奋斗的第一步,进了秦王府,以后抱金大脚就方便了,要想办法先把记名弟子转正,把金大腿抱得再紧一些。 不用说,要想引起重视,最好的办法就替李二排忧解难,到时有从龙之功和师徒关系,想不荣华富贵都难。 陆庭下了马车,径直向大门走去,李二应该是有交待,核实身份后,很快有人把陆庭从侧门领了进去。 秦王府相当于李二设在宫外的办公地点,地方很大,不过装修只能算一般,谈不上奢华,让陆庭惊讶地是,偌大的秦王府并没有多少人,快到大堂了,熟悉的脸孔一张也没看到,看到的不是护卫就是婢女。 不对啊,朝廷是放冬至假了,可太子府和秦王府不是斗得正火热吗,秦王府可以说是李二的大本营,现在不是应该商量怎么应对太子府的进攻吗,解决了杜如晦留长安的问题,可房玄龄、程咬金这些人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陆公子,这位是薛元敬薛参军,有什么事问他。”带路的亲兵对陆庭行了一个礼,很快退了出去。 “陆庭见过薛参军,王爷让我今日来报到,不知王爷在吗?”陆庭一边行揖礼,一边开口问道。 李二说过不能打着他旗号办事,当日薛元敬不在场,陆庭也不好称李二是自己的老师,只是堂堂一个秦王府,怎么是薛元敬在主事?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秦琼他们呢? 薛元敬虽说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可他的职位只是一个天策府参军,怎么也轮不到他掌管秦王府。 “你就是陆庭,不错,一表人才”薛元敬打量子陆庭一眼,然后脸色沉重地说:“王爷进宫了。” “哦,今日是薛参军上值吗,不知王爷安排我做些什么?”陆庭一脸期待地说。 李二只说来秦王府报道,具体做什么没说,这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现在心情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陆庭说完,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就等薛元敬公布答案,没想到薛元敬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秦王府人事安排,现在是房书记打理。” “房书记在吗?” 薛元敬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庭一眼,疑惑地说:“看来你还不知发生什么事,也对,听说你搬出程府,不知道也属正常。” “发生了什么事?”陆庭忍不住追问道。 薛元敬面带愤怒地说:“昨晚杜克明骑马经过尹府时,被尹府的下人拉下马殴打,武候送回家时还是昏迷的,全身都是伤,连手指都打断了,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顿了一下,薛元敬继续说:“发生这样的事,京兆府还不敢拿人,王爷也不好直接拿人,进宫找皇上主持公道,长孙县公、房书记、程将军他们一早去杜家探伤去了,不过房书记走之前有交侍,快过年了,暂时不安排了,让你好好过完年,正月初四再到这里报到。” 尹阿鼠是尹德妃的父亲,尹德妃深得李渊宠信,掌管后宫,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尹家在尹德妃的庇佑下,在长安横行霸道早就不是新闻,欺负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杜如晦可是新晋户部侍郎,还是李二的心腹,说打就打,加手指都打断,可见下手不轻,秦王府一系同仇敌忾,一个个都气得不轻。 难怪进来那么久,连一张熟脸都没看到,原来是杜如晦出事。 陆庭在程府时,听大长锦几个人说过,金毛鼠中老大尹士驹最嚣张,他是尹德妃的亲弟弟,而尹德妃一向很疼他,在尹德妃的庇护下,长安城没几个敢管,尹士驹的父亲尹阿鼠也父凭女贵,在长安横行霸道,就连尹府的下人也气焰嚣张。 “杜侍郎受了伤,我也去看望一下,薛参军,告辞。” 快过年,很多工作都安排好,过完年再安排也很合理,唐朝官员的元日放假七天,从元日前三天放到元日后三天,初四报到也就跟朝廷的假日同步,留在这里也没用,自己跟杜荷关系不错,能成为李二的记名弟子,多亏杜如晦帮了一把,于情于理都要看望一下。 薛元敬点点头说:“去看看也好,我派人送你出去。” “谢薛参事。” 很快,陆庭问清杜家的位置,再次坐上马车,让福至往前赶上开化坊的方向赶去。 “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王爷给公子安排什么职务?几品官?”福至一边赶马车,一边急不及待地问。 陆庭一脸郁闷地说:“过完年再安排,唉,最近不知犯哪门子邪,诸事不顺。” 昨晚长孙冲他们请客去极乐楼,本以为能好好轻松一把,姑娘的小手还没摸,花魁的脸还没见就被人扫地出门,今日来报到,想混个脸熟,没想到又扑了一个空,真是邪门。 第94章 料事如神 杜如晦在官场打滚多年,人缘很好,刚刚又晋升户部侍郎,受伤的消息一传开,来看望的人很多,杜家门前停满了马车。 是杜家,不是杜府,户部侍郎在高官云集的长安不算大官,晋身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比部郎中,杜如晦在长安的宅子是一套二进二出普通宅子,宅门向着坊内,据说是杜如晦倾尽积蓄再加上李二的赏赐才买下,主要是长安的房价太高了。 三品大员和皇亲国戚才把把门开向街道,现在杜如晦还没这个资格。 陆庭到了杜家,门是进了,可没看到杜如晦,杜家下人说自家郎君折腾了一夜没睡,一大早看望的人太多,刚刚入睡,不宜唤醒,房玄龄、程咬金他们在偏厅商议,陆庭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够,也就没去掺合,最后被闻讯赶来的候明远拉到后园。 长孙冲和程处亮也在,杜荷的情绪很激动,不时挣扎着要离开,程处亮死死抱着他,一旁的长孙冲也在劝着什么。 “欺人太甚,就是尹士驹那个田舍奴、市流儿下令打阿耶的,我要跟他拼了。”杜荷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 陆庭走到他面前,大声说:“你想替你阿耶报仇?你是想送你阿耶进大牢。” 杜荷抬头看到是陆庭,一脸不满地说:“住口,阿耶是我最亲最敬重的人,我怎么可能要害他,尹士驹有尹德妃庇护又怎样,出了事,一人做一人当,大不了我坐牢流放。” “那是你这样想,到时尹家的人肯定说是家里长辈指使,到时倒霉的不仅是你,还要连累你的家人”陆庭拍拍杜荷的肩膀说:“真是那么简单,京兆府早就动手,王爷也不会进宫找皇上主持公道了。” 杜荷楞了一下,握紧拳头说:“阿耶被人欺负,做儿子的不报仇,我杜荷愧为人子。” 从小杜荷最受杜如晦宠爱,看到阿耶伤成这样,心态都炸了。 陆庭点点头说:“对,有仇不报非君子,君子不是莽夫,莽夫只是呈匹夫之勇,而君子不会做愚蠢的事,杜荷,你不是游侠吗,游侠不仅要有勇,还要有谋,给你说的射雕英雄传还记得吗,当敌人太强大时,怎么办?” “找他的破绽,找不到就躲起来苦练武功,练好武功再报仇。”杜荷是个聪明人,很快冷静下来。 程处亮看到杜荷冷静下来,这才松开手,一脸自信地说:“王爷进宫请皇上主持公道,有王爷亲自出面,尹士驹那田舍奴肯定要倒霉,最好打他一顿,再流放到崖州琼州。” 对李二,程处亮那是充满信心。 “这个怕是有难度,现在尹德妃最受皇上宠爱,能训斥几句、罚点俸禄就不错了。”长孙冲一脸冷静地说。 长孙冲的姑姑嫁给李二,是皇亲国戚,知道宫中很多秘辛,对李二这次进宫要求主持公道信心不足。 “他们无理打人,还能把黑的描成白的不成?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简直就是目无王法,按唐律斩了他也不过份。”候明远一脸气愤地说。 长孙冲有些无奈地说:“事实是怎么样不重要,重要是皇上听到的是什么,相信的是哪个。” 李二搬到宏义宫后,李建成在尹德妃和张婕妤的帮助下不断拉拢收买,现在宫中都是李建成的人,李渊听到的,都是说太子李建成的好,秦王李世民的坏,久而久之对李世民也产生不信任,长孙冲听阿耶长孙无忌说过,要不是突厥猖狂,秦王的处境更忧。 陆庭语出惊人地说:“要是我猜得没错,尹府肯定恶人先告状,说杜伯父仗势欺人,王爷进宫不仅没有惩罚到尹府的人,还会被皇上训斥,要想报仇,想其它办法。” 这件事史料中都有记载,不等李二回来,陆庭已经知道结果。 “不可能,王爷一定的能为杜伯父主持公道。”程处亮很有信心地说。 杜荷对秦王也很有信心:“王爷亲自出马,肯定能替阿耶讨回一个公道。” 李二能文能武,虎牢关前一战封神,是杜荷心中的偶像,在杜荷眼中李二无所不能。 就是最冷静的长孙冲,也不认同陆庭的意见,摇摇头说:“秦王是皇上的儿子,最近又立大功,就是不能把尹士驹绳之于法,也不至于被皇上训斥。” 陆庭也懒得争论,双手一摊:“王爷进了宫,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回来,等着就行。” 话音刚落,偏厅的位置突然响起一片哗然声,还听到程咬金愤怒地说了一句“欺人太甚,俺这就去劈了他”的话。 长孙冲看了杜荷一眼,转头对候明远说:“四弟,应是宫里有消息,你去打听一下。” 现在还得看住杜荷,免得他一冲动做出什么傻事,这是阿耶叮嘱自己做的事,现在秦王府是多事之秋,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候明远点点头,应了一声,拨腿就往偏厅跑。 杜家不大,候明远去了没一刻钟就回来了,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公布,而是很惊讶地看了陆庭一眼。 “四弟,是不是王爷回来了,有什么消息,你快说啊,都快急死我了。”杜荷一脸焦急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卖关子。 候明远连忙说:“王爷没来,是派亲信来传话,亲信说王爷进宫请皇上主持公道,没想到尹府的人先通知了尹德妃,尹德妃向皇上哭诉,说秦王府的人仗着立了大功,在长安横行霸道,还说杜伯父仗着是王爷的亲信,又升为户部侍郎,目中无人,在长安街纵马,差点撞到尹士驹,仗势欺负尹府的人,指骨受伤是他纵马过快从马背摔倒伤的,还有武候作证,亲眼看到杜伯父在长安街纵马。” “皇上训诉王爷没约束好部下,还想罢了杜伯父的官职,王爷求了很久才改为罚半年的俸禄,就是王爷也被皇上责令回宏义宫反省,派亲信来传话,让程伯父他们一定要忍,不要让太子府有借题发挥的机会。” 说到这里,候明远唉了一口气,一脸佩服地说:“还是陆庭兄弟厉害,全猜中了。” “小人,都是小人”杜荷一拳砸在石桌上,面色狰狞地说。 受害的一方,反而成了无理的一方,自己阿耶就这样让尹府的人白打了? 程处亮一脸不敢相信地说:“皇上好糊涂,怎么能听信一个奸妃的话。” “小点声”长孙冲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背后非议皇上,你有几个脑袋,小心隔墙有耳。” 几个人一下子沉默下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连王爷那么有能力、那么聪明的人,也没能讨回一个公道,几个孩子能做什么。 杜荷的目光有些无助,无意中看到坐在一旁的陆庭时,眼眸里突然多了一丝希望,连忙拉住陆庭的手,有些焦急地说:“陆庭兄弟,刚才你也说得很有道理,游侠做事,不仅要有勇,还要有谋,你能讲出那么好的故事,还料事如神,肯定有办法替我阿耶报仇,只要能替我阿耶报仇,以后我都听你的。” 长孙冲、候明远和程处亮闻言,眼亮一亮,一起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 第95章 夸下海口 “不是,我替杜伯父报仇?”陆庭吃惊地说。 候明远点点头说:“是啊,陆庭兄弟你见多识广,会那么多东西,对付尹士驹那个土包子,肯定手到擒来。” “对”程处亮附和道:“尹士驹那个田舍奴实在太可恶了,我们跟他斗了那么久,也就打个平手,要是加上陆庭兄弟,肯定可以教训他,只要能出这口气,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陆庭有些犹豫地说:“可我刚到长安,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 尹士驹也就是一个小屁孩,要对付他不难,难对付的是尹德妃,她一吹枕头风,李渊连儿子都不相信了,还有太子李建成替她撑腰,连秦王府都败在她手上,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秦王府人才辈出,怎么想到自己? 长孙冲左右看了一下,后园没人,刚才商量怎么报仇,把下人都遣走了。 确认没外人后,长孙冲压低声音说:“陆庭兄弟,我们只想教训一下他,又不是取他性命,再说你只是出个主意,我们大长锦四兄弟全力支持你。” 没有一口拒绝,说明陆庭心里有想法,长孙冲作为大长锦游侠队的老大,猜到陆庭顾忌什么,马上表态全力支持。 大长锦和金毛鼠斗了这么久,彼此都很了解,就是太了解,反而很难压倒对方,但陆庭不同,虽说地位不高,但见识真的很广。 陆庭二世为人,脑里比别人多了一千多年知识沉淀,要唬住几个小屁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几天谈天说地,什么事都能说上一通,在长孙冲眼中,好像没什么事难得倒陆庭。 就在刚才,所有人都猜错了,包括最了解情况的长孙冲,可陆庭猜得分毫不错,凭的绝不是运气。 陆庭只是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我可以试一下,不过你们要保密,还要配合。” 要是杀人,杀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陆庭有些不忍,尹士驹虽说横行霸道、坏事做得不少,可还没到置他死地的程度,要是教训一个无法无天的坏小孩,还是很乐意的。 “这事肯定要保密,陆庭兄弟,只要能替阿耶报仇,让我干什么也行。”杜荷第一个表态。 候明远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说:“要钱出钱,要人出人,我们全听你的。” “要打架,俺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程处亮主动请缨。 长孙冲也表态:“不管此事成不成,以后我们都是兄弟,就是出了事,我们绝不会连累陆庭兄弟。” 为了让陆庭没有后顾之忧,长孙冲连最坏情况也考虑进去。 看到四人一脸严肃的样子,陆庭哈哈一笑:“一个个那么严肃干嘛,又不是让你们去做死士,放心,不用你们冲锋陷阱,也不用你们当肉盾,区区一个尹士驹,好对付,到时我要他心甘情愿让你们打,你们打了他,他不仅不怨恨,还要感谢你们,要不然也显示不出我的本事。” “陆庭兄弟”候明远伸手在陆庭面前扬了扬,又凑近闻了一下,惊讶地说:“你没喝醉,姓尹的田舍奴心甘情愿让我们的打,打完还要感谢我们,怎么可能?” “是啊,尹士驹这个人非常小气,吃一点亏都不肯。”程处亮一脸不相信。 长孙冲和杜荷也表示不可能。 金毛鼠游侠队有四个人,每一个来头都不小,尹士驹能当老大,不仅仅是有一个掌管后宫的姐姐,最重要是他鬼点子多,要说半路埋伏,套头打他一顿还有机会,要让他心甘情愿让自己打,打完还要感谢自己,除非做梦。 四个人都不信,陆庭也不气馁,一脸自信地说:“能不能做到,试一试便知,要是我做到了,以后在长安遇困难需要你们帮忙,有能力拉一把的,不要推搪就行。” 本想跟四人打赌,感觉有点像骗孩子,没一点成就感,传出去让李二、长孙无忌他们知道,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干脆卖他们一个好,有需要时让他们帮个忙,他们都是豪门贵公子,背后都有一个牛逼哄哄的老子。 这四个人算是自己在长安的第一批人脉,交好总不会有错,要是让李二他们知道,肯定不会怪罪自己,说不定李二心情一好,把记名弟子前面二个字去掉。 长孙冲毫不犹豫地说:“要是真能做到,陆庭兄弟,以后你就是大长锦游侠队的老大。” 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相互看了一眼,都重重点了一下头。 陆庭点点头,把四人招近一点,开始小声说起自己的计划,长孙冲、程处亮他们连连点头 武德七年的长安城,冬季好像比往年更漫长、更寒冷,外面北风呼啸、天寒地冰,很多人都躲在家里,特别是距离过年的这几天,老百姓该备的年货早就备好,更不愿出门,外面不仅冷,路还滑,要是不小心摔伤,还得花钱请郎中呢。 不夸张地说,有时候街上的巡逻的武候都比行人多,这样一来,店铺的买卖越发冷清。 也有例外,一些老字号凭着口碑和手艺,就是大冷天也生意兴隆。 例如兴道坊内的张记羊肉汤,凭着独门秘方,做出的羊肉汤鲜而不膻、浓而不腻,深得客人喜欢,就是大冷天也有很多熟客光顾,薛阳住在兴道坊,是张记羊肉汤的老顾客。 练武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天也不能荒废,为了成为长安第一游侠,薛阳每天早早起床练上一个时辰,练完泡个澡,然后到张记羊肉汤店,每天二碗羊肉汤外加四张胡饼,尝到美味又能补充体力,简直不要太爽。 “哟,薛公子来了,稍候,马上来。”伙计看到薛阳进店,都不用问他吃什么,直接就安排上了。 每天都是那两样,不用多费口舌。 薛阳也不说话,昂首挺胸地坐在一张靠近窗边的桌子上。 自己可是长安第一游侠,一个小小的伙计,不值得自己发话。 “薛公子,羊肉汤和胡饼来啦,都是刚刚做好的,请慢用。”伙计很快把两碗羊肉汤和四张胡饼送上。 薛阳点点头,也不理他,径直拿起一碗羊肉汤,三下五除二连肉带汤吃个干净。 吃完一碗羊肉汤,感到肚子有了三分饱,没那么饿了,薛阳拿起一张胡饼放在另一碗羊肉汤里,泡一点羊肉汤就吃一口,有滋有味的吃起来,正吃得过瘾时,窗口突然来了两个避风雪的乞丐,缩在外面还聊了起来,也就是天很冷、会不会冷死的话题。 真是扫兴,薛阳正想赶他们走,突然间,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一个乞丐忽然开口问道:“说点长安城的事,陈老丈,你不是说是长安城的百事通吗,你知长安第一游侠是谁吗?” 第96章 不和(求收藏推荐打赏啦) 第一游侠? 游侠两个字好像磁石一样,一下子把薛阳的心吸引,他不仅没有再驱赶那两个影响他胃口的乞丐,还把耳朵竖了起来。 一个有点沧桑的声音响起:“游侠的范围有些广啊,要知游侠都是英雄,但英雄不一定是游侠儿,大唐建国这些年,那年不打几仗,英雄人物太多了,游侠儿也太多了,你说第一游侠儿,老夫一时还真不好说。” 这话说得在理,薛阳闻言暗暗点头,心里认同老乞丐的话,武艺高强、行侠仗义才配得上叫游侠儿,可英雄不同,像一个将门子弟,带兵保家卫国,他们是英雄,虽说行的是大义,但英雄和游侠还是有所区别。 一个深入敌方腹地侦察的斥候,为了不暴露,杀了不少敌方士兵甚至是普通百姓,他是立功,可所作所为不能称为游侠。 年轻的乞丐想了想,很快说:“老一辈大伙都知道,争议很多,就不说了,年轻一代的,有哪个可称为第一游侠?” “年轻一代的不太好说,本来老夫看好一个,可发现他还是差一点,可惜。” “哦,陈老丈,说说,看好哪个?” 薛阳拿着胡饼的手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没变,不过他身子稍稍向窗外偏了偏。 “薛家的薛阳薛公子,这薛家可了不得,正儿八经的将门,祖上可是隋朝左武卫大将军薛回,这一代薛家有五子,老大薛万述、老二薛万淑、老三薛万均、老四薛万彻、老五薛万备都是了不起的将领,号称一门五虎,薛阳就是老四薛万彻的儿子。” 听到这里,薛阳眼里露出骄傲的神色,腰杆不由挺了挺,用眼角瞄了一下窗外,又调了一下位置,方便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脸,就差没喊:是我,是我,本公子就是薛阳,快点夸我,夸我。 “陈老丈,听起来这个薛阳是将门之子,武艺肯定不差,为啥说开始看好,可还是差一点,这是为何?” “要当第一游侠,那得有让人信服的战绩,薛公子是能打,也做了不少行侠仗义的事,你想想,长安城还有一支有名的游侠队,那就是大长锦,金毛鼠游侠队连大长锦游侠队都没能打倒,这第一凭啥给他。”乞丐陈老丈一脸正色地说。 “为什么打不倒呢?不是薛公子很厉害吗?” “金毛鼠游侠队有四人,可老大尹士驹武艺太差了,每次跟大长锦干架都拖后腿,这个尹公子,平时不知练武,就知吃喝玩乐,守不住寂莫,哪等得来繁华,唉,可惜。” “别可惜了,风雪停了,走,今日慈怀寺施粥,去晚了可吃不上,走。” 很快,两个乞丐就走了,留下心情重重薛阳。 眼看就到手的“长安第一游侠儿”擦肩而过,薛阳感到手里的胡饼都不香了。 张记羊肉汤的伙计收拾桌子时,破天荒地看到桌面上剩下大半碗羊肉汤还三只胡饼,呆了好一会,连忙把东家从后厨拉出来:“东家,今日的羊汤和饼是不是没做好,薛公子吃剩那么多。” 东家本想骂伙计多事,可一听薛阳没吃完,也吓了一跳,连忙到薛阳坐过的桌子看了一眼,拨腿往后厨跑,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不是眼花放错配料,不行,得再尝尝,可别坏了自个的招牌。” 每次薛阳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汤汁肉屑都没留下,东家没少跟客人提这事,说将军家的儿子也捧自己的场,老熟客第一次吃剩这么多,马上不自信起来,决定再尝一下味道。 钱少赚点没关系,可不能把自家祖传的招牌给砸了。 薛阳没想到,自己没心情吃东西,把一向骄傲的掌柜也吓得不自信,不过就是知道也懒理理会,失落着呢。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叫“老二”的声音,声音很熟悉,薛阳回头一来,原来老大尹士驹和老三宇文鹰。 尹士驹看到薛阳,高兴地说:“老二,走,我们去城北打猎,打完喝酒,上次去极乐楼没玩个尽兴,晚点我请兄弟们去飘香院,一定要玩个痛快。” 揍了一顿杜如晦,尹士驹开始还有点怕,没想到阿耶不仅没责怪自己,还说打得好,姐姐也出手帮自己解决,心情太好之下,早早来找薛阳出城打猎。 要是平日,薛阳二话不说就去牵马去打猎,可现在心烦,闻言打量一下身材单薄的尹士驹,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应尹士驹的话,径直问道:“大哥,我们跟大长锦干了那么多架,为啥就是打不倒他们,你知原因吗?” “知道啊,就是程府的老二皮粗肉厚,很难对付,放心,下次大哥想一个好办法,一定把他们治得贴贴服服的。”尹士驹自信满满地说。 老的都栽在自己手里,小的怕什么? “不对”薛阳把头抬起,呈45度的样子,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毫不留情地说:“是大哥你太弱了,每次都要人帮,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把大长锦打倒了。” 什么,怨我? 尹士驹有些目瞪口呆,老实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埋怨自己? 老二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埋怨,不像他的风格啊。 还没等尹士驹回过神,薛阳冷冷地说:“大哥还是多放些心思在练武上,老是想着玩喝玩乐,武艺怎么能提升,怎能干得倒大长锦,不干倒大长锦,别说要做大唐第一游侠儿,就是长安第一游侠儿也做不了,要是大哥再不好好练习武艺,金毛鼠游侠队退出也罢。” 薛阳说完,连招呼都不打,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尹士驹和宇文鹰一个骄傲的、落寞的背影。 “三弟,你说,你说,老二是不是疯了?”尹士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什么意思,今天心情好,邀你一起去玩,还请你喝花酒,就这样对大哥的? 宇文鹰犹豫一下,对尹士驹拱拱手说:“大哥,二哥说得对,要做第一游侠儿,可不能这样荒废光阴,我也回去练武了” 顿了一下,宇文鹰开口劝道:“大哥,最近你武艺是没多大长进,还是多花点心思在练武上,古言说得好,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直没干倒大长锦,二哥一直都耿耿于怀,看他样子不像说笑,要是金毛鼠没了二哥,那更干不过大长锦,我也撤了。” 金毛鼠就薛阳武艺最好,宇文鹰也是将门之后,一直以薛阳为目标,加入金毛鼠也是受薛阳的影响,要做一个天下闻名的游侠儿,看到薛阳那么勤奋,马上决定效仿他。 大冬天打什么猎,家里差这口肉?喝花酒也就走一个过场,没多大意思。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尹士驹傻眼了,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就只剩自己一个人。 不仅只剩自己一个人,好像自己还被嫌弃了,老二和老三话里的意思,都嫌自己武艺太差 要说别的,尹士驹还能想办法补救,就是练武,真心没辙,尹家祖上就没出过武将,更没有祖传的武艺,虽说尹士驹很想成为高手,家里条件好了以后,也请了武师,可进展真的很一般。 武师说了一大堆,说得委婉转,尹士驹不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天生身体单薄,没有练武的天赋,悟性也不高,十岁才开始练武,也错过练武的最佳时机。 尹士驹很渴望自己成为闻名天下的游侠儿,传说中的绝世高手,可自己的身子就是不争气,除非找到传说中那种隐世高人,传授自己一门像射雕英雄传里的神功秘笈 第97章 惊为天人 薛阳走了,宇文鹰也走了,尹士驹也懒得再去找张朗,带着几名护卫在长安街信马骑行。 猎打不成了,去喝花酒还早,就是想买东西,东西两市还没开市,尹士驹也不想回去练武,干脆散散心,护卫看到自家公子沉着脸,知道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走了没一会,骑在骑上的尹士驹感觉路边有一道奇怪的光,忍不住勒住马,指了一下方向:“哪里有点奇怪,看看是什么。” 一名叫张小五的护卫应了一声,连忙翻身下马,走向尹士驹指的方向,很快一脸惊喜地说:“公子真是好运气,骑马路过也捡到一块金饼。” 说完,双手把一块金黄色饼状的东西交给尹士驹。 金饼? 尹士驹有些好奇接过来一看,还真是,一个约一两重的金饼,成色还不错,是上好的赤金,拿里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要是普通人捡到金饼,肯定高兴万分,可尹士驹面不改色,笑容也没有半个。 有一个掌管后宫的姐姐,宫中隔三差五就有赏赐下来,很多人为了好讨好尹德妃,排着队给尹府送礼,前日太子还派人送来一份厚赐,这一块小小的金饼尹士驹还真不放在眼内。 张小五是个人精,看到尹士驹没一点喜色,马上说:“公子真不愧是贵人,走路也能捡到金饼,小的天天往地上瞧,一年到头连个铜钱都捡不到,要是小的有公子万分之一的福气,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滚,你一个田舍奴,也想跟本公子相提并论。”尹家驹笑着骂道。 本想赏给护卫,听了他的话,尹士驹决定自己留下,钱不多,可是这份幸运是自己的,留着。 刚刚心情不好,尹士驹觉得自己是一个倒霉的人,可捡到金饼后,感觉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心情又开朗起来。 好,虽然自己做不了武功高手,可自己身份尊贵,手里有权、身上有钱,还怕招不到武林高手给自己效力吗,老话说得对,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怕什么。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长寿坊,尹士驹突然闻到一股浓浓油香,顺着香气看去,只见一名老汉在坊口一间偏僻的小门房口炸馓子(类似后世的油条),芝麻油的香味和炸馓子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闻到都流口水。 尹士驹正是一个馋嘴的年龄,二话不说就下马,向炸馓子的摊子走去,准备买几块,一边吃,一边骑马慢慢逛,多好。 摊子前只有四个人,一对耶孙,一个带着佩刀好像游侠儿打扮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年轻小妇人,都在等着摆摊的老汉油锅里的馓子出锅。 尹士驹刚刚走近摊子,就感到一股热浪扑来,身上的寒气都没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要是被走油溅到,会烫伤的。 刚想开口把油锅里的馓子都要了,只见站在前面的女子“啊”一声,身子猛地向左转了一下,可能发髻没盘紧,插在上面的银钗突然甩出来,扑通的一声,掉到油锅里。 “你小孩干嘛推奴家,啊,奴家的银钗。”小妇人看着翻滚的油锅,焦急得直跺脚。 从小妇人朴素的穿着可以看得出,那枚银钗对她很重要。 就是小孩子推一下,小妇人才把头钗甩掉在油锅里。 老头用力拍了一下调皮的孙子的屁股,这才连忙道歉:“真是抱歉,孙儿顽劣,小老教训他了” 摆摊的老汉寒着脸,一脸为难地说:“这好好的一锅油,掉了一支钗子进去,这馓子还怎么卖给客人,不行,你们要赔。” “要要赔多少?”老头吓了一跳,一脸担心地问道。 “这么大的一锅油,再加上馓子,少说也要一贯钱,这油可以倒给你。”老汉有些心痛地说。 “小娘子,狗儿只是推你一下,没把钗子扔进油锅,虽说有错,不是全错,这一贯钱小娘子也应出一半。” 小妇人一下子急了,双手叉腰骂道:“你这个为老不尊的田舍奴,不让你赔钗子就不错了,还要奴家出钱?别做梦,武候铺的张武候是奴家表亲,要不要请他主持公道,快把钗子捞上来再说,要是煮久了,说不定煮坏,那可是郎君送奴家的定情信物。” 老汉一听急了,连忙用筷子去捞银针,不知是油有点混沌还是银钗不好挟,弄了几次都没挟起来,尹士驹摇了摇头,准备走了。 没一点意思,发钗都掉到油锅里,弄脏了,那些馓子白送自己也不吃。 正当尹士驹正想走时,只见一直没说话的中年汉子突然开口:“不就是一支钗子一锅油吗,过年就是图个喜庆,老丈年纪那么大,都让你们逼成什么样子了,老丈别急,小事,这事我管了。” 真有多管闲事的人? 突然间,尹士驹眼睛瞪得好像牛眼那么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中年汉子当众挽起右边的衣袖,右手随便打了一个起手式,然后陡手伸进翻滚的油锅,信手用两根手指就把那支银钗夹了起来。 没错,是陡手。 挽起衣袖时,还以为他要拿筷子去挟呢,没想他是把手伸进翻滚的油锅,这是不要命啊,可他捞出来时,除了手有点红外,没看到有什么异常,连泡都不起一个。 “你你是神仙吗?”摆摊的老头明显被惊到了,双眼发直,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小妇人也吓呆了,用手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中年汉子把银钗递到眼前也没拿。 “耶耶,为什么叔叔把手伸进油锅也没事,不烫手吗?”小狗儿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要乱说话,叔叔可是仙人,只有仙法才能做得到。”老头一脸震惊地说完,马上双膝跪下磕头:“求仙长保佑。” 中年汉子一边把老头扶起,一边否认:“老丈误会了,我只是一个走南闯北、有血有肉的流浪人,不是什么仙长,至于这手不怕热,那是自小练武的缘故,快快请起。” 摆摊的老汉惊讶地说:“原来是一位武艺高强的游侠儿,老汉这下算是开眼了,这小孩也是无心之失,油和馓子哪能让游侠赔,这油拾缀一下,老汉自己食用还是可以的。” “是啊”老头连忙说:“就是赔,也是小老流,哪能让游侠破费呢。” “老人家大冷天摆个摊不容易,老丈带一个小孙子也不容易,哪能让你们受苦,不是快过年了吗,就当我这个长辈给孩子散个钱,就这样,再推就是不给我面子。”中年汉子一边说,一边在腰间摸索起来。 摸了几下,中年汉子的神色有些怪异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怪了,明明还剩下个金饼的,怎么找不到,难不成睡糊涂又送人了?” 第98章 隐世高人 “高高人,你看是不是这块金饼?”尹士驹拿出刚刚捡的那块金饼,双手奉在中年汉子面前。 由于太激动,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捧着金饼的手都有些颤抖。 传说中那种武艺高强的隐世游侠,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刚才亲眼目睹中年汉子陡手从翻翻滚的油锅捞出银钗那一刻,尹士驹的小心脏一直扑嗵扑嗵地跳,听到他说金饼,毫不犹豫把刚才捡到那块金饼献上。 中年汉子接过金饼,看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这是我掉的那块,怎么在公子手上?” 果然是一块幸运的金饼,尹士驹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说:“刚刚在路上捡到的,一直在寻找失主,没想到是高人的,真是巧了。” “公子拾金不昧,是高义之人,难得。” 中年汉子说完,连剪子都不用,用手一拉,把金饼一分为二,扔了半边给摆难的老汉,算了一声“太冷了,早些收摊”的话,在那对耶孙、小妇人还有摆摊老汉的感谢声中洒脱地转身离开。 这才是真正的游侠,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做了好事连姓名都不留下便飘然而去,尹士驹眼都看直了。 看到尹士驹想要跟上去,张小五连忙劝道:“公子,要小心,这人出现得太巧了。” 路上捡到一枚金饼,这金饼刚好又是那名神秘游侠丢下的,会不会太巧合?不会是那些走江湖神棍设下的圈套。 尹士驹点点头说:“有道理,张小五,你过来,本公子有事吩咐你。” 张小五眼前一亮,屁颠颠跑过去,一脸讨好地说:“公子有事尽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绝不皱眉。” 要是得到公子宠信,自己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 尹士驹随口说道:“本公子也不相信有人把手伸进油锅还能安然无恙,所以让你来试一下。” 还不等张小五回过神,尹士驹突然抓着张小五的右手,往翻滚的油锅一按:“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就探一下油温。” 张小五的手刚碰到油锅里的油,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抽回,一边拼命甩着手,一叫嚎叫道:“哎哟,烫死我了。” 幸好抽回得快,只是几根手指浸入油中,就是那么一浸,眨眼的功夫,张小五的几根手指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还出了很多水泡,看样子烫得不轻。 果然是真的,尹士驹眼前一亮,顾不得嚎叫的张小五,快步向前面的中年游侠追去。 刚才靠近时,就感到一股热浪,站得近都热得出汗,油锅里的油也是翻滚的,尹士驹也觉得可信,可一切太巧合了,心里不免有些怀疑,张小五站出来正好,让他试一下。 试过之后,最后一丝疑惑都没了,连忙追了上去。 “高人,高人,等一下”尹士驹追上那个还没走远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停下,看了看尹士驹,有些疑惑地说:“这位公子,有事?” “都说相识也是一种缘分,还不知游侠尊姓大名呢。” “姓名不过是一个代号,人生在世有如白驹过隙,何必拘泥一个名号呢,公子说了有缘,有缘自然能再聚,再会。”中年男子好像有事,说了二句,转身就走。 这才是真正的隐世高手啊,不仅武艺高强,说话也这么有道理,尹士驹哪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走快二步跪在中年汉子面前:“我一直立志做一个游侠儿,还请高人收我为徒。” 传说中的高手就在眼前,尹士驹做梦也想成为武艺高手。 半个时辰前才让兄弟嫌弃,说自己身手太差,要是自己学了神功秘笈,到时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游侠,谁才是拖后腿。 一想到自己一个人把大长锦那几个田舍奴打倒,就踩在长孙的脸上,薛阳、张朗和宇文鹰他们三个跪在旁边哭求自己教他们,那情景光是想想都兴奋。 “抱歉,我这人喜欢闲云鹤,从不收弟子。”中年汉子一口拒绝。 “砰砰砰”尹士驹猛地连磕三个响头,一脸虔诚地说:“高人教我,我真的很有诚心学,只要高人肯教,弟子愿献上黄金千两、豪宅一套和美婢二十名作孝敬。” 为了学到神功秘笈,尹士驹也拼了。 许下这么大好处,跟在后面的几名护卫也心动了,一脸妒忌地看着那个中年汉子,心想要一是自己,肯定马上答应,有了黄金大宅,还有那么多美婢伺候,这辈子就是死也值了。 “肤浅”中年汉子摇摇头,有些失望地说:“你看某是这种庸俗之人吗?有句老话听说过没有,千金难买心头好,我的心头好就是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是收了你的孝敬,千金弱志、大宅困身、连身体也让美色腐蚀,这不是我的追求,告辞。” 刚走二步,尹士驹飞跑二步,再次跪在面前,二话不说又磕了三个头:“晚辈最崇拜就是像你这样行侠仗义的高人,就是高人不收徒,能指点一招半式,晚辈也感激不尽。” 不肯收徒,教自己武功也行。 中年汉子似是被人尹士驹好学的精神感动,沉吟一下,开口道:“今日幸好有你归还金饼,要不然得失信于人,刚好你喜欢练武,可能我们真的有一点缘分,这样,陪我喝酒,只要能陪我喝个高兴,就传你几招作防身之用。” 终于松口了,尹士驹高兴得一下子爬起来,兴奋得说话都有些哆索:“高高人,我我请你去长安最好的酒楼喝最好的酒,一定喝到高人满意为止。” 只要肯教自己武功,别说喝酒,就是喝尿也行。 中年汉子摇摇头说:“喝酒是看心情,不看地点,不用去酒楼了,前面大树下有石桌石凳,去哪就好,酒也不用你请,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刚刚欠你一个情了,还是我请。” 不容尹士驹反驳,右手拇指一弹,剩下的那半块金饼抛向尹士驹:“初到长安,不知哪家的酒好,还得公子派下人去买酒。” 真是视钱财如烟粪土的隐世高人啊,尹士驹心里又多了二分敬佩,不敢逆高人的意思,连忙派人去买酒,叮嘱一定要最好的酒,多买一些,要是钱不够就自己出。 听说高人都是海量,喝到兴致正高时,突然没酒那太扫兴了。 没多久,尹士驹为自己的谨慎庆幸,那个高人喝酒就像喝水一样,装半斤酒的大瓷碗,他能一口喝掉,自己只是喝了二碗都快吐了,可高人还是面不改色。 中年汉子喝得高兴,让跟着尹士驹的护卫陪他一起喝,尹士驹也许了重赏,喝一碗就奖二贯,那些护卫不要命似的陪喝,六个护卫,包括刚才烫伤手张小五也硬着头皮顶上去,最后全都醉倒在雪地上了,可那个中年汉子还是嘴到碗干,除了中途撒了几泡尿,硬是没一点醉意。 听说武艺高强的人会内劲,喝酒时,酒还没到肚皮就让内劲给化掉了,做到千杯不醉,以前尹士驹半信不疑,这次真信了。 护卫买来的,是长安最好的剑南烧春酒,酒醇,劲头十足,普通人能喝二斤已经很不错了,二斤一小坛的酒,中年汉子一连喝了十二坛,除了脸稍稍有些红润外,头脑清醒、说话清晰,走路也很稳健,在尹士驹心中,他肯定是用内劲化掉了水,所以千杯不醉。 尹士驹对中年汉子崇拜得五体投地,心中认定他就是传说武艺高强的隐世游侠。 不图钱,不图名,对自己许下的孝敬不屑一顾,喝酒连酒钱也坚持自己出,不是隐世游侠是谁? 第99章 奇遇 喝个酒,地上扔了一大堆空坛,还有几个人醉倒在坊墙边。 幸好这里是长寿坊,位置有些偏远,没什么人来,天气冷大伙都在家里猫冬,要不然肯定很多人围观。 “高人,喝得还尽兴?”看到中年汉子终于放下手中的酒碗,尹士驹一脸崇拜地说。 喝了这么多还能坐得这么稳,这内劲怕是很高很高,要是自己学会,一个指头就能把大长锦那四个田舍奴打倒在地。 “不错,虽说你酒量一般,也算尽心了。”中年汉子点关表示赞许。 尹士驹一听,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呼吸声也重了起来,有些迫不及侍地说:“求高人指点,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名武艺高手。” 盼了这么久,好话说到尽,磕头把脑袋都磕肿了,等的就是这句话。 中年汉子呵呵一笑,饶有兴趣地说:“哦,说说你想学什么样的武艺?” “越厉害越好,最好是那种飞天遁地,取敌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的绝世武艺。”尹士驹想都没想就说出答案。 “哈哈哈哈哈”中年汉子摇摇头说:“这些都是说书人说的,真有这么厉害,那不叫武艺,叫仙术,武艺哪有这么厉害。” 尹士驹连忙问道:“高人,最厉害的武艺高手,有多厉害?” “天地那么大,有很多身怀绝怀的隐世高人,最厉害的武艺有多厉害,真不好说,不过像一流的武艺高手,能飞檐走壁、挥绸成棍、摘叶伤人,杀人犹如囊中取物。” 说到这里,中年汉子打量了一下尹士驹,摇摇头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看得出公子对学武很有诚心,可根骨欠佳,也过了最佳练武的年龄,绝顶高手这一生怕是无望,不过只要有合适的武艺功法,成为一个千人敌的高手,还是有希望的。” 尹士驹闻言连忙跪下:“求高人指点,只要习有所成,以后高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后高人有什么吩咐,尹士驹绝不推搪。” 不管那么多,先把武艺学到手再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要是中年汉子要钱,又把自己的武艺说得天花乱坠,尹士驹肯定有所怀疑,现在不同,中年汉子视钱财如粪土,还主动解释武艺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尹士驹虽说是一个多疑的人,此刻对他再没一丝怀疑。 热油锅中取物、千杯不醉,这些都是武艺高强的表现。 中年汉子这次没有马上让尹士驹起来,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筋骨,闭着眼想了片刻,这才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刚才答应传艺,好,看在缘分的份上,就传你一门武艺。” “谢高人,谢高人,谢高人。”尹士驹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磕了三个响头。 等尹士驹磕完头,中年汉子沉声说:“听好了,根据你的年龄和筋骨,现在有三门适合你练的功法,分别是《葵花宝典》《真阳功》和《金钟罩》,你可以挑一门。” 尹士驹不敢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高人,不知这三门功法哪个威力最大,能介绍一下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有一个掌管后宫的姐姐,尹士驹大风大浪见了不少,没有一下子被惊喜冲昏头脑,主动问起三门功法的不同。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草率。 本想说三门功法都想要,可又怕惹眼前这个不爱名利的高人生气,最后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先把他答应的拿到手再说。 说到功法,中年汉子也变得谨慎,左右看了一下,那六名护卫也离得二丈远,附近也没外人,这才沉声说:“三门功法各有特点,功法最强、成就最高就是葵花宝典,不过要自损身体;真阳功最容易练成,不过要求最严格;三门中最好练就是金钟罩,不过要受些委屈。” “高人,葵花宝典说的自损身体,不知如何自损法?”尹士驹有些忐忑地问道。 练武,自然是功法越高级、成就越高的好,可要自损身体,还得问清楚。 “这门功法需要绝情寡欲,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自宫你懂。” 尹士驹脸色一白,忍不住两腿一夹,马上摇摇头:“懂,懂,那真阳功呢?” 经常出入皇宫的尹士驹哪能不明白,宫里的太监都是被“宫”了的人,功法虽好,可自己还没玩够呢,再说阿耶和阿姐也不会同意的。 “筋骨方面的要求,从刚才摸骨的情况来看,你可以练,不过,练这功的人一定要童子身,在练成前不能破身,这是叫真阳功的原因。” 尹士驹面色一黯,面色有点紧张地问:“高人,那金钟罩呢?” 去年从宫中偷了一本春宫图,一时没忍住就拉贴身婢女尝试了,现在偶尔还在青楼挂个席,早就不是童子身,真阳功练不了,葵花宝典也不能练,只剩最后一门功法,尹士驹生怕最后一门适合自己练的功法也练不了。 遇到宝山空手回,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隐世游侠,还缠到人家肯传授一门武艺,要是三门都不合适,那自己还不得悔死? “金钟罩是一门很霸道的武功,练成后好像被一个无形的金钟保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到时敌人怎么打都不能对你造成伤害,可你一出手就能伤到对方。” “我愿学,我愿学,请高人传授金钟罩的功法。”尹士驹急不及待地说。 霸道好啊,自己最喜欢就是霸道,想一下,真能刀枪不入,别人怎么打都没事,自己一出手就能把对方打趴,太威风了。 “先不要答应得这么早”中年汉子淡淡地说:“这个功法有些特别,一开始要先练习抗打击能力,就是让别人打你,通过挨打不断提高你抗打击能力,还没学习怎么攻击,就要先学会怎么挨打,这就是刚才说的委屈,你能忍受吗?” 尹士驹只是犹豫片刻,很快一脸坚决地说:“为了做一个像高人这样的游侠,我愿意学金钟罩,就是再受委屈也心甘情愿。” 很多事,有得必有失,就像二弟薛阳,他是能打,可是每日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练武;程处亮也能打,他不知让他老子程咬金打了多少次,有几次打得要养几天伤才能下榻,尹府有的武师,为了练武这样不行那样不行。 为了练成威风八面的金钟罩,就是受点委屈自己也认了。 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冷笑,从怀里拿出一本功法,一脸严肃地说:“这功法只传给你,没经得我同意,不能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不能把秘笈给他人看,更不能私自传给他人,若然有违,清理时莫怨我不念旧情。” “请高人放心,我尹士驹保证不泄露这件事,若然有违,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尹士驹一脸严肃地说。 越有本事的,脾气也越怪,规矩也多,为了成为武艺高手,尹士驹毫不犹豫地应下。 第100章 挑衅? 程府。 程咬金昨晚又喝高了,起床后,发现老二程处亮又不在,皱着眉头说:“老二这龟儿子,一天天往外跑,快过年都不沾家,都把家当成旅舍,想住就住,不往就跑。” “阿耶,老二是龟儿子,你不就是成了龟耶了么。”程处默忍不住搭讪。 “啪”的一声,程咬金忍不住给他脑袋一巴掌:“好好说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净说这些没用的。” 堂堂国公,让自家儿子说是龟耶,程咬金气得额头冒青筋了。 “二弟去杜家了,说去看杜伯父。” 程咬金有点气呼呼说:“这个混帐的玩意,自家阿耶病了伤了也没见他这般尽心,一天天往杜家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听说郑元璹这二天染了风寒,也不见他去看望一下,脑子一点也不随俺。” 杜如晦有什么好看的,他家不是七族五姓,也没有合适的闺女,去看郑元璹多好,起码他是荥阳郑氏的核心人物,还有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儿。 程处默有些羡慕地说:“阿耶,听说长孙冲、候明远和陆庭他们也去,天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这几天留给老二的饭,回来一点也没动,下人说他每次回来都吃得一嘴是油。” “哇”一旁的程处弼突然扔掉手里的胡饼,哇哇大哭起来。 程咬金一听到小儿子哭就头痛,连忙哄道:“老三,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谁欺负俺家弼儿,阿耶替你揍他。” 要是老大、老二哭,程咬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然后吼一句大清早嚎丧啊,可哭的是最疼的小儿子,还是耐下心。 么儿都是父母的心肝儿肉。 程处弼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说:“阿耶,二哥骗我,他说去国子学读书,没想到他去找游侠鸡做好吃的,呜呜呜” 早上看到二哥要出去,程处弼缠着要跟去玩,可二哥说他要去国子学读书写字,天真的程处弼信以为真,转身就走,没想到他是去找好吃的,程处弼弱小的心灵受到打击,当场就没忍住。 游侠鸡一走,家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程咬金连忙哄道:“别哭了,弼儿,阿耶明日把陆庭抓来,不对,是把他请来,专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好不好?” “好!”程处弼马上破涕而笑。 哄好了儿子,程咬金心里有些疑惑,从最近收到的小道消息,好像陆庭和大长锦那几个小兔崽子最近神神秘秘,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看来要弄清楚才行,多事之秋,连王爷还在宏义宫反省,可不能再节外生枝。 程咬金担心大长锦的时候,大长锦游侠队的四名成员和陆庭正在杜家的后院玩着投壶。 投壶是一个很受名门上流欢迎的小游戏,玩法很简单,在一定的距离放一个壶,谁把箭投进狭小的壶口就算赢。 玩了一会,几个人也玩腻了,围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 说着说着,不知谁先提到大长锦的队名,程处亮脑中灵光一现,开口提议道:“老大,大长锦这名有点秀气,上次不是说改的吗,不如改为大长雕游侠队,怎么样?” “大长雕,好啊,空中就数它最狠,据说一只大雕能抓起猪羊豹狼,这名字霸气。”候明远马上点头表示赞同。 陆庭楞了一下,不会,大长雕? 这名字不仅霸气,还骚气十足呢,他们最近还想拉自己进他们的游侠队,要真是加入,姑娘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骄傲? 幸好,杜荷的智商明显在线,想了想,很快摇摇头说:“不妥,不妥,我们天天听射雕英雄传,还叫大长雕,那不是让人射吗?” 长孙冲也点点头说:“是有点不妥,以后再议。” 候明远看了看门外,犹豫一下,小声问道:“陆庭兄弟,你一直不让我们问,都过了这么久,姓尹的田舍奴真会心甘情愿让三哥打?” 陆庭答应想办法替杜如晦报仇,还要让尹士驹自己送到面前让杜荷打,前提是长孙冲他们协助陆庭办事,但中途不得打听、过问,免得走漏风声。 这二天陆庭都在杜家吃吃喝喝,没见他有什么行动啊。 不会忘了?候明远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啊,陆庭兄弟,姓尹的很狡猾,还有尹德妃护着他,就是王爷一时也拿他没办法,就是这事没成,我们也不会怪你的。”杜荷也主动表态。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在尹士驹风头正劲,警惕性又高,出入必带护卫,很难对他下手。 陆庭笑呵呵地说:“谁说失败了?放心,一切进展顺利。” 说到这里,陆庭拍拍杜荷的肩膀说:“杜公子,你就等好好好出一口恶气。” 从临时组成的行动小队的回应来说,进展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顺利,以尹士驹的性格,很难拒绝。 陆庭的话音刚落,杜家看门的下人阿彬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脸焦急地说:“公子,公子,不好了,尹府的尹士驹带着一大群人到了,指点道姓要见你,还让大长锦的几位公子也一起出去,要不,几位公子从后门出去先躲一下?” 尹府的人惹不得啊,当街殴打新任户部侍郎也能安然无恙,现在长安城百姓提起尹府都有点怕。 “他还敢来?”杜荷一下子站起来,握紧拳头说:“欺人太甚,我跟他拼了。” “三弟,我陪你去。” “三哥,带我一个。” “我们大长锦游侠队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去。” 做了坏事,还敢上门挑衅,太嚣张了,大长锦游侠队几个当场暴走,一边说一边往前门走,对看门人的建议不屑一顾。 大名鼎鼎的大长锦游侠队,要是从后门逃跑,传出去以后还有脸在长安城混? 长孙冲看到陆庭跟在后面,有些感动地说:“陆庭兄弟,这是我们大长锦游侠队的事,不牵连你,你一会爬墙头看就行,免得受伤。” 刚才下人说带了一群人来,看来阵仗不小,长孙冲不想连累陆庭。 太了解尹士驹了,心眼小,容易迁怒于其他人,陆庭不像大长锦游侠队的成员,有身份有背景,打架时打起来会有顾忌,不敢下死手,可陆庭不一样。 陆庭一脸淡定地说:“我就跟在最后面,没事的,这次说不定不是干架,有可能姓尹知道自己做错了,向杜公子赔礼道歉呢,这热闹可不能错过。” 算算时间,尹士驹也该来了。 什么,尹士驹那田舍奴会赔礼道歉? 不仅长孙冲,就是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也不相信,谁不知尹士驹心眼小、霸道,还死不认输,别看他长得小,可他特别倔强,心里还有股狠劲,干架时他武艺最差,经常要其他人帮忙,一时没来得及帮忙,别人把他压倒在地时,没求饶过一次,要不然他也做不了金毛鼠游侠队的老大,要想他主动赔礼道歉,太难了。 长孙冲几个都摇头表示不信,陆庭也懒得解释,只说走着瞧就行。 一行人向外走时,程咬金也带着几名亲卫往杜家赶。 刚刚听到下人汇报,说尹士驹带着二三十人往杜家赶,程咬金哪能坐不住了,生怕杜如晦吃亏,大长锦那个几个兔崽子也在杜家呢,王爷还在宏义宫反省,跟长小无忌他们商量来也不及了,也顾不了那么多,马上带人去看看。 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什么妖蛾子。 第101章 一场不公平的决斗 “尹士驹,你想干什么?”长孙冲盯着尹士驹,一脸愤怒地说。 太过分了,下令手下打伤杜伯父还恶人先告状,现在还带了金毛鼠的队员和十多名护卫前来,要赶尽杀绝吗? “姓尹的,你想干什么?”杜荷咬牙切齿地说:“别以为所有人都怕你,我我跟你拼了。” 虽说家人再三严令不能找尹府的人麻烦,免得太子府借题发挥,来之不易的户部侍郎有可能保不住,还拖累秦王李世民,可害阿耶受伤的仇人就在眼前,杜荷看到尹士驹,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程处亮紧紧拉住,早就冲了上去。 尹士驹看也不看长孙冲,在马背上大声说:“这是本公子跟杜荷的私人恩怨,先说好,谁也不能插手,谁插手就是跟我尹士驹作对。” 说到这里,尹士驹大声说:“杜荷,我们之间有旧恨,也添了新怨,就用游侠决斗的方式,一挑一,只用拳头,不用武器,也不能找帮手,受伤了谁也不能追究对方,说到底令尊的伤我有责任,当时被杜侍郎的快马惊得慌了神,没及时让下人住手,为了表示本公子的歉意,让你一刻钟不还手,怎么样?” 秘笈说要练武,先要学挨打,最好找年龄差不多、实力差不多、最好还有仇恨的人来揍自己,不用怕实力差得太多被打死,也不用担心为对方忌惮不敢出全力,有仇恨的人全力出击时会带有一股愤怒业火,这股愤怒业火是助自己练成铜皮铁骨的关键。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杜荷,为了练成传说中的金钟罩,尹士驹咬咬牙,拼了。 事前说好不用武器也是为自己性命着想,谁让自己还没练成金钟罩? 什么,道歉?还让自己揍他,一刻钟不还手? 杜荷一听,整个人都惊呆了,自己不会听错,尹士驹这田舍奴也有道歉的时候?还说让自己打一刻钟不还手,脑子不是抽风了? 想到这里,杜荷忍不住向四周看去,只见外面围了几十个围观的百姓,大多是住在同一个坊内的邻居,都是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还有几个武候站得远远的,明显是不敢管尹士驹的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怎么,让你打还不敢出手?杜荷啊杜荷,你还是个带种的男子汉没,这么胆小就不要做什么游侠,回老家种地。”尹士驹嘲笑地说。 “大哥,你没说错?为啥不还手?”张朗惊讶地说。 宇文鹰也一脸不敢相信地说:“大哥,你今天没喝酒?” 一挑一不是问题,不让别人插手可以理解,问题让别人揍一刻钟不还手,挨完揍还有力气反击吗?尹士驹干架一向精明,各种下阴手放暗招,很少正面扛,突然变得这么英勇,喝糊涂了。 就是有些瞧不起尹士驹的薛阳,也出言劝道:“大哥,这样对你不公平。” 虽说让人打伤杜侍郎不是君子所为,不过站在太子府阵营的角度,找机会打击秦王府的人也没错,薛阳不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长孙冲皱着眉头说:“尹士驹,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是想陷害杜荷?” 想用苦肉计,故意受伤,然后找尹德妃告状? 尹士驹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当场掏出一张写好的纸,先在众人面前扬了扬,再让人把准备好的笔墨送上,当场签字画押后,派人送去给一脸狐疑的杜荷,大声宣布说:“都听好了,现在所有人都是见证,这是我跟杜荷之间公平的比试,一切决定都是本公子自愿,但有死伤,一概与任何人无关。” 为了成为武艺高强的游侠,为了练武,受点委屈算什么,等自己练成金钟罩,到时刀枪不入,那些笑自己的人,到时在自己眼中就是一只只可怜的蝼蚁。 一想到名闻天下的游侠向自己招手,尹士驹内心一片火热。 这时杜荷也看到尹士驹送来的状书,上面写得很清楚,一切都是尹士驹本人意愿,两人只是比武,比武过程中发生任何事都不追究杜荷责任,上面还有尹士驹亲笔画押。 画押没有假,刚才尹士驹当众画的押,现在墨迹还没干呢。 尹士驹跳下马,把劝阻的结拜兄弟和护卫都推开,严令他们不能插手,然后大声地说:“杜荷,还傻着干什么,来啊,就在这里打。” 看到杜荷没动,尹士驹大声嘲笑道:“我心甘情愿送到你面前,让你打也不敢打?真是一个胆小鬼,哈哈哈,你跟杜老狗都是一个胆小鬼,当日本公子一脚踩断他的手指,硬是不敢还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尹士驹,这是你自找的。”要说自己可以,当众侮辱自己阿耶,杜荷哪里还忍得住,挣开程处亮,挥拳冲过去,一拳击中尹士驹的面前。 砰的一声闷响,刚才还嚣张的尹士驹一下子被打倒在地。 不会,刚刚说得豪气冲天,就这? 杜荷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自己的拳头,还以为尹士驹是信口开河,没想到,他还真没躲,也没还手。 很快,杜荷又有些后怕:不是苦肉计?真打伤尹士驹,不会连累阿耶和秦王?听说尹德妃最疼她的这个弟弟,她会放过自己吗? 被打倒的尹士驹挣扎着站起来,摸了一下肿起的脸,吐出一口血水,硬气地说:“杜荷,你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来啊,打我啊,你不是想替杜老狗报仇吗,现在打父仇人就在眼前,动手啊,窝囊废。” 脸上传来热辣辣的痛,和书中描写一模一样,虽说很痛,在尹士驹心中,那是愤怒的业火在锻练的自己的筋骨,挨了这一拳,感觉自己离练成金钟罩又近了一步。 除了心里火热,尹士驹从周围人吃惊、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收获了满足,以前周围人都以为自己贪生怕死、干架太鬼,都不像一个男子汉,现在不同,自己当众叫板,生生受了一拳也不还手,刚才二弟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同了,现在很多人对自己改观了。 现在只是开始,等自己练成金钟罩,到时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惊掉,哼哼。 还敢侮辱阿耶? 杜荷这次是真发怒了,二话不说,冲上去拳打脚踢起来。 “打死你这个田舍奴,敢打我阿耶。” “用力啊,本公子就是故意打他,哈哈哈” “尹士驹,这是你自找啊,看我怎么教训你。” “来啊打,大力点,好好舒服,乖孙儿给你耶耶抓痒呢,再大点力,对,啊爽” 杜荷怒火中烧,边打边骂,好像要把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去,尹士驹还真不还手,只是用手护着身上要害部位,生怕怕杜荷不肯出力一样,不停地冷嘲冷讽,甚至骂到杜家祖上几代,即使这样,薛阳和护卫想上前拉架时,还让他痛骂回去,没一会就鼻青脸肿,全身都是伤。 众人都看呆了,打架看得多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被打的尹士驹,可是长安赫赫有名的一霸啊,长孙冲瞄了一旁袖手旁观的陆庭一眼,眼内全是惊讶,好像陆庭的预言,又一次全对了。 人群中,程咬金看了看骑着打人的杜荷,又看看一旁似笑非笑的陆庭,心中若有所悟 第102章 折服 这一场“游侠”之间的决斗,最后的结果是不分胜负。 杜荷揍了二刻多钟,没力气了,看到尹士驹一身是伤的惨状,有点不忍心再打。 尹士驹很硬气,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挑挨打不还手,也不认输求饶,嘴里还骂个不停。 谁也没想到,有名的长安一霸这么硬气。 “大哥,尿性啊,杜小狗都怂了。” “大哥,没想到你这般硬气,今日我金毛鼠可要扬名了。” 宇文鹰和张朗一脸敬佩地说,就是前面看不起尹士驹的薛阳,也心悦诚服地说:“大哥,你是真正的游侠,我服了。” 挨打了那么久,没一声求饶,嘴里都是冷嘲热讽的话,不服不行。 就是只挨打不还手,显得有些傻里傻气。 尹士驹全身都痛,可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可是自己的高光时刻啊,强忍身上痛楚,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那是自然,大哥我啥不硬,就是骨头硬,等我练成” 还没来得及搁下狠话,头一歪,晕过去了。 薛阳他们和护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他抬上马车,送回尹府请郎中。 杜荷则是像英雄一样被众人族拥着的回了家。 狠狠揍了尹士驹一顿,算是给杜如晦报了仇,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回到后院,杜荷突然一脸认真向陆庭行了一个揖礼:“陆庭兄弟,这次能报仇,都是你的功劳,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让我向东,绝不向西。” 刚开始时被尹士驹激怒,冲上去就打,打到中途时,看到尹士驹好像入魔一样激怒自己去揍他,就知这件事不同寻常,再想到陆庭跟自己说过的话,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不知陆庭用了什么办法,让尹士驹中了邪一样来挨揍,打得越狠他好像还越高兴。 陆庭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外人,这才说:“都是朋友,杜伯父也是我敬重的人,我也就出个主意,人是长孙公子和处亮兄出的,要谢就谢他们。” 有尹德妃在,得小心,有意用长孙冲和程处亮的人,也是把他们绑在一起,再说自己手里的确没人。 候明远像个小迷弟一样拉着陆庭的手,好奇地说:“尹士驹那么猴精的人,怎么就能送上门挨揍呢,陆庭兄弟,快说说,说说。” 尹士驹干架不行,可人还是挺精明的,这次自己送上门挨打,也不知陆庭用了什么办法,候明远很好奇。 “这个很简单,知道他的弱点,然后针对弱点投其所好就行。”陆庭一脸自信地说。 放着豪门贵公子不做,大肆张扬成立一个金毛鼠游侠队,这个弱点不能再胆显了。 长孙冲刚才已经问了参与行动的人,打听到陆庭的步骤和布置,心里大为折服,可有些细节还是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道:“陆庭兄弟,刚才我问了下人,大致也了解,可有些细节想不明白” “没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陆庭大方地说。 长孙冲压低声音说:“油锅怎么回事,我们的人伸手去翻滚的油锅捞金钗没事,尹士驹的人一伸手就烫伤呢?” “什么?伸手进油锅?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杜荷连忙问道。 程处亮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刚才三弟打得起起劲时,大哥跑到一旁跟下人嘀咕,原来打听去了,快说说。” 这事是几个人公共的秘密,程处亮出了人,长孙冲也没打算隐瞒,把陆庭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说完,再次让陆庭解释。 翻滚的油锅取物、千杯不醉? 少年郎最好奇,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庭身上。 陆庭干咳一下,开口解释道:“油锅取物简单,在锅底放一些醋,醋的沸点比油低,沸点可能你们不清楚,这些不重要,重要是你们知道,刚开始时翻滚的不是油,而是下面的醋,这时候不烫,就跟泡澡的水差不多,伸手进去拿钗,肯定不会有事。” 候明远是一个急性子,疑惑地说:“为什么尹士驹的人放手进去,只是沾了一下就红肿得像猪蹄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陆庭笑着解释道:“醋加热容易挥发,也就是一煮很快就没了,没有醋,油锅的回复正常,那么热的油不烫手才怪,当然,醋的多少和时间都要拿捏到好处。” 顿了一下,陆庭继续说:“至于千杯不醉也简单,用硼砂三钱,积棋子二钱,一起研成末,拌入蜂蜜里,搅拌均匀后做成弹子大的丸子,喝酒时把它含在嘴里,等它熔化完了马上再含上一丸,这样喝多少都不会醉了。” 酒一进嘴就被丸子中和,喝下去的相当于水,多撒几泡尿就行。 长孙冲拍着手掌说:“精彩,故意让尹士驹的人买酒,这样一来他不会怀疑酒有问题,心里更认定他遇到的是高人,对。” “没错”陆庭有些遗憾地说:“本来还给他准备了几个后着,没想到只用了二招他就没了半点怀疑,杜荷兄弟,这下心里畅快了。” 只是教训一个小屁孩,就是成功了,陆庭心里也没多大成就感。 杜荷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尹士驹这么反常,以前他吃点小亏也不干,现在都把脸送到面前让我揍了,挨揍好像还占了便宜一样,啧啧,太神奇了,都说耳听为虚眼看为实,现在眼看也不定为实了。” “是啊”程处亮一脸憨厚地说:“要是俺碰上这种事,肯定也会上当,幸好陆庭兄弟站在我们这边,要不然我们就惨了。” 候明远点点头说:“要是我碰上这种局,也逃不掉,厉害,厉害,陆庭兄弟,以为你就是我大哥。” “对,陆大哥,请受杜荷一拜。”杜荷一边说,一边给跪下准备给陆庭行礼。 陆庭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住:“都是自己人,不兴这一套。” 程处亮突然说:“兄弟们,不如让陆庭兄弟加入我们大长锦,有他在,以后按着金毛鼠在地上打。” 众人眼前一亮,把目光都落在陆庭身上。 队名讨论了几次,意见都统一不了,不过拉陆庭入伙,四人一致同意。 有一个会讲故事、会做美食还智计百出的人,多好。 陆庭连忙摆摆手说:“这个还是免了,过了年就要到秦王府上值,到时估计要很忙,估计王爷也不希望我分心,没事,不加入我们也是好兄弟,有时间多聚聚就好。” 小屁孩玩的游戏,自己掺和进去,太尴尬了,他们干架的时候,打不好,不打也不好,现在金大腿都抱上了,没这个必要,不过搞好关系总不会有错。 长孙冲有些失落,不过也表示理解:“就是不加入,陆庭兄弟也是我们大长锦游侠队最好的朋友,以后有得着我们大长锦游侠队的地方,尽管开口。” “真是仗义,好,真有需要,我就不会见外的。”陆庭笑呵呵地说。 教训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就能收获这几个贵公子的友谊,这次出手太值了。 这么大的事,不出意外早晚会传到杜如晦、李二等人的耳内,想必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才是陆庭最看重的。 未来一二年是最关键的时刻,李二一上位,肯定论功行赏,官职爵位是前所未有的慷慨,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太可惜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传到李二的耳里。 陆庭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早早赶到现场的程咬金,察觉到异常,很快就让手下去打听,参加行动就有程府的人,打听起来也就没有难度,程咬金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连杜家也不进,兴冲冲往宏义宫的方向赶过去 第103章 福将 “可怒也”宏义宫内,李二突然大骂一声,把书案上笔墨纸砚全扫落在地上。 一旁的宫女亲卫噤如寒蝉,站在一旁不敢动,都知道王爷心情很不好。 “王爷,程将军在门外求见。”正当气氛开始变得凝重时,一名护卫前来禀报。 “知节来了?准。”李二听到程咬金来了,有些意外,很快应下。 程知节不是最先跟李二的,但是最受李二喜欢,除了忠心、能打硬仗胜仗外,运气一直不错,好像有他在,运气也会变好,在李二心中那福将一样的存在。 还有一点,这下混不吝很会来事,有他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护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很快满脸堆笑的程咬金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程咬金一脸惊讶地问道。 在程咬金进来之前,李二已经把宫女和护卫都屏退了,说话也不用任何避忌,闻言面带怒色地说:“还不是尹德妃那个贱人,本王去求见父皇,可她说皇上刚睡着,让本王晚些再去,简直不把本王放在眼内。” 勒令在宏义宫自省,快要过年了,李二想搞好父子关系,不用过年时冷着脸,特意去给李渊请安,没想到尹德妃恶意阻拦,堂堂秦王,想见父皇一眼都不行,能不气吗。 程咬金一脸严肃地说:“尹德妃、张婕妤跟太子勾结,现在宫里的人都被太子收买,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群雄逐鹿天下时,秦王立功最厚,功劳最多,李渊多次承诺打下江山时由秦王继承,可真取得江山后,又出尔反尔,把李建成立为太子,哪个秦王府旧部不气愤?多次劝说王爷反制,有天策府在手,秦王府一系还掌握大唐近半兵马,把握很大,可李二一直犹豫。 要知皇上在一步步削弱秦王府的力量,真等到秦王府没有反制力时,一切都晚了,趁现在还有力反制,程咬金忍不住再劝一下。 “寻常百姓还有鸡毛蒜皮的事,皇宫那么大,哪能没一些纷争,不到万不得已,本王真不愿走那一步。” 李二说完,不等程咬金说话,马上转移话题:“这个时候找本王,有什么事,除了紧急的事和高兴的事,其它的事,先压一压。” 心情不好,都不想听到不好的消息。 程咬金嘿嘿一笑,很快说道:“王爷真是料事如神,俺肚子时有几根肠子都一清二楚,这次就是给王爷传好消息的。” “哦”李二也来了兴趣,马上追问道:“什么好消息,快说。” 这二天心情失落,都快成郁结了,程咬金这个混不吝真是一个福将,一来就有好消息。 “王爷,有人替克明报了仇,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尹士驹一顿,三天能下床都算他命硬,这个是好消息?”程咬金乐呵呵地说。 刚刚坐下的李二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地盯着程咬金,语气都有严肃地说:“知节,不会是你?本王不是派人再三叮嘱你们,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给太子府有借题发挥的机会,你你就么就不听本王的话呢。” 父皇刚刚训斥完,严令不能记恨尹德妃娘家的人,更不能打击报复,李二迫于无奈之下应了,这才多久,还说把尹德妃的弟弟打得三天不能下床,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 长安城除了程咬金这个混不吝,谁有这个胆子? 还猜是哪个,是想邀功吗? 程咬金被冤枉被骂也不生恼,笑嘿嘿地说:“王爷,这事真与俺无关,虽说俺一直想替克明报仇,可没找到出手的机会,不卖关子了,教训的人是王爷的弟子。” “弟子,什么弟子?”李二说完,好像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地说:“你是说陆庭?” 李二没收过弟子,要说弟子,只有一个无意中被迫收下的陆庭,还是一个记名弟子,他把尹士驹揍了? 程咬金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李二。 “什么?”李二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尹德妃那个贱人的弟弟,主动送上门让杜荷揍?由始至终也不还手?哈哈,哈哈哈,真有他的,这样的馊主意也想出来,真是绝了。” 竟然想到用功法骗尹士驹那个混帐小子上当,还真是投其所好。 “可不是”程咬金笑嘻嘻地说:“那几个毛小子天天凑在一起,俺就知他们没憋什么好屁,大过年的,也就没管太宽,没想到他们不声不吭干了一件大事,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做成的事,竟让几个没毛小子给做成了,还做得挺干净,还是王爷有眼光,随便收个记名弟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哈哈哈哈哈,能当本王记名弟子的,岂能是碌碌无能之辈”李二眉开眼笑地说:“都是不错的孩子,本王都给他们记上一功,等到过年时赏,一起赏。” 这几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李二的心情越来越差,刚才还忍不住把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扫落地,突然听到有人替杜如晦报了仇,还狠狠教训了尹德妃那个贱人的混帐弟弟,简直替自己出一大口恶气。 还挽回了秦王府的脸面。 陆庭这小子,嗯,还不错,记他一功,回头玄龄给他在秦王府安排一个好一点的职位,毕竟是自己的记名弟子。 程咬金一听,乐了,自己这次来对了,不仅让秦王感到自己的忠心,时刻跟王爷保持一致,还替家里的傻老二争到了好处,心里不由暗暗骄傲起来:那帮傻小子,也不知怎么把利益最大化,要不是自己,最多也就落一声赞好,哪能赚得这么多好处。 “王爷叫得多,好处自然多”的道理也不懂,老是呆在府里,有什么用。 李二突然问道:“知节,那个千杯不醉,本王听人说过,有异人能制一种药丸,喝酒时含在嘴里,怎么喝也没事,可这油锅取物怎么回事,自己的人拿没事,尹家的护卫一伸手就被烫伤呢。” “王爷,俺也想不明白,可能是戏法的一种,都怨俺太高兴,想尽快把好消息分享给王爷,也没问个清楚,回去一定问个清楚,再好好跟王爷解释。” “好,就这样说定”李二笑呵呵地说:“难得好兴致,陪本王好好喝几杯。” “王爷,多光酒多无趣啊,不如叫上舞姬弹琴跳舞,一边喝一边欣赏,这样有意思多了。” “哈哈哈,你这个混不吝,还真是得寸进尺,行,依你就是。”李二笑呵呵地说。 不知为什么,程咬金这活宝一来,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 就在李二心情愉快准备宴请程咬金时,郑府的后园内,郑妍芝看了看红菱,淡淡地说:“红菱,我待你如何?” “小姐待婢子恩重如山,要不是小姐,就没有红菱的今日。”红菱连忙应道。 郑妍芝面不改色地说:“你我虽说是主仆,但我一直视你为姐妹,以为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就直说出来,不应隐瞒,对吗?” 这个红菱,早上让她出去买几个胡饼,回来就神不守舍,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第104章 矜持 红菱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地说:“小姐,奴婢早上去务本坊的书铺买本时,听到有人说有热闹看,就跟着去看,无意中看到小姐赠给陆公子的马车停在杜家的门外,觉得有些的奇怪,后来看到陆公子也在现场。” 自家小姐和陆庭的事,红菱早就看在眼内,这次看热闹,无意中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再看到跟长孙冲一起的陆庭,吃了一惊,没想到陆庭也来了长安。 都说陆庭吃上了王家的软饭,会跑到太原攀王家这棵大树,毕竟太原才是王氏的大本宫,而陆庭却出现在长安。 郑妍芝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出现惊喜交加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冷静起来,脸色平静地说:“那个登徒浪子,来就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小姐。”红菱吐了吐舌头,小声应道。 大惊小怪的是小姐,整个人都弹起来,还装着没事呢,红菱腹诽道。 郑妍芝顿了一下,用很自然地声音说:“打听一下,看看他住在哪,刚好有几道不会的明算题,有机会可请教一下。” “小姐,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陆公子就在崇义坊。” 看到陆庭,作为一个精明的婢女,红菱猜到小姐肯定要打听他的住处,于是偷偷打听陆庭的下落,陆庭是杜府的常客,天天乘坐那辆豪华马车也惹眼,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听出来了。 看到的自家小姐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红菱就知自己做对了。 郑妍芝刚想说话,郑元璹突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锦盒,笑着说:“芝儿,这是金翠轩最新的首饰,看看喜不喜欢。” 看着女儿,郑元璹眼里满是溺爱的眼神,自己几房妻妾,只有正房出了女儿妍芝,其余无所出,对女儿郑元璹那是百般宠爱。 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郑妍芝嘟起小嘴,把头偏到一边,有些生气地说:“女儿不要,阿耶还是送娘和小娘。” 平日很严肃的郑元璹有些尴尬地赔笑说:“还生阿耶的气?好好好,以后阿耶再也不安排你见那些长辈和公子了。” “真的?”郑妍芝转怒为喜,一把抢过那个首饰盒,有些撒娇地说:“还是阿耶最疼芝儿,谢谢阿耶。” 看到女儿终于笑了,郑元璹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趁机提条件:“笑了就好,不生气了,那过完年不要马上回荥阳老家,在长安多陪陪阿耶,看完上元节的花灯才走,好不好?” 长安贵公子云集,女儿的年龄不小了,郑元璹有心替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可郑妍芝很抵触,不是说要上香就是不舒服,要不就是约了别人,就是不肯配合,父女关系也变差,连阿耶都不叫了,还嚷着过完年就回荥阳老家,为了改善父女关系,特意去长安最好的首饰铺挑了一套首饰哄女儿。 老家在荥阳,外出长安做官,郑元璹最掂记的就是郑妍芝,女儿好不容易来长安一趟,还给自己挣了一份大功劳,因为相亲的事,逼得女儿都不想留在自己身边,思来想去,还是哄好女儿要紧。 不逼女儿了,自家的女儿,多留二年陪自己也好,就算一辈子不嫁也没关系,家里的物业田产,女儿十辈子锦衣玉食也花不完。 荥阳郑氏,就有这样的底气。 郑妍芝眼前一亮,拉着郑元璹的手说:“只要阿耶不逼女儿见这个见哪个,女儿哪都不去,就留在长安陪阿耶,好不好?” “好,好,好,哈哈哈。”郑元璹连声叫好,一张老脸都快笑出花了。 一旁的红菱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郑元璹只是留了一会,很快就走了,过年到长安祝贺的使节很多,作为鸿胪卿,郑元璹需要安排、陪同、联谊,还要代表朝廷谈一些合作,要不是女儿在家,可能二三天都不回家一趟。 等郑元璹离开后,郑妍芝看了一下书案上的唐盘还有明算难题,有种马上去找陆庭的冲动。 这么久不见,不知那个登徒浪子过得怎么样,不会打听到自己来了长安,他也跟着开长安?不会,不会的,肯定是巧合,说不定他先到长安游历,见识一下,再找合适的地方求学。 不管怎么样,在长安突然多了一个熟悉的人,挺好。 手指刚碰到明算难题册,郑妍芝很快又缩了回来,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在苏州承蒙陆公子教导,获益良多,去后厨拿些刚做的点心送去,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一听到他来,主动去找他,就是打着请教的名义,显得自己太不矜持了,今日还是不去了,给他送些点心好了。 登徒浪子知道自己也在长安,他会上门找自己吗? 想到这里,郑妍芝白皙的脖子多了一丝红晕。 “是,小姐,奴婢让小杏儿去跑一趟。”红菱恭恭敬敬地说。 “嗯?你刚才说什么?”郑妍芝扭过头,有些不解地瞄了红菱一眼。 红菱马上更正:“小姐,奴婢马上给陆公子送去。” “去,早去早回。” 朱雀街上,一辆马车正在行驶,车上坐着的是刚从宏义宫喝了三分醉的程咬金。 程咬金面带笑容坐在马车上,脚边还放着一个三层的食盒,还有几匹精美的宫绸。 李二对手下很优厚,一高兴就是各种赏赐,喝完酒,赏了不少美食让程咬金带回家,还赏了几匹精美的宫绸给孩子做几件过年的衣裳。 赏赐的东西不厚,但程咬金很满意,像美食这些,不值几个钱,可这些是秦王赏的,那价值可不能用钱来计算,只有李二视为心腹的人,才会赏美食,这一趟来得真是太值了。 不用说,自己的忠心在王爷心中又重了几分。 马车快回到程府时,程咬金突然的开口:“先不回府,去崇义坊,去陆庭住的地方。” 自己得了赏,说到底是托了陆庭的福,把王爷赐的美食均一半给他,一半留给老三,也算是公道。 现在程咬金越来越看好陆庭,精明、能干,还做了王爷的记名弟子,虽说是记名,以他现在的表现,转正估计不会太久,要真是成为王爷的弟子,那身份立马不一样,多走动,肯定不是坏事。 再说搬出去,自己还没去看过呢,可不能让他那声“程伯父”白叫。 “是,郎君。”赶车的大福连忙应了一声,用手拉了一下缰绳,向崇义坊的方向前进。 第105章 程魔王的妒忌 “郎君,到了。”大福小声招呼道。 程咬金应了一声,在大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郎君,这间就是陆公子租的宅子。”大福主动介绍道。 大福送过几次程处亮到这里,认得陆庭的住处。 程咬金看到破旧的门墙,暗暗摇了摇头,这里位置还不错,但宅子有些破旧,一看就是普通百姓的人家,陆庭这小子,放着程府那么好的地方不住,一声不吭就跑到这里,也不知怎么想,当他目光落在门口一个俏丽的婢女身上时,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臭小子,住的地方一般,这暧床的小婢女倒是不赖,难怪给他加枕头也不要。” 门口站着的红菱看到程咬金盯着自己,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前缩了缩。 这个男的看起来很凶狠,不过衣饰华贵,还坐着豪华考究的马车,一看就知是长安城中的权贵,红菱感觉眼前的人好像见过,一时想不起。 总感到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程咬金没红菱想得那么多,大摇大摆走过去,边走边问:“陆家的下人?你家公子在吗?” “我家公子?”红菱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贵人误会了,奴家不是陆公子的婢女,奉小姐之命给陆公子送些点心,家中无人才在门口等候,不知贵人跟陆公子是什么关系?” 摸清了小姐的脾气,红菱知道小姐最想知道什么,这次就是扑了一个空也在这里等着,找机会多打听陆庭的情况。 无论自己等多久,小姐肯定不会怪自己,要是自己多打探一些消息,回去肯定有赏,看到程咬金衣饰华贵,跟陆庭好像又熟悉,红菱主动打听他的消息。 一旁的大福连忙说:“听好了,眼前这位是宿国公。”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宿国公,红菱马上行礼:“奴婢不知程国公在此,刚才多有冒犯,请恕罪。” 这个婢子,模样清秀,举止大方得体,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程咬金也来了兴趣,开口问道:“呵呵,做得挺好的,何罪之有,你是谁家府上的婢女?” 要是普通的下人,程咬金也懒得理会,自己毕竟是国公,身份不对等,看到红菱应答不错,忍不住问个清楚。 刚才程咬金听清楚了,这个小婢女是她小姐派来的,一个小姐派婢女给陆庭送点心,有点不寻常啊。 行啊,陆庭这臭小子,不显山不露水,搬出来才几天,这么快就勾搭大户人家的小姐? 红菱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应道:“回程国公的话,奴婢是郑府,郎君是鸿胪寺卿。” 郎君和程国公都是秦王府一系的人,两人还是朋友兼同僚,就是说出去也没关系,反正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隐瞒。 什么? 程咬金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天啊,给陆庭送点心的,是郑元璹的女儿,荥阳郑氏的大小姐,妥妥的五姓女,臭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程咬金感觉自己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一瞬间有些妒忌陆庭了:自己堂堂国公,想娶个五姓女,要求真不高,差不多想说是个女的就行,可一直没说成,把老脸都豁出去了,求郑元璹做个媒人,那老小子明显是不乐意,嫌自己有正妻,认了,想替自己儿子结个亲,七族五姓也没人正眼瞧,陆庭这臭小子走了什么运,五姓女主动送点心。 今日送点心,说不定哪天把自己也送上。 哦,对了,郑元璹那老货的唐盘,就是陆庭那小心捣弄出来,难不成,当时他们就在一起了? 一直奇怪那么好的宝贝也舍得献出去,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陆庭那小子挺精明,还是一个天才,郑元璹只有一个女儿,这样也说得过去。 七族五姓婚嫁很讲求门相户对,优先在七族五姓中选择,对一些优秀有潜力的青年才俊也网开一面,陆庭有才华,家境也不显赫,荥阳郑氏的女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程咬金心里很惊讶,脑里更是思如电转,不过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很快就回过神,随意点点头,留下一名护卫拿着美食等陆庭,自己钻回马车,打道回府。 等是不可能的,不在家,那下次再来好了。 红菱看着远去的马车,又看看简陋的宅子,眼里满是惊讶:陆公子厉害啊,才来长安几天,赫赫有名的宿国公,竟然亲自给他送吃的,这也太厉害了。 程咬金走后,红菱和那位程府的护卫一直天快黑,才等到姗姗回迟的陆庭。 当陆庭看到程府护卫送上的美食还有红菱奉上的点心,在寒冷的冬日,心里温暧极了。 然而,同样是天快黑才回家的程处亮,心里满是忐忑不安。 程处亮有些怕,今日轮到自己侍候娘吃饭喝药,可陆庭说这二天会有精彩节目上演,又掂记着替三弟杜荷报仇的事,都把老娘忘了,依阿耶的脾气,还不把自己往死里打? 这些年没少挨打,可真要挨打,还是有点怕怕的。 回到程府时,差不多是踏着最后一波净街鼓回到,进门后,程处亮轻手轻脚往后院走,最希望是阿耶去参加酒宴喝醉了,那样自己可以躲过一劫。 大长锦游侠队过年有几次活动呢,要是自己被阿耶揍伤不能参加,那多没意思啊。 程处亮小心翼翼走到过廊,准备从过廊回到自己房间时,一个小不点突然站出来,小声叫了一声:“二哥。” “三弟,你怎么在这里?”程处亮吓了一跳,看清是三弟程处弼才放心,压低声音问道。 “等二哥回来呀”程处弼也压低声音说:“二哥放心,阿耶一个人在大堂喝酒呢,不知道二哥回来。” 还不错,程处亮松了一口气,有些感动地说:“这么冷你在替二哥望风呢,真是俺的好三弟。” 程处弼看也看程处亮空空如也的双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歪着小脑袋说:“二哥,你去找游侠鸡玩,没少好吃的,有给俺包一些回来吃吗?” “这个呵呵,一时忘了,二哥明日请你吃好东西。”程处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发生这么多事,谁还想着带吃的回家? 再说也不好看啊。 程处弼眨了眨眼,哇的一声哭出来,边跑边大声哭叫着:“阿耶,阿耶,二哥鬼混回来了,一身都是酒气,也不照顾娘” 骗自己出去玩,连一点好吃的也不给自己带,程处弼决定让阿耶好好教训这个坏二哥。 程处亮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刚才发错了,发到作品相关,重发) 第106章 右脚的错 这个三弟,前面多好,还替自己望风,一听说没给他带好,马上告状,翻脸快得程处亮都有点不知所措。 醒悟过来,程处亮快走几步,想抓住三弟捂着他的嘴,别惊动了阿耶,可只追了几步,就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站着不敢动,阿耶程咬金走过来了。 程咬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儿子,开口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去哪疯去了?” “阿耶,没去疯,也没惹事,就是跟长孙冲、陆庭他们一起玩。”程处亮一脸紧张地说。 惨了,程处亮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出去玩,让阿耶抓了一个现形,离阿耶近丈远,也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每当阿耶喝了酒,揍起来特别痛。 三弟这个祸祸精。 程处亮脑里正想着怎么教训爱告状的三弟时,只见程处弼屁颠颠把一根特制的马鞭送到程咬金的手里:“阿耶,二哥敢不听你的话,给你。” 用还带着童稚的声音说话时,程处弼的眼角还带着泪花。 二哥太坏了,有好吃的不带自己,骗自己说去国子学读书,骗自己也就算了,回来还不给自己带好吃的,程处弼就想看阿耶教训二哥,替自己出气。 程处亮的脸色更差了,看着三弟的眼神也带了幽怨。 程咬金笑咪咪地接过皮鞭,还捏了一下老三胖嘟嘟的小脸蛋,转过头瞄了老二程处亮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程处亮吓得整个人都哆索一下:阿耶的眼神太吓人了,好像想吃了自己一样,惨了,惨了。 “阿耶,俺俺知道了,以后一定改,一定改。”为了不被打得太狠,程处亮硬着头皮作最后的努力。 程咬金走过来,大力拍了一下程处亮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没错,改什么,不用改,大过年放松一下没事,陆庭那小子挺机灵的,有空多找他玩玩。” 陆庭那小子,好像追求女生很有一套,连五姓女都能轻易拿下,要是老二能学到陆庭那臭小子的本事,给老程家娶一个五姓女回来,那就是老程家的祖坟冒青烟,再说陆庭有才华,人又机灵,说不定哪天正式成为王爷的弟子,值得交好。 跟着长孙冲那几个毛孩子,能学什么好,多跟陆庭学学,脑子变灵光一些,不好吗? 刚才程咬金一脸怨恨看着程处亮,不是怪他玩得太慢才回家,而是怪他不争气,整天跟陆庭沾在一起,现在陆庭跟荥阳郑氏的小姐打得火热,还成了王爷的记名弟子,自家的傻儿子天天跟他混在一起,好像什么也没学到,还是只会撒尿和泥,能不气吗。 好比一个放羊的和一个打柴的在山上遇见,很高兴地一起做游戏,天黑了,放羊的赶着吃得肚子圆的羊回去,可打柴的还是两手空空。 能不气人吗。 程处亮一脸惊讶地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阿耶,你不是哄俺,有空多找陆庭兄弟玩?” 看到阿耶拿着皮鞭走过来,程处亮吓得眼睛都闭上了,没想到阿耶只是拍了自己一下,然后说出一番奇怪的话。 不仅不打自己,还劝自己多点去找陆庭他们玩?阿耶不是喝醉了? 程咬金虎脸一板,没好气地说:“好话歹话都拎不清?让你去就去,看你一身汗一身酒味,去泡个澡,再去跟你娘说说话。” “哎,阿耶,俺马上去。”生怕程咬金改变主意,感到自己逃过一劫的程处亮应了一声,拨腿就跑。 程处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二哥跑了,可阿耶连一下都没打他,看看程咬金手里那根皮鞭,一张嘴,“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弼儿,好端端的,怎么又哭起了?”程咬金有些头痛,连忙抱起程处弼哄着。 程处弼委屈地把小脸埋进程咬金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说:“阿耶和二哥都是大坏人,二哥骗俺,不带俺去吃好吃的,阿耶答应带游侠鸡回来做好吃的,也没有,坏人,都是坏人” 一边哭,一边用力去扯程咬金的胡子,程咬子痛得一张老脸都变形了。 “弼儿,轻点,轻点,痛死阿耶了”程咬金痛得轻轻求饶,连忙解释:“刚才阿耶去了,陆庭那臭小子不在家,明日让你二哥带你去陆庭家,想吃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不做阿耶就去教训他,好不好?” “好。”程处弼这才破涕为笑,还松开了掀胡子的小手。 程咬金有些奇怪地说:“对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到这里等你二哥?” 程处弼一脸憨厚地说:“大哥说二哥肯定会给弼儿带好吃的,让俺在这里等。” 老大这个兔崽子,连自己兄弟都算计,分明是眼红老二,那么冷的天还骗老三在这里等,程咬金咬咬牙,扬了扬手里的皮鞭,寒着脸说:“走,抽你大哥去。” “阿耶,大哥今天没做错事呀。”程处弼有些不解地说。 程咬金楞了一下,想了想,很快开口问道:“弼儿,你大哥给你娘送药时,哪只脚先踏进房间。” “好像是右脚” “啪”的一声,程咬金抖了一个鞭花,随口说:“错了,做大哥的,应该先迈左脚,走,抽他去。” 没一会,程府上空传来程处默的惨叫声 郑府内,郑妍芝一边优雅地用银匙小口喝着人参炖老鸡汤,一边听着红菱解释回来晚的原因。 听到程咬金亲自给陆庭送美食时,忍不住惊讶地说:“红菱,你没看错人,程国公亲自给登徒浪子送吃的?” “小姐,千真万确”红菱生怕小姐不信,绘声绘色地说:“婢子以前见过程国公一面,不会认错的,再说那马车还有护卫,一看仗势就知是京中权贵,肯定不会有错。” 郑妍芝有些奇怪地说:“登徒浪子,好像跟程国公没亲。” 要是认识程国公那样的大人物,陆庭早就投靠去了,哪用在苏州过得那么落魄。 “小姐,陆公子跟程府的二公子程处亮私交很好,听说他们经常一起玩耍,不仅程府的二公子,好像长孙府、候府和新任户部侍郎家的公子,跟陆公子的交情都很好。” 好像想起什么,红菱补充道:“听说陆公子做了一种游侠鸡的食物,很受那些公子喜欢,陆公子还会说故事,听说最多的时候,有三十多公子专门听陆公子说故事呢。” 郑妍芝暗暗点点头,这就对了,陆庭做美味很有一手,当初在苏州轻易拿出金玉包,自己就猜想他还会有后手,说故事也没错,也不知他从哪里看来的,天南地北的事都能说上一通,以前骗自己桂花糕吃的时候,没少用这招。 第107章 辞旧迎新 看到自家小姐喜欢听,红菱就把自己打听知道的事,连陆庭租住的宅子有多大、门面怎么样都一一说出来。 郑妍芝有些惊讶地说:“租了宅子,不住旅舍,看样子是短期内不会离开长安,身边只有一个福至伺候,人也太少了。” “可不是,要是家里有人,奴婢就不会在风雪中等了那么久,身子都快冰僵了。”红菱翘着嘴巴诉苦。 没把点心送到陆庭手里,红菱不敢回去,硬是等到天快黑才见到正主,估计陆庭再回晚半刻钟红菱也不等了,不过在风雪中等了这么久,这罪可没少受。 “好了,好了”郑妍芝安抚道:“我让厨房给你留了最爱的羊杂汤和烤羊腿,这套旧饰面我也不想戴了,赏你了。” 住那么破的宅子,除了一个福至,也不多置二个婢子伺候,看来陆庭没撒谎,真是去游学,没到王家吃软饭。 还算你有点骨气。 红菱眼前一亮,一脸惊喜地说:“谢小姐,还是小姐对奴婢最好了。” 那套首饰郑妍芝去年才置的,有发簪、步摇、饰面、手镯等,是名匠用珍贵的翠玉打造,非常漂亮,红菱还偷偷戴了二次,喜欢得不行,在外面冷了那么久,知道小姐会有赏,没想到赏得这么厚。 看着红菱一脸惊喜的样子,郑妍芝脸上也露出微笑,很快假装随意地问道:“给他送了点心,就没回话?” “回了,回了”红菱马上说:“陆公子说小姐有心,改日找个时间登门致谢。” 登门 郑妍芝好像想到什么,连忙问道:“红菱,你没有泄露我的身份?登徒浪子知道吗?” 现在最担心就是自己的身份,要是陆庭知道自己一直骗他,不知会不会生气?要是他知自己是荥阳郑氏北祖三房的大小姐,会不会吓到? “奴婢觉得他还不知道”红菱有些好笑地说:“陆公子还问奴婢,小姐有没有被责罚,看样子很担心小姐呢,小的就说小姐立了功,现在留在长安做事。” “好了,先用饭,别饿坏了。”郑妍芝眉开眼笑地说。 听到陆庭担心自己,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高兴。 “是,小姐。” 一边几天,郑妍芝又是期待又是担心,生怕陆庭来,发现自己的“秘密”;又怕陆庭不来,只是随口应付红菱。 好像是后一种机会较大,一连等了三天,郑妍芝都没等陆庭登门的消息,一些布置都显得多余,脸色慢慢变差,就连胃口也不好了,郑元璹以为是自己太忙,忽略了女儿,不知自责了多少次,又是送首饰又是送最新款的绸缎,就是换不来女儿的一张笑脸。 陆庭也想去找小俏婢,可实在抽不出时间,程处亮有了程咬金的“尚方宝剑”,有空就往陆庭家跑,后面还跟着一个天天叫自己“游侠鸡”的小尾巴。 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想办法弄好吃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他们想起在程府吃的美味炒菜,于是一个个都找陆庭要锅、要灶,那些都是大人物,陆庭一个也惹不起,只好一一答应,找程咬金借了当日那几个铁匠、泥瓦匠,一家家排着队去弄,忙得连轴转。 不算白忙,算钱太俗了,不就是快过年吗,长辈送点手信、特产很正常,几天下来,陆庭家里光是名贵的文房四宝就有三套,各式干果、绸缎、布匹一大堆。 权贵就是权贵,出手就没小气的,陆庭算是借着铁锅和新灶大赚了一笔。 陆庭也留意过,找自己的多是新晋的勋贵,像那些名门望族,很少跟自己走近,有一次程咬金开玩笑让陆庭给郑元璹府上也做一个铁锅,可是郑元璹的态度很冷淡,说不厨房是重地,改动要慎重,这话没有什么毛病,不过程咬金当时笑得很怪异。 不知不觉到了大年三十晚,虽说宅子只是租的,陆庭也入乡随俗,制仙木、幡子、准备五辛盘、传座时要用到的茶具、果盘、过年的爆竹等,然后跟福至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守岁。 唐朝时过年还没有贴春联的习俗,只是用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个名字,挂在门首,称为“仙木”或“桃符”,这样是请了神灵守卫家园,不让邪妖入侵,幡子就是初一时在院里竖起长长竹木竿,竿顶飘悬着纸或布做的长条型旗子,旗子上写一些对新一年的愿望,风来抖动,这样祝愿就能吹到神灵的耳里,能愿望成真。 还有很多规矩陆庭不明白为什么,可它们就流传下来,就像长安城一样,就是过年这么重要的节日,宵禁还是继续,在天亮之前,坊门和城前都不会开启,上至公候,下至百姓,都得在家里呆着。 “公子,大过年也不上出门,长安真的好奇怪啊。”福至有些惊讶地说。 过年守岁,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一些人家还传出嬉戏打闹的声音,也有人隔着窗户跟邻居说话、聊天,可很少人出门,大街上更是空无一人,武候们还在巡视呢。 “长安是京城,规矩肯定多,再等等,再过半个月就是上元节,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到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陆庭侧头看看平康坊的方向,有些心不在蔫地回答。 夭寿了,大过年,平康坊的嬉笑声、丝竹声就没停过,好像还有人打鼓助兴,都不用回家跟家人团聚过年吗,弄得自己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也对,官员中很多是外出做官的,每天进进出出长安的人不知有多少,还有大批到长安旅游、经商的胡人,就是这些人让长安的平康坊繁华如烟。 长安城自建成以为就实施严格的宵禁制度,别说过年,就是皇帝的过寿也不解禁,除了上元节。 唐朝时上元节被广泛认为是天宫赐福之日,在朝廷的重视下,上节元可以说长安最隆重、最热闹也是最让人期待的节日,到了上元节那天,家家户户都会挂上精心准备的灯笼,整个长安城灯火通明,一连三天,宵禁暂时取消,东西两市也不闭坊市,人们可以通宵达旦地游玩,看花灯、品美食、唱歌踏舞、购物,很多平日养在闺中的女子也盛壮打扮上街,整座长安城都成了欢乐的海洋。 陆庭都有点急不及待看长安上元节的盛况了。 “这块点心真好吃,咦,好像红菱姑娘送来的点心。”福至突然说道。 坏了,陆庭心里一个激灵:把小俏婢给忘了。 自己来到长安,没想到小俏婢和红菱也来了,也不知她们哪里打听到自己的住处,主动送上一大食箱的点心,当时天快黑了,红菱要赶在关坊门前回去,也没聊几句,当时自己还想着礼尚往来,给小俏婢也送点好吃的,说起来自己欠她一个大人情,可这几天太忙,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眼看就要过年了,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 有点不地道啊。 就在陆庭想着怎么补救时,外面的钟鼓突然一起响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吹呼祝福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了“砰砰砰”的爆竹声,真是爆“竹”,唐朝还没有火药,没有烟花一类,人们把一节节的竹子扔进火堆里,竹子在加热下爆裂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据说这种声音可以把不好的邪物都吓走,还可以为节日增添喜庆。 陆庭心里一震,武德八年来了。 第108章 再见小俏婢 “小芝姑娘,福延新日,庆寿无疆。”陆庭面带笑容对郑妍芝说。 大年初一祭祀天地后,亲朋戚友开始传座,程处亮好像把陆家当成旅舍一样,陆庭和福至刚竖完幡子他就到了,后面还跟着程处弼这条小尾巴,带了不少东西,说是程魔王赐给自己的,刚坐下没一会,杜荷带着一名挑着礼物的下人进门,说受阿耶杜如晦所托,一直要陆庭到杜家传座。 临出门时,还收到李二派人送来的新春赏赐,这让陆庭开心了很久。 别人去传座,那是吃吃喝喝,看看歌舞,陆庭不同,俨然成了一个孩子王,去到哪都一大堆孩子缠着讲故事,要不就是一起做美食,嚷着要吃游侠鸡,做游侠。 一直忙到的大年初三,这才到郑府的后门,托人约出小俏婢。 足足等了二刻,小俏婢这才姗姗来迟。 郑妍芝瞄了陆庭一眼,眼里有些不满,还是行了一个揖礼:“陆公子,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大唐新年不说“新年好”“恭喜发财”这些话,说得最多就是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正常来说,唐朝新年的礼仪严谨很多,男的要行跪叩礼,女的要行肃拜礼,陆庭是一个省事的人,好像双方的身份也有些尴尬,最后都是行了一个揖礼。 陆庭打量郑妍芝一眼,突然摇了摇头说:“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郑妍芝有些不解地说。 说了登门,一直等到初三才找自己,郑妍芝气得直咬牙,本想不见,又有些不甘心,最后说服自己是为了明算,不过故意磨蹭了好一阵,算是对陆庭的报复。 新春喜庆,突然说可惜,什么意思? 陆庭一本正经地说:“有些人是小姐的命丫环的身,小芝姑娘是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太可惜了。” 小俏婢心情不好,陆庭哪里没看出来,自己是做得不仗义,有心哄她高兴,就挑说好听的话。 哄一个小女生,对二世为人的陆庭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陆庭没说昧着良心说话,也就三个月不见,小俏婢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身段也长开了,身材显得更高挑,气质更出众,有种越看越耐看的感觉,刚看到第一眼,陆庭都有被惊艳的感觉。 以前像是个花骨朵,现在有种含苞待放的味道。 这颜值,放后世吊打那些所谓的偶像明星。 郑妍芝扑哧一笑,有些不信地说:“奴家姿色平庸,哪有公子说得这么好,莫要捧杀奴家了。” 登徒浪子还真是口甜舌滑,挑好听的说,不过他倒有点眼光,要是他知道自己不仅比普通的小姐好,就是比起公主不逞多让,估计会吓到他。 说不逞多让不是抬高自己,而是谦称,七族五姓女比李唐公主受欢迎多了,在七族五姓和名门望族眼中,李氏宗室并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而是带有胡人血统的人,李渊立国后多次向七族五姓提出结亲,太子、秦王为了拉拢这些名门望族,也多次想提亲、为儿子结亲,大多失望而归。 陆庭哈哈一笑,也懒得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打量一下小俏婢,有些意外地说:“小芝姑娘,你在苏州呆得好好的,怎么跑到长安了?” 小俏婢深得林郑氏信任,很多事不用经过林郑氏就可以直接下决定,可以说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好端端的怎么跑到长安,不会是长得漂亮,成为某个公子的填房? 郑妍芝早就想好理由,闻言不慌不忙地说:“夫人和郑家在长安有些合作,奴家是从郑家那边过来的,就帮忙顾看一下。” “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表示理解。 大户人家嫁女,都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这些嫁妆算是女方的私人财产,夫家无力支配,要是男女双方和离或女的没所出,这份嫁妆还要收娘家,由娘家带人过去管理很正常。 自己人更信得过。 “陆公子,最近很忙啊。”郑妍芝随口问道。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等自己,这个登徒浪子,主动给他送了点心,还是过了六天才过来找自己,脸还真大。 陆庭知道眼前的小俏婢心里有些怨气,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装作不懂地说:“是有些忙,没办法,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自己,有时忙也是一件好事,过了今日,可能更忙,嗯,我在秦王府谋了一个差事,明日就去上值。” 能抱上李二的粗腿,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可惜陆庭找不到分享的朋友,像长孙冲、程处亮这些贵公子,秦王府好像他们家后园一样,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太寻常了,而小俏婢不一样,是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 可惜李二严令不能说出记名弟子的事,不然自己还能更骄傲一点。 郑妍芝有些惊讶地说:“是吗?秦王府可是炙手可热的地方,奴家恭喜陆公子了,祝陆公子平步直云。” 还以为陆庭是在游学,没想到他在秦王府谋到了差事?不会是钱花光,交不起束修?应该不像,能跟国公交好的人,还能让束修难倒吗?秦王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阿耶现在也站在秦王的一边,算起来也是自己人。 这个登徒浪子,好像还挺会钻营。 “承你贵言,承你贵言。”陆庭眉开眼笑地说。 “奴家要是有明算方面的问题,还能询问公子吗?” 没前景没功名,就是进去也是做个小吏,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比捡到金子还高兴,真是一个官迷。 陆庭拍着心口说:“当然可以,说不定以后也有要小芝姑娘帮忙的地方呢。” 小俏婢虽说很傲娇,有时脾气也大,但需要她帮忙的时候,还真没让自己失望过。 郑妍芝点点头:“当然可以。” 看到陆庭这么爽快,郑妍芝也没推辞。 说完,两人陷进一个短暂的沉默,谁都不知说些什么。 陆庭犹豫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首饰盒说:“小芝姑娘,这是秦王赏的一支步摇,反正我也用不上,要是不嫌弃,送你了。” 这次能顺利到长安,还能进秦王府,少不了小俏婢的功劳,这次李二赏赐的礼单中有一件首饰,就拿来借花敬佛。 也不明白李二为什么赏自己一支步摇,可能是管事的人对自己情况不太了解,李二对手下很大方,赏赐时经常连家人也一起赏,管事人不知自己是“单身狗”。 郑妍芝心里一喜,很快有些犹豫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家不敢收。” “收下”陆庭的一脸认真地说:“要不是小芝姑娘帮忙,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支步摇的用料也就一般,值不了几个钱,要是不收,小芝姑娘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朋友? 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婢女”,陆庭也当自己是朋友? 郑妍芝犹豫一下,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陆公子这样盛情,奴家就却之不恭了。” 这个登徒浪子还算有些良心,郑妍芝拿到步摇,原来有些平静的脸庞洋溢着笑容。 陆庭抬头看看天气,开口告辞:“小芝姑娘,我明日就要到秦王府报到,还有一些事没准备好,失陪了,以后明算有什么难题,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明日就是初四,是到秦王府报到的日子,也不知会安排自己做什么,负责秦王府人事的房玄龄对自己印象不错,再加上自己是李二记名弟子的便利,有可能扔几个职位让自己挑,现在自己对秦王府二眼一摸黑,有什么职位都不清楚,到时有得挑也不会挑,报到前找杜如晦请教一下比较稳妥。 “奴家也要回府做事,免得让管家唠叨,陆公子,再会。” “再会。” 看到陆庭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街车,郑妍芝一手抱着陆庭送的首饰盒,一手轻轻摸了一下放在袖袋中的一块鱼形玉佩,最后还是摇了遥头,抱着首饰盒从后门回府。 那块玉佩是高人开过光,据说能保佑平安,本想送给陆庭,聊天时,陆庭一直在说感谢的话,还赠送了一支步摇给自己,郑妍芝几次想送出去,不知说些什么理由,也拉不下脸面送,直到陆庭走了,还没送出手。 算了,不送,要不然那个登徒浪子多想,等自己心情好了再说。 回到自己的闺房,郑妍芝马上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白银绿松石打造成的步摇,还点缀了石榴石,红、绿、白相间,看起起来非常好看。 郑妍芝想了想,把头上那根普通的发簪拨下来,在铜镜前把陆庭送的那支步摇亲手插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看了看,精致的脸庞露出了笑容。 一旁的红菱撇了撇嘴,没说话。 “芝儿,在忙吗?”门外突然响起郑元璹的声音。 女儿大了,就是作为阿耶,也不能随意进入女儿的房间,郑元璹进来前,也得在门外先询问一声。 “阿耶,女儿刚刚在做明算,你怎么回府了,不用陪那些使者吗?”郑妍芝连忙把郑元璹迎进来,一脸好奇地问。 郑元璹点点头说:“一会就要进宫,芝儿,皇上为了欢迎那些前来祝贺的使节,在皇城的承天门街举行的大型的杂耍表演,听筹办的人说,有很多新鲜好看的杂耍和戏法,要去看吗?” 大朝会太严肃、庄重了,为了表示大唐好客、热情的一面,李渊在皇城举行一次热闹、轻松的聚会,听听歌舞,看看杂耍戏法,让那些外国使节看看大唐的风俗文化,为了显示皇室的恩宠,获邀的臣子可以带家属前去,郑元璹作为鸿胪卿,也有这个权利。 有好吃好看好玩的,郑元璹第一个想起宝贝女儿郑妍芝。 郑妍芝只是犹豫片刻,很快就摇了摇头:“女儿还有一题明算没做出来,不去了,阿耶,你身体不太好,不要喝那么多酒。” 这些宴会,肯定很多人带着自家女儿或儿子去,说是看杂耍戏法,十有八九会演变成另类相亲见面会,郑妍芝可不想自己被围观。 郑妍芝一度怀疑是阿耶故意带自己去相亲,不就是杂耍和戏法吗,见多了,再说上元节快到,到时再看也不迟。 听到女儿不去,郑元璹有些遗憾,不过也没说什么,女儿跟其他女子不同,喜欢安静和明算,那些诗社花社邀请她参加,只去了一次就不去了,现在不去也能理解。 出房门时,郑元璹有些自言自语地嘀咕,女儿戴得好朴素,浑身上下只有一支普通的步摇,自己花大价钱送她的那套饰面怎么不戴,是不喜欢吗? 看来得多买几套给她慢慢挑,作为郑元璹的女儿、荥阳郑氏的小姐,吃穿打扮可不能受一点点的委屈。 第109章 国舅晕倒了 李渊在大年初三举大型宴会,除了招待各国的使节,也有请亲朋戚友到宫中传座的意思,就是皇家,也要尊重习俗。 尹士驹算起来是小国舅,没有功名的他也在应邀的行列。 一进朱雀门,尹士驹就被等候多时宫女接入宫中,掌管后宫的尹德妃最宠就是这个弟弟,把尹士驹带在身边,先是一番嘘寒问暧,还让他看中什么就拿什么。 皇上隔三差五有赏赐,宫中那些嫔妃为了上位,争相讨好尹德妃,逢年过节都送上孝敬,那些礼品堆积如山,有很多还没打开过,尹德妃让尹士驹自己挑。 “谢谢阿姐。”尹士驹一脸高兴地说。 尹德妃轻轻拍了一下尹士驹的肩膀,看着手上还有伤的弟弟,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有些心痛地说:“我们是姐弟,谢什么,阿弟,杜家的人竟敢如此待你,真不用阿姐替你出气?” 杜家的小子,把阿弟打得那么伤,尹德妃知道快要暴走了,想替他报仇,求皇上把杜家的人都打下大牢,连小国舅都敢打,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可尹士驹以绝食要挟不能报复,这才忍了下来。 让尹德妃不解的是,阿弟是送上门让人打的,全程不还手,还签了生死由命的契约,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小弟突然变傻了。 “阿姐,真不用”尹士驹美滋滋地说:“很快我能自己亲手报仇,到时我受到的伤痛,一定十倍奉还。” 一想到自己练成绝世神功金钟罩,一个人吊打大长锦那四个田舍奴,长安百姓一看到自己就高呼“大游侠”,尹士驹心头就一阵火热。 尹德妃轻轻戳了一下弟弟的额头,有些无奈地说:“行行行,你想怎么样都行,哪天要阿姐帮你出气,说一声就行,有阿姐在,大唐就没人能欺负你。” 对这个弟,尹德妃真没有办法了,也不知他打什么鬼主意,他自己喜欢就好。 说话间,一名太监小跑着走进来,讨好地说:“德妃娘娘,宴会的节目清单出来了,请娘娘过目。” 皇上举行的宴会,隆重、热闹,表演的节目都有次序,在开始之前德妃就能看到表演的清单,这样可以知道有什么节目,自己喜欢的节目什么时候演出,要是不喜欢,还可以临时调整。 尹德妃正在给弟弟拿宫中的糕点吃,闻言头也不抬,随口说道:“念,看看今年有什么有趣的节目。” “老奴遵命”太监应了一声,很快大声念道:“宴会节目清单,有教坊司的歌舞《盛唐日月》、琵琶独奏《摸鱼儿》、《力士摔跤》、《柔术钻筒》、《美人舞剑》,还有《喷火》、《油锅取物》” 还没念完,尹士驹突然叫道:“等等,油锅取物?这是什么?” 说话的是德妃的弟弟,大唐的小国舅,太监不敢有一丝不满,连忙解释道:“回国舅的话,油锅取物是个杂耍,筛选节目时老奴刚好在场,那人能在翻滚的油锅徒手把东西近捞出来,非常神奇。” “徒手从翻滚的油锅中取物?天下竟有这等的异人?”尹德妃也好奇了起来。 太监嘿嘿一笑,忙解释说:“回娘娘的话,这些都是走江湖骗人的戏法,提前在锅里做了手脚,那锅里的油看似很热,其实也就微温,神奇之处这个微温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油锅里的油又烫得吓人,只要把握好时间,就是想检验也找不出破绽。” “啪”的一声,突然有东西掉在地上,尹德妃眼里闪过一丝不爽,以为那个宫女掉了东西,扫了一眼,发现是阿弟手里的糕点落在地上,一脸焦急地问道:“阿弟,你没事?是不是伤口发作,要不要传御医?” 刚才还红光满面、精神弈弈的尹士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好像中了邪一般,把尹德妃吓了一跳。 “阿姐,没没事,就是一时失手,不用传御医。”尹士驹强颜欢笑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走江湖的人是为了骗钱,自己遇见的那位高人,仗义疏财,肯定是有真本事,对了,后面他还喝了那么多酒,要有深厚的武功才能把酒化掉,这样做到千杯不醉,没错,自己遇到的那个高人,肯定是高人,尹士驹暗暗安慰自己。 尹德妃看到弟弟的脸色转好,眼里也有神了,这才稍稍放心:“可能是你身子不利索就下榻,伤了元气,阿姐让御膳房做几盅补汤,一会好好给你补一下。” 派人去打听,说阿弟身子没有大碍,怕他无聊,这才邀他进宫看戏解闷,没想到他还没好,早知不邀他好了,尹德妃内里闪过一丝不爽,都是打听的小太监没问清楚,一会赏他四十大板。 废物,一点小事也做不好,留着有何用。 尹士驹应了一声,又谢过阿姐,有些心情复杂地坐在哪里,不知为什么,心里的不安总是挥之不去。 “还有什么节目,说。” 太监连忙把剩下的节目清单读完。 尹德妃听完节目清单,兴致来了不少,面带笑容地说:“新节目不少啊,这次用心了。” 不待太监回应,尹德妃又有些担忧地说:“这次邀请那么多人,那些蛮人,最喜欢给陛下敬酒,陛下怕是又得喝个大醉,明日还要上朝呢。” 这些天宫中大小宴不停,李渊都醉了好几回了,每次又呕又吐,尹德妃又是无奈又是疼惜。 太监连忙说:“娘娘请放心,张御医最近从民间得了一个秘方,做成一个解酒的小丸子含在嘴里,那些酒还没吐下肚子就化解了,喝酒就跟喝水一样,无论喝多少都不会醉,皇上就算喝得再多,明日的朝会肯定不耽误” 说到这里,太监突然瞪大双眼,有些惊慌地喊道:“国舅晕了,娘娘,国舅晕倒了。” 尹德妃扭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阿弟尹士驹脸色苍白地晕倒在地,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吓得她不顾仪态地大叫喊道:“人呢,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元日的假期是节前三日和节后三日,包括元日在内一共七天,到了正月初四,官员要收拾心情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值,下一个假日要等到上元节。 陆庭不是官员,不过正月初四这天巳时三刻,准时出现秦王府门前,准备接受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来得早也没用,房玄龄他们要参加朝会,这一点到房家传座时就有交待。 也不知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职位。 来得早还不如来得巧,带路的护卫说房玄龄一行刚回秦王府不到一刻钟。 进了秦王府,陆庭没有马上见到房玄龄,一名姓李的主事说他们在密室开会,让陆庭先到一个偏厅内候着。 秦王府为是李二服务,一切运作都是为围着李二打转,每次朝会完了,都会开个小会,总结一下得失,制定相应的对策,现在突厥退兵,像程咬金、房玄龄这些借着战争调回长安的秦王府骨干,太子府肯定不会放任,现在每一次朝会都是一次较量。 狡兔虽说没死,但是跑了,走狗是烹是放还是养,主要看太子府的人怎么想。 运气最好是杜如晦,踩着魏征上位,把户部侍郎抢到手,暂时不用担心被逐出长安,不过户部的人多向着太子,魏征也经营了几个月,要想为秦王府所用,还得清洗拉拢一批才行,也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还是正月初四,新年的气氛还浓,可太子府和秦王府之间的斗争一直没停过。 第110章 入职秦王府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房玄龄这才带着有些疲惫神色走进偏厅。 “陆庭见过房书记。”陆庭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房玄龄是秦王府的典管书记,主管秦王府大小事务,包括人事安排,一直到现在,陆庭也不知安排自己做什么,不过对房玄龄,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无论什么时候,强者都值得尊敬。 “贤侄,不用客气,坐下,坐下。”房玄龄对陆庭印象不错,笑着示意陆庭坐下。 坐下后,陆庭主动问道:“房书记,一大早就开密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要是机密的事,不说也罢。” “你不是外人,没必要隐瞒,其实你也能猜到,就是太子府发难,早就预到的事。”房玄龄轻描淡写地说。 看到陆庭有些的担忧,房玄龄安慰道:“放心,这些纷斗还不会落在你头上,做好你的事就行。” 说得太直白了,分明是说自己级别太低,人家瞧不上。 可是做什么事还不清楚呢,陆庭趁机问道:“房书记,我要做些什么?” 只说让自己报道,没说让自己做什么,到现在陆庭还不知安排自己做什么。 房玄龄看了陆庭一眼,笑呵呵地说:“贤侄,不用这般见外,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转弯抹角了,秦王府的空缺不多,现在有两个空缺,一个是后厨采办,主要负责购买秦王府后厨各种物资,这份工作相对轻松,你在这方面也有天赋;还有一个空缺是无衣堂主事,主要负责无衣堂顺利运转。” “无衣堂?房伯父,晚辈第一次听,不能能不能解释一二?”陆庭有些好奇地问道。 什么后厨采办,说穿了就是一个买菜的,秦王府那么大,做一个采办肯定有油水,陆庭一听就放弃了,买菜能有什么前途,真为了赚钱,自己在苏州就可以实现,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长安。 无衣堂主事,听起来好像不错,主事比不上管事,怎么也比小采办强,再说帮李二办事,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动小心思。 房玄龄意味深长地说:“贤侄,听过无衣歌吗?” 陆庭点点头说:“是《诗经·秦风·无衣》的里无衣吗,听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歌很有名,可以说是古代的行军打仗的战歌,把将士保家卫国、慷死赴义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想起来,这事杜如晦提过一嘴,秦王府属下有一个编外的无衣堂,说是编外,就是它并不出现在秦王府的架构内,但又属于秦王府管理。 房玄龄沉吟一下,用有些严肃的声音说:“王爷征战多年,每年都有不少因各种原因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有些有归所,也有一些没有去处、因受伤也难谋生的也有,王爷不忍心看到那些老部下出生入死,老了残了还没人养,就建了这个无衣堂,无衣堂主事的工作,就是让无衣堂能顺利运转下去。” 明白了,所谓的无衣堂主事,就是照顾那些战争遗老,差不多是后世的退休老兵疗养中心。 陆庭只是犹豫片刻,很快一脸坚定地说:“房伯父,我想尝试一下无衣堂主事。” 做一个小采办没前途,菜做得再好,也就是一句赞扬、一些赏赐,无衣堂不同,能进无衣堂的人,多是有故事的人,以李二厚待属下的习惯,无衣堂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那自己在李二心中的份量也会越来越重。 主事就主事,秦王府可不是小县衙,自己能进就不错了,背景不厚、阅历不深,论不到自己挑肥拣瘦,要想一下子成为李二的心腹,那是痴人说梦。 房玄龄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庭一眼,有些惊讶地说:“为什么选择无衣堂主事?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这个无衣堂主事不好做,那些退下来的老兵,大多桀骜不驯,很难服人,上一任无衣堂主事就是被他们气走的。” 无论是李二还是房玄龄,都不指望陆庭能做什么,只要不离开秦王府的视线就行,要知陆庭是联系王珪和秦王府的关键,那个后厨采办,就是为陆庭而设,大事指不上,买个米买个菜总行,说无衣堂主事,就是显得多一个选择,让陆庭觉得秦王府对他的得视,没想到陆庭一下就选中了无衣堂主事。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房玄龄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毕竟都以长辈晚辈相称了。 上一任无衣堂主事叫尉迟健,是尉迟敬德的一个族亲,上任不到半年就败退了,当时尉迟敬德当场抽了他十多记耳光,让他收回辞退的请求,都打得一嘴是血也坚持要辞,都委屈得哭了,隔三差五被那些老兵气哭,有些二话不说敢挥老拳跟你拼命,打不得,骂不得,比那些看婆家脸色的小媳妇还惨。 一听房玄龄的话,陆庭就知那个小采办是为自己留的,说明自己还不入“李二”的法眼,心里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很快说道:“小侄就是敬仰王爷,才慕名到长安投奔,能进无衣堂的,肯定是英雄豪杰,我最喜欢跟英雄豪杰一起,房伯父,这个无衣堂主事我做定了。” 不等房玄龄说话,陆庭压低声音说:“说什么也是王爷的记名弟子,更应为王爷解忧,既然无衣堂的事难一点,那我就去无衣堂。” 越是看不起,就越要做出一番成绩。 要是安排到帐房、做记录这件机要工作,陆庭还能欣然从命,一个小采办还真不愿。 古代没有战争后遗症的说法,将士从生死战场下来,思维和做法跟普通人有些不同,调节能力强的,很快能适应社会,一些适应能力差或调整不过来的,生活得很痛苦,有些还会攻击别人,陆庭二世为人,有信心能做好。 房玄龄有些意外的看着陆庭,最后拍拍陆庭的肩膀说:“有志气,好,无衣堂主事的职位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了,好好干。” 没想到陆庭这般有志气,房玄龄感觉自己有些小看这个从苏州来的无名小子。 反正现在也没合适的人,喜欢干就干,无衣堂还有张横在镇着,估计也出不了大事,陆庭做得下去最好,要是做不下去,给他换一个职位就行,要是王爷问起来,自己也交待得过去。 “谢房书记。”陆庭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 好,不用做那个小采办了,也不知那个无衣堂有多少潜力可挖。 房玄龄呵呵一笑,开口唤来一个小吏,吩咐他带陆庭办理相关手续。 秦王府是李二的自留地,人员不用经过吏部,不到二刻钟,陆庭登记了自己的身份资料,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令牌还有十贯钱。 无衣堂不在秦王府的正式架构内,也就没有相应的官服官印,职位名称有霸气,其实就是一个无品无级、还不受大唐官府承认的职位,至于十贯钱,就是让陆庭自己购买二套衣裳作为福利。 走出秦王府时,陆庭有点明白房玄龄劝自己考虑的原因,做采办,就是不贪污,收一些商家的孝敬也能过得滋润,无衣堂主事是一个苦差不说,月钱仅有六贯。 六贯钱看起来不少,是陆庭在客来居做记帐月钱的三倍多,在物价昂贵的长安真不多,要知陆庭现在租住的小破房,一个月的租金就要六贯,也就是说,要是没点赏赐或外财,一个月不吃不喝剩下的钱刚好够交租。 第111章 新官初上任 新昌坊位于长安城的东南方,靠近延兴门,最有名气就是坊内的青龙寺,位置不算偏远,交通还算便利,但新昌坊平日很静,不仅坊里住的人少,长安城的百姓没什么事也不到新昌坊。 即使是大年初四,新昌坊冷冷清清,都感受不到那份过年的喜悦。 原因很简单,在长安城百姓心目中,新昌坊是一个不祥之地,延兴门位于长安东南隅,地势荒僻,早在隋朝时这里就是长安墓葬区。 开皇二年(582年)隋文帝营建新都大兴城,前期在清理新都基地时,将无主坟墓悉迁葬于延兴门附近,为了超度这些被迁葬的亡灵,特在延兴门西立一寺院,并取名灵感寺,改隋为唐时,灵感寺改名为青龙寺,长安城死去的人,都是埋到延兴门外的荒山上,越埋越多,快成了乱葬岗,古代老百姓很忌讳这些,以至新昌坊的人气很不足。 李二的无衣堂,就设在新昌坊。 陆庭拿到代表身份的令牌后,带着福至径直到无衣堂。 作为新任无衣堂的主事,也是加入秦王府的第一份工作,陆庭很珍惜、也很重视,接到委任的第一天,就赶去无衣堂上值。 站在一座规模巨大的大宅前,看着那块写着“无衣堂”三个大字的门匾,陆庭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这里就是无衣堂,这里住的就是当年跟随人李二打天下的功勋老兵,他们都是大唐的英雄,自己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们。 只要照顾好他们,就是帮李二解决了一件大难题,说起来,无衣堂是自己梦开始的地方。 “公公子,不是去秦王府上值吗?怎么要到这里,这里阴森森的,不会不会有邪物。”福至有些怕怕地说。 站在街上快一刻钟了,也没见几个人,冷风一吹,脖子凉嗖嗖的,有点碜人。 陆庭左右看了看,一脸淡定地说:“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好怕?” 就是热闹习惯了,一下子变得安静,一时适应不了落差,都说树大有枯枝、家大有败儿,长安城大了,有不繁华的地方很正常,像后世那些超级城市,再繁华热闹也有城中村、贫民窟。 福至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公子,听说这里死人太多,需要修寺庙来镇压,青龙寺就是镇压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越说越离谱了,陆庭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天子脚下还怕这些,说什么也是京城,那么多武候和兵丁守着,连市流儿都没几个,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里是偏一点,气氛也没胜业坊、崇仁坊、务本坊、平康坊这些繁华的坊好,但偏也有偏的好处,随着政局一天天稳定,长安城一天天繁华,土地就那么点,人越来越多,要不是这里环境特殊,还真难找一块这么大的地。 陆庭来的时候听说了,无衣堂一共设了三个,长安一个,洛阳一个,还有一个设在兰州,其中以长安的无衣堂规模最大,有五百三十七人,要一下子安置这么多人,还真要找像新昌坊这样的地方。 “是,公子。”福至连忙认错。 此时无衣堂大闭紧闭,门口也没有值守的人,就在陆庭想去拍门时,只见“砰”的一声,右边那扇大门突然倒下来,门板上还躺着一个衣衫凌乱、体格强壮的汉子,让陆庭揪心的时,那汉子一只眼眶是空的,从他倒下的样子看,应是被人踹飞撞到大门上,然后连人带门倒在地上。 “独眼,跑啊,敢偷吃老子的胡饼,胆长毛了,看老子不打死你。”说话间,一个身高在一米八五、脸上有一条近六寸长、好像蜈蚣一样的刀疤,那发怒的样子像好像一头被激怒的老虎,冲上去对那个叫“独眼”的汉子拳打脚踢。 陆庭注意到,刀疤脸壮汉的左手拖着一只轻飘飘的空袖,看他打人也只用右手,很明显,他的左手没了。 “不就吃你半块胡饼,上个月你偷喝我半瓶阿婆清酒怎么算,断三刀,老子跟你拼了。”独眼不甘被打,一边骂一边反抗,两人由门前一直打到街道上,谁也不肯先罢手。 “打他,断三刀,揍他,对,攻他下三路,废了那祸根,免得有二钱就往平康坊的窑子里跑。” “独眼,别怕他,断三刀的左手废了,好,这招黑虎掏心打得好,攻他喉咙啊,笨” “哟,又干上了,别留手,谁赢了,老子请他喝一口绿蚁酒。” 一群人为恐天下不乱的汉子,看到二人打架不仅不劝,还在一旁起哄,当看到有人流血时,一个个竟然欢呼起来,陆庭注意到,刚才远远有二个巡街的武候,这时竟然不见了。 换作朱街大街,早就挥着长棍锁链冲过来锁人了,闹得这么大动静也不见人,分明是躲开了。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陆庭有些没回过神,刚刚还跟福至说这里京城,这是是长安,天子脚下,治安有多好,没想到这么快就乱给自己看,别说胆大,简直没了王法一样。 真是打脸。 眼看两人越打越来劲,见血了也不收手,陆庭急了,连忙大声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不要再打了。” 李二很看重无衣堂,自己刚上任无衣堂主事才一天就出事,这不是给自己脸抹黑吗? 这一声大喝有效,扭打成一团的独眼和断三刀都停了下来,断三刀盯着的陆庭,一脸不爽地说:“哪个的小毛孩,乱叫什么,小心连你一起揍。” 独眼不甘示弱地说:“也不知哪来的臭小子,胆子不小,敢管无衣堂的事。” 围观的人也指着陆庭指指点点,不少人神色有点不耐烦,好像怪陆庭妨碍了他看好戏的一样,有二个还挽起袖子。 陆庭一边拿出令牌,一边大声解释:“诸位好汉,我是秦王新任的无衣堂主事陆庭,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说起无衣堂时,房玄龄直接用了桀骜不驯这个词形无衣堂的老兵,陆庭以为他是夸大困难,好像自己选择采办,没想到他一点也没夸张。 陆庭注意到,围观的二三十人中,大多身体有缺陷,不是缺手少脚,就是五官有损,一些人还拿着拐仗,大多是残疾人。 刚刚看他们从无衣堂里跑出来,不用问,他们都是无衣堂的人。 陆庭有些头大,本以为是退休老兵疗养中心,没想到是问题老兵集中营,刚来时还想着新官上任烧三把火,现在可好,看他们的架式,没挨揍就不错了。 难怪上任主事要跑路。 第112章 都是疯的 “哟,又换人了,尉迟健那怂包一走,换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尉迟健那王八蛋,算他溜得快,要不然骨头都得打折。” “那倒是,要不是看在尉迟都护的份上,早就把他给抹了,也不知尉迟都护那样好汉,怎么有一个那么怂包的侄子。” “无衣堂主事?看他一嘴官腔,也不知能抗多久。” 陆庭说话的声音很大,揖礼行得很标准,亮出的令牌也没问题,可围观的那些老兵却不以为然,开始对陆庭议论纷纷。 刀疤脸断三刀瞄了陆庭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无衣堂主事是,行,知道了,躲远点,等我教训完这个不要脸的田舍奴再说。” “教训?”独眼裂嘴一笑,把一口带血的痰吐到一边,冷笑地说:“断三刀,就是这熊样还想教训老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音一落,两人再次扭打在一块。 陆庭有些无奈,连忙把二人拉住,开口劝道:“二位好汉,不要再打了,说什么也是泽袍兄弟,大打年干架,多不吉利。” 本以为亮出身份,二人会顾忌一些,没想到二人听完也不在意,又要打起来,无衣堂主事说话也不好使啊。 断三刀:“不打也行,除非他还我半张胡饼。” 独眼:“要是他把半坛阿婆清酒还我,我才懒得理他。” “好了,我还,酒和饼都是我来还,行了。”陆庭有些无奈地说。 一张胡饼二文,一坛上等的阿婆清酒不过五十文左右,为了区区几十文,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断三刀闻言马上松手:“好,有人认赔就行,独眼,这次算你走运。” “算你走运才对”独眼也松开手:“有酒了,傻子才打呢,那个陆主事,别忘了酒,一定要好的,要是掺了水,可别怪我不客气。” “放心,好酒,好酒。”陆庭连忙强调。 好,无衣堂主事还不如一张胡饼、一坛酒好用。 看到断三刀、独眼还有那些人散开,也没人欢迎自己进去,也没人说马车应停在哪里,陆庭站在门口好一会,这才有些无奈自己走进去。 幸好刚才那门倒了一扇,不用拍门就能进。 一进前院,陆庭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一大股骚味,应是有人随意小便,幸好是大冷天,要是炎热的夏天,估计这股味道更难闻,里面很乱,很多家什堆得乱七八糟。 人很多,前院、大厅、过廊、厢房等,到处都是人,有人在下棋、有人在睡懒觉、有人在角落里弄了堆火取暧、有人围在一起赌钱,还有人举石锁、练功、摔跤,干什么的都有。 外面看起来还不错的无衣堂,里面可以脏乱差三个字形容,陆庭注意到,大多人的精气神都很差,不少人白色的羊皮袍都成灰黑色,也不知多久没洗过,远远就闻到一股馊味,突然多了陆庭一个陌生人,没一个上前盘问,很多人只是瞄一眼,又懒洋洋干自己的事。 陆庭有些惊度地发现,刚才为半块胡饼打得狗脑子都快出来的断三刀和独眼,两人没事一样躺在过廊火堆旁,各自眯着眼好像在猫冬。 这里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老丈好,请问张横张管事在哪?”陆庭客气问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 一起张横,现场气氛一滞,不少人不由自主把腰杆一挺,就是二个正在吵架的中年汉子也放低了声音,好像怕惊动谁一样,被陆庭问的那个老者,麻木的眼神好像一下来了精神。 正当老者想回答时,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断三刀,独眼,你们两个王八羔子,给老子站出来。” 刚刚还在火堆旁舒服“躺尸”的断三刀和独眼听到,吓得马上翻身爬起来,好像二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好、垂下头,刀疤脸断三刀有些讨好地说:“张老大,有有什么吩咐?” 这时一位身高超过一九米、壮得像一座铁塔的男子走过来,二话不说冲着断三刀和独眼面前,对着两人的小腹就是一拳打过去,砰砰的两声闷响,断三刀和独眼当场被打倒在地,双手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倦起来,因为痛的缘故,脸色涨得通红,就像二只锅里快要煮熟的虾。 张老大看也不看二人,大声骂道:“你们干架,要死要活是自个的事,不能损坏大门,这里一草一木都是王爷的,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天黑前修不好大门,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是,张老大。”独眼不敢怠慢,几个字差不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老大以暴制暴,一出手就放倒二人,周围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没人帮断三刀和独眼求情,更没说指责张老大不对。 看到张老大走了,陆庭连忙快走几步跟上:“请问阁下是张管事吗?” 来之前,办理手续的薛元敬告诉自己,无衣堂还设有一个管事,现任管事张横在无衣堂很有威信,张横也是陆庭的顶头上司,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询问。 张横这才注意到无衣堂多了一个陌生人,居高临下打量了陆庭一眼:“没错,我是张横,你是哪个?” “新任无衣堂主事陆庭,特来向张管事报到。”陆庭一边说,一边递上新领到的令牌。 断三刀和独眼,应是无衣堂的刺头,张横一来就把他们治得服服妥妥,的确很有威信,只是太暴力了,分明是以拳头服人。 无衣堂大多是身体有残疾的人,陆庭看到张横四肢健全、气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可他一手出就揍趴两个不健全的人,分明就是持强凌弱,陆庭心里对他没有多少好感。 张横拿过令牌,看了一下,很快丢还给陆庭,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这算什么意思,不说好,也没说不好,连自己要做什么也没说,陆庭没办法,只好跟着张横往前走。 张横好像不介意陆庭跟着,一直向前走,最后把陆庭带到后院一个独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院。 小院内,还有一个瘸腿的汉子正在打扫,应是张横的杂役。 张横进了屋,看了看还跟在后面的陆庭,自顾坐下,语出惊人地说:“少年郎,你得罪人了?” “得罪人?张管事这话什么意思?”陆庭一边说,一边自己坐下。 这种人暴力、也没礼貌,不值得自己尊敬,不叫自己坐,自己不会坐吗? 张横有些自我解嘲地说:“要不是得罪人,怎么放到这种地方?” 陆庭皱了一下眉,一本认真地说:“不瞒张管事,本来还有一个采办的职位,但我觉得无衣堂的差事更有挑战,主动要求到这里,当时房书记还劝过我,不过我还是来了,并不是得罪人。” 不用张横提醒,陆庭也看出无衣堂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都来了,再说这些没意义,怎么也要做点成绩才行,不能把自己的第一份差事搞砸了。 张横有些意外瞄了陆庭一眼,淡淡地说:“刚才你也看到,无衣堂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到这里就是伺候那帮田舍奴、儿,陆主事,要是能跑动,还是换个职位,做采办不错。” 刚才陆庭回答时,提到房玄龄,暗示自己是有人脉的,张横哪里听不出陆庭的弦外之音,懒得跟一个小毛孩计较而己。 陆庭看了看张横,忍不住说道:“看得出张管事是个爽快的人,我说话就转弯抹角了,老实说,无衣堂跟我想像中不一样,王爷对无衣堂很看重,张管事怎么不好好管理一下?” 地没人打扫、衣服没人浆洗,还有人随处小便,那些住在无衣堂的老兵,没几个有精神的,大多沉默、麻木,要不就是暴力,脸上没有精神,眼里看不到希望,感觉是在混吃等死,看到都心酸,作来无衣堂的一把手,张横肯定不合格。 别的不说,刚才独眼和断三刀打得那么厉害,连个阻止的人也没有,光是这件事就很不寻常。 张横面无表情地说:“都是废物、人渣,无药可救的田舍奴,有吃有喝,头顶有瓦遮头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管?” “这就是张管事的想法?刚才断三刀和独眼打得那么厉害,也不管一下,真出事怎么办?”陆庭忍不住质问。 还以为这个张横找个理由推搪一下,说自己忙或不知情,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连废物、人渣都骂出来,陆庭当场不乐意了。 不作为,还有理了? 张横不以为然地说:“这些人,活着跟死没有什么不同,死了更好,往延兴门外的乱葬岗一扔就行,还能替王爷省一口粮食呢。” 天啊,陆庭有些无言了,这无衣堂都是一些什么人啊,下面的人就不说了,连管事的张横也是这样,陆庭有一种自己来的不是给英雄好汉养老的无衣堂,而是来了疯人塔。 都疯了。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陆庭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这时刚才打扫的杂役走进来:“张老大,伙房的人说可以开饭了。” “好”张横站起来,看了一下陆庭,淡淡地说:“饭点到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第113章 一个字,穷 陆庭想了想,没有反驳,跟在张横后面。 后世有个伟人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看看再说。 很快,陆庭跟着张横来到大厅,此时大厅已经很多人了。 大厅的西南角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面有几个大木桶,木桶里装的是饭菜,那些老兵每人自带着碗筷在排队打饭,打完饭菜的人自己找地方吃,有的坐在桌子旁边吃,有的蹲在墙角吃,有的带回自己住的地方吃。 可能是人多的缘故,冷面寒风肆虐,大厅里明显暧和多了。 就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酸味,有点难闻。 陆庭注意到,很多人大瓷碗里的吃食很简单,不是餺飥汤就是米饭,然后是一点菘菜,餺飥汤是汤多餺飥少,米饭是那种黄米饭,隐隐有一种馊败的味道,应是市场上最便宜的那种陈粮,大多人碗里都不见荤腥。 伙食真的很一般,然而,没人抱怨伙食差,也没人闹事,一个个很安静地排着队、吃着饭,整个大厅都是巴嗒巴嗒吃饭的声音。 “陆主事,你的饭菜在这边。”张横淡淡地说。 大厅上首的位置有一张品相不错的桌子,擦拭得很干净,其余的桌子差不多坐满人,就是那张没人坐,要是没猜错,那张桌子是张横的专座。 陆庭在张横的邀请下坐下,刚才干杂活那个瘸腿的汉子也来了,只见他一拐一拐地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好不容易来到桌子边,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两份碗筷子、两碗米饭、还有一条鱼、一只烧鸡、一碟菘菜、几张油饼,竟然还有一壶酒和酒杯。 张横有些冷淡地说:“陆主事,以后就是同僚了,无衣堂是一个苦哈哈地方,这顿饭就当给你接风洗尘。” 动作挺快啊,进来没说几句话,也没见张横吩咐下人,没想到他不声不响还张罗了饭菜,陆庭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到来有抵触呢。 陆庭没有举起筷子,而是皱起眉头说:“张管事,有几句想问你,不知方不方便?” “说”张横有点惜字如金的感觉。 陆庭皱着眉头说:“今日是大年初四,大伙吃得这么朴素?” 要是平日还算了,大过年也得这么差?就是街上讨饭的,这几天碗里也见肉,无衣堂里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大过年就让他们吃这些? 张横自顾吃饭,头也不抬地说:“有得吃就不错了,要是他们不想吃,可以不吃。” “王爷过年前,派人送来不少鸡羊,鸡呢?羊呢?”陆庭强忍着内心的不满质问道。 “有的吃了,有的卖了。” 陆庭看到张横还在吃,忍不住一把抢过他的碗:“张管事,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这些都是大唐的英雄啊,看看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大过年也吃得这么差,而张横呢,自己住独立小院,有杂役侍候,吃饭还开小灶,陆庭就差没把“喝兵血”这三个字说出口。 无论什么时候,喝兵血都是很令人不齿的行为,而无衣堂里,大部分都是身体不健全的人,喝这些老弱病残的血,良心不会痛吗? 刚才殴打残废的老兵,陆庭忍了很久,现在又看到张横搞特权喝兵血,再也忍不住了。 “那个兔崽子,敢动张老大的碗,找死吗?”人群有突然暴喝道。 这声音有点熟悉,陆庭扭头一看,说话的刚才干架被打的独眼,没想到他只剩一只眼睛,视力还很好。 “放下张老大的饭碗。” “哪来的田舍奴,敢动张老大的饭碗,想找死吗?” “张老大,你吱一声,小的马上把他拖下去打,打到他耶娘都认不出。” “放下,老子让你把饭碗放下,然后向张老大磕头认错。” 独眼的话,好像平静的湖面扔进一颗石头,大厅内那些老兵变得暴燥起来,有的人一边骂一边围上来,好像陆庭触犯他的禁忌一样,那些眼神,好像想吃了陆庭一样。 陆庭本来还想质问张横的,看到群情汹涌,一下子惊呆了,这些人不会得了斯德哥尔摩症? 斯德哥尔摩症也叫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者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征,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性、甚至协助加害人。 难不成张横平日压迫他们惯了,集体得了这种症状?不会,无衣堂可是有五百多人,这些多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凶悍、桀骜不驯,不会那么轻易屈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喝兵血的人都会被人不齿,有人替他们出头,感激都来不及,哪会出面助纣为虐,如果说是张横的几个心腹亲信来帮他还说得过去,现在围了几十人,陆庭也有些迷糊了。 “砰”的一声,张横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一个个围上来要干嘛,想造反不成,滚,吃你们的饭去。” “张老大,别气,别气,兄弟们也是为了你。”靠在最前面断三刀一边说,一边推着众人往后走:“没听到张老大说什么吗,散了,都散了。” 这些人来得快,退得也快,排队的排队,吃饭的吃饭,没一会就退得干净,就像没事发生一样。 陆庭暗暗吃惊,这个张横,在无衣堂的威信太高了,差不多做到一言堂。 只是犹豫一下,陆庭把抢过来的饭碗轻轻放回去,坐下后小声说:“张管事,我刚到无衣堂,以前对无衣堂没多少理解,劳烦你介绍一下情况。” 张横看了陆庭一眼,也不吃饭了,啪的一声轻响把筷子放下,很干脆地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字,穷。” “穷?”陆庭有些疑惑地说:“这里不是王爷开设的吗,王爷对无衣堂很重视,按理说不会这般艰难。” 以李二的能力,养活几百人不是问题,这无衣堂相当于秦王府的一面旗帜,要是传出去,这不是打秦王府的脸吗? “王爷是军战,不是财神。” 陆庭拱拱手说:“还请张管事指点迷津。” 无衣堂主事相当于无衣堂的二把手,这些又不是秘密,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反正陆庭早晚都会知道,张横也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好了,情况就这样,陆主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出来。”张横面无表情地说。 陆庭沉默一下,一脸感触地地说:“张管事,你受累了。” 第114章 穷则思变 大唐从建国起,每年都有战争,不是外敌入侵就是叛臣作乱,打仗成了日常,经济民生迟迟不能恢复,还要安抚那些世家大族,大唐的国库就没有阔绰的时候,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国库差虚,秦王府也好不了哪里去,特别是这二年太子府全面打压,这样一来秦王府的经费更加紧张。 李二手下多,人多势众,打仗时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战力,不打仗时,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等着吃饭的嘴,钱不多,用起来自然要精打细算,把钱优先用在刀刃上,这二年拨给无衣堂的钱也就少了。 要知李二是大唐的战神,不是大唐的财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贵为秦王的李二,也没法变出钱来。 刚入秋时就说拨一笔钱给无衣堂换冬装,免得将士们着凉,最后过了大雪才把钱拨下去,据说还从秦王府的牙缝里省下来的。 拨给无衣堂的钱少了,侍遇得下降,引起老兵的不满,感觉自己被抛弃,于是开始闹事。 老兵都跟过李二,不少还有功勋,一个个骄傲得不行,经常打斗、闹事,有时因谁放屁响一点、谁碗里的肉多一点这点小事也会干一架,现在侍遇下降,更是不满,上一任尉迟健也让那些老兵缠得没办法,率性把无衣堂主事的差事一辞,一走了之。 张横知道有些事不能硬压,有些老真是油盐不进,想了很久,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只管饭不管菜,把买菜的钱分发下去,喜欢吃什么跟伙房的人说去,自己交钱,那些钱花在哪里也不管,不闹事就行。 当然,钱不能全分,坚持分饭是怕有些人手里留不住钱,几天就输光或全砸在那些骗窑姐上,要是无衣堂饿死人,传出去不是给王爷抹黑吗。 难怪有人大鱼大肉、有人清汤寡水也没人闹,碗里的肉菜都是自己买钱买的,有能耐自己买去。 陆庭有些不解地问道:“张管事,过年前秦王送了不少鸡和羊,为什么要换钱呢?” 张横叹息一声,开口道:“无衣堂都是退来的老兵,人是退下了,不少人落了一身伤病,无衣堂有自己的郎中,看郎中不花钱,可是那些药要钱,过年前赊欠回健堂不少药费,只能变卖一些鸡羊把帐还上。” 说到这里,张横补充道:“陆主事,跟你说这些,不是诉苦,也不是想你向秦王汇报,这二年王爷也不容易,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能再拖累王爷了。” 沉默了一会,陆庭拿过酒壶,给张横和自己倒了一杯酒,两人很有默契地举起酒杯喝酒。 酒一入嘴,陆庭的神色有些怪异,好像吃到什么很奇怪的道,看到张横若无其事一饮而尽,咬咬牙,硬是咽了下去。 酒杯里的酒,淡得像水一样,入口感觉怪怪的,口感很差,一喝就知是劣酒。 这些天到长孙冲、程处亮这些豪门大宅传座,喝的不是宫赐的御酒就是自家珍藏的陈酿,度数不高,口感不错,张横拿出招待自己的,应是绿蚁酒,那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白居易写的一首《问刘十九》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听起来很有意境,但绿蚁酒就是用土方法自酿的浊酒,上面会浮很多泡泡,看起来像绿色的蚂蚁一样,所以叫绿蚁酒,因为价格很低,受到老百姓和一些囊中羞涩的人文人雅客喜欢。 “陆主事喝不惯这酒”张横有些自我解嘲地说:“无衣堂就是这条件,陆主事,你还年轻,前途无限,来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家伙太委屈了,吃完这顿饭,不如回去找房书记商量一下,说不定还有转机。” 像尉迟健那样上过战场的人都败退了,像陆庭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早点回去。 跟陆庭说这么多,主要是陆庭是王爷派来的人,面子要给,从陆庭的言行举止来说,他是真心疼那些老兵,不是跑到无衣堂混履历,主动劝他离开这里。 陆庭很认真地说:“这酒一般,不过张管事是个有意思的人,酒也变得有意思了,今日这顿是你请的,下次轮到我请你喝酒。” 张横是一个外冷内热、口直心快的人,陆庭也不说那些违心的话,明明难喝,还要装得很好喝的样子。 张横有些意外地看着陆庭,自己都说得这么直白,他还不想走? 陆庭也不理他,打量了一下装饰简陋的大厅,再看看那些营养不良的老兵,沉吟一下,小声问道:“张管事,秦王府最近开销用度是紧张,王爷也不是能变出钱的财神,我看无衣堂人手不少,就没想过自力更生,自己赚点钱补贴一下?” 无衣堂有很多不健全的人,但健全的人也不少,像没了一只眼的独眼,没了一只手的断三刀,干起架比普通人还要猛,这些都是人手啊。 李二还没有坐上皇位,最近被太子和后宫联手打压,还有那么大的一摊子要管理,那么多地方要花钱,能给无衣堂多少。 “自力更生,靠自己?”张横楞了一下,很快苦笑地说:“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谈可容易。” 陆庭小心地问道:“拉不下脸面?” 士农工商,商贾位于阶级的最下层,地位比农民、工匠还要低,要是一个人经过商,那会在履历上添上难看的一笔,仕途的路也差不多堵住了,大唐骂人出现最多的词是“田舍奴”,意思是你就是一个只会种田的下流人物,比田舍奴更难听、更恶毒的是“工奴”“商流儿”。 陆庭在苏州放着赚钱的蟹黄包不卖,跑到客来居做一个小记帐,就是不想自己的履历出现污点。 张横自我解嘲地说:“都活成这样子,还有什么拉不下脸面的,不瞒陆主事,刚开始大伙也商量过,王爷那么大的一摊子也不容易,要是自己能养活自己,可以减轻王爷的负担,可无衣堂都是粗人,要说打仗拼命我们在行,做买卖还真没那个脑子,几乎做什么赔什么,还让人骗了二次,越折腾越穷。” “大前年,有个兄弟没收住火,把客人打伤了,赔了一大笔钱,这事不仅惊动王爷,连太子府的人也趁机参了王爷一本,从那时开始,就没人提做买卖这件事。” 有家人或混得好的,也不会来无衣堂,大多是走投无路才会在无衣堂落脚,早就体验人生百态,谁还会在乎那点脸面。 陆庭眼前一亮,这个张横好像不介意做买卖,自己正想缺人手,说不定可以优势互补。 无衣堂主事,一个月的月钱是六贯,自己光是租住宅子一个月就要六贯,人吃马嚼一个月花费不少,长孙冲、程处亮这些家伙来,供他们吃喝要花钱,过年迎来送往花钱像流水一样,现在手上满打满算只有二百贯左右,再不想办法弄钱,真是坐吃山空。 这些天一直啄磨怎么赚钱,可手里没有信得过的人,就是找到人,也得躲在幕后,尽可能不露面,免得让有心人盯上。 要是能说服张横,从无衣堂要点人手,能震住不少宵小,连护卫的钱都可以省下。 要是能解决无衣堂的困境,自己也能落到好处,岂不是一举两得? 把无衣堂搞好,算是帮李二一个大忙,以他赏罚分明的性格,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张管事不要妄自菲薄,这叫术业有专攻,你们没找对合适的人而己。”陆庭笑呵呵地说。 张横看了陆庭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陆主事,你不是想打这个主意?” “没错,有句老话说得好,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我在这方面有经验。”陆庭一脸自信地说。 犹豫一下,张横摇摇头说:“无衣堂真的没钱了。” 过年时,李二又是拨钱又是赏赐,张横千方面计留下一部分钱,不过那是活命钱,做买卖不是小孩子玩泥沙,玩不好可以重来,活命钱不能挪用,赚了还好,要是赔了,急用钱怎么办? 有几个敢保证做买卖只赚不赔。 陆庭连忙说:“无衣堂出人就行,钱我出。” “陆主事,你出?”张横有些吃惊地说。 “对,钱我出,张管事放心,这钱赚了一起分,要是赔,全算我一个人的。”陆庭豪气地说。 张横看着陆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像陆庭这样的人,有些犹豫地说:“陆主事,这样对你有点不公平,这样,要人手我给你找,只要不嫌弃的话,要多少有多少,给点工钱就行,赚了的,无衣堂就不掺合了。” 做买卖有风险,赔了不用出,赚了就去分,天下不这样的好事。 陆庭摆摆手说:“也就是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这菜快凉了,张管事,先吃菜,吃完我们再从长计义。” “也对,吃。”张横有些憨厚地笑了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随手帮陆庭也倒了一杯。 第115章 都是有故事的人 吃完后,张横带陆庭先在无衣堂转一圈,让陆庭对无衣堂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 无衣堂设有三个部门,分别是采办组、伙房和杂工房,采办负责购买无衣堂的一切所需、伙房就是为五百多人提供伙食,杂工房包括郎中和工匠,有什么要维修或不舒服,都是杂工房解决。 为了省钱,三个部门都是由退下来的老兵担任,原来杂工房还有几名女奴,主要做些浆洗、缝缝补补的工作,可老是被那些老骚扰,差点闹出事,还打了几场架,最后张横一咬牙,把她们都送回秦王府。 “陆主事,新官上任啊,今晚加菜吗?”陆庭去宿舍查看时,一个躺在榻上的老兵突然坐起来,开口问道。 这个老兵年龄约在四十五右,身材有些瘦削,右耳只剩半个,不过眼睛很有神。 “加菜?”陆庭有些意外地说。 “是啊,每个新上任的主事都会加个菜,算是体恤我们这些老家伙”小老兵舔了舔嘴唇,有些可怜巴巴地说:“几天没吃荤腥,有些想吃了。” 小老兵一开口,在场几个老兵也嬉皮笑地起哄,要陆庭这个新上任的主事给大伙加肉菜。 “血猴,就你最嘴馋,少去几次窑子,什么肉吃不到,怎么,老子在这里还想坑陆主事,皮痒了是不?”张横马上出声训斥。 刚才跟陆庭聊了一下,张横也知道陆庭的情况,家道中落、双母双亡,在长安也是举目无亲,不像尉迟健,人家是豪门贵公子,不缺那点钱,要是让陆庭给无衣堂五百多人加菜,那是想把他吃穷啊。 陆庭很认真为无衣堂谋出路,不能把他吓跑了。 “是,是,是”绰号的血猴的小老兵连忙说:“陆主事,小的就是随口那么一提,你千万不要在意。” 陆庭回过神,开玩笑地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火还没烧,你们倒想咬下一块肉,刚才去伙房看了,今晚有肉,就不加了,不过大伙开口了,这面子要给。” 顿了一下,陆庭大声说:“从现在开始,我决定把无衣堂主事的月钱,包括各种实物全部捐给无衣堂。” 给五百多人加肉菜,还是五百多很能吃的汉子加菜,要体面点,没一百几十贯办不了事,说不定还要加酒水,现在自己手里的钱本来没多少,拿出这一笔,更难成事,不过新官上任,怎么也要表示一下,想来想去,干脆把那份月钱捐出去。 一个月也就六贯钱,一年也就七十二贯,有它饱不着,没它饿不死,把它捐出去,名声也好听。 还有一年左右,李二就会出手,那时自己还在这里做一个小主事,以后也不用混了。 张横有些惊讶地说:“陆主事,不可,做事怎么能不拿月钱的,你也要吃穿用度啊。” 老实说,钱不多,可陆庭眼都不眨就全捐出去,这一份心意很难得,换作一些小心眼的人,别说让他出钱,没想方设法喝兵血就谢天谢地了。 血猴也被陆庭的慷慨感动,双手抱拳道:“陆主事,请收回你的话,刚才是小的嘴贱,故意让你难堪,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陆庭摆摆手说:“我最佩服就是英雄好汉,无衣堂里的都是好汉,这是我的一份小心意,就这样说定,以后我的那份月钱,就由张管事代领,怎么分配也全由张管事说了算。” “好,我代领”张横看到陆庭说这话是发自真心,有些感动地说:“陆主事可以随时取回。” 大风大浪张横见得多了,几贯钱没必要推三推四,先应下,以后再劝他。 走出宿舍,张横拍拍陆庭的肩膀说:“陆主事,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张管事,叫主事太客气了,要是介意,我也跟他们一起叫你张老大,你唤我一声小陆就行。”陆庭突然开口。 在无衣堂,都是外号相称,就自己一个叫官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张横点点头说:“也好,我也觉得叫起来别扭,以后我叫你陆兄弟。” 无衣堂相当于秦王的“自留地”,派到这里的人都不是外人,陆庭太年轻了,前程一片光明,不能小看他。 作为李二的心腹,张横虽说很少外出,但长安很少事能瞒得住他,知道陆庭跟长孙冲、程处亮那些小家伙玩得很好,王爷、房书记他们也看得他,杜如晦能升为户部侍郎,算起来还是托陆庭的福,都是同僚,叫“小陆”有点过了。 说话间,张横把陆庭带到后院一个单间:“陆兄弟,这里是你上值的地方,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门帘后面有一个榻,累了乏了可以睡一会,平日无衣堂很清闲的,也不知你来,房间还没打扫,一会让人打扫一下,估计你也用不惯那些旧的被套,自己带一套过来。” “行,全听张老大的。”陆庭很爽快地说。 张老大是那种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陆庭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两人坐下后,陆庭饶有兴趣地问道:“张老大,你也说无衣堂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你留在这里?” 张横四肢健全,孔武有力,军中能者为尊,能得到那些老认同,武艺肯定了得,而张横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怎么留在这里? “一家老小被突厥全杀了,就剩一个人,也不想回去了,免得触景生情,再说舍不得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就留在无衣堂。”张横有些伤感地说。 “张老大,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张横很快恢复平静,有些感触地说:“这些年跟随王爷南征北战,见惯了生死,早就想开了,现在也挺过好,身边那么多老兄弟,每天都不寂寞。” “张老大,那个血猴是什么人,怎么起了一个这么奇怪的外号?”陆庭有意岔开话题。 一说起那些老兄弟,张横顿时来了精神:“血猴名字叫姚多田,因为他长得矮小,又是玄甲精骑左队的斥候,于是大伙都叫他小候子,别看姚多田是个小个子,他身手很好,骑术很精,尤其擅长骑射,有一次他和二名队友一起刺探敌情,遇到敌人骑兵队,那队骑兵有六十八人,见面二话不说就追杀他们,还仗着熟悉地形不断包抄,乱战中两名队友死在敌人的弓箭和马蹄下。” “小猴子被激怒了,不断跟那队人游斗,凭一人之力硬生生灭了对方整队人,回来的时候,除了两名队友的尸体,还带回了六十八颗敌首,回到营地时,全身都是血,那血腥味二丈远都能闻得到,那时起,他就血猴了,对了,他不是没了半只耳朵吗,就是那次战斗让敌人的弯刀劈掉的。” 不会,看着像一个市流儿的人,打起仗来这么凶悍? “张老大,血猴立了这么多功,论功绩早就升上去了,怎么留在无衣堂?” 张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军功有两途,一种兑换钱财,一种升迁,那个田舍奴,一有钱就去逛青楼,要不然现在做一个校尉绰绰有余,算了,他就是扶不起的烂泥。” “断三刀的?怎么有人起这么奇怪的外号?” “断三刀的名字叫雷虎,小时候拜过一个游侠为师,学了一门刀法,出刀快、准、狠,当年虎牢关一战,王爷一声令下,我们冲向数量是我们几十倍的敌人,雷虎在那一役砍坏了三把大刀,于是大伙就叫他断三刀。” 原来这样,陆庭继续问道:“张老大,那个独眼呢?” “独眼叫覃根生,不过他的眼睛不是打仗没的,他自己说是小时候掏鸟窝让鸟啄瞎的,别看他只有一只眼,可他是军中有名的神射手,死在他箭下的敌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他就是毛病多,还嘴馋,多次偷老百姓的牲口吃,要不然算了,不说他,他跟断三刀都一样,都是扶不起的烂泥。” 第116章 无衣堂旧事 申时的鼓声响起时,陆庭也完成了第一天上值,跟一直在耳房里等着的福至一起回家。 换作后世的时间,申时相当于下午三点,三点就下班,这个操作陆庭很喜欢,申时下值,跟朋友找个地方喝上几盅,或者说平康坊放松一下身心,也能赶在净街鼓响起前回家。 不过大唐点卯也很早,太阳出来就要上值,卯时相当于早上五点到七点,点卯的意思就是在卯时点名,看府署的人员有没有迟到,通常在早上六点左右,算起来一天工作约八个小时,跟后世差不多。 “公子,现在回家?”福至等陆庭坐好后,开口询问。 现在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陆庭点点头:“回。” 搬到崇义坊后,陆庭也自由了,到无衣堂任职前,早把长安转了一个遍,特别是东西两市,也没什么好逛,了解无衣堂的基本情况后,准备回家做个计划,不仅要在无衣堂做出一番成绩,也要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 一句话,自己把月钱都捐了出去,在长安城生活,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还要养福至和马,眼看身上的钱越来越少,陆庭也开始焦急起来。 现在时间还很早,长安城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可是一玩就得花钱,还是回家算了。 马车上,陆庭开始考虑怎么赚钱。 自力更生的事,张横表示支持,现在人手有了,本钱凑一下,估计问题也不大,现在就要想想做些什么合适。 白酒和香水好像不现实,自酿一些酒官府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大量销售,还要得到官府的许可,现在年年征战,粮食说不上紧,但也不富余,要得到许可很难;至于香水,现在是冬天,别说花,就是树叶也不多见。 铁锅好像挺受欢迎,可惜古代没有版权这类保护措施,很多人到程府参观后,自己回去找铁匠打造,前二天在东市还发现有人售卖了,自己没人,本钱也不够丰厚,估计很难竞争。 别的不说,铁可是紧缺资源,自己没有把握弄到它。 卖唐盘?算了,都说了给小俏婢,出尔反尔不好,再说唐盘现在还是很小众、知名度不高的东西,就是打造出来,估计也卖不了多少。 造纸大冬天难找原材料。 就在陆庭左右为难时,马车缓缓停下,到家了。 “公子,长孙公子他们来了。” 陆庭下车一看,只见长孙冲一行四个,骑着马从远处跑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侍卫。 鲜衣怒马、前呼后拥,每天锦衣玉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无忧无虑地做着自己的游侠梦,这就是长安城豪门贵公子的生活日常。 陆庭承认自己有些羡慕了。 “哟,陆主事回来了,恭喜恭喜。”长孙冲第一个来到,还没下马就打趣道。 程处亮也哈哈一笑:“陆庭兄弟,你这是高升了,一个人回家,也不知会一下俺们。” “对,一入仕就任职秦王府,厉害了。” “看我们带来了什么,都是给你庆祝的。”候明远和杜荷也面带微笑地说。 今天是陆庭到奉王府上值的第一天,大长锦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给陆庭庆祝,长孙冲知道陆庭的经济不是很好,也不出外庆祝了,就买了一些酒菜一起到陆庭这里喝酒。 以前关系就不错,陆庭设局让尹士驹上当,让杜荷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后,四人都视陆庭是自己人,要不是陆庭拒绝,长孙冲都想把大长锦老大的位置让给陆庭了。 住这么小的宅子,连婢女都没有一个,能好到哪里去。 “也就是一个小主事,哪值得庆贺,好兄弟,让你们破费了。”陆庭有些感动地说。 当初跟他们一起,陆庭也有投机的想法,事实上也是凭借程处亮的关系,自己能见到程咬金,通过程咬金这条线顺利李二联系上,可大长锦他们对自己是真不错。 陆庭做梦也没想到,庆贺自己步入仕途的人,竟然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大孩子。 “哪里话,我们都是好兄弟,客气的话不用多说。”长孙冲一脸豪气地说。 程处亮嘿嘿一笑,得意地说:“去别的地方,阿耶可能不同意,可每次提去找陆庭兄弟,阿耶想都不想就答应,陆庭兄弟,你真是俺的大救星。” “我阿耶也是”杜荷笑容满面地说:“只要说去找陆庭兄弟,出门阿耶也不拦了。” 陆庭无意中看到杜荷手腕上有一个很深的牙痕,身上还带着伤,忍不住问道:“杜兄弟,你的手怎么弄的,不是喝花酒时太孟浪,惹怒了那些小娇娘?” 杜荷摸摸手腕上的牙印,一脸郁闷地说:“尹士驹那个田舍奴,早早就带着金毛鼠那伙人前来闹事,非要决一胜负,大长锦和金毛鼠又干了一架,那个尹士驹好像疯了一样,不要命地打,他倒好,打不赢还动起口来,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以前干架,尹士驹打得很猥琐,多是游斗和偷袭为主,今天早上,大长锦游侠队和金毛鼠在金光外门决战,尹士驹一改以前畏头畏脑的样子,冲上去不要命似的跟杜荷拼命,一度让杜荷有些狼狈。 这时风雪又大了一些,陆庭连忙邀四人进门,家里暧和点。 长孙冲开口道:“皇上初三在皇城举宴会,宴会上有不少奇人异士表演,其中有一项就是油锅取物,姓尹的还是有点脑子的,要是没猜错,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宴会那天,长孙冲也跟着长孙无忌一起进去看热闹,看到那个油锅取物的表演就感觉不好了,从尹士驹反常的情况来看,八九不离十。 那么多杂耍,为什么选油中取物呢。 杜荷不以为然地说:“知道又怎么样,他手上没证据,还能怕他不成?” 打一顿,只能说消消气,这仇杜荷一直没放下。 长孙冲在一旁劝道:“干架时,薛阳、张朗和于文鹰表现都正常,就是尹士驹最反常,那田舍奴最好面子,估计就是知道上当,也不会告诉代薛阳他们,不过大伙最近要小心,陆庭兄弟也一样。” 整个长安城都知陆庭和大长锦游侠队走得近,以尹士驹鸡肚鼠肠的个性,说不定拿最没有背景的陆庭下手。 杜伯父被尹士驹殴打,就是尹士驹心情不好,把跟杜荷的怒火发泄在杜伯父身上。 陆庭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 京兆府不敢管,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不放在眼内,陆庭虽说进了秦王府,在尹士驹眼中还是个小人物,实力不足时,还得苟一下,猥琐发育。 “好了,别光站着,把东西都拿出来,边吃边聊才有意思。”候明亮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一边催促道。 这次买了很多好吃的,程处亮还从府上带了几个炒菜,早就馋了。 长孙冲、杜荷和和程处亮也纷纷打开食盒,很快,大厅的桌子上摆满酒菜,烧鸡、清蒸鱼、鹿肉、巨胜奴、烤羊排等美食摆了一大桌,光是看到都流口水了。 陆庭有些过意不去地说:“几位兄弟破费了,本应是我请你们的。” “兄弟两字都说了,客套的话就免了。”杜荷马上说。 候明远附和道:“就是,关系这么好,再客气就生份了。” 陆庭呵呵一笑,连忙招呼几个喝酒、吃菜。 酒过在巡,味过五番,吃得差不多,气氛也更融洽,候处亮突然好奇地说:“陆庭兄弟,秦王府的差事不少,你为什么偏偏挑中无衣堂?” 陆庭随口说道:“里面有很多英雄好汉啊,我很敬佩他们,去照顾他们也不错,再说在无衣堂做事挺清闲的。” 程处亮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无衣堂要么不出事,一出事都是不是小事。” “哦,处亮兄弟,为什么这么说?”陆庭有些惊讶地问道。 第一次去无衣堂,时间不长,陆庭觉得自己对它还是不够了解,像程处亮这些将门子弟,肯定了解很多,听他说说也不错。 程处亮点点头说:“无衣堂有张横坐镇,里面的人都是服他的,只要有他在,很多事闹不起,陆庭兄弟在无衣堂做事要小心,我听阿耶说过,无衣堂有不少人,从战场退下后性情大变,有时会变得不可理喻,其中一撮人,总觉得自己功劳很大,总想要很多,有次王爷去看望他们,还有人请王爷封官、赏钱赏美女,让王爷一度难堪。” 说到这里,程处亮故意神秘地说:“陆庭兄弟人,你到无衣堂,没看到杂婢女和杂役?” “没有,为什么?” 这事张横说得有些模糊,陆庭也不好细问,听程处亮的话,好像另有内情。 “那些老,平时对杂役拳打脚踢,看在他们为大唐、为王爷卖过命的份上,算了,有一个做过校尉的家伙色迷心窍,找了几个人把那几名女婢拖到青龙寺后面的小树林祸祸了,被一个和尚无意中发现,当场把那和尚抹了脖子,这件事闹得很大,王爷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下去,那时起无衣堂就没婢女了。” 陆庭惊讶地说:“那些犯事的呢?” 程处亮压低声音说:“埋在延兴门外的乱葬岗上,坟头草都二尺高了,是张横亲自处决的,王爷下令封口,知道的人不多,阿耶有次喝大了,无意中提到俺才知道的。” 第117章 拉人入股 长孙冲摇摇头说:“有这事?没听过,不知我知王爷这二年去无衣堂少了,原来是出了这些事。” “王爷体恤那些无家可归的将士,有心让他们有个去处,没想到他们这般不争气,惹出这么多事,当初就不应设立。”候明远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王爷对部下优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那些,手里有钱也不知买田置地,留点钱养老,大肆挥霍,等到山穷水尽还要王爷养他们,养他们也就算了,还要做出这等无耻的事。 四人中最冷静的是杜荷,有些同情地说:“这事我也听阿耶提过,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那些人本来是虎豹,把他们当成绵羊一样养着,再加上他们没实在无聊,短期内还行,长期肯要要出事,一个普通人无所事事,也有可能做出不好的事,更何况他们这些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 长孙冲也点点头说:“无衣堂我跟王爷去过,的确,那些人太无聊,一个个混吃等死,精气神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陆庭也猜到事情根源,看到气氛有些沉重,举起酒杯说:“今天这么高兴,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来,喝酒,喝酒。” 长孙冲他们也端直酒杯,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一喝完酒,一旁的福至连忙帮众人把酒倒满。 长孙冲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大厅,又看了看手忙脚乱的福至,忍不住说道:“陆兄弟,怎么说你也是当官的人,太不讲究了,一个随从,又是马夫又是杂役,去市集买个机灵的婢子,像伺候这些,还是婢女做得仔细些。” 候明远笑嘻嘻地说:“白日可以干活,夜里也可以暧床。” “老是感觉这里有点不一样,现在想明白了,人太少了,陆庭兄弟,得多买几个,这样才有人气。”程处亮开口劝说道。 陆庭苦笑着说:“是要买人,等我手头再阔绰些再买。” 这些根本不知人间疾苦的豪门贵公子,张嘴就说买人,好像不用花钱一样,陆庭也想买,问题自己囊中羞涩。 现钱只有二百二十贯多一些,过年收的礼折算成线,估计也有五十贯左右,这里要感谢程魔王,过年他送的礼最丰厚,光他一个人送的礼,价值就超过三十贯,要知常规的礼尚往来就是一些点心,外加一匹绢已经很体面,价值也就二三贯左右,他一出手就送了十匹绢还有很多过年要用到的东西。 要赚钱就要做买卖,做买卖要本钱,要想在长安繁华一点的地方做买卖,别说买,光是租金就劝退一大帮人,陆庭去东市问过,那里的店铺,位置好的一个月光租金上百贯,要是位置好、装饰又豪华的更贵,就是偏僻一些的,也要几十贯,还别嫌贵,想租的人多的是。 几十万人的居住在这里,只有两个市集,买卖不红火才怪。 “不就是几个婢女吗,明天我送你一个标致的。”长孙冲一脸豪气地说。 杜荷拍着心口说:“我有三个婢女,陆兄弟你可以随便挑一个。” “上次送,你硬是不要,现在知道后悔,俺送你二个。”程处亮不愧是国公府上的贵公子,张嘴就要送二个。 候明远呵呵笑道:“三位大哥都送了,我也不能落的,我也送陆庭兄弟一个,这下做饭的、洗衣的、伺候的、暧床的都齐了。” 陆庭摆摆手说:“四位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婢女我晚点会去添置,要是几位真想帮我,迟些时候我想做点事,有可能需要用钱,到时借我就行。” “用钱?”长孙冲有些惊讶地说:“陆庭兄弟,你准备购房还是置地?” “非也,非也”陆庭摆摆手说:“购房置地尚早,我不是在无衣堂担任主事吗,看到无衣堂那些老兵过得苦哈哈的,平日荤腥也不多见,真像长孙兄弟所说的混吃等死,就准备把那些闲置的人手利用起来,看能不能改变一下。” 候明远有些惊讶地说:“无衣堂的事,从无衣堂那里拿钱啊,陆庭兄弟,你不是想用自己的钱去做这些事?” “无衣堂日子过得苦哈哈的,那点钱能维持日常开销就不错了,我跟张管事谈过,到时我出钱,无衣堂出人,赚了钱再分,算是投资。” 顿了一下,陆庭补充道:“四位兄弟有兴趣来玩玩,投点钱入股,然后坐等分红,不用多,就投个二三百贯,放心,我可以给你们保本,就是赔了,投的钱也能分文不少地拿回来。” 无衣堂就一群老弱病残,做买卖名声不好,有什么事也不能请李二出头,到时得自己一个人,官阶太低不好办事,要是把这几个小家伙拉进来,等于多了四座靠山,做事也有底气。 他们还小,也不好让他们拿太多,随便拿点钱意思一下就行。 “投了,都是兄弟,还保什么本。”程处亮第一个表态。 程咬金跟程处亮说过,要多跟陆庭走近,要是陆庭碰到难处,该出手时就出手,要是办不妥,回家搬救兵也行,不就是投点钱吗,好说,这些年阿耶南征北战,缴获极多,家里还有很多田庄和物业,在长安也算是富户。 自己平日攒下来的零花钱还有二百多贯,不够可以跟大哥和三弟借,都不用跟阿耶商量。 长孙冲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陆庭,很快说道:“这是好事,我相信陆庭兄弟的能力,也想帮无衣堂做点事,保本这话就不用说了,投。” 一个没有背景的苏州小子,到长安不到一个月就能住进程府,还能在秦王府入职,最令长孙冲佩服的是,陆庭只是略施小计,就把一向精明的尹士驹耍得团团转,想不服都不行。 跟陆庭这种精明能干的人合作,肯定不会亏。 杜荷和候明远不甘落后,也拍着心口要加入。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攒下几个小钱,二三百贯是一笔巨款,对这些豪门贵公子来说,没一点压力。 陆庭有些感动地说:“几位兄弟放心,你们以后会发现今日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只是试着邀请一下,没想到长孙冲他们这么讲义气,连自己要做什么、投多少钱占多少份子也没问,马上就同意投钱入股,太感动了。 “那当然”程处亮笑着附和:“俺对陆庭兄弟很有信心。” 说实话,程处亮觉得陆庭的事都要支持,其它的也没多想,他没想到自己今天作了这辈子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第118章 人多好办事 钱方面解决了,人手从无衣堂出,现在就是店铺的问题。 陆庭敬了四人一杯,随口问道:“四位兄弟对长安城熟悉,人面也广,我要找一个铺面,最好交通方便,人流也要多,要是有合适的,还望告知一声。” “这么快?”长孙冲有些惊讶地问道。 刚刚还在讨论入股的事,现在就要找铺面了,效率也太快了。 杜荷也好奇地问道:“陆庭兄弟,你准备做什么买卖?” “是啊,你要说做什么买卖,这样我们心时也有数。”候明远也帮腔道。 长安城那么大,除了东市西市外,各坊间也会有店铺,适合做买卖的地方很多,有些还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例如喝花酒去平康坊、住宿去崇仕坊、光禄坊的美食很多、廷寿坊多铁匠铺等等,也不知陆庭要捣腾什么买卖,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我们经验不足,本钱也不丰厚,只能做一些本小利薄的小买卖,人生在世离不开衣食往行四个字,围着这四个字做买卖肯定有利可图,我决定从食字下手。” 没等众人开口,陆庭马上补充:“要是抓点紧,说不定能赶在上元节前开张,这可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长安城的上元节,几十万人三天三夜的狂欢,加上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游人,数量可达百万之众,那些人走累了,饿了,得吃饭啊,这里得有多大的商机。 “好,这个主意好”候明远拍着手说:“陆庭大哥做得一手好菜,别的不说,光是炒菜和游侠鸡,就不愁销路,到时我天天光顾,嗯,投了钱入股,我也是小东家,吃到嘴里还回拉回一些,好,这个主意好。” 杜荷点点头说:“跟我猜的一样,陆庭兄弟做饮食方面的买卖,肯定差不了。” “挺好,我觉得可行。”长孙冲也表示认可。 大长锦游侠队认识陆庭,就是因为美食,四兄弟喜到来陆庭这里聚,也是因为陆庭经常变着花样给大伙做好吃的。 爽快出钱入股还有一个原因长孙冲没说,这些日子没少在陆庭处蹭吃蹭喝,本想补偿一下陆庭,毕竟陆庭条件很一般,可陆庭死活不肯收,要是带礼物,连门都不进,入投主要原因是想帮陆庭一个忙。 纯粹是为了友情。 候明远推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程处亮,有些不满地说:“二哥,大伙都表态了,赞不赞成,你好歹吱个声啊。” 这么多入股的人,只有一直没开口的程处亮还没表态。 程处亮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诸位,抱歉,俺刚才走神了。” 看到几兄弟不悦的神色,程处亮解释道:“走神是因为听到陆庭兄弟说铺面的事,俺想了想,好像有个位置挺合适,就是地方小了一点。” “哪里?”候明远追问道。 “就俺家旁边那个瑞文斋啊”程处亮解释道:“原来是个木器铺,卖些木料、给人打造家什、修理家什什么的,整天叮叮当当,阿耶说听着心烦,娘养病也要静心,去年就把那个小店盘下了,租给娘远房亲戚卖些笔墨纸砚,你们也知务本坊有国子学,那铺面虽说在坊内,可靠近坊门,坊门外面就大街。” “那个远房亲戚,好吃懒做,也不擅长做买卖,租钱不交也就算了,还老是找娘哭诉说经营不下去,变想法子哄娘的钱,这事让阿耶知道后,把他赶走了,那铺面现在还空着,就是地方有点小。” 陆庭闻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有多大?” “很小的,横有二丈五尺,竖有一丈八尺,后面还有小院,院里打了一口井,住人没问题。”程处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一丈约合333米,横有二丈五尺,竖有一丈八尺,折算起来超过五十平方,后面还有小院,这叫小? 国公府的贵公子,说话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那个店面算大了好不,做一个小饭馆绰绰有余。 陆庭马上说:“这个铺面听起来不错,一个月要多少租钱?” 务本坊的铺面,黄金位置啊,国子学那么多生员,每个生员又有婢女、随从,就是做这些人就不愁没有客人,大唐最高学府啊,每年都有大批的读书人来“朝圣”,又靠近街道,人流也有保障。 程咬金还真有福气,不想听木匠敲打木料的声音,把它盘下,大唐还不稳定,突厥几次向长安的方向攻击,现在长安城的房价还属于偏低水平,说起来务本坊相当于“长安一环”的位置,买到就是赚到。 还是赚到笑的那种。 “空着也是空着,谈什么钱,用得着直接拿去好了。”程处亮一脸大方地说。 “不行,人情还人情,数目要分明”陆庭一脸认真地说:“处亮兄弟,这事最好等程伯父拍板,租钱一定要收,这不是我一个人买卖,不用降价,按行情就行,只有一个条件,签约的年限不能少于三年。” “好,俺一定把陆庭兄弟的话带到。” 看到程处亮还在吃,陆庭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那去啊,早些落实,早些赚钱,趁程伯父还在长安,先把这事定下来。” 那么好的位置,肯定很多人盯着,听说太子府的人开始发力,准备把程咬金、房玄龄这些人再次赶出长安,不让他们留在长安帮李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 “等等,这盘鹿脯很好吃,俺多吃几块先。”程处亮看到美食都不想挪步。 陆庭把那碟鹿脯拿起来,塞到程处亮的怀里:“拿着,边走边吃,一定要好好说啊,那买卖你也入了股。” “俺知道了,放心。”程处亮说完,张大嘴巴,把碟里的鹿肉往嘴里一倒,把剩下的肉全倒进嘴里,然后若无其事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巴,走了。 这一波气操作秀得陆庭目瞪口呆。 程处亮一走,长孙冲一行把带来的酒全喝完,这才带着酒意离开。 真是人多好办事,一顿饭的功夫,投资人有了,人手有了,场地也有了眉目。 他们一走,陆庭也没闲着,可是计划还没有呢,自己要想好做什么,怎么做,份子怎么分摊,还有开了饭馆后主打卖什么,卖点在哪里,还要给招的人立个规章制度,要做的事太多了。 陆庭一直折腾到大半夜,在福至再三催促下这才回房间睡下。 第119章 分工协作 程府内,宿醉刚醒的程咬金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着儿子程处亮说陆庭拜托他的事,有些惊讶地说:“陆庭想开小饭馆?还想租俺的铺面?” “阿耶,陆庭兄弟是这样说,真是怪人,放着体面的事不做,反而做一个下贱的商贾。”程处亮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程咬金二话不说就踢了他一脚:“这话在这里说好了,别乱嚷嚷,就他那点月钱,不想办法赚钱,吃住都有问题,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有个国公的阿耶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跟别人说,俺就觉得做商贾不好。”程处亮有些倔强地说。 程咬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一脸郁闷地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像俺,除了脑子,只要你隐身幕后,不抛头露面,谁又能说你是贱贾?长安那些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族,谁背后没点物业帮补生活,要是光靠那点俸禄和田里的产出,能过得这么好吗,东西两市的的买卖,大部分都是那些豪门世家的物业,平康坊红火,那些青楼日进斗金,教坊司占了大头,而教坊司是谁的?是皇上的。” 这个混小子,真以为靠老子那点俸禄和田庄的产出,能过得这么好? “阿耶,我知道了。”程处亮一脸恍然大悟道。 很快,程处亮想起陆庭的嘱托,连忙问道:“阿耶,那铺面的事” “答应他,就签三年”程咬金想了一下,很快说道:“每个月收他八贯租钱,也不用押钱了,按时交租钱就行,当然,要是他交不上,也不要催他。” 要是陆庭自己创业,让他白用也没问题,现在是替无衣堂做事,还有几个人入股,象征性收一点算了,正常来说,那个铺面一个月能收十三贯到十五贯租钱。 程府家大业大,不差这点小钱。 得到程咬金答应,程处亮很快吃完早饭,然后去找长孙冲他们,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陆庭,顺便把入股的钱送过去。 今天是正月初五,距离上元节还有十天的时间,要装修铺面,还要购置各种用具,时间很紧张,趁现在还不用去国子学,自己也要积极参与。 程处亮第一次做小东家,觉得很新鲜,隐隐还有一些激动。 大长锦游侠队汇合后,四人一起往无衣堂赶去。 巳时二刻,无衣堂陆庭上值的房间内,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齐了,众人看着陆庭连夜做好的契约。 张横看着手里的契约,眼里满是惊讶。 陆庭的效率太高了,昨天才提这件事,也就是一天时间,本钱、铺面还有计划都做好,现在张横要做的,就是在契约上签字画押。 看完契约,张横有些不淡定地说:“陆兄弟,这,这不好。” 长孙冲也点点头说:“陆庭兄弟,我也觉得不好,这契约对你太不公平了。” 契约写得仔细,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都写得很清楚,就是后面分成还有回购的条款有些“过份”。 对陆庭不公平。 契约上说明,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每人出资二百贯,各占一成份子,陆庭出资二百贯加上负责管理,占二成半份子;无衣堂负责出人,占三成份子,剩下的半成没分,说是留作应对不备之需。 无衣堂一分钱不出,得了最大好处,有点说不过去,更“过份”的是,陆庭在契约上说明,拿钱出来的长孙冲等人,随时可以把份子以原价转给陆庭,陆庭无条件接受。 也就是说,长孙冲他们稳赚不赔,正好应了陆庭昨天响午的话,他给四人保本。 陆庭摆摆手说:“张老大,这三成不是给你的,是给无衣堂的,说得再白一些,那是属于王爷的,三成真不多了,收下就行,至于长孙兄弟,我写下那样的条款,其实求一个心安,也算是一给自己的一种激励,也没说你们一定要转让啊,说不定到时就是求你,你也不肯转让呢。” 做小饭馆只是第一步,在陆庭的设想中,自己会一步步做大,成立一个商业王国,把无衣堂拉上,相当于把李二拉上,份子肯定让他拿大头,自己留二成五,相当于拿四分之一,不错了。 现在二成五有点少,不过做大后,有二成五就很可观了,当然,陆庭看似吃亏,实在在契约上为自己争取了绝对控制权,就是所有经营管理都归自己,其它人不能干涉。 “有点意思,看来陆庭兄弟是想破斧沉舟呢,好,我签了。”杜荷很爽快地答应。 程处亮也点点头说:“陆庭兄弟都这样说了,俺也没有意见。” 长孙冲和候明远本来就是图好玩,就是不要份子也没问题,很快表示同意。 最后还没表态的人是张横,张横看到大家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哈哈一笑:“陆兄弟是真心实意为无衣堂做一些事,大好事,傻的才拒绝呢。” 摆明是送好处,无衣堂一点也不吃亏,提醒过陆庭,他还坚持这样,张横也没什么好说,不签就笨了。 都同意了,陆庭干咳一声,很认真地说:“先说明一下,诸位手上的份子只有分红权,没有管理权,管理和发展这一块归我,当然,要是不认可,随时可以退份子,这个条款已经写在契约里,签字时注意看清楚。” 现在盘子太小,没人看在眼内,等到盘子发展起来,就怕有人有别的想法,陆庭不让别人有摘桃子的机会。 众人点点头,然后开始签字画押。 签好字,陆庭把契约收好,扭头对张横说:“张老大,人手的事交给你,挑一些机灵的人,最好有这方面经验的人。”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张横一口应下。 老实说,那三成份子相当于白送,陆庭和长孙冲他们这么豪爽,张横也不能拖后腿。 无衣堂有五百多人,一个个都闲得无聊,最不缺就是人手。 陆庭对长孙冲和杜荷说:“长孙兄弟,杜兄弟,手续这些事,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在上元节前办妥。” “包在我身上”长孙冲拍着心口说:“那些坊正认识我们,不敢为难,京兆府里也有人,不用上元节,顺利的话,一天就能办好,最迟不超过三天。” 办个手续而己,都不用排期,大摇大摆进去,找熟悉的长辈打个印就行,这对长孙无忌来说没一点难度。 杜荷开口问道:“陆兄弟,你光是让我们去做,你呢?” “当然是装修铺面啊,以前那是书店,好像有些年头没翻新过了,要翻新一下,还得做一些改变,这才才是苦差,要不,咱俩换一下?”陆庭没好气地说。 长安城那么多酒楼饭馆小食摊,要想做得好,还得出奇制胜,陆庭昨晚就想好了,开局只有一个小饭馆,也要做得与众不同。 第120章 威望也不好使了 小饭馆的名字还没起好,各项工作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陆庭要做的事很多,铺面原有的装修全部不要,推倒从新装修,像柜台、伙房、桌凳都要马上打造,门面也要翻新,像炊具这些也要统一,把无衣堂的木匠、泥瓦匠拉去帮忙,程处亮很大方,把程府的工匠也拉到铺面协助。 看到人手不够,陆庭还去秦王府,软泡硬磨,把秦王府的工匠也拉过去赶工。 “玄龄,本王刚才看到府上的工匠都出去了,出了什么事?”李二回到秦王府,有些惊讶地问道。 宏义宫不方便议事,要是没事,李二多是在秦王府坐镇,下马车时正好看到府上的工匠成群结队地上了马车,也不知去哪。 一下子出去十多人,不会发生什么事。 房玄龄笑了笑,很快应道:“属下正想向王爷禀报这件事呢,王爷,先安坐。” 等李二坐下后,房玄龄开口道:“工匠都让陆主事借去了。” “陆庭?无衣堂不是有工匠吗,他借工匠何用?” “王爷,这小子鬼着呢”房玄龄有些无奈地说:“他一回来,张嘴就要钱,又说翻新无衣堂,还想给无衣堂增添人手,现在府上用度这么紧,属下哪能答应,他这时才说借用府上的工匠一用,说跟无衣堂合作,捣腾一间小饭馆,让无衣堂那些老兵有个事做,不用整日无所事事,二来无衣堂有些增收,不能什么都靠秦王府拨款,属下也不好拒绝,就把人借他用了。” 李二皱了一下眉头:“胡闹,无衣堂都是有功之人,本王岂能薄待他们,还增收呢,要是把本钱捣腾光怎么办?” 这话有什么意思,好像自己养不起无衣堂那些有功将士一样,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弄什么小饭馆,擅动无衣堂的经费,赔光了让那些老兵吃西北风? 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 房玄龄笑呵呵地说:“王爷,这次你猜错了,陆庭没有挪用无衣堂的一文钱,所有本钱都是他自己筹集,是他本人和大长锦那几个混小子凑的钱,无衣堂一文钱也不用拿,拿的反而大头,那小子还真有自信,契约给长孙冲他们都保了本,相当于有钱大伙分,要是赔了,都是由他一个人担着。” “哦,还有这事?玄龄,此事你怎么看?” “王爷,属下认为这是好事”房玄龄分析道:“陆庭保证不会打着秦王府的名义行事,他把那几个贤侄拉上,一来是他们能玩到一块,二来也是找靠山,有什么事不用秦王府和无衣堂出面,赚了无衣堂有钱拿,赔了无衣堂也没有损失。” 顿了一下,房玄龄补充道:“属下认为陆庭说得很多,无衣堂的人太清闲了,不好,太清闲了,要么没有盼头没有斗志,要么容易闹事,给他们找点事做,反而让他们过得更充实。” “说得也有道理,那就由他折腾。”李二很快想通了。 随着假期结束,太子府明显加紧了布署,李二要忙的事太多了,房玄龄也说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由他折腾好了。 无衣堂经费不足是事实,房玄龄和李二都很有默契不提,现在不仅无衣堂,就是秦王府也在积极开源节流,李二嘴上不在乎,心里还是有些受用,没有出钱的无衣堂能拿大头,明显是陆庭孝敬自己的。 谁都知道,无衣堂就是自己的,也就是说,那个买卖自己拿大头,这钱不多,不过心意难得。 有了秦王府这批手艺娴熟的工匠帮忙,铺面的人手变得充足起来,陆庭把他们安排好后,马不停蹄又赶回无衣堂。 装修很重要,人手方面的培训也很重要,还没进无衣堂,在大门陆庭就听到张横发怒的声音。 “你们这些家伙,干架一个比一个有力,现在一个个拉稀。” “不是说无聊吗,没事做吗,现在有事做,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你们就在这里烂死。” 陆庭连忙走进去,正好看到气呼呼往后院走的张横。 “张老大,怎么啦,发这么大的火?”陆庭走快几步,跟上张横问道。 看到陆庭的,张横的脸色好了一点,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是那些田舍奴,平日一个个叫嚷着无聊,要找些事做,现在有事做了,一个个推三推四,就是不肯报名,气死老子了。” “别气,张老大,你是怎么找人的?”陆庭一边安慰一边问道。 “就是让他们先报名,然后再筛选,没想到连一个报名的人也没有,你说气不气?” 说到这里,张横咬着牙说:“有钱也不赚,一个个都坐在这里混吃等死,以后别想再伸手向老子借一文钱。” 陆庭皱着眉头说:“张老大,你没说钱的事?” 不应该啊,这些人为了一张胡饼,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现在有事做,还是帮无衣堂做事,这些人不动心? 张横点点头说:“说了,伙食全包,每天补贴五十文。” 陆庭一下子沉默了,这个价钱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了,要知无衣堂大多是老弱病残,有些心理也还有些偏激,价钱不能跟年轻的壮小伙比,在外面找一份差事很难,怎么就没人想去呢。 无意中看到断三刀咬着一根枯草看别人打叶子牌,陆庭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问道:“断三刀,你不是缺钱吗,现在有差事做,为啥不报名?” “不去,没意思。”断三刀摇摇头说。 “为什么?钱少了?” 断三刀点点头说:“也不是钱的问题,老子起码做过队正,跑去做跑堂伺候那些人,不干。” “就是,抛头露面,丢人。”一名老兵也点头附和道:“在这里有吃有喝,多那几十文饱不着,没那几十文也饿不死,这么冷的天,在被窝里躺着,不舒服自在?” 旁边的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说话的时候,有些退役老兵面无表情地坐在哪里,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好像一潭万年都不动一下的死水。 张横的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陆庭只好苦笑地跟上。 回到张横住的独立小院,张横看到的陆庭,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陆兄弟,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没药救了,一个个混吃等死,契约作废,要是赚了钱,捐点钱给无衣堂就好了。” 惭愧啊,无衣堂一文钱都不出就拿大头,只是出些人,可以说占了大便宜,可现在连人都凑不了,张横感到自己愧对陆庭。 以前在军队还好,上令下效,不服还有军法治他们,现在不同,一个个都退役,现在张横是靠威望来管理,要是那些人不违反无衣堂的规则,就是张横也不好硬着来,左右为难之下,只好放弃这次合作。 人都不出,还好意思拿份子? 陆庭拍拍张横的肩膀说:“不用作废,张老大,这件事交给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知道了原因,好办,不外乎就是打动不了他们,或者说他们的思维已成了惯性,拉不下面子,也不想改变现状,张横是一个直肠子的人,习惯用武力解决,这种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下了战场,他这招就不灵了。 真是能人,无衣堂就不会像现在死气沉沉的局面。 张横吃惊地说:“陆兄弟,你有办法对付他们?” 那些老,一个个都是人精,自己都拿他们没办法,陆庭能对付他们? 陆庭点点头说:“张老大,你在无衣堂这么多年,总有一些亲信,或指挥得动的人,不用多,个就行,不过要机灵的。” “有是有,就怕你降不住他们。” “没事,把他们唤来就行。”陆庭一脸自信地说。 第121章 吵架没怕过谁 “老大,有什么吩咐?” “陆主事也在呢,是商量今晚加菜的事吗。” “刚刚睡着,老大把我拖到这里干嘛。” 很快,四个人站在陆庭面前,其有个是老面孔,断三刀、独眼和血猴,还有一个年近五十、白白胖胖的男子,年纪是大一点,可气色红润,那张小圆脸时刻都是笑咪咪的,好像一个笑陀佛一样,陆庭对这个胖男子最感兴趣。 在无衣堂这种环境也吃得这么胖,难得。 张横不理他们,指着白胖的男子说:“那三个你也认识了,就不介绍了,他叫胖贵,名字是伍德贵,无衣堂伙房的二勺。” “胖贵好。”陆庭笑着说。 都说有两种职业,无论什么时候都饿不着,一种是医生,还有一种是厨师,这话还真没错,在服务五百多人的伙房里做事,就是没拿到油水,混个肚子圆肯定没问题。 “陆主事好。”胖贵的脾气倒是不错,笑呵呵地行了一个揖礼。 张横瞄四人一眼,冷冷地说:“你们四个听好,陆主事要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命令,哪个不听,老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这四个虽说听话,可也难对付,有些话自己也不好说出口,陆庭说自己能处理,交给他就算了。 张横刚出门,断三刀就苦着说:“不会,张老大把我们给卖了。” “老大,不要扔下我们。”独眼也跟在后面附和。 血猴盯着陆庭,向退二步,有些惊恐地说:“陆主事,你没有那些特殊的癖好,我我可不做兔相公。” “我也不做”胖贵连退几步,双手捂在心口,一脸怕怕地说:“陆主事,那种事找断三刀,他说过下辈子想做女人。” “老伙,你想打抽是不是,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有,三年前你喝醉酒时说的,还说要做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辈子都不愁。” 陆庭面色如常地说:“几位,停一下,说点正事。” 这些老,还真是没皮没脸,要是脸皮厚一点、脾气大一点,一见面都让他们故意激怒了,陆庭二世为人,什么人没见过?不会上他们的当,不生气也不接茬。 断三刀瞄了陆庭一眼,一脸凶狠地说:“能有什么正事,肯定想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去做那个丢人现眼的杂工。” “就是”血猴用渗人的目光盯着陆庭,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皮笑肉不笑地说:“也不知你给张老大灌了什么迷汤,让我们听你的,姓陆的,别以为做一个小主事就能对我们发施号令,告诉你,别说无品无阶的小主事,就是七品以上的文官武将,老子也弄死好几个。” 老伙拉住血猴说:“别犯冲,说不定陆主事就是找我们聊聊天,关心一下我们这些老不死。” 独眼有些幽怨地说:“陆主事,你看我们这些人,老的老,残的残,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这辈子也不想那么多,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不想再折腾了。” 配合挺默契啊,厌恶、威胁、给台阶和求饶都有,难怪张横看到这些人就头疼,一个个都是人精。 有资格进无衣堂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大多是玄甲精骑、骁骑卫、娘子军这些精锐部队退下的老兵,能从残酷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没一个是笨蛋。 陆庭把头转向断三刀,开口问道:“断三刀,你觉得做杂工是丢人现眼?” 断三刀左右看一下,张横不在,很快理直气壮的说:“没错,就是丢人现眼,怎么,老子说话有错?” 张老大不在这里,没必要给陆庭面子。 “先不说错没错,我再问你,你觉得你是什么人?”陆庭追问道。 断三刀一脸骄傲地说:“当然是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陆庭摇摇头说:“不像。” “姓陆的,你什么意思?老子冲锋陷阵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断三刀咆哮如雷地吼道。 陆庭摆摆手说:“不用那么大声,有理不在声高,有些事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对。” 不等断三刀反驳,陆庭继续说:“没有退役前,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可现在呢,你到外面打听一下,长安城百姓对无衣堂怎么评价吗,混吃等死的一窝蛀米虫。” “混帐,老子为大唐出生入死,好几次差点把小命都丢掉,这还不是英雄?那些田舍奴知道什么,呸,要是老子知道谁说这话,活劈了他。”断三刀气得脸都红了。 自己能到这里,那是自己用命换来的,这是自己的骄傲,断三刀一听自己是蛀米虫,气得双眼喷火,要是眼光能杀人,估计陆庭都死了几十次。 陆庭神色自若地说:“断三刀,你的意思是,王爷对你薄待你了?或者说赏赐太少?” 一提到李二,断三刀的脸色变了,一脸认真地说:“姓陆的,你别乱扯,王爷英明神武,对将士更是宽厚,我雷虎从没说过王爷一句坏话。” 无衣堂的人,都是李二的老部下,还有不少亲信,要是传出自己对王爷不满的话,不知多少人会教训自己,断三刀可不敢冒这个险。 “当兵时有饷钱,立了功有封赏,战伤有慰问,就是从军中退下来,也有一笔补贴,也就是说,你的付出都有回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无衣堂,是把钱财都挥霍光了,没地可处才来,还是舍不得老战友,跑到这里抱团?” 断三刀一下子语塞,想反驳,张张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家人都没了,打仗是今日不知明日,钱到手就就花,大吃大喝不说,还喜欢赌钱和喝花酒,当了那么多年兵,就没攒下什么钱,退役时领了一大钱,可大手大脚惯了,很快就花光,跑去给人当护卫,脾气又不好,换了几个东家都干不成,后来没人聘请,快要讨饭了,知道李二开设无衣堂后,犹豫再三,还是前来投靠。 说得也对,王爷并不欠自己什么,自己跑到这里,是给王爷添负累了。 不仅断三刀,在场的血猴、胖贵和独眼脸上也出现惭愧的神色。 他们的经历跟断三刀差不多,要是有地方去,谁不愿跟自己的家人一起? 四人中只有胖贵例外,本来有家人,因为暴气太差,花的比赚的还多,最后被老父赶出家门。 陆庭看到四人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马上说道:“当然,王爷能有今日,大唐能有今日,离不开你们努力和拼搏,王爷建立无衣堂给你们一个去处,无可厚非,我在这里郑重声明,王爷没说过那种话,上任时还让我好好干,还说无衣堂里全是有功的将士,说这些话的是那些无知的百姓。” 话音一落,断三刀、血猴等人的神色明显松了一下。 老实说,无衣堂的人,大多桀骜不驯,脾气也不好,出现不少欺负老百姓的事,风评不好这些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要不然早就反驳陆庭了,幸好王爷不是这样想。 不过从人人崇拜的大英雄,变成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众人心里沉甸甸的。 看到四人都没说话,陆庭知道他们被说动了,趁热打铁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老百姓这样想,除了他们见识浅薄外,也与你们做得不够好有关,怎么说呢,你们是战场上的英雄,从战场回归生活后,被生活击败,成为生活上的懦夫,面子是别人给的,但脸是自己丢的。” “什么是大丈夫,大英雄?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都是能屈能伸,敢于担挡,当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终功成名就;孙膑装疯卖傻,最后能做出一番事业;越王勾践,被敌人俘虏,忍受百般侮辱,连马夫都做了,最看还不是卧薪尝胆把吴国给灭了,这样的例子还很多很多,就像秦王,立了那么多功,还让皇上猜忌,都搬到宏义宫了,王爷不是一样能屈能伸。” “王爷给伤兵包扎过、陪老农在田头聊过天,为了筹集军资,还带兵贩卖过盐,按你们的说法,那王爷是不是也丢了脸面?” “没,没,没”血猴连忙说:“王爷做的一切,都是为宏图大业。” “没错,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哪个敢说王爷半句不是,我独眼跟他拼了” 断三刀、独眼和胖贵纷纷否认,对他们来说,李二不仅是他们上司,更是他们心中的战神,不容他人抵毁半句。 虎牢关前,为什么李二大手一挥,不足三千人的玄甲精骑敢向近二十万的敌军发起冲击,那是他们对李二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和信任,相信只要有他在,天下就没有他们打不败的敌人。 陆庭等四人说完,一本正经地说:“真正的英雄好汉,不仅要顶立天地,更要自立自强,你们想想,现在是王爷在帮你们,若有一天你们能照顾自己,说不定还能助王爷一臂之力,那时王爷怎么想,旁人又会怎么想?” 断三刀一脸羞愧地说:“陆主事,别说了,不就是跑堂,我干。” 血猴、胖贵和独眼三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脸紧定地说:“我们也干了。” 第122章 就职初体验 陆庭让断三刀、血猴他们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就带他们去工作。 断三刀一行前脚刚走,张横后脚就进来了,一进来就赞许地说:“陆兄弟,还是你有办法,几句话就把那些家伙说得无话可说,脑袋快低到裤裆里,好样的。” 张横出去后,又偷偷回来,躲在窗下听,刚才血猴他们威胁陆庭时,还为陆庭捏一把汗,想着要不要冲进去教训他们一顿,没想到陆庭硬是把他们说得无言反驳,最后全答应了。 “没什么,他们就是一时想不明白,把道理说通就行。”陆庭一脸自信地说:“战场上敢玩命的,都不是怂人,只要激起他们的斗心,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别高兴得太早,这些家伙说不定就是脑门一热应下,等回过神,很快就反悔。”张横有些担心地说。 断三刀、血猴、独眼这些人来之前都给别人做过工,问题都做不长,现在是答应去了,谁和什么时候又反悔? “张老大,放心,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舍得走,看着。” 只在只是一间小饭馆,以后还要会扩张,做强做大,光靠四个人肯定不行,陆庭准备把他们树立为典型,让无衣堂的其他人看到做事好处这么多,待偶那么优厚,到时不用张横出面压,那些人也会在断三刀他们的带动下,积极参加,这样一来人手的问题也可以解决。 陆庭的设想是把无衣堂的人都发动起来,让他们有点事做,不用混吃等死,最好是无衣堂不用秦王府再拨钱,在秦王府有困难时,还能反哺秦王府。 光赚钱不算能耐,能解决问题,还能把钱轻松赚了,多好。 “好啊,要是你能留住他们,我也省心多了。”张横笑呵呵地说。 这几个都是无衣堂的刺头,要是他们不在,自己也轻松很多。 二刻钟后,陆庭把断三刀等人带到的崇义坊一间餺飥小店。 “陆主事,你要请吃饭,怎么也去好一点的酒楼,来这种小食店有什么意思?”血猴有些不乐意地说。 要想马儿跑,还得马儿先吃草,请吃饭收买人心自己不反对,可也不能太抠门,这小店跟路边摊差不多,还是只卖餺飥一样,想吃点肉打打牙斋也没有。 断三刀也点点头说:“没酒没肉,吃得也不痛快。” 老火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说:“陆主事,小老会做饭,手艺还算不错,要不陆主事去市集多买些肉菜,就到陆主事家下厨,能省不少钱,味道不比外面的差。” 最近经费紧张,无衣堂的伙食标降下降,一说到吃,一个个都来也精神。 陆庭哈哈一笑:“想好吃的,凭自个本事挣啊。” “挣,怎么挣?”独眼撇撇嘴说。 “这个餺飥小店的东主家里有事,要关门三天,我特地借来让你们练练手,这样,租金就免了,用了材料和打烂的的东西都要折回钱,有赚的全部你们拿,怎么样?”陆庭提议道。 餺飥小店原是叫一个叫老蔡头的店子,陆庭花钱把它租了几天,用来员工上岗的提前培训。 这几个都是刺头一个的人物,仗着拳头大,混帐的事没少干,在新店正式开张前训练一下,免得到时闹出什么问题。 “行,干了。”老火只是犹豫片刻,很快点头同意。 有现成的店铺和材料,不就是餺飥吗,自己会做,再说也有人手,不用交租子,简直就是有人送钱上门。 断三刀有些犹豫地问:“陆主事,事前答应每天五十文的事” 做买卖有赚有赔,那五十文出工费可是关键,不管赚不赚,那可是旱涝保收的。 “当然算”陆庭大度地说:“除了张老大承诺给你们的每天五十文的补贴,做满这个月,我私人奖励五贯钱,是每个人五贯,对了,锅里有一锅餺飥,算是我请大伙的,吃饱了好干活。” “谢陆主事,还是陆主事大方。”断三刀眼前的一亮,连忙说道。 血猴、老火和独眼一个个也喜上眉梢,连声道谢。 每天五十文,一个月约一千五百文,要是加上陆庭奖励的五贯,比很多小吏的月钱还高了,包吃包住,无须额外开销,到月末的时候至少有六千五百文剩下。 有了这笔钱,可以逍遥一段时间了,到时买些好吃的、添置二件新衣,还有余钱去平康坊转转,想想都美。 陆庭临走前,回过头叮嘱道:“对了,最近太子府一直针对王爷,你们也算秦王的人,凡事要忍耐,可不能给王爷添麻烦。” 断三刀一脸郑重地说:“陆主事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王爷抹黑。” 陆庭走后,四人连忙找出碗筷,一人盛了一大碗餺飥,美滋滋地吃起来。 “血猴,四人中你脾气最不好,记住不要惹事,最近太子府的人一定盯着王爷,就想找王爷的麻烦。”断三刀一边吃,一边叮嘱道。 四人中,血猴的个子最小,但他的脾气最暴燥,断三刀在四人中威信最好,忙提醒下血猴。 “放心,这事我晓得。”血猴郑重地点点头。 “你们二个也是”断三刀扭头对独眼和老火说:“做买卖有句老话叫和气生财,碰上难缠的客人,记住多忍让。” 老火乐呵呵地说:“这里就我一个会做饭,做餺飥的肯定是我,跟客人没多少接触,独眼要注意才是,脾气不好,有时还喜欢吓人。” “不会”独眼拍着心口说:“这二年我的脾气改了很多,到时我多干活、少说话就好,对了,老断,这活怎么分?” 断三刀想了想,很快说:“老火负责做餺飥,血猴机灵,做跑堂,兼去拉客人,我做茶博士,顺便帮端吃的,独眼的样子有点吓人,负责收拾刷碗,大伙相互多照应就行。” 分配得挺合理,三人都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很好”断三刀一拍桌子,意气风发地说:“姓陆那小子,说我们是生活的懦夫,我们四人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能给一个黄毛小子给小看呢,兄弟们好好干,让他们看看我们四兄弟不是懦夫,而是能屈能伸的大英雄。” “对,敢小看我们,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独眼咬着牙说。 四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说得抬不起头,就差没找条地逢钻下去,想想都觉得窝囊。 血猴搓着双手说:“赚钱,赚钱,有些日子没见着钱了,今日好好赚它一笔。” 老火也一脸坚定地说:“赚钱。” 第123章 断三刀的暴脾气 “店家,来一碗餺飥。” 众人刚吃到一半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唤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郎走进来,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子旁。 这么快第一笔买卖就上门了,血猴眼前一亮,连忙推了一下断三刀:“老断,上茶啊,你是茶博士。” 吃得正过瘾呢,怎么不晚一会来呢。 断三刀有些不爽,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站起来,强挤出一丝笑脸:“客人稍等,马上就来。” 找到茶碗和茶壶,断三刀连忙拿过去,一边倒一边说:“小郎君先喝茶,餺飥马上就来。” 断三刀提着茶壶转过身,正想回去吃过多自己那碗加了料的餺飥,刚转身提起右脚还没放下,那个少年郎突然叫道:“茶博士,回来,你这什么意思?” “小郎君,有什么问题吗?”断三刀转过身,一脸惊讶地说。 不是给你上茶了吗,还有事? 少年郎指着那杯茶,皱着眉头说:“天这么冷,来这里就想吃口热乎的,你这茶博士怎么回事,哪有给客人上凉茶水的道理。” 断三刀的老脸抽了一下,很快陪笑着说:“疏忽了,刚刚还是热的,小郎君请安坐,马上给你上热茶。” 这个田舍奴,老子可是威震敌胆的断三刀,能跟老子说话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给你倒茶还嫌三嫌四,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不行,要忍,他是上门送钱的,送钱的,断三刀想到这里,把心里的不爽压回去,马上给茶壶换上热茶。 “小郎君,热茶来了,小心烫。”断三刀笑着给少年郎换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 刚想走,少年郎开口道:“茶博士,慢着。” “小郎君还有什么吩咐?”断三刀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语气有了一丝不悦。 这个田舍奴,屁事还真多,老子那碗餺飥快要凉了。 “好你个茶博士,你也不问我喜欢喝哪种茶,就这样就泡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少年郎一脸不爽地说。 “是我不对,请问小郎君想喝什么茶?”断三刀脸上带着笑容,握着茶把手的手捏得紧紧的。 这个臭小子、田舍奴,就不会一次都说了吗? 少年郎一脸不屑地说:“还什么茶呢,就你这小破店,我想紫笋茶、霍山黄芽,你们有吗?” “没有。”断三刀有些憋闷地说。 就是街边最简陋的小食店啊,哪有这些的名茶,这小子不是故意找茬的。 “知道你们没有,你们这里只有蜀冈茶和细叶茶,来一壶蜀冈茶。”少年郎一边说,一边喃喃自语地说:“老蔡头哪请来的茶博士,傻里傻气的,一点也不机灵,不会是刚洗脚上田的田舍奴。” 什么?骂自己是刚洗脚上田的田舍奴? 断三刀额上的青筋一下子突了出来,一旁的血猴看到情况不对,连忙咳了一声,大声说:“茶博士,快,给小郎君上一壶上好的蜀冈茶。” 经血猴提醒,断三刀这才从暴怒中清醒过来,咬咬牙,转身去换茶。 忍,自己要忍,不能让陆庭那臭小子轻视自己,更不能出手揍他,免得拖累王爷。 断三刀再一次把茶碗里的茶倒掉,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的蜀冈茶,心里有气,连招呼也懒得打了,一倒完就走。 再多说二句,断三刀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转身,那个一听到就不爽的声音再次响起:“茶博士,慢着。” “这次又有什么事?”断三刀已经快很失控的边缘了。 这个该死的田舍奴,怎么那么多事情,还没完没了,这里只是最简陋的小食饭,可不是那些酒楼、青楼,真是有钱有身份,也不会来这里吃,装什么? 少年郎振振有词地说:“茶博士真是好生无礼,言语有些不敬,看你一把年纪不容易,我大度些不跟你计较,可你做一个茶博士,起码要干净整洁,衣着就不说了,看看你双手,指甲还有泥,一看就倒胃口,刚才你拿碗时,手指头还伸到碗里,太脏了,这是喝你的洗手茶还是想用指甲里的泥给茶加料,还有,摆放的位置也不对,茶碗离我起码有一尺远,叫人怎么喝,对了” 断三刀突然用手一拨,一下子把桌上的茶碗扫落在地,暴跳如雷地吼道:“滚,滚出去,老子不做你买卖了,瞪什么,信不信老子揍你。” 被批得一无是处,断三万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越来越重,那个少年郎好像话唠一样还没完没了,实在忍不住了,一手把茶碗扫落地上。 “老断,不要冲动。”看到不对劲的独眼连忙抱住想打人断三刀,大声叫道。 血猴也连忙抱住他:“老断,老断,清醒一下,不要闹事。” 老火也吓了一跳,拿着勺子小跑过来:“小郎君茶博士家里有点事,心烦,下次再来的,多多包涵。” 这个老断,刚才还在叮改嘱别人要压住火,不要随意发怒,这下可好,他自己首先发怒,要不是独狼机警,可能都打伤人了。 小年郎有些脸色苍白地看了断三刀一眼,一边走还一边说:“不注重细节,脾气差还没教养,这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老子是你祖宗。”断三刀大声吼道。 第一个客人走了,第一笔买卖也黄了。 看到三个老兄弟看着自己,恢复理智的断三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田舍奴,也就一壶茶一碗餺飥,加起来也就十多文钱,十多文钱,那架式比那些达官贵人还大,老子就不惯他。” 一共才消费十多文钱,还要扣除成本和人工,也就几文钱的赚头,太受气,这几文钱不要也罢。 血猴有些郁闷地说:“我们不高兴时,也这样为难过别人,唉。” 独眼走到门口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有脸侥幸地说:“幸好陆庭那小子不在,要不然又得取笑我们了。” “好,一文钱没见着,先赔一壶茶一只茶碗,老断,让他走就行,打破东西干嘛,这些要赔钱的。”老火有些肉痛地说。 做伙房的,最看不惯别人不糟蹋碗碗碟碟。 “是,是,是,是我没控制住火气,下次一定改,一定改。”断三刀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自责地说。 差点忘了陆庭,这臭小子一会肯定来看业绩,要是四个大男人也看不住一个小店,又得让他笑话了。 独眼有些鄙视地看了看断三刀的手:“也太邋遢了,看看你那手,指甲缝里都有泥,太倒胃口,一会好好洗洗。” “洗,洗。”断三刀做错了事,也不好反驳。 不提还好,一提,好像自己也看不过去,要是自己去酒楼,有人的手又脏又黑给自己拿东西,自己也会嫌弃。 血猴心里掂着着钱的事,扭头说:“独眼,把我的碗也洗了,我上街拉客人去。” 有客人才有钱,血猴出来,晚上还想带点吃饭回去引诱一下那些笑话自己的老兄弟,自己出去工作时他们幸灾乐祸,晚上回去多带些好吃的,馋死他们,看他们还背后笑自己不。 要买东西得有钱,,要有钱得好好做买卖。 “好,去。”独眼爽快地应下,反正自己也是负责这项工作。 众人刚刚收拾好残局,很快又紧张起来,不知为什么,血猴在店外跟人吵起来了,吵得还挺大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断三刀不敢怠慢,连忙冲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124章 进步 断三刀等人冲出去,了解情况后,把还骂骂咧咧的血猴拉了回来。 事实不复杂,血猴在街上拉人时,看到一对夫妇经过,便上去招揽,看到那女打扮得漂亮,多看了二眼,那男子不高兴了,质问血猴看什么,还骂血猴尖嘴猴腮不是好人,要把血猴的眼珠子挖出来,血猴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很快跟二人吵了起来,直接断三刀等人把他拖回来。 拳头都已经握起,就差没放倒暴揍了,幸好血猴一直克制,断三刀等人也出来得快。 有了刚才摔碗的事,断三刀也不好发作,只好跟众人相互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 对四人来说,今日绝对不是一个吉日,先是断三刀和血猴,很快老火和独狼也发了火。 有人说独狼样子太丑,把孩子吓哭,有人质疑老火的手艺不好,刚吃两口就吐了,把老火和独眼气得不轻。 茶淡了、茶浓了、桌子擦得不干净、碗筷没洗好、碗里有早虫子等等,餺飥店不断出状况,把无衣堂的四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要不是怕给李二惹麻烦,不知动手多少遍了。 老好人刚刚发飚了,一个年约三十的客人把老火叫出来,质问老火会不会做餺飥,餺飥有的薄有的厚,味道也不是长安的口味,质疑老火是哪里学来的野路子,气得老火当场把那碗餺飥倒在桌上,说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不做他买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现在四人看着有些一片狼籍的小店,有种相对无言的感觉。 血猴最精明,回想一下,忍不说道:“今天有点邪门,五个客人有四个是故意挑刺的,我们每个都让人激怒了一遍,太蹊跷了,会不会是陆主事故意派来试探我们的?” “像”断三刀也冷静下来:“这些人不像吃餺飥的,大多是故意挑刺。” 老火点点头说:“这事我一直觉得奇怪,也就是路边一个小店铺,就混个肚皮圆就不错了,一个个好像吃席一样挑,分明是故意找事的。” 独眼也点点头说:“就是,刚才还有人笑话咱们,说以前不是挺风光的吗,现在沦落到在这里做杂工,说话的那个人有点面善,现在想想,好像是程将军府上的人。” 正当四人有些气愤时,陆庭拍着手进来:“不错,不错,不愧是王爷看重的人,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陆主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断三刀一脸不愤地说。 血猴也盯着陆庭说:“陆主事,你就是这样羞辱我们的?” 陆庭摆摆手说:“四位,不要动怒,这只是一些测试,就跟你们在上战场前接受一些训练和测试是一样的。” 看看有些狼籍的小店,陆庭点点头说:“第一天还不错,虽说买卖没做好,把不少客人赶走,起码能克制住自己没有动手,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你们不仅是无衣堂的代表,也是打上王爷印记的人,说话办事都要小心,要是碰上心怀不轨的人,他们会比刚才的客人更难对付” 断三刀沉默了一下,一脸郑重向陆庭行了一个揖礼:“差点误会陆主事的一片苦心,请陆主事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做好。” 出无衣堂时,张横把签订的契的事跟四人说了,断三刀知道,陆庭只要买一些奴或雇一些人,很容易就把摊子支起来,可他舍近求远跟无衣堂合作,还把大头让给无衣堂,就是想为无衣堂办点事,帮无衣堂那些老兵做一点事。 让四人来餺飥店练手,也是为了四人好,真为了省事,直接聘请那些有经验的人手就行,哪里要这样麻烦。 “好那干,干出一个样子给那些瞧不起你们的人看,接下来没人再来测试,一切都靠你们,对了,晚些会有人跟你们结算,告辞。”陆庭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径直走了。 断三刀他们不是小学生,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很多事他们都明白,有时拉不下面子而己,没人喜欢听别人说教,点到即止就行。 “好了,前面耽搁了不少,大伙好好干,不能让姓陆的小看,也不能让张老大失望。”血猴给大家鼓劲。 独眼脸色有些严谨地说:“别忘了,无衣堂还有很多人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说不定王爷也在看着我们。”老火慢悠悠来一句。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个开始认真起来,弄餺飥的弄餺飥、收拾的收拾、拉客的拉客,各自忙去了。 天快黑了,福至把一个钱袋交给陆庭:“公子,这些是无衣堂的人所用材料的钱,对了,还有打破二个碗一个碟的钱,一共五百三十七文全在这里了。” 陆庭拿过钱袋,用手抛了抛,点点头说:“第一天能有这样的成绩,不错了。” 成本方面,饮食大约可以有五成毛利,现在人工和店租不用出,利润可以上升到七成左右,也就是说,断三刀他们今日大约赚了七百文左右,平均一个人有一百五十文进袋。 再加上张横答应的五十文,每个人的收益不少于二百文。 不少了,陆庭在秦王府谋了一个无衣堂主事的职位,月钱也就六贯,一天也就二百文而己。 “公子”福至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个问题,小的不知该不该问。” “问。” 福至好奇地说:“公子,为了培训他们,花了不少钱,反正是拉拢,那么多钱都花了,何必再收这五百多文钱呢。” “这钱是不多,但是收下是对他们的尊重,信不信,他们一定乐意交了这笔钱,此刻他们应该很高兴、很自豪。”陆庭一脸自信地说。 陆庭猜得没错,无衣堂内,断三刀、血猴、独眼还有老火,每人提着一大包胡饼还有一些点心,招呼平日跟自己交好的人,一边吃,一边口沫横飞地说餺飥店的趣事,有人取笑也不怒,要是听到人有夸,那脸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第二天,都不用陆庭微催,也不用派人去接,四人一大早主动开店,早早做起了买卖,起得早,态度也有转变,当晚交到陆庭手里的钱破了一千,有一千零十三文,差点翻番,除了耗材,还额外交了一百文的租金。 福至说,这是断三刀主动提出来的,还说交这钱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第三天交了一千三百八十文,再次创了新高,据说是空闲时血猴主动跑街,看看谁家需要餺飥,他送货上门,多了不少生意。 第125章 世上真有天才吗 断三刀有了收入,出手也大方起来,不时带些酒肉回去请交好的兄弟一起享用,血猴还去打了一次花魁的茶围,回来绘声绘色说了大半天,四人成了最好的活广告,很快有人主动找张横,问问还有什么差事可以做。 陆庭在培训断三刀的同时也没闲着,经常到务本坊做监工,钱充足,人手也够,仅仅五天时间,新店铺基本成型。 程处亮看着陆庭指挥人把一个个碟子大的小笼子搬进去,随手拿起一个看,发现是小笼子是竹子做的,上面还有盖子,显得很精致。 “陆兄弟,这些是什么?你要做蒸饼吗?”程处亮一脸好奇地问道。 因为近,程处亮有空就过来看看,反正阿耶让自己多些跟陆庭玩,国子学是上元节过后才开课,他亲眼看到陆庭把一间陈旧、破落的小书斋变成一间很起来很有意思店铺。 店铺的设计很特别,别的店家都是摆放桌子,根据大小桌子配四到八张凳子,陆庭的新店不一样,没一张是大桌子,全是很小的桌子,大的坐四个人,小的只能坐两个人,还有两张三丈长的长桌,配了一张同样长的长凳,长凳让小木块分隔成一个个座位,样子是有点怪,不过明显能多坐不少人。 新店看起来简洁、干净,是那种看起来很舒服,但想说又说不出的那种。 陆庭摇摇头说:“不是蒸饼,不过与蒸有关,以后这间店以笼仔饭为主。” 店面不大,也就五十多平方,除了柜台和摆设,放不了几张桌子,做成酒席的话,接招不了几个人,附近酒楼不少,不少还是长安有名的老字号,做高档饮食很难竞争得过别人,陆庭决定另辟路径,专门做中低档的生意,类似后世快餐的形式。 “笼仔饭?这是什么来的?陆兄弟,又有新鲜吃法了?”程处亮一脸好奇地问道。 程处亮跟陆庭越久,越佩服陆庭,很多不起眼的小东西或食材到了陆庭手里,总能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做法,做得还很不错,就像前天陆庭用菉豆(绿豆,古代称绿豆为菽,后期改为菉豆)做什么生粉,还真别说,用菉豆做出来的生粉伴了肉后,做出来的肉特别嫩滑可口,本来陆庭让自己带一份回去给三弟吃的,自己半路忍不住偷偷吃了。 一听到笼仔饭,程处亮一下子来了兴趣。 陆庭拿起一个用竹子制成的小笼子,放在鼻子前也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做工精细,竹笼散发着一阵泌人心脾的竹子清香,做这个做笼仔饭,肯定没问题。 “就是用这个小笼子做的饭,除了食物的香味外,饭菜里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处亮兄,到时你就知道了。”陆庭也懒得解释太多,简单介绍一下,让他到时自己尝。 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打理,样样都是自己安排,说到口都干了。 “笼仔饭?俺要吃笼仔饭,俺要吃笼仔饭。”程处弼突然从一旁冒出来,双手抱着陆庭的腿,大声嚷道。 陆庭把他抱起来,笑着说:“三公子,要吃笼仔饭?” 这个程处弼是一个吃货,经常让下人带他到陆庭处蹭嘱蹭喝,平时有什么事找不到人,但一做好吃的,他总能及时出现,刚刚还不见他人,一说到笼仔饭,突然就冒出来了。 “俺要吃,俺要吃。”程处弼大声说。 陆庭指了指还在装修的店面说:“三公子看到没,准备功夫还没做好呢,要不三公子帮个忙,把地扫一下,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做好吃的笼仔饭了。” 一听到要干活,程处弼原来兴致勃勃的脸一下子怂了,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陆庭哥哥,弼儿很想帮忙,只是只是弼儿还要伺候娘喝药,不能帮陆庭哥哥打扫了。” “哦,是吗,那太可惜了。”陆庭笑着放下他。 程咬金三个儿子,老大程处默和老二程处亮,都是形似,最像老子的是程家老三,不仅样子跟程魔王一个印子出来的,也遗传了程魔王的精明大胆,小小年纪就是一个鬼精灵,他也最受程魔王宠爱。 开玩笑让他帮忙干活,眼一眨借口就来了。 程处弼拨腿就跑就往家跑,跑了十多丈,好像有些不放心,对跟着他的一个下人说了几句,那个下人点点头,然后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陆庭,他接了一个任务,要是陆庭有好吃的,第一时间通知三公子。 装修现场有些无聊,程处亮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找了由头,去找长孙冲他们玩去了。 陆庭转了一圈,指点几句,很快退出店铺,坐在路边一处石桌休息。 刚坐下不久,一旁的福至突然轻轻碰了一下陆庭:“公子,小芝姑娘来了。” 陆庭扭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小俏婢和红菱各打着一把油伞,正向自己款款走来,姣好的面容、出众的气质和高挑的身材,好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原来一片白茫茫的、寂静的街道,突然来了两个手持油伞的俏佳人,好像世界一下子变得多彩起来。 “小芝姑娘,红菱姑娘,你们怎么来了?”陆庭站起来,有些意外地说。 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郑妍芝随口说道:“这几天没什么事,觉得有些闷,就想到务本坊买几本书打发时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陆公子,真是巧了。” 一旁的红菱听了,忍不住撇撇嘴,小姐平日哪都不去,那多人邀请小姐加参诗社、画社,都找理由推了,府上那么多藏书,就是看几年都看不完,少姐就是听到自己说陆公子这几天都在这里做监工,这才出来的,还说府上的书放太久,有陈味,要去书斋买新的。 对自家小姐,红菱真有些无言。 陆庭随口说道:“小芝姑娘真是好学,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佩服。” 不得不说,小俏婢真的很好学,在苏州时就领教过了,学习明算那股劲头,就是陆庭也得说声服字,一道题不会,她会用死磕的态度去钻研,像她那么傲娇的人,为了学习明算,气得脸发青了,只是转过头咬咬牙,转过头又堆着笑脸向陆庭讨教。 郑妍芝一脸淡然地说:“奴家不如公子聪颖,自然要努力追赶。” 这个登徒浪子,这么多天也没来找自己,原来在这里忙,真想不明白,放着功名不考,把心思都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让郑妍芝无言的是,没见过陆庭努力,每天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他知道的就是多。 难道他真是传说中的天才吗? 陆庭呵呵一笑:“哪有,哪有,侥幸而己。” “陆公子,你不是在无衣堂做事吗,怎么跑到这里?”郑妍芝有些好奇地问。 做秦王府做事也不错,起码也是秦王的人,这个时辰应该在无衣堂上值啊,怎么在这里做监工,听红菱说这几天他经常在这里,不会放着秦王府的差事不做,跑来做一个贱贾,舍本逐末? “没什么,这里是无衣堂的一处产业,来打理一下而己,对了,小芝姑娘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一会还得小芝姑娘多提宝贵意见。” 小俏婢的能力不错,林郑氏把买卖都交给她打理,自己还是第一次做些这些,可能经验不足,这点小事也不好问程咬金、李二他们,眼前这个小俏婢是个行家,找她正合适。 这个有眼无珠的登徒浪子,真把自己当成一个管理买卖的管家了,郑妍芝心里有些鄙视,不过面上没露出来,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声好。 就在二人聊天的时候,郑元璹和程咬金共坐一辆马车,正往务本坊的方向驶来。 第126章 郑元璹的震惊 在陆庭的邀请下,郑妍芝跟陆庭看无衣堂的新产业布置。 陆庭一边带路一边讲解,跟在后面的郑妍芝频频点头,不得不说,陆庭的想法很新颖,也很切实际,店铺的设计很巧妙,像桌子的摆放、位置之间的距离、店铺内装饰的等等,明显经过精心设计。 就是不知笼仔饭是什么,估计又是这个登徒浪子捣弄出来的新玩意,也不知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这桌子不是这样摆的,再移一点。” “漆淡了,要多扫二遍,来,这样扫。” “人呢,谁负责打扫的,看,这里还有灰,重扫。” 陆庭带小俏婢看新店时,看到不好马上纠正,偶尔还亲自出手,跟在后面的小俏婢看到有些惊讶。 这个登徒浪子,平日懒洋洋的,还说什么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能坐就绝不站着,不过对新店倒是很负责,亲力亲为,显得很看重,明显想做出一番成绩给秦王看。 没想到他还挺有上进心。 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很低,郑妍芝听红菱说陆庭在务本坊翻新一间店铺,借故到务本坊看,就是怕陆庭放着正事不做,跑去做商贾,现在看来可以放心,陆庭还是无衣堂主事,还是替王爷效力,现在是以主事的身份来打点,到开张时会有熟悉的掌柜来接任。 要是抛头露面,仕途有了污点,以后就很难上进了。 “咕咕咕”突然间,郑妍芝听到奇怪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肚子。 今日一早就有事,也就吃了半张胡饼,中午刚好要弄灶,一忙连吃饭都忘了,现在大约下午三点多,不饿才怪。 平日都是福至帮自己安排,不过要用绿豆做生粉,陆庭就把福至留在家里做,都忘了吃饭。 “今日太忙,大半天没吃东西,让小芝姑娘见笑了。”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郑妍芝有些关心地说:“陆公子要爱惜身体,这饭,该吃还是要吃的。” 大半天没吃东西,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要是饿坏怎么办? 陆庭苦笑地说:“上元节快到了,想赶在节前开张,这二天不是忙吗,我找人去买点东吃的,随便垫一下肚子就行。” 犹豫了一下,郑妍芝说了一声稍等,从外面拿回一个小食篮,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碟,里面放着二块红豆糕,还有一双精致的象牙镶金筷子,开口说道:“这里有几块糕点,要是陆公子不嫌弃,请用。” 都饿得咕咕叫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买回,正好带着自己亲手糕点出街,便宜他了。 就是郑妍芝也不知为什么,明明不饿,还是想带点自己做的点心出街。 “太好了,都快饿晕了。”陆庭眼前一亮,连忙伸出手准备拿筷子。 快要碰到筷子时,陆庭突然抽了回去,刚才又是扫漆又是搬东西,手上又是漆又是灰尘,跟那双洁白的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 弄脏那双名贵的象牙筷子就不好了。 陆庭想也没想,随口说道:“小芝姑娘,我手太脏,劳驾一下,帮我夹一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陆庭带郑妍芝参观新店时,马车里的程咬王一脸堆笑地说:“郑卿,你真是稀客,难得到俺府上吃饭,今晚我们一定吃好,喝好。” 程咬金想娶个五姓女,可一直不能如愿,他总结了一下,自己虽说身世一般,怎么说也是宿国公,说什么也有一点吸引力,估计是冰人不行,于是他一直向出自荥阳北祖三房的郑元璹靠近、示好,希望他帮自己完梦。 郑元璹虽说只是鸿胪卿,可是他在荥阳郑氏的地位超然,跟其他名门望族的关系也很好,要是郑元璹肯出面,机会大很多。 为了达到目标,程咬金那是各种示好,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可郑元璹一直冷淡,也有意保持距离,轻易放弃可不是程魔王的性格,千方百计找机会,无意中得知郑元璹最喜欢临摹和收集东晋名家顾恺之的画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来一幅《秋猎图》,这是顾恺之有名的遗作之一,用《秋猎图》邀请郑元璹一起欣赏。 别说自己,就是皇上、太子和王爷,都想跟七族五姓结成亲家,只要那些名门望族联婚,就得得到他们的认同和支持,李唐的江山也就更加牢固,王爷地位那么显赫都被婉拒了多次,对程魔王来说,只要达成心愿,面子算什么。 果然,原来一直找借口推搪的郑元璹听到有顾恺之的名作《秋猎图》,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应下。 顾恺之是东晋有名的才子,精通诗赋、书法,尤善绘画,画人像、佛像、禽兽、山水很出色,时人称之为三绝:画绝、文绝和痴绝,谢安很看好他,称他“苍生以来未之有”,《秋猎图》据说是他在颠峰时的得意之作,郑元璹知道程咬金图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抗拒不了诱惑。 “程将军盛情难却,元璹叨扰了。”郑元璹眼里闪过一丝鄙视,不过他隐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一脸云淡风轻地说。 就算是国公,可那股草莽、粗鄙的味道还在,别人说欢迎的话,都是蓬壁生辉、一醉方休或不醉无归的话,程咬金这个混不吝,开口就说“俺”,还说什么吃好喝好的话,武夫就是武夫。 郑元璹心里有些轻视,位列国公、身穿紫袍又如何,一张嘴就露馅,狸猫扮不了太子,狗肉上不了席面。 程咬金听出郑元璹话里没多少热情,也不以为意,只要投其所好,一个劲地磨,就不信打不动他。 “郑卿可是公认的好眼光,一会得好好帮俺看看那幅画,你也知俺是粗人,书画这些更是不懂,就怕让人骗了。”程咬金主动把话题扯到到那幅画上。 一说到画,郑元璹的语气明显多了二分友善,兴致勃勃地说:“名画的珍贵之处,主要是有典可查,传承有序,秋猎图据说顾恺之应谢安之邀,一起狞猎后所作,上一次出现是在洛州陈家,程将军是从陈氏后人手中购得,真品的机会很大。” 程咬金连连点头,乘机又提了几个关于顾恺之的问题,郑元璹也耐心解答,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好。 感到时机差不多了,程咬金一脸感叹地说:“郑卿不愧是名门望族培养的人才,学识、气质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说令千金也是兰质慧心,才貌双全,别的不说,光是在明算方面的造诣就了不得,秦王府那些老帐房也要说一个服字,可见郑卿在教导方面也很有心得。” “俺就不行,几个儿子就像上辈子欠他们的,这辈子来讨债,一个比一个调皮,一个比一个难教,郑卿一定要指点俺几招,怎么教育孩子。” 说到这里,不等郑元璹说话,程咬金抢着说:“俺知道那三个兔崽子配不上令千金,绝无非份之想,只是讨教一些教导的方法,郑卿一定要指点二下。” 自家知自家事,程咬金知道郑元璹看不上自家四父子,他那个宝贝女儿连王爷都没戏,自己就更不用说,干脆以退为进,主动说没企图,这样郑元璹也不好拒绝,只要把关系搞好,到时托他做冰人,可以向他的族亲、王家、李家、崔家这些提不行吗? 对,就是这样。 郑元璹本来不想理会这种事,最好是看完画就走,程咬金说得这么坦率,反而不好推了,沉吟一下,开口说道:“教导一事不好说,因人而异,看材施教,无论如何教,逃不出礼义廉耻四个字,男子要奋进向上,女子要循规蹈矩,不能” 说到这里,郑元璹说不下去了,原来有些慵懒的双眼一下子瞪得牛眼那么大,脸上满是震惊地神色,这时马车来到务本坊的街道,从车窗向外看,正好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见小芝用筷子挟着什么正给一个年轻男子喂食 第127章 大唐影帝 那个年轻男子自己也认识,就是新上任的无衣堂主事陆庭。 天啊,自己的宝贝女儿、荥阳郑氏的小公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小主事喂食? 陆庭那个田舍奴,好像还心安理得接受女儿的伺候,一瞬间,郑元璹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陆庭弄出来唐盘给了女儿,女儿一直很抗拒相亲,刚开始想离开长安,后来突然变卦,说愿意在长安长陪自己,对了,最近女儿的脾气有些怪一瞬间,郑元璹脑里飞快回起最近的事情,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强烈的念头就是跳下马车,把陆庭这个不知天高地低的田舍奴捏死。 程咬金察觉到郑元璹的异常,扭头朝外面一看,正好看到郑妍芝给陆庭喂食的一幕,眼珠子一下瞪得比郑元璹还大。 自己没眼花,郑家女给陆庭喂食? 这小子也太牛了,上次是派婢女给送点心,现在亲自给他喂食? 荥阳郑氏的嫡系长女啊,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别人看她一眼都难,连皇子都求不来的五姓女,竟然亲自给陆庭喂食,天啊,这小子走了什么运? 难怪那么焦急搬出程府,自己开玩笑说给他介绍一门亲事也不答应,原来是急着会小情人。 差距啊,自己贵为国公,就想娶个五姓女,是正室就好,模样自己都不挑了,人家根本都不想谈,送多厚的礼都退回,陆庭这小子脸大,人家都追到这里,还给他喂食,看那小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感觉郑家女就是倒贴大床也愿意。 货得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程魔王此刻羡慕妒忌恨都有了。 看郑元璹的脸色,好像还不知情呢,刚才说得那么言正辞严,还说什么礼义廉耻、循规蹈矩,这下老猫烧须了。 不知郑元璹这老小子一会怎么说。 程魔王脑中思如电转,可眼睛一直盯着郑元璹,看到他要回过神,马上低下头,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咦,俺的那块玉佩呢,怪了,王爷赏赐的呢。” 郑元璹回过神,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生怕让程咬金看到,扭头一看,只见他正从马车地面铺着的狼皮里捡起一块玉佩,一边擦拭一边说:“原来是没系好,掉到这里,幸好找回来,要不然可得心疼了。” 幸好,这个混不吝没看到,要不然自己脸面没地方放。 “程将军,这玉佩真是精致。”郑元璹有些尴尬,故意岔开话题。 打脸啊,刚刚教他怎么教导子女,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女儿在大庭广众下给一个男子喂食,要是再谈这个话题,郑元璹的脸真没地方放了。 真想从马车跳下去,把女儿拉回去,再让人把陆庭那个田舍奴绑了,先抽他百鞭,再质问他用什么诡计骗了自己的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家境,还想指染五姓女。 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可自己一跳下去,这事就暴光了,不仅女儿的名声受损,也会引起女儿的不快,郑元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骄傲、好胜,脾气还倔,是那种认死理的人,要是自己对她用强,她绝对跟自己闹翻。 不能让人看笑话,见过自己女儿的人不多,知道她身份的人更少,现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去弄清怎么回事再说,到时有人提起,自己说一句天下人相似的人何其多,谁也不好说什么。 忍,一定要忍。 好在程咬金这个混不吝没看到,在找那个劳什子玉佩,庆幸,万幸。 程咬金心里暗暗吃惊,不过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呵呵地递上去说:“当年封国公时,王爷从身上解下来送的,太贵重了,一直带在身上,刚才一摸,没了,吓死俺了,郑卿你看看这块玉佩怎么样?” 厉害啊,自家女儿都给别人喂食了,还能坐得这么稳,这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不对啊,郑元璹就一个宝贝女儿,平日肯定派人护得紧紧的,两人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是默许?刚才的反常是两人的关系超出他预期? 不管怎样说,没有当场制止,这一点就值得玩味。 要是陆庭在这里,肯定得叫他一声程影帝,动作快,神色自然,连一向精明的郑元璹也被他骗了。 郑元璹心里很乱,可还是佯装没事一样接过,打量一下,很快点点头说:“玉质细腻通透,触肉生暧,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这刀法应是汉八刀,设计巧妙,刀工精湛,应是出自名家之手,王爷对将军果然不一样。” “还是郑卿眼光好,一眼就看出来”程魔王大方地说:“要是郑卿喜欢,那俺就借花敬佛,送你了。” 再好的玉佩,有五姓女香吗,那幅《秋猎图》想送,太明显了,还不如先吊一下郑元璹的胃口,合适的时候再送。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五姓女,拼了。 “不,不,不”郑元璹连连摆手说:“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王爷的赠将军的,意义非凡,元璹更不能要,程将军,请收好。” 荥阳郑氏是天下有名的名门望族,积累了几朝几代,家中珍宝堆积如山,要什么没有,哪里因一块小小的玉佩欠下一个人情,再说心里掂记着宝贝女儿,别说玉佩,就是给自己一座金山,也无心看了。 程咬金看郑元璹一脸郑重的神色,知道他不肯收的,也没有再勉强,呵呵一笑,把玉佩收回。 眼看快到程府了,郑元璹突然说道:“程将军,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今日怕是不能看秋猎图了,可惜。”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关乎自己的宝贝女儿,就是吃龙肉也没味道了,哪里还有心思看画,郑元璹找个借口告辞。 “这,这不好,前面就到了”程咬金心明似镜,不过还是装着不知情地挽留道:“难得来一次,不能推一下吗。” 老小子,坐不住了。 郑元璹摇摇头说:“不了,公务为重,要是耽搁王爷的事,元璹怕担当不起,反正秋猎图在程将军手上,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这样啊,也对,大局为重”程咬金装作有些不舍地说:“那俺就静待郑卿佳音了。” “一定,一定。”郑元璹连忙应道。 第128章 红菱受罚 “咦,这味道真不错,哪里买的,劳驾,再来一块。”陆庭双眼放光地说。 不知是不是饿的缘故,感到这糕点非常美味,陆庭吃了两块,又忍不住让小俏婢给自己再挟一块。 郑婢芝有些气结,这个登徒浪子,要求真是过份,死乞白脸让自己帮个忙,给他挟一块,说自己快要饿晕了,让自己挟给他,想得倒美,骄傲的郑妍芝一口拒绝,可陆庭一本正经说这才尊师重道,跟端茶递水是一样的,还说有些弟子还为老师洗衣服、倒尿壶,现在只是挟一下也不肯,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看到陆庭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到陆庭那双脏手,在陆庭承诺教自己一种新的明算解题方法后,郑妍芝终于点头答应,有些别扭给他挟了。 还想自己帮他挟,郑妍芝摇摇拒绝:“不挟,说好只挟一块的,都挟了二块。” 什么意思,把自己当成他的婢女? “没事,二块和三块,差别不大,以前你倒茶也不止倒三杯啊,最后一块,保证,到时教你一种全新的解题方法,保证你不后悔,对了,还没说哪里买的呢。”陆庭笑嘻嘻地说。 郑妍芝咬咬牙,又给陆庭挟了一块:“给你,这糕点没地买,是奴家做的。” 这个登徒浪子,还算识货,知道好吃,本小姐亲手做的,有钱也买不到。 陆庭几口咽下,面带微笑地说:“小芝姑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最喜欢小俏婢一脸傲骄、气得想发飚,最后又咬牙妥协的样子,陆庭觉得很有成就感,不过吃了人家的东西,嘴巴得甜一点。 “油嘴滑舌。”郑妍芝一脸不屑地说。 “啊,你怎么知道?”陆庭佯装吃惊地说:“小芝姑娘,你不会趁我睡着,对我” 什么人啊,这种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郑妍芝气得当场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回碟子上,提起篮子转身就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知拿去喂狗好了。” 当众说这些话,分明是调戏自己,刚才给他挟东西时就有工匠偷偷看着,现在又说这些羞人的话,要是让人误会怎么办? 郑妍芝知道这种场合跟陆庭争辩不好,只会越描越黑,干脆走了。 下次再教训他。 小俏婢说走就走,陆庭也没去追,只是对着她倩影笑了笑,这个小俏婢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大,那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现在店铺正在最紧要关头,自己一步也走不开,到无衣堂上任办的第一件事,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 对了,新店的名字还没想好了,让李二取一个? 不好,规模太小,有种还没把事办好就变相邀功的感觉,就是把事做好了,说不定又有人说是李二取名的功劳,没必要。 找长孙无忌、房玄龄也不好,好像名不正言不顺,干脆交给张横和他的心腹一起商量,可以增加他们的责任和认同感,对,就这样。 程咬金回到家,一个人在喝闷酒。 本来是邀郑元璹一起联谊的,不想到中途发生那档事,幸好自己机灵,没让郑元璹难堪,有秋猎图在手,也不怕郑元璹不来,只是程咬金的心情有点复杂。 虽说有些不愿承认,程咬金心里知道,自己妒忌陆庭了。 那个郑家女,背景、相貌、气质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她竟然放下身段给陆庭那臭小子喂食,五姓女还有这么好说话的? 对了,去苏州打听陆庭的人说,陆庭在苏州还有一个叫“软饭王”的绰号,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陆庭帮了王珪,还跟王珪很投契,说王珪有意介绍王家女给陆庭,陆庭可以吃上王家的细粮,细粮就是软饭,于是就有了“软饭王”的绰号。 现在“软饭王”还没坐实,“软饭郑”倒是见到一些眉目。 不管是软饭王还是软饭郑,这些都是能耐,特别是陆庭还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寒家子,更是了不起,对了,还成了王爷的记名弟子呢。 “咦,阿耶,你回来啦。”这时程处亮从外面回来,经过大堂时看到自家老子,有些意外地说。 平日程咬金下值后,不是围着王爷转就是找同僚喝酒,经常要到净街鼓响起才回,这么早看到,有些意外。 程咬金眯着眼,看着一脸狼狈的儿子,有些不满地问:“老二,你这怎么回事?” 头发凌乱、崭新皮裘都撕裂了几处,全身都脏兮兮的,好像一个市流儿一样,看到就火大。 “阿耶”程处亮一脸兴奋地说:“我们大长锦和金毛鼠又干了一架,那个薛阳不怎么回事,好像吃错东西,打了一半就给俺干趴了,揍了他好几下,还喂他吃了几个雪团子,哈哈,今晚回去他准拉稀。” 开年的经典之战啊,自己终于干趴了对手,程处亮一想到都乐。 程咬金一下子站起,三步作二步走过去,大手一抓程处亮的衣裳,一只手就把举起,另一手用力打他的屁股,边打打骂道:“好的不学,偏学不好,气死老子了,看俺不揍死你。” 让他跟陆庭一起,多学点好的,要是哪天也拐个五姓女回来,自己也夸他有本事,好的不学,天天跟那些傻小子混在一起打打闹闹,还喂别人跟雪团子呢,看看陆庭,那是五姓女给他喂食。 这差距,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一加打了十多巴,打到程咬金手都痛了,这才把程处亮扔在一边,看着眼角泛着泪花的儿子,程咬金心里泛起一个念头:要不,把他也扔进河里试试,说不定能开窍呢 郑府,郑妍芝沐浴完了,在侍女伺候更衣后,坐在铜镜前,看着侍女给自己梳发髻。 左右打量了一下,郑妍芝突然皱着眉头问:“红菱呢?” 难怪有点不自在,自己每次沐浴完,都是红菱一边拿首饰给自己挑选,一边吱吱喳喳说着当天趣事,怎么不见她。 “小小姐,红菱姐出去了。”梳头的荷花小声地应道。 郑妍芝的眉头皱了一下,声音也严厉起来:“说,到底去哪了?” 从铜境时看到荷花说话时低着头,听声音也有些吞吐,郑妍芝知道红菱肯定不是有事出去那么简单。 “大管家来了,说说郎君要见红菱姐,把红菱姐带走了。”荷花有些紧张地说。 郑妍芝一生气,荷花吓得脸色都变了,不敢再隐瞒,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最讨厌别人骗她瞒她。 “小姐,奴婢刚才经过大堂时,好像还听到红菱姐的惨叫声。”一旁伺候的秋菊有些焦急地说。 郑妍芝一听,心中很快了然,也不做发髻了,把头发胡乱盘一下,插上一支发钗,面无表面地向大堂走去。 第129章 女儿奴 “小贱人,你到底说不说?”程府的大堂上,一名健仆正在用皮鞭抽打跪在地上的红菱,郑府大管家郑大正在厉声喝问。 大堂上首的位置,郑元璹面无表情地品着茶,好像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四周的下人一个个屏声静气,站得笔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郑府要翻天了,从刚才大管家质问红菱的话来看,好像小姐跟一个男子交好,郎君只是安静地喝茶,所有人都知道,当郎君面无表情地安静喝茶的时候,那是他内心最愤怒的时候。 小姐是郎君的掌上明珠、心头肉,郎君就她一个女儿,平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现在不声不吭让人拐了去,好像当街给一个男子喂食,难怪郎君一回来把最心爱那套茶具都摔了。 这不,找了一个机会,就把小姐身上的贴身侍女抓来审问,先是掌嘴,然后直接动了皮鞭。 打的时候红菱被脱得只有剩一件单衣,几十鞭下去,皮鞭上、衣服上全是斑斑的血迹。 没人敢说话,也没有敢开口替红菱求情,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郎君是动了真怒。 捧着茶碗的手不时颤动一下,明显是气得不轻。 “郎君,饶饶命啊”红菱又冷又痛,哭哭啼啼地说:“小姐跟陆公子只是明算上的交流,绝无逾越之举。” 响午去务本坊,陆庭带郑妍芝去参观时,红菱没有跟着,那是郑妍芝给她打眼色,让她不要跟着,去找别人打听陆庭最近忙些什么,没想到这事让郎君知道。 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认,小姐都不承认,自己一个做下人的承认什么,红菱避重就轻,只说陆庭教了小姐很多明算方面的难题,虽说没有的师徒之名,但小姐对陆庭执弟子之礼。 郑元璹不信,知道女儿跟红菱关系好,等女儿去沐浴才把人唤过来,可红菱的答案不能让自己满意,认为红菱不肯老实,直接就让人用家法。 都当街喂食了,还是师徒? 郑元璹干咳一声,给管家程大打了一个眼色。 郑妍芝很注重洁净,每次沐浴少说也要大半个时辰,可审问了这么久还没审出自己的答案,郑元璹有些不耐烦了。 大管家领会主人的意思,冷笑地说:“这个贱婢,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把夹棍拿拿” 话说不下去了,程大恭恭敬敬地说:“老奴见过小姐。” 说到后面的时候,程大赫然现小姐郑妍芝就站在门口,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小姐。”一众下人连忙行礼。 正在喝茶的郑元璹抬台一看,眼里闪过一温柔的神色,铁青的脸很快柔和起来,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溺爱地说:“芝儿,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少,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办,那些贱婢真是该死,也不帮你多穿一点。” 郑元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过去,把自己的皮裘脱下,披在女儿身上。 “扑”的一声轻响,郑妍芝肩头那件名贵的狐裘掉落在地,只见郑妍芝头也不回坐在下首的位置,静静地的坐着,不说话,也不帮红菱求情。 就是红菱叫小姐也没回应。 宝贝女儿生气了。 郑元璹连忙捡起狐裘,再次披在女儿身上,小心安抚道:“芝儿,千万不要生气,阿耶就是觉得红菱伺候不周,让她做好本份而己”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女儿板着脸不说话,郑元璹就觉得很难受,好像自己做错事一样。 就是想找个机会询问一下红菱,可是那个死丫头口风密得很,郑元璹一气之下动了家法,现在看到女儿来了,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郑妍芝这次没有再把狐裘拨落,只是淡淡地说:“阿耶,你尽管调教,女儿只是来看看的,绝不多言。” 还怎么审啊,小祖宗明显发脾气了。 郑元璹想了想,把下人全部屏退,连红菱也不例外,当偌大的大堂只剩两个人时,还没开口,郑妍芝突然说:“阿耶,你前些天不是说王御史家的公子不错吗,安排。” “芝儿,你你想通了?”郑元璹一脸惊喜地问道。 自己一直想劝女儿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可郑妍芝一直很抗拒,没想到她突然改变主意,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郑妍芝面淡如水地说:“把赵大夫的孙子、崔尚书的侄儿还那个李将军的堂弟也一起请来,到时看哪家给的好处多,女儿就嫁到谁家好了。” “芝儿,芝儿”郑元璹急得脸都红了,连忙说:“算阿耶错了,错了,这相亲的事,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刚开始还以为女儿想开,说到这份上,郑元璹哪里还不明白女儿是真生气,什么谁家给的好处多就嫁谁,说得好像自己要卖女儿一样,就是卖了自己,也不可能卖宝贝女儿。 “宣平坊的法云寺不错,主持慈心师太道法高深,女儿想拜在慈心师态门下,长伴青灯,为阿耶祈福。” 郑元璹脸都青了,连忙说:“好芝儿,乖芝儿,你可千万别吓阿耶,是,阿耶做得不对,没跟你商量就惩罚你的婢女,不要生气好不好?要是不解气,喜欢什么阿耶都给你买,什么事阿耶都答应。” 小时候生气,硬是三天不吃饭;长大后有次惹怒她,足足一个月不跟自己说一句话;就在去年,想安排她见个青年才俊,半夜跑到苏州大半年,郑妍芝说要去法云寺时,郑元璹还真不敢赌。 谁叫自己就一个女儿。 看到阿耶服软,郑妍芝这才消气,不动声色地说:“可能阿耶听到一些关于女儿闲言碎语,要是猜得没错,应与无衣堂新上任陆主事有关,对?” “芝儿一向乖巧,哪有什么闲言碎语,就是阿耶心情不好,无意迁怒下人而己。” 顿了一下,郑元璹假装无意地问道:“乖女儿,你说跟陆主事有关,这是怎么回事?” 何止有关,就差没关上门了,堂堂荥阳郑氏的大小姐,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当街给一个还没成亲的男子当众喂食,传出去荥阳郑氏的脸面不知放哪里,更别说自己这张老脸。 当场就想质问了,只是顾忌着脸面和女儿自尊心,一直拖到现在,郑元璹都快急死了。 难得女儿主动提起这件事,郑元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很快抓住这个机会提了出来。 主动提出来,应该没事。 郑妍芝面不改色地说:“陆公子虽说出身寒门,但在明算方面的天赋极高,是女儿见过明算最好的人,女儿多次向请教,还想拜他为师,可陆公子婉拒,平日也就是送一些点心一类答谢。” “今日去务本坊想找买几本新书,无意中看到陆公子在务本坊打理无衣堂的物业,那时陆公子饿了,女儿刚好带有点心,因为陆公子手太脏,身边只有那些粗鄙的工匠,就给陆公子吃了几块糕点,当时店门没关,店内也有好几个工匠,可以说心中无愧光明磊落,估计是一些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郑妍芝知道阿耶最看重就是自己,真是有事肯定不会等到现在,十有八九是今日的事,毕竟店铺就在街上,容易让人看到,干脆自己说出来,这样更好解释一点。 果然,听到郑妍芝的话,郑元璹的脸色明显好多了,笑呵呵地安慰道:“就是,这算是尊师重道,都是一些闲杂人胡言乱语,让我儿受委屈了。” 顿了一下,郑元璹有些不放心地说:“乖女儿,你觉得那个陆庭怎么样?” 很少看到女儿赞一个人,像女儿那么骄傲的人,给他送好吃的,还亲自喂食了,不会对他有好感? 郑妍芝一脸骄傲地说:“阿耶,一个荥阳郑氏女和一个寒家子,你觉得有可能吗?” “哈哈哈哈哈”郑元璹放声大笑道:“怎么可能,我家芝儿那么优秀,起码也要名闻天下的少年才俊才能配得上,怎可能看得上一个寒门子弟。” 终于放下心,郑元璹看了女儿一眼,柔声劝道:“乖女儿,你是荥阳郑氏的大小姐,有时候也要注意影响” 本想多说几句,看到女儿有些不耐烦的脸色,郑元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女儿谨遵阿耶教导。” “好了,好了,快回去,看你穿得这么少,连头发还没盘好,要是外人看到就不好了”郑元璹一边说,一边对外面大声喊道:“来人,送小姐回房,对了,多拿几个暧炉,要是小姐受了凉,饶不了你们。” 一声令下,很快冲进几个婢女,有人拿披风,有人拿暧炉,护着郑妍芝往回走,快出到大厅时,郑妍芝突然回过头,淡淡地说:“阿耶,女儿常跟陆公子请教,影响不太好,阿耶还是多费点心,给女儿寻一个明算好的教授,不过一定要比陆公子好,不然很多题解不了,就是请了也没用。” 大唐比陆庭资格老的明算教授很多,但比陆庭更好的,难找,要知雉兔同笼那道题,国子学的老教授只有四种解法,而陆庭足足有十种。 郑元璹巴不得陆庭离自家宝贝女儿远点,闻言连声答应:“好,好,好,阿耶一定替芝儿聘请一个好的明算教授。” “嗯,没请到前,阿耶还是不要去打扰陆公子,免得他心生不忿,到时不肯教女儿,那就” “这个自然。”郑元璹对女儿百依百顺,一口应了下来。 第130章 张横的担忧 “小小姐,奴婢什么也没说。”看到郑妍芝回来,连忙解释道。 刚才还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幸好小姐来得及时。 郑妍芝瞄了红菱一眼,有些淡然地说:“本小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回小姐的话,没有。” 郑妍芝走过去,看了看红菱后背的伤口,很快就愤然说道:“这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还不找人包扎,红菱,来,躺好,秋菊,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拿药,就拿那瓶最好的金创药,荷花,打一盆热水来。” 很快,金创药拿来了,热水也来了,郑妍芝亲自出手洗伤口、上药,把红菱感动得稀里哗啦。 正月十四这天,新年的余庆还没消,上元节的喜庆已悄然来袭,各种彩旗差不多遮蔽各处街巷的上空,门楼前的柱子、街道旁的树木裹上了彩绸,除夕挂上的桃符还没摘下,旁边又多了几盏造型各异的花灯,这些是为了上元节准备。 一些繁华有名地段,早早挂上了各式的花灯,朱街大街是朝廷展示花灯的会场,从朱雀门到明德门成了花灯的天下,各式各样的花灯、宫灯、灯轮、灯楼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到了。 上元节是长安城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到了这天,宵禁也为它让路,全城可以通宵达旦地游玩,不仅皇上会在朱雀门楼上设宴赏灯,与民同乐,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大家闺秀,也会精心打扮下出门赏花灯,顺便看看有没有一见钟情的如意小郎君,那时灯市如昼、游人如织,整个长安就是一座不夜城。 长安城太大了,好玩的地方有很多,像朱雀大街、东西两市、平康坊、崇仁坊、胜业坊、务本坊这些热闹繁华又富有特色的点,可以说是长安上元节游人必到的地方。 像务本坊,还没到午时已经人山人海,其中有不少远道而来的读书人。 国子学就设在务本坊,朝廷为了向百姓和各国使节展示大唐的繁荣昌盛,让长安城的各机构都积极参与,就像朱雀大街,还划分不同的区域令各机构自行布置,国子学也不例外,除了要装饰指定的区域,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得精心装扮,毕竟是大唐最高学府,颜面不能丢。 上元节不仅是百姓的狂欢,对长安城的商家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商机,为了迎接这个狂欢的节日,商家们早早备足了货,就等着大赚一笔。 到务本坊的人注意到,在务本坊靠近坊门的位置,突然多了一间名叫“侠味堂”的食铺。 想不注意都不行,在相对陈旧的务本坊里,新装修的侠味堂一支独秀,更显眼的是,侠味堂的门前有五个很特别的灶,下面烧柴,有一个奇怪的、好像柜子的东西,上面有垒得一丈多高的笼子,笼子还冒着白色的蒸气,少说也有二三百个之多。 笼子里装的明显是饭菜,整个坊都闻到一股特别的、诱人的饭菜香味。 侠味堂对面一间小茶馆内,张横手里碗茶都凉了还没喝,频频看着侠味堂的方向,很明显他的心思不在茶碗上。 无衣堂的第一个产业,张横亲自命名,从掌柜都跑堂,绝大部分是无衣堂的人,不担心才怪。 “陆兄弟,这就开张了?要不要请个高人择个吉日什么的?”张横有些担心地说。 陆庭摸了摸额头,有些无奈地说:“张老大,放心,请人看过了,今日就是吉日。” 这个问题都提了好几遍,张横怎么说也是当过李二亲卫队的队副,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患得患失,比负责人陆庭还要紧张。 陆庭本想睡个懒觉,晚上再玩个痛快,好好体验一下长安上元节的盛况,没想到早早让张横拉起来,陪他在这里看着,生怕出事没人照应。 郁闷啊,刚刚梦中一大群美女围着自己转,正想上手时让这货给推醒,一大早对着张横这个满脸胡须的彪形大汉,一点意思也没有。 张横有些担心地说:“陆兄弟,让血猴他们打理,行不行啊,这么大的担子,起码也要请个人过渡啊。” 还以为陆庭会请一个有经验的掌柜来打理,没想到陆庭直接任命血猴做掌柜,带领断三刀、独眼他们经营,这些家伙没经验不说,脾气还不好,张横还真怕他们把事情办砸。 无衣堂只是出人,就是赚不到钱也不要紧,陆庭和长孙冲他们都是拿出真金白银,要是弄砸了买卖,怎么办? 陆庭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血猴本来就是一个精明人,这件事难不倒他,再说他们已经练过手,没问题的。” 刚开始装修,连名字都没起时,陆庭知道无衣堂的人心高气傲、没有经验,特地拉他们去练手,经过几天的训练,无论是经验还是精神面貌,有了明显的提高,人多好办事,装修不复杂,正月十二就全面通过验收,关上门又特训了二天,把侠味堂的工作全部安排妥当,这才可以安心当甩手掌柜。 血猴当掌柜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从练手时陆庭就看出了,表面上断三刀是老大,实则是血猴在维持全局,空闲时跟客人闲聊,买卖不好时想办法拉客人,主动送上门是他想出来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上交租金的事也是血猴主导,充分体现他的责任心。 无衣堂的人都认识,彼此关系很好,陆庭让长孙冲调了一个精明的帐房去,血猴负责管理,但不能管帐,一应收支都要经过帐房的手,避免监守自盗,长孙冲也是一名东家,派一个人监督很合理,无衣堂方面自然没意见。 陆庭在这里,不过把福至派到侠味堂的后院帮忙几天,主要是负责食材。 张横点点头说:“陆兄弟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说到这里,张横指着摆在店铺面前叠得高高竹笼说:“这么多竹笼,陆兄弟,能卖得出去吗?” “不多,也就一千份。”陆庭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一千份?”张横吃惊地说:“开张第一天,有这么多客人吗?” 刚刚开张,名声不显,能卖这么多吗。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张老大,侠味堂做的是中低档的买卖,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要赚钱肯定要走量,以后买卖好不好难说,不过今日的买卖不会差的。” 第131章 开门红 陆庭的话音刚落,只见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带头的正是程处亮。 程处亮和迎出来的血猴聊了几句,很快大手一挥,带着那群下人进店,成为侠味堂第一批客人。 有了这伙人,刚才还是空荡荡的侠味堂的一下子热闹起来,血狼、断三刀他们也忙了起来。 看到有人带头,刚才还在犹豫的一些客人,也有几个跟了进去。 程处亮带人进去也就一刻多钟,一脸心满意足地出来,一边边一边大叫好吃,好像接力一样,杜荷又带着一群亲戚和下人进去光顾。 除了杜荷,像长孙冲、候明远也带一大群人来光顾,还有不少秦王府一脉的人也派人前来光顾,陆庭看得清楚,红菱带了三十多人来吃饭,可惜没看到小俏婢的身影。 “那不是颜相时吗,他可是秦王府的参军,带的那几个人好像是秦王府的亲卫,他们怎么也来了?”张横突然指着一个人,有些惊讶地说。 颜相时是秦王府七品王府参军,平日负责秦王府的安全,没想到他会带人来光顾。 陆庭淡定地说:“侠味堂是无衣堂的产业,支持侠味堂就是支持无衣堂,都是自己人,有的还是老战友,花一点钱就表聊表心意,这个钱花得很划算。” 说到底,侠味堂做的就是快餐,最贵是羊排笼仔饭,六十五文一份,最便宜的鱼肉笼仔饭不过二十二文一份,就是来二十人,点最贵的羊排笼仔饭也就一千三百文,这点钱对那些程咬金这种勋贵来说只能处小儿科。 没办法,长安物价高,没人吃的猪肉也要80文一斤,羊肉更贵,每斤高达一百二十文,这与大唐长年征战、民生还没有恢复有关,别看长安那么繁华,顿顿能吃上肉的百姓没多少。 张横也明白这个原因,点了点头。 刚开始做买卖,熟悉的人多少给个面子捧场,但能不能一直做下去,关键还得靠自己。 陆庭和张横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可以悠闲地看着侠味客,可侠味堂的人快忙疯了,不停地接待客人、收钱、倒茶、送上笼仔饭,一直没歇过。 从程处亮带人光顾开始,大长锦的几个小东家轮流带人来旺场,秦王府一系的人,也纷纷带人光顾表示支持,华夏人习惯是喜欢扎堆,哪里多人就往哪里钻,看到侠味堂的买卖那么好,很多人觉得是味道好才会有这么多捧场客,反正门口标出的价钱也不贵,尝一下也好,于是纷纷拥进侠味堂,血猴、断三刀、独眼他们一个个都忙疯了。 “小郎君要一份鱼肉笼仔饭?好的,承惠二十二文,请收好你的竹筹。” “公子要三份羊排笼仔饭,人呢,快给这位公子找张桌子。” “掌柜的,你这笼仔饭不赖,真是嫩滑可口,再给我上一份羊排的。” “没想到吃一份最便宜的鱼肉笼仔饭,还有羊骨汤送,侠味堂做得真地道。” “这上饭速度快啊,气还没喘顺,饭就来了,上次去醉客楼等了快一个时辰才上菜,那跑堂的说先做雅间贵客的菜,爱等不等。” “六十五文能吃上羊排,还这么新鲜好吃,太值了。” 侠味堂内,点东西吃的、谈论的、赞扬的,说什么的也有,不过都是赞的多,血猴堆着笑容,一边接待客人,一边调度众人做事,忙得想喝口水都没时间。 忙成这样,没一个人喊苦,也没一个人喊累,听着铜钱丢到箩筐里的哗哗的声音,再看看萝筐里堆得高高的铜钱,一个个兴奋得走路也打着飘,脸上的笑容没褪下过。 血猴看着小半筐黄澄澄的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对陆庭越来越佩服。 侠味堂不是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而是有什么就点什么,一共就几种笼仔饭,要哪个就点那个,交钱拿特制的竹筹坐着等,自然有人把笼仔饭放在面前,这样防止有人趁乱吃白食,饭是提前蒸了七分熟,菜洗好,肉提前腌制好,放在陆庭特制的蒸柜上,最多一刻钟就能上桌,门前有五个蒸柜,后院还有五个,时时有蒸笼在蒸。 客人从进店到吃上热气腾腾的笼仔饭,连半盏茶的功夫也不用,速度超快,要是客人吃得快,一刻钟就可以收拾碗筷换下一位客人,换作普通的饭馆,没半个时辰出不来。 饭菜上得快,味道也好,蒸出来的饭菜,带着一股诱人竹香,饭软肉嫩,肉菜的汁水渗进饭里,吃起来有滋有味,吃过的客人,十有有九个说好,有的为了尝个痛快,把五种笼仔饭点了个遍。 前面是长孙冲他们几个小东家客人,到了后面口口相传,很多人都排着队要吃。 血猴都解释没有位置,那些人也不在意,拿着竹笼和筷子坐街边站着或蹲着吃,这样一来,排队的人更多了。 陆庭看了一会,拍拍张横的肩膀说:“张老大,走。” “走,去哪?”张横有些惊讶地说。 “看看侠味堂”陆庭指了指侠味堂的方向:“买卖做得这么火爆,准备的食材肯定不够,得回去多备一些,张老大,你最好多找二个人帮忙。” 能在务本坊这种黄金地段开饭馆,买卖肯定差不到哪去,等候时间短、物美价廉,还是新鲜事物,生意也就更红火,不仅普通人,就是一些学子、公子小姐也进去品尝,有种后世跨国快餐店的味道了。 张横还没说好,福至就急急脚跑过来,小声说道:“公子,血猴不对,应叫姚掌柜才对,说客人太多,还有人打包,今晚又不用宵禁,准备的食材不足,姚掌柜现在忙不开,劳驾公子多备些。” 陆庭没说话,只是对一旁的张横眨眨眼,意思是自己没猜错。 张横搓着手说:“小兄弟,侠味堂有买卖真有这么火?” 福至一脸兴因地说:“回张管事的话,火,太火了,进来吃的,个个都叫好,就是那些公子小姐也进来吃,看看小的这手,一直在腌制,现在还在抖着呢。” 知道买卖会好,没想到那么好,福至埋头就干,除了帮忙处理食材,还帮忙整理钱财,钱多了,怕人多手杂,现在没空一一清点,差不多就要封存起来,因为福至是陆庭的家仆,众人也放心把钱交到他手里保管。 “好,好,好”张横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一脸憧景地说:“要是天天都这么好买卖,那无衣堂的日子就好过了。” 侠味堂有三分成利润归无衣堂,陆庭说过,做饮食起码有五成毛利,买卖这个红火,就是三成也很多了,无衣堂有了钱,不用什么事都向秦王府伸手,那些老兄弟也不用过得那么苦哈哈。 “今日是很多熟人捧场,还有上元节的缘故,买卖才这么火,以后肯定没这么红火。”陆庭看到张横的脸上有失落的神色,笑了笑,很快补充道:“张老大,这间侠味堂没这么火,但也不会差,到时我们多开几间侠味堂,多做几样买卖卖,到时赚的钱只多不少。” “再说了,现在只卖笼仔饭,主要是这几天买卖都会好,卖其它影响客人轮换的速度,到时卖些酒水、凉盘一类,就是客人少了,收入方面也能弥补回来。” 张横拍拍陆庭的肩头,眉开眼笑地说:“陆兄弟,这事你说了算,一句话,无论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只要不抛下无衣堂就行。” 看到陆庭的办事能力,张横这下彻底服了。 第132章 口碑发酵 郑府。 郑妍芝用象牙筷子挟起一块小羊排,优雅地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很快,眼里露出一丝惊讶:“咦,没想到这笼仔饭,还别有一番风味。” 侠味堂是陆庭负责打理,自己怎么也要支持一下,那天参观时,听陆庭介绍主打笼仔饭,自己没吃过,有些好奇,现在试起来,味道还真不错。 羊排没有羊肉那种羊肉特有膻味,香嫩可口,比郑厨的厨子做的还好吃,再尝一下米饭,米粒吸收了肉菜的精华后,香软可口,还带着一股竹子的清香,光是闻着那味道就有胃口大开的感觉。 不错啊,当日听陆庭介绍时,知道陆庭做中低档的买卖,还以为做那种不求美味、只求填饱肚子的东西,没想到味道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好。 红菱在一旁撇撇嘴说:“是挺好吃的,就是肉有点少,很快就吃完了。” 郑妍芝盘算了一下,很快说道:“六十五文能吃上羊肉,不错了,现在羊肉价格昂贵,好的羊肉一斤要一百二十文钱,这些肉少说有三两,一斤有十六两,光是肉钱就要二十多文,还要加上菜钱、灯油火蜡、人工、租金等,对了,还送了一份羊骨汤,还行。” 对一个明算高手来说,郑妍芝很快就能算出陆庭的成本,估计出大致利润,再结合红菱描述的细节,得出的数目让郑妍芝有些惊讶。 侠味堂上菜的速度太快了,客人基本不用等,别的酒楼一张桌招待一轮客人的时间,足以让侠味堂招待三四轮,第一天开张,像自己的捧场客不少,带动的客人越来越多,最重要是口碑都是一边倒的好。 肉菜的价格是贵,可也可以控制成本的,就以羊肉来说,普通人去屠户处割肉,买得少,价钱也不好说,但陆庭不同,大批量要,可以直接去市场采办,自己杀羊取肉,羊肉可以卖,羊骨可以熬汤,把能用上的全用上,成本起码降二成,其它方面再省一点,利润就可观了。 小买卖里蕴藏了大商机。 听陆庭负责搞一个饭馆时,郑妍芝还以为陆庭要撞到南墙,要知陆庭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虽说在客来居做过,可做的是记帐,还准备看他笑话,等他向自己求教,到时再好好笑话他,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红火。 虽说有不少人特地捧扬,但自己也尝过味道了,那就效率和价格,肯定赚钱。 这个登徒浪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那么多奇思妙想。 又吃了一块鲜嫩可口的羊排,郑妍芝随口吩咐道:“伙房最近也辛苦了,上元节放三天假,这三天就从侠味堂打包回来好了。” 顿了一下,郑妍芝淡淡地说:“侠味堂是无衣堂的产业,无衣堂是王爷的产业,里面都是那些退役的老兵,有些还是阿耶的泽袍,就当支持一下。” “是,小姐。”红菱连忙应道。 就在郑妍芝品尝笼仔饭时,秦王府内李二对着冒着热气的笼仔饭一脸惊讶。 午饭时间到了,一行人坐好,下人没有上酒菜,而是每人上了一个奇怪的笼仔饭。 李二皱着眉头说:“玄龄,府里的经费,不会紧张到连饭都吃不起。” 这么多人跟随自己,就吃这个?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王爷,晚上还要去朱雀门楼赴宴,玄龄是让我们留着肚皮,到时好好吃一顿。” “不好吃不好吃”程咬金头摇得像拨波鼓,大咧咧地说:“东西倒是好东西,就是规矩太多,又是讲话又是行礼,再敬几轮酒,菜羹早就凉了,一点滋味也没有,老实说,宫里吃的,还不如陆庭那小家伙弄的好吃。” 房玄龄笑呵呵地说:“王爷,这笼仔饭你一定要尝一尝,味道不错,意义也很重大。” “哦,还有这事?”李二有些惊讶地说。 杜如晦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莫非,这是侠味堂送过来的?” 秦王府和太子府斗争越来越激烈,在李渊的默许下,大部分的臣子都支持太子,后宫在尹德妃和张婕妤的支持下,也全是为太子说话,杜如晦、程咬金、长孙无忌等人有空都聚在秦王府商量对策,并不知侠味堂开张的事。 “是侠味客做的,不过不是送过来的,而是买过来的,一来为了尝试一下味道,二来也算支持一下自己人。”房玄龄开口解释道。 “侠味堂?这是怎么回事?”李二有些惊讶地问道。 秦王府只有一个无衣堂啊,什么时候有个侠味堂? 程咬金眼前一亮,抢着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李二这才知道侠味堂就是陆庭捣弄的那个事情。 没向秦王府求助的情况下,还真让他做成了,有点意思。 “尝尝。”李二打开笼盖,开始吃了起来。 这味道,不错啊,也不知用了什么,羊排处理得很好,没有常见的羊膻味,肉质鲜嫩,吃起来竟然非常美味可口。 “好吃,好吃”程咬金三下五除二吃完,很快就嚷嚷道:“俺没吃完这么美味的羊排,房书记,还有没?” “有,几种口味都买了回来,程将军可以随便尝。”房玄龄一脸大方地说。 秦王府的经费紧张,铺张浪费要禁止,不过几十文一个的饭,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味道不错。”杜如晦点点头说。 长孙无忌也点点头说:“陆主事真是聪颖,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不错,不错。” “是不错”房玄龄若有所思地说:“把陆庭派去无衣堂,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他才无衣堂才几天,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有他在,说不定无衣堂能自给自足,真能做到这步,那秦王府的负担也轻多了。” 要是能把拨给无衣堂的经费省下来,可以做不少正事呢。 李二也暗暗点头,心里隐隐有些高兴,说起来陆庭还是自己的记名弟子,众人一致对陆庭赞赏有加,自己脸上也有光。 程咬金突然开口道:“郑卿,如何,这些笼仔饭还能入口吗?” 这么多中,程咬金最关注就是郑元璹,谁叫自己把圆梦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呢,那天他目睹自己的女儿给陆庭喂饭,能忍而不发,几天过去也没有动静,难不成他是默许了? 不对啊,真是那么看好,大家都夸陆庭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太奇怪了。 “不错,别有一番风味。”郑元璹淡然一笑,继续吃了起来。 为了女儿的事,郑元璹几天都没吃好没睡好,女儿是解释了,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有心想找陆庭质问一下,又怕女儿生气。 连长伴青灯的话都说出来了,哪里还敢去赌,最近一直在找明算好的人,可一直没找到,听说是陆庭做的饭,真有点吃不下,可不吃,又怕程魔王拉自己出去吃。 为难啊。 第133章 鹊桥夺灯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天还没有完全黑,等了一年之久的老百姓已经急不及待地点起了花灯,一盏、二盏、三盏越点越多,越点越亮,整个长安城成了花灯的海洋,一盏盏造型各异的花灯把长安城照得光如白昼。 宛如东方一颗不会熄灭的明珠。 关闭东西两市的钟声没有响起,关闭城门坊门的鼓声也没有敲响,它们都要为上元节让路。 那些憋了一年的小孩子、小娘子、小郎君,成群上街,看花赏月、吃美食看杂耍,街上热闹非凡,陆庭早早吃过饭,本想上街好好感受一下上元节的气氛,刚出门就让张横逮到,直接拉回无衣堂。 张横拉陆庭回去的目的,就是数钱。 巳时三刻由程处亮带人光顾开始,不断有客人进门,一千份食材,天还没黑就卖完,幸好血猴见机得快,早早让福至通知陆庭准备,这才不至于没饭菜可卖。 难得可以通宵达旦地营业,现在长安城街头全是人,那么大的人流,蕴藏多少商机啊。 做饮食是吹糠见米的买卖,看到钱太多,血猴知道张横一直在对面盯着,就让张横把钱拉回去,张横看到那么多钱,让马车绕了一下,把陆庭也带回无衣堂。 于是,陆庭看着张横和二个心腹一脸激动地数着的钱,先是把碎金、银豆子放在一边,然后在灯光下数着一枚枚黄澄澄的铜钱,数到九百个就串连起来,那就是一贯钱。 正常来说一贯钱有一千文,只是唐制的五株钱数量不多,制作精美,一贯钱少一点大伙也认,有时一贯钱只八百文左右,这种现象叫短陌,张横一贯足足有九百文,算有良心了。 陆庭劝过他数够一千文,一向对陆庭言听计从的张横死活不答应,劝了二句就放弃,随他,高兴就好。 当过家,才知柴米贵。 “呼”张横把最后一贯钱放到钱箱里,心满意足地说:“终于数完了,碎金二钱,银块三两,铜钱有三万二千二百六十八枚,要是算五成毛利的话” 陆庭看到张横一脸纠结的样子,随口说道:“折合一万八千六百三十四枚铜钱,其中无衣堂占三成,可分得五千六百枚铜钱。” 一看张横在计数方面不行,陆庭随口帮他算出答案。 看到张横一脸兴奋、两眼发亮地数了那么久的钱,就知他心里盘算什么,等他算出不知算到什么时候,念念叨叨也麻烦,干脆帮他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衣堂的经费有限,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有时连买药的钱也难凑出来,作为无衣堂的大管家,张横这二年可是操碎了心,现在看到钱,比看到美女还兴奋。 最重要的是,这些钱都是自己赚回来,特别有成就感。 “这才一日啊,不对,这一日还没算完呢,有这么多?”张横一脸惊喜地说。 五千六百枚铜钱,要是自己弄,可以变成七贯钱,就算一天七贯钱,一个月就有二百一十贯,一年有二千多贯,这可一大笔巨款啊。 有了这二千多贯,不知能干多少事了。 “多?”陆庭摇摇头说:“张老大,眼光放远点,这只是一个开始。” 看了看箱子里的钱,陆庭开口说:“以后那钱多得,你想数也数不了,到时看到铜钱都烦。” “不烦,不烦”张横眉开眼笑地说:“就是数到手抽筋,我也乐意,对了,陆兄弟,你的意思是,还能赚得更多?” “当然,侠味堂的有多火你也看到,晚些可以卖些酒水点心,提升利润,再说长安那么大,我们可以在务本坊开,也可以在其它坊开,以我的估计,在长安开十间八间不成问题,每一间我们都叫它侠味堂,到时务本坊那间是总店,然后是侠味堂第二分店、侠味堂第三分店、侠味堂第四分店,可以一直开下去,长安开完了,还可以到洛州、凤州、苏州、杭州这些地方开下去。” “第一间侠味堂,就是一个据点,我们把整个大唐串起来,互通有无,到那时候,嘿嘿” 自己怎么说也是二世为人,脑里比别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储备,要是只开一间侠味堂的话,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话说完,没听到预料中的叫好声和掌声,陆庭扭头一看,只见张横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瞪大眼、张大嘴,好像口水都快流出来。 “张老大,你没事?”陆庭惊讶地问道。 “陆兄弟”张横突然抓住陆庭的双手,一脸诚恳地说:“主事太委屈你了,你点个头,管事你来做,我做主事,给你打下手。” 一天能赚几贯钱,张横已经非常满足了,要知自己是秦王府的老人,还管着无衣裳五百多人,每个月的月钱也就六千五百文,陆庭一出手,侠味堂第一日就给无衣堂赚回了七贯钱,这还不算完,按陆庭的设想,还要在凤州、洛州等地建分号,做大做强,天啊,要是开一百几十家,每家每日就是为无衣堂赚一贯钱,那也是天文数字。 以前自己也折腾过几次,每次都赔得血本无归,可陆庭一出马就赚钱盘满钵满,从客人的反馈来看,就是过了上元节,买卖也肯定火,这就是差距啊,张横有了退位让贤的想法。 只要对无衣堂有利,只要那些受苦的泽袍兄弟过上好日子,自己就是让位也心甘情愿。 陆庭吓了一跳,马上摆摆手说:“不好,不好,无衣堂那些老人只听张老大的,再说我这个人懒,出主意还行,做事还得张老大来,我们说好了,我只管策划和出主意,其它的事你来,要是让我打理这无衣堂,明日我就找王爷请辞。” 给五百多脾气不好的人又当爹又当娘,陆庭还真没那个耐心。 再说了,自己目标是多攒一些功劳,在李二上位论功封赏时,发个财、晋个爵,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贵闲人,可不想在无衣堂这里发光发热。 “别,别,别,千万别请辞,陆兄弟,都听你的。”张横连声说。 都指着陆庭过好日子,谁都可以少,唯独不能少了陆庭。 正在说话间,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叫着:“陆庭兄弟,原来你在这里,让俺一顿好找。” 说话的程处亮,一边走一边走了进来。 看到程处亮,张横眉开眼笑地说:“程公子来得正好,看,这些都是侠味堂今日的营收,有三十多贯呢。” 组建侠味堂时,程处亮出钱出工匠,出力很多,占一成份子,算起来也是侠味客的小东家,赚了钱,跟他分享一下很应该。 程处亮一听只有三十多贯,瞄了一下钱箱,随口说了一声好,很快把注意力落在陆庭身上,上前拉着陆庭的手焦急地说:“陆庭兄弟,侠味堂的事不是有人负责吗,交给他们做就行,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区区三十多贯,这能叫钱吗?程处亮对钱没什么概念,他只觉得三十多贯太少,没想到这仅是一日的营收,他这次来是找陆庭的。 “今日是正月十四啊,怎么啦?”陆庭有些疑惑地说。 程处亮有些郁闷地说:“你还记得是正月十四啊,你忘了俺前天跟你说过鹊桥夺灯的事?” 鹊桥夺灯? 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记得,不过我这人不是很喜欢凑热闹。” 那时在找腌制肉类的办法,长孙冲、程处亮他们几个在耳边念念叨叨说什么鹊桥夺灯,好像是平康坊搞的一个活动,搭一座七层高的灯楼,号称鹊桥,每一层都设有难关,通过难关后就能向上走一层,要是谁能拿走挂在第七层那盏特制的花灯,就能跟一名花魁共渡一宵,听说规模很大,每年都很多青年才俊慕名参加。 当时他们邀请陆庭参加,陆庭随口应了,可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直到程处亮找到了这里。 第134章 被人小看了 新昌坊在长安城算是异端,平日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就是上元节也不见有多热闹,偶尔有几盏花灯,在幽暗的环境中就像黑暗中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看起来让人有种毛骨耸然的感觉。 一路向北走,只见花灯越来越多,场面也越来越热闹,上元节是全大唐人民的节日,不仅朝廷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举办这次节日盛宴,老百姓也乐在其中,就是最普通人家,也做只花灯放在自家门口,供路人照明、欣赏,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更是费尽心思做出各种漂亮的花灯。 要是哪家花灯做得漂亮,围观的人多,那就是收获的祝福也多,女子心灵手巧的名声传出去,相亲时也能给自己加分。 普通百姓也做个花灯庆祝,那些富裕人家更不用说,这涉及脸面的问题,有的还暗暗跟左邻右里比较,不仅门前挂上漂亮的花灯,把屋前屋后、门前的街道也用花灯装饰一番,要是坊里住有权臣勋贵,还会出钱把门前整条街道都装上花灯,吸人来欣赏。 有的甚至不惜工本,请工匠做了巧夺天当的走马灯、灯轮、甚至灯楼。 八角灯、鲤鱼灯、花灯、花篮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纱灯、蘑菇灯、走马灯、灯轮灯楼等,千姿百态造形各异,陆庭看到眼都花了。 坐在马车上看去,超过五丈高的灯楼少说也有十多座,看起来非常震憾。 真不愧是大唐的京城,虽说大唐四海未平、边境未定,但长安城的繁华已深入人心,除了普天同庆外,也是向那些外国使节展示大唐实力的一次机会。 陆庭还没感慨完,马车突然停下,平康坊到了。 一下马车,陆庭马上被眼前的情景震憾:灯,全是花灯,只见平康坊里每间青楼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花灯,路边树木、街道的上空也挂满了花灯,数不清的花灯把平康坊照得光如白昼。 最显眼是平康坊小广场一座七层高的灯楼,灯楼高约十丈,打造成一个莲花仙子的造型,底座是莲花造形,上面的两只并站着巨大喜鹊,头和翅膛都是纱灯制成,看起来美轮美奂,也不知花了多少钱。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鹊桥灯楼。 “陆兄弟,你终于来了。” “就是,说好一起上鹊桥摘花灯的,怎能少了你。” “嘿嘿,要是摘得最顶上的花灯,就去极乐楼给墨汐姑娘破瓜,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长孙冲、杜荷和候明远看到陆庭,一个个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打招呼。 陆庭看着走路一拐一拐的杜荷,有些吃惊地说:“杜兄弟,你的脚没事。” 前二天看他还是好好的,怎么就受伤了? 杜荷摇摇头说:“没事,昨日跟姓尹的田舍奴又干了一架,那孙子下手还真黑,抱着老子的脚就撞石头,挂彩了,不过我也不吃亏,把他的大牙都打掉了一颗,哼哼。” 候明远有些不满地说:“最近金毛鼠好像疯了一样,老是跟我们大长锦干架,以前是一个月干一二次,现在一旬不到就干了三架。” “从尹士驹的表现来看,估计他发现上当了,只是没有证据罢了”长孙冲拍拍陆庭的肩膀说:“陆兄弟,你最近也要小心点,嗯,请个护卫。” 程处亮也开口:“不仅请护卫,还要置几个小婢,每次去你家,都拉我们做苦力,现在侠味堂开始赚钱,这点钱不能再省了。” 陆庭只有一个随从福至,平日程处亮他们到陆家蹭吃蹭喝,茶水要自己准备,有时还要帮陆庭打下手,没办法,谁叫陆庭人手不够呢。 长孙冲、候明亮和杜荷都点点头,深以为然。 “好,置,过完上元节就置。”陆庭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应下。 人手方面,的确不够,以前没有进项,那钱是只出不进,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现在不同,有了收入,也该对自己好点,也不好在长孙冲这些豪门贵公子面前显得太小气。 杜荷一脸佩服地说:“陆兄弟,你真是人才,笼仔饭的滋味不错,侠味堂也算来了个开门红,呵呵,这次我可算跟着沾光了。” “好吃,好吃”程处亮高兴地说“娘也喜欢吃笼仔饭,比平日多吃了一碗呢,阿耶说这几天厨房不开火了,就吃笼仔饭。” 陆庭连忙拱拱手说:“哪里,没有四位兄弟的帮忙,出钱出力,这侠味堂也开不起来,功劳都是大家的。” 本钱先不说,要不是这几个小家伙,店铺和手续没这么快能搞好,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武候和市流儿想搞事,都是他们震慑,要不然那有这么顺利。 长孙冲摆摆手说:“好了,都是好兄弟,这些客套的话就不说了,走,活动就快开始,先抢一个好位置。” “对,走,不要去晚了。”程处亮远远看了看那高大的灯楼,跃跃欲试地说。 平康坊人早人满为患,连走路都走不快,更加说马车,一行人把马车留下,足路进去。 陆庭看了看那座超过十丈高的灯楼,边走边问道:“这么高的灯楼,花费不少?” “不贵,也就三千贯。”长孙冲一脸平淡地说。 三千贯,还不贵? 很多老百姓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一百几十贯呢。 “这笔钱,谁出?是平康坊的人凑钱?”陆庭有些好奇地问道。 候明远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庭一眼,开口解释说:“陆兄弟,你不是说过你是花丛老手吗,怎么这点事也不知道,出钱的自然是长安城青楼妓院的行会啊,每一间青楼妓院,每个月都要缴纳一笔会费给行业,用来扩展行业影响力、营造良好行业环境、处理同行之间的纠纷等,平康坊的行会富得流油,拿几千贯出来只是小意思。” 哦,明白了。 古代没有版权费,但商人之间为了杜绝恶性竞争、团结互助和解决同行之间的矛盾,会成立各种行会,很多行会背后还有官方的影子,行会有一定的规章制度来约束会员,平康坊有行会一点也不奇怪。 陆庭想了一下,很快又问道:“鹊桥取灯最后胜出者,以那盏制灯的灯笼为信物,可以在平康坊任意一间青楼妓院挑选一位姑娘共渡一宵,要是挑中那些花魁,还是清倌人,那青楼妓院不是很吃亏吗?” 刚才程处亮嚷嚷着取了鹊桥上最高那盏灯,要把念念不忘的墨汐睡了,还要帮她破瓜,那可是极乐楼精心打造出来的“摇钱树”,就这样让人白睡了,那岂不是赔到姥姥家? 第135章 斗气 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四个相互看了一下,然后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陆庭让四人笑得有些老猫烧须的感觉。 特别是四人一边笑,一边挤眉弄眼,看自己的眼光分明是在看一个土包子,自己二世为人,竟然让四个小屁孩给嘲笑了。 这时四人已走到极乐楼前面,长孙冲止住笑,指着极乐楼门匾的位置说:“陆兄弟,看仔细一点,门匾那位置。” 陆庭看了看,终于看出异常:“金漆招牌,这字写得不错,应该出自名家之手,咦,奇怪了,怎么旁边还挂着花灯,左边挂二盏,右边持三盏,有点不对称啊。” “对面,看看春风院,有何不同?”长孙冲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陆庭扭头一看,很快说:“春风院的门匾上挂了八盏花灯,左右都是四盏。” 说到这里,陆庭脑中灵光一闪,马上说道:“明白了,鹊桥取灯的最后优胜者用花灯做信物,挑一个姑娘共渡良宵,作为花灯的信物会被妓院留下来,成为荣誉的象征,哪间青楼妓院得到的灯越多,声名也就越高,对。” “啪啪啪”长孙冲拍拍手说:“陆兄弟果然聪慧过人,举一反三,没错,除了陆兄弟说的这些,取得那盏牛头花灯的青楼,当年可以免缴一半的会费,被挑中的姑娘,也会获得平康坊第一美人的称号。” 牛头灯? 陆庭看仔细一点,还真是,挂在极乐楼门匾旁边的花灯,有牛脸有双角,刚开始以为像某种神兽,听长孙冲一说,还真像一个牛头。 尼玛,古人会玩啊。 传说织女是仙女,擅长织布,每天给天空织彩霞,她讨厌这枯燥的生活,偷偷下到凡间游玩,后在湖中嬉水,被一旁路过的牛郎捡走了衣服,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妇,并生下一男一女,但是人神恋爱是违反天条的,玉帝派人抓走织女,牛郎在看到妻子被抓走后,便马上用扁担挑起一对箩筐,将一对儿女分别放入筐内,骑上通灵的青牛去追织女了。眼看就快要追上了,一条大河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原来是王母娘娘用灵钗划的银河,王母娘娘见他们感情真挚,便破例让喜鹊在七夕架桥,让牛郎织女每年在七夕时相会一次,这就牛郎织女的故事。 平康坊把灯楼呼作鹊桥,挂到最高那盏灯制成牛头状的牛头灯,以牛头灯为信物去挑喜欢的女子共渡一宵,意思是牛郎在青牛的帮助下找织牛,一个推广活动,说穿了就是找一个幸运脂粉客的活动,弄得这么文雅高尚,还跟神话故事挂上钩,太会玩了。 不用说,要想拿到牛头灯,肯定要经过多次筛选和比试,少不了文人雅士助兴,有名又有利,双方都皆大欢喜。 程处亮撇撇嘴说:“连鹊桥取灯都不知道,好在遇到我们,要是问别人,都让人取笑了,早让你多点来平康坊长见识,现在知后悔了。” “那个还请处亮兄多指点。”陆庭有些无奈地说。 什么让别人取笑,刚才就让你们四人当土包子一样笑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程处亮更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说出来,灯楼的规矩每年都不同,不过奖励没有变,每上一层都能取一个花灯,花灯里藏有奖励,越高处的花灯奖励越多。 人太多,幸好长孙冲他们带了护卫,靠着护卫开路,众人才挤到灯楼前面。 在灯楼的旁边还抬了一个小舞台,上面有几个美女正在翩翩起舞,就是大冷天,衣着颇为清凉,偶尔还抛个退媚眼,不时引来一阵阵喝彩声。 让陆庭的惊讶的是,来到平康坊不仅有文人雅士,还有很多不少小姐和小娘子,她们不会光顾那些青楼妓院,多是看热闹,大唐那么多坊,要说花灯漂亮,平康坊可以排在前五,能看热闹之余,这里也是青年才俊最多的地方,那些小姐来到平康坊,不仅没有害羞,一个个还很大胆地打量着在场的小郎君。 大唐民风开放,像文人雅士喝花酒,那是高雅的事,要是不喝,那是土包子的表现,没想到女子也这么看得开。 “咦,你们这四个王八蛋也来这里”就在陆庭感叹的时候,耳边突然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尹士驹,跟在后他后面就是金毛鼠的成员,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白袍、马脸一样少年郎,那个少年郎年龄在十六七左右,看人时眼里总是流露出一种不屑的目光,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一直站在尹士驹身边,可见他地位不低。 杜荷冷笑地说:“谁家的狗没栓好,上元节也放出来咬人,真没公德心。”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杜荷一看到尹士驹就不爽。 “杜小狗,别得意,早晚收拾你。”尹士驹有些怨恨地瞄了杜荷一眼,冷笑地说。 上次打杜如晦的事影响有点大,好在有阿姐撑着,不过阿姐也说了,现在秦王府的势力还很大,现在要做的是不断削弱他,等到没有还手之力再一举拿下,等太子上位,到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怎么处置姓杜的一家都行。 现在还要忍耐。 杜荷毫不退让地说:“老子等着,有本事放马过来。” 程处亮拉着杜荷说:“老三,懒得理会这些田舍奴,我们摘牛头灯要紧。” “哈哈哈哈哈”张朗指着程处亮,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说:“程老二,你没睡醒,就你这个斗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箩的人,还想上鹊桥摘灯?真是笑死人了。” 薛阳、宇文鹰和尹士驹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斗了这么久,彼此都很熟悉,程处亮干架是一把好手,可学习真不行,在国子学经常被教授罚抄,鹊桥摘灯可是长安城的一大盛事,不知多少才子雅士参加,像程处亮这种还想摘灯? 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这里是平康坊,灯楼前面人山人海,周围全是人,张朗那么一嚷,薛阳、宇文鹰他们嘲笑着附和,不少人对着程处亮指指点点,一时间程处亮成了众矢之的。 第136章 二千贯的赌注 被人耻笑,换作别人早就发飚了,可程处亮被这么多人嘲笑,只是盯了张朗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说:“俺是上不了,这个俺认,张朗,长安城谁不知你就是一个刚洗脚上田的田舍奴,就你这鸟样也想摘灯?” 程处亮来这里就是想看热闹,没想到过摘灯,被张朗嘲笑也不恼,马上反唇相讽。 阿耶教过,被骂了不要生气,气坏自己反而便宜敌人,要想办法反驳回去,吵得过就吵,要是吵不过,捧他。 众止睽睽之下骂自己是刚洗脚上田的田舍奴,张朗顿时怒了,指着程处亮骂道:“程处亮,老子就是再差,在鹊桥上也比你站得更高。” 当年李建成巡视青州,经过一处田庄时,无意中发现田里有一个女子异常俊美,于是下马,以视察民情为由让这一家人来谈话,那个女子后来成了李建成的侧妃,这是张家发迹的经过,当时张朗也在田里,第一次看到李建成时,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去,长安城那些勋贵常用这个来笑他,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张朗一直跟在尹士驹身边。 听到程处亮当从揭自己的短,张朗气得脸都红了。 别以为是宿国公子的儿子就气焰嚣张,现在明眼人都知太子得到皇上宠爱,只要太子上位,得罪过太子的程咬金肯定的要被清算,到那时看姓程的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得意。 杜荷冷笑一声,马上出来维护兄弟:“张朗,就你那几滴墨也敢大言不惭,有我在,鹊桥摘灯你一点戏也没有。” 论才学,杜荷可以说几个人最好的,妥妥碾压张朗。 尹士驹眼珠子转了转,一脸鄙视地说:“咦,杜小狗,想欺负我们金毛鼠游侠队没人是不是?好像你们大长锦很厉害一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姓尹的,无论是比文还是比武,大长锦就是压金毛鼠一头。”长孙冲马上维护起兄弟。 “就你们?省省,我们干架也干了那么多场,要不换个方式,看金毛鼠和大长锦,谁的人能站得最高,长孙冲,敢不敢打个赌?” 长孙冲最不受激将这一套,闻言马上说:“赌什么?” 年轻人,怕什么。 尹士驹想了很,很快说道:“难得这么高兴,就不要见血了,小赌一下,就赌个二千贯好了,敢不敢?” 长孙冲只是犹豫一下,一旁的宇文鹰就在旁边阴声怪气地说:“怎么,不敢?刚才不是嚷得挺大声的吗,怕了,怕了就让开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不就是二千贯吗,赌了。”长孙冲斩铁截铁地说。 平日打赌,也就是百贯,一下子赌二千贯,数目有点大,要是输了,四个人每个人得出五百贯,长孙冲、程处亮和候明远还好一点,月钱多,还常有长辈赏赐,多少有些积蓄,跟老娘撒个娇或拿点值钱的东西变卖就行,杜荷肯定拿不出,到时帮一下就行。 没点热血还是年轻人吗,怎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再说论起才华,杜荷一个人就足以对付金毛鼠一队人。 “嘿嘿嘿”尹士驹拍拍身边那个马脸少年,笑嘻嘻地说:“五弟,看你的了。” “大哥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马脸少年郎一脸自信地说。 杜荷感到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尹士驹,你要弄什么花样,不是我们比赛吗,这个人是谁?” “是啊,姓尹的,你使诈?”长孙冲面色不善地说。 这可是关乎二千贯的赌注,二千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真拿出这笔钱,估计很长一段时间要过得苦哈哈的,要是自己真输了,认,可是输在阴谋诡计下,谁甘心? 尹士驹还没开口,一旁的宇文鹰冷笑地说:“长孙冲,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大哥说金毛鼠跟大长锦比赛,没说只是我们四人,抱歉,金毛鼠游侠队现在是五人,这位是新加入的五弟房士强。” 房士强? 听到名字,陆庭楞了一下,很快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名字太强了。 “什么?房事强?”候明远指着房士强哈哈大笑说道:“就他那瘦胳膊瘦腿的,还房事强?笑死人了,谁会起这样的名字。” 不少人听到也跟着笑。 尹士驹刚想争辩,房士强拉了一下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是候家那个最不长过的候明远,可能你学识太差,家教不好,我可解释一下,士是文人雅士的事,不是事情的事,说得这么大声,可能你觉得好笑,实则你是在笑自己的无知。” “哟,挺牙尖嘴利,没想到金毛鼠不知不觉,又收了一条好狗。”杜荷嘲讽道。 房士强闻言也不怒,看了大长锦几个人,脸上挂着好像万年不变的笑容,一脸悠闲地说:“很好,希望你们输了二千贯后,还能笑得像现在那么灿烂。” 程处亮忍不住说:“还没比呢,这么大口气,好像牛头灯内定是你的一样。” 看到房士强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程处亮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嘿嘿嘿”张朗一脸得意地说:“你们几个听好了,这位房士强,是大将军罗艺的外甥,出自文中书院,多次在文中书院测评中夺魁,号称江南第一大才子,对你们这些人,五弟一只手就能赢尔等。” “你们这是使诈。”候明远愤愤不平地说。 房士强是罗将军的外甥不惊讶,能跟尹士驹混在一起,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什么江南第一才子也没关系,名头的这事想怎么叫都行,要是他真是出自文中书院,还是文中书院的佼佼者,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文中书院是大儒王通所创,王通是隋末最有名的大儒,一生桃李满天下,世人把他列为列为诸子百家的五子之一,因为他有个道号文中子,所以创立的书院也叫文中书院。 能进文中书院的,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文中院教学很严谨,经常进行各种测试,最优异的号称魁,拿到最优者也称夺魁,这个房士强真能多次夺魁,才华肯定不差。 大长锦和金毛鼠是两队实力旗鼓相当,比文时对手突然对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对大长锦很不公平。 尹士驹得意洋洋地说:“有名老话说话好,精人不怕输,蠢人没药医,是你们大蠢,本公子也没办法,哎呀,突然多了二千贯,怎么花倒是个问题,哈哈哈。” 程处亮眼前一亮,大声说:“大哥,他们能找人帮忙,我们也找人,找几个才华好的,把他们压下去。” 你们能请帮我,我们也能请帮手。 “啪啪啪”尹士驹拍着手掌说:“好主意,不过鹊桥摘灯马上就要开始,你们哪里找人去?” 说到这里,尹士驹恶狠狠是看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然后提高音量说:“有我在这里,看谁敢帮你。” 张朗开口附和道:“说了是大长锦对金毛鼠,在赌约之前,五弟已经金毛鼠的一员,不算犯规,你们若是这个时候找人,那就是输不起请帮手,自己不够精明吃了亏,怎么,想耍赖吗?” “要是怕输,跪下给我们金毛鼠磕三个响头,再说一声服字,那二千贯就不用你们出了。”宇文鹰一脸嚣张地说。 房士强微微抬着头,也没看陆庭他们,明显是瞧不上长孙冲这几个小毛孩。 有一个人也抬着头看天,他是一直没说话的薛阳,对薛阳来说,这种事有些无聊,比起干架没一点意思,再说大哥有点趁人不备,赢了也没多少光彩,干脆不理。 免得损害自己大游侠的声誉。 大长锦的人一听,又气又怒,有心反驳,可尹士驹的确是说大长锦对金毛鼠,也没说金毛鼠有几个人,谁也没想到金毛鼠突然多加了一个人。 吃了一个哑巴亏。 程处亮有些为难,无意中目光落在一旁没说话的陆庭身上,眼前一亮,一把拉陆庭过来,哈哈一笑说:“你们有五个人,其实我们大长锦也有五个人,忘了介绍,这位是我们大长锦新老大陆庭。” 刚才一直吵,都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强援。 四人早就有心吸纳陆庭,陆庭的态度有些暧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众人早就把他当成大长锦的一员,一起吃饭喝酒,一起合资做买卖,就是上元节也拉他一起来玩。 没错,就是大长锦的一员。 “是啊,大哥,该你出马了。”长孙冲眼前一亮,马上附和。 杜荷和候明远也很有默契地说:“大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在四个小家伙眼中,陆庭好像无所不能,对了,听说他在苏州还作过一首很有名的诗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陆庭被众人架在火上,一脸为难地说:“这个这个” 一看到尹士驹他们几个,陆庭就知这些不省心的小家伙肯定有一番争斗,不声不吃就退到一边,尽可能低调了,就是怕尹士驹他们盯上自己,要知自己势单力薄,唯一个大靠山是李二,还不能打他的旗号,要是让那些富家贵公子盯上就不好了。 都躲得那么远,还注意到自己。 真不想惹那几个纨绔子弟,谁知他们怎么算计自己,那个尹士驹狠起来,就是杜如晦也照打不误,陆庭只想闷声发大财,没想到最后还是扯了进来。 二千贯啊,就是五个人平分,一个人也要四百贯,真输了,自己去哪弄这四百贯去。 长孙冲好像看出陆庭担心什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陆兄弟,你跟我们一起来的,金毛鼠的人都看到,越解释他们越起疑,还不如大方认了,其实尹士驹早就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说到这里,长孙冲诱惑地说:“只要你答应,赢了,钱分你一半,输了,一文钱也不用出,如何?” 陆庭闻言眼前一亮,马上说:“成交。” 最近一直走得近,就是没亲眼看到,尹士驹他们早就怀疑,就是不掺和,金毛鼠那边未必放过自己,而长孙冲也觉得自己没义气,跟自己划清界线,两头不到岸,太吃亏。 要是长孙冲他们一生气,把骗尹士驹挨打的事说出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一千贯的诱惑很大,自己最近想买婢买宅子,正缺钱呢,再说多几个有背景的小弟也不错。 房士强有些不屑地说:“随便拉个人就是自己人,你们这是输不起?要是怕我们人多,大可不必,你们四个人一起上,我一个挑你们四个。” 长孙冲还没反驳,尹士驹拉了拉房士强,开口道:“五弟,这个陆庭是跟他们一伙的,随他。” 最了自己的人是对手,两队斗了那么久,陆庭跟长孙冲一起玩、一起做美食的事尹士驹早就知道了,就是射雕英雄传的故事,也知是陆庭给他们讲的。 对了,上次去极乐楼,那个陆庭也跟着去。 要是别人,尹士驹还会怀疑,要是陆庭,很合理。 一个无品无阶的小主事,要不是他会讲故事,还真不入尹士驹的眼,加人也好,五对五,免得输了长孙冲不认帐。 张朗也拍着房士强的肩膀,小声介绍了一下陆庭的情况,然后小声地说:“五弟,他就是一个田舍奴,不用怕他。” “怕?”房士强马上说:“就怕他太差,别连第一关都没过,那就没有意思了。” 自己可是文中学院的佼佼者,还会怕一个小小的主事? 房士强这次到长安,就是为了进入仕途,手里有舅舅罗艺的亲笔书写的推荐信,只要把信交给太子李建成,以太子和舅舅的关系,谋一个差事肯定没问题,不过房士强没有第一时间找太子,而是先结交一些朋友,走一下关系,想先闯出名气再去求见太子。 有了名声,太子对自己也会另眼相看,安排职务时也会酌情任用,高很多。 要是能在鹊桥取灯中摘得牛头灯,简直是一夜成名。 这个房士强,还真骄傲,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自己没听过,不过目中无人的样子,跟那个薛阳有得一拼。 不同的是,薛阳是行为骄傲,平日很少说话,眼睛不喜欢看人,老是看天上,能动手就不嚷嚷,而房士强喜欢看人,不过眼神有点阴测,说话也嚣张。 金毛鼠还真是卧虎藏龙,什么人才都有。 “嘻嘻,长孙冲,想想怎么凑钱,本公子都想着这钱怎么花了。”尹士驹一脸得意地说。 长孙冲瞄了尹士驹一眼,冷声说道:“什么房士强,我看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尹士驹,别开心得太早,小心一会哭不出来。” 二人正在斗嘴时,只听“当当当”的几声锣响,接着有人大声喊道:“吉时到,鹊桥取灯正式开始!” 第137章 荥阳双骄 “终于开始了。” 平康坊一间名为醉春风的酒楼第三层最大的包厢内,一名女子兴奋地说。 几个衣饰华贵的女子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广场的酒楼,不时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要是有相貌出色的小郎君,还会小声议论,相互打趣。 鹊桥夺灯的活动每年都很热闹、精彩,经常有佳作出现,不光是男子喜欢看,就是很多小娘子、小姐也喜欢凑热闹,顺便看看有哪些表现出色的青年才俊,就像现在包了醉春风最大包厢的集香社。 集香社是由长安大家闺秀和名门小姐组成的一个小团体,说白了就是闲得无聊的小姐们结伴找些乐子,经常聚在一起绣绣花、听个曲、拜佛踏青什么的,平康坊这次鹊桥夺灯下了重本,宣传也到位,几个小姐一合计,决定凑个热闹。 都是有头有脸的小姐,肯定不能像普通女子一样挤在下面看,要是让那些登徒浪子趁乱占了便宜,那就惨了,于是包了位置最佳的包厢,一边喝酒一边观看。 “芝妹,一个人坐在这里的看书不闷吗,鹊桥夺灯的比赛开始了,走,一起看热闹去,要是看中那个俊俏的小郎君,姐姐一定替你把他抓过来。”一个豆蔻年华、面若桃女的女子拉着看书的郑妍芝,笑嘻嘻地说。 “说什么呢”郑妍芝有些无奈放下手上的书,有些头痛地说:“菡姐,都是你,硬是拉我到这里来,都说了不想来。” 郑妍芝不喜欢凑热闹,平日最喜欢就在家里做明算难题,有阿耶宠着,在长安也不用相亲,日子过得挺自在,可自由自在的日子在初十结束,堂姐郑紫菡来了。 郑紫菡是堂伯郑善果的女儿,都是出自北祖三房,算起来郑妍芝的堂姐。 北祖三房是荥阳郑氏最显赫的一支,自西汉以来名人辈出,现在也是由北祖三房的郑元璹和郑善果扛起荥阳郑氏的大旗,被人称为荥阳双杰,郑善果的女儿郑紫菡、郑元璹的女儿郑妍芝,集才艺与美貌于一身,从小就芳名远播,被人称为荥阳双骄。 郑妍芝对堂姐郑紫菡有些无奈,两人只相差三个月,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要好,可郑紫菡什么都要跟自己争,什么都要比个高低,偏偏郑妍芝也是一个要强的人,于是两姐妹有种相爱相杀的味道。 “老是看那些书,不闷吗,书里就是有,也只是颜如玉,没有贵公子”郑紫菡不由分说把堂妹拉到窗前,笑嘻嘻地说:“看,长安城有才华的小郎君都在这里了,挑一个,要是我们姐妹都相中,堂姐吃点亏,让你。” “菡姐,说什么呢。”郑妍芝没想到郑紫菡说出这种话,当场脸上就有了红晕。 这个堂姐,在长辈前,要多淑女就多淑女,一没长辈在,没羞没躁的话也敢说,郑妍芝有些无言。 “嘻嘻,还是紫菡姐大方”一个叫王蓉蓉的女子笑嘻嘻地说:“妍芝,来,一起看看,看哪个俊,先说了,姐姐比你还大二岁,要是姐姐先相中,可不能跟我抢。” 一个叫崔莺的女子听到,一边掩嘴一边喊道:“姐妹们,听听,我们的蓉蓉想小郎君都想疯了,迫不及待把自己嫁出去。” 几个女的闻言哈哈大笑,王蓉蓉一下子抱着崔莺的腰,伸手抓她腋下的痒痒处,一边挠一边说:“崔莺,你这个小浪蹄子,昨日还求我介绍族兄给你,现在又跑到这里找小郎君,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整个包厢笑闹成一片。 郑妍芝站在窗前,一脸平静地看着下面挤拥的人群还有高高的灯楼,心里有些轻视:什么鹊桥取灯,分明就是姣婆在寻胭脂客。 突然间,郑妍芝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眼色,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还没确认,一下子又找不到,再想打时,可下面的人太多,一时找不到。 “妍芝,眼睛瞪得那么大,看哪个,有相中的吗?”郑紫菡一边整理身上的衣裳,一边靠了过来。 王蓉蓉那个色胚子,趁乱伸手进自己怀里乱摸,气死了。 “菡姐,又取笑人家了”郑妍芝不动声色地说:“要找也是菡姐先找,听说堂伯都急得不行,最近一直在找冰人呢。” 郑紫菡懒洋洋地说:“急什么,以本小姐的绝世容颜,追本小姐的青年才俊,从朱雀门排到明德门,上门的冰人快把门槛踩烂了,倒是芝妹,为了逃相亲,一个人跑到苏州,姐姐还以为你和意中人私奔了呢。” “菡姐说笑了,哪有什么意中人,就是觉得有些闷了,就到外面走一走。”郑妍芝小心脏猛地一跳,不过还是若无其事地说。 郑紫菡拉着郑妍芝的手说:“还是芝妹好,有堂叔宠着,想去哪就去哪,要是我,腿都能给打折。” 说到这里,郑紫菡突然意气风发地说:“虽说没芝妹受宠,但我未来的夫君,一定比芝妹的夫君优秀。” “菡姐,你先嫁出去再说。”郑妍芝不以为然地说。 两女争风相斗时,陆庭被程处亮拉着,向灯楼冲过去。 “处亮兄,不用这么急。”陆庭苦笑地说。 活动的锣声一响,程处亮拉着自己就往前跑,陆庭差点摔倒了。 现在是参加活动,听说设有好几关,过关了,拿到过关信物才能上另一层,不是跑得快就能冲上去,跑得那么快干什么。 程处亮一边拉着陆庭走,一边说:“陆庭兄弟,你第一次参加这次活动不清楚,鹊桥取灯这个活动在上元节举行,第一关必是猜灯谜,写着灯谜的花灯有限,去得早,可以挑简单的破,越后面留下的灯谜越难,快点。” 陆庭还没说话,长孙冲在后面大声说:“老三,你快扶着老大先去,我们在后面替你们挡着。” 随着陆庭加入,大长锦原来成员都降了一级,长孙冲成了老二、程处亮成了老三,老四是杜荷,原来排在最末的候明远还是老么,不过由老四降到老五。 “好咧,看俺的。”程处亮拉着陆庭,仗着身强力壮,不断在前面开路。 终于,陆庭来到灯楼面前那个小舞台,只见舞台上挂着一只只漂亮的花灯,每只花灯的表面都有一个灯谜,舞台还设有笔墨纸砚,只要猜中答案,写在纸上递给守关人,只要答案正确,就会有人把对应的花灯摘下,这只花灯就是走上第一层的信物。 第138章 第一关猜灯谜 “这么简单的灯谜,太无趣了,让让。”陆庭好奇地抬着看一盏花灯时,突然让人推了一下。 扭头一看,巧了,推自己的人,正是那个号称江南第一才子的房士强。 房士强看到陆庭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说:“刚刚还以为哪个市流儿碍手碍脚,就想推开,免得沾到那股穷酸气,原来是陆主事,好巧。” 一个不入流的小主事,竟然让长孙冲他们拉进来充当自己的对手,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站在房士强旁边的尹士驹冷笑地说:“别以为跑得快就能上去,今年的灯谜比往年的都要难,争点气,不要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五弟,我们去拿花灯。” 灯谜虽说难,房士强可是出自文中学院的高才生,解起来很快,不仅自己解了,还在尹士驹耳边说了几个,尹士驹沾房士强的光,可以轻松过第一关。 巧你妹,那些马验,看着就像死了老子一样晦气,陆庭被他一恶心,脸色都不好了。 “老大,先解灯谜,不要跟他们置气。”杜荷在一旁焦急地说。 人越来越多,不过有灯谜的灯笼也就二百个左右,肯定越早的越简单,越留在后面的越难。 候明远看了几个灯谜,一个也猜不出,看到金毛鼠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围成一圈写灯谜的谜底,急得团团转:“这些灯谜是哪个出的?老子怎么一个都猜不出。” 两个游侠队还有赌约呢,赌注有点大,还关乎脸面的问题。 程处亮拉着杜荷说:“老四,这灯谜上第三个字读什么,俺认不出。” 连字都不认识,还想猜灯谜? 杜荷没好气地说:“三哥,字都不认识,那就找认识的去,别打扰我,心乱着呢。” 心情不好,程处亮那憨货还问字? 杜荷好不容易猜出一个,正想去写谜底,没想到一名健仆拿着一支竹竿过来,把挂在上面的花灯取下,交到一旁的尹士驹,那个尹士驹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杜荷,把杜荷气得发抖。 正当大长锦几个人焦急的时候,陆庭哈哈一笑,招招手说:“不就是灯谜吗,简单,你们都别看了,跟我来。” 陆庭把四人都叫到身上,五个人占了一张书桌,一边写一边说: “七号,青天半坠客心归,打一作物,简单,是麦子。” “十二号,是非分明,打一乐器,不难,就是二胡。” “二十七号,但使门前变面貌,打一姓氏,这题以前做过,想一下,对了,太史。” “三十六号,一念之差转作古,打一药材,谜底是艾叶。” “七十一号,家喻户晓,打一成语,无所不知。” 陆庭一边抬头看灯谜,一边小声说出谜底,转眼就说解了五个。 “九十二号,女儿乐,打一词,嗯,女儿就千金,乐是笑,千金一笑。” “够了,够了,老大,你真厉害。”候明远一脸兴奋地说。 太厉害了,那些灯谜看起来不难,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自己一个也解不出,陆庭根本就没去挑哪些简单哪些难,看到一个就解一个,好像预知谜底一样。 陆庭拍了他一下,小声说:“多写二个,免得拿去时让人抢了先,就是有人抢了先,也可以猜下一个。” 说起猜谜,陆庭还真没怕过谁,前世自己就是二手书贩子,无聊时就看书,看过的书多了去,有一次摊位对面新开一间商场,为了拉人气,举行一个活动,猜谜拿奖品,无聊转了一下,乐了,里面的谜全是从一本《古今灯谜大全》里抄来的。 发现这个秘底后,陆庭乐了,先去看有什么题,回来翻到答案就去破谜,当时破一道谜题就奖励一包抽纸,三天就拿了近二百包抽纸,都拿到不好意思了。 那些抽纸装了三大口袋,足足二年没买过纸。 这些灯谜都看过,没一点难度。 没一会,大长锦五个人,一人提着一盏花灯灯楼的第二层走去。 交了花灯,陆庭腰间多了一个小香囊,顺利上了第二层。 小香囊是一个信物,上面还绣有鹊桥夺灯几个字,每通过一层,都有得到不同的信物,活动结束后,可以拿这些信物竞换一些奖品,像酒、玉佩、绢绸、团扇、钱财等物,也可以留下作记念。 “你们也来了,还以为你们第一关都过不了呢,不过还是慢我们一步。”尹士驹看到陆庭等人,冷笑地说。 杜荷反唇相讽道:“不是慢,是让你们先挑些容易的,要不然第一关就没了对手,多无聊。” “老大一口气就解了十三道灯谜,可惜一人只能破一题,真是可惜了。”候明远不甘示弱地说。 房士强看到尹士驹要发怒,拉住他说:“尹老大,不管这些人,现在不过是第一关,难的还在后面,听说这次不仅平康坊行会的会首亲自把关,连有国子学的大儒坐镇,那时才是考真才实学。” 尹士驹一听,脸上很快有了笑容,幸灾乐祸地说:“你们这些田舍奴,就等着哭,哎哟,一下子多了二千贯,天天到极乐楼挂席都行了,先谢你们了。” 鹊桥取灯前面三关相对简单,从第四关开始才是真正考验,以前尹士驹最多闯过第二关,第三关被刷下来,不过这次不同,无意中收了一个文中学院出来、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房士强,以他的能力,就算不能夺得牛头灯,闯到第五关、第六关不是问题。 至于大长锦那几个田舍奴,自己太了解了,能闯到第三关已经谢天谢地,第四关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陆庭,这个人自己也清楚,说是主事,其实就是一个会说书的厨子,来长安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什么才华,也不足为患。 就是设个套,轻轻松松就让大长锦那几个死对头大出血,尹士驹想想都开心。 “小人得志。”杜荷看着尹士驹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恼火。 长孙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不过第一关,小人是小人,不过志还没得,别跟这种人置气。” 候明远为恐天下不乱地说:“老大,再想过办法治他,我看姓尹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小点声”陆庭连忙捂着他的嘴说:“这么多人,让人听见就麻烦了。” 这个候明远,不是想害死自己,现在尹德妃在宫里一手遮天,就是李二也败在她手下,要是她知道自己就是捉弄她弟弟的幕后黑手,别说程咬金,就是李二都保不住自己。 杜如晦被打后,尹府门前那段路可出了名,很多人宁愿绕点路也不骑马乘车从那里经过,有些人经过,看到门口站有尹府的下人,还特地下马下车走过,尹府的人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是,是,是,不说,不说了。”候明远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一下,不敢说了。 这件事大长锦的人都有份,要是泄漏出去,大家都不好过。 长孙冲对陆庭拱拱手说:“老大,这次好在有你,要不然,我们能有二个人过关就不错了。” 第一次过关这么容易,都不用自己想,陆庭一下子猜出了十多个灯谜,正是有了陆庭,大长锦可以全员通过。 “都是兄弟,这些客套的话不用说”陆庭有些谨慎地说:“后面还有几关,也不知能过几关,要是过不了,不怪我就好。” 二千贯的赌注,好像还把希望压在自己身上,对方还有一个什么江南第一才子,陆庭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足。 “那当然”长孙冲斩铁截铁地说:“老大放心去闯,无论输赢,我们都承老大的情。” 说到这里,长孙冲咬着牙说:“姓尹的不讲道义,给我们摆了一道,来日方长,这帐慢慢跟他算。” 第139章 连过五关 第二关考经义,随机抽一个花灯,里面有一些关于经义的问题,有的让人指明出处,有的要求解解释,有的只给了上半句或下半句,只要补全就行,不过第二关有一个有趣的设定,就是换题。 要是抽中不会的,可以花七百七十七文退回重抽一题,相当于买题,一共可以换三次,买题的钱没收存起来,而是当场向下面抛,算是与众同乐。 每年都有大量的钱抛下,又有热闹看又能捡钱,很多人都乐意凑这个热闹。 陆庭运气不错,抽中老子道德经里的名句,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写出了前二句,只要写后二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就行。 有人欢喜有人愁,陆庭的运气不错,可惜程处亮的运气就很一般,买了三次都答不出来,最后只能一脸讪笑地下去。 好,他本来就没信心,一开始就是陪跑的心态。 过第二关时,大长锦还有四人,金毛鼠运气不错,在买了几次题后,五人全部顺利通过。 第二次明显是为了助兴,买题的钱抛了一次又一次,平康坊小广场的灯楼前好像下起一阵阵铜钱雨,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断哄抢,那些孩子更是吼声连天去捡钱。 有人捡了铜钱美滋滋,有人为几枚铜钱争执起来,有人为了抢铜钱还互相推撞,还有一些登徒浪子趁乱吃那些小娘子的“豆腐”,那些吃了暗亏的小娘子还不敢大声嚷嚷。 好在有穿着便衣的武候揪出二个登徒浪子,当场一顿暴打后再把人拖走,秩序这才得到维持。 看着下面一张张兴奋的脸,陆庭也不由暗暗点头。 不得不说,组织者做得真不错,说穿了就是这么多男人抢一个白嫖的机会,硬是让他们玩出了花。 第一关,第二关相对松懈,不是有机会作弊,就是可以买题,自己目测通过第二关的也有好几十人,下面小舞台上还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少说还有过百人之多。 灯楼高逾十丈,架构是由竹木构成,承受不了那么多人,为了安全起见,每次上多少人都有限制。 陆庭还没上到第三层,远远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 上到第三层一看,顿时傻了眼,酒,全是酒。 第三层上面搭了一张巨大的方桌,宽约一丈,足有七八丈长,桌上摆上一个个标着不同数字的碗,碗里装的都是酒。 碗是那种瓷碗,一碗酒不会少于三两。 桌子两边,挂着两个条幅,左边是“文为心”,右边是“酒为胆”。 规则很简单,随意拿起一碗喝,只要品尝出是哪种酒,就可以找守关人对答案,猜中可以过关,要是没猜中,需要把碗里的酒全喝干,然后重新开始。 只要能喝,错多少次都没关系。 陆庭嘀咕地说:“灯楼这么高,喝醉酒摔下去怎么办?” “真喝大了,会有人送他们离开的”长孙冲解释道:“真是摔了,也怨自己运气不好。” 杜荷嘿嘿一笑:“老大,这里不是考场,这里可是平康坊,来平康坊大多是喝花酒的,有花还有酒,那样才有意思,要知平康坊一天卖掉的酒可不是小数目。” “对,就是为了热闹,前二年有个夺了牛头灯的少年郎,就是第三关喝多了,最后就是夺了灯,选完春风院的花魁挂席,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睡得烂死,最后那个清倌人没被破瓜,第二日春风院给他补了一个花魁,这事还成了笑料呢。” 陆庭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刚才差点忘了这里不是考场,而是平康坊,组织者没收一文参与费,规则自然他们说了算。 唐朝虽说科技发展水平不高,可酒的种类还真不少,除了常见的绿蚁酒、阿婆清外,还有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荣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河东之干和、葡萄酒等等。 “老大”候明远拍拍陆庭的肩膀说:“祝你好运,大长锦看你的了。” 长孙冲和杜荷也对陆庭投以鼓励的眼神。 陆庭点点头说:“放心,肯定没问题。” 看到那么多酒,陆倒没有紧张,最近有空就跟长孙冲他们吃喝,程处亮他们每次蹭饭,大多会带些好酒,喝了这么多酒,心里也有底。 就是一时猜不出,以自己的酒量,就是喝十碗八碗也像玩似的。 长孙冲首先试酒。 只见长孙冲靠近桌边,随意拿起一碗,放在鼻子前一闻,眼前一亮,随口说道:“运气不错,是醇酒,这是上等的富平石冻春。” 一名站在旁边侍者眼前一亮,连忙恭维道:“长孙公子果然是博学多才,没错,甲十七正是富平石冻春,公子这是你的过关信物,请收好。” 长孙冲是长安有名的豪门贵公子,也是青楼的常客,那些侍者一看到长孙冲试酒,都不用叫就主动靠了过来。 第三关过关的信物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酒壶,长孙冲对陆庭摆摆手,然后很潇洒地向第四层走去。 “醇酒?也就是说,有不醇的酒?”陆庭有些惊讶地说。 杜荷小声地说:“那些人,花样多着呢,酒有三种,一种醇酒,也就没渗过东西的酒,这种酒最好辩认;一种是水酒,也就是往酒里渗水,有的碗里一分酒九分水,酒的味道很淡,难度自然加大;最后一种是混酒,就是把二种、最多三种酒混在一起,说的时候一种也不能漏,混酒也是难度最高的。” 原来是这样,就是一个小小的品酒环节,又让他们玩出了新花样。 轮到陆庭时,陆庭的运气不是很好,拿中的是混酒,感觉是二种酒,好像又有三种,猜了一下,没说齐,只好当着侍者的面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二次运气只能算中等,挑中一碗水酒,陆庭喝了一小口,品出是自己最喜欢的剑南烧春酒,顺利过了第三关。 前面二关难度不大,还能买题,通过率很高,起码有九成,第三关难度稍稍加大,由于第四关还没开始,陆庭就在一旁看热闹。 大长锦运气不错,剩下的四人全部顺利通过,让陆庭意外的是,金毛鼠五人都很顺利通关,尹士驹还嘲笑了陆庭一句,说喝个酒都喝不好,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田舍奴。 明显是在搞心态。 陆庭二世为人,哪能这么轻易被他激怒,闻言只是笑笑,连反驳都不懒得回。 当第三次测试完,陆庭心里有黯然,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尹士驹说的话难听,可是有理。 从目测的程度来看,第三关的通过率在七成左右,算不错了,但是被淘汰的,大多是衣着普通的寒门子弟,其中有几个才华还很不错的少年郎,他们明显对酒不是很熟悉,有的甚至没喝过多少次酒。 有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郎,足足喝了八碗,那张幼稚的脸都红得像关公,最后喝醉了也没能通过,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一个健壮的侍者背了下去。 现在还是大唐立国初期,经济还没有腾飞,四海还没平定,还有很多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有的连温饱都是问题,哪有闲钱买酒喝。 不少想在鹊桥夺灯活动中扬名的寒门子弟,含恨倒在酒下。 刷下这些人,活动组织者也不会同情,心里甚至有些乐意,那些寒门子弟,没有影响力,囊中也羞涩,可能打茶围的钱都拿不出,很难发展为常客,淘汰也也好。 虽说大伙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但跑到中途,很多人身不由己就被抛弃。 要不是认识长孙冲他们,最近喝了这么多不同的酒,陆庭估计自己通过的机率不足五成。 第四关考书法,每人随机写一幅书法作品,五位评判有三位认同即可通关,这五位评判由二名青楼行会理事、一名给事中,二名国子学教授组成。 陆庭的字不好,让小俏婢笑过,知道大唐字很重要,下过决心练习,以前看过不少字帖,狠下一番功夫后,字倒也过得去,交上去时,长孙冲在一旁陪同,那二个名青楼行会理会看到长孙冲,很爽快就通过,那名姓崔的给事中只看一眼就否决。 剩下二名国子学教授,年轻的那个教授很快否决,剩下那名老教授,犹豫了一会,又看了长孙冲一眼,说了几句自己的看法,最后说出尚可二个字。 陆庭涉险过关。 长孙冲是长安豪门贵公子,也是国子学的生员,那个老教授明显认识长孙冲,然后看在长孙冲的面上,给陆庭开了一扇方便之门。 在场的评判,都是爱惜羽毛的人,不会作出很离谱的评价,陆庭的字在老教授眼中,字不够娴熟,但是笔锋和笔构有新意,属于可过可不过的情况。 又是一个看脸看背景的时刻。 这一关明显严谨了很多,陆庭、长孙冲和杜荷过了,候明远运气一般,只得到一个认可,被刷了下去。 主要是他的字太难看,别人想放都不好放。 为了公平起见,每一份过关的书法作品都要张帖出来,那些评判也是要脸面,不会留下争议很大的作品。 收到三个认可,陆庭手里多了一支精致的狼毫笔,这是第四关的通关信物。 第五关考的音律。 这一关有两种过法,第一种是展示自己的才艺,现场挑选一种乐器,当场弹奏,由七位从教坊司选出来的歌伎作评判,得到其中四位认可即可过关。 第二种是填词牌。 平康坊和教坊司每年都需要很多新词,用这个作过关条件,每次活动都能收获不少新词。 让陆庭感到新鲜的是,那些评判都坐在屏风后面,不露脸,不看闯关的人,也不让闯关的人看到,只是通过听给出自己的答案,认可就举红色的旗子,不认可就出示白色的旗子,以示公平公正。 有种“大唐好声音”的感觉。 这一关对陆庭来说不难,前世读大学时暗恋的女生很迷黑豹乐队的主唱,窦主唱擅长吹箫,那个女生说他吹箫时超有范,为了追求那个女生,陆庭下过苦功学了二年,虽说女生没追到,不过吹起箫算是有模有样。 陆庭即兴吹了一段,那七名出自教坊司的评判有五人认同。 于是,陆庭的通关信物又多了一样由白玉雕成的、缩小版的玉笛。 长孙冲更厉害,当场弹奏一曲摸鱼儿,得到了七人认可,可以说是全票通过。 可惜,杜荷弹琴只得到三个认可,倒在了第五关。 大长锦五人一起参加鹊桥寻灯的活动,到第六关时,只剩陆庭和长孙冲二个人。 原来五人的金毛鼠,在第五关一下子刷下去三个,只剩下宇文鹰和那个新加入的房士强。 幸好是闯关人和评判都不知对方是谁,要不然以尹士驹的恶名,估计没几个敢当场否决他,第四关书法陆庭看过尹士驹和张朗的字,老实说,连自己的也比不上。 长孙冲能刷脸,尹士驹他们肯定也能刷脸。 “老大,为了二千贯,为了大长锦的名声,我们还要努力。”上第六关时,长孙冲小声对陆庭说。 大长锦和金毛鼠都是剩下二个人,暂时来说二比二,按二队事前说好的规则,每一名队员通过一关就有不同的分,程处亮早早掉队,候明远也中途淘汰,也就是说,要是两队都在第六关被淘汰,胜利毫无疑问属于金毛鼠。 二千贯是一笔款了,就以陆庭为例,无衣堂主事一人月的月钱是六贯,算不少了,一年也就七十二贯,要是没有额外的收入,就是不吃不喝,陆庭要攒差不多二十八年。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年轻人好脸面,用长孙冲的话来说,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金毛鼠。 陆庭点点头说:“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现在自己也是大长锦的一员,还被推为老大,加入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没点成绩,队伍也不好带。 再说赢了自己能拿一半赌注,那是一千贯。 自己最阔的时候,也没一千贯呢。 走在前面的房士强不知是不是听到陆庭的话,回过头,对陆庭伸出一个大拇指,然后慢慢朝下。 哟,还挑衅起自己来了。 陆庭还没回应,长孙冲毫不犹豫给他伸出一个中指。 第140章 无关胜负的赌注 “看,出来了,出来了。” 包厢内,郑紫菡看到一个人出现时,突然指着灯楼的方向,高兴地叫了起来。 郑妍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突然瞳孔一收,距离不远,花灯也足够亮,第六层栏标杆也很低,没有什么遮挡物,可以清楚看到陆庭大摇大摆上了灯楼的第六层。 脚步很轻快,边走边和长孙府那个公子有说有笑,心情明显不错。 鹊桥取灯的活动流程,集英社的小姐们早就得知,能登上第六层的人,说一声才子不为过,陆庭连过五关,再一次证明他的才华,不过登徒浪子就是登徒浪子,平日不见人,好像忙得抽不开身,一有这种活动,马上屁颠颠的参加。 好色之徒就是好色之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郑妍芝心里暗暗鄙视。 “看到了,看到了,真的很俊俏。” “听说他来了长安,一直无缘一见,终于看到他了。” “才华横溢,一表人才,要是约奴家一起赏花灯,那该多好。” “王蓉蓉,你真是一个浪蹄子,以前还说长孙公子天下无双,这么快又换人了。” 几个女的七嘴八舌说着,包厢里没有外人,她们一改人前娴静优雅的样子,变得热情奔放,说话也肆无忌惮,郑妍芝有些惊讶地问道:“不会,就他那样子,也叫一表人才?” 郑紫菡点点头说:“还不够好?房公子是文中书院近年最出色的弟子,号称江南第一才子,名声都传到长安,长得风度翩翩,名气很高的。” “对对对”王蓉蓉点点头说:“房公子还在文中书院时,上门提亲的冰人快把房家的门槛踩平,不乏豪门的小姐,可惜房公子一心上进,说功名未立,暂时不考虑人生大事。” “假若房公子到我府上提亲,要是耶娘不答应,奴家肯定绝食让他们看。” “别想了,就你这小浪蹄子也想房公子,就是轮,也是先轮到本小姐。” 几个女的指着站在六层的房士强,一脸兴奋地指指点点,郑妍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们说的人和自己想的人不同。 也对,登徒浪子只是一个声名不显的小人物,要家世没家世,要名声没名声,就是进秦王府,也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主事,集英社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小姐哪会多看他一眼。 郑紫菡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着说:“姐妹们,光是看有些无趣,不如找些乐子。” “找些乐子?好啊,紫菡姐,你主意最多,说说有什么乐子。”跟郑紫菡要好的崔少薇马上附和。 王蓉蓉也点点头说:“还是离得太远,看不到他们怎么过关,找些乐子也好。” 几个小女生也纷纷说好,拉着郑紫菡要玩。 郑紫菡想了一下,很快说道:“这样,就赌谁能夺得牛头灯,押房公子夺灯的,二赔一,押其它人夺灯的,一赔一,来,下注下注。” 在众女眼中,参加鹊桥夺灯那么多人中,号称江南第一才子的房士强的机会最大,对郑紫菡开出的赌约没有意见。 也就是找个乐子,于是你十贯我五贯地下了,绝大部分都是把注押在房士强身上。 “芝妹,就剩下你了,不凑个热闹?”郑紫菡突然开口问一旁很安静的郑妍芝。 自己这个堂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合群。 郑妍芝摇摇头说:“没什么意思。” 来看这些无聊的活动,本来就很浪费时间,还要赌哪个好色之徒夺得牛头灯,更是无趣。 回家看看书,解几题明算,不是更有意思吗。 郑紫菡笑意盈盈地说:“芝妹,姐妹们都参与了,你也不能落后,你老是说自己看人准,还说一切事都可以用明算分析,姐姐倒是看看,你是不是光说不练假把式。” 看到郑妍芝还有些不为所动,郑紫菡很快甩出一个让郑妍芝很难拒绝的诱:“那张沉香木做的书案,我知你一直很想要,这次就把它当成赌注。” 郑紫菡无意中得到一张沉香木做成的书案,是用一整块珍贵的沉香木打造而成,据说是渔民在海里捕鱼时无意中发现的,光是打捞就用了二个月。 那张沉香木书案很难得,黝黑中带着金色的纹路,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怡人的清香,用它写字作画倍感精神,郑妍芝无意中发现在书案上做明算难题,注意力很容易集中,一直想要,求了几次,可郑紫菡就是不肯松口。 “菡姐,此话当真?”郑妍芝有些的不敢相信地说。 郑紫菡一本正经地说:“当真” “我要拿什么当赌注?”郑妍芝很冷静地问道。 “老祖宗传下那套首饰让我挑一件”郑紫菡很快说道:“因为赔率不同,要是芝妹把注下在房公子身上,还得加上去年收到的那块古玉,就是你最喜欢鱼形佩。” 郑紫菡和郑妍芝都是出自北房三房,人称荥阳双骄,北房有个年过九十的老祖宗崔郑氏,做过前朝二品诰命夫人,是荥阳郑氏一族年纪最大、辈份最高、也最受族人尊敬的老人,大家都称她为老祖宗。 崔郑氏一生为荥阳郑氏出过很多力,郑元璹和郑善果入官场,也得到过老祖宗娘家的帮助。 老祖宗有二个儿子,一个早早夭折,一个跟随秦王打天下子战死沙场,最后成了孤家寡人,她有一套据说传了几代的首饰,全是用极品的红宝石打造而己,郑紫菡有幸看过一次,只看一次就被它深深吸引,求了几次老祖宗都求不来,结果老祖宗临死前,把那套珍贵的饰面传给了郑妍芝。 一套太贵重了,郑紫菡也不敢要一套,得到一件有个念想就满足了。 至于那块鱼形佩,是郑元璹用珍宝跟别人换来的,玉质上乘,做工精细,还找高人开个光,非常珍贵。 只是犹豫片刻,郑妍芝很快说道:“我赌不是房公子夺得牛头灯。” 那张书案很喜欢,要是有机会,郑妍芝很想赢过来,就是输了也不要紧,老祖宗传给自己的那套饰面有十多件,可能传得太久的缘故,还遗失了一件,分一件给堂姐也不是什么事。 郑紫菡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快就下决定?芝妹,你不用多考虑一会?” 这赌注算很大了,还以为郑妍芝要考虑好一会,没想到只是二个呼吸的功夫,郑妍芝就有了决定。 “不用了,反正都是赌,菡姐出手也这么大方,小妹也不好拿捏。” 论价值,那张沉香书案比单件首饰还要贵重,郑紫菡给出这样的条件,其实是郑妍芝占了便宜,就是输了,也算是帮堂姐了却一个心愿。 “好,说定了”郑紫菡心中一喜,马上出声确认。 长安城有名气的公子就那么几个,其中房士龙的名声最大、呼声也是最高,郑紫菡还怕郑妍芝选中房士龙呢,没想到她直接选了另一个。 正合自己的心意。 也不亏,赢了能得到心头好,就是输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还能加深二姐妹之间情谊。 阿耶老了,最近二近身子越来越不好,家里还没有能挑大梁的人,要是阿耶不在,很多事还要依仗堂叔,多跟妍芝走近也是家里的意思。 “说定了。”郑妍芝很干脆地说。 对姐妹二人来说,无论是输赢都可以接受。 二姐妹相互一笑,郑紫菡好奇地问道:“芝妹,为什么你不选房公子,现场就他呼声最高啊。” 郑妍芝脑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他在,好像一切都有变数。 当然,这事不能跟堂姐说,郑妍芝很冷静地说:“从名气来看,房公子无疑名气最大、呼声最高,但从明算的角度来看,胜率就不高了,举个例子,假如有十个人能进最后一关,那十个人的都有机会夺灯,也就是说,房公子只有一成的机会取胜,失败的机会高达九成,我肯定选择机会高的。” 第141章 故意挑事 陆庭不知对面包厢内事,事实上人太多了,站上高高的灯楼上,放眼看去,只要能站人的地方,全站满了。 掂记着赌约的事,心思都放在第六关上,哪时注意对面有一张熟悉的俏脸。 第六关也是最后一关,只要过了通过第六关,就可以径直上第七关,拿到挂在最高处的牛头灯。 最后一关,评判的份量也是最重的,在长孙冲的介绍下,陆庭才知道坐在评判台上几个评判的身份:第一个是平康坊青楼行会的会首、也是教坊使孙时永,第二个是国子学博士王咏志,第三个陆庭认识,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也是国子学博士孔颖达。 第四个是礼部员外郎张虎,最后一个是杜正藏。 五人中,论地位杜正藏最低,但他又最不可忽略。 杜正藏是隋炀帝时的进士,才华横溢,可惜不受重视,他着的《杜家新语》,被视为行文写作的典范,天下学子争相效仿学习,还传播到海外的高丽和百济,是公认才子,在读书人心中地位很高。 能坐上评判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得出为了搞这次活动,青楼行会真用心了。 这时第五关还在继续测试,陆庭只好等待,好在上面设有桌椅,桌子上还有各种点小吃、点心一类,可以边吃边聊边等。 趁着空闲,陆庭忍不住问道:“那个房士强,怎么对我们这么大的敌意?” 好像刚刚才认识,也谈不上有什么仇恨,竟然主动挑衅起自己和长孙冲,不至于啊。 长孙冲冷笑地说:“老大,那个姓房的田舍奴,就是一个墙头草,当日没收留他,怀恨在心,幸好当时没心软。” “收留他?怎么回事?” “那个房士强,来到长安托找到我们,说要跟我们做朋友,当是还想他这个人还不错,还打算跟他深交,老三当时无意中说了一句,就说他细胳膊细腿,干架估计要拖后腿,那个房士强一听,脸色马上变了,酸溜溜地嘲笑老三只长肉不长脑子,再厉害也是一个莽夫。” 说到这里,长孙冲一脸坚定地说:“这个人太自负,气量太小,再加上房士强的舅舅罗艺跟太子走得很近,也不知他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就疏远他,老大,你刚在也看到了,我们没去惹他,他反而主动挑衅我们,哼,别以为跟姓尹的走在一起就能只手遮天,哪天不爽,给他设个套,让他知道我们大长锦的厉害。” 原来还有这茬,难怪那个房士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不用说,那个房士心里很不甘心,他主动靠近长孙冲,想做个朋友也不行,长孙冲不仅把自己拉进大长锦游侠队,还让自己做老大,两者的待遇相差太远了。 至于房士强有意跟长孙冲交好,不一定是想做细作,替太子打听秦王的机密,有很多人深知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分开下注,这样一来,无论哪个赢都能笑到最后。 就像王珪,明里还是太子李建成的人,但他暗暗在李二身上下了重注,太子和秦王无论哪个胜利,他都能稳坐钓鱼台。 陆庭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算了,懒得理他,一会夺牛头灯时,各凭手段,对了,最后一关考什么?” “第一关和第六都是固定,最后一关肯定是作诗,一会孙会首会指定一个命题,所有人要在一柱香内完成诗作,每一篇诗作会当场诵唱出来,然后由五名评判商议,选出最优者,就能获得一方砚石作信物,也就是最后的夺灯人。” 撤完钱,当众诵唱诗,又玩出一个新花样。 难怪那么多文人雅士抢着参加,有一首佳作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诵唱,一夜成名绝对不是梦,有了名气,就不怕没人推荐。 要是得到哪个权贵青睐,那就是一步登天。 “老大,要不要一起去解个急,也不知还要多久才结束呢。”长孙冲突然开口问道。 嘴上说靠陆庭,实则信心不足,心想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能过前三关就好,没想到陆庭连过五关,这给长孙冲一个巨大的惊喜。 学识、见识、酒量、音律、书法,一下子考了那么多,就是寄以重任的杜荷也刷了下去,陆庭却留了下来。 本以为对陆庭够了解了,经过这次鹊桥夺灯,长孙冲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陆庭。 “不用,你自个去。”陆庭摆摆手。 走上走下有些麻烦,特别是下面那么多人。 长孙冲嘿嘿一笑,连忙跑去解决了。 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开始,平康坊提拱的点心不错,折腾了半天,陆庭正好感到有些饿。 “一直吃个不停,好像没吃过似的,也不知哪来的田舍奴。”突然有人大声说道。 声音有点熟悉,陆庭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房士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房士强说话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刚才闲坐着等候的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众人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还有人小声笑起来。 动静有点大,坐在评判桌上的评判好像也被惊动,把目光转身陆庭这里。 这时候,陆庭手里还抓着一块红豆糕。 那么多人看着,要是别人,肯定不好意思地放下点心解释,陆庭只是瞄了房士强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把手里的糕点扔进嘴里。 “抱歉”房士强突然向陆庭拱拱手说:“还以为不守规矩的下人在偷吃,没想到是秦王府的陆庭陆主事,走眼了,还请陆主事多多包涵。” 前面故意大声嘲讽,然后又借故点出陆庭的身份,就像泼完一个人的脏水,还特意说明脏水就是粪便一样。 不仅心肠坏,还恶心。 就这点手段,还敢以江南第一才子自称? 陆庭站起来,笑着拱拱手:“以为哪个没家教的田舍奴在乱叫,还想替他耶娘好好教训一下他们生下的不肖子,原来房士强房公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用多礼,我接受你的道歉。” 左一个没家教,右一个不肖子,还说原谅他,不少人听到都偷偷乐了。 这个陆主事,说话一点情也不留,房士强本来只是客套一下,陆庭几句话就把他没家教的话坐实。 房士强一阵气结,没想到陆庭这样牙尖嘴利。 一旁的宇文鹰看到同伙吃亏,马上帮腔:“陆主事真会开玩笑,平日很少机会吃这些,多吃点,不用客气,也不是天天有这样的机会。” “对,陆主事,来,多吃点,这些点心可不便宜呢。”房士强马上附和道。 哟,这二人跟自己叫阵,闲得无聊,没事找抽? 陆庭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42章 唇枪舌战 陆庭大大方方地说:“这些糕点摆上来,就是让人吃的,客人吃得多,显得主人家招待得好,房公子,你觉得这些点心不好吃吗?” “挺好的,不错。”房士强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肯定。 总不能说点心不好,弦外之意是招待不周,这不是打主办方的脸吗? 这个田舍奴,说话做事都不按常规,自己当众讽刺他,他没一点不好意思,隐隐还理直气壮。 陆庭好奇地问道:“不知房公子吃了几块?” “二块。”房士强如实地回答。 “刚才房公子不是说主办方准备的点心好吃吗?怎么才吃二块?刚才说好吃是客套话?” 房士强有些不耐烦,不过那么多人看着,得保持自己的风度,闻言和颜悦色地说:“好的东西,浅尝即可,后面还有很多参与活动的人,也要给他们留一些,分甘同味。” 这番话说得大方得体,不少人闻言暗暗叫好,就是房士强嘴边也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对自己的应变能力表示满意。 陆庭扭头对一旁的侍者说:“听到没,房公子说点心不错,吃了二块就不敢吃了,得给后面的人留点,还有没,多端点来,免得房公子回去一嚷,还说你们主办方小家子气,招待不周呢。” 那名侍者有些愕然,不过他很快应道:“公子稍等,小的马上去拿。” 房士强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庭,半响回过神,连忙解释说:“陆公子,你这是干嘛,我只说给后面的人多留一点,没说点心不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陆公子这般能吃的。” 太损了,故意歪曲自己的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自己讽刺主办方招待不周,房士强可不让陆庭抹黑自己,不动声色化解之余,还借机讽刺了陆庭一把。 还以为个个都像你,看到好吃的东西,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过不停。 陆庭点点头说:“我这人比较坦率,好吃就多吃一点,倒是委屈房公子,明明觉得好吃,又怕别人说自己太能吃,理解,理解。” 房士强的脸色一沉,看着陆庭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这个田舍奴,一直在给自己挖坑,先说他自己坦率,什么想吃又不好意思吃,不就是想讽刺自己虚伪吗。 “我还不饿,所以才少吃一点,陆公子要是饿了,请随意。”房士强一脸“真诚”地说。 陆庭明显一直想坑自己、激怒自己,房士强对陆庭一个有戒心,不轻易上当。 姓陆的不要脸面,自己还是要的。 “哟,那房公子委屈了,我可不客气。”陆庭说话间,当着房士强面,又把一块红豆糕丢进嘴里。 房士强的脸抽了抽,装着没看到。 这厮牙尖嘴利,脸皮还特别厚,跟他吵不划算。 “陆公子,点心到了,请慢慢享用。”这时说拿点心的侍者回来了,身后还有几个端着一盘盘点心的婢女。 那么多钱都砸下去了,点心算什么,能上第六层的人屈指可数,要多少有多少。 陆庭指着正想离开的房士强说:“给房公子送去,刚才房公子以为点心不够,明知好吃也不敢多吃。” 有完没完啊,这家伙属狗的?逮到一个人就往死里咬。 真当自己没脾气不成,房士强转过身,打量了陆庭一眼,有同情的语气说:“陆公子,有个道理你可能不明白,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有腻的时候,这些糕点对陆公子来说或许新鲜,可对我来说,平日根本不缺。” 说到这里,房士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陆公子,我有些同情你,你有些学识,人也识时务,可惜生在寒门,见识薄、眼界浅,要不然成就不止一个无品无阶的小主事。” 看到陆庭目瞪口呆的样子,房士强很快补充道:“陆庭,陆庭,一个庭字说说明令尊令堂的愿望是陆公子能有一庭之地,现在陆公子在无衣堂任职主事,相信这个希望实现不难。” 一个寒门子弟,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跟自己斗? 简直就不自量力,陆庭一直玩针对,那么多人看着,现在自己反击,相信也没人说自己的不是。 也让长孙冲他们看看,放着那么优秀的自己不选,选中一个田舍奴能得到什么。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自己输给一个田舍奴,房士强就有一种莫名的屈辱感,心中有股把他踩在地上的冲动。 陆庭有些吃惊,前面无论怎么撩,房士强死活不上当,都没抱什么希望了,没想他突然不再隐藏,不仅嘲讽自己的做法,连自己的名字也成为他的笑料。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货不知自己的名字有多喜感吗。 陆庭干咳一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一脸认真地说:“有句老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身体发肤皆授之于耶娘,虽说生于寒门,不过耶娘已经把最好的给予了我,我不觉得生在寒门有什么后悔。” 说话的时候,陆庭的一脸认真,语气也很真诚,现场也有出身寒门的子弟,闻言有种身同感受的感觉,那些看轻陆庭的豪门子弟,看陆庭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敬佩。 就是那几个评判,眼里也有赞许的神色。 这边的动静闹得那么大,他们想不关注都难。 陆庭不等房士强说话,很快又开口道:“名字代表长辈的冀望,房公子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对我来说,人生在世,有一庭立足之地我也满足了,不过房公子,说到同情,我是真同情你。” “同情我?”房士强有些吃惊地问道。 什么意思,一个寒门的田舍奴,同情自己? 陆庭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士强,有些疑惑地问道:“房公子可有隐疾?” “隐疾?什么意思?” 陆庭拍拍手,把手上的点心的碎屑拍掉,一本正经地说:“房公子刚才说得对,名字带着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和冀望,就像有些人五行缺水,名字多带有与水有关的字,房公子的名字房士强,房士通房事,强即是好的意思,会不会出生时就有隐疾,所以长辈对房公子” “扑哧”的一声,人群中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呵呵,这名字的确有些特别。” “早就想说这个名字,只是抹不开面子提,陆公子敢当众提这事,厉害。” “一直以江南第一才子自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有人挑头,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还有人出言相讥,把文人相轻的本性表露无遗。 房士强除了几个豪门贵公子,其它人都不看在眼内,无形中让不少人不喜,看到有人出头,很乐意跟着踩一脚。 房士强的气得通红,整个人气得有些发抖,强行按下想冲上去捏死陆庭的冲动,一脸认真地说:“有劳陆公子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没有什么隐疾,房是姓,士是我们一族先人传下来的,用以区分辈份,强是希望我自立自强,所以名字是房士强,士是士族的士。” 说到后面,房士强再次强调自己中间那个是“士”。 “哦,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不过很快有些担心地说:“房公子出身显贵,房家的长辈都是博学之人,肯定知道名字的重要性,取这种有争议的名字有点让人费解,不过我绝对相信房公子身子没问题。” “对了,我认识一个走江湖的郎中,专治疑难杂症,改日可以推荐给房公子认识一下。” 相信个屁,嘴上说信,转头又给自己介绍什么郎中,这不是在调笑自己吗。 房士强的名字,是一名德高望重的族老所起,也有不少认识的人拿这个跟自己打趣,可没人像陆庭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房士强早就跟陆庭拼了。 不行,自己这次来长安,就是追求功名利禄,名声很重要,可不能在这里丢了面子,忙完正事再说。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活动结束后,有的是机会。 房士强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陆庭拱拱手说:“谢陆公子好意,我真的不需要。” 看到房士强转身又准备要走,陆庭还热情地说:“这场合说这些问题是有些尴尬,好,我们找个机会再聊。” 小样,还挺能忍啊,陆庭都看到房士强的右手在缩入衣袖时握成了拳头,没想到他硬生生忍住了。 去方便的长孙冲终于回来了,一手搭着陆庭的肩头,对着房士强大声说:“房公子,请留步。” 房士强想走了,听到长孙冲叫自己,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停下,转身向长孙冲行了一个礼:“不知长孙公子有何分咐?” 陆庭这种寒门子弟可以忽略,像长孙冲这种豪门贵公子,还是要给几分面子,再说当着这么多人叫自己,不回应一下,也显得自己无礼。 长孙冲对房士强行了一个揖礼,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向房公子告个罪。” “告罪?长孙公子这话是何解?” 不会是替陆庭求情?这个陆庭当众侮辱自己,就算是长孙冲开口,自己也绝不可能原谅他。 “上次请房公子喝花酒,房公子说有事去不了,当时还以为房公子不给面子,原来是有难言之忍,误会房公子了。” 四周又是发出一声笑声。 众人以为长孙冲是想化解陆庭和房士强之间的恩怨,没想到他是一本正经地多捅房士强一刀。 宇文鹰拦在房士强身前,盯着陆庭和长孙冲说:“陆庭、长孙冲,你们嘴下留点德,别以为插浑打科就想激我五弟生气,现在只是第六关,还有一关就能摘牛头灯,等五弟摘了牛头灯,第二天就可以知道他有没有所谓的隐疾了。” 刚才是陆庭跟房士强在斗嘴,二人嘴里都不干净,宇文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看到没扯上自己,也不想背一个人多欺人少的话柄,很少开口,直到长孙冲出手,五弟都快气哭,忍不住站了出来。 现在还在比赛中,千万不能冲动,斗斗嘴没关系,要是斗殴,惹怒几个评判,直接罚出去就完了,这里可是府署,想抗议也没机会。 陆庭故作惊讶地说:“有没有,宇文公子也不清楚,房公子,你真喝过花酒?” “老子不仅喝过花酒,还曾一夜连挑五女,满意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房士强忍不住把自己最有雄风的经历说了出来。 那次是一个意外,有个朋友说从走江湖郎中弄到一种新药,邀房士强一起试,没想到喝酒喝多了,多服了药,那晚一连要了五个姑娘。 虽说最后要下人抬出青楼,休息了三天才能下床,但的确是房士强最有男子雄风的一次。 陆庭一脸惊讶地说:“没想到房公子能连挑落五女,佩服。” 说话的时候,陆庭有意提高了音量,不仅在场的人听到,就是灯楼下面围观的百姓也听得清楚。 一时间,哗然声四起。 喝花酒是一件雅事,没人会笑话,但是在大庭广众下大声说自己一夜挑五女,太露骨了。 房士强说完才后悔,听到陆庭的话,那脸更是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陆庭那田舍奴气晕了,也不知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说了出来。 一夜御五女,虽说没触犯唐律,可传出去的话,自己的名声肯定要受损,到时人们一提自己,肯定不是想起自己的才华有多好,而是“夜挑五女”这件事。 弄不好,没人敢重用自己。 可恨啊,姓陆这个田舍奴,还是让他阴谋得逞。 一瞬间,房士强除了怎么报复陆庭,心里隐隐有一丝后悔的感觉,好端端的,惹这条疯狗干嘛? 宇文鹰也吓了一跳,看到房士强一脸气愤的样子,生怕他又弄出什么乱子,连推带拽把房士强拉得远远的。 坐在评判席的礼部员外郎张虎有些犹豫地对一旁的孙时永说:“孙会首,要不要派人去劝一下?” 本来只是两个少年郎斗嘴,没想到动静越闹越大,都快出乱子了。 孙时永摆摆手说:“没点热血还是少年郎吗,这会斗得欢,一会比试时肯定歇尽全力,老夫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呢。” 举行鹊桥夺灯是为了扩大平康坊的影响力,越热闹、越多争议反而越好。 孔颖达皱了一下眉头,开口说道:“时辰也不早了,第五关怎么还没完?” 第六关有些特别,要等人齐了才能开始命题,陆庭他们都闹了这么久,第五关怎么还没结束? “当当当当当”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五声清脆的铜锣声。 这是第五关全部考核完的信号。 第143章 装逼装过头了 最后一关终于开始,不仅要闯关的人紧张起来,围观的人群也变得安静。 鹊桥取夺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陆庭也懒得理满脸都是怨恨的房士强,打量一下身边的人,大数大约在三十人左右。 除了评判和下人,剩下的全是竞争对手。 “大哥,连我们在内,还有三十二人,大多都是生脸,估计是从外地来的。”长孙冲小声在陆庭身边耳语。 刚才长孙冲有留意通过第五关的人数,敲响结束第五关的锣声时,他清点的人数是三十二。 第一关写有灯谜的花灯大约在三百个左右,也就是说只有一成人能站在灯楼的第六层,接受最后一个挑战。 当然,无论多少人,牛头灯只有一盏,三十二个荷尔蒙爆表的男生,最后能扬名立万还能白嫖的人,只有一个。 孙时永站了起来,对三十二名过关者拱拱手,面带笑容地说:“能闯到第六关,足以让明每一位都是才艺双全的佼佼者,老夫代表平康坊祝贺诸位。” 现场响起不是很热烈掌声,陆庭和长孙冲也跟着的拍了拍掌。 众人的心思都在想最后一题会出什么题目,谁都不想听一个糟老头说话。 现场作诗是鹊桥取灯的必备环节,也是最受人瞩目的环节,很多人来之前,会做一些准备。 孙时永也明白众人的心思,循例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很快大声说:“估计在场的每一位都等得很心急,好了,事不宜迟,马上开始最后的比赛。” 话音一落,现场针落可闻。 看到众人都静了下来,孙时永干咳一下,把音量提高,大声说道:“以前多是老夫出题,出了这么多,也累了,今年改一下规则,由其中一名评判命题,为善兄,你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劳你来出个题。” 在场的老是老面孔,像孔颖达、王咏志和张虎这三人,门生众多,让他们出题有可能引起争议,杜正藏没这个顾忌,他很少在长安,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再加上他在读书人心中地位很高,很多人都信服他。 其他人命题,要是以前无意让门生或弟子做过,传出去有损鹊桥夺灯的名声。 杜正藏闻言,有些疑惑地说:“这个不合适。” 背景、地位、和名声,自己没一样占优,让自己命题,杜正藏都有些受宠若惊。 孔颖达、张虎和王咏志出声附和,说在场的几个评判,多次参加这种活动,也都出过题,只有杜正藏没出过,让他命题理所当然。 推搪一番后,杜正藏愉快地接受这个露面的任务,想了想,很快说道:“上元佳节,自然要写些喜庆的诗作,今晚这么高兴,就来简单一点的,写诗离不开风花雪月,都说美人如花,平康坊最不缺的就美人,这次的命题就写花。” 顿了一下,杜正藏补充道:“写花的诗作很多,写出来简单,但要写得出彩可不容易,希望可以看到一些新奇有趣的佳作。” 命题竟然是花。 不少人听到暗暗松了一口气,杜正藏说得没错,风花雪月这一类的诗很很多,可以说都写烂了,就是写不好,起码也不怕写不出。 站在不远的宇文鹰闻言,更是喜上眉梢,拳头忍不住握了起来:运气真不错,参加活动前找人邀了几首没面世的好诗,其中有一首就是与花有关,押中了。 “点香。”杜正藏的话音一落,马上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一根长香。 “终于到了最后一关”郑紫菡拍了拍郑妍芝的肩头说:“芝妹,紧张吗?” 听到命题是花后,郑紫菡松了一口气,出偏僻的命题,要是人人都不好发挥,说不定有人捡了便宜,像“花”这类简单的命题,越容易反而越考究写诗的功力。 很多人都知道,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房士强,最擅长就是风花雪月的题材。 刚才郑紫菡觉得自己有七成的把握,听到命题后,把握起码有八九成。 郑妍芝摇摇头说:“紧张?菡姐,我为什么要紧张?” “芝妹,你不知房公子最擅长就是这类的诗作吗?” “不知,也没必要知道”郑郑芝一脸淡然地说:“只要结果没公布出来之前,一切就存在变数,对我来说,胜出的机会仍有九成。” 郑紫菡微微一笑:“也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能知道是你输,还是我赢。” 郑妍芝没有说话,她的视线一直看着站在灯楼第六层的陆庭。 登徒浪子贪财好色,人品一般,但他总能给人惊喜,把很多不可能变成可能,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再次制造出惊喜。 要是陆庭胜利,他收获名利,自己也能把心仪的书案赢过来,可以说双双得利,不知为什么,郑妍芝反而希望陆庭输 “老大,你想好了?”长孙冲有些吃惊地看着陆庭,有些疑惑地问道。 命题下来了,人人都在搜刮枯肠地想,一些才思敏捷的人已经走向书案,准备写出自己的新作了,在这么紧张的时刻,陆庭居然还有心思吃东西。 长孙冲都想给陆庭跪下了,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好一夜成名的机会,陆庭还这样淡定。 “没事,我吃东西的时候,灵感更好,忙你的就行。”陆庭一脸淡定地说。 自己二世为人,不就是一首好诗呢,只要自己愿意,另说一首,十首八首都没问题,还要每首都是传世的那种。 长孙冲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走到一旁想自己的大作去了,一柱香的时间还真不多。 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有人突然叫道:“哈哈,有了。”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宇文鹰信心十足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支狼毫,当场写了起来。 动作还真快,众人只是看了一下,很快收回眼光,继续打磨自己的诗作。 别人作出来了,自己也得抓紧时间。 宇文鹰写完,检查无误后,再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细心用嘴吹干墨迹,这才交给一旁的婢女,由婢女交到评判席,等众人都作完了,然后会有声音哄亮的下人当众诵唱。 看到一些人脸上出现焦急的神色,宇文鹰心里暗喜:自己运气不错,提前准备好的诗当好有一首应题,提早交显得自己才思敏捷之余,也能给那些竞争对手施加无形的压力。 要不是顾忌另人怀疑,宇文鹰真想刚说出命题就去写。 抬头偷偷看看评判席,只见五名评判已凑到一起观看自己的诗作,张外郎和孙会首还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信号,宇文鹰脸上的笑容更盛。 一刻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好在写与花有关的诗不难,也有人像宇文鹰一样提前有准备,看到有人先上交,也开始走向书案,还有人还没作好就站在书案前,想好一句写一句。 当长香刚刚燃到一半时,房士强也一脸自信走向书案,只见他运笔如花,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一气呵成。 这时长孙冲才向书案走去。 “老五,看你一脸笑容,想必胜劵在握了。”宇文鹰看到房士强走过来,马上热情地迎上去。 就是有所准备,宇文鹰也没奢望能夺得牛头灯,盼着在诵唱自己的诗作时,有掌声和赞叹声就不错了。 “一首拙作,也不知能不能进五位评判的法眼,还是三哥厉害啊,第一个完成。”房士强笑着回应。 宇文鹰摆摆手说:“什么厉害,就是抛砖引玉而己。” 房士强四处打量了一下,很快把目光落在还坐在摆放点心的桌边,闭着眼睛,右手的指头在桌面轻轻敲着,看样子是还在脑时打磨自己的诗作。 “这个姓陆的田舍奴,不会写不出来?”宇文鹰察觉房士强的目光有些异样,很快发现其中关键,马上开口嘲笑。 要不是陆庭右手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房士强摇摇头说:“这类题材太广泛,就是刚学会认识的童子也能做得出,写不出的机会很低。” “这个陆庭,最擅长就是装腔作势,估计是想最后一个压轴出场,引人注意。”宇文鹰冷笑地说。 房士强轻轻捏了一下自己手指的关节,发出啪啪啪的轻响,脸上再次挂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凑在宇文鹰耳边说:“三哥,你看好了,看小弟一会怎么教训这个田舍奴。” 对房士强来说,今晚本是一个好日子,一个自己扬名立万的好日子,没想到自己中了陆庭的套,当众说出自己的放任的事,这次算是丢了大脸,一想到这些房士强就怒火中烧。 一直想着怎么报复陆庭,现在好像找到了机会。 “五弟放了话,肯定精彩,为兄就静候佳音了。”宇文鹰眼前一亮,欣然应下。 大长锦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宇文鹰很不喜欢陆庭,听到房士强要出手教训陆庭,马上来了精神。 宇文鹰坐在一旁悠闲地等着看好戏的时候,交完诗作的长孙冲都急得团团转了。 那支香烧了一大半,只剩一小截,估计只有半盏茶的功夫,可陆庭还是闭着眼坐在哪里,右手的手指好像还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好像他不是来参加鹊桥取灯,而是来青楼听曲。 香只剩一小截,死对头宇文鹰和房士强也上交了诗作,此刻书案前有五个人正挥笔书写,只剩陆庭一个人没有动静。 是没想好,还是没注意时辰? 长孙冲急得团团转,有心想提醒陆庭注意时间,又担心陆庭正在作诗的紧要关头,要是打扰他,说不定作好的诗作也没了,可不提醒,眼看就来不及了。 简直是左右难道。 不仅长孙冲急,一直关注陆庭的郑妍芝也有种挠心的感觉,眼看一个个都完成了,只有陆庭一个人还坐在哪里一动不动,郑妍芝都替陆庭捏一把汗。 诗作不出彩没关系,那么多人,只有一个能登上灯楼的第七层,可怎么也要作出来啊,要是别人都作出来,就剩陆庭一个,传出去也不好听。 有二个不明情况的集英社姐妹,也注意到陆庭的情况,小声议论陆庭是不是放弃了呢。 正当长孙冲咬咬牙,准备出手提醒陆庭时,只见陆庭嘴角微微向上翘,突然眼开眼睛,很快站起来,稳定向书案走过去。 终于动了,长孙冲长长松了一口气,都快急死了。 陆庭走向书案时,已经是最后一个了,看到这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挺了挺腰杆,脸带笑容眼放光彩,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宇文鹰还真没猜错,陆庭还真是等到最后一刻压轴出场。 古代名气很重要,有了名气,做什么也容易,特别是入了仕途的人,有名气明显更容易得到提升,陆庭答应长孙冲参加,除了一千贯很吸引人,最重要的原因是想通过这个活动为自己涨名气。 别的不说,有了名气,李二肯定会高看自己一眼,说不定一高兴,就把师徒的名份坐实,等李二上位,自己就是由皇子门生变成天子门生,想想都美。 刚才想第一个完成,刚想起身,没想到宇文鹰那货比自己还快。 做不了第一,那就最后压轴出场,陆庭看起来眯着眼睛,一脸轻松的样子,实则右眼不时露出一丝缝,一直看着显眼处那支香的长度,长孙冲急得团团转陆庭也看到,不过还是等到最后一刻出场。 还真不错,全场只剩自己一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很美妙。 在众目睽睽下,陆庭自信满满走向书案,二丈、一丈、四步、三步、二步 眼看陆庭还差一步就到书案,倚在一根立柱旁的房士强右手轻轻一抖,一粒银豆从袖袋落到右手的手心,此时手还在袖内,没人看到袖里的情况,房士强熟练地把银豆子放在食指的位置,不动声色转了一下角度,右手的食指猛地用力一弹,那粒细细的银豆子在空中快速飞过,准确地打在陆庭右腿的关节处。 陆庭突然感到右脚关节处一痛,右腿无力,不由自主地一屈,整个人失去平衡,“砰”的一声摔在书案上,连人带书案全倒在上,书案上的笔黑纸砚一下子全倒在地上。 “啊”的一声惨叫,就是对面包厢内的郑妍芝也听得清楚。 “老大,你没事。”长孙冲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拉起陆庭。 陆庭摸了一下右脚膝关节的地方,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说:“没事,不知为什么右脚突然痛一下,然后就没力了。” 真是邪门了,也不是绊倒,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还想一鸣惊人呢,倒是先闹了一个笑话。 长孙冲还想安慰陆庭二句,一个跟长孙冲交好的贵公子在一旁提醒说:“长孙兄,快别说了,让你朋友快点作诗,香快没了。” 陆庭和长孙冲扭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枝香烧得只剩一个点点,好像随时熄灭一样。 “不好”一个让长孙冲更绝望的声音响起:“陆公子刚才把书案弄翻,墨都全倒了,这现在磨墨也来不及啊。” 长孙冲一看,脸色一下子沮丧起来,原来一只只注满浓墨的墨砚,全倒在地上,墨砚都空了。 就那香的长度,估计写一首五言五诗都不够时间,现在连墨也没有,长孙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老大这个奇兵,怕是要折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长孙冲一脸绝望时,宇文鹰和房士强脸上出现喜色,特别是房士强,嘴边更是露出阴谋得逞的冷笑。 第144章 诵唱开始 很多学子在学习之余,会花时间学习一些防身的技艺,像剑术、射箭、骑马这些,还有人专门练习投壶。 房士强从小喜欢练习弹东西,主要是用手指弹一些细小、坚硬的东西,好玩又隐蔽,经过近十年的练习,还真练成了弹指的本领,不仅打得准,力度也大。 陆庭突然摔倒,就是房士强的杰作。 宇文鹰没发现房士强是怎么动的手,看到陆庭突然摔倒,知道这是房士强的杰作,不着痕迹给房士强坚起一个大拇指。 听到香快烧完,陆庭扭头看到那快要烧到尽的香一眼,也急了,顾不得检查伤口,随手拿起一支毛笔和一张纸,毛笔有些干,把它放到墨砚沾了沾,把还没完全流完的墨汁都收入笔毛中,然后大声说:“老二,弯腰。” 长孙冲想也没想,马上弯下腰。 陆庭把纸放在长孙冲的背上,以背为桌,看了看笔,稍加思绪,然后飞快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个田舍奴,都没时间了,还不肯放弃?”宇文鹰有些惊讶地说。 房士强看了看那根快隐隐开始熄灭的香,又看看地上散落的墨砚,冷笑地说:“那根香会在几息间熄灭,他想写一首五言诗都来不及,就是他写得再快,没墨了,也没时间让他去磨墨。” 说到这里,房士强信心满满地说:“姓陆的田舍奴可以排除,现在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知道自己没希望,现在就是尽可能地多露面,就像那些戏班子里还没出师的小学徒,偶尔有机会登台,总想着多呆一会,想方设法赖在戏台上不肯下去。 “那是,连一首诗都写不完,能有什么用”宇文鹰心中大定。 那二千贯的赌注,稳了,说不定自己运气好,能夺得牛头灯,不仅可以任意挑一名花魁共渡一宵,最重要是一夜成名。 想想都心花怒放。 陆庭运笔如飞,飞快在纸上写着,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时,用来计算时间的那根香正好燃尽最后一点香料,变成一小撮白灰飘散在空中。 毛笔的墨汁不够饱满,也没有可用的墨,写到最后一个“暮”字时,墨迹明显淡了很多,要看仔细一点才能看出来。 “当”的一声,负责看望时间的侍者突然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大声叫道:“时辰到,过关者请马上放下手中的笔。” 陆庭长长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笔随手一扔,然后示意一旁的侍者把这张纸交上去。 可以说是踩着点完成,晚多一个呼吸的时间,这诗也写不完了。 吓出一身冷汗,本想来个万人瞩目的压轴出场,没想到差点连“卷”都没交上。 装逼差点装过头。 “陆公子,这诗”那名侍者看着陆庭的诗作,有些为难地问道。 就写了一行十数字,看起来也不工整,好像没完成一样,还交上去? “时辰到了,交上去就行。”陆庭一脸淡定地说。 侍者应了一声,很快就交了上去。 每一篇诗作,交上去后都会当众诵唱,写得好,那肯定没问题,要是写得差,还当众诵唱出来,会让人笑话的。 已经提醒过陆庭,陆庭还坚持交上去,那就交,就是出丑也与自己无关。 最后一份诗作交上后,孙时永收到侍者送上陆庭的诗作时,整个人明显楞了一下,看了看有些狼狈的陆庭,又看看陆庭交上来的“诗作”,摇了摇头说:“好不容易才闯到第六关,没想到连诗都没完成,可惜了。” 只有区区十多个字,连五言绝句都凑不齐,没完成的诗还是呈上来,这是作为一个文人最后的倔强吗? 不仅诗没完成,连墨都不够,后面的字越来越淡,最后一个字都快认不出。 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头的机会,结果倒在最后一步。 国子学博士王咏志瞄了一眼那诗作,随口说道:“孙会首不会想破例让他补全?” “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是替他可惜,规矩是不能破的。”顿了一下,孙时永悠悠说道。 参加这类活动,就是为了扬名,现在名扬不了,像这种诗作诵唱出去,肯定会被人笑话。 王咏志摆摆手说:“没什么可惜,本来就是一个田寒门子弟,让他知道差距也好。” 陆庭是秦王府的人,王咏志一向支持太子,对陆庭这种没有背景还站错队的寒门子弟,没一点好感,相反,隐隐觉得他惹人烦,没有形象地大吃大喝不说,还故意给房士强下套。 王咏志也是出自王通门下,算起来房士强是自己的后进,一开始王咏志就把房士强视作自己人。 本想笑陆庭是田舍奴,转而想到自己是评判,表面不能太偏颇,这才改口。 这时孔颖达转过头:“孙会首,是不是该诵唱了,下面的人都等急了呢。” 观看鹊桥夺灯的人来说,谁夺得牛头灯不重要,重要是第一时间见证佳作面世,很多人自备笔墨准备记录,为了这个重要的活动,平康坊为它全面让路,在鹊桥夺灯期间,鼓乐都停歇。 免得影响围观百姓听诗。 隐隐还听到有人大声问什么时候开始诵唱诗作。 “开始。”孙时永点点头,开口吩咐道。 一声令下,马上有人连敲了三下铜锣,大声喊道:“开始诵诗。” 刚刚还有些扰乱的现场再次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灯楼的第六层,负责记录的人把笔放到墨砚里饱沾了墨汁,准备记录。 很快,一名身材健壮、中气十足的健仆拿着一张纸走到特别搭建的小台,扯着喉咙大声喊道:“现在诵读的是长安宇文鹰公子的作品,诗题为《华灯耀京城》。” 古代没有扩音设备,听众太多,为了让更多人听到,都是扯开喉咙、歇尽全力大声喊出来,每次都有几个负责诵唱的人把嗓子都减得沙哑。 听到要诵唱自己的作品,宇文鹰站起来,走到栏杆的显眼处,向下面的行了一个揖礼。 这是一个露脸的机会,宇文鹰绝不会错过。 下面传来一阵礼节性的掌声,能闯到第六关,值得鼓励一下。 掌声停下后,负责诵唱先是敲了一下铜锣,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大声诵唱起来: “彻晓华灯耀京城。犹嗔宫漏促天明。 九重天上闻花气,五色云中应笑声。” 话音一落,下面响起一片叫好声。 评委席上的张虎率先叫好:“不错,这首诗气势恢宏,意义携永,九重天上都闻到花的香味,以花喻人间乐土,有意思,老夫认为这首诗可评为甲中。” “宇文鹰出身将门,没想到作诗的造诣这么了得,不错,某也给一个甲下。”王咏志也笑着说。 孔颖达想了想,很快开口道:“这首诗构造巧妙,气势磅礴,若是歌功颂德可以给甲等,但命题为花,显得稍稍有点牵强,老夫觉得乙中更为合适。” 孙时永点点头,扭头望向坐在最远处的杜正藏道:“为善兄的意见呢?” “孔博士所言有理,不过这诗在奇方面增色不少,乙上。” “乙上”孙时永想了一下,扭头对一旁的录事说。 每一个评判都要给诗作点评、评分,评分标准有甲、乙、丙三个级别,每一个级别又分为上中下三等,所有诗作诵唱点评完毕,评分最高的自动成为最后的优胜者。 诵唱的人拿到评分结果后,大声唱道:“宇文公子的华灯耀长安,获得甲中、甲下、乙中、乙上、乙上,恭喜宇文公子。”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鹊桥夺灯是长安一项知名度很高的活动,能坐上评判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得到一个甲已经很不错了,宇文鹰一下子拿了两个甲,相当于得到两上评判的认可。 今晚过后,宇文鹰也算得到文坛的认同,小有名气。 “宇文公子,恭喜了,得了两甲,今晚过后,文坛多了一颗新星,想必明日长安的百姓都能听到宇文公子的佳作。”一名熟悉的朋友向宇文鹰表示祝祝。 房士结也笑着说:“三哥这首诗写得好,一听就引起内心的共鸣,难得。”房士强也表示祝贺。 身边的竞争者也纷纷表示祝贺,宇文鹰眉开眼笑地说:“失礼,抛砖引玉之作,那些好的,说不定留在最后呢。” 说话时,宇文鹰的目光落在陆庭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庭。 听了这么好的诗,也不过来祝贺一下,真是没有一点眼力劲,这个田舍奴,表面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崩溃了。 诵唱《华灯耀京城》的健仆退下,很快换上身材稍稍有点瘦削的仆人上前,三声锣响后,大声喊道:“现在诵读的是洛州陈建松公子的作品,诗题为梅宴拜寿翁。” 来自洛州的陈建松站起来,走到栏杆处行了一个揖手礼,露完脸后,那名仆人马上开始大声诵唱: “月琯循环届仲冬。蓂生十叶气葱葱。 梅花香里开华宴,柏酒樽前拜寿翁。” 这首诗的质量很高,宇文鹰那首以花喻人间繁华,陈洛州的这一首意境悠远,用花衬托敬老爱老的美好品德,经过五位评判的点评、评分后,最后到一个甲下、两个乙上和两个乙中。 第145章 五甲诗 “今年的鹊桥夺灯搞得很不错啊。” “那是,灯楼搭得比去年更高、更华丽,就是参与的才子也多了起来。” “以前一晚出就出现个甲等,这次只读了二首,加起来有三个甲,真是令人期待。” “那当然,前面二首诗都是佳作,拿到甲等不奇怪,希望后面有更多的佳作,这不枉我从青州特意赶到这里。” 一连出了二首佳作,现场的气氛也开始好了起来,人们对下面的诗作也有了更大的期待。 三名负责诵唱的下人卯足劲,轮流诵唱每一个首诗作,评判席上的五名评判开始忙碌起来,不停地给每一首诗作点评、打分,刚开始还有些和气,慢慢开始争拗起来,幸好孙时永经验丰富,不停地调解、协商。 评判席上热闹,灯楼下面的人群慢慢开始有些沉默。 一边读了十首诗作,虽说写得不错,有借花咏志、借花咏物、借花抒情,但少有出彩的地方,也没有让人惊艳的好句。 从评分就可以看出来,前面二首诗有三个甲,跟着连续说了十首,一个甲也没,只有一个乙上,三个乙中,剩下的不是乙下就丙,还有人得到丙中的评价。 很明显,听众的品味让前面二首给吊高了。 读到第十七首诗作时,原来平静的气氛一下子再次涌动起来。 要诵唱房士强的诗作。 “开始了,开始了。”包厢里的郑紫菡突然激动起来。 集英社这次活动,就是郑紫菡一力推动,郑紫菡这么卖力,就是来看房士强。 萧若儿有些嫌弃地说:“紫菡,不就是一个小书生吗,你好歹也是名门小姐,就不会把矜持一些吗?” 才子又如何,连功名都没有,背境也普通,就是入了仕途又如何,像七族五姓这些望族中的翘楚,连李氏宗室都不放在眼内,区区一个江南才子算什么。 幸好没有外人,要不然传出去,简直是给名门望族抹黑。 “就是”王蓉蓉抱着郑紫菡的脖子腻声说:“紫菡,你要矜持,把房公子让给妹妹好了。” 郑妍芝突然开口:“两个小浪蹄子。” “芝妹,这话怎么讲?”郑紫菡有些不解地问。 “是啊,妍芝,你怎么这样抵毁你的两个好姐妹?”王蓉蓉一脸不解地问道。 郑妍芝瞄了她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刚才没听那个姓房的说吗,他能夜御五女,你们不就看上这点吗?嗯,名字也让你们感到窃喜。” “嘻嘻嘻,小芝这话说得太对了。” “就是,两个小浪蹄子,正好结个伴。” “你们两个太让我们丢脸了,姐妹们,我们要把这两个小浪蹄子逐出集英社。” “好哇,芝妹竟然笑话我们,给她上私刑。” 几个女的很快笑闹着打成一团。 当锣声再声响起时,郑紫菡马上投降:“好了,好了,先听听房公子作了什么诗,关乎了姐妹们的彩头呢。” 一众女的一听,也不再闹了,听房士强作出什么诗。 就是不喜欢诗作,也想知道赌约的胜负。 唱诗的人大声说:“这首诗的诗题是《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前二句一诵唱出,不少人马上听出这是一首劝学诗。 劝学这类诗不好写,都说忠言逆耳,很少人愿意听别人说教,特别是读书人,很少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这是文人相轻的根源,房士强作出这种诗,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 感觉跟“花”的命题也没切合。 前二句显得有些平淡,像这种铺垫的诗,很考究火候,后面就要像画龙点睛一样才能写得出彩,要不然,连个乙中都拿不到。 包厢对面的郑紫菡眼里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以房士强的名气,不写得出彩就是输。 没人注意到,陆庭盯着一旁洋洋自得的房士强,眼里有一种“见鬼了”的目光。 这首诗太熟悉了,后世出现在教科书的诗句,很多老师用这首诗鼓励学生。 诗的作者标上无名氏,只知是出自唐朝,不知是谁写的,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听到。 天啊,那个无名氏,竟是房士强这货。 难不成房士强站错队,李二上位把他清算了,所以那首诗的作者成了无名氏? 陆庭脑中一时天雷滚滚。 果然,那个诵唱的人继续唱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最后两句一唱出,刚刚还有一些质疑的声音,转眼全部没了。 前面二句有些平淡,好像也不切题,可最后两句一出,用喻议的方式把青春年华比作成鲜花,意在劝勉年轻人要珍惜美好时光,这原是一种人所共有的思想感情,这首诗的含意非常通俗易懂,可以用“珍惜时光”这个词来概括。 全诗每一句似乎都在反复强调“莫负好时光”,而每句又都有些微妙变化,重复而不啰唆,回环不快不慢,形成优美的轻盈旋律。 回过神,灯楼下面喝彩声、鼓掌声不绝于耳,包厢里的郑紫蒸和王蓉蓉更是大声叫好,很多集英社的成员也纷纷叫好。 让她们作诗,作不出来,但不妨碍她们有鉴赏的能力。 包厢内的郑妍芝没有说话,眼里隐隐有一丝复杂的神色。 “砰”的一声轻响,礼部员外郎张虎拍案而起,大声赞许道:“好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好一句【莫待无花空折枝】,生动而传神,意远而携永,读起来有荡气回肠之感,好诗,好诗,这首诗给一个甲中。” 说到这里,张虎笑着说:“房公子,你这首诗给一个甲上也不为过,没给是怕你骄傲,希望你再接再励,多写一些佳作。” “谢张外郎训导。”房士强大喜,连忙感谢。 孔颖达轻轻摸着胡子,点点头说:“真不愧是文中学院培养出来的人,此诗可以简单易懂,富有哲理性、涵义深永,可以作为传世之作,甲中。”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么好的一首佳作面世,这一趟来得太值了”王咏志沉吟一下,很快说道:“老夫跟张外郎所想一样,甲中,希望你能继续进步,作出比金缕衣更好的佳作。” 孙会首笑呵呵地说:“都是甲中,那老夫也来凑个伴,甲中。” 只剩下杜正藏没作出点评,看到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杜正藏想了想,很快说道:“这首诗难得的上乘之作,通俗易懂、意境悠远,不过这诗缺了一点奇,贴题,但不够切题,甲下。” 当诵唱人把房士强那首《金缕衣》得到四甲中、一甲下的消息一喊出来,整个现场都沸腾了。 五名评判都给了甲,这是名副其实的五甲诗。 算起来鹊桥夺灯今年是第七届,最好的成绩是四甲一乙,也就是四甲诗,一首诗能得三甲够吹嘘很久了,没想到今晚出了一首五甲诗。 五甲诗一出,房士强的才子之名得到进一步的固定,对他来说不是成名,而是一夜扬名。 宇文鹰第一时间抱起房士强表示鼓励,坐在房士强旁边的竞争对手也纷纷表示祝贺。 只有陆庭和长孙冲没有上前。 陆庭刚开始有些的惊讶,不过很快就淡然,长孙冲的面色有点不好,两只手绞在一起,也不知是有些心虚还是担心二千贯赌注的事。 长孙冲的诗作,一个乙上,一个乙中外加三个乙下,只能说中规中矩,连宇文鹰都比不上,更别说跟房士强比。 包厢内,郑紫菡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五甲诗,没想到出现一首五甲诗,房公子出手,就是与众不同。” “对,这叫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王蓉蓉附和道:“房公子就是将,勇夺三军的诗坛大将军。” 萧若儿点点头说:“都说房士强是江南第一才子,果然是盛名无虚。” 几个女了纷纷说好。 郑紫菡笑嘻嘻地郑妍芝说:“芝妹,如何?还相信你的明算概率吗?” 房士强的能力超群,一参赛,那么多选手就他夺灯的呼声最高,可郑妍芝就是不信,还说了一堆什么概率的算法,听起来雾里云外,最后结果,还不是像自己猜的一样。 这首得了五甲的《金缕衣》一面世,这一次鹊桥夺灯的最后胜利者,肯定是房士强。 郑妍芝心里有些绝望,不过她还不肯认输:“菡姐,世事无绝对,孙会首还没宣布谁是最后的胜利者,一切还存在变数。” 输人不输阵,这是郑妍芝的风格。 不就是一件首饰吗,自己又不是输不起。 郑紫菡用手掩嘴笑道:“芝妹,你不会还想着有奇迹?” 还真是倔强,有点名气的差不多都诵唱完毕,房士强的五甲诗一出,剩下的那些还没诵读出来的诗,也就是走一下过场,翻不起半点波浪。 “看下去就知道了。” “好,姐陪你,看看有没有芝妹所说的奇迹。” 灯楼上,陆庭拍拍长孙冲的肩头:“老二,你没事?” “没事,没事”长孙冲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尹士驹那田舍奴摆了一道,老大,你放心,这次的赌注全包在我们四个身上。” 五甲诗都面世了,自己输给宇文鹰,至于没完成的老大不说也罢。 这二千贯输得太冤。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垂头丧气干什么,谁说我们一定输?” 第146章 一夜成名 还有希望? 长孙冲一脸吃惊地看着陆庭,不敢相信地说:“老大,你不是没写完吗?” 陆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下去就行了。” 刚才听旁边的人说了,陆庭急匆匆交上去的诗只有十四个字,连诗都没写完,姓房那个田舍奴,可是破天荒地得了五个甲,都这个时候还不肯放弃,长孙冲都有点佩服陆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死也不认输,输人不输阵? 长孙冲一度怀疑陆庭是故意摔倒的,怎么摔得那么巧,不会是作诗没作好,然后给自己找个借口? 好,作为兄弟不仅要同甘,还要能共苦,陆庭是被自己硬拉来的,他肯站出来就很不错了,输也输得坦然些,长孙冲很自然坐在陆庭的身边,一会有人笑话陆庭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帮忙。 房士强的一首《金缕衣》震惊全场,气氛前所未有的高涨。 很快,场上的气氛慢慢开始变得平淡,甚至有些波澜不惊。 前面二首把众人的鉴赏水平吊高了,房士强那首五甲诗一出,让众人的情绪到达前所未有的巅峰,珠玉在前,后面有一些诗就是写得不错,也很难引起共鸣。 要不是想目睹有人取下牛头灯,然后去选人,很多人早就走了。 终于,最后一个诵唱人拿着一张诗作出来,这是第三十二首诗作,也是最后一首。 诵唱的那个人,正是开场诵唱的那名健仆。 在众目睽睽下,健仆没有走到向外延伸的那个小型露台,而是走到陆庭身边。 “陆公子好,这诗”健仆看着手里的所谓的诗,有些纠结地说。 老实说,字还算尚可,就是诗有些怪,只有一句话,十四个字,不对称也不工整,这是诗吗? 陆庭打量了一下,点点头说:“没有拿错,这首诗的确是我所写,照读就是。” 健仆压低声音说:“孙会首说了,这件事纯属意外,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更改或补全,陆公子要是不想诵唱,小的就不唱了。” 补全的事不可能,这样对共它人不公平,不过陆庭是秦王府的人,跟长安城不少豪门公子走得很近,孙时永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也不想平白给自己拉仇恨,诵读前跟陆庭商量一下。 “不写都写了,诵唱。”陆庭一脸淡定地说。 “是,陆公子。”健仆对陆庭行了一个揖礼,转身走了。 该做的,主办方都做了,写诗的人都不怕,自己一个下人,怕什么。 一声锣响后,健仆大声喊道:“现在诵读苏州陆庭陆公子的诗作《赏花》。” 陆庭也像前面那些人一样,走到栏杆前,跟围观的人行了一个揖礼。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宇文鹰一脸鄙视地说:“连诗都没完成,他还有脸去行礼,真是不知所谓。” 房士强胜劵在握,倒是很看得开:“像他这种田舍奴,一辈子也没几次露脸的机会,就当同情他一下好了。” 拿到破天荒的第一首五甲诗,在房士强眼中,夺走牛头灯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房士强已经在想选哪个姑娘春风一度了。 极乐的墨汐不错,色艺双绝,还是一个清倌人; 春风院的惊雁出自官宦世家,祖父曾为前朝三品大员,精通琴棋书画,气质极佳; 万花院的怡梦儿,二八年华,能歌善舞,据说能在一根小小的木桩上起舞,身段、体态是一等一的好; 无忧阁的跖兰,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胡姬,有一股异域风情的美 像不少红牌、清倌人也是非常不错,可惜只有一盏牛头灯,房士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纠结,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陆庭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包厢内的郑妍芝看着作揖的陆庭,眼神有些的复杂。 健仆干咳一声,很快大声诵唱道:“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 一共才十四个字,读五言不合适,读成七言感觉又不押韵,想来起去,一字一顿把这首《赏花》读完。 读完了,全场一片静寂,没人欢呼,没人鼓掌。 就是喝倒彩的人也没有。 所有人盯着诵唱诗作的健仆,一个个脸上写满疑问,好像健仆喝多了乱诵唱一样。 · 都诵唱了什么啊,好歹是连闯五关的才子。 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健仆左右看了一下,忍不信补充道:“《赏花》已诵唱完毕。” 什么?这就完了? 还指望最后的压轴之作能给众人带来一些惊喜,没想到喜没见着,惊倒是看到了,一段根本不对称的话,要是没算错,只有十四个字。 每次诵唱完,无论好坏,都会有礼节性的掌声,然而,这次破例了,不仅没有掌声,质疑声四起: “不会,这写的是什么?这是诗吗?” “就是,五言诗四句也得二十字,这十四个字什么意思,狗屁不通啊。” “这可是鹊桥夺灯啊,就这点墨水也想混水摸鱼?” “刚才摔倒的就是他,好像时间不够了,匆匆写上去的,长孙公子还以背当桌给他写字呢。” “没完成的诗作也敢交上去,勇气可嘉,可惜只是徒增笑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一些人还大声喝倒彩、质问起来。 刚刚还说平康坊的活动组织得不错,没想到竟然出现一首不是作品的作品,那个叫陆庭的人,竟然还有脸交上去。 郑紫菡看了看神色有些复杂的郑妍芝,饶有兴趣地问:“芝妹,听说这个陆庭是你的明算方面的先生,我看他教得很一般,诗也写得不怎么样,想必芝妹是看错人了。” “有没有看错人,不劳菡姐担忧了”郑妍芝犹豫一下,很快说道:“菡姐不要大意了,说不定你就是败在这个陆庭身上。” 郑妍芝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楚看到站在第六层灯楼上的陆庭,还有他那张淡定自若的脸。 下面喝倒彩的声音那么大,质疑声那么响亮,可陆庭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多次亲眼目睹陆庭把不可能变成现实,不知为什么,郑妍芝总感觉陆庭还有翻身的机会。 “他?”郑紫菡先是愕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说:“要是这个陆庭能翻身,本小姐也拜他为师。” 自己这个堂妹,不知被姓陆那小灌了什么迷汤,都这样还觉得他没输。 “菡姐,别说得这么满,像你这资质,陆公子收不收你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郑妍芝反驳道。 郑紫菡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这个陆庭都是一条死得不能再死咸鱼,要是没诵唱诗作之前,还有一丁点希望,说不定他运气好,突然灵光一现,得到一首千古佳作,现在房公子已经得到五甲的佳绩,陆庭还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诗句。 简直就是死得不能再死。 堂妹倔服不肯认输,她要面子,就由她守着最后的倔强。 至于收徒的问题,郑紫菡一点也不担心,以自己的姿色,哪个公子能拒绝? 下面质疑声大作,灯楼上也没有平静。 难得找到一个打击大长锦的机会,宇文鹰站起来,大声质问道:“陆庭,你是什么意思?” 陆庭一脸淡定地说:“宇文公子,你这话何解?” “别装傻了”宇文鹰把次把声音提高八度:“这么重要的活动,你竟然交了一首这样的诗,说你不学无术好,还是说你不尊重主办方和围观的百姓?太儿戏了。” 一开口就扣了二个不是,无论承认那一项,对陆庭来说都不是好事。 长孙冲马上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宇文鹰,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我老大的事,还论不到你指手画脚。” 房士强站出来,摇摇头,痛心疾首地说:“陆公子,这的确是你的不是,这么重要的活动,还有这么多德高望得的前辈点评,理应全力以赴,随便写一句话就交上去,太不尊重前辈了。” 说到这里,房士强一脸大方地说:“陆公子出身寒门,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可能没遇到明师,以后学问上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多些交流。”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赞许之声,不少人纷纷赞房士强有气量、有风度。 江南第一才子、鹊桥夺灯史无前例得到五甲的荣耀,房士强指点陆庭绰绰有余,他还谦虚地说交流,分明是给不学无术的陆庭留足面子,要知刚才二人还争执过。 明显是以德报怨。 这胸襟、这气量,真是没得说。 还有人羡慕起陆庭来,毕竟像房士强这样的名人,能跟他混在一起,对自己的学识和声名都有很大的帮助。 陆庭有些意外地说:“房公子的意思是,你愿意指点我?” “呵呵,要是陆公子不嫌弃,我可以把一些心得和经验传授,怎么说也相识一场。”房士强眼里闪过一丝得色,一脸“真诚”地说。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田舍奴,以为自己是谁?要是拜在自己门下,嘿嘿,绝对耍得他怀疑人生。 陆庭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免了,你不配!” 话音一落,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房士强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凝固,有些不屑地瞄了陆庭一眼,一甩衣袖,冷冷地说:“不知所谓。” 陆庭这个田舍货,总是不按章出牌,跟他说话那是自找无趣。 姓陆的不要脸面,房士强还要呢,再说目的也达到。 对房士强来说,今晚过后,自己是一夜扬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丑态百出的陆庭,将会成为长安城的笑料。 下面围观的人群质疑不断,参与的对手相互攻击,评判席却是一改常态,前面是争相点评、打分,现在可好,诗作诵唱完了,五个评判没一个说话。 孙时永干咳一声,开口说道:“几位,该点评了?谁先来?” 都静了这么久,还没有点评,这可不行,作为长安青楼行会的会首,孙时永可不想投入巨资的活动虎头蛇尾,主动打开话题。 张虎、孙颖达面露苦笑之色,杜正藏好像在沉思,王咏志脸上出现愤怒和不屑。 没有多少犹豫,王咏志大声地说:“少年人可以无畏,但不能无知,那么简单的题材也做不出一首完整的诗,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说到这里,王咏志大声说:“我给这首《赏花》一个丁级,因为连丙等都不配,陆庭,给这个评分,你可服?” 寒门出来的田舍奴,没有礼仪、没有教养,不学无术还装作高人,王咏志一开始就不喜欢,再加上他是秦王府的人,更不给他留情。 什么,给一个丁? 现场一下子沸腾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庭身上。 王咏志是国子学博士,他这番话可以说把陆庭钉在耻辱柱上。 鹊桥夺灯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他史无前例给出一个丁,可以看出他对陆庭忍无可忍,最后一丝颜面也不留。 传出去,陆庭这辈子算完了,不仅仕途堪忧,声名也扫地。 众目睽睽之下,陆庭的脸色还是一样的从容,闻言叹了一口气,一脸正色地说:“我服不服,不要紧,王博士,只怕你在国子学呆不下去了。” “笑话”王咏志大声说道:“老夫知你是秦王府的人,即使秦王府打压,该说的老夫还是要说,文坛清净之地,岂容你这种不学无术之徒玷染。” 这番话说得铁骨铮铮,正义凛然,不少人暗暗为王博士叫好。、 王咏志扭头对孔颖达说:“孔博士,轮到你了,说句公道话。” 老小子一直在装聋扮哑,王咏志可不能让他置身事外,看他怎么说。 要是庇护,姓孔的就是给自己抹黑,名声受损; 要是站在自己这边,那就是自己人给自己人捅刀,正好瞧个笑话。 孔颖达闻言,有些为难地说:“这个” 这是一个坑啊,无论孙颖达作出怎样的决定都不好,说到底,陆庭还是王爷的记名弟子呢。 “莫非孔博士要偏颇自己人?”王咏志皮笑肉不笑地说。 孔颖达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准备大义灭亲,毕竟这情况,想帮也帮不了。 正当孔颖达要批评陆庭时,旁边突然“砰”的一声,把孔颖达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扭头一看,弄出动静的一直沉默不语的杜正藏。 “妙,妙啊”杜正藏一脸激动说:“千古第一奇诗,甲上,陆庭这首赏花,必须给甲上。” 不会,甲上? 在场人都惊呆了,王博士都给出丁的评分,杜正藏一反常态,给出甲上的评分,还说什么千古第一奇诗,不是傻了。 王咏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杜正藏一眼,很快冷笑道:“杜为善,你是读书人之耻,就是想讨好秦王,也不能这般指鹿为马,看来当年老夫的决定没错,要是国子学多了像你这样的人,那是国子学之难。” 杜正藏要名气有名气,要才学有才学,二年前有人举荐杜正藏入职国子学,王咏志觉得杜正藏有学问,但育人子弟经验不足,带头反对,也就是他带头反对,国子学才没收杜正藏。 得知原委后,杜正藏也放话说王咏志心在仕途,不在学堂,也不愿跟他这样的人成为同僚。 只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二人很有默契没有重提而己。 杜正藏摇摇头,叹息一声:“王博士,陆庭说得不错,今晚过后,你在国子学呆不下去了。” 陆庭说自己在国子学呆不下去,现在杜正藏也说自己在国子学呆不下去,疯了,就是有秦王作后台,也不能这样威胁自己。 再说了,自己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府也不能坐视自己被他们公然打压。 王咏志刚想说几名硬气的话,坐在旁边的张虎眼前一亮,一边拍掌一边大声喊道:“妙,妙极,这首赏花,必须给一个甲上,没想到今晚惊喜连连,得此好诗,当瓢一浮白。” 不会,又一个甲上? 在场不少人傻眼了,先是出现一个没有出现过的丁级,接着是两个甲上,打分怎么两极分化? 五甲诗是破天荒地出现,丁也是第一次出现,而甲上,还是头一次出现。 这届鹊桥夺灯,出现太多意外了。 为了鼓励参与者再接再励,给一个甲中已是最高评价,预示学无止境,期望有更好的佳作,杜正藏给一个甲上已经很令人惊讶,没想到员外郎张虎也给出一个甲上。 要是别人,在场的人早就嘲笑了,不过杜正藏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极高,一时没人反驳。 “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此诗甲上,实至名归。”孔颖达只是稍加思索,很快面带微笑地给出自己的评分。 天啊,三个甲上了,到底怎么回事? 长孙冲看了看那三个评判,又看看一脸淡定的陆庭,内心彻底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一首没完成的残诗吗,给一个丙下都是留了颜面,现在一个子三个甲上,这也就是说,老大是最后的优胜者? 鹊桥夺灯还有一个规则,要是有人取得三个或多于三个甲上的评价,无须再比较,即可胜出。 原本二千贯飞出口袋的赌注,这是回来了吗? 不仅回来,还带回来二千贯彩头,好像养的一头公猪跑了,还没来得及伤心,它竟然拐回了一头母的。 不少人一脸糊涂时,孙时永终于琢磨出来了,忍不住大声说:“的确是千古第一奇诗,不给甲上,真说不过去。” 四个甲上 一名叫崔彬的参与者忍不住问道:“评判,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一首没有完成的诗作吗,听起来一窍不通,差不多所有人都觉得陆庭会成为一个笑话,突然之间就扭转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孙时永对杜正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善兄,还有劳你给大伙解惑一下,就去小露台那里讲解,很多读书人都希望听到你的讲解。” 一个教坊使兼青楼行业会首,名声也就那样,还不如把这个露脸的机会让给自己一直欣赏的杜正藏,对他重入仕途有帮助,再说也是杜正藏最先发现这首诗的妙处。 要不是杜正藏及时看出其中巧妙,丢脸的不仅仅是王咏起,其余四人都得蒙羞。 好险啊,差点阴沟里翻船,不仅是孙时永,就是张虎、孔颖达对杜正藏也心怀感激。 有人跑到诵唱的健仆面前耳语几句,那名健仆有些不相信,回过头看了看孙时永,得到孙时永点头示意后,兴奋地连敲了三下锣,等所有人都静下来时,大声宣布:“恭喜陆庭公子的赏花一诗,得到四甲上的佳绩,今晚能登上第七层取得牛头灯者,就是来自苏州的陆庭陆公子。”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好像山洪爆发一样,一时间各种质疑声纷纷响起,绝大多数人面色大变。 “这这怎么可能?”宇文鹰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都疯了吗,四个甲上,有心想帮房士强说一句,可一抬头,看到房士强一脸死灰的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要是一名评判,还能提出质疑,四名评判都给了甲上的评分,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包厢内,郑紫菡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房公子那么好的诗,怎么会输,黑幕,肯定有黑幕” 郑妍芝脸上露出“又让他创造奇迹”的神色,尽管眼里还有疑问。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首残诗会得到四个甲上的评分。 有一个甲上已经令人惊讶,四个甲上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仅郑紫菡怀疑有黑幕,不少围观的人也纷纷质疑,怀疑这次评分公正性。 灯楼上负责诵唱的健奴看到火候差不多,又是敲了三下铜锣,然后大声说:“有请杜正藏先生讲解这首得到四甲上的佳作。” 终于有人出来解释了,出来的人还是德高望重的杜正藏,现场顿时响起了不算热闹的掌声。 也就是杜正藏有这个待遇,换了其它人,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之前,肯定不会给予拍掌。 等掌声和议论声停下后,杜正藏大声说:“陆庭这首赏花,得了四个甲上,其中有一个甲上是我给的。” 杜正藏说完,不理下面的议论声,把声音再次提升了八度,大声讲解“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这是陆庭交上的诗作,全文一共十四个字,看起来不工整,也不押韵,我第一眼看到时,也以为是荒唐之作。” 灯楼上杜正藏讲解时,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坚起耳朵倾听,包厢内的郑妍芝和郑紫菡也没例外。 就是有人咳嗽,也紧紧捂紧嘴巴,生怕影响到别人,就是附近的青楼妓院,也是一片安静。 能解心中的疑惑,又能聆听当代大儒讲解分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也不肯错过,其中不少人还是专门奔着杜正藏来的。 杜正藏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讲解:“这十四个字看起来不够工整,看仔细一些,可以发现这是一首全新类型的循环诗,以七字为一句,可以拆成以下这首诗,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话音一落,全场顿时像沸开的水,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天啊,这诗还能写成这样。 赏花之后,不胜酒力驰骋归去,马蹄如飞,马如飞的原因很显然,是因为花儿迷人、酒儿醉人,酒醒之后,暮色苍茫,恰好可以赏花而归。这是何等的畅然,这是何其的洒脱,这又是多少人所无比羡慕的生活! 就是单摘出一句而言,其意境都是孤高清雅,无懈可击。 所有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听到杜正藏讲解后,刚才嚷着不正的声音全没了,不少人抬起来,再次打量站在灯楼第六层的陆庭时,目光变了,不屑、轻视全去,都是一脸敬佩的神色。 包厢内的郑紫菡,一脸难以置信地说:“作诗还能作到这个境界,这一次,奴家倒是输得不冤” 听到房士强输了,郑紫菡还想冲上去为他抱打不平,听到杜正藏的讲解后,对陆庭简直视若天人。 王蓉蓉双手抱在心口处,喃喃自语:“难怪得到甲上的评价,这首赏花一出,怕是空前绝后了,紫菡姐,奴家决定不跟你争房公子了。” 郑紫菡好像没听到一样,看着站在上面的陆庭,双眼都冒小星星了:“这个陆公子,好生有趣,真是得到他指导,倒也不错。” 看到堂姐、王蓉蓉还有几个集英社姐妹一脸花痴的样子,郑妍芝心里那股胜利的喜悦一下子冲淡不少,眼里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灯楼上的房士强,已经瘫坐在凳子上,那张马脸拉得老长,要多难看就多难看,站在他旁边的宇文鹰,一脸纠结地摸着自己的钱袋,好像死了老子一样难受。 杜正藏字正腔圆的声音再次响起:“最难得的是,全诗四句二十八字,正好是把【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每个字用二遍,此诗绝无胡拼乱凑之嫌,每一句都合情合理、韵味盎然,读来回环往复,给人一种荡气回肠之感,甲上,实至名归。” 分析完,杜正藏突然补充一句:“吾,不如也。” 第147章 做人不能房士强 十四个字,每个字都是用两次,每一句都没有强行凑字,每一句都意境悠远,无论是意境还是创意,可以说穷尽了文字的组合,可把文字的魅力发挥了巅峰。 杜正藏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写不出这样高度的诗。 虽说发出“吾,不如也”的感概,但杜正藏面上没有失落、羞愧的神色,相反,杜正藏面上有笑、眼里有光,有幸目睹这首诗面世,自己第一个发现、还是第一个分析、讲解,这可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现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一轮接一接的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很多人把手都拍红了还不知道。 这次来得值、太值了,听到一首如此精妙的诗作,看到一首全新类型的诗作,对读书人来说,没什么比它更好的了。 很多人想不到,诗还能这样写。 在掌声和欢呼声中,越来越多人想到同一个问题,五名评判,只有四个甲上的评分,还有一个评判给了什么评分? 这么精彩绝伦的诗,得不到一个甲? 刚才那个房士强做一首金缕衣也得五个甲,说哪个好或许有些争议,可以说起巧妙和难度,赏花吊打金缕衣,五个评判打分,这次只得了四个甲上,最后一个评分是什么? 很多人好奇起来。 始作俑者王咏志一脸面如死灰地坐在评判席上,半天没动一下。 那些掌声、喝彩声就像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掌声有多热烈、喝彩声有多高,打得自己脸上就有多痛。 王咏志终于明白陆庭和杜正藏说自己在国子学呆不下的意思了,作为大唐最高学府的博士,拿不出几首名作也就算了,连鉴赏和发现的目光都没有,把一首能传世千古的好诗贬得一文不值,还史无前例给了一个丁的评价,传出去哪里还有脸面教书育人。 在场这么多人,肯定会传出去。 刚下嘴下不留情,作为国子学的博士,把一个寒门子弟贬得一无是处,其它人嘴上没说什么,早就隐隐间和他拉开距离,现在剧情反转,没人为王咏志说话、开脱,就是孙时永,也装着没看到一脸死灰的王咏志。 “老大,老大,赢了,你赢了。”长孙冲兴奋地抱起陆庭,一连转了二个圈。 长孙冲都已经绝望,心里想着怎么凑钱,去老娘要点体己钱,还是把阿耶心爱的古玩偷偷拿去变卖,然后想想一会怎么做,就是输完也显得体面一些,万万没想到,陆庭还真赢了。 那十四个看似草草交上去的字,做梦也没想到,竟成了能流传千古的名作,连赫赫有名的杜正藏先生也甘拜下风。 事情翻转得太快,长孙冲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连掐了自己大腿二次,这才确认。 “停,停,停”陆庭连忙挣扎着下地,有些心有余悸地说:“赢了就好,小心别摔。” 刚才没吓着,差点让长孙冲吓到了,第六层灯楼离地高八丈多,二十多米高呢,这货抱着自己转圈圈,要是摔下去就惨了,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夺得牛头灯,还没风流就嗝屁的倒霉蛋。 杜正藏出的命题太广,陆庭一开始是准备交那首《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用那两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鸣惊人,没想到装逼装过头,被人暗算,别说时间紧,就是墨都不够。 在最危急关头,陆庭突然想起秦观,写出的那首《赏花》连大文豪苏轼都自叹不如的回文诗,正好拿来救场。 没料到,非常切合杜正藏要求的“奇”,连拿了四个甲上的成绩。 长孙冲一脸佩服地说:“老大,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就知道,老大在,没意外。” 哟,没想到,长孙冲这小子,拍起马屁还有一套,陆庭有些得意地嘿嘿一笑。 不错,老大的地位越发牢固,一千贯彩头到手。 对了,还有一次白嫖的机会。 这时掌声和喝彩声稍稍下去了一点,鹊桥夺灯的组织者,长安青楼行会会首孙时永笑呵呵地走过来:“陆公子高才,一首《赏花》傲视全场,获得四甲上的佳绩,这是第六关的闯关信物,请陆公子拿好。” 一旁有侍者递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柄小巧玲珑的玉如意。 正当陆庭想接时,突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孙会首,不能给信物交给了陆庭,玉如意是我的。”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是刚刚获得五甲佳绩的房士强。 孙时永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开口说道:“房公子,何出此言?” 房士强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陆庭只是一个田舍奴,肯定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抄的,没错,他肯定抄的。” 看到原来属于自己的信物给了陆庭,原来属于自己荣光,也让陆庭抢走,房士强终于忍不住了。 凭什么,自己可是文中书院的骄傲、人人称赞的江南第一才子,参加鹊桥夺灯,一出手就拿到史无前例的五甲佳绩,房士强早就把牛头灯看成自己的囊中物,连共渡良宵的人选都想好,没想到风向一下变了。 抢走这一切的,正是自己最看不起的了田舍奴陆庭。 在房士强心中,没人比自己更优秀,也没人能抢自己的风头。 孙时永一脸正色地问道:“房公子,此事非同小可,你说这诗是抄的,敢问这首赏花可有出处?” 公平、公正、公开,这是鹊桥夺灯向所有人承诺的事,参与这个活动就有所有诗作必须是原创,房士强当众说陆庭的抄的,孙时永也不得不重视。 活动邀请这么多名家大儒,除了名气外,也看中他们的学问,有人抄袭可以当场指出,免得出了批漏,让活动蒙羞。 嘴上这样说,孙时永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像这么好的诗,真是有,自己肯定听过,要知青楼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自己没听过,在场的张虎、杜正藏、孔颖达也没听过? 大声当众颂唱,也是一个鉴别的过程,要是有出处,也会大声指出。 这么多人都没听过,就房士强听过?可能吗? 房士强怒气冲心,眼睛早就红了,闻言大声说:“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田舍奴,哪来的才华,不是抄来的,就是提前做好,拿到这里欺世盗名,这种人最是无耻,孙会首一定要严查。” 此刻的房士强,就像一个输不起的赌徒,什么也顾不上了。 话音一落,现场鸦雀无声,一些人看房士强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包括站在房士强旁边的宇文鹰。 参加诗会这一类的活动,为了赚一个好名声,会把平时偶尔得到、但没有发表过的佳作带上,有时还会猜测活动的命题是什么,提前做准备,这些早就不是秘密,一些活动组织者,甚至提前放风,让参与者做好准备,为的就是活动上多出现一些佳作。 房士强说得正义凛然,无意中把大部分人都得罪了。 宇文鹰刚才还想拉房士强一把,毕竟是自己人,知道房士强气羞成怒,都没有理智了,可一听到他连自己都给骂上,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 得罪的人太多了,没必要掺上一脚,把自己也搭上。 长孙冲早就不爽了,闻言冷笑地说:“真是好笑,输不起就说输不起,什么证据都没有,张嘴就说抄袭,姓房的,你以为你是谁?天下就你一个人会作诗?” 陆庭是长孙冲的老大兼偶像,有人要攻击,得先过自己这一关,长孙冲毫不犹豫站出来。 房士强现在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夺得牛头灯十拿九稳,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让陆庭夺走,巨大的落差让他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一时冲动就提出质疑。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了。 “要是孙会首不信,可以再出一个命题当场比试,若是陆庭能再胜,我口服心服。”房士强不再攻击陆庭,只是提出再比一场。 房士强相信,以自己的才华,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连翻二次。 孙时永还在斟酌怎么拒绝时,陆庭突然的悠悠地说:“房公子夜御五女后,写出劝君惜取少年时的劝学名句,比试输了,先是无缘由质疑,然后仗着名气大,要求重试,我只想说,做人不能房士强。” 房士强的情商绝对是一个硬伤,从刚开始向自己倒竖大拇指时陆庭就看出来了,没想到他情商比自己想像中还要低,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竟然提出质疑,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那几个有头有脸评判的脸面还要不要? “哈哈哈,好一句做人不能房士强。” “陆公子妙语连珠,真是一个趣人。” “前面失手摔倒,差点没能按时完成,陆公子一句话也没说,也没要求给机会或重新比试,几个评判都判了陆公子赢,房公子还这样,两人一比,高下立现。” “王博士和房士强都跟文中书院有渊源,这” “江南第一才子,不知哪来的自信。” 房士强持才傲物,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对一些出门不好的读书人更是冷漠,无形中让很多人不喜,他还振振有词说提前准备诗是欺世盗名,得罪的人更多,就是宇文鹰对他也有不满。 看到他倒霉,很多人不介意多踩他一脚。 陆庭没想到,【做人不能房士强】这句话传出去后,成了街头巷闻的名字,很多人骂别人无耻时,往往加一句做人不能房士强的话,以至房士强要改名字来躲避。 后来有人引用《金缕衣》这首诗时,耻于房士强的所作所为,也怕教坏弟子,干脆说出自无名氏之手,就是收录的人也没着上房士强的名字,最后金缕衣的作者真成了无名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要是像杜正藏那样,功成名就后写出“劝君惜取少年时”一类的劝学诗,很多人都服气,房士强有才华,但还没有成就,再说年纪太轻,这种诗出自他手里,给人一种少儿说教的味道。 没人喜欢别人说教。 “房公子,房公子,你怎么啦?”宇文鹰突然焦急地说。 陆庭扭头一看,只见房士强倒在地上,宇文鹰正扶着他的头。 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他这一晕,倒是让孙时永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人把他背下去看郎中。 长孙冲在陆庭耳边说:“还是老大厉害,一句话就让他晕倒,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没关系,今天过后,他就是过街老鼠了,哈哈哈。” 陆庭还没有回话,长孙冲很快又不屑地说:“宇文鹰那狗东西,真会见风使舵,刚刚还五弟五弟叫得亲热,一出事就成了房公子。” 一段小插曲过后,主办人孙时永笑着把那柄精美的玉如意送到陆庭手上。 “谢孙会首。”陆庭接过玉如意,面带笑容地说。 终于到手了,拿到这柄玉如意,相当于拿到名利双收的钥匙,也不知李二知道,会不会心情大好之下大手一挥,把自己这个记名弟子转正? 先不管他,那一千贯赌注,还能随意挑一个花魁共渡一宵,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呵呵,是小老要谢陆公子才对”孙时永笑脸如花地说:“有赏花一诗,这次鹊桥夺灯的活动必定名扬四方,还会让后人铭记,小老作为主办人,于有荣光,托陆公子的福了。” 花那么多钱,举行这么隆重的活动,就是为了宣传平康坊,把平康坊尽可能跟风雅联系起来,出现一首质量这么高的诗,对平康坊有极大的增益,作为主办人,孙时永也会跟着这首诗被后人铭记。 陆庭接过玉如意,压低声说:“孙会首,那个牛头灯可以转卖,或折现吗?” 要是比武招亲或比赛招驸马,赢了还能成为美谈,现在赢了是白嫖一次,还让很多人知道是自己赢了比赛,然后去青楼吃了一个“霸王鸡”,感觉有些怪怪的,要是能把它卖了,说不定还能在长安城换个小住宅,多好。 “这个”孙时永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一下子不知怎么回应,不过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很快回过神,小声说:“陆公子可以带牛头灯回家留念,不能转让和折现。” 说到这里,孙时永压低声音说:“陆公子,缺钱?” “嗯,有点。” 孙时永嘿嘿一笑,小声说道:“老夫有一小女,年方十四,知书识礼,秀丽可人,是老夫最疼爱的孙女,陆公子若有意,可托人上门提亲,到时陆家会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嫁妆,这样陆公子就不用为钱发愁了,如何?” 第148章 平康坊四大花魁 不是,在这种地方招婿? 张嘴就贴大床? 陆庭呆了一下,很快婉拒道:“谢孙会首的美意,晚辈心领了,只是功名未立,还要以事业为重,成家立室的事晚些再说。” 还想把牛头灯卖了,看能不能换个小宅子,孙会首拒绝在情理之中,对平康坊来说,举办这样的活动是为了推广,要是中途换了“牛郎”,传出去佳话就变成笑话,没想到是孙会首还想招自己当他的孙女婿。 有美女倒贴大床,这是好事,这事太突然,陆庭只是犹豫片刻,很快就婉拒了。 要是没拜李二为师,没进秦王府,说不定自己就从了,大树荫下好乘凉,现在不同,那么多机遇等着自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被婉拒了,孙时永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不急,回去好好想想,要是哪天有想法,还能谈,哈哈哈。” 陆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拿着那柄玉如意后,好像没事人一样谢过孙时永。 “老大,快啊,取灯去。”长冲孙有些急不及待地在后面推着陆庭。 陆庭暗暗摇头,这家伙,比自己还要兴奋,好像是他夺得牛头灯一样。 拿着玉如意,陆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走上灯楼的第七层,在欢呼声中拿到那盏制作精美、形状像牛头的牛头灯。 在陆庭拿起牛头灯的一瞬间,全场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吹呼声,气氛瞬间到了白热化。 “会织女去罗”三名负责诵唱的仆人齐齐大声喊道。 下面围观的百姓也会心齐声叫:“会织女去罗。” 陆庭提着那只特别的牛头灯,在长孙冲和两名健仆的护送下,开始从灯楼向下走。 长孙冲双眼放光地看着那盏牛头花灯,兴奋地说:“老大,平康坊大小青楼妓院有三百七十二间,别的不说,姿色上乘的花魁、清倌人不下千人,牛头灯在手,想睡哪个都行,啧啧,想想都觉得美。” “看你比我还高兴,要不,牛头灯给你,让你挑去?”陆庭边走边开玩笑地说。 扑嗵的一声,好像什么摔倒,陆庭扭头一看,无言了,只见长孙冲摔倒在地,都不用人扶,长孙冲马上自己站起来,连灰尘都没有拍,三作二步,一下子就追到陆庭身边,双眼放光地说:“老老大,这是真的?” 这家伙,还真没客气,陆庭点点头说:“真的。” 还没等长孙冲乐出来,陆庭马上补充:“我是真有心转让,刚才问孙会首了,他说身子不适可以保留,不可转让或卖掉。” 长孙冲整个人好像泄了气一样,不过很快又想通了:“的确没有转让的先例,老大你是我们大长锦游侠队的老大,老大风光,我们也脸上有光。” 陆庭边走边随口问道:“听说孙会首还有个孙女,你听说过吗?” “孙佳禾啊,见过二面,老大,你认识她?” “没,听别人说而己,听说她长得挺漂亮。” “漂亮?”长孙冲有些意外,很快摇摇头说,凑近在陆庭的耳边说:“算了,那手比老大的胳膊还要粗,又矮又难看,哪个瞎了眼的说她漂亮。” 陆庭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刚才差点被孙时永那老家伙套路。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真诚? 走到一层,那些围观的百姓还没有散开,看到提着牛头灯的陆庭时,再次爆发有如排山倒海的掌声和欢呼声。 不知是风头太盛,还是陆庭的皮囊还不错,人群中还抛来几个香囊和香帕,其中有一个香囊还砸中陆庭,引得众人一阵会心的微笑。 早就等候在这里的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也走过来,七嘴八舌向陆庭表示祝贺。 特别是杜荷,刚刚狠狠地奚落了尹士驹一番,现在还笑得见牙不见眼。 程处亮笑嘻嘻地说:“老大,准备去哪间青楼?” “良宵苦短,老大,可要抓点紧,有相好的姑娘没?”候明远屁颠颠地问道。 陆庭有些为难地说:“一时还没想好。” 来到长安,第一时间找李二,最后在程咬金的府上困了半个多月,然后就是找宅子、工作,平康坊只去了一次,连小手还没摸到就让人给轰了出来,哪有什么相好的姑娘。 “还用想吗,老大,去极乐楼,把墨汐的瓜破了。”程处亮毫不犹豫地说。 候明远摇摇头说:“老大,别听三哥的,墨汐好是好,可她还是一个雏,没多少情趣,要去的就去找万花院的怡梦姑娘,听说怡梦姑娘能歌善舞,房中术更是一绝。” “喝花酒找墨汐姑娘,看舞艺去万花院给怡梦姑娘捧场,作诗交流学问,惊雁姑娘是最好的选择,嘿嘿,若是共渡良宵,跖兰姑娘是不二人选,她长得美艳,还有异域风情,绝对能让老大第二天要扶墙走。”杜荷双眼放光地说。 陆庭越听越不是滋味,老脸抽了抽,干咳一声,很快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行了,你们看花灯去,那么多大家闺秀、豪门小姐出门赏灯,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你们也有收获呢。” 什么意思,一群小屁孩像老司机一样开车,教自己去怎么喝花酒,当自己是刚进城的土包子? 想当年自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长孙冲嘻嘻一笑,搂着陆庭肩膀说:“老大,我们要看看,哪个花魁有幸得到老大的青睐,一会也好老大加油助威。” 陆庭脑里出现荒唐的一幕:自己在房里“冲锋陷阵”,长孙冲、程处亮等人在门外大声喊着“一二三,用力”一类的口号,想想都尴尬。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再一起去”陆庭一边说,一边推四人往外走:“人都在这里,侠叶堂没人看着,要是有人闹事怎么办,行了,去,去。” 长孙冲、程处亮四人被陆庭推,也没生气,一个个笑嘻嘻围在陆庭,一副要把热闹看到底的样子。 这边没走,那边却来人了。 “你,你们看,那不是春风院的惊雁姑娘吗,她怎么来了?”人群中有人突然大声喊道。 陆庭循声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让开一条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女子,撑着一把油伞正在款款而来,女子面容精致、衣饰华丽,明显精心打扮过,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中,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好美,这就是春风院的惊雁? “咦,你们看,万花楼的怡梦姑娘也来。” “无忧阁的轿子,你们看,轿子里坐的是跖兰姑娘。” “天啊,怎么极乐楼的墨汐姑娘也来了。” 正准备散去人群再次沸腾起来,谁也没想到,平时想见一面都难的美人儿,今晚竟然同时出现 第149章 出人意料的选择 平康坊名气最高的四大花魁,破天荒地同一时间出现。 刚刚沉寂的气氛再次变得沸腾起来。 当四女不约而走向灯楼面前的广场时,围观的人都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很明显,四大花魁都是奔着陆庭去的。 还在灯楼上的张虎凭杆向下张望,笑呵呵地说:“织女抢牛郎,孙会首,有三年没出现这种情形了。” 鹊桥夺灯活动优胜者,可以提着牛头灯在平康坊三百七十二家青楼妓院任意挑选一名女子共渡一宵,这是牛郎找织女,也有例外,就是优胜者太优秀或知名度高,那些青楼妓院会派出最出色美女主动击。 这叫织女抢牛郎。 “是四年”孙时永一脸认真地说:“老夫就知道,赏花诗一出,那些人肯定坐不住。” 孙时永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舞台上有些手足无措的陆庭。 这首诗不仅巧妙,还非常应景,去青楼也可以叫赏花,不夸张地说,哪家青楼拿到陆庭手里的牛头灯,声名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孔颖达走过来,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一出手,就派出最红的花魁,看来他们都是志在必得啊。” 几个人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笑完,孙时永拍拍手说:“活动终于结束,我们也可以放轻松一下了,小老在花粤楼设了小宴,诸位一定要赏面。” 张虎压低声音说:“孙会首的安排,从不让人失望,岂有不去之理。” “正是,孙会首开口,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 “同去,同去。”孔颖达和杜正藏都表示支持。 孙时永扭头看到还双目无神坐在评判席上王咏志,只是犹豫一下,很快走过去:“王博士,小老在花粤楼设了个席,小酌几杯,如何?” 无论如何,王咏志也是自己请来的评判,人还没走呢,茶还不能凉了。 “孙会首,我有点困倦,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尽兴些。”王咏志强颜一笑,婉转拒绝。 闹出这么大的一个笑话,声名扫地了,哪里还有心情吃喝玩乐,还不如早些回家先把辞呈写好。 主动请辞还能保留一点颜面,要是等国子学主动辞退,那就真成笑话了。 就是给一个丙下的成绩也好啊,还可以说自己喝高了,一时没察觉,自己看陆庭不顺眼,硬是给一个没有的丁,现在想挽回也挽不回。 王咏志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灯楼上的王咏志有些发愁,灯楼下的陆庭也有烦恼,不过是快乐而幸福的烦恼。 春花院的惊雁、极乐楼的墨汐、无忧阁的跖兰和万花院的怡梦,平时难得一见的红人,此刻在护卫的护送下、婢女的陪伴下,主动找了上来。 每一次鹊桥夺灯活动,不仅是才俊们的比赛,对平康坊的青楼来说,也是一次扩大自身影响力的机会,从活动开始到活动结束,一定有人盯着,这次影响这么大,以前“守株待兔”不适用了,纷纷出动手中的王牌。 有几家派了花魁前来,想半路截下陆庭,看到惊雁她们出动,也就知趣而退。 提着牛头灯找织女没少见,但“织女”主动找“牛郎”,还是四大花魁同时出动,这种情况很少见,围观的群众笑嘻嘻地看着。 “四位姑娘好。”陆庭有些不太自然地行了一个揖礼。 眼前的四个美女,每个都是上上之姿,美得各有千秋: 春风院的惊雁秀丽恬静,气质出众; 万花院的怡梦身材匀称,笑起来妩媚动人; 极乐楼的墨汐容颜绝美,一双大长腿让人看到都窒息; 来自异域的跖兰金发碧眼,是四女中身材最高、身材也是最火爆。 四个女的,除了那个墨汐微微抬头看着天上,其它三个女的看着陆庭的眼睛,好像陆庭是唐僧肉一样,那个叫跖兰的,看到陆庭打量她时,还媚笑地给一陆庭抛了一个媚眼。 被几个女的看着没什么,陆庭也曾荒唐过,可围观的人太多了,少说也有千人之多,那么人兴趣勃勃盯着自己,感觉自己像一个动物园的猴子,人群中肯定还有认识的人呢。 有点尴尬。 万花楼的怡梦饶有兴趣地看着陆庭,第一个走过来,用只有陆庭听到的声音说:“奴家很仰慕陆公子的才华,很想跟陆公子来个促膝长谈,无论公子有什么要求,奴家一定满足。” 说毕,恶作剧地朝陆庭的耳边轻轻吹了一下气,这才娇笑地离开。 “陆公子”怡梦前脚刚走,无忧阁的蹉兰很快走过来,笑脸如花地说:“无忧阁跖兰见过陆公子,希望陆公子给奴家一个伺候公子的机会,奴家这就回去温酒暧被,静候公子大驾。” 怡梦走后,春风院的惊雁款款走来,直到陆庭面前才停下,盈盈对陆庭行了一个礼:“春风院惊雁,愿为公子磨墨弹琴,一起探讨学问,奴家一定的会让公子宾至如归。” 最后一个出场的极乐楼的墨汐。 墨汐打量了陆庭一眼,柔声地说:“上次陆公子到极乐楼,墨汐招呼不周,请给奴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陆公子,极乐楼墨香阁见。” 说罢,墨汐看了看陆庭手里牛头灯,嫣然一笑,然后飘然远去。 平康坊的四大美女,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一会的功夫,全走了。 花魁有花魁的尊严,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容易,不可能像龟公老鸨一样拉人,不过四大花魁同时出动抢人,足够轰动一时。 主要是那首赏花做得太好了,全新的诗体,还史无前例得到四个甲上的评价,无论哪个青楼妓院得到这盏牛头灯,都能取得前所未有的名声和认同,而得到陆庭青睐的女子,会毫无疑问成为平康坊的第一花魁。 有名有利,还能节省一半的会费,诱惑太大了,就是极乐楼,毫不犹豫还是清倌人的墨汐前来拉人。 墨汐回到极乐楼属于自己的独立小阁楼,在婢女竹儿的伺候下脱下皮裘,随口吩咐道:“竹儿,让人备热水,对了,多放些花干。” 竹儿应了一声,然后抿嘴轻笑道:“姐,这是为陆公子准备的吗?” “谁说的,出去走了一圈,出了些汗,洗一洗舒服些。”墨汐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为陆庭准备。 竹儿一脸“姐,刚才陆公子一直盯着你看,嘻嘻,他肯定会到姐这里,郎才女貌,在这里要祝贺姐了。” “有什么可祝贺的,不都是好色之徒,没什么两样,像我们这些身不由己的弱女子,也就是过一日算一日,苟且偷生罢了。” 说到这里,墨汐叹息道:“倒是便宜他了。” 嘴上说便宜陆庭,不过墨汐心里还是有一点庆幸,自己的红丸,交给一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总比交给一个又老又肥又丑的权贵好。 保存这么久的东西今晚就要交出去,墨汐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说竞争对手有几个,不过墨汐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四人中自己最年轻,容颜也最出众,陆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明显最久,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墨汐,太清楚那眼光中的渴望。 男人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四人中只有自己一个还是清白之身,这对男人来说有致命的诱惑。 罢了,把红丸给他,自己平康坊第一美人的名头将会坐实,有了这个名头,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在挂席上也有选择权。 墨汐叹息一声,刚取下头上的发钗,一名叫梅儿婢女突然急急地跑过来,小声地说:“墨汐姐,妈妈让你准备一下” 这么快就到了? 墨汐心里有些轻视,什么大才子,在美色面前,还不是一样猴急。 “没看到正忙着吗”墨汐没好气地说:“人来了,就让他等一下。” 梅儿看到墨汐又摘下头上的步摇,连忙说:“妈妈在听雨堂设了茶围,让墨汐姐快让过去,莫让贵客等急了。” 什么意思?打茶围? 不是那个陆公子提着牛头灯来找自己吗? 好像看到墨汐的疑惑,梅儿小心翼翼地说:“打听消息的大川回来了,说说陆公子提着牛头灯进了万花院。” 一瞬间,墨汐的脸先是有些呆滞,眼里现出镇惊的神色,最后变得铁青。 墨汐莫名失落、愤怒的时候,陆庭已在万花楼怡梦的专属的小阁楼上。 刚刚沐浴完毕怡梦只穿着一袭紧身的绸衣,勾勒出她比例极好的身段,上衣经过特别剪裁,露出是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还能看诱人小腹肌,那是令无数男人都迷恋的比基尼桥,应是她常年练舞练出来的。 花魁的待遇真不错,里面设了几个暧炉子,外面寒风呼啸、冷气袭人,小香阁内温暧如春,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还燃了中等人家也点不起的檀香,除此之外,还摆放不少古玩珍器。 怡梦眼媚如丝地看着陆庭,看到陆庭四处打量没理自己,眼珠子转了转,不着痕迹把二本书塞到书案上那本《汉宫秘史》集下,柔声地说:“陆公子才华横溢,肯定很喜欢读书,奴家这里有一本有趣的孤本,想必陆公子一定喜欢。” “哦,是吗?”陆庭走过去,随手拿起那本《汉宫秘史》正想看,突然发现《汉宫秘史》下,放着一本画得很精美的chun宫图集 ps:本书成绩不佳,有能力的读书正版订阅一下,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第150章 李二的担忧 陆庭有傻眼,让自己看chun宫图 什么意思,把自己当成不谙风情的小初哥? 估计是刚才小舞台上表现有点不太自然,来到这里,没有第一时间风花雪月,而是兴致勃勃参观怡梦住的香阁,刚进门时,陆庭也说是第一次来万花院,于是产生了误会。 陆庭随手放下那本秘史,摇摇头说:“有点乏,就不看了。” 怡梦眼前一亮,走到陆庭身后,双手轻轻按在陆庭的肩头,把头凑近,吹气如兰地说:“奴家会按摩,就给陆公子解解乏。” 陆庭反手搂着她的小蛮腰,用力一提再一拉,一下子把她斜着身子拉到面前,看着那双妩媚中带着惊喜的大眼睛,嘿嘿一笑:“说起按摩,我也有一套祖传的顶级手法,正好切蹉一下,乖,别说话,先把嘴巴张开。” 帐香被暧,很快香阁那张红木做的床榻发出咯吱咯支的响声 朱雀门上,大唐皇帝李渊在朱雀门楼上大摆宴席,邀请重臣和外国使节,一边饮酒作乐,一边欣赏长安城上元节盛况,与民同乐。 酒足饭饱后,众人站在城门楼上,从高处眺望整个长安城。 房玄龄看着朱雀大街拥挤的人群,无意中看到平康坊那个高大的灯楼,突然开口说:“平康坊的鹊桥夺灯差不多结束了,也不知今年哪个才俊能摘得牛头灯,对了,听说几个小侄也去参过,不知有没有惊喜。” 鹊桥夺灯每一年都搞得很隆重,是长安上元节最热闹的活动之一,很多人为了一睹为快,不远千里跑到长安。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俺家那兔崽子一读书就说头痛,夺灯肯定没戏,能上第三层就是老程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估计长孙家和杜家那两个侄子有点希望。” “犬子就是去看个热闻,想夺得牛头灯,过几年。”杜如晦摇摇头说。 长孙无忌一脸淡然地说:“难,涉及的学识太多,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除了学识,运气也很重要,自己的儿子,长孙无忌很清楚,能过四关就不错了,要想夺得牛头灯,还是差了点。 李二也来了兴趣,在一旁开口道:“也不知这次能出多少佳作。” 虞世南笑呵呵地说:“孔博士受邀当了评判,等活动结束,一问不就知道了?” 程咬金咧咧嘴说:“人家是去平康坊当评判,结束后孙会首那老小子肯定有安排,想见到人,明天午前。” 房玄龄胸有成竹地说:“都不用急,某已派人去看了,有什么佳作,会抄录送到这里,到时一起鉴赏就是。”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纷纷夸房玄龄做事周全。 说话间,一旁突然传出惊呼声,只见很多大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偶尔还听到什么“不可能”“诗还能这样写”的话,围在那堆人是亲太子一系的,杜荷等人也不好过去打听。 虞世南猜测道:“刚刚看到有人带着几张纸进来,应是平康坊那边出了佳作。” “没错”杜荷开口附和:“刚才欢呼声和掌声,我们在这里也能听到,也不知出了什么佳作。” 当一名秦王府的小吏匆匆跑向朱府门时,房玄龄眼前一亮,笑着说:“我们的人来了,马上就能揭晓。” 那名小吏不能上城门楼,房玄龄要自己接人。 没一会,房玄龄回来了,只见他两手空空,看到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叹了一口气。 “玄龄,打探到什么消息,叹什么气?”李二忍不住问道。 房玄龄开口道:“王爷,这么多位同僚,容我卖个关子,你们肯定猜不出这次夺得牛头灯是人谁。” “谁?机率最大是文中书院出来那个房士强。”杜如晦第一时作了回答。 虞世南点点头说:“论起才华学识,房士强的确是同龄中的翘楚。” 程咬金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么多人,连有哪个参加都不清楚,叫人怎么猜,快快开盅,不然俺拿酒灌你。” 房玄龄对程魔王的威胁置若罔闻,嘿嘿一笑,很快补充道:“老程说得对,人多是有些难猜,那就把范围缩小一些,这个人我们都认识的小辈,看哪个能猜中。” 上元节参加御宴,其实是一件无聊的事,饭菜吃到嘴时,已是凉的,吃完后还要联谊一番,现在是太子府得势,李渊在太子李建成的陪伴下,跟那些外国使节有说有笑,那些皇亲国戚和大臣,大多数都是围着太子府的人打转。 秦王府的人,有意无意被凉到一边。 闲着呢,房玄龄正好趁这个机会活跃气氛。 程咬金眼前一亮,连忙说道:“俺家老二不会傻人有傻福,让他夺得牛头灯?” 众人闻言莞尔,也就是程魔王会说自家的儿子是傻人。 “不对。”房玄龄摇摇头。 杜荷马上跟着猜:“长孙贤侄?” 鹊桥夺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三十岁以下的人才能参加,要不知让一个白头翁夺了灯,活动就变味了,小一辈的,就是长孙家的长孙冲表现最出色,也是那一伙孩子中的领头羊。 “错了,再猜。”房玄龄再次摇头。 长孙无忌好像投桃报李一样说:“是杜贤侄吗,在年轻一辈中,杜贤侄表现很好。” “非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身边有那种能力的人都猜了一遍,可房玄龄还是摇头。 没一个人猜对。 程咬金好像想到什么,有些不确信地说:“不会是陆庭那个臭小子。” 好像身边的都猜完了,只有陆庭没说。 不对啊,陆庭那小家伙,做饭、说故事有一手,平时也不见他参加诗会,有时喝多了,让他作诗也说不会,给人感觉是一个挺机灵、但学识不够扎实的小家伙。 房玄龄终于点了点头:“程将军,恭喜你猜对了,没错,这届鹊桥夺灯的优胜者,正是陆庭。” 众人一下子惊呆了,不会的,一个苏州来的小家伙,不是跑到无衣堂当主事了吗,还以为他在侠味堂忙着,没想到他跑去平康坊参加活动,还夺得牛头灯? 杜荷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陆庭?他说自己不会作诗的,夺得牛头灯的人是他?” 因王珪的事,秦王府还特地把陆庭查个底朝天,年少荒唐、学业不精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把身边人都猜了一遍,最后没人才把陆庭说出。 就陆庭那小子,能把来自大唐各地的才俊比下去? 房玄龄点点头说:“这次出题之人是杜正藏,命题与花有关,陆庭作了一首只有十四个字的残诗交上去,最后得到四甲上的佳绩,喜夺牛头灯,嗯,此刻应在万花楼喝着花酒。” 十四个字的残诗? 李二皱着眉头说:“十四个字的残诗,能夺得牛头灯?这事没牵连到本王?” 第151章 老司机的选择 那次多喝几杯,随口说一句,最后多了陆庭这个记名弟子。 李二有点担心,陆庭把记名弟子的事说出去,来个狐假虎威。 要知道,鹊桥取灯举行过多届,无论写得多好,评分也是止步于甲中,陆庭凭一个首十四个字的残诗获胜,可能吗? 真是仗着是自己的弟子获胜,不仅自己名声受损,还有可能让太子府的趁机作文章。 一瞬间,李二有些后悔当日的冲动。 当时不收不好收场,过后找个由头把记名弟子那事给抹了,什么事都没有,自己还是给他机会。 李二有些懊悔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房玄龄没一点紧张,老脸上还有笑容。 “玄龄,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怎么回事?”李二忍不住追问。 胃口吊得差不多,李二也发了句,房玄龄这才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放在李面前案桌上:“你们看就知道了,没想到啊,陆庭那小子,还有这般才华,连不可一世的杜正藏也当众承认,说不如陆庭。” “我来看看。”杜如晦、陆德明闻言,连忙挤过来,看看陆庭写了什么样的残诗,竟连杜正藏也自叹当如。 杜正藏作诗、写文章都堪称一绝,在读书人心中地位极高,举国公认的大儒,没听过他服过谁,当众说自己不如陆庭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还真是奇闻。 “就这几个字,俺看也没什么啊,那几个评判不是喝高了,随手抽一首就选了。”程咬金一脸疑惑地说。 一共就十四个字,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瞧了老半天,也瞧出什么花样来。 李二看得也一头雾水,这十四个字,不工整也不押韵,就它,鹊桥夺灯? 要不是房玄龄说杜正藏对它极为推崇,李二早就开口质疑。 要是别人还难说,杜正藏一向以正直无私示人,别说自己,就是父皇李渊的面子也不给,多次召他为官都推掉。 杜如晦第一个看出巧妙之处,忍不住击掌赞道:“厉害,厉害,难怪杜正藏也自叹不如,此诗一出,怕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没想到诗还能做成这样,果然后生可畏,小老感到自己空活六十载矣。”陆德明也一脸佩服地说。 程咬金急了:“杜侍郎,快说说什么意思,一个个都在卖关子,俺都快要急死了。” 杜如晦呵呵一笑,开始解释这首赏花的巧妙之处,听得众人连连点头,一时间赞声如潮。 程咬金突然感叹道:“陆庭那小子,脑瓜子怎么那么灵光,还是王爷的眼光准,随便收个弟子也这样出色。” 刚才没看出诗的巧妙之处,让杜如晦抢了先,程咬金马上不甘示弱,马上扳回一城。 杜如晦点头附和道:“陆庭的确是一个福将。” “这首诗必定名传千古,王爷是陆主事的老师,也必定被文坛铭记。”李玄道有些羡慕地说。 李二心情大好,笑着骂道:“要做本王的弟子,他还得努力,哈哈哈。”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陆主事的确不错,别的不说,他去无衣堂还不到半个月,把无衣堂都盘活了。” “一会散席后,我们到侠味堂看看。”李二很快作了一个决定。 好像有些时候没去无衣堂,去看看也好。 众人闻言,自然齐声说好,此刻,陆庭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有才华,自然让人刮目相看,李二突然提出去侠味堂看看,这是对陆庭认可的一个信号。 王爷的弟子啊,虽说是记名的,可也是唯一的弟子,前程不可限量,貌似这个陆庭,运气还真不错,紧急关头有那般急智,不管怎样,今晚过后,长安城又多一个叫得响亮的人物。 春宵苦短,第二天日上三竿,紧闭的香阁终于开门,陆庭有些脚步轻浮地走出来,汇合早早等在外面的长孙冲、程处亮等人,笑着离开万花院。 会跳舞、身体柔软又高度配合的女生就是好,所有的要求都得到满足,以前一些只能在脑子里想像的姿势也得到解锁,折腾了一晚,临走前还来了一个友谊赛,可惜谁也没有征服谁,和平收场。 昨晚太疯狂、太放任了,差点没累散架,好在年青,恢复力强,要不然真得扶墙走。 “姐,你没事。”婢女清儿看到陆庭走后,马上进房,看到衣衫不整、慵懒躺上榻上的怡梦,连忙问道。 “陆公子又不是坏人,能有什么事。” 清儿掩嘴笑道:“姐,你昨晚不是说要睡服陆公子,让他今天要扶墙走,陆公子走了,婢子看他没多大影响,倒是姐还躺在这里。” 昨晚还信誓旦旦说要征服陆庭,现在陆庭还是好好的,自己却累倒了。 怡梦轻咬着红唇,有些嗔怪地说:“还以为他是青楞子,没想是花中老手,花样还挺多,一些房中术就奴家都没见过。” 刚开始以为碰到一个小白羊,还想陪他看珍藏的一些图,培养一下情绪,没想到陆庭一转身,小白羊变成大灰狼,弄得自己筋疲力尽,都不想起床了。 “女儿,大才子走了,你怎么也不送一下,要是他在外面说一句不好,你的地位就不稳了。”老鸨梅娘小碎步走进来,人还没到门口就开口埋怨了。 把客人送出门,多说些好听的话,哄客人回头光顾,这是基本操作,梁妈妈听说陆庭和几个贵公子一起出门,怡梦没陪在身边,连忙上来质问。 要是陆庭在外面说一声不好,以他现在的名气,万花楼的名声肯定受损,东家要是知道,那还不得发飚。 “梅娘,是陆公子不让女儿送的”说到这里,怡梦指着角落的书案说:“女儿让陆公子把昨晚那首赏花写下来了,娘拿去交给上去,肯定会得到厚赏。” 梅娘走过去,看到纸上龙飞凤舞写着的字,那些字还写成了一个圆,这样更方便理解,那张老脸都笑成一朵菊花了,连声应道:“好,好,好,还是女儿精明,把这首诗拓刻在万花院里,肯定能让那些书生前来仰拜,万花楼的名气想不提升都难。” “娘,女儿有些乏了,响午的茶围” “累了就好好歇息”梅娘眉开眼笑地说:“东家发话了,你的待遇调为最高,只要每个月完成一定的数额,就可以自由,至于响午的茶围,这就吩咐人撤了。”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怡梦竟然力压极乐楼,把人接回万花院,万花院上下觉得面上有荣光,除了留下那盏能扬名的牛头灯,万花院还能省下今年一半的会费,东家早就发话了,要重赏怡梦。 立了那大的功,一个茶围而己,撤了也就撤了。 此时,极乐楼内,刚刚练完琴的墨汐,被老鸨告乏,东家对她的表现不满意,从下个月开始,业绩需要再加二成,若然没能完成,挂席的时间会提前,墨汐闻言,俏脸顿时多了一层寒霜。 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陆庭会舍自己,钻进万花院那个骚狐狸的被窝。 不仅墨汐想不明白,就是长孙冲、程处亮他们也想不明白,在马车上,长孙冲忍不住问道:“老大,极乐楼的墨汐不好吗,放着那么好的墨汐姑娘不要,反而选了万花院的怡梦,这是为何?” 论起美貌,墨汐比怡梦稍胜一筹,最重要的是,极乐楼的墨汐还是处子,现在花钱能找怡梦共渡一宵,但花钱最多只能让墨汐弹个琴、喝个酒,她是清倌人,不是有钱就能达成心愿的。 “是啊”程处亮很坦诚地说:“要是俺,想都不想就选墨汐姑娘。” 杜荷和候明远也追问这个问题。 陆庭嘿嘿一笑,很快说道:“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 昨晚在小舞台,陆庭最心动就是墨汐和怡梦,很明显,那个墨汐有点像小俏婢,有些傲娇,好像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再加上那次对极乐楼不好的印象,最后还是选了更加知情识趣的怡梦。 对老司机来说,少妇比少女更有魅力。 你一拍她的pp,她就知要换个姿势; 你一躺下,她就知要坐上来; 你一站起来,她就知道要跪下; 你一跪下,她就知道撅起来; 不像小姑娘,拍一下她pp,她会生气地质问为什么打她 第152章 侠味堂火了 长孙冲笑嘻嘻地说:“跟着老大,我们也沾光了。” “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说什么沾光,说起沾光,我一文钱也没出,还白得一大笔彩头,是我沾你们的光才对。”陆庭笑着说。 有名有利,还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白嫖,陆庭只想说一句“真香”。 “非也,非也”长孙冲连连摆手说:“要不是老大,输钱的肯定理我们,说起来是我们沾了老大的光,其实钱财是身外物,没必要看得那么重,老大,你不知道,昨晚我们四兄弟在万花院留宿,今早结帐时被告知,我们是跟老大一起来的客人,一应酒水、挂席全免,这脸面大了去。” 程处亮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俺也能一文不花就能在万花楼挂席,嘿嘿。” 杜荷和候明远也说起昨晚挂席的事,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陆庭听明白了,他们不是因为省了钱高兴,而是觉得被免了开销,这样有面子。 有点头大,自己只是赢了牛头灯,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去万花院,长孙冲、程处亮他们是自己去的,不是自己带队去的,年纪轻轻就在万花院挂席,长孙无忌、程咬金他们知道,不要怪责自己就好。 他们身边都有护卫,就是有事,那些护卫也会及时禀报上去,对,就是这样。 “老大,现在先送你回去歇息?”长孙冲开口问道。 陆庭摆摆手说:“不用,先去侠味堂看看。” 昨晚在无衣堂让长孙冲拉走后,一直没看过的侠味堂,也不知侠味堂做得怎么样。 上元节可是长达三天的狂欢,算起来现在才第一天,得好好利用这三天的机会打响侠味堂的名声。 程处亮点点头说:“也好,俺肚子有些饿了,正好吃个笼仔饭,填饱肚子。” 众人一阵无言,说起来大伙都是侠味堂的东家,现在是去视察买卖,程处亮这憨货,三句不离吃。 还没到侠味堂,陆庭远远看到侠味堂外排得长长的队伍,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有人排队,买卖不用说,肯定好。 “啧啧,这得多少人排队,都排到街上了。”候明远一脸惊喜地说。 程处亮乐不可吱地说:“也说也上百人在排队,买卖做得这么好,老大,我们这次要发财了。” 长孙冲也一脸惊喜地说:“以这样的客流,侠味堂算是来了个开门红。” “干净卫生,味道还好,最重要是速度快,一些时间紧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侠味堂。”候明远附和道。 杜荷惊讶地说:“是很快,饭菜都在一个竹笼里,一下子全上了,那个姚掌柜倒是机灵,分成左右两支队伍,左边是进店堂食,右边是直接打包,一下子能多做不少买卖。” 门口太多人,队伍排得那么长,陆庭不想几个人身份暴露,于是带人从后门进入。 “公子,你回来了。”后院在腌制肉类的福至看到陆庭,眼前一亮,连忙站起来想行礼。 陆庭摆摆手:“忙着,忙着,福至,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福至双眼像国宝熊猫一样,都黑了一圈,不由惊讶地问道。 昨晚不会像没缰的野马,疯了一夜。 福至一脸兴奋地说:“公子,这里的买卖太好了,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根本就没停过,小的要做生粉,还要帮忙腌制这些肉,也就是天快亮时才歇了一会,不到半个时辰,又让姚掌柜叫醒,说肉不多了,还得继续腌制肉。” 做饭馆一天通常只忙午市晚市二次,可上元节是三天三十六个时辰的狂欢,各坊踏歌、杂耍、各种猜谜等活动依次有序地进行,官府组织的花灯巡游,每隔二个时辰就巡游一次,街上永远是那么多人,人们累了要休息,饿了要吃饭,侠味堂味道好、价格合理,上得还快,前来光顾的人越来越多。 各大商家都赚到笑,侠味堂也不例外。 “多做、多看、少说”陆庭拍拍福至的肩膀说:“以后有得你忙。” 经商的事,陆庭主要是在幕后策划、把握大方向,剩下的事都是由下面的人完成,现在身边只有一个福至,要培养他独挡一面,这是陆庭让福至全程参与的原因。 福至忠心可用,只是做一个随从有些可惜了,再说他伺侍的也不好。 “小的一定用心,不负公子所托。”福至听出陆庭的弦外之音,连忙应道。 “不知陆主事和几位公子来了,有失远迎。”血猴知道陆庭一行从后门进来,连忙跑过来打招呼。 血猴知道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是小股东,不过掺与经商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事知道就行,不能乱嚷嚷。 程处亮不客气地说:“姚掌柜,客套话晚些再说,先去拿些笼仔饭来,多拿些,肚子饿着呢。” “是,是,是”血猴马上说:“程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拿。” 后院就有蒸笼,血猴和一名瘦高个的杂工拿了五个刚刚蒸好的羊排饭,又让人摆了一张简易的桌子,让陆庭一行坐着吃。 总是能让主事和几位贵公子像那些普通百姓一样蹲着吃。 陆庭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血猴,你做得不错,大伙的干劲都很高。” 刚才在门口就发觉了,侠味堂的全体员工,无论是跑街、杂工还是跑堂,一个个干劲十足,精神面貌跟昨日一比,简直焕然一新,有种“我要工作”变成“我爱工作”的感觉。 一提起这茬,血猴脸上笑容更盛,一脸自豪地说:“陆主事可能还不知,昨晚王爷来了,在这里,对,就坐着陆主事这个位置品尝了笼仔饭,还赞了大伙做得不错,得到王爷的认可和赞许,兄弟们干劲十足呢。” 无衣堂一直是李二拨款维持,说到底是李二一直养着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功勋老兵,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累赘,可无力改变,现在有机会再次为王爷效力,还得到王爷的赞许,士气得到极大的鼓舞,干活也格处卖力。 什么,昨晚李二还来过? 陆庭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昨晚我不在,王爷可有责备我?” “没,王爷说陆主事足智多谋,让小的有事多要听陆主事吩咐。”血猴有些羡慕地说。 昨晚血猴就看出来了,王爷对陆庭很欣赏。 “王爷过奖了,哈哈哈。”陆庭话里难掩笑意。 李二能来,说是他认可自己做的事,搞好侠味堂,也就是替他解决一个大难题。 血猴好像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陆主事,现在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说。” “说。” “有客人觉得味道不错,还会给些赏钱,这些赏钱怎么处置,还请陆主事出个主意。”血猴连忙问道。 这些培训时没说到。 陆庭把一块羊骨头扔到一边,随口问道:“哦,你是怎么想的。” “赏钱是他们赚来的,再上交到柜上有点不合适,可只是跑街和跑堂拿,对其它人也不公平,就像笼仔饭很美味,功劳是大伙的,不只是上菜的跑堂。” “这好办,谁收到的赏钱,一半自己留下,一半交柜上平分,这样既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也让其他人也落得好处,怨念也就没了。”陆庭随口应道。 血猴眼前一亮,一脸佩服地说:“还是陆主事足智多谋,这么快就想到两个其美的主意。” 什么人,做什么事,为了赏钱的事,血猴挠破头皮也没想到好主意,陆庭听了,眨眼的功夫就有了解决方法。 也对,要是脑瓜不灵光,哪能在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中,夺得牛头灯呢。 第153章 数目要分明 “陆主事昨晚夺得牛头灯,真是可喜可贺。”血猴一脸羡慕地说。 夺得牛头灯,一夜成名不说,还能在平康坊任意挑选一名花魁共渡良宵。 平康坊三百多间青楼妓院,每间都有自己精心培养的花魁,光是花魁就有三百多,那么多花魁,想睡哪个就睡哪个,想想都兴奋。 陆庭有些意外地说:“这件事,你也收到风了?” “昨晚就传开了,陆主事,现在你可是大唐第一才子,还有不少人怨恨你呢。”血猴笑嘻嘻地说。 “什么第一才子,也就是一句戏言,不能作真,至于怨恨我?不至于,牛头灯只有一盏,不可能人手一盏。” 房士强号称江南第一才子,陆庭在鹊桥夺灯力压他夺得牛头灯,相当于踩着他上位,再加上杜正藏那句“吾,不如也”的评价,再次站在“巨匠”的肩上,被人称为第一才子很正常。 要是普通人得到这种赞誉,肯定莫名兴奋,对陆庭来说,这些都是虚的。 诗讪李白,才华横溢,一辈子都是做些闲官、小官; 诗圣杜甫更惨,半生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晚年连家都养不起,自嘲地写下“翠柏苦犹食,晨霞高可餐。世人共卤莽,吾道属艰难。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的诗句。 才子不才子不要紧,当务之急,还是抱金大腿。 血猴连忙解释:“陆主事,非也,那首诗写得太好,小的听吃饭的读书人议论,都是大加称赞,没人非议,说有人怨恨,是几个怡梦姑娘捧场客,昨晚陆主事不是把牛头灯给了怡梦姑娘吗,她当晚就奉为平康坊第一花魁,有客人想预定挂席,可老鸨说怡梦姑娘近期不接客,就是打个茶围,少说也要五贯起。” 什么,五贯?还是打个茶围 陆庭闻言,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呵呵一笑,继续吃饭。 对男人来说,两大原罪是“公车私用”和“抬高逼价”,自己不知不觉间把价抬高,不招怨恨才怪。 能名列平康坊四大花魁,怡梦肯定有不少捧场客,自己昨晚倒是爽得找不到边了,那些捧场客可得让人放血。 肚子饿,吃起来速度也快,陆庭一边吃一边跟血猴聊,吃完时长孙冲他们早就吃完,食量大的程处亮都吃了二笼。 陆庭拍拍钱袋,好像钱不够,转头对长孙冲说:“老二,我没带钱,这顿你请,付帐。” “小意思,交给我就行。”长孙冲一边说,一边拿出钱袋。 “别,别,别”血猴连忙说:“没有几位,哪有侠味堂,吃饭哪能让你们掏钱,那不是打我血猴的脸吗。” 顿了一下,血猴压低声音说:“再说几位都是东家,哪有东家在自家店里吃饭付钱的道理。” 陆庭拍拍血猴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亲兄弟,明算帐,要是只有一个东家,怎么吃也没事,现在是几个东家,帐目方面不能马虎,每一笔都要有出处,做到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以后记住,无论是谁吃饭,都要给钱。” 血猴有些疑惑地说:“陆主事,要是王爷来吃呢?” 昨晚李二就来了侠味堂,还当场品尝了羊肉笼仔饭,没人敢收钱。 当然,李二也不是吃白食,赏赐了不少东西。 陆庭只是稍加思索,很快说道:“要是王爷来,把他的帐挂我身上就行,要是程将军、长孙郎中、杜侍郎、候将军他们来,就挂几个公子的帐。” 血猴若有所思地说:“陆主事,明白了。” 吃完饭,看到侠味堂运转顺利,听血猴说一会张横会带人来帮替换,有人看着自己也安心,于是带着长孙冲一行再从后门走出去。 “老大,一会去哪玩?”程处亮一脸期待地问道。 上元节一结束,就得回国子学读书,现在有得玩,程处亮可不想肯轻易放过。 陆庭摆摆手说:“你们去玩,我就不去了,回去补个觉。” 怡梦那个小妖精,不仅很有知情识趣,体力还非常好,说要自己第二天扶墙走,陆庭苦战一晚已经不容易,还没睡醒又让她压榨了一次,现在腿脚真有点发软。 老话说得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 长孙冲嘿嘿一笑:“也对,跟怡梦这种花魁共渡良宵,老大没让人抬出万花楼算厉害了,老大,你就回去好好歇着,我们去找些乐子。” “二哥,找什么乐子?”程处亮一脸好奇地问道。 杜荷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三哥,彩头啊,二千贯赌注不要了?走,我们去追金毛鼠他们拿钱。” 候明远磨拳擦掌地说:“对对对,去找他们要钱,最好不要一下子拿出来,有空就追着玩,顺利还要让他掏点利子钱,那才有意思。” “追钱,追钱。”程处亮精神一震,握紧双拳,双眼放光地说。 差点忘了还有一笔这么大的赌注。 看到程处视他们一脸兴奋地去拿赢到的彩头,陆庭心情也好,那二千贯有一半是自己的。 最近手头有些紧,正愁着怎么弄一笔钱,没想到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侠味堂做起来了,这种模式在大唐也行得通,下一步就要圹大规模,陆庭不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现在起就要培养人才,忠心耿耿的福至就是其中一个人选,福至一忙,自己身边就没人。 其实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可长孙冲、程处亮那几个小子隔三差五往家里跑,总不能要自己一个人伺候他们,买奴、置房很重要。 陆庭脑里一个激灵,要是一千贯到手,要不,先把小俏婢给赎出来。 上次看她越长身段越好,要是主人哪天来了兴致,或让一些贵客看中,指定要她陪寝就惨了。 陆庭暗暗拿好主意,拿到那一千贯彩头先把小俏婢赎出来,小俏婢是傲骄一些,不过精明,算帐也是一把好手,还能伺候自己,只是像她这么能干还能独当一面的婢女,要价会很高。 就在陆庭掂记小俏婢的时候,郑妍芝坐在书案前做明算难题。 只是,那道明算难题放在面前半天了,郑妍芝连笔都没动一下。 郑妍芝也不知为什么,一大早起床就觉得心情莫名烦燥。 “小姐,这是厨房刚做的点心。”红菱把一碟点心轻轻放在旁边。 “拿走,没胃口。”郑妍芝连头都不抬,马上吩咐道。 红菱有些为难地说:“小姐,多少吃点,你早饭也没吃呢。” 昨晚参加完集英社的活动回来,红菱就发觉自家小姐的情绪不太好,睡前还没什么,一觉醒来,连早饭都不吃了。 “没胃口,放着。” 说话间,婢女小玉气喘吁吁地前来禀报:“小小姐,堂小姐来了,估计现在到大堂,一会就到绣楼。” 堂小姐就是郑紫菡,郑妍芝眉头轻皱,她怎么来了? 第154章 少女心,海底针 “菡姐,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看到郑紫菡,郑妍芝主动迎上去,拉着郑紫菡的手亲热地说。 竞争归竞争,两人之间关系还不错,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一家人。 郑紫菡笑脸如花地说:“愿赔服输,姐姐来,一来看看芝妹,二来跟你说一声,早上已派人送信回荥阳,那张沉香书案会有人送到芝妹家中。” “其实不用那么急,回到荥阳再兑现也行”郑妍芝眉开眼笑地说:“谢菡姐了。” 昨晚看鹊桥夺灯时,姐妹两人打赌,那张沉香书案作彩头,终于得到念念不忘的书案,郑妍芝可不会客气。 姐妹二人没少竞争,各有胜负,愿赌服输这一条两人都遵守。 “要谢,就谢你的眼光,谁叫你押中了呢,算了,不提也罢,芝妹,外面那么热闹,怎么还呆在家里,不出去走走?” “响午再去,倒是菡姐,你没上街找你的如意小郎君吗?”郑妍芝开玩笑地说。 自己这个堂姐,也就比自己大一点,表面秀丽端庄,私下什么话都敢说,老是抱怨年纪大了,再不找如意小郎君就得成老小姐,郑妍芝有时对她很无言。 “找啊,约了王蓉蓉她们去大兴善寺上香,听说很灵验的,芝妹,你要不要一起去。” 郑妍芝想也不想就婉拒:“还是算了,现在人太多,等上元节结束再去。” 这时郑紫菡走到书案边,看了看明算题,又拨弄一下那个精致的唐盘,饶有兴趣地说:“难怪芝妹到现在还没有出门,原来又在学明算,真是勤奋。” “打发一下时间,算不得勤奋。”郑妍芝随口应道。 郑紫菡突然开口说:“姐姐觉得,明算好像挺有趣,芝妹,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什么忙?”郑妍芝有些警惕地说。 “我想学明算,听说陆庭陆公子在明算方面很有天分,希望跟陆公子学习明算,还请芝妹代为引荐。” 说到后面,郑紫菡脸上还多了一抹羞涩的神色。 郑妍芝有些犹豫地说:“这个陆公子不喜欢收徒,菡姐,让伯父请一个明算教授,估计还快一些。” 嘴里说拜师,可一说陆公子双眼就放光,分明是别有用心,郑妍芝眼里闪过一些鄙视。 很明显,郑紫菡这个小浪蹄子昨晚看到陆庭的表现,动心了。 “芝妹也不是没请那些老教授吗”郑紫菡笑盈盈地说:“我相信芝妹的眼光。” 郑妍芝想了一下,很快说道:“菡姐以前没学过明算,基础可能不好,陆公子不一定愿意教,要不,我跟菡姐一起学习,如何?” “不用,芝妹引荐一下就行,怎么学是我的选择,收不收是陆公子的问题”说到这里,郑紫菡有些疑惑地打量堂妹说:“芝妹,你不是看上他了,昨晚你不是说他是一个寒家子,对他没一点兴趣吗?” “哪有,堂姐你不要乱说,那个姓陆的,是有点才华,不过脾气很怪,妹妹是怕菡姐被他气到,既然菡姐都发话了,那我找个机会,引荐姐姐好了。” 郑紫菡脸上一喜,眉开眼笑地说:“那就有劳芝妹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郑紫菡达到目的后,只是停留了一小会,很快就要离开了,她还要去大兴善寺上香,求姻缘。 “小姐,表小姐她”红菱有些为难地说。 郑妍芝面无表情地说:“不就是引荐吗,找时间引荐就行,姣婆遇上胭脂客车,那个登徒浪子求之不得呢。” 昨晚跑去鹊桥夺灯,听说还去了万花院,估计都乐不思蜀了,一大早郑紫菡那小浪蹄子还想贴上去,真是无趣。 不仅是郑紫菡,好像集英社里几个女子也有意向。 一个个都瞎了眼吗? 红菱撇撇嘴,自家小姐就是这样,有些事都不能再明显,可她还是在当局者迷。 或者说她不想认真事实。 郑妍芝想了一下,很快说道:“吩咐下去,就说本小姐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 昨晚的打赌时,郑紫菡一嚷嚷,集英社很多女的知道自己认识陆庭,在明算是陆庭算是自己的先生,现在来了一个郑紫菡,谁知会一会再来一个王蓉蓉什么的。 懒得掺和这种破事。 “是,小姐。”红菱连忙应下。 郑妍芝挥挥手说:“好了,昨晚闹了一夜,我还有点困,先退下。” 心情不好,好像干什都没兴致,还不如窝在被子里睡一觉。 红菱还没出门,躺在榻上的郑妍芝补充一句:“阿耶回来了,就说我刚躺下。” “是,小姐困了,谁也不想见。”红菱连忙应道。 这一次郑妍芝倒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红菱识趣地退出去,顺手还把门带上。 郑妍芝等红菱出去后,很快坐起来,半躺在榻上,好像一点也不困,从旁边的小柜上随手拿起一本野史看,只是翻了二页,很快又扔到一边。 实在看不下去,内心莫名烦燥。 算了,还是起床练习一下唐盘,每次听到珠子击打的声音,自己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平静。 起床只是拨弄了一小会,郑妍芝很快又感到索然无味,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唐盘是陆庭弄出来,他人龌龊,东西肯定也不行,本想拿起来摔掉,不过想到这是姑母家工匠弄出来的,与陆庭关系不大,也就没舍得。 自己花钱买断的,凭什么要摔。 郑妍芝在香闺内折腾了小半天,什么也没做,间中阿耶郑元璹还回府,想看看宝贝女儿,顺便送女儿几件精心挑选的礼物,听红菱说刚睡下还不死心,来到门口轻声叫了二声,没人应有才些遗憾地离开。 女儿难得在陪自过节,可郑元璹真走不开,那么多外邦使节,作来鸿胪寺卿的郑元璹要陪同、联谊,还要参与跟各国使节商量国与国之间的协议,都分身乏术呢。 就是女儿不高兴,郑元璹也只没办法。 快到响午,郑妍芝有些疲乏地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为什么,饿了一天,一点胃口也没有。 “咯吱”的一声轻响,门被人推开,红菱小心翼翼地进来。 看到那些点心一点也不动,杯里的水也是满的,红菱有些担心地说:“小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 郑妍芝没有应红菱的话,有些不悦地说:“不是说过吗,没什么事不要打扰,忘了?” 心情烦着呢,哪里还有心思吃。 红菱不敢卖关子,连忙说:“小姐,陆公子在门外求见。” 郑妍芝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很快一脸愤怒地说:“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见,让他滚。” “是,小姐。”红菱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快要走出门口时,郑妍芝突然坐起来,皱着眉头说:“等一下,那个登徒浪子找我,有没有说什么事?” 红菱眼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嘴边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当她转过身时,面色变得正常:“陆公子也没说什么事,不过看他的样子很急,可能有急事找小姐。” 多骄傲、多精明的小姐啊,不知为什么,一碰上陆公子就有点手足无措,好像立场也变得不够坚定。 应了那句话,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红菱知道小姐是找台阶下,主动给自家小姐一个台阶。 郑妍芝沉吟一下,很快说道:“以前答应过,他有事时,本小姐不会袖手旁观,你说他一脸焦急,估计是遇到难事了,罢了,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婢子伺候小姐更衣。”红菱一听,连忙上前伺候。 第155章 赎身? 陆庭在风雪中足足等了二刻多钟,手脚都冻得快要麻了,这才等到姗姗来迟的郑妍芝。 “小芝姑娘,你终于来了,还以为见不到你呢。”陆庭一看到小俏婢,主动迎上去。 也就几天不见,感觉小俏婢有些变了,衣服只有七八成新,身上首饰少了,人也有些憔悴,好像过得不太如意一样。 不会是被主人刁难了。 郑妍芝打量陆庭一眼,很快有些淡然地说:“奴家还有事要做,很多事由不得自己,不像陆公子般逍遥自由,想去哪里都行。” 这个登徒浪子,眼圈有些黑,眼里还有血丝,昨晚不知跟万花院哪个浪蹄子风流快活、荒唐了一夜。 没想到,登徒浪子还会写诗,连大名儒杜正藏也对他赞不绝口,就是才华没用到正途上。 哟,话里好像有些醋味,不用说,自己昨晚的事让小俏婢知道,心里不痛快。 看那张脸就知道,好像比地上的细雪还要冷。 陆庭二世为人,哪能没察觉小俏婢对自己感情方面的变化,在苏州时自顾不暇,还没找到靠山,只能抛开一些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现在不同,勉强算是站稳了脚根,也抱上了金大腿、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 那首金缕衣写得不错,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眼看小俏婢一天比一天水灵,陆庭有些担心她哪天让别人“先折”了。 吃醋好,说明心里在乎自己,要是换作后世,那些顶半边天的女生听说男朋友去风流快活,一怒会提刀嚷着要砍下“第三条腿的。 哄一个傲骄的小女生,对陆庭来说简直是小儿科。 陆庭看着小俏婢那那看的脸,关切地说:“记得以前小芝姑说,做事还是比较自由自在,大过节还要你这般辛劳,莫不是郑府的人欺负你?” 郑妍芝哪里经历过这种事,特别是陆庭还盯着她的脸看,两人站得近,隐隐感陆庭喷出的热气都喷到自己脸上了,弄得郑妍芝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脸还有一点发烫,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让他嘴时呼出的热气热到。 有些不太自然后退了小半步,郑妍芝有些赌气地说:“是啊,很多人欺负奴家这个弱女子。” 一大早就心情糟糕,感觉周围人都对自己不好。 陆庭闻言,有些感叹地说:“都说豪门深似海,那些名门大族也不逞多让,一个个眼高过顶,规矩又多,还有不少沽名钓誉、人面兽心之徒,小芝姑娘作为一个弱女子,要在这种豪门望族里做事,吃了不少苦头。” 小俏婢是从荥阳郑氏的人,荥阳郑氏可是七族五姓之一,名闻天下的望族,不用说,那些规矩多如牛毛。 “还好,就是最近事情多一些,有劳陆公子掂记。”郑妍芝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语气柔和地应道。 从陆庭的语气,好像对名门望族有些芥蒂,以前不会受过名门望族的打压,以至他对名门望族有看法? 陆庭左右看了一下,两人站在郑府外面一个偏僻的角落,没人注意这里,小婢女红菱站得也近三丈远,肯定听不到自己说话,这才压低声音说:“小芝姑娘,有没有想过脱去奴籍,离开老夫人、离开郑府呢?” 什么,脱去奴籍?离开老夫人、离开郑府? 郑妍芝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陆陆公子,何出此言?” 陆庭刚开左看右看,样子有些鬼祟,郑妍芝还怕陆庭对自己动手动脚呢,没想到突然说出这种问题。 这个大笨蛋,一直没察觉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在郑妍芝的意料之内,毕竟两人所处的地位不一样,自己掩饰得很好,只是陆庭说要脱去奴籍、离开郑府,他要干什么? 不会想拉着自己私奔? 一想这个可能,郑妍芝内心感动、好笑之余,隐隐还有一丝丝惊喜。 陆庭有些得意地说:“小芝姑娘,你消息灵通,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 这种事也要显摆? 郑妍芝刚刚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又没了,闻言有些冷淡地说:“陆公子夺得牛头灯,夜宿万花院的事,长安城早已街知巷闻,奴家在这里恭喜了。” 这个小俏婢,人是精明,但情商还是低了一些,那小脸变得太快太明显。 陆庭假装没看到,神秘一笑,然后柔声说道:“我在这里也要恭喜小芝姑娘。” “恭喜?这关奴家什么事?”郑妍芝有些疑惑地说。 鹊桥夺灯是陆庭一个人完成,拿着牛头灯去风流快活也是他一个人去,自己一个女子人家,有什么好恭喜,登徒浪子不是宿醉没醒? 陆庭有些得意地说:“小芝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晚是夺得牛头灯,除了牛头灯,还有一千贯彩头。” “一千贯彩头?平康坊这么慷慨?”郑妍芝有些吃惊地问道。 鹊桥夺灯最高奖励就是牛头灯,剩余的人,闯过不同的关,能得到价值不等的礼物,多是一些绸缎、文房四宝一类,没听过还奖一千贯。 陆庭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是大长锦和金毛鼠之间的赌注,赢了我可分得一千贯,现在彩头已经到手了。” 说罢,陆庭把事情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说到后面,陆庭有些不自信地说:“这一千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苏州时说过,要是有能力,一定报答小芝姑娘,要是普通人家还好说,小芝姑娘是荥阳郑氏的人,不知这一千贯能不能让荥阳郑氏放人。” 经过上千年的积累和发展,以七族五姓为代表的士族势力日益庞大,几乎每个世家大族在社会上都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受到世人的景仰,由于家族之内人才辈出,屡屡出将入相,甚至一度到了能够与高高在上的皇室分庭抗礼的地步。 隋唐的建立和发展非常依赖于豪门世家的拥戴与支持是分不开的,由于这些大家族枝繁叶茂、规模庞大,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朝政,地位尊崇无比,连李氏皇室也不放在眼内。 唐文宗向郑覃提亲,希望娶郑氏女为太子妃,作为五姓七望之一的荥阳郑氏,看不起李唐皇室,觉得他们血统不纯,不是真正的名望,郑覃宁愿把孙女嫁给五姓七望出身的九品官崔皋,也不肯让孙女嫁给皇太子; 李义府官拜宰相,替儿子向五姓七望求婚。五姓七望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宰相呢?李义府碰了一鼻子灰,就是没办法娶回五姓女; 同样是唐朝宰相的薛元超,晚年曾自述平生有三大憾事:一是没能参加科举以进士及第,二是未能娶山东五姓的女子为妻,三是不能参与编修国史; 崔氏嫁给程咬金的时候,在唐朝已经是奶奶辈的年纪(古代结婚早,四十岁就能做到奶奶辈),程咬金准备好了宿国夫人的封号,却娶不到大家闺秀,结果只能娶了一个奶奶辈的寡妇崔氏,即使是寡妇,不仅是崔氏,就是程咬金也觉得委屈了崔氏,对她百依百顺; 七族五族高光的事迹还有很多很多,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比荣誉更重要,在人市,一个普通婢女的价格在十贯左右,年轻貌美的可达上百贯甚至更高,陆庭手里有一千贯,而对荥阳郑氏这个庞然大物,还真没把握让他们放人。 郑妍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什么,这个登徒浪子去参加鹊桥夺灯,竟竟然是为了赢下彩头,然后替自己赎身? 第156章 郑妍芝的心路历程 此时寒风停了,飘飘扬扬了半天小雪也歇了,夕阳西下,天边有一抹红彤彤的晚霞,余晖照在郑妍芝那张清丽绝伦的俏脸上,那一刻,美如画。 郑妍芝突然有种云淡风轻、豁然开朗的感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眼里有神彩,脸上也有了笑容。 没想到,登徒浪子是为了自己才去参加鹊桥夺灯,一拿到那一千贯彩头,马上就来找自己商量赎身的事。 赎什么身,自己可是荥阳郑氏的大小姐,又不是婢子。 这个陆庭,平日那么精明,明算那厉害,作诗那样惊艳,有什么用,现在还蒙在鼓里,真是一个呆头雁。 一想到那么精明的陆庭也被自己蒙在鼓里,郑妍芝内心忐忑之余,又有些得意。 “没想到陆公子这般有心”郑妍芝斟酌地说:“奴家跟老夫人关系非浅,老夫人把我视为家人,不存在主仆关系,其实奴家是自由身,不需要赎身。” 说到这里,郑妍芝嫣然一笑:“不过还要感激陆公子的一片好意。” 不用赎身? 陆庭有些迷茫,前面还说身不由己,转脸又说是自由身,这太关系变得太快了。 自由身好,可以省下一大笔,现在正是用钱时候,陆庭最想做的就是置房。 长安是京城,大唐最重要的城市,也是现时东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名副其实的东方明珠,只是大唐建国后年年征战,突厥兵锋几次直指长安,不少百姓人心浮动,很多达官贵人把重心转移到像洛州、郑州、苏杭这些相对安全的地方。 现在长安的房价,明显还在洼地,再过几年,贞观之治一开始,时局稳定、经验发济,到时长安的房价肯定水涨船高。 “那挺好,挺好。”陆庭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郑妍芝瞄了陆庭一眼,随口说道:“陆公子看起来挺累的,有些事还得注意身体。” 去青楼混了一夜,玩得挺尽兴。 又打翻醋坛子了,陆庭佯装不知,呵呵一笑道:“那个孙会首真是固执,我说能不能拍卖牛头灯,心想那么多人抢,就我一个人得到,把那灯变卖了,这手上的钱又能多一点,那个赎身不是更有把握么,可孙会首说不能转让,不过可以带回去留念。” 郑妍芝听到这里,漂亮的眼珠子翻了翻,心想你怎么不带回去留念,还不是屁颠颠跑去万花院了。 呵呵,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陆庭继续说:“留着也是浪费,说不定那天让老鼠咬烂了,免得长孙冲他们老是说请我去喝花酒也不去,天天在家对着福至,都快把我说成有断袖之癖,不用白不用,正好为自己正名。” 郑妍芝一听,全没了,想了想,不着痕迹岔开话题:“陆公子真是奇才,不仅诗作得好,奇思妙想更是一绝,侠味堂的笼仔饭真不错,这么快立稳脚根,都在长安扬名了。” 自己是一个未出阁的名门小姐,跟一个年轻男子讨论喝花酒的事,太尴尬了,还是说别的事。 刚才还觉得陆庭是一个登徒浪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可一听陆庭说完,心想也对,别人身边都是婢女伺候,陆庭身边只有一个福至,真有那种断袖之癖,那太吓人了,还不如喝花酒呢。 听说老是憋着,对男人也不好。 陆庭一看小俏婢的神色,就知自己的计策奏效,闻言笑着说:“哪里,也就是一些小本的买卖,赚不了几个钱,就是让无衣堂那些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有些事做,比老夫人一比,远多了。” 古话说得好,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只有二个选择的情况下,有时明知两个选择都不好,还是取一个相对轻一点的。 两人聊了一会,陆庭掂记着去侠味堂看看,于是两人在愉快的气氛中告别。 临行前,郑妍芝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陆公子,还是买个婢子,照料起来也精细些。”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陆庭天天对着一个福至,要是被一些不好的人影响,弄不到真有断袖之癖,郑妍芝还是觉得陆庭买个婢女比较好。 听红菱说过,长安那些贵公子经常找陆庭玩,有时人多,福至一个人忙不过来,陆庭经常要出手下厨招待客人,对郑妍芝来说,陆庭那双手是打唐盘的手,不是做下人的手。 一个有才华的人,应该把他的精力放在更需要的地方。 “好,抽空就去”陆庭说完,随口说道:“小芝姑娘,我去侠味堂,要不要一起吃,我赚了一大笔钱,请你吃饭。” 这这是约自己? 一瞬间,郑妍芝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袖子里的手也颤了一下,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陆公子美意,奴家一会还有事,这样,让红菱去侠味堂拿,就当承公子的情。” 上元节人太多了,感觉到处都是人,要是自己跟陆庭去侠味堂吃饭,出双入对,让别人看到就不好,要知侠味堂就在务本坊显眼处,宿国公程将军就住在务本坊,务本坊也是国子学所在地,经常有官员出入。 怎么说也是荥阳郑氏的小姐,矜持还是要的,要是中途碰上阿耶,更难解释。 陆庭也没勉强,说了一声好,然后带着红菱走了。 以小俏婢的能力,肯定不会在乎一个几十文的笼仔饭,她特地让红菱来拿,其实是对自己善意的一种回应。 也不对,自己一直以为他是林郑氏的婢女,听她说了,并不是那种入了奴籍的婢女,应是她父母跟林郑氏关系很好,林郑氏把她当成干女儿一样看待,也对,第一次见面是在客来居,二叔公和陈训导坐在哪里,茶还是林郑氏倒的,小俏婢只是傲娇地站在哪里,当时以为她没一点眼力劲呢。 这样一来,再叫她小俏婢有点不太合适了。 算了,一个代号而己,反正没人知道,也就自己在心里叫。 “郎君,慢点。”正月十五傍晚时分,管家程大连忙扶着带着二分酒意的郑元璹下马车。 郑元璹打了一个饱嗝,轻轻推开程大说:“没事,老夫没喝高,这是撑的,都快撑吐了。” 作为鸿胪寺卿,郑元璹的任务是陪同各国使节,从昨晚到现在,一共陪了四个使团,每次都要喝酒、吃饭,加上昨晚朱雀门城楼一次、侠吃堂一次,合计吃了六顿饭。 让郑元璹有些无奈的是,除了朱雀门城楼的御宴,剩下的五次吃的都是笼仔饭。 也不知是谁传开的,很多人都知有一间退役老兵打理的侠味堂,侠味堂出的笼仔饭风味一绝,还有人说到长安不尝一下侠味堂的笼仔饭,跟没到一样,那些使节大多年前就到了,很多东西都吃过,就是没吃过笼仔饭。 于是,那四个使节团都让郑元璹带去侠味堂品尝,那些使节特热情,一定要郑元璹一起享用美食,他们能吃,以为郑元璹也像他们一样能吃,一天下来,郑元璹足足吃了八个笼仔饭。 不夸张地说,郑元璹感到自己呼出的气都带着淡淡的竹子味。 大管家连忙说:“老奴让后厨准备解胃的汤。” 郑元璹点点头,腆着肚子慢慢走,刚走到大堂,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着出来:“阿耶,你终于回来了。” “是芝儿啊,你是在等阿耶吗?”郑元璹一脸惊喜地说。 这二天女儿好像情绪不好,都没见她笑过,今日还把门关上,连自己都不见,听管家说半天都不吃东西,可把郑元璹心疼坏了。 郑元璹觉得是自己太忙,忽略了女儿,惹女儿生气,为了陪女儿,有使节请自己去平康坊喝花酒,也让他装醉给推掉,刚刚还想着怎么哄女儿高兴,没想到女儿主动等自己。 看到女儿满脸春风、眉梢带笑的样子,郑元璹觉得自己这一趟回得太值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血浓于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郑妍芝拉着郑元璹的手,高兴地说:“阿耶,你天天忙着公务,太辛苦了,女儿特地让红菱给你买了笼仔饭,这笼仔饭跟寻常的烹调方式不一样,味道可香了。” 说到这里,郑妍芝撒娇地说:“女儿陪阿耶一起用饭,可好?” “这个当,当然好,还是芝儿最乖最孝顺。”郑元璹只是一瞬的犹豫,然后爽快地应了下来。 一旁的管家有些担心地说:“郎君,这” 刚刚说撑得快要吐,都准备去厨房做解胃的汤,还吃? 郑元璹扭头瞪了管家一眼,摆摆手说:“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忙去。” 难得女儿这么有孝心,心情还么好,总不能拂了她的一番心意,不就吃饭吗,吃。 管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然后摇摇头离开。 郎君对小姐,真是宠得没边,饱得走路都得小心了,小姐一叫,马上又吃了,得,看来自己还得准备解胃的汤。 第157章 大唐好阿耶 羊杂笼仔饭、羊肉笼仔饭、羊排笼仔饭、鲜鱼笼仔饭、滑鸡笼仔饭 看着饭桌上摆了七八个笼仔饭,郑元璹看到都有些傻眼。 都撑得快吐了,还买了这么多,怎么吃啊。 郑妍芝把一双筷子放在郑元璹面前,乖巧地说:“阿耶要陪使节,肯定吃过了,随意尝一下就好。” “好,好”郑元璹拿过筷子,一脸欣慰地说:“芝儿多吃点,这几天都清减了。” 郑妍芝把一块羊肉挟到郑元璹的碗内:“阿耶,尝尝看。” 有女万事足的郑元璹,哪能说不好,一边夸羊肉鲜嫩可口,一边夸女儿乖巧孝顺,比吃什么都高兴。 父女有说有笑地吃饭,说得兴头上时,郑妍芝突然说道:“阿耶,鸿胪寺卿不好做,一年到头,不是陪使节就是出使外地,从过年到上元节,就没空闲过一日。” 郑元璹苦笑地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阿耶忙点不打紧,就是委屈芝儿了。” 大唐立国到现在,年年征战,不是外敌入侵就是内臣叛乱,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作为协调外交关系的鸿胪寺,作用尤为重要,郑元璹人面广,跟很多外族首领私关不错,经常被派去协调关系。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那些外族为了谈判时占便宜,千方百计刁难郑元璹,有时还用性命威胁,郑元璹前后被扣押了几次。 不夸张地说,要是有得选,郑元璹也不愿趟这些浑水。 郑妍芝皱着眉头说:“阿耶不是把唐盘献上去了吗,那么好的东西,再加上阿耶以前立下的汗马功劳,还不能晋升?” “芝儿,这个功劳是有,只是暂时没动而己”郑元璹有些含糊地说。 唐盘引发的户部侍郎之争,也正因是唐盘的出现,杜如晦成功拿下户部,相当于郑元璹把功劳让了出去,这是大局为重,只是这事不好对女儿说。 官场斗场太黑暗,郑元璹不希望女儿卷进来。 郑妍芝突然有些感伤地说:“肯定是阿耶不答应他们提亲的事,皇上和王爷故意为难阿耶,女儿实在不忍心阿耶这般辛劳,阿耶不如就应了,只要阿耶好,只要荥阳郑氏好,作为荥阳郑氏的女子,女儿已做好准备,也算报答阿耶的养育之恩。” “芝儿,说什么呢”郑元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斩钉截铁地说:“我郑元璹的女儿,绝不是换取前程的筹码,就是再坏,也不能让我女儿受一点点的委屈。” “为了阿耶,女儿心甘情愿”说到这里,郑妍芝小声地说:“伯祖父不就是答应了,他们那房的人,晋升的晋升,入仕的入仕,要是阿耶也” 郑元璹打断女儿的话,冷笑地说:“芝儿,以后不用再唤他伯祖父,也不用跟他们那一房的人来往,免得沾污了自己的名声,荥阳郑氏就没有像他那般厚颜屈膝之人,为了功名利禄,居然把女儿嫁给李氏宗族,他也配姓郑?” 伯祖父说的是郑继伯,郑继伯做过北齐豫州大中正、吴山郡公、隋朝开府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括州刺史,在族中地们很尊崇,可他答应李渊的请求,把女儿郑观音许给李建成为妻,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李郑氏。 有了姻亲关系,郑继伯一房的人开始官运亨通。 “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啊。” 郑元璹摆摆手说:“要写郑字不难,不过也要分是站着写还是跪着写,他嫁女之日起,我们其它房就约定,绝不与他一起拜祖祠,也不承认他这一脉,芝儿,你要记往,不要跟他们那一房往来。” 李氏宗室自以为高贵,在名门望族眼中,身体里流有鲜卑的低劣血统,不算真正的名门望族。 李渊建国初期,希望通过联婚得到名门大族的认可和帮助,结果一个个都推搪,只有郑继伯答应。 这也导致荥阳郑氏的一次决裂,郑元璹、郑善果他们平时不跟郑继伯交流,就是祭祀也是抛开郑继伯一房。 “是,女儿谨记阿耶教诲。”说到这里,郑妍芝一脸感动地说:“阿耶刚才说不拿女儿换取前程、不让女儿受委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芝儿开心,怎么样都行。”郑元璹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郑妍芝一听,脸上笑容更容,马上给郑元璹挟了一块羊排:“还是阿耶待女儿好,谢谢阿耶,阿耶,多吃一块。” “好,好,好,芝儿也多吃点。”郑元璹乐呵呵地说。 不知为什么,郑元璹感到宝贝女儿今天有些反常,隐隐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对女儿奴的郑元璹来说,只要女儿高兴,自己就是中了圈套也心甘情愿。 郑元璹正在吃饭时,陆庭正在赶往程府的途中。 侠味堂买卖做得不错,刚开张会遇到不少难题,前面要跟得紧一些。 看完侠味堂,正想回家,没料到遇到回府的程咬金,程咬金看到陆庭,眼前一亮,让陆庭跟他回府,理由是陆庭搬出去后,没回过吃过饭,太生疏,心情好让陆庭陪他喝几杯。 陆庭有些累,本想回家好好休息,可拗不过程魔王,乖乖跟在后面。 程魔王发话了,要是不同意,直接把陆庭拎回去。 “大哥,二哥,让俺来,鼻子让俺来安。” “老二,这裙子有点新啊,哪弄来的。” “耳房随手拿的,也不知哪个小婢的,先用着。” “小心点,别把手给碰掉了。” 陆庭还没进门,就听到程家三兄弟在前院弄着什么,走进去一看,乐了,原来程家三兄弟在堆雪人玩。、 那个雪人有长头发、有裙子,头上还用树枝和布弄了一个发髻,还是堆一个女雪人。 可能是鼻子没装好,老三程处弼一定要自己装,老大程处默疼三弟,抱起他,让他亲自动手装鼻子,程处亮扭头看到陆庭和程咬金,拍拍身上的雪,高兴地往这边跑:“老大,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才起床呢。” 程处亮说完,很快邀功似的对程咬金说:“阿耶,阿耶,你看,俺堆的女雪人,看看漂亮不。” 陆庭还没说话,程咬金突然一伸脚,把快跑到跟前的程处亮一脚踹倒在上,没等程处亮分辩,走过去劈头盖脸就揍起来:“俺让你堆雪人,让你堆雪人,让你堆女雪人,气死俺了。” 听说刚才郑家女的贴身婢女,跟陆庭去侠味堂打包笼仔饭回府吃,看看陆庭,这边跟郑家女打得火热,那边带夺牛头灯、睡花魁、一夜成名,长安城哪个不说一个好字,就是王爷,对陆庭越来越满意,现在不反感别人提起收徒弟的事了,看来转正只是早晚的问题。 老二这蠢货,让他多跟陆庭学,他都学了什么,人家追五姓女、睡花魃,他却在家里堆女雪人,程咬金气炸了,忍不住当场发飚。 “游侠鸡,游侠鸡来了。”程处弼看到陆庭,眼前一亮,小跑着冲过来。 陆庭连忙一把抱起他,在空中转了二个圈才放下,哭笑不得地说:“三公子,都说过很多次了,叫我陆大哥,要不,叫小陆也行。” 小家伙,张嘴闭嘴就叫自己游侠鸡,陆庭纠正多次,就是不改。 “可以,不过你要给我做好吃的。”程处弼咬着指头说。 陆庭一口答应:“肯定的,这次来,就是给三公子做好吃的。” 这时程处默也走过来,拍拍陆庭的肩膀说:“陆兄弟,不错,不错,竟让你夺得牛头灯,昨晚销魂了。” “还行,呵呵。”陆庭打着哈哈。 情况有些诡异啊,这边程处默、程处弼跟自己聊得火热,那边程魔王揍程处亮揍得兴起,这一家人各顾各的,好像井水不犯河水,陆庭看到这情境,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 第158章 房叔程咬金 最后,程家三兄弟好不容易堆起的女雪人,让程咬金一脚踹了。 程处默和程处弼没说什么,本来就是堆着玩,只是程处亮有些郁闷,三兄弟一起堆,只有自己一个挨揍,太冤了,再说第一次做女雪人,做得还不错,还想着在大长锦的兄弟面前显摆一下,也就老大陆庭看到,其他兄弟还没看到呢。 刚提女雪人,看到老爹的眼睛又瞪了起来,吓得程处亮拨腿就跑。 不知为什么,阿耶突然生那么大的气,下手也不留情,程处亮真不敢再惹阿耶生气。 小风波过后,陆庭还是要下厨,炒了几个火候十足的菜,跟程咬金四父子一起吃起来。 程孙氏还是在后院的榻上卧着,不能出席,陆庭在炒菜时听程处弼说了,程孙氏的病情又加重了,前天还吐了血,卧病多年,估计已到了强弩之末。 陆庭不精通医术,还真有点无能为力。 程家四父子对陆庭炒的菜很喜欢,一桌子的菜,差不多是筷到盘清。 酒足饭饱后,程咬金一边剔着牙,一边开玩笑地说:“贤侄,昨晚你可是出尽了风光,连王爷对你都是赞赏有加呢。” 鹊桥夺灯这个活动在长安知名度很高,每年都吸引大批的才子参加,能夺得牛头灯的人,绝对不简单,程咬金原以为陆庭会明算会做菜,还会经营买卖,已经很了不起,没想到他不声不响,一个转身,连牛头灯摘了下来。 陆庭眼前一亮,连忙说:“程伯父过奖了,也就是碰巧而己,处亮兄弟也上到第三关呢。” 连程咬金都说李二满意,说明李二对自己的表现认同,陆庭听到心内大定。 只要把记名弟子转成正式弟子,自己就能紧紧抱着金大腿,荣华富贵离自己也就不远了。 程咬金摇摇头说:“第三关算什么,就是到第六关,拿不到牛头灯也是输,贤侄,你这次表现得真不错,对了,万花院怡梦那小浪蹄子,够味。” 哪有长辈跟晚辈说这种事的,陆庭楞了一下,很快反问道:“程伯父跟怡梦姑娘有交情?” 换作别人,肯定跟后辈讨论一下诗的意境,程魔王倒好,一张嘴就问小浪蹄子够味不,讨论起“房事”,脑回路够大的,他不把自己当成外人,陆庭不介意,可当着三个儿子这样说,小的那个还流着鼻涕呢,他就不怕教坏儿子? “浪蹄子?好吃吗?”程处弼一听,眼睛一亮,马上嚷嚷着说:“阿耶,俺要吃浪蹄子,俺要吃浪蹄子。” 程咬金虎着脸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要不然罚你少一百个大字。” 一听到要罚抄字,程处弼没有片刻犹豫,马上把小手捂在嘴巴上。 唬住了小儿子,程咬金又扭头对两个大的儿子说:“你们两个兔崽子记住,要洁身自好,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还记得俺们程家的家训是什么吗。” 程处默和程处亮异口同声地说:“娶五姓女,穿紫色袍。” “很好,没忘记,算你们懂事。”程咬金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陆庭惊讶地眼神,程咬金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说:“贤侄,这是俺新订家训,你看如何?” 陆庭连忙说:“不错,不错,朴实无华,直接了当。” 寻常人家的家训,大多与仁义礼信有关,要不就是血脉亲情,程魔王风格是简单粗暴,娶五姓女不用说,整个大唐男子、包括李氏宗室最直接、真实的愿望,衣紫为贵,紫色官服要三品或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 说穿了,就是一句话:娶好老婆,当大官。 陆庭想起了一个笑话,大学毕业时,导师问一个男生,你毕业后追求什么,那男生说追求美女和金钱,结果被说庸俗;另一个男生灵机一动,说自己追求事业和爱情,结果得到好评。 程咬金哈哈一笑,拍拍陆庭的肩膀,大咧咧地说:“府上有的是俏婢,老夫懒得去那些地方,跟那个怡梦更没半点关系,贤侄千万别对人乱说,要是坏了俺的好事,休怪你程伯父翻脸不认人。” “哪能呢,小侄的口风一向很密,请程伯父放心。”陆庭当场保证。 程咬金是混,不过还真很少听说他流连青楼花巷,陆庭知道程魔王一直想娶一个五姓女,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估计是尽可能表现得好一点,为自己加分。 只是那句“千万别对人乱说”什么意思,似有所指啊。 “阿耶,俺伺候娘喝药。”程处默看到时辰差不多了,开口询问道。 “去,把两个弟弟一起带上,让你娘好好喝药。”程咬金点点头,让程处默把二个弟弟带上。 对于发妻,程咬金还是很有情义,当年出去打拼,妻子一个人在家伺侍老娘、照顾儿子,任劳任怨,老娘走之前,拖着孙氏的手说好,还叮嘱儿子要好好待妻子,作为孝子的程咬金自然是一口应下。 程处默三兄弟走后,大堂一下子静了很多,程咬金眼珠子转了转,佯装随意地说:“贤侄啊,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室,有没有心仪的女子,要是有,程伯父帮你上门提亲。” “小侄来长安时日太短,一直忙着做事,还没有认识合适的女子。” 还没等程魔王说话,陆庭抢着说:“大丈夫事业为重,成家立室的事,不急,小侄想过几年再说。” 以前程魔王还说要介绍一个侄女给自己,陆庭生怕他乱点鸳鸯谱,连忙把先忙事业的事说出来。 程咬金若有所思地看了陆庭一眼,笑呵呵地说:“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要以事业为重,对了,现在侠味堂差不多稳定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小兔崽子,还跟俺老程玩心眼呢,嘴上说不急,郑元璹那宝贝女儿快让你哄到手了,也不知弄哪出,不会等到珠胎暗结、生米煮成熟饭才公布,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郑元璹那老家伙可不能对付,连李氏宗室都不放在眼内,更别说陆庭这个出身寒门的寒家子。 让程咬金佩服的是,陆庭这小子平日说自己学识浅薄,让他作诗说不会,长孙冲他们请他去喝花酒,也推说没兴趣,好小子,嘴里说没兴趣,一转身风风光光地摘牛头灯、睡花魁,这事今日都传遍长安了,郑元璹的宝贝女儿肯定也有听说,可响午的时候,那个叫红菱的小婢女还跟陆庭一起去侠味堂打包笼仔饭。 睡完花魁,还能哄得郑家女不生气,吃着碗里的还能看着锅里的,臭小子哄女子有一套。 陆庭选择隐瞒,程咬金也不说破,主动提出当冰人,想趁机搞好跟郑元璹的关系,到时也好托他做冰人,完自己娶五姓女的梦,没想到陆庭也没给自己这个机会。 “再观察一下侠味堂,要是上元节过后还能做得好,下一步就是扩大规模开分店,争取让无衣堂自给自足,不用再向秦王府伸手。”陆庭信心满满地说。 侠味堂的买卖是好,但还没有经历真正的考验,在上元节的带动下,这几天长安城的买卖都很好,等上元节结束,长安城恢复平静,那时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陆庭把这些告诉程咬金,原因很简单,程咬金是李二的铁杆心腹,自己说的这些话,肯定会通过程咬金的嘴传到李二哪里。 侠味堂只能说做得不错,还不能算出成绩,陆庭也不好跑到李二面前邀功,免得被说成太轻浮,沉不住气。 “三思而后行,不错”程咬金有些不满足地说:“贤侄,你自己呢?” 程咬金对自己不错,陆庭对他也不隐瞒:“回程伯父的话,小侄昨晚得了一笔横财,想先置个宅子。” 小俏婢是自由身,那一千贯可以省下,刚到长安不久,环境还不够熟悉,现在主要任务是搞好无衣堂,买卖的事先放在一边,有侠味堂的分红,到手的那一千贯彩头留在手里不会生崽,还不如花出去。 买宅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程咬金沉吟一下,很快问道:“你想买什么样的宅子?” “闹中带静,宅子最好大一点,不过手上的钱不多,偏远一点也行。”陆庭想了想,很快说道。 “哦,找到了吗?” “还没呢,准备明天去牙行托人。”陆庭老老实实地说。 牙行最高出现在汉代,汉代市场上的中间商人称“驵会”(或作“侩”),经过多年的发展,中间商人获政府给予的垄断权,由此得“牙侩”之名。 古代买卖宅子很麻烦,除了房主同意,还要得到亲朋和邻居同意,陆庭可没时间一个个落实,还是让牙行去做这些事,虽说要交一定的佣金。 程咬金沉吟一下,开口问道:“管家。” “郎君,老奴在。”管家程大连忙上前听候吩咐。 “放的那几处宅子,都处理完了吗?”程咬金开口问道。 程大有些犹豫地说:“郎君,这” “说,陆庭也不是外人。” 程大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说:“回郎君的话,六处放牙行出售的宅子,已售二处,还剩四处尚未出手。” “很好”程咬金摆摆手说:“程大,明日你陪陆公子去转转,对了,有几处没放的,也带他去看看。” 陆庭连忙说:“程伯父,这这不合适。” 这里几处,那里几处,在很多人一房难求的长安,没想到程魔王有多套,堪称大唐版“房叔”。 钱再多,也是别人的,现在欠程魔王不少人情,这年头人情债最难还,再欠真的不知怎么还,陆庭觉得自己绝对有能力在长安置业,只是时间的问题,没必要受这么大的礼。 说起来,程咬金还真是一个人生赢家,每次都能站对位置: 第一次投靠李密,得到重用,封赏极多; 李密兵败被俘,投靠王世充,马上被任为将军,待之甚厚; 阵前脱离王世充,投靠唐军,跟随李二,李二封他为左三统军; 此后,程咬金先后击败宋金刚、窦建德、王世充,并领左一马军总管,每逢出征,常常举旗先登,像房玄龄、杜如晦这些人还在秦王府当一个属官时,程咬金已凭军功摇身一变成了宿国公。 每次易主都得到优待和厚赏,打仗也是最容易积累军功和财富,程咬金征战多年,缴获无数,家底自然极为丰厚。 程咬金知道自己不善于经营,在管家的劝说下,大肆置业,在长安、洛州、郑州有不少产业。 程咬金摆摆手说:“别想多了,洛州有人想转让田庄,价钱和位置都不错,就变卖几处宅子凑钱,正好你要置业,省得便宜牙行,先说了,看中后可不是白给,看在你叫一声程伯父的份上,最多饶些零碎。” 几次对陆庭说过,有困难可以找自己,可陆庭从没开过口,“软禁”在程府,一证实马上搬出去,一点便宜也不愿多占,程咬金阅人无数,知道陆庭不会接受这份大礼,故意放了“狠话”。 当然,要是陆庭真肯收,程咬金绝不吝啬。 有一句话程咬金没说出来,太子府和秦王府斗争越趋激烈,程咬金拒绝太子招募后,受到的打压越来越大,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趁着自己在长安,找机会转移一部分财产。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庭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揖礼:“谢程伯父,小侄就却之不恭了。” “行了,都是自己人,这些礼就免了”程咬金挥挥手说:“真要谢我,帮俺看着点老二,他就喜欢跟你一起,你的话比俺这个阿耶的话更管用。” 陆庭有才华、脑瓜子又灵活,很多人以为他只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寒家子弟,程咬金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寒家子不动声色就做了王爷的记名弟子,很有可能转为正式弟子,那可是王爷唯一的弟子啊,要真成了弟子,那份量比王爷的心腹还重,要是王爷登上大宝,他就成了天子门生。 除了是王爷的记名弟子,陆庭还跟郑家女打得火热,听说郑家女在家极受家人宠爱,郑元璹对这个宝贝女儿更是百依百顺,要是郑家女对陆庭那臭小子一条心,机会很大。 换作以前,估计有点难说,陆庭鹊桥夺灯后,一夜扬名,有人把他说成年轻一代的第一才子,再说长得也不赖,有才有貌,郑家女能不倾心? 要是陆庭成了荥阳郑氏的女婿,跟陆庭打好关系,老程家娶五姓女的机率将会大大提高。 陆庭弄了一个侠味堂,从目前来看,做是不错,这么快就想扩大规模,很有前景,难得他不忘旧情,把老二也拉进去,光这一点就值得下本钱。 程咬金表面大咧咧,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第159章 长安房事 当晚喝得有点多,陆庭直接在是程府留宿。 让陆庭感动的是,当日自己住的那间客房还给自己留着,跟自己刚搬出去一模一样。 程府不缺一个客房,但是这份心意很难得。 陆庭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问了程处亮才知,程咬金一大早带程处弼出门,去秦王府上值。 客人起得比主人还晚,陆庭有些不好意思,估计是前晚在万花院折腾得有些过,本想好好休息,还没睡多久,长孙冲他们带着赢来的彩头分给自己,足足一千贯,陆庭没见过这么多现钱,兴奋得睡不着了,干脆去找小俏婢,想给她赎身,然后就是在务本坊碰到程魔王。 上元节的缘故,鼓楼都暂时停工了,早上没有“咚咚咚”的鼓声,睡得特别香甜。 吃早饭时,程府管家程大拿着一叠地契,开始商议看宅子的事。 陆庭没跟他客气,直接问道:“程管家,宅子都在什么位置?” “回陆公子的话”程管家恭敬地说:“供公子挑选的宅子一共有九处,胜业坊一处、崇义坊二处、新昌坊一处、怀远坊一处、昌明坊二处、丰乐坊一处,还有一处在务本坊,公子可以看一下这些地契。” 程咬金的家底丰厚啊,长安城的宅子,从一开始建就不便宜,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价格更是水涨船高,另说普通人,不少有名的官员也买不起,不是租个小宅子,就是搬到长安城外居住。 大诗人白居易,在长安奋斗了二十年才在长安买了属于自己的小宅子,还是在偏僻的、很少人居住的新昌坊; 杜如晦也买不起宅子,现在住的地方,是李二花费了二百万文给他买地,杜家倾尽家财、还借了不少钱才有自己的安乐窝; 像魏征、姚崇这些大人物,也买不起房,只能在长安租房子住,还是租那个偏远的地方。 别人一房难求,程魔王却能手握大量房产,陆庭有些羡慕,不过没有眼红,这些是程魔王多年征战、无数次出生入死,用命换来的。 陆庭匆匆吃了几口,用布擦干净手后,这才细细看起来。 地契写得很详细,位置、面积、宅子的布局都一一写清楚,一目了然。 好家伙,连胜业坊都有房产,那可是高官权贵聚居的地方,算是长安的“富人区”,占地面积还不小,加上后院、花圃,占地近三十亩之大,简直是壕得没边。 陆庭有些好奇地问道:“程管家,胜业坊这处宅子,售价几何?” 程大犹豫一下,很快微笑地解释说:“公子,再挑,这宅子不太适合你。” 说完,感觉自己解释得不够详细,生怕引起陆庭的不快,马上补充道:“公子,这宅子的门楼、架构和宅门的方向对公子而言有些高了,坊正和邻里估计不会同意。” 于是,程管家把宅子的一些规则和忌讳跟陆庭一一说明。 陆庭听完,只能摇头苦笑。 长安城的宅子,不是有钱就能买,也不是舍得花钱就随心所欲,《唐律疏议》里明令规定,宅子的外形、高度都要遵从律令,要不然就以逾制的名义直接毁掉,还要对屋主给予严惩。 除了高度、外形外,还要视宅主的身份来建造,唐朝屋的“进深”通常用“架”或“橼数”表示,几品的官员能营造几“架”的宅子,门楼的大小、宅门的方向等等,都有严格的限制,不是有钱就能随心所欲。 程管家说得很婉转了,胜业坊那处宅子是高配,陆庭现在无官无品,住这种宅子就是逾制,就算程咬金肯卖,那些邻居也不会同意。 陆庭摇摇头说:“胜利坊那处宅子太大了,地段也好,我肯定买不起,就是好奇打听一下。” 胜业坊的宅子,在长安城算是“一环”中的黄金地段,代表长安最高房价了。 原来这样,程管家点点头,有些轻描淡写地说“放在牙行的价钱是二万八千贯。” 二万八千贯,天价了,陆庭是无衣堂主事,跟对了人,又立了大功,一个月六贯很优厚了,按这个收入,一年攒下七十二贯,至少要攒三百八十八年。 中途不吃、不喝、不生病,每一文钱都要攒着。 房价看似很高,不过跟后世相比,还算合理,后世京城那些四合院,动辄过亿,要是一个月薪一万的普通打工者,得攒上千年,那些四合院的面积,远远达不到三十亩。 当然,比程咬金那处贵的宅子,肯定还会有。 陆庭苦笑地说:“太昂贵了,买不起,我也就是好奇问一下,好,看看其它有没有合适的。” 就是住在同一座城,差距也太大了。 程管家恭维道:“陆公子聪颖,才华横溢,飞黄腾达只是早晚的事,说不定不用买,直接就赏赐了。” 郎君对陆庭非常看重,再三交待要招待好,程管家对陆庭格外用心。 陆庭只是笑笑,没有再在这个问题扯下去,开始仔细看起那些地契。 二刻钟后,陆庭挑定了三个目标,分别是崇义坊的二处宅子和位于怀远坊的那处宅子,它们共同的特点是交通便利、环境优越。 其实务本坊那处宅子位置最优越,不过这套宅子并没有出现在出售的名单中,很明显是程咬金有心留下来,要是人多,安排亲朋戚友或外室也方便,陆庭很识趣把那处宅子忽略。 至于新昌坊、昌明坊、丰乐坊这些,位置太偏了,要是投资陆庭会考虑,自住就不想了。 程管家得到程咬金吩咐,今天就是陪陆庭看宅子,等陆庭挑好目标后,马上陪陆庭去看。 一行人先到怀远坊的宅子,那是一套占地只有一亩小户型,虽说交通不错,靠近西市,宅子在出售前翻新过,看起来很新,陆庭只是看了一会,说了一句不错,然后让和程管家带自己去下一间。 这里应是三口之家住的地方,空地少,可利用改造的地方不多。 唐律规定,良人三口以下给一亩,三口加一亩;贱人五口以下给一亩,五口加一亩,其口分,永业不与焉。 现在加上福至二个人,陆庭还准备置厨娘、护卫、婢女,房间少很难安排,现在跟长孙冲、程处亮等人称兄道弟,他们经常找自己玩,本来就多人,再加上他们的护卫,地方小一点,连站的地方也没有。 长孙冲他们不说,陆庭自己也不好意思。 程管家没说什么,马上带陆庭到崇义坊看剩下的二处宅子。 第二处宅子位于崇义坊的西南隅,地方很大,足有十余亩,正房有三十间,还有耳房、马厩、回廊,前有庭后有园,不过房子有些破旧,显得有些阴暗,隐隐还有一股不太好味道,程管家也没隐瞒,说隔壁有户人物几代人经营肉干铺,常年腌制各种肉干,经常能闻到肉香味。 陆庭没有犹豫,提出去看最后一处宅子。 地方太大了,现在人口不多,住起来太空旷,显得人气不足,宅子很陈旧,要住得舒服,还得推倒得建。 现在买宅子的钱都估计不太够,哪里还有钱推倒重建,陆庭决定看看第三处。 要是最后一间也没看中,只能去牙行找牙人帮忙了。 第三处也在崇义坊,位于崇义坊东南隅的位置。 没走多远,陆庭看到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河边还种了不少扬柳,柳树旁边还摆放着一些石桌石凳。 可惜现在还是冬天,要不然风景肯定不错。 “程管家,这是什么河?”陆庭随口问道。 陆庭也住在崇义坊,但是很少到这边走,平日不是忙着考察东西两市,就是忙着无衣堂的事,看到小河忍不住好奇地问起来。 程管家还没说话,跟随在一旁的程处亮抢着说:“老大,这不是河,这是开凿出来的运渠,连接城安的永安渠,一来可以给长安供水,二来也可以让货物可以顺利运进安。” “哦,原来是这样,挺好。”陆庭点点头。 说是运渠,其实跟河差不多,水深在二米左右,宽度足有六米,毕竟要满足漕船的往来运输。 长安城原是一块平原,里面住着的人太多,每天需要用大量的水,在长安城开建初,就有计划开凿引水,永安渠、清明渠和龙首东渠、龙首西渠负责整个长安的用水和水道运输。 说话间,程管家走到一间大门紧锁的宅子前,拿出钥匙开门,一边说:“到了。” 陆庭抬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这间宅子的位置不错啊,坐落在运渠边上,门前有树,墙边还有一片小竹林,看起来有种山间野墅的感觉。 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巧的前院,角落里种着一株高大桂花树,桂花村旁边有一个二层的凉亭,陆庭看了,凉亭看起来有些破旧,很多漆都落了,不过框架很结实,用的都是上等木材,还做处防蛀处理,只要刷点漆,再把破损的栏杆更换一下,就能正常使用。 凉亭的二楼比围墙高,距离运渠也近,闲着无事的时候,在凉亭就能垂钓。 美得快。 前院过后就是大堂,大堂后面是后院,房子是夯土筑成,结构、用料只能算中规中矩,没多少出彩的地方。 不过后院有一方大约一百平方的小池塘,池塘边还种了不少花草,倒是给陆庭一个不小的惊喜。 转了一圈,陆庭心中有数,按地契上写的,宅子占地三为八分,正房九间,偏房、耳房、物料房、杂物房等加起来有十一间,正好凑过双十之数,前有庭后有园,除了宅子只夯土所建,其它地方还算不错。 就这大小和规模,在长安城等是中等偏小户型。 陆庭不动声色地说:“程管家,这宅子以前住的是什么人?” 位置优越,大小适中,一路走来,发现周围的环境、治安也做得不错,最赞就是有一条运渠,陆庭进门的第一眼,就看中这个地方。 宅子旧点、难看点不重要,现在只是过渡,等手头宽松后,肯定推倒,按自己喜好重新建造。 “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子弟,有点名气,就来长安自荐,想谋得一官半职,为了居住方便,就出钱买了这里,本想打造一个江南园林式的豪宅,刚开工不久,家里遭到乱兵洗劫,钱供应不上,最后只能草草了事。” 稍稍停了一下,程管家很快说道:“在长安停留了三年,还是找不到赏识的人,盘缠用尽,最后还是变卖这里回老家,郎君那时刚好立了大功,得了一大笔赏赐,就把它买了下来。” 程处亮有些的惊讶地说:“老大,你不是看中这宅子。” 前面看了二个宅子,陆庭问的问题加起来也没这个宅子多,程处亮看到陆庭对这里好像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 “这里不好吗?”陆庭反问道。 “不好”程处亮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似的,大声地说:“这地方太破了,你看那夯土墙,一碰就掉灰,宅子做得也不够仔细,一下雨就漏水,年前程管家还派人补漏呢,以老大的身份,要住也得住砖石大宅,宽敞、结实。” 这虎孩子,也太实诚了,自家的宅子,好处一点也没说,不好的地方全说出来,一旁的程管家都有点哭笑不得。 典型的手往外拐。 好在,郎君说过陆庭不是客人,也没想过在他身上赚一笔,程管家对陆庭拱拱手说:“二公子说得对,这宅子条件是差了一点,陆公子,要不,小老带你看看务本坊那处宅子。” 二公子都说成这样了,程管家也不好驳他的话,主动提出带陆庭看务本坊那处的宅子。 郎君吩咐过,尽可能让陆庭承自己的情,还特意吩府把一直压在箱底那张务本坊的地契也翻了出来。 陆庭左右打量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我觉得这里不错,程管家,不知这处宅子售价几何?” 双方都说得这么坦白,陆庭也不好藏着掖着,开门见山。 程管家只是沉吟一下,很快说到:“公子是自己人,小老也就不转弯抹角了,二千二百贯。” “什么,二千二百贯?”陆庭一脸惊讶地说。 程处亮皱着眉头说:“程管家,老大是俺的兄弟,阿耶把他当成侄子的,叫价这么高,合适吗?” 对陆庭的家底,程处亮心里还是有数的,前面花得差不多,就是挣了那一千贯才有胆量看宅子,手上的钱顶多就是一千贯出头,二千二百贯肯定拿不出来。 程管家马上说:“二千二百贯是给外人的价钱,俗话说得好,漫天开价,落地还钱,陆公子是二公子的朋友,好商量,好商量,要不” 陆庭打断程管家的话,摇摇头说:“程管家,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贵,是太便宜了,这个价不行,不能让程伯父亏着卖。” 第160章 置业 杜如晦和尉迟敬德一样,都是住在长寿坊,没升迁户部侍郎前,杜如晦的官职是秦王府比事中郎,五品官,俸禄不高,买不起宅子,只能在偏远的地方租房住。 李二觉传唤觉得不便,再加上杜如晦是自己左膀右臂,还是十八学士之首,连个宅子都没有,太说过不去了,于是大手一挥,拨了二百万钱给杜如晦买了一块地,杜如晦左借右挪,这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宅子。 二百万钱只是地价,还有李二和杜如晦的面子在里面,杜如晦的宅子陆庭看过,占地加三亩还不到。 无论是地段还是面积,这里都比杜家要好,不算升值在内,二千二百贯,绝对是白菜价。 程管家有些懵,今日见的奇事多了,有手往外拐的二公子,还有嫌开价过低的陆庭,闻言连忙解释:“陆公子不要误会,这宅子的主人出手有点急,所以价格不高,空置有些时日,宅子破落了很多,需要折价出售。” 外人肯定没有这个价,也就是郎君特别关照才开价二千二百贯。 程管家突然做到做下人很难,郎君的意思是既要维护陆庭的尊严,又要让陆庭承这份情,最好还在陆庭的承受能力之内,斟酌了很久才说出二千二百贯的价格,结果二公子嫌价格高,陆庭嫌开价低。 太难了。 陆庭开口问道:“程管家,这宅子是多少钱购进的?” “回陆公子的话,购买进来时,价钱是二千八百贯,空置了一些时间,维护不当,所以作了一些折旧,二千二百贯这个价钱很合适。”程管家解释道。 有个情况程管家没说,那些乱兵撞到程咬金手里,程咬金把他们全部正法,宅子的前主人感激程咬金替他报了仇,还追回不少财物,于是低价把宅子转给了程府。 陆庭想了想,很快说道:“据我所知,这二年长安的房价一直稳中有升,这种宅子很抢手,二千二百贯低了,不能让程伯父太吃亏,三千贯,程管家你看这个价格合适吗?” 宅子的事,陆庭知道程咬金全权交给管家打理,直接跟他商量。 “不合适”程处亮一脸仗义地说:“老大你可是俺的兄弟,怎么能赚你的钱呢,要是这个价钱卖你,俺的脸面往哪放呢,不合适,不合适。” 程管家也附和道:“郎君待陆公子为子侄,陆公子这是显得生份了。” 陆庭拍拍程处亮的肩膀,让他别插话,然后对程管家说:“即是三千贯,也是我占便宜了,程管家先别急着拒绝,其实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先付一千贯,剩下的二千贯容我二年内付清,还请程管家代询问一下。” 宅子很喜欢,可是钱不够,只能先付一点,后面得慢慢还。 区区二千贯,要是二年还拿不出来,那也太失败了。 程管家只是沉吟一下,很快就应了下来:“郎君把此事交权交给老奴,陆公子这个提议很好,就按陆公子说的办。” 看出陆庭承了程府的情,但为人厚道,不愿占太多便宜,程管家当场拍板。 要是陆庭答应,赠给他都不带眨眼的,晚给二年真的一点关系也没关系。 郎君说得对,以陆庭的机灵和才学,肯定能出人头地,长安的青年才俊是很多,但王爷的弟子只有一个,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好多了,这点投资,很值。 谈妥了,一切都好办,程管家当场就承诺一切手续都包了,到时陆庭签字确认就行,不过要到十八日才能办理过户。 现在放上元假,绝大部分的署衙都放假,没人上值办公。 商量好后,程管家也干脆,连钥匙都给了陆庭。 “老大,买了宅子,怎么也得庆祝一下。”程管家走后,程处亮笑嘻嘻地说。 说完,程处亮补充一句:“我们大长锦五兄弟,还没好好聚过呢。” 陆庭想了一下,很快爽快地说:“是要好好聚一下,地你们选,我请客,老三,你也知道我刚买了宅子,还欠你家一屁股债呢,下手别太狠。” 成了大长锦的老大,还一个人拿了一半的彩头,不请客说不过去。 程处亮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说:“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就万花院,吃饭酒水老大出,其余我们四个包圆。” “行,什么时候去。” “你是老大,你定。” 陆庭想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午时去,晚上一起赏花灯,今晚是花灯巡游最后一晚,还没好好看过花灯呢。” 长安的上元节,各式花灯、灯轮、灯楼,整座城市都成为欢乐的海洋,第一晚夺灯,在万花楼留宿,第二晚跟程咬金喝多了,在程府过夜,今晚是最后一晚狂欢,错过今晚,就要再等一年,陆庭打算今晚好好感受自己来到大唐的第一个上元节。 程处亮点点头,又跟陆庭商量了几句,很快就走了,他负责通知长孙冲、杜荷和候明远。 “老大”门外那片竹木里,张朗小声地说:“程处亮那货出来了,要不要动手?” 被称为老大的正是尹士驹,闻言看了一眼带着护卫的程处亮,想了想,很快摆摆手说:“先别急,姓陆的田舍奴还没出来,那个程二楞子先放他一马。” 程处亮怎么说也是宿国公的儿子,他老子是程魔王,发起疯可是一个混不吝,尹士驹敢动杜如晦,可不敢打程咬金的主意,生怕程咬金一发狠,把自己给卡嚓了,再说程处亮打架也是好手,带着随从,长安城内武候、密探众多,动静大了不好交待。 这次主要是教训陆庭,算了,不节外生枝。 被人哄骗,送上门让杜荷打得一身是伤,尹士驹每每想起都气得咬牙切齿,虽说找不到证据,不过他猜到肯定跟大长锦的人脱不了关系,那个江湖骗子不图钱,就是引导自己去让杜荷揍,目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幸好没练那本葵花宝典,真是挥刀自宫的话,现在哭都没眼泪。 金毛鼠和大长锦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被骗这次,不像长孙冲他们的做法,想来越去,最大的嫌疑就是最近跟他们走得很近的陆庭。 陆庭能编出射雕英雄传那样故事,故事里就有不少用阴谋诡计的情节,脑子好用,骗人也就简单多了,再说陆庭只是一个寒家子、田舍奴,能进大长锦就不错了,长孙冲他们四个还甘心让陆庭做老大,当中肯定不寻常。 再加上陆庭的横空出世,让金毛鼠输了赌约,一下子损失二千贯,刚收的小弟房士强也被陆庭气得败走长安,回老家躲风头去了。 二千贯啊,这可是一大笔钱,金毛鼠四个人拿出来也肉痛,尹士驹还偷偷变卖了家里的古玩才凑够钱,队员商量后,一致决定要教训陆庭。 第161章 遇伏(求订阅和保底月票) “老大,一会真不用我们动手?”宇文鹰忍不住问道。 薛阳有些不屑地说:“要是程老二在还差不多,一个文弱书生,揍他脏了我的手。” “老大”张朗有些担心地说:“在长安城里出手,会不会有点冒险?” 长安是京城,天子脚下,在城内公然斗殴,这件事可大可小,闹归闹,分寸还是会把握的,以前干架,都约在城外,在崇义坊伏击陆庭,张朗感觉有些虚。 “怕什么,又不是我们动手”尹士驹冷笑地说:“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大唐子民,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一场热闹而己,你们看着就行。” 四个人都跟了陆庭照过面,很容易认出,干脆派府上眷养的护卫去做就行,有什么事也能撇得干干净净。 还以为有一场小恶战呢,没想到武艺高强的程处亮带着随从和护卫先走,也就是说,只剩陆庭一个人。 张朗小声说:“老大,里面就姓陆一个田舍奴,要不让人直接冲进去,关起门怎么揍他都行。” 尹士驹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没好气地说:“笨,这宅子可是程魔王的,他是谁,康州刺史,宿国公,派人进国公的地方行凶,你是嫌事不够大吗,反正这宅子就一个门,还是一条掘头路,等他出来,教训他还不是小事一件。” “是,是,是,还是老大考虑得周全。”张朗连忙说道。 尹士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薛阳瞄了三弟一眼,鼻子冷哼一声,这个老四,文不成武不就,干架倒着走,脑子笨得要死,自己怎么有这种猪队友。 要不是张朗是自己人,对自己态度还算恭敬,薛阳早就把他踢出去队伍了。 金毛鼠小队正在商量怎么对付陆庭时,陆庭正像一个国王一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这里修个花坛不错,各个季节的花都种一点,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 这里摆一张石桌不好,移到角落里,造一个假山不错,看起来也有意境,最好是做大一些,上面种花草地,中间缕空,在假山里面放一张摇摇椅或弄一个棋盘,空间可以更合理利用; 墙边多种些树,对了,种桂花好,在树的旁边修几个秋千,坐在秋千上看书什么的,感觉不错; 宅子有些残旧了,漏水,还是夯土筑成,可能很久没住人,有一种发霉的味道,格局设计得也不好,有钱一定要推倒重建,不过长安城规矩很多,限高限外形,有点束手束脚,向上建不行,自己可以向下挖,修建一个多功能的地下室,就是有危险时,也可以躲到下面避难,对,把避难这个因素考虑在内; 后院这地太大了,种菜太浪费,要知古代没有肥料,用的都是“生物肥”,施起来味道十足,干脆把菜地改成一个小型泳池,反正靠近运渠,想办法把水弄进来,完美; 陆庭一个人宅子转来看去,越看越满意,脑里已经有不少想法。 成功抱上大腿,还担任无衣堂主事,武德七年已经做得很好,陆庭决定在新的一年大展拳脚。 李二和李建成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二兄弟很快就会穷图匕现,要多攒从龙之功,就要多出力,想要多出力,首先自己的能力要变强,陆庭心里隐隐有了设想。 又转了一会,陆庭想起去万花院的事,这才有些不舍地锁门。 昨晚喝大了,连澡都没洗就睡下,现在身上一股很浓的酒味,还有一股馊馊的味道,要万花楼那种顶级场所得注意形象,回家沐浴更衣再去。 陆庭刚锁好门,感到身后些有些异样,扭头一看,只见四名蒙着脸的汉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大棒。 “你们什么人?我就是一个小人物,也没得罪人,诸位是不是认错人了?”陆庭一脸小心地说。 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地位不高、作用不显,平日也低调,来长安也不久,也没得罪谁啊,也就鹊桥夺灯时高调了一次,要说仇恨最大,不用说肯定是金毛鼠那几个人,特别是尹士驹。 难不成,这四个蒙面汉子是金毛鼠派来的? 二千贯钱彩头,自己分得很爽,输钱的人,肯定不会高兴 为首的蒙面壮汉舞了一下手里的大棒,冷笑地说:“没错,无衣堂主事陆庭,找的就是你。” 陆庭大吃一惊,下意识退后半步,一脸警惕地说:“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长安,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行凶不成?” “少费话,有人要你一只手一只脚,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带头蒙面壮汉皮笑肉不笑地说。 站在身边那名身材稍稍瘦小的蒙面男子冷笑地说:“跟他哆索什么,废了他一手一脚,动作快点,免得惊动巡城的兵马。” 他一动,其余三名蒙面大汉也动了,四人目露凶光,呈扇形包围起陆庭。 陆庭已经退到围墙边,看着围上来的四人,心脏砰砰跳过不停,大冷天,额上和后背全是冷汗,脑里瞬间一片空白,右边的腿很不争气地颤抖起来。 这些人目光阴狠、动作干练,一看就知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策划骗局诱尹士驹上当那时起,陆庭就知这件事不会轻易完结,以尹士驹的脾气,上当了还憋在心里没说出去,出没当众放狠话,很反常,越安静说明他内心越愤怒,自己加入大长锦,助大长锦赢得二千贯赌注,又加大了被报复的机率。 尹士驹连杜如晦都敢下手,更别说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平日陆庭都很注意,尽可能走大路,很少走偏僻的小路,尽可能不落单,有事不是让福至去,就是交给血猴处理,就是怕有人对自己下黑手。 今天大意了,挑选到心仪的宅子,人生第一次置业,还捡了一个大便宜,心里一高兴,警惕性也放低,只顾着看宅子,没跟程处亮一起走,然后就被睹在这里。 没想到他们在戒备森严的长安城也敢动手。 要是被废一手一脚,自己这辈子也就完了。 眼看那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四丈、三丈、二丈,都隐隐听到蒙面人冷酷的狞笑了,陆庭咬咬牙,突然指着前面说:“尹士驹,你终于站出来了,果然是你。” 什么?公子出来了?不是说不露面吗? 陆庭一指,四名蒙面汉子下意识回头一望,什么也没有,带着的蒙头壮汉反应最快,大声说:“有诈,废了他。” 四人连忙回过头要抓住陆庭,只见陆庭右手一扬,大声喊道:“看我毒镖。” 带头的蒙面壮汉猛地一闪,避开那些东西,他眼光很锐利,在闪避的同时看清陆庭撒的是泥沙,内心更怒,一连诓了自己二次,一会得把他一手一脚的关节都敲碎,让他治好也残废,大声说:“看你往那逃。” 说时慢、那时快,陆庭利用他们躲避泥沙短短的一瞬间,双脚瞬间发力,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噔噔噔连跑三步,然后拼尽全力猛地一跃,向宅子旁边的运渠跳去。 跑肯定跑不过他们,打更不用说,唯一的机会是跳进运渠里逃跑,打自己打架不行,不过前世喜欢野泳,技术还不错,跳进运渠才有机会逃过一劫。 想跑?带头的蒙面壮汉勃然大怒,右手一运劲,全力把手中的木棒一掷,把木棒当成暗器,“砰”的一声闷响,大棒准确击中身子还跃在空中的陆庭,只见陆庭的身体明显滞了一下,“哇”的一声,在空中就吐了一口鲜血,然后“扑嗵”的一声掉到运渠里 第162章 受伤 陆庭遇伏受伤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最先赶到的大长锦的四兄弟,然后是张横、杜如晦,一行人把陆庭租住那小宅子挤得满满当当。 “都让让,让让”就在众人围着陆庭嘘寒问暧时,一个铜锣般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不用回头,就知程咬金到了。 程咬金看到心口和后背包扎得紧紧的陆庭,一脸担心地说:“贤侄,感觉如何,要不要请御医?” 早上还好端端的,自己在秦王府没坐多久,正跟王爷商议怎么保存实力的事,就听到陆庭在崇义坊受袭的消息,连忙赶来看望。 陆庭苦笑一下,有些艰难地说:“只是一处皮外伤,还受了点内伤,郎中看过了,养几天就能下榻,只是近期不能做剧烈运动,谢程伯父关心。”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长安城袭击官员,这些人简直就是目无王法,贤侄,有看清他们吗,程伯父这就替你报仇。”程咬金气呼呼地地说。 “没看清,他们都蒙着面”陆庭有些侥幸地说:“那四个蒙面人都是拿大棒,没用兵器,想必只是教训一下小侄,没打算要我的小命,武候铺和京兆府都出动了,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太惊险了,要不是旁边有个运渠,自己又见机得早,说不定真让他们废了。 那些蒙面人反应真快,眼看自己就要逃掉了,还要把手里的大棒掷过来,砸中自己后背心的位置,力量之大,当时感觉被一块大石砸中,喉咙一甜,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幸好那些人只想教训自己,不是真想要自己的小命,没有跟着跳到水渠里追杀,捡回一条小命。 陆庭一边游一边高声呼叫救命,看到有一队巡城兵丁赶到,这才一脸惊慌地爬上岸。 至于找到真凶,陆庭还真没抱多少希望。 敢在长安城下手的人,背景肯定不会小,再结合自己的情况,幕后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程咬金有些不放心亲自查看了一下陆庭的伤口,最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点。” “小侄谨记程伯父教诲。” “对了,王爷本想来的,突然有使节前来拜访,让俺代为看望。”程咬金面色从容地说。 陆庭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有劳王爷关心,请程伯父转告王爷,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轻伤不下火线,绝不担误无衣堂的事。” 有点小激动,这是李二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也不知是出自师傅对弟子的关怀,还是秦王对下属的关心。 不管怎么样,起码自己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一旁的杜如晦突然说:“现在是多事之秋,陆庭,以后出入多带些人,对了,你没有护卫,去买个身强力壮、最好有武艺的壮奴。” 秦王府和太子府之间的斗争快要失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谁也不知太子府的人会出什么损招,不管怎么样,生命安全得放在第一位,像陆庭这种年轻有才华的人,很容易被针对。 “要是没找到合适的,俺借你二人。”程咬金大方地说。 杜如晦还在奋斗,程咬金已经家大业大,除了是大唐的“房叔”,还是国公,按规定可以招募养了一支私卫保家护院,借两人给陆庭也就一句话的事。 陆庭有些意动,刚想说话,一旁很少说话的张横突然说:“杜侍郎、程将军,陆主事是我们无衣堂的人,他的安全自然由无衣堂负责,这事交给我就行。” 程咬金和杜如晦对视一一脸轻松地说:“张老哥开了口,那肯定没问题,俺还有事,先回秦王府了。” “呵呵,程将军,等等老夫,一起结个伴走。”杜如晦笑着说。 陆庭的事一了,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都走了。 “张老大,没想到你辈份这么高。”陆庭有些惊讶地说。 杜如晦和程咬金都是功成名就的人,一个国公,一个户部侍郎,他们跟张横说话时,都很客气,程魔王这个混不吝还尊称他一声张老哥,要知张横只是无衣堂一个主管而己,勉强算是七品小官,这脸面够大的。 张横只是淡然一笑,一脸轻松地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卖某一个老脸而己,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张横轻轻拍拍陆庭的肩膀说:“陆兄弟,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安排二人,放心,以后没人能轻易伤到你。” 也不等陆庭回应,张横自顾走了出去。 听到陆庭遇袭,张横吓了一跳,什么也不顾就跑过来的看望,在他眼中,现在陆庭是无衣堂最重要的人。 陆庭来无衣堂不到一个月,就让死气沉沉的无衣堂带来希望和实惠,不仅解决了十多人的工作问题,伙食也好了起来,按照陆庭的设想,侠味堂只是一个,围绕无衣堂和侠味堂,陆庭还会有一系列的动作,要是计划顺利,无衣堂不仅能自给自足,不再成为秦王府的累赘,还能为秦王府作出贡献。 张横听完陆庭的计划和设想后,脑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捡到宝了”,陆庭是无衣堂的“宝”,可不能让他出事,听到程咬金要借护卫给陆庭时,马上站出来反对。 无衣堂的人,自然是无衣堂来保护,还不用让别人担心。 张横走后,杜荷咬着牙说:“老大,肯定是尹士驹那个田舍奴干的,他最喜欢做这些卑鄙无耻的事。” “我同意老四的看法”长孙冲点点头说:“真要对老大动手,武器应是刀剑强弓,不会大棒。” 程处亮红着眼,猛地一跺脚:“该死的,竟然选择在城内对老大动手,俺去把他劈了。” 听到陆庭出事到现,程处亮一直很自责,自己为什么走得那么急,要是等老大一起走,什么事也没有。 候明远连忙抱着他说:“三哥,别激动,刚才老大不是说这事先放一边,怎么,你连老大的话也不听?” 陆庭连忙劝道:“三弟,先不要急,那些人蒙着脸,就是不想让我认出,让我找不到证据,现在去找他们,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让他们耻笑,被笑几句没关系,要是连累王爷和程伯父就不好了。” “那那这事就这样算了?”程处亮一脸不忿地说。 陆庭冷笑地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放心,不用十年,很快我会让他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几个无法无天的小屁孩而己,自己能教训他们一次,自然能教训多一次,一张口就说要废自己一手一脚,陆庭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程处亮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老大,俺全听你的。” “药来了,药来了,让让。”这时福至拿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进来,边走边说。 知道公子出事,福至第一时间扔下侠味堂的事回来伺候,刚才郎中开了药,他以最快的速度抓药、煎药。 中药的味道闻起来有点难闻,陆庭最怕就是喝药,可是几个小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也不好太耸,咬咬牙,闭着眼一口把它喝完。 喝完药,陆庭跟长孙冲等人闲聊一会,感到眼皮越来越沉,还打了一个呵欠,忍不住说:“奇怪,也就说了一会的话,怎么越来越困?” 杜荷扶陆庭躺好,随口解释道:“老大,你受的内伤,头一天要静养,越少动弹越好,大夫会在药里加一些安神养气的药,好好休息。” “对,有我们在,谁也动不了老大。”程处亮拍着心口表态。 都是自己照顾不周,连累老大受伤,现在程处亮还在懊悔。 陆庭没说话,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眼皮一合,头轻轻一歪,睡着了。 睡着的陆庭没想到,这时还有人暗暗骂着自己。 郑府内,郑妍芝正在挑着要配戴的首饰。 普通百姓的女子,有一件可以替换的首饰就不错了,郑妍芝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又得到阿耶的宠爱,各种首饰摆满了两个专门收放首饰的柜子,把柜子里的抽屉一层层拉出来,三十多套、二百余件首饰让闺房笼罩在一片珠光宝气中。 郑妍芝说要打扮一下,婢女马上把把有的首饰、衣裳都拿出来。 首饰有很多,玉石的、黄金的、白银的、红宝石的、珍珠的、玛瑙的样样种种,看得人眼花缭乱,跟在后面伺候的婢女,一个个看得双眼放光。 漂亮的首饰,哪个女生不喜欢,可喜欢不代表拥有,很多婢女的身价还比不上一件精美的首饰。 郑妍芝刚开始兴致勃勃,挑了一会,把手上的珠钗扔回装首饰的抽屉,有些不高兴地说:“不好看,不挑了。” 上元节都快结束了,陆庭到现在都没有再找自己,那个呆头雁,就不知来约一下,约自己一起赏花灯吗。 不会又跑去平康坊,跟那些小浪蹄子一起鬼混。 女为悦己者容,现在悦己者都不来,容给谁看? 红菱怎么还不回来,自己派她去打探那只呆头雁在干什么,现在还不见人。 “小姐,小姐,不好了。”红菱还没有进房,声音先响起。 郑妍芝对红菱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说,然后对两个婢女摆摆手:“好了,你们先退下。” 红菱要说的事,肯定与头只呆头雁有关,郑妍芝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两个婢女都是阿耶的人,有什么事肯定偷偷禀报上去。 第163章 护卫 等两名婢女出去后,郑妍芝开口道:“说,什么不好?” 一听到不好,郑妍芝第一个想到的,陆庭是不是跟那帮狐朋狗友喝花酒去了,兜里多了一千贯,估计又坐不住了。 还以为他成了呆头雁,没想到还是不改登徒浪子的本色。 红菱焦急地说:“陆公子在崇义坊被人伏击,被迫跳运渠逃生,是京兆府的人送回,听人说他受了伤,衣服还有很多血迹呢。” “什么,受伤了?”郑妍芝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地说:“什么人做的?在长安城也敢行凶,简直就是目无王法,呆头雁不,那个登徒浪子怎么样,没事。”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让人伏击了,还流血,郑妍芝一下子急了起来。 红菱连忙说:“小姐,陆公子住处来了很多人,杜侍郎和程将军都来了,婢子不好进去,问过给陆公子看伤的郎中,就是后背心被人砸了一下,没伤着骨头,受了一些内伤,休养几天就没事,近期不能做大动作,免得伤上加伤。” 郑妍芝这才松一口气,感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又坐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也没什么大事,看你嚷得,好像天要蹋了一样,把本小姐也吓了一跳。” “婢子知道错了。”红菱撇撇嘴,有些言不同心地说。 一、二、三、四红菱心里暗暗默念着,刚数到八,郑妍芝又开口道:“红菱,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支五十年份的老山参,都快放发霉了,你拿去给他,就当是废物利用,总比烂在库房强。” “是,小姐。”红菱连忙应道。 那根老山参可是郎君卖了一个大人情,还花了重金才购下,买来给小姐防身用的,上次郎君病了都不舍得用,去生药铺买十年份的人参,小姐眼都不眨就送了出去。 小姐,就是找理由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啊,第一次听到老山参发霉 要是郎君知道,估计要吐血。 就在红菱嘀咕时,郑妍芝皱着眉头说:“还楞着干什么,快点去啊。” 早些服用,早些恢复,听说内伤可大可小,要是养得不好,留下暗伤可不行。 红菱看到小姐急了,也不敢耽误,一溜烟跑了。 陆庭一觉睡得很香甜,到黄昏时才醒来。 是被外面的锣鼓声惊醒的,听动静,应是花灯巡游,那载歌载舞的响声,好像大地都摇动一样。 上元节狂欢的最后一个夜晚,所有人都会尽情的玩乐。 “公子醒了”守到一旁的福至看到,高兴地叫了起来。 陆庭看看天色,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三刻,公子饿了,小的这就给公子拿吃的,一会还得喝药呢。” “不急”陆庭叫住他:“先扶我躺着,睡了大半天,整个人都酸软了。” 福至把陆庭扶起来倚着床头躺着,然后出房,很快拿了一份鸡粥进来:“公子,先喝粥,郎中说这几天多吃流食,动静不宜太大。” 陆庭也有些饿了,拿起碗,一边吃一边问:“那些是什么,谁送来的?” 房间内摆了不少礼盒,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都是一些滋补的东西,有人参、鹿茸、鹿筋、黄芪、熟地等,大长锦的四位公子都有送,王爷、长孙郎中、房书记还有一些秦王府的同僚也有送了,对了,小芝姑娘和怡梦姑娘也给公子送了滋补品。” 陆庭惊讶地说:“她们也送了?” 福至有些动容地说:“公子,你看,那两份就是小芝姑娘和怡梦姑娘送的,怡梦姑娘送了一对鹿角、一坛鹿骨酒和二斤鹿筋,小芝姑娘送了一支品相极好的人参,长孙公子说了,那是一支极品老山参,少说也有五十年参龄,价值不菲,是有钱也难买的珍品。” 这么好人参,说送就送了,小俏婢的能量不是一般大呢,长孙冲是名副其实的豪门贵公子,连他都说好,肯定不会差,也不知小俏婢怎么弄来的。 让陆庭惊讶的是,万花院的怡梦也给自己送礼,青楼妓院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她知道自己遇袭受伤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给自己送礼,手笔还不小,她送得大方,倒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一夜销魂后,也没给她捧过扬,有点像提起裤子走人的味道。 好,这份情要还,等自己好了,还得去一趟万花院。 “福至,那根老山参先不要动,这点伤不用那么好的东西,留着。”陆庭吩咐道。 也不知这根老山参怎么来了,要是小俏婢担心自己,监守自盗就不好了。 “是,公子。”福至马上应下。 喝完鸡粥,又闭着眼喝完一碗难喝的中药,刚放下碗,张横就走进房间。 “张老大,什么时候来的,请坐,身子不便,就不多礼了。”陆庭看到张横,楞了一下,马上请他坐下。 自己遇到伏击,张横第一时间就赶来了,郎中也是他帮忙请的,他要看着无衣堂,还要顾着侠味堂,忙得团团转,能抽时间来不容易。 张横坐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伤还没好,躺着就行,嘿嘿,口水差点说干,总算不负所托,要不然得让程咬金那混不吝笑话。” “不负所托?张老大,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庭有些惊讶地问道。 张横呵呵一笑,有些得意地说:“午时的时候,不是说给你找护卫的事吗,你是我们无衣堂的人,自然由我们无衣堂来保护,我这大半天,就是替你找护卫,劝了大半天,老脸都拉下来了,终于帮你找到两名可靠的人。” 说到这里,张横拍了拍手:“二位,进来。” 话音一落,一男一女俏然而至,对陆庭行了一个礼说:“见过陆主事。” “免免礼”陆庭有些惊讶地说:“张老大,这二位是” 进来的一男一女,看年龄应在四十左右,男的方脸、大耳,中等身材,神情有些严肃,一直绷着脸;女的瓜子脸,柳眉杏眼,身材娇小,不过保养得很好,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灵动中带着调皮,甚至有一丝妩媚。 两人跟普通人比起来,好像差别不是很大,陆庭却不敢怠慢,知道他们都是高手,刚刚进门时,二人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可眨间功夫就来到自己面前,分明是练家子。 张横亲自出马挑选的人,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两位,自我介绍一下。”张横把介绍的任务踢给进来的一男一女。 “奴家佘四娘。” “任振海。” 佘四娘、任振海?陆庭有些迷糊,自己刚来长安不久,没听过这二号人物啊,怎么张横煞有介事的? 张横在一旁解释道:“陆兄弟,佘四娘和任振海可能你没听过,赤练娘子和人间凶器听说过吗?” 第164章 都是狠人 赤练娘子、人间凶器? 陆庭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看着那一男一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战争让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外号,有句话说得好,名字可能得取错,但绰号不会起错,大唐征战多军,有种能谈就和、不能谈就打的倔脾气,时势造英雄,战场上涌现很多表现出色的人物,像程咬金、秦叔宝、尉迟敬德、李孝恭、李靖、薛万仞等将领,也有很多像血猴、断三刀、独眼这种小人物式的英雄。 有二个人名气不得不提,就是赤练娘子和人间凶器。 赤练娘子真实名字很少人知道,只知她原是医家女,家人在战乱中被山贼杀死,她姿色不错,被贼人留下带回山寨充当泄欲工具,佘四娘忍辱负重,表面对山贼百依百顺,用了三个月让贼人对她放松警惕,她是医家女,精通医术,也认识很多有毒的药材,找了一个机会在饭菜里下毒,二百多贼人的山寨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毒死,报了血海深仇。 报仇后赤练娘子也不回家,直接投靠了李渊麾下的娘子军,在军中得到一名高人指点,练得一身好本事,曾担任开路先锋,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奇女子。 人间凶器任振海的名气比赤练娘子还大,据说他父亲长江以南有名的游侠儿,有祖传的武艺,三岁起就打熬身体,练得一身好本领,从军因表现出色,每次冲锋都在最前面,像一把尖刀般撕开敌人的阵形,他力量大、武艺高,所过之处尸横遍地,有玄甲修罗的绰号。 有一次任振海率一队人袭击窦建德粮仓,那一晚是雨夜,途中遇到山崩,三百人的队伍只剩二十七人,任振海没有退,悍然带着二十七人袭击窦建德的秘密粮仓,二十七人硬是把守护粮仓的八个队合计四百人杀得崩溃,顺利完成任务,事后清点,二十七人只有五人活着回去,斩首二百九十二人,其中任振海独获一百一十九个首级,完成百人斩。 李二知道后,说了一句“此乃人间杀人凶器”,从此以后,玄甲修罗变成人间凶器。 可惜任振海脾气不好,经常顶撞上级,有时还不听指令,升了降,降了升,在一次受伤后退役,退役时职位还是队正。 也有人说他不是真受伤,是为了跟赤练娘子成亲,也不知张横用了什么办法,请得动这二人做自己的护卫。 有这二人保护自己,小命多了几层保障。 任振海打量了一下陆庭,一声不吭,转身走出了房间。 眼里有些不以为然,脸上的神色也冷漠,话也没说一句,这算什么意思? “这任大哥可是对我有意见?”陆庭有些忐忑地问道。 说是自己护卫,知道他们真正身份后,陆庭不敢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护卫,也不知叫什么合适,年纪比自己大,就叫一声大哥。 大哥叫得多,好处自然多。 “陆主事,奴家有几句话要先挑明。”赤练娘子余四娘突然开口。 “四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赤练娘子点点头,很率直地说:“我们夫妻二人,欠张老哥一个大人情,这才答应来护你,期限是三年,不过在这三年间,我们只答应保护你的安全,不会听你指使,还有一点,你要真心为无衣堂那些老兄弟好,若然我们夫妻发现你对无衣堂并没帮助或利用无衣堂,你就另请高明。” 夫妻二人从战场退下,想过些平淡的生活,不过二人没儿没女,又不舍得昔日一起并肩战斗的老兄弟,就在长安隐居,任振海有空就找老兄弟喝酒,赤练娘子会医术,可以替无衣堂的老兄弟看个病、治个伤,直至张横找上门,说请他们保护陆庭,二人本来不同意,张横好说歹说,再三强调陆庭对无衣堂的重要性,成功说服任振海夫妇。 二人看到无衣堂那些老兄弟的日子过得实在清苦,生活苦一点没关系,可他们没有精气神,有点混吃等死的味道,也亲眼目睹陆庭入职无衣堂后带来的变化,最后被张横说动,答应保护陆庭的安全。 用任振海的话来说,天天混日子,也有些无聊,松松筋骨也不错。 陆庭毫不犹豫地说:“四娘说的在理,我没意见。” 像赤练娘子、人间凶器这种狠角色,屈身做自己的护卫已经捡到宝了,哪里还敢提要求。 要是把他们哄高兴,指点自己一招半式,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武艺高手。 赤练娘子嫣然一笑:“大才子就大才子,知书识礼,姐姐很看好你,嘻嘻。” 这小子,竟然是王爷的记名弟子,还能从那么多才子中脱颖而出,摘得牛头灯,赤练娘子对陆庭有了兴趣。 事实上,张横找上门时,赤练娘子还有些犹豫,可听到陆庭是王爷的记名弟子后,很快就答应了,夫妻二人都曾是李二的下属,受过不少恩惠,再说任振海养好伤后,一直觉得有些无聊,有些静极思动了。 陆庭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四娘,以后还得麻烦四娘。” “好说,你还受伤,好好休息,奴家就不打扰了。” 赤练娘子离开后,陆庭有些无助地看着张横,张横让他看毛了,有些不乐意地说:“看什么,怎么,不满意?” “满意,只是” 张横有些不耐烦地说:“只是什么,有话就讲,有屁就放,扭扭拧拧的,像个小娘子似的。” 陆庭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张老大,你请的可是大人物,好是好,可得给他们多少月钱,我怕给不起啊。” 赤练娘子、人间凶器肯给自己当护卫,那是看在张横的面子上,可待遇方面不能亏待他们,现在大唐还是多事之秋,有能力的人都养了护卫,陆庭打听过行情,普通护卫月钱在五贯左右,好的护卫一年得百贯,甚至更高,像赤练娘子、人间凶器这种级别的,月钱更高。 现在身上全部家当也就一千二百多贯,晚点还要送一千贯给程咬金,那是买宅子的钱,剩下二百多贯还得买奴,以前就不够人手,赤练娘子夫妻一住进来,让他们干活不合适,自己去伺候他们,更是乱了规矩。 一来二去,剩下的钱不多,陆庭不介意请两个好护卫,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小命只有一条,只是现在刚起步,能不能请得起这二尊大神是个问题。 张横摆摆手说:“月钱的事不用你管,负责三餐一宿即可,要是过意不去,多备些好酒孝敬,任兄弟就喜欢杯中之物。” 第165章 赤练娘子的好奇 张横走后,赤练娘子夫妇就在陆庭西边的厢房住了下来。 赤练娘子对陆庭的印象,从第二天的第一顿早饭就有改变。 福至一大早就把早饭买回来,赤练娘子惊讶地发现,四份早饭一模一样,要说自己夫妇跟陆庭同等还说得过去,没想到福至也有这个待遇,听福至说平日没外人的时候,主仆还同一桌吃饭,这让赤练娘子对陆庭多了一分好感。 最怕就是碰上那种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人,看起来这个陆庭不难相处。 慢慢地,赤练娘子对陆庭越来越好奇,长孙冲、程处亮、候明远、杜荷这些长安贵公子亲自前来,嘘寒问暧不算,又是带吃的又是带慰问品,连杜如晦、程咬金这种大人物也来看望。 程咬金等人前脚刚走,万花院的花魁怡梦派婢女送上亲手做的红豆糕,祝陆庭早日康复; 婢女一走,荥阳郑氏女就来了,赤练娘子认出,来人是拜鸿胪卿郑元璹的宝贝女儿郑妍芝。 荥阳郑氏的嫡氏女啊,竟然主动找上门,李氏宗室拉下脸都难说动的五姓女,竟然主动上门看望陆庭,名闻天下的五姓女,什么时候这般不矜持? 让赤练娘子无言的是,那个叫郑妍芝的郑家女,临走前每人赏了一块约重一两的金饼子,还说照顾得好,以后还有重赏,隐隐有种女主人的感觉。 以女子的直觉,赤练娘子觉得陆庭好像不知那个郑妍芝的底细,称她为小芝姑娘,郑妍芝并没有半点不高兴,眼里不时流出关切的神色,还主动给陆庭喂食点心,听他们聊天,那个郑家女连有价无市、五十年份的老山参也送了。 不简单啊,原以为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小主事,没想到人脉还挺广。 有趣。 作为一个优秀的护卫,要多听、多看、少说,赤练娘子把一切看在眼内,但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只是偶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众人,不搭讪也不轻易发表意见。 待完三年,还完张横那份人情,自己夫妻就自由了。 人来人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日落前七刻钟,长安城的鼓楼准时响起咚咚咚的净街鼓。 鼓声一响,宣告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正式完结,从净街鼓响的那一刻,狂欢了三天三夜的长安城将会回归日常。 当鼓声响起的那一刻,陆庭隐隐有种遗憾的感觉,长达三天的狂欢,自己还没好好欣赏过长安漂亮的花灯,本来还想约小俏婢一起看花灯,看能不能把彼此的关系再推进一步,没想到四个蒙面人把自己的计划全打乱了。 有些遗憾。 程管家做事很靠谱,上元节一结束,第二天一早,也就是正月十八早上,他带了署衙的小吏和崇义坊的坊正前来办理过户手续,连相关的手续费也给了,陆庭只要签个字、打个指模,崇义城原来属于程咬金的宅子就转到自己名下。 签完字,陆庭的笑容就没停过,自己也算是“有房一族”,虽说正式的地契还要拿回署衙登记备录,再打上官印才正式生效,不过签完字,这件事已经稳了。 署衙的小吏拍着心口保证,傍晚就能把相关契约送回来。 程管家走时,顺便把前期的一千贯带走,陆庭的现钱瞬间大减,算了一下,还有二百六十二贯。 “公子,累了,小的扶你回房休息。”福至看到正事完了,主动提出送陆庭回去躺着。 陆庭摆摆手说:“不用,现在好多了,又不是什么大伤,出去走走。” 正月十八,国子学正常授课,长孙冲、程处亮他们要回去读书,程咬金、杜如晦他们也要上值,各司其职,陆庭这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陆庭决定出去走走。 那些蒙面人只想教训自己,不是真想要自己的命,出手留有余地,被大棒砸中后,当场吐了血,不过吐了血后身体反而轻松起来,张横请的郎中不错,对这类伤很有心得,喝了三剂药后,伤情明显得到好转。 只有很用力动动或呼吸时,才感到有些痛,平日活动并没有大碍。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身体恢复得很快。 福至知道劝不动自家公子,扭头求救佘四娘:“四姑娘,你劝劝公子。” 陆庭赤练娘子夫妻很看重,说话客气不说,还尊重二人的生活习惯和意见,现在只有她能劝得动公子。 “一些小伤,没事,多些走动,伤也恢复得快些。”赤练娘子一脸淡定地说。 也就是现在金贵,要是在战场,像陆庭这种小伤,用手擦一下嘴角又继续前进,连药都不用,自己躺二天就好。 赤练娘子是医家女,精通医术,一大早就给陆庭把过脉,知道他身体没什么大碍。 看到赤练娘子也这样说,福至无言了,只好替陆庭更衣。 很快,一行三人出门,陆庭一出门,便径直往东市走,赤练娘子、福至跟在后面。 任振海没在队伍中,陆庭不用问也知他在附近,他跟赤练娘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保护自己。 这样也好,不知是不是杀人太多的原因,绰号人间凶器的任振海带着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气场,让他盯着,有种被死神盯着的感觉,心跳不由自主变得急促。 不是心动的急促跳动,而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福至等陆庭和赤练娘子上马车后,开口问道:“公子,上哪?务本坊还是新昌坊?” 新昌坊有无衣堂,务本坊有侠味堂,这两块地方也是陆庭去得最多的地方。 陆庭早就想好了,随口说道:“去东市转转。” 无衣堂有张横,侠味堂有血猴,张横不用说,在他在无衣堂坐镇,出不了什么事,血猴的经验和威望不足,好在务本坊是程咬金的地盘,他早就给坊正和武候铺打了招呼,也没人敢捣乱,陆庭还是决定先顾自己。 两名一流的护卫来了,住的地方马上变得紧张,人手也不足,福至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陆庭受了伤,也不方便出手,再省也不能省买奴的钱。 前面让长孙冲他们笑话了好几次,陆庭也没当一回事,现在不同,遇伏后身边多了两个护卫,自己还得倚靠他们保命呢。月钱给不起,其它方面得照好。 唐朝奴隶买卖是受到官府的认同和保护,奴隶的来源主要有四种,一是战争的俘虏,二是罪官家眷,三是遇上急事无奈变卖儿女的穷苦人家,最后一种是家生子,也叫家生奴,就是家里奴隶生的儿女,一生下就属到主人的财产,一些奴隶多的人家,奴生奴,光是卖家生奴就能赚不少钱。 像福至,就是陆家的家生奴。 第166章 添口 买卖奴隶的地方就在畜市的旁边,臭哄哄的,陆庭刚来到,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在上位者的眼中,奴隶根本不当人看,跟牲畜差不多,人市直接和畜市在一起。 一进人市,只见里面搭了不少像展台一样小舞台,那些奴隶像货品一样站在上面供人挑选,男女老幼都有,那些貌美的女奴还刻意打扮过,就是寒冷的冬天,衣着还有些暴露。 外面北风凛洌,人市内却是人头拥拥,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人捏开奴隶的牙齿,察看他们的健康情况; 有人用力揍健奴几拳,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壮实; 有人仔细聆听侍售女奴弹奏乐器,很明显,她是精通音律的韵奴; 有人肆无忌惮伸手进女奴的怀里占便宜,卖家也没意见,还在一旁绘声绘色说着什么,有奴隶不听话或惹卖奴的主人不高兴,拿着皮鞭当众调教,把奴隶打得跪地求饶,陆庭没觉什么,一旁的福至看到胆颤心惊,下意识跟紧陆庭,好像怕不小心就被捉去卖一样。 在人市内,还可以看到新罗婢、昆仑奴、胡姬等等,有单个奴隶,也有像姐妹、母女、兄弟、甚至一大家子打包出售的,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陆庭看到,那些奴隶大多身体瘦削、双眼无神,好像一具具行尸走肉,对他们来说无论卖到哪里,卖给什么人,他们一辈子都是任人宰割的奴隶,这辈子没盼头了。 “公子,要添口吗,小的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刚到的新罗婢,乖巧、听话,还能暧床,保证公子满意。” “这里有调教好的健仆,能举起一百二十斤的石锁,能干做能看家护院,公子看看。” “江南小美婢,只有十二岁,还是处子,公子要不要验验货。” “公子,要带路的吗,小的对这里了如指掌,肯定能替公子挑到” 一进到人市,很快一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介绍。 像陆庭衣着光鲜还带着下人逛人市,一看就知是潜在买家,那些拉客的跑街、掮客一下子围了上来。 陆庭连忙说:“借路,已经订好了。” 长孙冲、程处亮等人为了劝陆庭买奴,没少介绍,像他们这些豪门大户,买卖奴很正常,有自己渠道,陆庭来之前就有了目标,去一间长孙冲介绍的人铺看。 听到陆庭已经订好,那些跑街和掮客很快就散了,来往的人那么多,这个不行,马上转换目标。 陆庭在人市里转了一小会,很快在一间名叫罗人铺停下。 刚在门口停下,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看到陆庭,马上迎上来:“一大早左眼皮直跳,就知有好事,原来是陆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陆庭有些惊讶地说:“掌柜,你认识我?” “呵呵,陆公子可是大唐第一才子,赏花诗一出,长安一众俊才无人出其右,小老当晚到平康坊赏灯,有幸目睹陆公子的风采。” 没想到人市里也有认识自己的人,陆庭笑着拱拱手说:“掌柜这是捧杀了,听长孙公子说罗人铺口碑不错,就来转转,对了,还没问掌柜尊姓大名呢。” 说话时,陆庭不着痕迹带出长孙冲,有关系不用白不用,谁叫自己现在钱不多呢。 就算价钱上没优惠,起码让他忌惮一下,不敢以次充好糊弄自己。 掌柜连忙还礼,苦笑地说:“不免尊,姓李,单名一个全字。” 李是大唐的国姓,李全想低调也不行。 说完,李掌柜主动表态:“原来陆公子还是长孙公子的朋友,长孙公子把鄙店推荐给陆公子,那是对鄙店的抬爱,陆公子放心,只要小老能帮得上的事,一定尽心用力,不知陆公子这到人市,打算卖人还是添口?” 像买卖奴隶这种暴利的买卖,没人靠山不行,罗人铺的幕后东家是长孙无忌一个偏房的堂兄,平日多亏长孙无忌的照应,长孙冲是长孙家下一任家主,这个面子肯定要给。 “添口”陆庭简单直接地说。 只是买几个奴隶,又不是谈什么大买卖,直接了当更好。 李掌柜笑容如花地说:“陆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管家、厨娘各一名,婢女两名。”陆庭在来之前就想好了。 以后的事会越来越多,今年是很重要的一年,陆庭不仅要壮大自己,还要积极主动投入李二和李建成的斗争中,赚取更多的从龙之功,需要一个人帮自己处理各种杂务,有一个管家很重要,厨娘不用说,福至根本不是做饭的那块料,劳累一天,回家吃上可口的饭菜能让人心情愉快,至于婢女,一个照顾自己,一个照顾赤练娘子夫妻。 本来还想买几名健奴,可惜身上的钱不多,还得留一点开销,先将就。 李掌柜闻言说了一声好,很快又开口问道:“陆公子,你选生人还是熟人?” 生人?熟人?什么意思? 看到陆庭有些的不解,李掌柜一眼就看出陆庭没有买卖奴的经验,主动解释:“生人就是没有调教过的奴,价钱便宜一些,不过买回去后需要调教,熟人就是经过调教,知道规矩,一买回去马上就能用。” 说到这里,李掌柜小声补充道:“公子可以买一个有经验的管家,把人买回去后,把人交给他调教即可。” 陆庭询问一下生人和熟人之间的差价,知道相差只有几贯钱时,很快说道:“都买熟人。” 买就买好一些的,一步到位,几只四个人,没必要省那点小钱。 李掌柜点点头,有些自责地请陆庭坐下,又让人奉上茶点,这才吩咐下人去带人。 刚才只顾着客套说话,都忘了请陆庭坐下。 很快,一个年约五十、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被人带进来,并按李掌柜的要求给陆庭行礼、自我介绍。 李掌柜推荐的人叫老高,原是长安一个七品官的管家,主人跟造反的辅公祏关系密切,辅公祏造反后全家被斩,家仆都打入奴籍,罗人铺的李掌柜有人脉,收了进来。 像这种没根没牵挂的人很稳妥,在官宦家待过,对各种规矩都懂,陆庭问他了几个问题都答得不错,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老高不错,李掌柜,开个价。”反正招呼也打过,关系也暗示过,开门见山。 李掌柜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在陆庭面前扬了扬:“五万钱,也就陆公子才有这个价。” 年经不大、精明能干,还有在官员家做过的经验,像老高这种高级奴隶很抢手,要是其它人,低于八万钱根本不可能,陆庭是长孙冲的朋友,长孙冲是罗人铺的“靠山”,李掌柜真不敢要高价。 其实有些赔了。 收到李掌柜时,花了三万钱,不过李掌柜被人用过刑,身上有不少伤,请郎中花了超过一万钱,再加上吃饭信宿,这一单连本钱都没回来。 五万钱相当于五十贯,小贵啊,都能买二个姿色不错的新罗婢了,陆庭闻言只是犹豫一下,很快就答应:“好,就五万钱,承蒙李掌柜割爱。” 李掌柜暗暗松一口气,有些讨好地说:“陆公子,那小老让厨房和婢女上来供你挑,放心,都是好的熟手。” 陆庭隐瞒点出自己跟长孙冲的关系,显然不是显摆,而是让李掌柜“识趣点”,说五万钱,李掌柜还怕陆庭不满意,嫌高呢。 传到长孙冲的耳中,那就不好看了。 “先不急”陆庭扭头对老高说:“老高。” “公子请吩咐。” 陆庭打量他一眼,随口说:“你跟李掌柜的人去挑,本公子还要一名厨娘、二名婢女,去。” 第167章 赐名 老高有些惊愕地看了陆庭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跟李掌柜的手下去挑人。 说是挑人,要什么样的人也没说,要求也不提,很明显,这是一个考验,看看自己能否揣测主人的心意。 要是做得好,以后会得到更大的信任;要是做得不好,难说,卖身契还没易主呢。 “公子,你怎么让他去挑,要是挑到不合自己的心意,那怎么办?”福至看到李掌柜去煮新茶,忍不住开口问道。 买奴可是一件大事,要是挑到那些又懒又馋、还有安份守己的人,那就不好了。 福至说话的时候,一直跟在旁边的赤练娘子也竖起耳朵,明显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陆庭轻轻放下手上的茶盏,随口说道:“让他去挑而己,又不是让他买下,看看他的目光如何。” 原来这样,福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时李掌柜拿着一壶刚煮好的茶进来,一边给陆庭换茶,一边说:“天气冷,陆公子,尝尝这壶新煮的茶。” 陆庭拿起茶盏,吹了吹,喝了一小口,随口说道:“这茶不错。” 得到陆庭称赞,李掌柜觉得很有面子,有些得意地说:“霍山黄芽加上良石泉,这茶比井水和运渠的水煮起来口感更好。” 霍山黄芽加上良石泉? 陆庭只是礼节性说一声好,没想到李掌柜还当了真,忍不住又品尝了一下,还真不错,这茶的确比自己煮的好喝,忍不住问道:“李掌柜,这良石泉,有什么来头?” 李掌柜有些惊讶地说:“陆公子是初到长安?” “年前才到的,对长安很多事知道不是很具体。”陆庭老实地说。 这时老高还没挑好人,李掌柜热心地说:“陆公子,长安城这么大,常住人口达到几十万之巨,用水可是一个大问题,普通百姓的用水,大多是运渠水和井水。” “公子也知道,运渠水,有人行船,间中还有人投污,水质一般,至于井水,长安城各种污水相互渗透,像宫里用水,都是派专人距长安一百多里的子午岭取山泉水,达官贵人也有专人到子午岭运水,供日常所需,可子午岭太远了,普通人承受不起,而那些泉水眼也让达官贵人给占着。” “幸好,距离长安以南大约二十里处,一座山叫良石山,也算是秦岭一脉,山上有一泉名为良石泉,水质清彻甘甜,长安不少人特意到良石岭取水,还真别说,用良石泉的泉水煮茶、熬汤,那味道比井水好多了。” 陆庭有些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李掌柜,领教了。” 住在程府时,感觉那茶水不错,搬出去后,同样的茶叶就是煮不出相同的味道,自己事多,也没在意,觉得程府有专门煮茶的人,茶艺了得,对温度和浸泡的时间掌握得很好,现在才明白,根由在煮茶的水上。 对了,自己见过一大早有木车进程府,当时是客人,也没多问,估计是从城外运回来的水泉水。 还挺讲究。 陆庭看着茶盏中的茶水,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说话间,几个人鱼贯而入,老高选好人了。 老高对陆庭行了一个礼:“公子,你要的人老奴已挑好,请公子掌掌眼。” “见过陆公子。”一个中年妇人、二名婢女一起向陆庭行礼。 陆庭抬眼一看,妇人大约在三十四五左右,身材有些瘦削,穿着一身粗布衣裙,行礼时显得有些腼腆,看起来很面善,两个婢女一大一小,大的在二十左右,长得粗手粗脚,小的估计只十四五岁左右,眉目清秀。 不用陆庭开口发问,老高主动介绍道:“公子,厨娘叫梅娘,在厨房做了超过十年,掌过二勺,擅长熬汤和点心;两个婢女,大的叫二丫,今年二十一岁,小的叫小晴,今年十四岁,她们是家生奴,从小就接受调教,女红、针线、家务杂活都精通。” “行,就那她们了。”陆庭当场拍板。 梅娘穿得有些破旧,人精神也不是很好,但是她收拾得很干净,虽说只有一根很便宜的木质发钗,可是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衣服也浆流得很干净,站在哪里不卑不亢,显然对自己有自信,陆庭看她的第一眼,就认可她了。 一个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个人卫生和形象,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二丫看起来看起来不够精明,粗手粗脚,适合干一些粗重的活; 小睛看起来很机灵,人也长得秀气,适合伺候主人起居。 像这种买卖奴的店,奴隶没卖出时,大多住在一起,彼此之间会熟悉,老高做过管家,刚才听李掌柜说老高到这里有三个月,不过有二个半月是在养伤,他对这三人肯定知根知底。 李掌柜拍拍手说:“陆公子不仅看人准,还用人不疑,这四人都是不错的人选。” “人不错,李掌柜可不能坐地起价哦。”陆庭开玩笑地说。 李掌柜挥挥手,让人把四名奴隶带下去后,这才说:“陆公子不是外人,四个,打包十二万钱。” “成交,就十二万钱。”陆庭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就爽快地应下。 现在战乱频频,人市不愁奴隶,价格不高,一个年轻漂亮的婢女,价格在二万至四万不等,老高的身价在五万钱,也就是梅娘、二丫和小晴打包七万钱,其中小晴年轻、秀气,还是一个处子,价格不会低于四万钱,梅娘和二丫加起来才三万钱。 来罗人铺前,陆庭小转了一圈,大致行情还是知道的,十二万钱相当于一百二十贯,如常正常售卖的话,价格不会低于一百六十贯,明显有长孙冲的面子在里面。 占了大便宜,再砍价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李掌柜没想到陆庭这么爽快,说了一声好,马上让人去市署办理交割手续。 东市设有完善的市署,李掌柜有背景,又会做人,办理手续很快,仅仅过了二刻钟,陆庭手上多了四张卖身契。 一下子花了一百二十贯,陆庭算了一下,全部家当还有一百六十二贯多一点。 前天还有一千二百多贯,那钱在家里堆得像一座小山,福至兴奋得一宿没睡,生怕有梁上君子把钱给偷了,钱来得快,去得更快,一下子没了大半。 人多了,原来的租住的宅子住不下,陆庭想了想,在市集上买了一些清洁的用品,直接把人带回刚过户的新宅。 回到新宅,老高、梅娘、二丫和小晴站成一排,站在左边的老高开口道:“请郎君赐名、训示。” 刚才公子是尊称,现在卖身了,要改口称为郎君。 家里添口,通常第一件事就是训示,把规矩说清楚,还要改名,以示新主人的权威。 陆庭点点头,打量一下四人,很快说道:“老高,梅娘,你们的名字叫了那么久,估计你们也习惯,就用着。” “谢郎君。”老高和梅娘一脸感激地说。 虽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这代表主人对自己的一份尊重和厚爱。 碰上那些不在乎的主人,直接给一个数字,阿大、阿二、阿三或大红、二红、三红之类。 “小睛就改为司棋,二丫改为石榴。”陆庭随口起了二个相对好听的名字。 司棋和石榴连忙行礼:“谢郎君赐名。” 两人对新名字很满意,连忙感谢。 改完名字,陆庭扭头对老高说:“老高,这宅子是新买的,还没好好打扫,你带人把它清理一遍,晚上就住这里了。” 人多了,住不下,搬到这里合适,添口时听李掌柜说今日是吉日,适合添口、进宅,作为有一颗新时代少年的心,陆庭抱着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入住。 第168章 无中生钱 “陆兄弟,你这地方不错啊,啧啧,还有这么多房间。”张横一边看着陆庭的新宅子,一边羡慕地说。 自己从军那么多年,也没一处属于自己宅子,陆庭倒好,满打满算来长安还没三个月,前面租了一个宅子,现在直接买了,还是用自己的钱买的,不羡慕都不行。 诚然,张横从军多年,到手的战利品加赏钱不少,可是他为人大方,哪个兄弟有难,他都是能帮就帮,财来财去,还真没多少积蓄,自给自足、过些小康生活没问题,要想买房,那是想都不敢想。 陆庭有些谦虚地说:“也就是陋宅一间,凑合着住,张老大,请坐。” 两人坐在厅里,都不用陆庭招呼,张横自顾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边说边说:“这点心不错,哪里买的?” “梅娘做的,她擅长做点心,张老大喜欢,回去带上几包。”陆庭大方地说。 老高的眼光不错,梅娘做得一手好菜,做点心更是出色,就是赤练娘子也喜欢吃。 “好,多备点,无衣堂人多。”张横也不跟陆庭客气。 顿了一下,张横压低声音说:“怎么样,相处得还行?” 陆庭知道张横是问赤练娘子夫妇相处的事,点点头说:“还好,四娘还是挺好说话的,就是任大哥有点不喜欢说话。” 人间凶器在战场上有多厉害陆庭还没见识过,不过那种高冷算是见识了,要么就不见人,就是见了面也不说话,好像当陆庭是透明一样的存在。 不用说,人间凶器不认可陆庭,感觉像他那样的高手保护一个小人物,太掉他的格调,来保护自己,碍不过张横的面子和软泡硬磨才应下。 他对张横客气,不代表对陆庭有好面色,说他不喜欢说话已经是很好的评价。 张横一点也没意外,闻言拍拍陆庭的肩膀说:“其实任兄弟是一个妙人,不过你得到他的认同。” “不急,慢慢来”陆庭点点头说:“张老大已经提点了,我有信心。” 不就是喜欢酒吗,有缺点就好办,人间凶器不就是孤傲高冷吗,自己有办法让他主动凑近。 张横把一块点心丢进嘴里,边嚼边说:“好了,你派人找我有什么事?有话快点说,我一会要去侠味堂转一下,还要回无衣堂盯着。”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转弯抹角。 陆庭没有应他的话,开口问道:“张老大,这二天侠味堂的买卖怎么样?” “跟上元节那三天差了点,不过买卖还不错,十八日那天以为客人会少,只备了八百份笼仔饭的量,还没到午时就卖光了,一些要出门的行卒走贩还特地打包带着,说到时热一下就能吃,那些国子学陪读的书僮、婢女、护卫,也喜欢到侠味堂吃饭,他们说只吃干粮肚子不舒服,其它地方又贵又要等,来侠味堂吃,又快又便宜,不耽误差事。” 张横越说越兴奋,搓着说:“陆兄弟,你太厉害了,侠味堂增加了酒水和游侠鸡后,营业额和利润大增,就正月十八那天,侠味堂的毛利超过二万钱,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侠味堂每日的营业所得,都会交到张横这个财务总管手上,每天数钱成了张横快乐又痛苦的事。 每天都看到一箱箱黄澄澄的铜钱运回无衣堂,张横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里面有一部分是无衣堂的,可以由无衣堂自由支配。 当天卖不完的肉菜、像一些边角料,也拉回无衣堂,算是一种福利,这几天无衣堂的伙食好了不少,那些伤患、病号也喝上了热乎乎的肉汤,谁不说好? 陆庭瞄了张横一眼,笑呵呵地说:“张老大,一天二万钱,落到无衣堂也就六千钱,这就满足了?” 满足? 张横打了一个激灵,双眼放光地说:“陆兄弟的意思是,我们能赚得更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张横接手一个永远都缺钱的无衣堂,经常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有时为了钱,为了无衣堂那些老兄弟,豁出去到处找支持、一次次向秦王府伸手,现在看到黄澄澄的铜钱,感觉比美女还要吸引。 “当然,一间侠味堂能赚这么多,长安那么大,为什么我们不多开几间,我准备再开五间。” 对啊,多几间赚钱,张横眼前一亮,不过很快皱着眉头说:“可是开分店要成钱本啊,陆兄弟,不瞒你说,无衣堂现在真拿不出钱,要人有,钱真没有。” 一个冬天,置冬衣、元日、上元节要搞活动、提高伙食,天气那么冷,那么多人,每日光是取暧用的炭和柴火就是一大笔开销,再说无衣堂有不少老弱病残,得留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是太子府得势,太子一方面大力拉拢群臣,一方面对秦王府各种打压,不仅削减经费,连秦王府的产业也不放过,房玄龄跟张横暗示过,秦王府的余粮也不多了。 陆庭苦笑地说:“张老大,不带你这样耍赖的,分钱时比谁都积极,要出钱溜得比谁都快。” 张横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没办法,身后有五百多号老兄弟呢,赖就赖。” 无衣堂的那些人,绝大部分不是张横的部下就是同僚,昔日对张横无比信任,张横一声令,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他们消灭了很多敌人,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是张横一直不肯离开无衣堂的原因。 实在不忍心扔下这些有过命交情的生死泽袍。 当看到陆庭能给无衣堂带来希望,张横把老脸卖光,请来人间凶器和赤练娘子保护陆庭。 陆庭笑了笑,很快说:“我这置了宅子又买奴,也难拿不了多少钱,放心,钱方面我解决,张老大,人手方面没问题。” 有钱能办好事,只能算中规中矩,没钱也能办好事,那才叫能耐。 “要求不高的话,人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没等陆庭开口:张横补充道:“血猴、断三刀他们挣了钱,还吃了个满嘴流油,无衣堂那些老兄弟不知多眼红,这几天不知多少人问,能不能安排他们,有的还仗着资格老,都数落我了,人没问题,随时能抽一百几十人。” “再说了,除了无衣堂的人,还有不少退役老兄弟的家属,只要有活,人手包在我身上。” 陆庭摇摇头说:“光出人,不够。” “不够?还要什么?”张横有些警惕地说。 “张老大,有句老话听说过没有,爱哭的孩子有奶喝。” “不行,不行”张横头摇得像拨浪鼓:“王爷这些时间过得也挺艰难,购置冬衣的钱,有一部分还是从王爷的私库拿出来的,不能再给王爷添麻烦了。” 张横觉得王爷做得足够多了,实在不好再开口。 陆庭微微一笑:“要钱张不了嘴,不是要钱呢?” “不要钱?那要什么?”张横有些惊讶地说。 “长安城以南十多里,有一座良石山,良石山有一山泉名为良石泉,听说良石山是王爷的,这事张老大知道吗?” 张横点点头说:“这个知道,王爷想建一个田庄,买下后发现地里碎石多,不宜耕种,这才作罢,良石泉我尝过,是不错,不过离长安十多里地,太远了,就为喝一口水折腾,不值当。” “要是跟王爷要那块地,不是要,是借用,你说王爷会答应吗?” “陆兄弟,刚才你提良石泉,莫非你看中那口泉?要来有什么用?”张横一脸疑惑地说。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在你眼里,那是一座没用石头山,在我眼里,那可是一座金山。” 金山?张横眼睛都瞪大了,那地方因为石头多,种树种地都不行,有什么用。 张横想了想,咬咬牙说:“陆兄弟说得这么有信心,要让帮忙开口没问题,不过你先把钱筹起来,只要陆兄弟把钱筹起来,这口我开了。” 这些年,无论多困难,张横最多就到秦王府争取些好处,从没跟李二本人张过嘴,可陆庭却偏要他开口,这让张横有些犹豫。 只要无衣堂的那些老兄弟好,张横也豁出去了。 “好,一言为定。”陆庭马上应下。 张横很快又犹豫了,有些不确认地说:“陆兄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要一口气开几家分堂,这钱真能凑吗?你不是去借那些利子钱,先说好了,不能把无衣堂的份子摊薄了,也不能借利子钱。” 跟陆庭交好的长孙冲、程处亮他们还在国子学,一时间不能出来,就是筹钱也难,再说陆庭一早保证过,不会的减少无衣堂的份额,要是其他人出钱,无衣堂一点也不出,到时份子怎么算? 要是借利子钱,那些钱可是吸血钱,一旦借上很难还清,民间很多老百姓借了利子钱,最后落得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陆庭一脸轻松地说:“就这点小钱而己,放心,按我说的去做,我们一文钱也不用拿。” 说罢,陆庭在张横的耳边说了几句,张横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周诚是长安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商人,其实就是羊贩子,从外地收羊,然后把羊赶到长安售卖,赚取差价,可惜客源不多,一直没做大做强。 卖活羊在早上,通常午时就能卖完,然后离开长安收羊,第二天继续卖,不过今天例外,侠味堂掌柜有请。 侠味堂的姚掌柜是周诚新认识的客人,刚开始只要一只羊,就是买一只羊还要讲价讲半天,可慢慢就多起来,有时一天要四五只羊,周诚听说侠味堂的买卖很红火,可自己只是卖羊的,也没多在意。 侠味堂是一个不错的潜在客户,为了给姚掌柜留一个好印象,周诚来之前特地沐浴更衣,把身上的羊膻味洗去,换上一套干净整洁衣裳。 周诚随便问几个路人,没想到侠味堂知名度还真高,都认识,经指点很快找到侠味堂。 当周诚第一次看到侠味堂时,就被长长的队伍给吓倒了,起码有三四十人在排队,都是在等着吃笼仔饭,门前还有两个大蒸柜,上面有超过二百个蒸笼。 听说侠味堂的买卖做得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周诚打量了好一会,这才往里面走,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健奴掀住,让他别插队,好在味味堂的跑街来得快,问清自己的来意,带周诚从后门进入。 一到后院,周诚的再次吃了一惊,侠味堂的后院有两个蒸笼仔饭的大蒸柜,上面同样摆放了百多个蒸笼,这买卖得多火啊,一次不得蒸几百笼啊。 后院内,除了蒸笼,还有几张熟悉的脸孔。 都是市集里的商人,有的卖羊、有的卖蔬菜、有的卖鱼、有的卖猪,不知怎么都在这里了。 看到周诚来,关系好的拱拱手,一般坐着不动,大家都在等着。 姚掌柜一下子请来这么多人,很明显是要从中作出选择,同行是冤家,在场的都是竞争对手。 刚坐下不久,身体有些瘦削的血猴(血猴的名字是姚多田)走出来,对众人拱拱手说:“现在正是饭市,有点忙,怠慢诸位了。” 众人连忙不敢。 客套了几句,血猴开门见山地说:“诸位都是大忙人,还有买卖要照应,我也不转弯抹角了,侠味堂决定从诸位中选出专门的供应商,专门供应侠味堂的米、肉和青菜,条件都写在纸上,有意者可以用旁边的笔写出相应的条件,一句话,谁的条件给得最好,侠味堂就跟谁长期合作。” 说话间,有杂役把写有要求和条件的纸发到周诚手里。 “不会,月结?”有先拿到的商人惊讶地叫起来。 有商人摇摇头说:“虽说买卖不错,可量不大,旬结还行,月结,有些过了。” “是啊,要求那么多,价还那么压,不好做啊。” 周诚连忙拿起来一看,只见纸上对食材列了很多要求,例如羊要活的、没病的,肉要新鲜等等,有一样很重要,所有东西不是现钱交易,而是月结。 要求多,价钱低,还要月结,一间店的量也不大,好像不划算。 正当周诚想放弃时,血猴悠悠地说:“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想必都知道侠味堂的靠山是谁,我就不多说了,侠味堂的买卖有多红火,诸位也看到,来一趟不容易,就透露一点给诸位听。” 说到这里,血猴竖起一根指,一脸神秘地说:“我们东家说了,侠味堂做得不错,一个月之内,在长安城再开五间分店,然后会在洛州、郑州一路开下去,当然,洛州、郑州这些短期内还没会出现,不过一个月之内,你们一定能看到长安有六间侠味堂。” 话音一落,包括周诚在内,不少商人的睛睛都亮了。 第169章 空手套白狼 侠味堂是无衣堂的产业,无衣堂是秦王赡养退役老兵而建,这些长安城人尽皆知,根本就不是秘密,上元节王爷还看来望这些退役老兵,有秦王府的背景,信用方面不用怕。 只是一间侠叶堂,消耗的食材不多,可是连开五间,加起来有六间,这数量不小了,侠味堂的买卖有多红火,几天前就有所听闻,还有人亲身品食过,刚才也都亲眼目睹,最诱人的是,姚掌柜还说这个模式,还将会在洛州、郑州等地推广下去。 要是只做成,那每日消耗的食材可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不就是月结吗,一些彼此熟络的生意伙伴、有实力的老顾客都是采用月结的方式,钱不是拿不到,只是晚一点拿而己。 先是一个人去旁边书案拿笔,背着众人开始写,然后是二个、三个,周诚是第四个。 周诚想拿下侠味堂的肉类专供,这也是交易量最大、油水最多的一类,要是拿下,周家的买卖就能长安城立足,要是相处得好,说不定还能攀上秦王这棵大树。 论起买卖规模,周诚只算一个小商人,不过起论背景,周诚祖父在洛州创下的周记有名的老店,周记侧重向南发展,在楚州、海州、苏州都设有分店,不过一直没进入长安。 对周诚来说,拿下侠味堂的肉类专供,相当于在长安立稳脚跟,就是压一个月的货款也无碍,家里人肯定也支持。 周诚写好准备交上去时,发现平日老是抢自己买卖的陈掌柜也在写,一边写一边咬牙切齿,好像在割自己的肉似的,只是犹豫一下,一心想拿下侠味堂肉类专供的周诚转过身,用笔把刚才的条件划去,咬着牙又写了一份新的价格。 没一会,血猴前后收到六份报价,然后笑容满面地请众人品尝一下侠味堂的特色笼仔饭。 侠味堂后院有些刀光剑影,前门更是热闹。 排队的客人、路上的行人被侠味堂一张新告示吸引。 断三刀把告示张贴好,大声说:“侠味堂优惠大酬宾,只限今明两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买也来看看啊。” 一听到优惠大酬宾,告示前一下子围了一大堆人。 “上面写什么呀,哪位公子、小郎君读一下。” “优惠大酬宾,一听就觉得是好东西。” “就没有好心的小郎君读一下吗,哎呀,不识字,都急死人了。” 众人吱吱喳喳时,有人大声朗读起来:“侠味堂的宗旨是做物美价廉的饭菜,用新鲜的食材为客人提拱优质的美食,每天的肉菜都会清空,绝不给客人提供隔夜的食材,开张以来得到广大客人的支持,让侠味堂能站稳脚跟,为答谢客人支持,侠味堂” 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众人马上不满叫嚷起来。 那个朗读告示的少年郎看到众人急了,这才摇头晃脑地继续读:“侠味堂开展充值赠送活动,在侠味堂开一个户,充五百钱获赠三十钱;充一千钱即可获赠八十钱,充三千钱获赠三百钱;充一万钱获赚一千五百钱;最高档是充十万钱,即可获赠二万钱,注明,开户后钱不能退,只能在侠味堂消费,活动仅限二天,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一落,全场都静了下来。 充值赠送,这是什么啊,众人根本就没听过。 “跑堂,充五百钱赠三十钱,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中年汉子有些奇怪地问。 断三刀笑着解释:“很简单,客人在侠味堂专门开一个户,一次交五百钱,侠味客赠送三十钱,也就是说,五百钱可以当五百三十钱使用,相当于侠味客给你让利三十钱。” 一个戴着幞头的少年郎皱着眉说:“一下子给那么多钱,要是侠味客卷钱跑了,那么办?” “这个问题有意思”断三刀不慌不忙地说:“侠味堂的背境,想必诸位都知道,小的就罗嗦了,不知道的可以跟身边的人打听一下,再说侠味堂买卖这么火,谁舍得关掉跑路啊,对不?” 看到众人点头,断三刀不失时机地说:“这是一个让利酬宾活动,最高是存十万钱赠二万,十万钱啊,有几个能拿得出,估计也就是充一千几百钱,就这红火的程度,傻的才跑呢。” “侠味堂真能做到每天都用新鲜的肉菜,不用隔夜肉菜?要是有剩怎么办?”人群中有人质疑。 “这个问题问得好”断三刀拍着手掌说:“侠味堂坚持每日都把肉菜都卖掉,要是卖不掉,收店前把剩余的肉菜拉到新昌坊的无衣堂,捐给那些伤残的、退役后无家可归的老兵,这件事从一开店就开始做了,欢迎诸位监督。” 原来是这样,众人暗暗点点头,这算是做善事,值得称赞。 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开口道:“开户充五百钱,真送三十钱?” 断三刀大声说:“当然,即开即用,开了户后,不仅自己吃,还可以请朋友一起吃,这位兄弟,你可以找几个认识的人凑钱一起开,十个人就行,每人一份羊肉饭,一下就把五百钱花完,剩下那三十文换二壶好酒,就当是赚的,多好,要是人数不够也行,点一只游侠鸡也好啊。” 那个下人点点头说:“好,就充五百钱。” 刚好是一伙人结伴来的,加起来有六个人,一人一份笼仔饭,再来二只美味的游侠鸡就齐了,要是没骗人的话,还有二壶好酒,五百钱就有酒有肉,太划算了。 “这位兄弟,这边请。”终于开张,断三刀暗暗松一口气,马上把那名下人带到一旁,交由专门负责开户的同伴处理。 在众目睽睽下,那名下人拿五百文开了一个户,拿到一张用纸特制而成的卡,几个人当场就把刚充入的五百钱花掉,又用侠味堂赠送的三十文换了二壶上等的阿婆清酒。 真实,有效。 有了第一个,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办充值开户的人越来越多,到后面都要排队办理。 一千几百钱,在长安真不算什么,开个户也好,来吃饭不用带那么多钱,还能有赠钱,反正饭天天都要吃,就当提前付帐就行,现在挣钱不容易,有额外的赠钱,相当于白捡。 几个人凑一下,三千钱可以获赚三百,三百文黄澄澄的铜钱啊,都能买十多斗米了。 活动有二天,当天侠味堂就到折合八百一十六贯的充值预付款,第二天更疯狂,一天下来足足收了二千三百八十贯,有七个人一次充十万钱送二万钱的那种。 张横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钱,看着陆庭的眼睛,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什么人啊,弄钱也太轻易了,就出了二个主意,二天硬是让他套了三千多贯现钱出来,这些钱拿去开分店足够了。 不用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文钱,也不用借利子钱,只要二天时间,扩张侠味客的钱已经到位。 沉默了一下,张横对陆庭拱拱手说:“陆兄弟神机妙算,佩服。” 以前对买卖一窍不通的张横,现在也算是有一个初步的理解,陆庭让人充值,看似让利,在不少人里还吃亏了,其实这帐不能这样算,做饮食的毛利在五成左右,就是客人选择充十万钱送二万那种,也只是少了二成左右的利润,侠味客只是赚少了,没有赔。 用二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花完的“赠钱”,换来十万实实在在的钱,太划算了。 要是借利子钱,那些高的要崽子钱,一年就是借一还二,利钱高得吓人。 看似让利了,实则侠味堂的买卖不减反增,有些人开了户,特地带家人或朋友来光顾,多出来的客流足以弥补让利方面的损失,最重要一点,那些人充了钱,相当于一段时间内把他拴在侠味堂。 人才,人才啊,无衣堂这次捡到宝了。 “才三千多贯,张老大,你这不是在笑我。”陆庭翻了翻白眼。 预计能拿到四千贯左右,没达到预期,陆庭都有些挫败感。 好歹也是长安啊,消费力是大唐屈指可数的,弄了二天才收三千贯多一些,陆庭统计过了,开户的人四百多人,人均充值还不到八贯钱。 经济没自己想像的好。 “没,真没有”张横连忙说:“陆兄弟,你二个主意,轻轻松松就能筹到三千多贯,很了不起了,不怕你笑话,为了产无衣堂那些老兄,我绞尽脑汁也没弄几个钱,跟你比,有太远了。” 这话张横是发自真心,这些年为了无衣堂的事,张横没少求人,知道光靠秦王府不行,也带人尝试过做买卖,可每次都失败告终,钱没赚到,本钱都打了水漂,哪像陆庭,一出手就是不凡,现在就是出二个主意,一文钱也不用自己出,再开几间侠味客分店的钱都筹够。 陆庭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张老大,答应我的事,没忘?” “放心,忘不了,陆兄弟,你想什么时候找王爷?” 两人有个约定,要是陆庭凭自己的能力筹够开分店的钱,张横就答应帮陆庭拿到城南那座良石山。 “当然是越快越好,要是张老大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170章 爱哭的孩子有奶喝 秦王府内,李二有些无力地揉了一下眉心,有些像总结地说:“好,先这样决定,有什么变化,看情况再议。” 该来的总会来,从太子府的内线得知,现在太子府在商议怎么应对李二,一派主张把李二送出京城,免得李二拉拢大臣、讨好皇上; 一派主张留李二在长安,要知李二是掌握大唐近半军队的天策将军,还是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要是让李二出长安,那就是猛虎归山、龙入大海,没人能治得住他了。 得到情报后,李二马上召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心腹商议,怎样趋利避害。 商量了大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不能离开长安,李二在长安坐镇,太子还那样嚣张,一旦离开,长安就是天子的天下,反生什么变故也不清楚,再加李渊优柔寡断的性格,还可以放手一搏。 一句话,李二在军中威望极高,无人可以取代,就算一时失去控制,只要振臂一呼,军队就会再次归入麾下,可李渊不同,一旦让他下定决心,将很难挽回,最快房玄龄提议,要是太子要让李二离开,适当采用以退为进的方式。 为了配合这次行动,陕东道大行台和边境也有心腹做出一定的动作,内外呼应。 程咬金一脸愤怒地说:“太可恨了,有危险时就要王爷冲锋陷阱,这才消停多久,这么快就落井下石。” “意料之中的事”长孙无忌淡淡地说:“皇上和太子对王爷的态度,既忌惮又依赖,说起来有些讽刺,现在王爷和几位同僚能安坐在这里,反而是托了突厥的福。” 要不是五陇坂之战,李二也不会得到李渊的重视,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也不能顺利返回长安。 李二转头问房玄龄:“玄龄,依你看,现在最迫切是解决什么问题。” “钱”房玄龄简单直接地说:“官场如战场,现在样样都要花钱,府上的钱粮不多了。” 李二立功无数,在武德四年食邑增至三万户,此外还有诸多产业,收入多,支出更多,再加上李二出手豪爽,手上的钱并不多,太子府有针对,原来就不富裕的财政,很快捉襟见肘起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口那么大,房玄龄也没办法。 “放心,钱的事,本王一早有准备,不出一旬就能到位,该花钱的地方,绝不能小气。”李二胸有成竹地说。 征战多年,缴获无数,李二也不是什么都纳入国库,暗中转移了一批以备后用,前面一直没用出来,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再不拿就晚了。 去年年初秦王府钱粮开始告急,都是左挪右凑,房玄龄接时都有一个大窟窿,能维持现在,尽力了。 房玄龄高兴地说:“王爷未雨绸缪,属下佩服。” 作为秦王府的大管家,房玄龄深知钱的重要性,知道李二留有后手,整个人都轻松了。 一旁的程咬金突然插口说:“说到弄钱的手段,有一个人很厉害,估计在场谁也比不上。” “哦,谁?”长孙无忌饶有兴趣地问道。 众人都看着程咬金,就是李二也不例外。 程咬金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也不卖关子,很快说出实情:“陆庭。” “陆主事?”房玄龄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的诗不错,让人叹为观止,脑子有不少奇思妙想,怎么说他弄钱厉害?” “他看到侠味堂的买卖不错,准备一口气再开五间分店,可他不掏一分钱,就是出出主意,就把开店的钱全给套了回来。”程咬金说完,把陆庭用专供引导别人做月结、然后充值赠钱的方法说了出来。 说完后,程咬金一脸佩服地说:“俺早知他想扩大规模,都备好一笔钱,就等他张嘴,没想到他不声不吭就把钱给凑齐,最难得的是,他这招还给侠味堂带来了客源,买卖更红火了。” 李二闻言点点头:“不错,看似让利,实则让客人跟侠味堂绑得更紧,还提前收到一笔钱来周转,这样的法子也让他想出,果然机敏。” 用别人的钱去生钱,这才是聪明人。 杜如晦点点头说:“确是奇思妙想,这个陆庭,了不得。” 以前看到儿子跟陆庭混在一起,杜如晦明面没说什么,其实心里怕杜荷让陆庭带偏,也怕儿子被陆庭占了便宜,听说儿子凑钱跟陆庭一起做买卖,当时都想追回来了,后来看到钱不多,也没有下一步,现在看来,幸好自己当日没有阻止,要不然真的后悔莫及。 侠味堂,老二有一成的份子,侠味堂的红火,杜如晦早就知道,要是再开五间,长安就有六间侠味堂,盘子大了,赚得也多,那一份成子带来的收益,绝对可观。 以陆庭的聪明机智,当日不一定是看上那点钱,而是看在朋友的份上,得,看来又欠陆庭一个人情了。 房玄龄抚着胡须说:“好一招空手套白狼,陆主事还真是一个人才。” “那当然”程咬金抢着说:“要是普能人,能有资格成为王爷的弟子吗?”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包括李二。 李二现在隐隐有些后悔,要是早些公开自己跟陆庭的关系,人们在品读那首千古佳作《赏花》时,也会说这是秦王的弟子,然后就是那些“名师出高徒”、“秦王文武双全”这些赞美的话。 可惜,名份一直没有公开。 不知为什么,一说起陆庭,刚才沉重、郁闷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快。 又闲聊了一会,众人这才散去,各司其职。 李二看到没事,正想打道回宫,一名护卫突然进来禀报:“王爷,无衣堂主管张横、主事陆庭在门外求见。” 刚说到陆庭,他就来了,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倒是张横,平日很少见他来找自己,这次跟陆庭一起来,这是要干嘛。 “传!”李二心里有些的惊讶,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马上应允。 很快,陆庭和张横在秦王府的书房给李二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免礼”李二点点头说:“站起来说话。” “谢王爷”陆庭和张横齐声应道。 站起来后,陆庭马上给张横使了一个眼色。 张老大,爱哭的孩子有奶喝,按约定好的,该你上场了。 第171章 脑子进水了? 张横犹豫一下,看看陆庭,再看看李二,最后一咬牙,很光棍地说:“陆主事,这事是你想的,王爷在这了,还是你来说更合适。” 要张横冲锋陷阱,绝不含糊,可让他向李二张口,还让他为难,干脆把事推给陆庭。 李二扭头看着陆庭,看他要说什么。 这个张横,让他打配合,转眼就把自己卖了,陆庭真想给他一脚,可在李二面前不好发作,只能笑嘻嘻地说: “恩师,是这样的,侠味堂的买卖做得不错,光顾的人都排长队了,可见它前景不错,无衣堂很多退役老兵很想一份工作,发挥余热,可侠味堂只有一间,安排不了多少人,属下和张主管商议后,准备多开几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筹了一些钱,可是数目还不够,所以” 张横不算外人,也知自己跟李二的事,陆庭毫不犹豫就叫了恩师。 管他同不同意,叫了再说,再说这么久不叫,也不知李二忘了没有,提醒他一下也好。 李二闻言有些犹豫,不知是应好还是撇清好,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拒绝,有些淡然地说:“多事之秋,秦王府遭到打压,经费遭到削减,要是谈其它还好说,要钱,没有。” 都被迫动备用财货了,自己可没钱交给陆庭折腾。 说得白一些,现在是斗争紧张时,钱只能用在刀刃上,就是无衣堂的事,也只能排在后面。 一旁的张横看到李二并没反对陆庭叫恩师,看陆庭的眼神也有了异样。 早就猜到李二会拒绝,陆庭心里很坦然,面上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又体谅一样点点头说:“多事之秋,恩师受累了,钱方面我们自己解决,刚才恩师说其它事可以谈,学生斗胆提二个小要求。” “哦,先说着。”李二没有一口答应,让陆庭先提要求。 “听说城南有座良石山,那座山是恩师的,可对?” 李二点点头说:“没错,怎么,你看中这座山了?” 这块地李二记得清楚,刚开始想弄个田庄,把无衣堂设在田庄内,可太子觉得在那里设田庄,有可能另作他途,于是极力反对,还把附近的地给收了,让李二建田庄的计划胎死腹中。 “准确来说,是看中山上的那道泉水”陆庭趁热打铁地说:“一个月内,长安城将会有六间侠味堂,现在侠味堂的酒水都是外购,利润让人分走很大的一部分,学生准备自己酿酒,要酿酒需要好的水源,良石泉的水很适合酿酒。” “除了酿酒,还可以组织无衣堂的空闲人手运水到长安城卖。” 李二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什么?卖水?本王没听过错。” 长安城有几条渠送水,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自挖井,就是不近运渠,也设有引水渠取水,偏地都是水,还有人要花钱买? “恩师,你没听错”陆庭娓娓而谈地说:“运渠的水,经常行船,间中还有死去畜物漂浮在上面,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至于井水,长安城的污水渠那么多,污水会渗透,井水的品质也就一般,这是宫中、达官贵人到城外运山泉水的原因,一些有条件的人家,也会到城外取水,有需求就有市场,只要价钱足够便宜,肯定有商机。” “便宜?如何便宜法?”李二耐着性子问道。 这个陆庭,用山泉水酿酒的想法不错,现在对酿酒的管制不算严,得到酿酒许可,对李二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问题是卖水,还是在水源充足的长安城卖水,脑子没进水。 要不是陆庭最近表现很出彩,李二早就挥袖走了。 “一桶水只卖一二文钱,连一张胡饼的钱都不到,想必很多人愿意出,毕竟用山泉水煮茶、熬汤、做饭,比用普通水好多了。” 李二摇摇头说:“一桶水算卖二文钱,就算水不用钱,从十多里地运回来,人工呢?用人力拉,一天拉不了多少,若是用畜力,料钱也不少,有什么赚头?”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恩师,学生并没有想过利用卖水赚钱,能收支平衡就不错了,即是赔些钱也可以接受,当然,也不是让无衣堂那些老兵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是通过卖水,建立一个渠道、一个圈子。” 说到这里,陆庭有些激动地说:“用一桶并不赚钱的水就能敲开那些人潜在买家的门,并得到他们的信任,绝对是一件划算的事,当然,我们刚开始是给他们送水,建立互信后,也可以给他们送侠味堂的笼仔饭,也能给他们带各种商品,当然,这些是以后的事。” 长安城很大,但是商业发展极度不平衡,买卖集中在东西两市,七成的旅馆集中崇仁坊,近九成的饮食集中在崇仁坊、平康坊和务本坊,住得近东西两市还不错,住得远的,购物很不方便。 陆庭受到后世某团的启发,决心打造一个商业圈,把长安城的一百多个坊盘活起来。 看到李二有些举棋不定,陆庭很快说出一个让李二没法拒绝的提议:“恩师,要是这事成了,那些送水的人就是恩师的眼睛,只要长安城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恩师的手掌心。” 只是嘴上说一下,李二很难想像得出这种模式的可怕之处,对李二这种志在天下的人来说,那点钱很难进他法眼,要打动他,就要说些他最在乎的东西。 果然,一听到运水顺便能帮助他打听动静,李二随即很爽地说:“好,这事本王允了。” 很快,李二有些犹豫地说:“良石泉有很多长安百姓取水用,突然不让他们取了,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果然,上位人都是爱惜羽毛的,李二也不例外,他可不想背上一个唯利是图的名声。 陆庭只是沉吟一下,很快说道:“这事好办,对外就说良石山赐给无衣堂,不过恩师体恤长安百姓,百姓仍可以取水,学生从良石泉引一分流供他们取水用,这样谁也不好说恩师的不是。” 在找李二之前,陆庭出城看过,良石泉有几个泉眼,出水量很大,到时分一个小泉眼出去就行,自己只想让无衣堂的那些老兵有事做,顺便打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圈,没必要为一个小泉眼得罪那么多人。 第172章 大展拳脚 “好,这件事本王允了。”李二满意地说。 能帮到无衣堂那些老兄弟,能配合自己的记名弟子开拓商业,还能得到一批忠实的耳目,在名声不受损的情况下,李二并不介意拉陆庭一把。 刚开始时李二并不看得陆庭,一个没有功名的寒门子弟,也就是有一点运气,成为记名弟子时,内心隐隐有种不悦的感觉,随着陆庭的表现越来越出色,内心慢慢也认同起来。 特别是陆庭主动要求去条件最艰苦的无衣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让无衣堂焕然一新,原来一穷二白、只会向秦王府伸手的无衣堂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产业,利润不错,现在还不断扩大规模。 无衣堂一分钱都没拿,反而是最大分子的那个,很明显,这是陆庭冲着自己的份上,要知无衣堂属于秦王府,秦王府就是属于自己,陆庭把盘子做得越大,赚得越多,自己就越得益。 难得陆庭这么有上进心,李二也乐意成全。 陆庭连忙行了一个揖礼:“谢恩师成全,学生还想提一个小小的请求。” 怎么没完没了,李二瞄了陆庭一眼,开口道:“说。” “现在人很缺,学生想跟秦王府借些手艺好的木匠,恩师也知道,运水车要求有些高,普通木匠做不来。”看到李二心情还不错,陆庭不失时机再次提出要求。 运水车都是木头打造的,不仅要结实,还要做到不漏水,车子也要足够结实,对木匠的要求很高,要大匠才有这种手艺,而大匠的工价高得令人咂舌,李二常年带兵打仗,各种匠师都收罗了很多,直接借人算了。 能省一点是一点。 圈来的三千多贯,要连开五间新店,还要组建庞大的运水车队,这些都得花钱啊。 “这种小事,找玄龄就是。”李二很爽快地说。 只要不是伸手拿钱,好说。 “谢恩师。”陆庭美滋滋地说。 爱哭的孩子有奶喝,自己就这样多一句,又省下了一大笔的人工费。 李二转头头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张横说:“张横,你是老人,经验丰富,替本王盯着他,别让他招惹是非。” 张横下意识单膝跪下,掷地有声地说:“属下领命。” 多年的戎马生涯,张横对李二有一种条件反射的反应,好像自己还在军营中为李二效力一样。 看到张横习惯地向自己行军礼,李二有二触动,亲自扶起,然后拍拍张横的肩膀说:“很好,很好。” 安抚完张横,李二随口问道:“陆庭,你的伤好了没有?” 终于想起自己负过伤了,还以为李二忘了呢,自己这个弟子还是不够重视啊,当然,晚到的问候总比没有强。 “谢恩师关心,学生的伤已无大碍。” 李二点点头说:“没大碍就好,行了,没事你们退下,本王还要进宫。” 陆庭遇袭,还是在长安城遇袭,李二也吃了一惊,以为太子府收到什么风声,毕竟关系到王珪和那名重要内线的问题,查出只是尹士驹是因赌约输了不爽,找个人出气,这才放下心。 在张横的安排下,人间凶器和赤练娘子夫妇保护陆庭的安全,有他们保护,安全方面可以无忧。 弟子的事没传出去,陆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主事,还是在无衣堂那种地方做主事,进不了太子府那些人的法眼。 陆庭和张横连忙行告退。 一出书房,陆庭马不停蹄跑去找主管秦王府事务房玄龄。 张横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到,陆庭不仅借了一批手艺娴熟的木匠,还把做水车的木料也哄到手,王爷明明只是同意借人,可到陆庭嘴里变成王爷答应给无衣堂打造开展业务的水车,唉声叹气说一通王爷一个钱也不肯出的话,弄得房玄龄还替王爷解释,然后又以长者的名义安慰了陆庭二句,批木料时格外爽快。 就这样,一批价值不菲的木料到手了。 “陆兄弟,这样不太好,你不是跟王爷说借木匠的吗,怎么连木材也从秦王府的库房里拿?”张横有些心虚地说。 陆庭嘴上不停抱怨,说得房玄龄也有些不好意思,然后随口问房玄龄人和木料什么时候到位,房玄龄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掉到陆庭的陷阱里。 “张老大,你这样说就太没良心了”陆庭一脸鄙视地说:“我做这些多,还不是为了无衣堂的那些老兵,也不知是谁,天天问什么时候扩大规模,什么时候能多安排点人,还说天天有人围堵着要安排工作,也不知是谁,说好要开口好处、全力配合,一到见真章就怂了,好家伙,推得一干二净,有好处占大头,一有事就溜得谁都快。” 说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张横在李二心中的位置很不一般,他肯开口,什么事都好办,这家伙,前面说得好好的,一转身就怂了,把事往陆庭身上一推,红脸白脸都是陆庭一个人唱。 要不是这里还是秦王府,人多,陆庭都想踹他一脚。 张横笑嘻嘻地说:“陆兄弟,话不能这样说,我特地不说,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也就说把功劳也让给你了,看到没有,刚才你叫恩师,王爷一直没反对呢。”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陆庭斜着头说:“怎么,张老大,难道我还要谢你不成?” “要谢,可以啊,”张横搂着陆庭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陆兄弟,你现在可是平康坊的名人,下次去平康坊,带上我就行。” 又是平康坊 陆庭牵回自己的马,开口道:“没问题,不过先把事做好,张老大,开分店的位置已经选好,很快就签约、装修,人手方面你得准备好,不仅是出是出人,还要把他们培养好,运水队的人也得着手准备,可不能关键时候拖后腿。” 同时开五间侠味堂分店,还要把卖山泉水的事提上日程,运水车陆庭要重新设计,五个新店的装修、培训要抓,此外良石山泉也要分流围起,修筑蓄水池,自行酿酒的事也要着手准备。 工作这么多,陆庭一想到就有些的头痛,人手的话只能交给张横。 说到正事,张横也严肃起来,拍着心口说:“陆庭兄弟,要是半个月前,我还真难答应,不过现在不同,有血猴、断三刀、独眼他们作榜样,无衣堂那些老兄弟早就心动,上元节一天十二时辰连轴转,人手紧缺,用以老带新的方式,分批让他们提前适应,这几晚侠味堂关门后,血猴也让那些兄弟练手。” “至于拉水,更不是问题,无衣堂的那些老兄弟,拉车套马都在行,哪个没押过战利品、俘虏,运水而己,太简单了。” 说到后面,张横的语气隐隐有些激动。 五间新店外加一支运山泉水的车队,还要开挖蓄水池、修建酿酒工坊,这得多少活啊,那些盼着有活干、赚点钱改善生意的老兄弟,这下不怕没活干了。 “不错”陆庭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张老大,记住,干活的事一定要自愿,不能逼那些不想干活的人做,要是人手不够,可以买可以雇,千万别做出强迫的事。” 做这些事的初心,就是让无衣堂那些老兵有个盼头,让他们生活得到改善,一切以自愿为原则,要是强迫他们做事,传出去肯定引起掀然大波,让人说为了赚钱,强迫那些退役老兵干活,鱼肉那些战争功臣,不仅违背自己的初心,对名声也是极大的损害。 “陆兄弟,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一切都看老伙计他们自己,绝不强迫。”张横也知事情的严重性,马上作出保证。 ps:订阅和投票,对作者来说很重要,扑街作者不容易,还请书友多多支持。 第173章 日进千万 五间分店同时装修,外加良石岭的蓄水池、酒坊也一起开工,张横也在无衣堂动员了几十人参与,陆庭先后三次到秦王府找房玄龄,把秦王府空闲的工匠都借走了还不够,最后程咬金和长孙无忌也派中府中的工匠帮忙。 谁让二家都占了份子呢。 这么多事,作为主指挥,陆庭忙得团团转,一会看新店的装修、一会看水车的打造情况,没停一会,又跑到城外看看蓄水池挖得怎么样,还要看看酒坊的进度,幸好家里的事有老高打理,不用自己担心。 长孙冲、程处亮等人旬休从国子学出来,惊讶地发现自己占了份子的产业几天之间翻了几个跟头,规模扩大了几倍。 规模扩大了,自己还不用掏一分钱,当他们知道陆庭圈钱的手法后,一个个目瞪口呆,沉默半响后纷纷给陆庭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次跟老大算是跟对了。 长孙冲跟陆庭转了一圈,看到一个个热火朝天的工地,有些担心地说:“老大,摊子一下子铺得这么大,钱够吗?” “不够,要是钱够,这摊子铺得更大。”陆庭一脸淡定地说。 眼看就要变天了,自己还是一个小主事,陆庭不知有多着急,要是手上的钱再多一点,摊子肯定铺得更大。 程处亮有些不解地问:“老大,钱不够,要是那些人闹起来怎么办?” 不等陆庭回答,程处亮很有义气地说:“要是差钱,老大你说一声,俺回家把阿耶的古玩弄几件出来当了,这钱就来了。” 好在程魔王不在这里,要是他听到儿子这样手往外拐,十有八九得执行家法。 陆庭摆摆手说:“不急,有人上赶着要给我们送钱。” 杜荷心中一动,忍不住说:“老大,你是说充值赠送活动,这事我听说了,国子学不少同窗都说,消息不够灵通,错过了活动,还打听什么时候再举行活动呢。” “会有的,呵呵。”陆庭面带笑容地说。 充值赠送活动结束后,每天有不少客人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搞活动,张横有些心动,陆庭不同意,一直压着,让血猴跟客人解释充值开户的人过多,怕影响服务质量,不能再收,话里话外都显示出业界良心。 为了吊住那些人,血猴等人暗示近期还会有一波优惠酬宾活动。 等那五间分店开了,联合收割一波,到时又可以提前圈一大笔钱。 要么不干,一干就干一票大的。 候明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大,都是你一个人在忙乎,我们坐离享其成,太过意不去了。” 当初为了兄弟之间的义气,一人凑了点钱,也没指着能有多少收益,这才多久的功夫,乌鸦变成了凤凰,越做越大了,昨晚家里人还夸自己有眼光。 不少亲戚还候明远打听,还有没有机会入股侠味堂。 都不用问陆庭,候明远当场就婉拒了,多一只香炉多只鬼,自己才得一成的份子,要是再加人,那不是要摊薄? 傻子才干。 “坐享其成?”陆庭没好气地说:“想得美,你们不想累死我一个。都给我干活去,” 长孙冲嘻嘻一笑,马上表态:“老大放心,手续和那些关系交给我们。” 有些事不用挑得太明,像这次合作,众人是看中陆庭的能力,而陆庭也看中长孙冲他们的背景和人脉,算是各取所需的一个合作,放着豪门贵公子的身份,不用白不用,没打算欺行霸市,但也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于是,长孙冲、程处亮等人四处出动、打点,为侠味堂的分店作准备。 上元节过后,喜庆的气氛开始慢慢退减,慢慢开始进入轨道,长安城的气氛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先是秦王府和太子府在朝堂上激烈交锋,主要是人员的安排和调动问题,太子府一系想把刚立新功的程咬金、房玄龄等秦王府的骨干调离长安,魏征还上奏,秦王已成年,按祖制应调离长安,在外地设府。 秦王府一系自然不甘示弱,纷纷上奏反对,还把齐王李元吉拖入战团,李元吉作为皇子不仅留在长安,还在武英殿住着,按祖制早应离开皇宫,秦王派和太子派争得不可开交,连中立派也卷了进来,一时间李渊头大不已。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李渊本来就是一个忧柔寡断的人,内心偏向长子李承成,可大唐需要老二李世民这种中流砥柱,再说内心对老二也有亏欠,幺儿是心肝儿肉,也不忍齐王李元吉离开自己身边。 朝堂的纷争还没分高下,兰州、夏州、凉州又暴发冲突,先是大唐的斥候和突厥的斥候相互攻击,双方迅速调兵遣将,情报显示,突厥境内有调动军队的迹象,突厥探子在凉子频频出动,魏州有军营发生哗变,幸好及时平定。 李二主动请缨到魏州坐镇,李渊本来同意,在李建成坚决反对下又改变主意,让李二继续坐镇长安。 武德八年正月的下旬和二月的上旬的朝会都在争吵中度过,上层争斗激烈,对长安普通百姓和小人物的影响并不大,就像陆庭,克服寒冷和人手不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硬是完成五间新店的装修、培训等准备工作,良石岭的蓄水池也开挖完成,酿酒工坊也初步建好,可惜水车还没有准备好,只弄好三辆。 大冷天挖地,那些地还很硬,陆庭还想等到三月才开春才挖,可是张横被那些闲得无聊的老兵缠得没法,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那些老兵听到有活干,一个个比一个卖力,用他们的话说,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死都不怕,冷一点算什么。 当然,山泉水不是河水,出水量有限,挖一个大约十立方大小的小池子就行,工程量并不大。 也不是一切都顺利,二月初一时,侠味堂遭遇一次钱款危机,月结的日子到了,钱都用新店和各种开销上,陆庭手里的现钱不够,最后以帐目还在统计的理由拖了五日,拿着侠味堂的营业款,还把自己的马车给当了,张横也把自己的积蓄贡献出来才把钱凑够。 缺钱的问题在二月十六这天得到解决。 二月十六这天,侠味堂永宁坊分号、侠味堂光德坊分号、侠味堂长寿坊分号、侠味堂靖恭坊分号、侠味堂群贤坊分号共时开业,所有的侠味堂都是统一的风格,让人一看就知是同一个东家,厨工、跑堂、杂务也统一服饰,让人印象深刻。 开业这天,六间店都以“开张充值赠送”的名义举行活动,但是活动时间只限半天,有务本坊总店的先例,那些享受过赠送和眼红别人赠送的人,好像卯足劲似的充值。 要是充值二天,还能悠着来,这次提前大半个月宣传的充值活动,把很多客人的胃口吊了那么久,只有半天活动时间,更刺激众人充值的欲望,有种充得多赚得多,充得少相当于赚少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把钱送到侠味堂各分店。 这次活动虽说只有半天,但是六个店同时开展,各店的掌柜、记帐收钱都收到手软,收到的钱也一箱箱往无衣堂拉。 到了晚上一清点,最后收了折合一万零三十六贯。 侠味堂充值赠送活动是以钱作单位,这一万零三十六贯是实贯,不存在短陌,折算钱应是一千零三万六千钱。 看到这个数字,负责管钱的张横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半天才回过神,咽了一下口水,嘴皮子有些哆嗦地说:“陆陆兄弟,这就一万贯了?” 身家百万在大唐也就小康水活,一百万钱折合只有一千贯,腰缠万贯可是巨富的标志,张横听过很多腰缠万贯的事迹,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整个人有种雾里云外的感觉。 打仗时,奉命押送过钱粮,不过钱都装在一个个箱子里,有专门的库兵看守,张横也只是远远看着,知道里面全是钱,可这一万多贯把无衣堂的地下银库堆得满满当当,作为主管钱的张横,随时可以查看,小额开销还可以自行决定,这种感觉完全不同。 看到堆积如山的钱,张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天啊,过年前,这个地下钱库空得连老鼠都流泪,手上的钱,一文钱恨不得分成两块花,做梦也没想到钱库有这么充实的一天。 这些钱,无衣堂可以分润三成啊,想到这里,张横再次激动起来。 陆庭看到张横一脸守财奴的样子,不由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张老大,醒一下,这些只是预付款,包括成本在里面,不全是我们的。” “嘿嘿,明白,明白”张横嘴里说明白,脸上却出现肉痛的神色。 钱都进了手,还得分一大笔出去,那感觉好像割肉一样。 不过张横的神色很快恢复过来,搓着双手说:“有陆兄弟在,这些都是小钱,现在装的铜钱,以后这里可要全部装上金元宝。” 陆庭过年后才入职无衣堂,二个月不到,就赚了这么多,现在那个酿酒工坊还没有弄起来,运水队也没有正式运作,张横相信,假以时日,无衣堂肯定不再是累赘,而是大有作为。 宝贝啊,张横看着的陆庭的目光也变得炎热起来,自己拉下脸面请赤练娘子夫妇保护陆庭,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张张大哥,你没事?”陆庭有些紧张地说。 那目光,有种基情满满的感觉,这个张横不会是隐藏的断袖相公,要不是赤练娘子坐在一旁悠闲地修着指甲,陆庭都想跑出去了。 不得不说,赤练娘子和人间凶间非常尽责,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在陆庭身边护着。 张庭笑得合不拢嘴:“没事,就是高兴,陆兄弟,要不,你当主管,我做主事,王爷哪里我来说。” 这小子,能力那么强,做一个主事太可惜了,像陆庭这种人才,起码让他当主管才对。 有人接手无衣堂这个烂摊子,张横求之不得呢。 陆庭连忙摆手说:“张老大,千万别,无衣堂这里,除了你,谁也玩不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可别想着撂挑子。” 一个小小的无衣堂,陆庭不会放在眼内,再说无衣堂有些复杂,那些老兵油子、只有张横才能压得住,自己有李二弟子这个身份,够了。 “没问题”张横拍着心口说:“陆兄弟,有事只管吩咐,一句话,你指哪我打哪。” 尝到了甜头,现在张横对陆庭百衣百顺。 陆庭一脸正色地说:“张老大,这钱放在这里,人手够吗,安全不会有问题?” “绝对没问题,别看这些老兵老的老、伤残的伤残,真玩起命来,就是京兆府的那些精锐来也不怕,要是有那个小毛贼敢摸进来,那就是他上辈子没积阴德,自取灭亡。”张横冷笑地说。 能进无衣堂的,都是从精锐退下来老兵,其中有三分一是从玄甲精骑退下的老人,从死人堆活下来的人,谁没点手段,别看无衣堂只有五百多老弱病残,玩起命来,还真没怕过谁。 无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绝对比一只小白羊强。 无衣堂刚建立没一个月,前后有三个梁上君子摸进来想偷东西,一个脖子被拧断,二个被打断四肢,从那时起,这里就成了梁上君子、小毛贼禁地。 陆庭想了想,开口道:“张老大,酒坊建好了,到时会酿一种新酒,为了保密起见,要挑一些信得过、身手好的人守着,这个有问题吗?” “要多保密?” “有多密就多密”陆庭一本正经地说:“酿酒的人,我准备全部从人市里购入,他们除了酿酒,哪也不许去。” 山泉水有了,酒坊建好了,酿酒的许可李二也派人送来了,这可是比侠叶堂还要赚钱的买卖,陆庭要郑重其事。 跟张横说过,不指望卖山泉水赚钱,只是利用山泉水作为一个契机,建成一个商业圈,在陆庭的蓝图中,侠味堂是一个吸金牛,然后作为一个据点,或者说是中转站,围绕着它做文章,实际上也不指卖笼仔饭赚的那点小钱发财。 现在说张横肯定不信,说不定还唱反调,以后他会明白的,干脆不说。 张横也认真起来:“无衣堂的人,是老点,力气小点,有的还有残了,不过忠诚和纪律方面绝对没有问题,陆兄弟请放心,我会让几个老兄弟亲自把关,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那好”陆庭伸了一个懒腰:“夜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出城呢。” 看到陆庭准备要走,张横突然说:“陆兄弟,等等。” “张老大,还有事?” 张横看看钱库堆积如山的钱,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陆兄弟,这些钱,能不能提前分点。” 生怕陆庭误会,张横连忙补充道:“不是我要花,陆兄弟,你也知,无衣堂有五百多人,有机会做事的,只有一百多人,有事做的人,有机会吃上好的饭菜,还有工钱,可大部分还是没有,就是无衣堂剩下送来的肉菜也不多,要是分点钱,也让他们沾点光,不至于天天眼巴巴地看着。” 说到后面,张横的声音越来越小。 钱一文也不出,拿了最大的一份,现在正是用钱之际,那么多事要做,又提出分钱,张横也觉得自己很过份。 可是,一想起无衣堂那些老兄弟,就是不好意思,还是提出来。 陆庭一拍大腿,有些懊悔地说:“瞧我,一忙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该分,只是钱不多,剩下要做的事还很多,这样,从这里先拿五十万钱给无衣堂改善生活,五十万钱到时从无衣堂的分红时扣,再以侠味堂的名义,捐二十万钱无衣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例如修一些娱乐方面的设施,修个球场、请人说书、增添一些健身的器材什么的,张老大你看着办就好。” 弄这么多,就是想无衣堂变好,都忙了这么久,无衣堂只有那些做工的人得到实在的好处,很多无衣堂的老兵,特加是那些伤残的老兵还没感受到侠味堂的温暧,这有违自己的初衷。 可不能让李二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只会赚钱的机器,要让他感觉到,自己不仅能赚钱,还能切实能为他解决问题。 “好,太好了”张横高兴完,很快又担忧地说:“提前分红没问题,可捐二十万的事,要不要先跟长孙公子他们商量?” 无衣堂有三成份子,陆庭占二成五,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他们各占一成,不跟他们商量一下就捐,这不好。 听陆庭说钱不多,还有很多事要做,张横的心凉了半截,心想能拿个一百几十贯就不错了,没想到陆庭这么大方,预支三百贯,还大方捐了二百贯,简直是意外的惊喜。 张横已经想好,要是陆庭问要多少,就要三百,要不二百也行,没想到最后得到七十万钱,折合七百贯。 不对,短陌的话,以七百八钱为一贯,差不多有九百贯呢。 陆庭一脸霸气地说:“当初有协议,经营决策权归我,他们只有分红,要是不同意,随时退份子。” 第174章 运水受阻 “掌柜,这例汤不错啊。” “那当然,这可是用良石泉熬的汤。” “小郎中,这茶还不错。” “嗯,挺好,茶博士你这茶煮得够火候。” “不敢欺瞒公子,其实这茶一般,侠味客可买不起贵的茶味,不过煮茶的水可是用良石泉,可不是运渠水、井水,肯定好。” 到侠味堂吃饭的人,在侠味堂吃饭时,不时听到良石泉这几个字,还可以看到里面贴出的告示,指煮茶和熬汤用的水,都是上好的良石泉山泉水。 一时间,良石泉慢慢在长安城有了名气,很多人都知道良石泉做饭好吃、煮茶好喝,就是熬汤用了良石山泉水,也变得滋味很多,不少客人还慕名而来,特地品尝用良石泉煮的茶、熬的汤。 陆庭看到效果出来了,在侠味堂的六间分店推出一个新优惠,在侠味堂开过户或一次花销超过三百文的客人,可以获赠一桶良石山泉水,赠水就在二月二十日,可以在指定地方接收,分文不取,每间店限三十个名额。 一文不花,就有人送上有名的良石泉,活动一推出,只是小半天的时间,一共一百八十个名额全部被抢光。 二月二十日这天,天还没亮,良石岭山脚处火把通明,五辆特制的水车一字排开,几名无衣堂的退役老兵正在小心翼翼地往水车里装水。 为了运送方便,良石泉被引到山下的蓄水池。 第一次运水,陆庭、张横都到现场。 “陆兄弟,你这卖水的主意,真能行?”张横到现在还有疑惑。 “行不行,看就知道了”陆庭也懒得解释,指着那些老兵说:“张老大,你看,这些老兵笑得多开心。” 张横点点头说:“终于有一份工作,他们能不开心吗。” 只是简单拉拉水,一天一百文,还有早饭和午饭,早饭是一张胡饼一碗餺飥,午饭是在侠味堂吃笼仔饭,能不高兴吗。 好端端的,给别人白送水,张横有些想不明白,本想劝陆庭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别的不说,拉水的马匹每天的料钱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可看到那些的老兄弟一脸欢腾的样子,还是不说了。 不管怎样,那些老兄弟高兴就好,反正做买卖自己不会,有陆庭就不怕,自己做好本份就行。 陆庭看到几架水车快装满水了,转身对张横说:“张老大,这第一次运水,我希望你能陪他们一起。” “怎么,是怕老兄弟不认路,还是怕他们拐走你的马?”张横心情不错,开玩笑地说。 运水队开始运作,酒坊的准备工作也准备得差不多,不仅意味着可以安排更多的老兄弟,还多了二个赚钱的路子。 让张横高兴不己的是,陆庭把良石泉和酒坊都并入侠味堂中,没有抛开无衣堂吃独食,这一点极为难得。 陆庭有些担心地说:“非也,现在是特殊时期,一下子进几辆车,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进城。” 杜如晦夺得户部侍郎一职,并不能掩饰秦王府在长安城的颓势,现在宫中,包括长安城的守卫力量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下,秦王府处在绝对的劣势,这也是陆庭把手续、打通关系这些交给长孙冲的原因。 要是李二得势,光是凭无衣堂的名号就够了,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行,交给我。”张横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长安是大唐的京都兼最大城市,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出入,送信的、游历的、运货的,什么人都有,天还没亮各大城门已是大排长龙,都等着开门。 张横押着五辆运水的水车,在启夏门右边队伍中,在寒风中焦急地等着放行。 启夏门有三个门道,两边的门道作为物货出入口,中间最大的门道过行人,实施人货分离。 主要是进出长安城的货物都要检查,查看有没有带违禁品,要是人货一起排,会让行人等待太久。 杨铮是启夏门的城门郎,负责启夏门的进出安全。 开城门的鼓声一响,杨铮就督促手下兵丁按部就班地检查各类过所、通关文碟和进出入货物。 现在正是多事多秋,监门将军多次强调,绝不能让可疑人进入长安城。 手下在检查进出商客,杨铮带着几名手下来回巡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当杨铮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最右边的队伍时,目光很快变得严肃起来:几个衣衫有些不整、好像还有些不利索的人拉着五辆崭新的、好像水车似的大车在排队,马上带人走了过去。 太不合乎常理了。 像那几个人的打扮,应买不起马车,大户人家到城外取水,也是派那些身体矫健的下人,也不会穿得这么寒酸。 一句话,有违常理。 “你们是什么人,里面装的是什么?”杨铮一边用刀鞘敲着马车,一边质问道。 负责拉车的叫段小六,右脚受过伤,身体有些不利索,好在拉车会驾车就行,这才争取到一份工作,看到杨铮刀鞘用力敲在水车上,新打造的水车的漆都掉了,内心有些肉痛,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张老大多次叮嘱,驾车时要留点神,这水车以后就挣钱的工具,兄弟们的饭碗,打造起来不容易,现在弄花了,要是怪责自己保护不周怎么办。 这时张横走上来,对杨铮拱拱手说:“杨门郎,这位是我的兄弟,里面拉的是山泉水,什么也没有,劳驾你高抬贵手。” 杨铮看到张横,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很快摆摆手说:“张横,套近乎没用,某是启夏门的城门郎,负责检查一应进出城物品,职责所在,公事公办,得罪了。” 说罢,大手一挥:“来人,检查。” 要不是张横,说不定随便检查一下就放行,看到张横,一定要仔细查清楚才行。 段小六心痛水车,出现紧张的神态让杨铮看到,在杨铮眼中,这是心虚的表现,再加上张横是秦王的人,更不能轻易放过。 太子府和秦王府争斗,在长安早就不是秘密,上头早有命令,要对与秦王府有关的人或货物严查,这些水车有嫌疑,以张横的身份运水,更加可疑,说什么也要查。 谁让自己是太子的人呢。 第175章 欺人太甚 杨铮回过头,给心腹不着痕迹地打了一个眼色,那四名心腹回意,马上检查起来。 “你们干什么,小点心”看到那些士兵拿刀柄用力敲着水车,一下子又掉了几片漆,段小六都心疼得叫起来。 这可是兄弟们吃饭的工具,陆主事说过,别看这辆水车不起眼,以后赚的钱比侠味堂还要多。 看到一个瘸子敢阻着自己,一名城门军不耐烦地把他往旁边一推,大声喝道:“敢阻差办公,嫌命长吗,滚。” “扑”的一声,段小六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摔到一旁的雪泥里。 “为什么打人。” “小六,没事。” “敢欺负六哥,我跟你们拼了。” 无衣堂的老兵,大多是同一个战壕出来的生死兄弟,有过命的交情,以前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看到段小六被欺负,四个人一起拉水的老兄弟马上就冲了上来。 “干什么,找死是不是” “敢在长安城闹事者,格杀勿论。” “站住,再动就不客气了。” 四周的城卫军早就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武器对准五名无衣堂的人,就是城门上的弓箭门也把弓弦拉满,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张横等人。 只要张横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会毫不犹豫把利箭射出。 敢在长安城闹事的人,管他是谁,就地正法了再说。 张横连忙喝住老兄弟:“都别动,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好了。” 形势比人强,他些城卫军可不管你是谁,真敢放箭的,现在是多事之秋,生怕让太子府的人找到攻击王爷的借口,忍一下好了。 杨铮瞄了张横一眼,冷笑地说:“算你识事务,继续查。” 嘴里说继续查,不过还是给手下打了一个放松的手势,四周的城卫军收起横刀长矛,弓箭手不再用利箭对着张横等人。 检查马车的士兵先查看马车有没有藏人或夹带,连车底都没放过,马车没检查什么时,又把目光放在水车上。 一名满脸横肉的城卫军拿长矛捅在水车顶的水盖上,用力一撬,啪的一声,木造的水盖应声而破。 水车有盖子,轻轻一拧就能打开,京城的城门军一向蛮横惯了,哪里有这功夫,直接暴力打开。 谁叫你不是权贵,再说无衣堂是秦王府所设,启夏门可是太子的地盘,对付敌人,自然不用手下留情。 刚才头已经打过眼色。 杨铮没有指责,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段小六看到,气得拳头都握紧了,眼里露出愤怒的神色,刚想走上门理论,一旁的张横突然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紧紧按着他。 陆庭猜得真没错,太子府的人果然要刁难,临行前再三叮嘱万事以和为贵,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横的愤怒不比段小六少,但他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自己不是一个人,也不止负责运水的五个老兄弟,身后还有无衣堂、还有秦王府、还有王爷。 撬开运水军的盖子后,两名城卫军看到天气还不够亮,看不清里面,拿火把照了照,好像还看不清楚,只见他拿过一根长矛,从运水车最上面的桶口往里面热捅到处乱戳,看看里面有没有藏或藏物。 可能是用力过猛,只听一声轻微木板裂开的声音,运水车的侧面多了一条裂缝,在朝阳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不断地有水渗出。 枪尖把运水车给扎破了。 “够了”张横突然一脚踹在马车上,大声吼道:“欺人太甚。” 要检查,可以,要彻查,也配合,前面故意把盖子撬烂,忍了,拿长矛往里面探查,也咬着牙忍下,可那个城卫军分明是故意用力毁坏水车,这一点张横忍不了。 查里面有没有异常而己,要用尽全力戳坏运水车吗,这不仅是欺负人,都骑在脑袋上拉屎了,张横终于忍不住发飚。 这一脚含怒而发,只见马车突然一晃,站在马车上检查的那名满脸横肉的城卫军,一个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四脚朝天地摔在雪地上。 “找死!” 一瞬间,四周的城卫军再次把武器对准张横,那明晃晃的枪尖距离张横不到三尺的距离,城门楼的弓箭兵再次把拉满弦的弓箭对准张横等人。 段小六等人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人抄起马扎、有人拿起木棍形成一个防卫的姿势,把张横围在中间。 那是一种深入到骨髓里的战斗本能反应的,根本不用排练。 张横第一时间高举对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然后大声喝道:“兄弟们,别冲动,放下手里的家伙,放下!” 听到张横暴喝,段小六等人犹豫一下,还是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杨铮盯着张横,冷笑地说:“张横,你是想闹事还是心虚,敢对城卫军动手?” “动手?”张横咬着牙地说:“杨铮,看看你的人,都干了什么,你这是公报私仇。” “正常检查而己,何来私仇”杨铮皮笑肉不笑地说:“张横,你一再阻碍公务,分明是心虚,来人,把他们全部抓回去,严加审问。” 太子一直在找秦王府的麻烦,只是一时没有由头,要是把这些人拿下,献给太子,说不定是大功一件,一想到这里,杨铮内心一阵火热,由于激动,两只手都有些轻轻颤抖。 到了自己的地盘,要圆要扁,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就是没证据,自己也能“找”到证据。 “谁敢!”张横跃上马车,大声吼道。 就怕你不闹事,杨铮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横刀,大声喝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慢着!”张横突然大声叫道。 杨铮盯着张横,有些不屑地说:“怎么,怕了?” “怕?”张横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双手猛地把心口处的衣服一扯,两件不算厚的衣服应声而裂,随即把上身衣服一扔,露出一具犹如战神一样的体格,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在阳光下油亮油亮硬硬实实,像一块块坚固的石头,没人怀疑肌肉里蕴藏的巨大的力量。 比一块块线条分明肌肉更显眼的,是一条条好像蜈蚣似的伤疤,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十条,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好肉的地方,其中最长的一条有二尺多长,从心口一直到下腹的位置,光是看到都触目惊心。 那些围观的百姓,齐齐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些胆小的妇人都蒙着眼睛,不敢看了。 第176章 上将军薛万彻 “怕?”张横一脸不屑地说:“老子拿敌人的首级当尿壶踢时,姓杨的你还在撒尿和泥玩呢,现在老子老了,退役了,拉个水还要受你这种无耻小人的欺辱。” 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来自战场的勋章,这不仅是勋章,还是铁血男儿的的标记。 受了这么多伤,要是普通人估计九条命也不够死,可张横硬是挺了下来。 段小六等人看到,也纷纷脱下上身破旧的衣裳,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一个叫朱平的队员还没了一只左手。 一时间,好像时光停滞一般,整个启夏门都静下来,看着被城卫军围着那六个光着上身的退役老兵时,很多人的眼睛都湿润了,一些正义的人忍不住发起声来: 一名游侠儿打扮人中年汉子,右手搭随身携带的宝剑上,大声地怒喝:“一个城中郎,竟然这样对待大唐的有功将士,简直就猪狗不如。” “好大官威,暴力损坏财货不说,没证据之下公然抓捕,不知道的人,你以为你是金吾卫的上将军呢。”一名衣饰华贵的公子忍不住仗义执言。 “是啊,那个老兵脚都不灵活,还把人家推倒在地。” “看看这些人,老的老,残的残,这样也忍心下手。” “不清楚,这些都是无衣堂的人,姓杨的城门郎是太子的人。” “老弱病残都不放过,无衣堂的又怎么样,人家不偷不抢,就拉点水而己,犯唐律了?” “就是,都配合他们检查了,好好的一车水,把长枪放进去,那水还能喝?放进去还不算,还把水车故意戳坏,简直就是畜生。” 大唐好侠义之风,看到不平事,受欺负还是功勋的退役老兵,有人带头后,围观的百姓纷纷指责,就是一些心软士兵,悄然拉紧的弓弦放下。 不知为什么,无论是游侠儿、贩夫走卒、公子还是普通百姓,看到几个衣衫破旧、全身伤痕累累的老兵在寒风中光着上身的样子,内心同情之余又很悲愤。 杨铮没想到张横突然来这一出,刚才他也被张横的伤疤给震惊,等他反应过来,舆论已经形成,先是有些后悔,可他的目光看到手上的横刀时,再次自信起来,猛地大声喝道:“长安城门,什么时候论到尔等鼓噪,想造反不成?” 猛然一声大喝,众人都吓了一跳,一时无人再敢说话。 看到众人服了,杨铮马上说:“来人,把他们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现在怂了,前面一切都白忙乎了,还要落一个笑话。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拿下再说。 一声“格杀勿论”把在场的人都激怒了,张横和段小六等六人气得脸色通红、一个个把拳头握得紧紧的,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反抗一般。 在场有几名游侠儿,那手一直搭在剑柄上,似在犹豫不决。 正当气氛变得凝重得快要窒息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然后有人大声喊道:“薛将军到。” 城门方向的人群和城卫军快速让开,只见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兵飞奔而至,其中最显眼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明光铠的方脸将军。 刚想强行拿人杨铮看到方脸将军,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行礼:“属下参见薛将军。” 来人是金吾卫的上将军薛万彻,金吾卫的最高将领,也是太子成最倚重的的人物,是李建成特地调回长安负责京城的安危,李建成也把重要金吾卫上将军一职交由薛万彻担任。 薛万彻寒着脸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杨铮哪敢隐瞒,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过他说张横等人不配合检查,意图反抗的事说了一遍。 无衣堂的老兵? 薛万彻一听,眉头就皱了一下,现在是多事之秋,只要涉及秦王府的事都要慎重,一个安置退役无家可归老兵的地方,至于花费这么多精力? 一边想处理的办法,一边打量那几个赤着上身的老兵,突然间,薛万彻的目光停在段小六的脸上,突然走过去:“六子?” “薛老大不,薛将军好。”段小六低着头,有些羞愧地说。 当年段小六在幽州做过薛万彻的亲卫,唐军进攻前,被同乡鼓动,偷偷离开队伍投靠了李唐,算是背叛了薛万彻,没想到后来薛万彻也归顺大唐,还得到太子李建成的信任,从此步步高升。 段小六早就知薛万彻是金吾卫上将军,还是太子最倚重的武将,可自己背叛过薛万彻,一直不敢去找,没想到在这里碰上。 以前都是叫薛老大,习惯了,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叫错,连忙改回来。 一声薛老大,顿时让薛万彻想起在幽州那段岁月,眼里目光柔和了不少,当他看到段小六右臂上那条一尺多长的伤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天气冷,有什么事,穿起衣服再说。” 当年唐军大军压境,带兵的还是用兵如神的李世民,所有人都知幽州守不住,暗中投奔敌营的人很多,最后薛万彻也投诚了,这件事薛万彻并没有埋怨离开自己的段小六。 段小六右臂上那条吓人的伤疤,那是段小六当亲卫时替自己挡了致命一刀留下的,当年答应他,跟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以为他早就战死沙场,没想到这里遇到他。 混成这样太惨了。 等段小六穿好衣服后,薛万彻问了他几句,再看看破损的马车,很快就明白什么事。 沉吟了一下,薛万彻开口道:“全部水车打开,本将要亲自查看。” 一声令下,手下马上把剩余四辆水车的盖子都打开,不过他们没有像前面那样暴力,而是小心把盖子打开。 没看到薛将军跟那个老兵有交情吗,堂堂大将军亲自查看,分明是要为段小六他们正名,没点眼色劲可不行。 薛万彻一辆辆地查看,查完后,拍拍上面的进水口,对张横说:“记住,回去改动一下,口子再大一些,方便查看,最好没有死角,这样就不用探东西进去检查。” “谢将军提点。”张横不动声色地抱抱拳。 薛万彻点点头,向一旁的亲信使了一个眼色。 亲信马上会意,大声喊道:“检查无误,放行,都别站着了,该干嘛干嘛,一个个都排好队接受检查。” 张横有些意外地看了薛万彻一眼,犹豫一下,对薛万彻行了一个礼,然后拉着神色有些复杂的段小六,把水车的盖弄好后,赶水车进城。 都不知怎么收场,内里也作了最坏打算,没想到金吾卫上将军薛万彻及时赶到,更没想到的是,平日不声不响的段小六,竟然认识薛万彻,从他们的称呼来看,以前关系还不错。 不管怎样,总算有惊无险。 虽说有一辆水车损坏,好在问题不大,小修一下就行,最难得的是,薛万彻给自己支招,把进水口改大一些,这样方便检查。 薛万彻的话是说给张横听的,也是说给那些城卫军听的,只要水车没问题,有薛万彻的话在这里,那些城卫军相信也不会再故意为难自己。 等张横等人走后,杨铮单膝跪下请罪:“属下管教部下不力,请将军责罚。” 地位太悬殊,杨铮看到薛万彻对那个瘸子段小六的态度,抢先认错。 薛万彻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杨铮,你知错在哪里吗?” “属下错在不应为难那些退役老兵。” 薛万彻一手按在他的肩头上:“你做得不错,是应严查,但是做得太明显了,容易引起公愤,容易让太子声名受损,记住,无衣堂的人或货,每一次进出都要严查,不过态度好一点,毕竟他们都是退役下来的泽袍,还是老弱病残。” 运水没问题,出入也可以,但是,绝不能带任何可疑人物或违禁品。 太子与秦王争斗,虽说是太子占了上风,可太子和身边的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要知李二有名望有民心,身人能人众多,还掌握了大唐近一半的军队,要是一着不慎,有可能满盘皆输。 第177章 都满意了 东宫内,李建成把一口宝刀亲自交到薛万彻的手里:“万彻,你最喜欢宝刀,孤刚得到这把镔铁宝刀,吹毛可断,削铁如泥,正所谓好刀配英雄,拿着。” 李渊自太原起兵后,李建成多是在镇守后方,招募兵丁、筹备粮草,以至手下能用的将领不多,薛万彻出身将门,精通兵法、武艺高强,好不容易才招到麾下,是李建成身边最信任的武将,自然要多加笼络。 “谢殿下。”薛万彻接过口,翻来覆去地看,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 有人喜欢金银珠宝,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豪宅,薛万彻唯独对宝刀情有独钟,每每收获好的刀,都会莫名兴奋。 镔铁石可是难得一见的材料,打造武器时,加入少许镔铁石,也会大幅提高武器的品质,太子这般隆重交给自己,这把镔铁宝刀肯定是上品。 可惜这里是东宫,太子的居所,不能轻易见刀刃,薛万彻只是看看精美的刀鞘刀柄,不敢拨刀。 李建成随口问道:“万彻,听说今早启夏门有些小骚乱,可有此事?” 召薛万彻进宫,就是为了早上的事,李建成听手下汇报,薛万彻跟无衣堂一个伤兵是旧识,谈了几句,还放行了他们,内心有些不安,找个由头把薛万彻召进宫,当面问个清楚。 这些年,李建成一直在挖兄弟李二的人,可惜收效不大,李二也一直没闲着,同样在挖李建成的墙脚。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论功绩和人格魅力,李建成比不上二弟李世民。 薛刀彻一脸恭敬地说:“杨门郎处理有些不恰当,属下过去收拾了一下烂摊子。” 都差点暴发冲突了,这件事肯定隐瞒不住,薛万彻知道太子肯定会知道,也猜到他会找自己询问,问心无愧,答起来也很轻松。 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哦,如何不恰当,说说。”李建成饶有兴趣地说。 出了这件事,质问肯定不行,就当聊天一样,看看薛万彻怎么想,心腹大将跟无衣堂的人有联系,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薛万彻不慌不忙地说:“回殿下的话,杨门郎严查与秦王府相关人与货的事,做得很好,就是他的手下做法有些粗鲁,容易引人诟病,再说对象是无衣堂那些老弱病残,更要小心谨慎,要是传出太子连大唐退役有功将士也容不下,那对太子的名声很不利,属下已叮嘱杨门郎,无衣堂的人与货每次都要严查,只是态度放好一些。” 看到太子只是听,并没有开口,薛万彻继续说:“无衣堂那些人,属下一直派人盯着,他们一直没做什么事,但每年都耗去秦王府大量的钱财,再看他们老的老、残的残,没什么威胁,留着对殿下有利,这次出来,估计与秦王府的开销大幅削减有关,赚几个卖力钱,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殿下何不卖个方便,传到军中也有一个好名声,再说,无衣堂有些老兵也曾在殿下麾下效力过。” 大唐征战多年,很多部队都整合,建国后李建成为了坐稳太子之位,多次带次出征,很多兵跟过不同的将领,李建成放任无衣堂存在这么久的原因,就是不少老兵也跟过他,不能赶尽杀绝。 李建成终于满意了:“万彻不愧是孤的爱将,这事做得非常好。” 心腹大将跟秦王府没有联系,这让李建成很高兴,最高兴的消息,莫过于听到李二亲手打造的无衣堂,现在要靠卖力气挣钱,传到军中,那些将士对李二肯定要失望。 不用说,肯定是自己那个打压的策略奏效,秦王府的经费极度紧张。 就在李建成满意的时候,陆庭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张横,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满意的。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怕太子府会百般阻挠,没想到只是一辆水车有点小破损,薛万彻还放话了,把水车进入口加大即可顺利过关。 有薛万彻的话,只要自身干净,就不会有人再为难自己。 功勋老兵的身份,还是有用的。 “张老大,不错了”陆庭安慰他说:“只要小修就行,我还以为他们要全部扣下,还得找关系去赎呢。” 一共打造了十八辆水车,第一批五辆试水,就是担心太子府借题发挥。 张横虎着脸说:“扣?他敢,也不看看是谁在押车,不过这事能成,小六立功不少,要不是他跟薛万彻那家伙有点交情,估计也没那么好说话。” 嘴上说得硬,其实张横当时慌得不行,脑里都想着会不会连累王爷,要不要王爷来救自己的问题,没想到薛万彻来了后,事情反而得到最好的结果。 说起来,出自将门的薛万彻,反而更像一个武将,崇拜武力,对阴谋诡计这类不太喜欢。 陆庭随口说:“立了功,该赏,就让他当运水队的队正。” 从自己知道的情况看来,薛万彻对段小六的印象不错,虽说没有徇私,但对他的态度很好,那么多人看着,相信多少会给他一些面子。 就冲他那样爱惜运水车,也该奖励。 张横嘿嘿一笑,冲着一旁一个劲傻笑的段小六说:“小六,别光顾着傻笑了,还不谢陆主事?” “谢陆主事,谢陆主事,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让陆主事失望。”段小六眉开眼笑地说。 段小六的脚受过伤,走路一拐一拐的,是个瘸子,年纪上了,身体也不好,要不是会赶车,这运水的差事也轮不到他,为此他格外珍惜,拉着受损的水车回来时,担心得不行,生怕陆庭一生气,说自己保护不好水车,好不容易抢到的差事就要丢掉。 没想到,不仅差事保住了,还提拨做了运水队的队正,心里美得不行。 “身子上的伤,没事?”陆庭关心地问道。 “没事,就擦了点皮,谢陆主事关心。” “行,累了一天,休息去,明天一早还要运水呢。” 段小六拍着心口说:“陆主事放心,准误不了事。” 等一脸兴奋的段小六走后,张横拍拍陆庭的肩膀:“陆兄弟,今儿高兴,走,我请喝花酒去。” 差一点就成了箭下亡魂,逃过一劫,张横准备庆贺一下。 “喝花酒?”陆庭有些惊讶地说:“张老大,你平日买张胡饼都抠抠索索的,喝花酒你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走,今晚喝死你。”张横一脸豪气地说。 陆庭摇摇头,指着酒坊说:“张老大,你还真会挑时间,知道我今晚走不开,你也别去了,我请你喝酒,新酒,保证你没喝过。” 第178章 奇怪的香味 终于要造新酒了? 张横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陆兄弟,新酒,今晚就能出?” 侠味堂、良石泉、运水等工作进展顺利,不过多是陆庭拿个主意、说明一个方向,然后由下面的人执行,酒坊是陆庭最看重的工作,挑选酒坊的位置、购买会酿酒的一应人手、保密等工作,都是陆庭一个人在打理,这是张横第一次看到陆庭这么认真做事。 不夸张地说,那是秘密酒坊,就是张横也不能进到里面。 能让陆庭这么认真对待的事,肯定不简单,张横对酒坊充满期待。 “能,等着。”陆庭一脸自信地说。 还在修建蓄水池时,陆庭就在良石山上一个天然的大石洞里酿了不少米酒,经过几天的发酵,酒已经酿成功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酒提纯。 华夏酿酒可以追溯到夏朝甚至更早,酿酒技术早就不是秘密,普通百姓也能在家自酿自喝,好不好喝主要靠技术,大唐的名酒不少,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还有玉薤、麴米春、老春、松醪春、梨花春、竹叶酒、桂花醑、宜春酒,玄化醇、桑落酒、五云浆、郁金香等等,品种繁多。 陆庭调查过,发现好酒不少,可惜唐朝还没有提纯技术,酒水的度数跟后世的啤酒差不多,颜色和气味也差强人意,早就想酿酒卖了,只是前面时机还没成熟,本钱、官府的许可、渠道等还没好。 现在不同,有了良石山,地点和材料有了,侠味堂扩张,李二也给无衣堂弄到了酿酒许可,可以酿售,正好大展拳脚。 “好,今晚不走了。”张横当机立断地说。 二人又聊了几句,然后分工合作,陆庭前去酒坊酿酒,张横去看看工匠修整运水车的进展。 薛万彻说了,把进水口加大一点,打开盖子后可以看清里面,这样就不用再伸东西去检查,免得山泉水被弄脏。 张横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进木匠房没一会,就听到他大声,好像对工匠整改的进度不满,陆庭摇摇头,准备去酒坊提纯酒,蒸出大唐第一瓶高度数的蒸馏酒。 刚走二步,陆庭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 大石头没什么特别,特别是它旁边有一个人,正是倚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喝酒的任振海。 按约定,赤练娘子佘四娘和人间凶器任振海保护陆庭三年,陆庭发现,赤娘夫妇很少一起出现,通常是轮流贴身保护,任振海在这里,也不知四娘去哪了。 一看到任振海,陆庭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走过去说:“任大哥,四娘呢?” “与你无关。”任振海头也不抬,惜字如金地说。 好像陆庭不值得他开口一样。 陆庭有些期待地说:“任大哥,收徒弟的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以后你喝的酒,我都包了。” 任振海抬头瞄了陆庭一眼,眼里有些不耐烦,突地一个闪身,很快消失在石头背面。 竟然直接走了,连客套一句都没有 陆庭的脸色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苦笑着离开。 眼看大乱将至,陆庭感到自己的身手太差,别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游侠,估计自保都是问题,一直想找个师傅学些防身的本领,陆庭请教过张横,张横说无衣堂的高手不少,但大多都是战场技,就是那种适合大规模协同作战的杀人技,最好是在战场上练,最适合教陆庭的是人间凶器任振海。 据说任振海有家传的武艺,先后还拜过多位名师,他揉合多种武艺,自创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功法。 最令陆庭心动的,张横说任振海有一种内息术,可以内外兼修,强身健体、增强战斗力,以前跟他一起打仗时,一场硬仗下来,别人都累得瘫在地上不想动,可任振海还生龙活虎似的,依仗的就是那套内息术。 内息术?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陆庭多次向任振海示好,希望他能收自己为徒,任振海被缠到烦了,只说了一句“年纪大了,筋骨一般,基础也没有,白费时间”,便不再回应,就是走夫人路线也没用。 赤练娘子佘四娘说了,她不反对陆庭拜师,不过夫君的脾气很倔,只能陆庭自己努力。 再一次失败。 任振海倚在大树下喝酒时,佘四娘笑着走过来,边走边说:“夫君,陆主事又缠着你学艺了?” 看到是妻子,任振海苦笑地摇摇头:“他不是学武的料子。” “奴家看他挺有趣的,要不,教他几招防身?”佘四娘劝道。 刚开始佘四娘也瞧不上陆庭,只是碍于张横的面子才勉强答应,没想到相处得不错,吃穿用度可以说跟陆庭没差别,陆庭不仅派了石榴侍候,还隔三差五给佘四娘送礼物,也不是贵重的礼物,多是一些精致的水粉、不知他从哪里开来的绸缎等。 还真别说,佘四娘就吃他这一套。 任振海坚决地摇摇头:“说不教就不教,要学防身,找张横就行。” “好,随你。”佘四娘自己丈夫是有名的倔脾气,他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头,也不再劝,而是两夫妻一起,静静地呆在一起。 很多东西,讲求一个缘字。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日薄西山。 突然间,任振海的鼻翼动了动,好像闻到什么,整个人突然动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二口气,一脸惊讶地说:“这这是什么味道?” “估计是梅娘又做什么好吃的,陆庭倒是请了一个不错的厨娘。”佘四娘随口应道。 陆家就陆庭一个主人,陆庭去到哪,梅娘就跟到哪,托陆庭的福,佘四娘可是吃了不少好东西,快到晚饭时间,现在良石山都飘着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这不,保护陆庭还不到一个月,腰间都长肉了,佘四娘默默把每天练武的时间多增半个时辰。 “咦,不对”佘四娘的眉头皱了皱,惊讶地说:“这是酒香,奇怪,什么酒香味这么浓、这么醇,难道是” 夫妻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那座新建的酒坊上。 第179章 任振海的小心机 不仅赤练娘子夫妇,就是在木匠房督促运水车整改的张横也被这股诱人的酒香吸引,大步走了过来。 “老任,喝什么好酒,快分点给我尝尝,把我酒虫子都馋出来了。”张横一边走,一边不客气地说。 都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跟任振海客气。 任振海摇摇头,用手指了指酒坊的方向。 张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酒坊,用力了吸了吸鼻子,很快,那睛眼睛亮了起来,好像看到一位绝色美女般。 酒坊内,陆庭看着那坛大约三斤的蒸馏酒,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近二个时辰的成果,第一次蒸馏效果不太好,感觉味道有些涩,香气单簿、口感不够柔和醇厚,虽说那两个从人市购回来的酿酒匠都说是他们这辈子见过品质最好的酒,陆庭还是不满意,再次蒸馏,这才满意。 不得不说,再次蒸馏后,口感醇厚柔和了很多,香气更加丰满,酒质也更加纯净。 “公子,这酒简直是极品,老奴酿了一辈子的酒,第一次看到这么烈又这么纯净的酒。”老酒匠老杜面色通红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老杜原名叫杜十七,今年四十三岁,是陆庭从人市淘回来的酒奴,别看他年龄不算大,可他从八岁就被前主人安排进酒坊做小学徒,一直到前主人获罪流放,足足在酒坊里呆了三十五年,是一个老酒匠,陆庭让他负责最关键的蒸馏环节。 “好了,把剩下的酒都弄好,别光顾着品酒了,明日一早要。”陆庭没好气地说。 第一次看到蒸馏酒的老杜,隔三差五以品酒的名义偷喝酒,少说也有大半斤白酒下肚,那脸红得像个猴子了。 “公子放心,有老奴在,准误不了事。”老杜有些讨好地说。 第一次喝这么烈、这么醇的酒,主人明明在身边,可老杜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也就是陆庭大度,换作一些小家子的主人,早就让人掌嘴赏棍了。 陆庭点点头,从窗外看到天色差不多,提着刚刚弄好那坛双蒸酒,脚步轻快地走守卫森严的酒坊。 一出酒坊,吓了一跳,只见是张横、佘四娘、任振海、段小六等人等在门口,当自己一出现,他们的目光全落在自己手里的坛子。 “陆主事,这酒香是新酒?”段小六一边用力嗅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张横盯着陆庭手里的酒坛,一脸期待地说:“陆兄弟,你手里的拿着,可是新酒?” “这酒好香好醇,奴家第一次闻到这么好闻的酒。”赤练娘子眼里明显流露着好奇的目光。 人间凶器任振海站在妻子身边,头微微抬起,好像在欣赏天边的红霞,不过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陆庭手里那个酒坛子。 陆庭举了一下手上的酒坛,点点头说:“你们都在,正好,都来尝尝新酿出来的酒。” 还真是新酒,众人眼睛都亮了。 别的不说,光是那酒香,就值得一品。 这时梅娘前来请示,饭菜好了,陆庭马上让她准备开饭,就摆在外面的石桌上。 很快,陆庭、张横、段小六、赤练娘子和任振海五人坐成一桌,运水队的人和工匠都在伙房里用饭,至于酒坊里人,也有专人送饭到里面。 “陆兄弟,快点,倒酒啊。”张横有些焦急地说。 那酒坛没封,不时传来一阵阵诱人的酒香,张横早就有些急不及待了。 赤练娘子佘四娘阶开口附和:“是啊,奴家也等得好焦急。” “来,都尝尝,这新酒如何。”陆庭还想先吃些饭菜垫垫肚再拿出来,看到众人这么心急,也不吊众人的胃口,很快拿了出来。 陆庭在五个精致的小瓷碗,每个倒了大约三两的量:“诸位,这是良石酒坊新酿的酒,都尝尝。” “这是酒?”张横看着碗里的酒水,双眼都瞪得牛眼那么大。 碗里的酒,白色透明,纯净得像刚流出的水泉水,没一丝杂质,要不是闻起来有股醇厚的酒香,张横都怀疑陆庭拿一碗水骗自己。 赤练娘子拿起酒碗仔细端详了一下,惊讶地说:“这酒也太纯净了,一丝杂质也没有。” 唐朝酒的种类有很多,品质参次不齐,无论什么酒,都有二个共同的特点,杂质和颜色。 酿洒时酒水里带有杂质,省功夫的,直接倒起来一起喝,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中的绿蚁,不是酒的名字,而是酒是新近酿好的,未经过滤,酒面泛起酒渣泡沫,颜色微绿,像蚂蚁一样,像一些好酒,即使用细布过滤多次,眼尖的人看仔细点,还能看到有细小的杂质。 赤练娘子是出了名的眼尖,可凑近了看,硬是找不到一丝杂质。 酒大多都是用粮食酿制,不同粮食酿出来的酒,颜色也有所差别,有的淡黄色、有的淡紫色、有的淡青色,可陆庭酿出的酒,竟然是白色透明,这让佘四娘哧哧称奇。 轻轻一摇,酒碗里内的酒水轻轻荡漾,酒香更加浓郁诱人。 段小六深深地凑近吸了一下,一脸满足地说:“光是闻一下,就觉得是享受。” 号称人间凶器的任振海没有说话,盯着这种自己从没见过的酒,眼里满是期待的神色。 先不谈口感,颜色和品相就值得称赞。 没想到,酒还能酿成这样。 “都楞着干什么,还能看出花啊,喝啊。”张横说话间,端起酒就往嘴里倒。 陆庭连忙说:“张老大,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张横脸色突变,一双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好像遭到什么不敢相信的事,眼看张横就要吐出刚喝进的酒时,只见他猛地把嘴合上,还用手捂住嘴巴,两边腮帮子一鼓,咕噜一声,把嘴里的酒水尽数咽了下去。 “啊”张横咽下嘴里的酒后,发出一声满意之极的声音,大声叫道:“好酒,好酒,好酒,这才叫酒,太过瘾了。” 刚刚入嘴时,跟以前喝的酒不同,好像一团烈火一般,但霸道中带着一种绵厚的感觉,这种感觉带给张横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刺激,当酒从喉咙咽下去时,好像一股暧流直抵胃部,随即全身都有种暧洋洋的感觉。 味醇厚、入口甘美、入喉净爽,张横连叫了三声好酒。 陆庭连忙说:“四娘、小六、任大哥,这酒有些霸道,不宜饮得过急,不然会呛,小口慢品更佳。” 佘四娘等人闻言,依言慢慢品尝起来,很快,只是喝第一口,三人的眼睛都亮了。 “啧啧啧,这这酒比王爷上次赐的御酒还要好喝,喝起来真带劲。”段小六酒量一般,喝完这三两双蒸酒,眼睛有些迷离,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余四娘俏脸多了两团红晕,轻轻点点头说:“这是奴家喝过最烈的酒,烈中带着醇厚和清爽,陆主事,你简直就是一个神人。” 陆庭把目光转向还没发现意见的任振海:“任大哥,你觉得这酒如何?” 任振海平日带着一个酒葫芦,有空就喝几口,经验丰富,最有资格发言。 “马马虎虎。”任振海还是惜字如金地说。 张横看也不看是任振海,把碗推在陆庭面前:“陆兄弟,不管他,他不喝,我喝。” “好喝,陆主事,再赏点。”段小六嘻皮笑脸把碗递了过来。 佘四娘没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示,把空碗推了过来。 陆庭随口应道:“时间有点紧,这酒不多,每人也就再来小半碗。” 时间来不及,只弄出三斤左右的双蒸酒,也就是让众人尝一下,给点意见,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双蒸酒啊,陆庭尝过,估计有五十度左右,算高度数了,普通人喝过二两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些人这般能喝,三两多的酒,全部喝完,包括余四娘,喝完只是两腮有些红,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这么好的酒,很难酿,别说小半碗,就是多喝一口都是享受。”张横一脸满足地说。 正当陆庭想拿起台面的酒坛时,任振海突然站起来,对着西面的方向大喝一声:“小心,西面有点不对劲。” 有敌情? 陆庭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看着西面的方向,心里顿时闪过千百个念头:难不成是早上的事还没完结,太子府表面放过自己,现在才清算? 张横和段小六反应更激烈,一个抄起大棒、一个拨出横刀戒备,赤练娘子一下子挡在陆庭面前,生怕有人对陆庭不利。 无衣堂那些老兵听到动静,也纷纷拿出武器戒备。 一时间,整个营地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般。 好不容易有点盼头,谁敢破坏,那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和希望,敢打这里的主意,先问自己手里的武器同不同意。 一阵山风吹过,四周没一点动静。 张横想问任振海哪里不妥,一扭头,赫然发现任振海的位置空着,还以为他抢先下手,当目光扫过石桌时,忍不住大声吼起来:“任振海,你这个田舍奴,干的是人事?” 原来放着酒坛的地方空空如也,分明是让他趁机顺走了。 什么人,为了多喝二口酒,竟然谎报敌情! 第180章 议价 陆庭被任振海的这波操作秀得目瞪口呆。 任振海被誉为人间凶器,号称高手中的高手,平日都是以世外高人的形象示人,为了一斤多一点的酒,脸面都不要了? 平时看他时刻拿着一个酒葫芦,知道他喜欢酒,没想到他不止喜欢,而是嗜好。 佘四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陆主事,夫君什么都不在乎,就是难舍怀中之物,让你见笑了。” 这家伙,一听到酒不多,竟然把所有人都欺骗,连自己也蒙在鼓里,丢人啊。 张横咬着牙说:“这个老任,太过分了,为了那点酒,连兄弟也骗,以后有好酒,别想老子再留给他。” 喝得正过瘾呢,一下子没了,刚才还虚惊一场,张横心情也变得不好。 陆庭回过神,哈哈一笑,大大方方地说:“张老大,不就是酒吗,放心,自家酿的,很快要多少有多少。” 这次只是试水,做得不多,酿酒不难,做出蒸馏酒只是多了一步工序,加大产量就行。 像刚才的蒸酒,一斤酒的成本大经要二点五斤的粮食,也就是出酒率在四成左右,比不上后世,不过也不错了,现在长安城的米价偏高,斗米三十钱,一斗相当于125斤,也就是说一斤酒折合六文钱左右的粮食,再加上人工,八文钱不能再多,那么烈的酒,一天喝斤已经很厉害。 就是再能喝,又能喝多少。 对了,原料成本是按米价来算的,像酿酒用到的黍、稷、麦、菽这些杂粮的价钱比米价低很多,成本也就更低。 “陆兄弟,你说这话真的吗?”张横一听,也顾不得再埋怨任振海,双眼放光地说。 佘四娘、段小六也一脸期待看着陆庭。 “这种酒酿造工艺很复杂,出酒量也小,人数少的话,勉强还能供应得上,人数多了可不行,当然,几位不是外人,我会尽可能满足。”陆庭谨慎地说。 物以稀为贵,要多少有多少,传出去显得不矜贵,别人听到后,会觉得酿造不难,成本不大,到时想高价就难了。 要让别人相信这种酒工序很多、酿造的成本很大,首先得自己人相信它来之不易。 一个优秀的销售员,肯先自己得对自己要卖的东西有信心,这样才能更好的说服客人。 “有这句话就行了”张横一脸满足地说:“这个兄弟没白认。” 人才啊,有才华不骄傲,重情义不迂腐,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自己没女儿,要不一定招陆庭作女婿。 太优秀了。 段小六笑嘻嘻地说:“俺不贪心,每天能尝个小三两,足矣。” 陆庭招呼众人重新坐好,酒没了,可饭还是要吃的。 吃了几口,陆庭随口问道:“张老大,你对酒挺熟悉,依你看,像刚才喝的酒卖多少合适,或者说你能出什么价买刚才的酒。” 这才是最重要的环节,看看这价卖什么价合适。 说到正事,张横也认真起来,沉吟一下,很快分析起来:“长安最便宜的绿蚁酒,斗酒在四十钱左右,像上等的阿婆清、若下酒、烧春酒这些名酒,每斗价格都在六百钱以上,当然,年份越陈价格越高,去年惠源酒坊得到几坛三十年的越州花雕酒,一坛酒估计只剩一斗多左,价格高达五万钱,不到一天就全售完。” 陆庭闻言暗暗吃惊,五万钱相当于五十贯,还是足贯,名副其实的斗酒万钱。 至于绿蚁酒,那是最便宜、最普通的水酒,一斤粮食能出三四斤酒,水比酒还多的那种,古人差不多当成廉价饮料一样喝。 “要是每斗千钱,我觉得可以接受,当然,就是再贵些也会买,不过买少点。”张横补充道。 段小六想了想,点头认同道:“值,要是我,一个月就买二升,每日喝一小口,美。” “四娘,你觉得呢?”陆庭忍不住开口问道。 佘四娘苦笑地说:“酒的这种事,奴家不清楚,不过这是奴家喝过最烈、最纯的酒,肯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庆好是给陆主事做护卫,要不然,以当家嗜酒如命的性格,他能把身上的宝刀当了换酒喝。 幸好,现在当陆庭的护卫,陆庭说了,自己人可以喝。 陆庭酿出来的新酒,够劲、够纯净,在醇厚方面可以说天下无双,佘四娘觉得这样的酒适合男人喝,对自己这些女子来说,更喜欢口感柔顺的江东黄酒、西域葡萄酒。 正是这样,佘四娘在评价时,只说最烈、最纯的酒,没说最好的酒。 不会,一斗酒千文、甚至更贵也舍得买? 一斗酒大约要二斗半的粮食,按高的算,成本在七十五文,加上其它材料、人工、运输等,一百文都有利润了,要是能卖千文,一斗酒的利润就有九百文。 来钱比抢还快,简直就是暴利。 前提是没那么多人敲诈勒索,要各种好处。 陆庭想了想,摇摇头说:“太贵了,喝起得的人不多,光靠达官贵人,卖不了多少,我决定把价格控制在每斗五百文左右。” 薄利多销才是王道,直接用价格占领市场。 五百文听起来很高,不过酒的单位是斗,一斗有十升,折合125斤,酒楼饭馆的的酒壶,每壶是半升,这样一斗酒能分成二十壶,一壶的成本也就二十五文。 这价钱真不贵,要知一壶上等的阿婆清酒能卖三十钱,要是在平康坊,最便宜的一壶酒也在百钱以上。 价钱比其它酒便宜,质量却吊打他们,推出市场后,肯定能迅速占领市场。 “陆兄弟,你不是疯了”张横连忙说:“不中,不中,那些酒跟这酒没得比,怎么能卖得比它们还便宜呢,这这不是不是把上门的财神爷给赶跑吗。” 斗酒千钱绝对不愁没客人,五百钱太少了,比市面那些所谓的好酒还要低? 这是做买卖,还是做慈善?多赚些不好吗,无衣堂那么多老兄弟,现在日子还过得苦哈哈的。 就是赚多了,能照顾无衣堂的兄弟,洛州还有一个无衣堂呢,就算两个无衣堂的老兄弟都得到照顾,也可以照顾那些过得艰难的老兄弟或战死老兄弟的妻儿耶娘。 段小六也附着:“陆主事,这酒比阿婆清那些酒好喝多了,怎么能比它们还便宜。” 陆庭连忙解释:“别急,我还没说完的,到时推二个档次的酒,一种便宜点,普通人省点就能喝得起,一种卖贵些,专供那些富得流油的达官贵人,当然,一分钱一分货,价钱便宜的,品质方面没那么好。” 长安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对他们来说,颜面很重要,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这些可是传说中大肥羊,陆庭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主意妙,大鸡小鸡一起抓。”张横眉开眼笑地说。 达官贵人的钱要赚,普通老百姓的钱是少点,可是积少成多,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啊。 众人越说越高兴,开始商量怎么加大产量、怎么售卖,一顿普通的晚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中途还让梅娘拿下去加热了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陆庭睡得正香,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拍着自己的脚,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一睁开眼不由吓了一跳,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站在床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看清楚一点,这才定下心,站在床头的,正是昨晚偷走蒸馏酒的任振海。 他手里拿着刀,不过刀没有鞘,应是用刀鞘拨醒自己。 第181章 传艺不拜师 “任大哥,你你要干什么。”陆庭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疑惑地问道。 为昨晚顺走酒的事道歉? 人多的时候拉不下脸面,趁现在没人的时候说? 看看窗外,天才蒙蒙亮,一个大男人跑进自己的卧室,还拿着刀,就是想道歉也不用这样。 不对,要是不拿刀,那更可怕。 任振海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说要学练武吗,这个时辰刚好,快点起床。” 陆庭被提前叫醒,脑子还有一些迷糊,打了一个呵欠,随口说说:“练武?任大哥,你的意思是教我练武?” “你身手太差,要是敌人多一点,恐怕护得不够周全,没一点自保能力不行,免得有什么事,张横那田舍奴像老大娘一样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任振海面无表情地说。 “任大哥说得对,我的身手太差,没点自保能力不行。”陆庭眨眨眼,马上跟着台阶向下走。 “我在外面等你,给你半柱香。”任振海也没看陆庭,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这是同意了? 陆庭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双手握拳地说:“太好了,终于答应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前面百般讨好,就是不肯松口,本以为这事没指望了,没想到突然又叫自己练武。 不会,那点双蒸酒,不仅让一个绝顶高手不顾颜面,还能让他改变主意? 陆庭突然想起佘四娘昨晚的苦笑,还说他会变卖自己的衣服和武器,看来真没说错。 当然,也不仅仅是酒的原因,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两夫妇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无视自己,有时还变得有些亲近,再加上张横的面子在里面,几种条件综合在一起,任振海改变了主意。 对任振海来说,保护的人身手越好,自己的任务就越轻松,既给了张横面子,也方便自己喝酒。 武艺都教了,不孝敬一下,说得过去? 陆庭以最快速度洗漱好,换上了衣裳,一出门,就看到是背对着自己的任振海。 还在纠结是叫“任大哥”还是“师傅”的时候,任振海说了一句“跟着”,然后径直向前走。 陆庭连忙跟在后面。 走了大约一刻钟,任振海带陆庭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打量了一下陆庭,一脸正色地说:“陆庭,现在我以朋友的名义传你武艺,在教你之前,你要先明白一件事。” “知道,学武只是强身健体,不是争强好胜,更不是持强凌弱。”陆庭想起那些经典台词,抢着应道。 看,我有一个武者的悟性,这下该表扬我了。 就是不表扬,也应刮目相看。 任振海摆摆手说:“想多了,我又不是收弟子,学了以后你要如何运用,那是你的事,只是有一点,不能对外宣称你是我教出来的。” 这话,分明是嫌弃啊,陆庭一下子都呆住了。 “明白了,任大哥。”虽说有些无奈,陆庭还是苦笑着答应。 任振海说过,自己这年龄,筋骨早就成形,成长的空间不大,天赋也很一般,很难有作为,不用说,怕自己出去丢了他的颜面,干脆以朋友的名义传艺。 师徒也好,朋友也罢,只要肯教就行。 任振海点点头,随口问道:“好了,你想学点什么?刀术、剑术、枪术还是拳术?” “都学行不行?” “艺多贪不烂,先选一门” 陆庭想了想,拿不定主意,把问题踢回任振海:“任大哥,我以前没练过武,你看我适合练什么?” 任振海决定教自己,事前肯定想过,都说隔行如隔山,干脆让懂行的人拿主意。 “剑术。”任振海脱口而出,明显是考虑过。 陆庭有些好奇地问道:“任大哥,为干什么是剑术呢?” “剑百兵之君,刀百兵之王,枪百兵之贼,刀讲求的一往无前的气势,与你性格相异;枪是百兵之贼,很讲天赋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你驾御不了,拳术很讲求身体素质,就你这小身板,难,再说身高也不合适,还不如练剑。” 顿了一下,任振海补充道:“读书人多佩剑,以你的气质,带一把剑很正常,若是你时刻带着刀或背着枪,有些不伦不类,也会引起别人对你的警惕。” “身高?”陆庭有些惊讶地说:“任大哥,练拳术,跟身高也有关系?” 没基础,身体素质只能算一般,拳术很倚重身体,这点陆庭认了,可他扯到身高,练拳术还要身高?有点扯完了。 任振海不慌不忙地解释:“高手较量,要尽可能攻击对方的弱点,一个人的弱点,大多集中在上三路和下三路,练拳的人,要么高一点,要么矮一点,像你这种高度,先手就吃亏了,再看你这手,站直后距离膝盖的位置一尺有余,手短,太吃亏。” 话里满是嫌弃。 好,陆庭有些认命地低着头说:“听任大哥的,练剑,我没剑,现在回去先借一把剑?” 任振海的的武器是一把横刀,也没剑,要练剑,还要回去借才行。 也不早点说。 “不用了”任振海摆摆手说:“底子太差,先把基础补一下再说,我现在教你五禽戏。” 每个人都想拜在名师门下,能成为名师,肯定有过人之处,其实名师也很难想到聪慧有天赋的弟子,底子好、潜力高,教起来得心应手,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为了等一个适合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出现。 很明显,陆庭并不是任振海等待的弟子,要不然也不会一脸正经提出要求,不许陆庭说是他教出来的。 看到任振海有些不耐烦了,陆庭连忙说:“资质愚钝,让任大哥费心了。” 五禽戏陆庭听说过,神医华陀在《庄子》“二禽戏”(“熊经鸟伸”)的基础上创编了“五禽戏”,有人说练了能强身健体,有人说练好了能成武艺高手,据说华陀练了后,九十多岁还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经过多年的发展,五禽戏形成不现的流派,各有不同,就是到了后世,还有很多人练习,列入非遗项目。 看到陆庭态度还算端正,任振海点点头说:“五禽戏,所谓五禽者,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通过不同的动作,学习虎之威猛、鹿之安舒、熊之沉稳、猿之灵巧、鸟之轻捷,力求蕴涵,现在先学虎戏。” 说到这里,任振海站直、挺起腰杆,一脸正色地说:“陆庭,看好我的动作,跟着我做,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 任振海一边说一边演示起虎戏的动作,陆庭不敢怠慢,紧紧盯着任振海的动作,开始认真练习起来。 第182章 良石泉,有点甜 “好,先练到这里,晚上继续。”任振海摇摇头,扔下一句话。 话音一落,正在做虎卧式的陆庭双手一软,整个人软瘫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顾不得任振海笑话了。 刚开始练时,任振海就露出不屑的神色。 五禽戏就是让人动物的动作,在仿的过程中锻练人的体魄和意志,通过不同的动作锻练不同部位的肌肉,有点像后世的瑜伽,做动作时不仅要全身协调,动作要一丝一苟,还得长时间保持一动不动,陆庭做一个动作,连半盏茶的时间还没有,身体开始颤动起来。 看似简单的动作,支持一会儿还行,可时间一久,肌肉越来越酸疼,力气也开始不支,陆庭为了保持动作不变形,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可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颤抖,没一会就汗流满面。 一旁示范的任振海,动作异常标准,身体纹丝不动,好像雕像一般,看到陆庭这般不堪,眼里脸上全是嫌弃。 也就半个多时辰的功夫,陆庭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人都快累瘫了。 天下没有的午餐,像任振海这种高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日的成就。 天赋不好,习武也晚了,难得遇到一个真正的高手,这位高手还肯教,再苦再累,陆庭咬着牙坚持。 不求成为绝世高手,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 休息了一会,陆庭有些脚步蹒跚跟任振海一起回住地。 经过酒坊时,不用任振海提醒,陆庭拿任振的空葫芦进去,给他打了满满一葫芦的酒,这时任振海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才有了一丝笑容。 破例授艺了,陆庭也得识趣点。 出了那么多汗,全身臭哄哄的,陆庭第一时间回去泡个澡,任振海倚在一旁的大石旁,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初升的朝阳。 “老任,一大早就带陆庭去练武,终于答应收他做徒弟了?”张横看到任振海,走过来打趣地说。 侠味堂的买卖,有血猴和福至看着,张横也不用时刻盯着,现在张横的任务就是负责运水的事情,这是他主动请缨的结果,陆庭给张横的目标是一个月之内发展不少于一千家有潜力的客户。 任务难度不大,第一个月只是扩大影响力,良石泉都是的,的东西,就是山泉水也受欢迎。 试水结束后,今天一共投入十二辆运水车,张横得跟着,一大早就起来装水,看到任振海在喝酒,酒香很熟悉。 任振海摇摇头,一脸倔强地说:“只是授艺,不收。” 说话间,任振海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又烈又醇的新酒。 带劲、过瘾,这才是男人喝的酒,自己以前喝的都是什么啊。 张横调侃道:“哦,老任,你不是说陆庭资质太差,练武太晚,难成大器吗,怎么,破例了?” 一大早听说任振海带陆庭去练武,张横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要知陆庭几次托自己说情,可任振海软硬不吃,死活不肯答应,没料到就是弄出一个新酒,这货突然就肯教了,只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 当年两人都在玄甲精骑时,有一次要充当急先锋,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执行任务时,王爷问队员有什么愿望,尽可能满足,很多人不是要钱就是要女人,只有任振海,就要了两坛好酒。 “我就喜欢挑战,像他这种资质,别人教不了,可我例外。”任振海一脸傲骄地说。 嘴挺硬啊,张横也懒得跟他斗嘴,大手一伸:“闻到味了,拿来,分甘同味。” 昨晚还没过嘴瘾这货就顺走了,一大早又喝上,肯定是陆庭给他弄的,这待遇张横都眼红了,二话就要分。 任振海有些嫌弃地看了张横一眼:“一个大男人,喝脏我的酒葫芦,去拿碗来,小碗就行。” “行,我去拿。”张横瞪了任振海一眼,有些愤愤不平去拿碗。 以前一条裤子两个人穿,一袋水十多人喝,那时不见这货爱干净,跟赤练娘子成亲后,还讲究起来,呸。 张横报复般拿了一个大瓷碗回来时,呆住了,大石旁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任振海的身影。 “任振海,你这个不讲信用的田舍奴,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张横忍不住大声骂道。 太不讲道义了。 “先打赢我再说。”空气中突然传来任振海有些洋洋自得的声音。 陆庭不知张横和任振的事,洗了个澡,拿了一块胡饼,一边吃一边走出来。 此时,装水队已经装水完毕,张横正在跟负责运水的老兄弟讲一些注意事项。 昨日只有五辆运水车,今日足足有十二辆,运水的队伍壮大了,人数也多了,出发前张横不厌其烦地叮嘱队员一些注意事项。 要不是薛万彻及时出现,昨日肯定要吃大亏,说不定连王爷也受连累,这种事出现一次已经够吓人了,可不能再次第二次,这些老兄弟都是退役下来的老兵,脾气方面还真得改一下。 张横说完注意事项,看到一旁啃着胡饼的陆庭,大声说:“陆主事,你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 虽说是无衣堂主管,比陆庭高一级,不过张横给足陆庭面子,也算是在老兄弟前面确认陆庭权威。 陆庭走过去,想了想,摇摇头说:“张老大,你说得挺好,没什么好补充的,不过,这运水队的马车稍稍有些单调了。” “单调?”张横摸着下巴想了想,很快领悟陆庭的意思:“陆兄弟,你的意思是弄个旗帜什么的,让大伙知道这是无衣堂的运水车队?” 陆庭想了想,脑里灵光一闪,很快有了主意:“小六兄弟,你去木匠房,弄些红漆来,对了,再弄一支新的毛笔。” “收到,小的马上去。”段小六被陆庭使唤,不仅没有反感,反而屁颠颠地去拿。 能让陆主事使唤,那是自己的荣幸。 很快,漆和笔都到了,陆庭左右打量一下后,拿着笔沾了红漆,龙飞凤舞在水车上写起来,张横不知陆庭要干什么,有些好奇地跟着念:“良石泉有点甜。” 陆庭一口气写完六个字,看着醒目的字体,满意地点点头:“张老大,找一个写字好的人,每辆水车在相同的位置写上这句话。” 后世有个矿泉水品牌,就靠这句深入人心得好像流脑的广告词,硬是把一个后起的品牌成了行业翘楚,老板也因卖水成了巨富,这么大的一支车队,天天在长安城转,别人都不知干什么的,太可惜了,干脆把广告做起来。 “良石泉,有点甜”张横喃喃地读着这句话,很快一拍大腿说:“妙,妙啊,就凭这六个字,别人想不记住良石泉都难,陆兄弟,你真是一个人才。” 张横想明白当中的好处,对陆庭佩服得五体投地。 “平日没怎么觉得,听了这句话,还真觉得良石泉不错,陆主事不愧是第一才子。”段小六不失时机地送上一记马屁。 陆庭连忙摆摆手说:“什么第一才子,这些是捧杀,信不得真,时候不早了,先把这句话写在运水车上再说。” 木匠房有一个叫季大富的木匠的字不错,很快让张横拉出来,开始在水车上用红漆写起来。 季大富擅长模仿,他看了陆庭的字,用小指比划一会,很快就开始写起来,那字竟然有八分相似,要不是细看,都看不出区别,没多久,十二辆都写了“良石泉,有点甜”的运水车浩浩荡荡向长安城的方向进发。 不用说,过了几天,陆庭可以坚信,整个长安城都会记住这句简单、洗脑式的广告词,而良石泉的名气也会越来越高。 第183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运水车队走后,陆庭转身走近酒坊。 陆庭睡下,不过提纯一直在进行,经过一夜的功夫,老杜收集了约有一百斤的双蒸酒。 只有二个人、一个蒸馏器的前提下,算不错了,要加大产量,器材和人手都得增加。 陆庭没有多话,让老杜跟他的徒弟轮班干。 这点量,肯定不够卖,陆庭让老杜把装在酒坛子里,每个能装一斗酒的酒坛,装了八个。 卖不了,可以拿去送礼。 物以稀为贵,这些酒成本不高,贵在稀奇,可以说送的开心,收的有脸面,送礼的佳品。 过年时收了不少礼,当时手头紧,陆庭的回礼有些不对等,正好回一波礼,顺便孝敬一下李二。 就是不在一起,偶尔也能刷刷脸,可不能让这份情淡了。 陆庭看过一段很有哲理的话,人与人的关系,就像银行的存款,取一点少一点,取完或取过了,关系也就差不多完了,聪明的人不会一味提取,而是有“取”有“存”,这样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当然,像父母这种相当于没有限额的例外。 临出酒坊时,陆庭转身又装了一小坛酒。 有些日子不见小俏婢,有点想念,给她送一小壶,跟她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让人装马车时,一支小型马队由远而近,等人走近了,陆庭这才发现是程处亮。 “老大,还以你在家里呢,没想到你来到这里,让俺一顿好找。”程处亮一看到陆庭,一脸兴奋地说。 陆庭有些的意外地说:“老三,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旬休,不会是逃课。” “逃什么课”程处亮一脸得意地说:“老大放心,俺以后都不会逃课。” “这话什么意思?” “嘿嘿,俺从国子学出来了,以后都不用再去那鬼地方,哈哈,哈哈哈。”说到后面程处亮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拉着程处亮问了一番,陆庭这才明白什么回事。 程咬金觉得程处亮学得差不多了,就让人办了离学手续,现在程处亮的身份不再是国子学的学生,而是一名待业在家的小青年。 不对,是待上岗的贵公子。 用程咬金的话来说,老程家不是读书的种,混个履历就行了,没必要在国子学浪费太多时间。 古代读书,没有像后世有学制,小学几年、初中高中几年,在古代都是学到考中或自己不学为止,大多是授业的老师觉得你的知识、能力达到了,然后安排进入下一个阶段。 天资聪颖的学子,可能还没加冠就学有所成,一些资质有限或运气不好的学子,多年还是原地踏步,有些人读到白发苍苍还是小童生。 陆庭觉得程咬金的决定很正确,程处亮还真不是读书的料,在国子学拿起书就头痛,授课睡觉的事没少,好在程咬金是国公,地位显赫,要不然不知被开除多少次了。 “不去国子学了,程伯父给你安排做什么,写举荐信了吗?”陆庭有些好奇地说。 程处亮大咧咧地说:“阿耶说俺还小,先跟老大混两年再说,还说跟老大比跟国子学那些老迂腐好多了。” 这话符合程咬金精明务实的性格,陆庭听了大为受用:“出来了也好,现在的事多,我们兄弟一起干。” 身边就缺一个打下手的贵公子,有程处亮在,能省不少事。 “好,跟着老大一起,有意思,俺乐意。”程处亮看了看装满酒坛的马车,一脸惊讶地说:“老大,这是什么?” 顿了一下,程处亮抽了抽鼻子,有些惊讶地问道:“是酒,什么酒,很好闻啊。” “新酒,很快你就能尝到了,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把这些酒拉进城,几个兄弟的家里都送点尝尝,就当是福利,再去秦王府送。”陆庭不客气地说。 程处亮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跟陆庭一起骑着马,护送马车往长安城走。 又出新品,陆庭的心情不错,可走着走着,感觉越来越怪,忍不住问道:“老三,你老是看我干什么,是我脸有东西,还是衣裳有问题?” 一路上,程处亮频频地打量自己,那小目光有些躲闪,又有些期待,看得陆庭都有些发毛了。 要是美女看自己,心里还能窃喜一下,被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偷偷盯着,要多怪有多怪。 几天不见,小伙子不会被人带偏了。 “没,没什么,挺好。”程处亮有些慌乱地说。 陆庭勒住马,一脸正色地说:“老三,我们是兄弟,好兄弟不仅要同甘共苦,还要真诚,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说。” 相处这么久,程处亮什么性格,陆庭能不知吗,小伙子太怪了,肯定有什么事。 “老老大,没什么。” “要是有事不说,那就是不当我是兄弟”陆庭说完,叹了一口气说:“也对,我只是一个小主事,处亮兄可是国公府的贵公子。” 程处亮一听,急得脸都红了,连忙说:“老大,没有,真没有,我就是看老大有没有摔下马,要是老大不小心掉马,得扶你啊。” “我摔下,你扶我?这是你阿耶说的?”陆庭有些无语地问道。 程处亮可是一个直男,没那些花花肠子,十有八九是有人教他,能让程处亮这么听话的,背后的人呼之欲出。 “是” 陆庭用手揉了揉眉心说:“说,程伯父还说些什么。” “阿耶说,多向你学习,让我有点眼力劲,例如骑马摔倒了要扶、吃饭喝花酒抢着付帐,有人要欺负老大时及时出头,看看老大怎么做人办事,怎么哄五姓女开心,还说要是俺要是也能哄一个五姓女回家,想要给什么给什么。”不说也说了,程处亮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家老子卖个干净。 反正阿耶说的时候,没说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去。 陆庭有些疑惑地说:“等等,前面的我们先不说,说什么哄五姓女开心,这是哪跟哪啊。” 程咬金很欣赏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潜力股来投资,这件事陆庭心里也明白,让儿子向自己学习,早就公开的事,问题是学习自己哄五姓女开心,这算什么回事。 程处亮有些不高兴地看了陆庭一眼,嗡声嗡气地说:“老大,你这话俺就不爱听了,刚才你说兄弟之间不仅要同甘共苦,还要实诚,你自己都不实诚,早就知你跟郑家女一起的事,到现在还不肯认。” “郑家女?什么郑家女?”陆庭内心更疑惑了。 “荥阳郑氏女,鸿胪寺卿郑元璹的女儿,也就是小芝姑娘,怎么,挑得够明白了。”程处亮气哼哼地说。 老大不够义气啊,自己跟郑家女交好,还偷偷摸摸的,就不能拉兄弟一把吗。 阿耶早就放话了,谁能娶到五姓女,要想什么给什么,不高兴打他二耳光也中。 陆庭楞了一下,吃惊地说:“什么?小芝姑娘,他是郑元璹的女儿?” “是啊,他就是郑伯伯的女儿,大哥,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老三,你确认?不会认错人?”陆庭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 程处亮一脸肯定地:“不可能认错,阿耶和郑伯伯可是同僚,逢年过节也会走动,都见过多次面了。” 说到这里,程处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耶很想跟郑伯伯结亲,多次求恳求郑伯伯把女儿许配给大哥,可郑伯伯就是不答应,就是她,不会认错。” 陆庭有些傻眼了,自言自语地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不是走眼,都眼瞎了。” 无论在苏州还是长安,小芝姑娘都表现出极大的权力和自由,自己刚开始有些怀疑,觉得她的身份有些特别,可都往“忠奴救主,主人厚待遗女”这类狗血剧情上想,主要是做梦也没想到,荥阳郑氏女,郑元璹的女儿会假扮一个婢女。 对了,小芝说过多次自己跟林郑氏关系不一般,她说的不一般,那不是主仆,根本就是一家人,这事连程咬金都知道了,就自己一直蒙在鼓里 第184章 官场小狐狸 “芝妹,在刺绣呢。”郑紫菡走过来,面带微笑地说。 郑妍芝把手里的刺绣放下,笑着说:“菡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没风,就不能来看看我那冰雪聪明、天生丽质的好妹妹吗”郑紫菡说话间,随手拿起郑妍芝刚放下的绣布,看一眼,一脸惊讶地说:“好可爱的两只肥雁,芝妹,你刺绣的手艺真好。” 郑妍芝的俏脸微微抽了抽,瞪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的红菱,很快若无其事地说:“闲着无聊绣着玩的,让菡姐说笑了。” 可恨,本小姐绣的是一对鸳鸯,哪里是什么肥雁,要不是辈份比自己大,真想把她给赶出门。 郑紫菡嘻嘻一笑,左右打量一下,佯装不经意地说:“记得芝妹很喜欢明算,最近怎么改刺绣了。” “最近算得脑子有点乱,就刺刺绣,放松一下”说到这里,郑妍芝马上说:“本来不会,可以向陆公子请教的,不过秦王赏了一块地给无衣堂,陆公子是无衣堂主事,一直忙着接收事宜,一天到晚往城外跑,都找不到人,答应给菡姐引荐的事还没说呢。” 两人可以说从小玩到大,郑紫菡一来,郑妍芝就猜到她的心思,主动提出来,占个先机。 这个浪蹄子,一天天追着一个男的,真不要脸。 郑紫菡展颜一笑:“还以为芝妹贵人事忙,忘了呢,原来一直掂记着。” “哪能呢,菡姐的事就是小妹的事,可不能忘。” 郑紫菡拉着郑妍芝的手说:“还是芝妹对姐姐好,对了,轩彩铺来了一批上等的胭脂,都是大食那边送过来,给妹妹带了二盒,来试试。” “好啊”郑妍芝高兴地说:“阿耶托人弄了一些海东珠做的珍珠粉,抹了后皮肤后,又白又滑,菡姐你也试试。” 于是,姐妹二人开始愉快地交流起打扮美容方面的问题。 等郑紫菡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跟喜欢安静的郑妍芝不同,郑紫菡是一个活跃分子,参加了几个由长安豪门大族名媛姐建的的社团,不是一起上香听经,就是郊游踏青,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在郑府逗留了半个时辰,又得赶场,据说一会要去一起弹奏小酌作乐。 郑紫菡一走,郑妍芝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静静地坐着,眉头轻皱,好像在想着很重要的事,一旁的红菱也不敢打扰。 “红菱,你说我再不引荐,那小浪蹄子会不会自己倒贴上去?”郑妍芝突然开口问道。 “以堂小姐的性格,就是小姐不引荐,她也会主动制造机会。”红菱小心翼翼地说。 郑妍芝一下子沉默了,半响才说:“红菱,你说,要是陆庭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不会生气。” 这是郑妍芝很纠结的问题。 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外以婢女的名义,刚开始觉得有趣,慢慢有些厌倦,可不得不为前面的前掩饰,内心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骗了他那么久,会不会生气? 要是在苏州还好,认识自己的人不多,容易保密,长安不同,陆庭和阿耶是秦王府的人,而陆庭还跟长安的那些达官贵人走得近,说不定哪天登门拜访也不定。 也就是说,自己身份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 红菱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答,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陆公子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不会,不是有意隐瞒,更没伤害过陆公子,再说小姐多次帮他,想必陆公子能理解。” 做小姐多好,高贵又有脸面,自家小姐就是怪,放着堂堂荥阳郑氏的大小姐不做,竟然假扮下人。 现在不好收场了。 郑妍芝点点头说:“纸包不住火,看来只能如此了。” 就在郑妍芝暗暗下决定时,陆庭护着马车来到秦王府。 巧了,李二带着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等人刚散朝会,准备回秦王府商议大事,正好在大门碰上。 陆庭和程处亮看到,连忙跳下马,小跑上前行礼。 李二还没发话,程咬金笑着骂道:“你们这二个兔崽子,怎么有空跑到秦王府了,没事做吗。” 看到儿子听自己的话,跟陆庭一起,程咬金心情不错。 都说近朱者红,近墨者黑,老二那榆木脑袋跟陆庭多了,说不定也灵光起来。 要是沾点陆庭的桃花远,给老程家拐回一个五姓女,那就是老程家的祖坟冒青烟。 陆庭笑着说:“无衣堂酿了一批新酒,特地送来王爷品尝。” 新酒出来了? 李二楞了一下,点点头说:“正好人都在,尝一下。” 这个记名弟子,懂事啊,有什么东西先拿过来孝敬,最难得的是,陆庭特地把无衣堂带上,意思是酒算在无衣堂哪里,也就是说,酒方面的收益,无衣堂占了大头。 无衣堂占大头,也就是自己占大头。 秦叔宝饶有兴趣地说:“新酒,什么新酒,陆主事,可不能拿劣酒来哄我们这些老家伙。” “不敢”陆庭连忙说:“张老大和任大哥都品尝过,觉得不错,这才送来让王爷品尝一下,给点意见。” 杜如晦点点头说:“张主管和老任也说好的酒,肯定差不到哪去,有点期待了。” 张横见多识广,任振海嗜酒如命,这二人都说好,说明这酒真可以。 对于陆庭,杜如晦还是很有信心的。 程咬金径直走上去,拎起一坛酒,看了一下,随手把上面的盖子打开,凑近一闻,脸色突色,猛地把头转过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那股酒气太冲了,闻起来感到鼻子痒庠的,不打出来不舒服。 “老程,你没事。”长孙无忌连忙问道。 那酒不会有什么问题,看到程咬金刚才脸色突变,把长孙无忌吓了一跳。 程咬金摇摇头:“俺没事,陆贤侄,这是什么酒,这酒香,太好闻,酒虫子都快要钻出来了。” “香醇浓郁,我也闻到了。”尉迟敬德凑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光是闻着就想醉。” 酒坛一打开,众人都闻到那股浓浓的酒香,一时都凑了过来。 李二摆摆手说:“都别站在这里了,进去品尝一下就行。” 在李二发话后,都不用手下动手,几个武将一人抱一坛就拎了进去。 有些急不可待地要品尝新酒。 秦王府的厨房效率很高,很快就备了二席菜,陆庭被李二点名,有幸坐在末席。 这待偶程处亮可没有,他还不够资格上席。 因为要讨论事情,李二下令把酒留在最后才喝。 免得喝酒误事。 饭菜都上了后,众人边吃边聊,主要是讨论刚刚朝会发生的事,然后商议下一步的策略等。 陆庭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听着,地位太低,没资格参加朝会,辈分也低,能旁听这种重要的会议已经偷笑,多听少说最稳当。 能坐上席,说明最近所作所为得到李二认可,当自己人一样看侍,这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席上讨论的,多是一些朝中大事,算是集思广益,一些隐秘的事不会在这里说。 就当众人以为讨论差不多结束,就等着品陆庭带来的新酒时,李二突然站起来,示意众人停下,一脸真诚地说:“最近是多事之秋,形势对秦王府不是很有利,本王也出了不少昏招,圣人说得好,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可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本王犯错也不察觉,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希望诸位能指出本王不足之处,这样才能改进。” 指出李二的不足之处?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意思,王爷这是给自己开评判大会吗? 李二可是秦王,大唐最有权势的王爷,谁敢说他的不是? 也不知李二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他是测试还是发自真心,要是真说出来,要是李二气羞成怒怎么办? 堂上的文臣武将,一个大眼瞪小眼,彼此用眼色向同僚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二主动要改正错误、树立自己光辉的形象,再看看能不能挽救眼前的颓势,最好把太子李建成拉下来,话都已经撂下了,那些心腹还是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出声。 “咬金,你先说。”邀将不成,李二直接点将。 别人有顾忌,程咬金这个混不吝什么也敢说,就让他先打个样。 程咬金有些傻眼,没想到李二会点自己。 拜托,说是指出不足,其实就是批评李二,要程咬金冲锋陷阵绝不皱眉头,可要他批评李二,太难了。 拍马屁还来不及呢,批评什么。 被点名了,也不能不答,程咬金站起来想了想,很快一脸真挚地说:“王爷算无遗漏,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二有些不满地说:“这不行,本王要听不足之处。” “回王爷的话,在属下心中,王爷就如战神” “停”李二打断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本王也是人,岂能没有不足之处,马屁少拍,一定要说出不足之处,不然饶不了你。” 程咬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珠子转了转,一脸憨厚地说:“王爷,俺脑子不灵光,一时想不出,现在想,现在想。” 要想自己说坏话,那是断断不可能,不管怎么样,先拖着再说。 李二瞪了程咬金一眼,一时间还真拿这个混不吝没办法,只好挥手让他坐下,慢慢想。 算了,先饶过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让其它人先说,当李二把目光投向其它人,一个个都躲闪着,不是低头吃饭就是假装在地上找东西,就是长孙无忌也没例外,转过头跟一名婢女比划着什么。 没一个人肯带头说李二的不是。 李二张嘴想说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嘴里。 总不能强迫下属说自己不是,现在是多事之秋,秦王府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可能让人心散了。 下面的人,就没一个敢说实话吗? 古代阶段森严,以下犯上不仅是逾矩,更是官场大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回避这个问题很正常。 现在不介意,要是秋后算帐怎么办? 古往今来,在位者出尔反尔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正当李二郁闷的时候,陆庭突然站起来行了个礼:“王爷,属下虽说进秦王府时日尚短,不过发现王爷有四个做得很不好的地方,不知该不该说。” 别人不敢说,不代表陆庭。 什么?陆庭要说王爷的不是,还要说四点? 在场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不少人看着陆庭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郎君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以下犯上的忌讳吗? 现在是没事,要是王爷记在心里,以后行功论赏或分配任务时,谁知他会怎么做。 郑元璹暗暗摇摇头,这小子挺机灵的,还教女儿明算,诗也是一绝,可惜官场经验太浅,也好,要是他失宠被贬,自己也不用担心芝儿受他的影响; 杜如晦心里有些着急,不停地跟陆庭打眼色,想提醒陆庭不要冲动; 程咬金焦急地连连咳嗽,想提醒陆庭别犯傻了,自毁前途,被李二狠狠盯了一眼,这才不敢再咳了。 瞪完程咬金,李二笑着说:“好,陆庭,本王有不足之处,尽管说出来,无论说什么本王都恕你无罪,要是说得对,还有赏。” 陆庭好像没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和暗示,谢过后,大声说:“王爷有四点做得不好的地方,其一,心太软,处事不公;其二,不遵守规则制度,经常带头违反;其三,对身边人关心不够;最后一点就是不顾全大局。” 还真敢说啊。 杜如晦暗暗摇摇头,露出可惜的神色。 程咬金蒲扇大的巴掌捂住脸,没眼看了。 李二眼里闪过一丝不自信,不过他还是笑着说:“本王就说嘛,人无完人,说得好,陆庭你继续说,说详细点。” 一个刚进秦王府的人,都能发现自己这么多缺点,难度自己真有那么不堪? 陆庭一脸正色地说:“第一点,就是王爷对下属太好,看到下属有困难就帮,无衣堂就是最好的例子,不忍心那些退役老兵流离失所,不顾秦王府帐面吃紧,宁愿节衣缩食也养着他们,一些犯错的下属,本应受罚,可王爷再三给他们机会,就是心太软、处事不公。” “其二,王爷经常提前上值,推迟下值,就是假日也不肯放松,带头违反休假制度。” “其三,从属下亲眼目睹和听来的消息,王爷经常醉心工作,把大唐放在首位,对王妃娘娘娘和几位王子关心不够,听程伯父说,小王子都不敢认王爷了,对身边人关心明显不够。” “最后一点,王爷可是秦王府最重要的人物,可王爷经常一心工作,经常废寝忘食,不注意休息,身体可是人最大的本钱,要是累坏了,叫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怎么办,太不顾及大局了,对秦王府来说,王爷的康健可是头等大事,请王爷注意身体,以大局为重。” 话音一落,全场皆静,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天啊,指出王爷的不足之处,还能说成这样? 一时间,人们看陆庭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杜如晦、郑元璹看着陆庭,好像要重新认识他一样,本以为他是一个不畏虎的初生牛犊,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小狐狸,明贬暗赞。 程咬金看着陆庭,又是欣慰又是眼红,这小子,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机灵。 天啊,这么好的拍马屁技巧,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又错过一个大好机会。 程咬金的眼珠子转了转,站起来一脸正色地说:“王爷,俺刚才想说的,跟陆庭说的一样,只是嘴笨,一时没说出来。” 众人齐齐给他一个白眼,这个混不吝,前面耍赖,坚持不做出头鸟,一看到有好处,马上又蹭,不要脸。 就是李二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都不知怎么说好了。 杜如晦点点头说:“属下觉得王爷处事有些不公,对自己太严格,可对下属又太宽松。” “王爷对属下太好,有什么好东西,都赏给下属,这样会让下属容易骄傲、不思进取。”长孙无忌脑子转得很快,马上补充一句。 房玄龄不甘落后地说:“王爷在战场上经常身先士卒带头冲锋,太不爱惜自己身体,还请王爷三思。” 能上席的,没一个是简单的人物,一个个模仿陆庭指出错误的方式,一下子给李二指出十多处“不足之处。” 听到后面,李二忍不住投降了,摆摆双手说:“好了,你们指出的不足,本王会好好反思。” 说到这里,扭头对了陆庭说:“陆庭,不是带了新酒吗,酒呢,本王尝一下,看看如何。” 陆庭第一次求自己的事,就是要一个酿酒许可,看得他那很重视,刚才酒味闻起来不错,不过要尝过才知。 本想给自己来一个“反思”,让陆庭这臭小子一掺合,都变相成了歌功颂德,那还怎么反思。 以后再说。 陆庭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酒搬上来。 有了张横的教训,陆庭倒酒前,先跟众人说好注意事项,然后才给众人倒酒。 程咬金等人的反应跟张横、段小六差不多,先是震惊,然后是一通好夸,后面还斗起酒来,陆庭说这酒太烈,劝大伙少喝点,没想到越劝他们越来劲,等散席时,三坛酒,足足三斗酒,硬是喝得一滴也不剩。 二席人合计二十人,算起来一人不到二手斤酒,看起来不算多,不过像陆德明、孔颖达、姚思廉这些文臣,多是喝两就到顶了,喝得最多的就是程咬金和尉迟敬德,都不肯服输,半斤装的酒碗每人干了八碗,最后两个人吐了一地后,都倒了。 散席后,有五个人要抬出去,六七个人明显喝高了,不是在自言自语,就是手足舞蹈,李二哭笑不得,只能取消会议,改成第二天再进行。 醉的醉,倒的倒,剩下的人,眼睛都有点迷离,明显不在状态,还商量什么。 陆庭喝得少,没有醉,被李二叫进了书房。 第185章 赐字 “学生拜见恩师。”一进书房,陆庭二话不说就行了一个礼。 成为天子门生的目标没变,有机会得多叫几声,免得李二忘了。 “起来”李二和颜悦色地说。 “谢恩师。”陆庭又行了一礼,这才美滋滋地站起来。 现在李二不反感自己叫他恩师,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趋势。 李二打量了陆庭一眼,饶有兴趣地问道:“那酒不错,陆庭,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南征北战这么些年,李二自问品遍天下名酒,可第一次喝到这么烈、这么醇的酒,刚才一高兴,连饮了二大碗,现在身子还微微发热、情绪也有些莫名高涨。 不用说,这些都是陆庭酿出来的新酒所赐。 “回恩师的话,学生无意中琢磨出来的,能得恩师赞赏,这是学生的荣幸。” 琢磨出来的?这么好琢磨的吗? 李二都不知怎么说了,随口问道:“对了,刚才光顾着品酒,这酒唤什么?” 这小子,是个全才啊,明算精通,诗写得好,还会经营,没想到连酿酒也会,收一个全能的弟子,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刚酿出来就带来给恩师品尝,还没来得及起名,不如恩师赐个名。”陆庭灵机一动,马上把取名的好事送到李二面前。 侠味堂的名字是张横起,当时位置还太低,也不起眼,不敢打扰李二,免得说是故意邀功,现在处境好了很多,连师徒之名很快就坐实了,算是给李二送上顶高帽。 反正他也乐意。 李二一听,乐了,闭着眼回味一下,很快说道:“这酒带劲,喝了让人胆气壮、侠气生,就叫侠酒,如何?” “一想到侠味堂,就能想到侠侠;一喝起侠酒,就会想起侠味堂,两者相互相成,好名字,恩师说得真好,胆气壮,侠气生,学生想在每个酒坛都写上恩师这句话,斗胆请恩师恩准。” 得到天下后,为了千古流名,李二允许像魏征这种敢于直谏的人存在,不仅让他存在,还听从他的劝谏,可见他是一个很重视名利方面的人,像取名这种事,不用说,肯定乐意。 “也就是几个字,喜欢就拿去。”李二大方地说。 在席上时,陆庭说了有关新酒的事,不仅说了定价的事,还说每年都会从酒坊的利润中取出一部分用于作善事,这绝对是一个扬名立万的事,一想到自己取名的洒卖遍天下,侠酒到哪里,自己的话也传到哪里,这是何等荣耀。 再说了,传出去,也能体现自己对无衣堂的关心和支持。 陆庭谢过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恩师,能题一下这六个字吗,学生回去让人收藏在酒坊,也让匠师把它拓在装酒的酒坛上。” “酒意上来了,懒得动笔,本王抽时间写好再赏你。”李二沉吟一下,很快应了下为。 说话间,眼里眉梢全是笑意。 把自己的字拓在酒坛上,酒卖得越多,自己的字就越多人看到,这可是一个脸上有光的事,李二自然满答应。 题字可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不能失礼于人,现场写怕写不好,干脆晚些再写,多写几幅,挑一幅好再送给陆庭。 还有什么好说的,陆庭自然连声谢过,还代表无衣堂对李二的关心表示感谢。 李二对陆庭越发满意,突然开口道:“陆庭,你可有取字?” 刚才要众人提出自己不足之处时,差点冷场,幸好陆庭及时挺身而出,虽说效果不理想,不过有一个有才华、机灵又能帮自己忙的人,是一件不错的事。 看到陆庭表现越来越好,一想还是自己的弟子,虽说是记名的,也不能让他委屈。 陆庭心中一喜,有些惭愧地说:“恩师,学生尚未取字。” 年龄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没有没有功名,所以取字的事一直拖着,反正陆庭也不急。 李二点点头,想了好一会,这才开口:“刘安说过,非澹泊(同:淡泊)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就取致远为字,可好?” 第一次为人师表,还没给弟子取过字,李二感到新奇有趣,很用心想了一会,这才取了一个自己认为满意的字。 “陆致远,这两个字不仅好,还包涵了恩师殷切的期待,学生非常满意,谢恩师赐字。”陆庭心中一喜,很郑重地行了一个谢师礼。 肯赐字就满足,只要不是太难听过有明显岐义,陆庭也认了。 李二露出一个为师者才有的笑容,很快一脸正色地说:“本王赐字,是对你的奖励,要想成为本王的正式弟子,致远,你还须继续努力。” 少年郎,可不能骄傲,李二也怕陆庭打着自己的名义招惹是非,提前给他警醒。 陆庭连忙说:“恩师说得对,学生一定再接再励,绝不给恩师丢脸。” 强扭的瓜不甜,拜师二个月不到,李二已经对自己大为改善,都主动赐字了,距离正式弟子,不远了。 “好了,退下,忙你自己去的,本王也要处理一些事了。” 散朝到现在,什么还没到,秦王爷、天策府还有陕东道大行台的事要做,掌管大唐近一半的军队,每天要处理的事很多,有的事可以等,但有些事要及时处理。 陆庭也不多作停留,依言行礼告辞。 不容易啊,自己距离天子门生又近了一步。 只剩最后一小坛没送了,是时候去会一会小俏婢,不对,是那位装成小俏婢的郑家大小姐。 陆庭嘴角微微向上翘,厉害啊,都得给她颁发一个影坛最佳新人奖了,自己这么精明,被她隐瞒了这么久,到时不说破,看她装到什么时候。 刚想离开秦王府,突然有人大声叫道:“陆主事,陆主事,稍等。” 扭头一看,说话的人是房玄龄,陆庭有些惊讶地说:“房书记,有什么吩咐吗。” 房玄龄是秦王府的大管家,李二的左膀右臂,很多事都是他替李二拿主意,陆庭对他表示出足够的尊敬。 “陆主事,你这酒不错,府上的存酒有些不足,看什么时候,就今日那种酒坛,拉一千几百坛来。”房玄龄大咧咧地说。 “一千几百坛?”陆庭眼都瞪大了,连忙摇摇头说:“房书记,别说一千几百坛,就是十坛我也拿不出,这酒成本高、工艺也特殊,就今日那三坛酒,已经是五日的产量。” 人员还没就位,规模还没扩大,哪有这么多。 房玄龄一脸疑惑地说:“五日的量才这么点?那还怎么推广?” 陆庭连忙说了一下人员和规模方面的问题,现在只是试产,还没正式量产,等量产后,产量会大大提高。 “三月中旬前,二百坛,没问题。”房玄龄表示体谅,把数量降了大半。 “房书记放心,三月中旬前,无论如何也把这二百坛侠酒送到。”陆庭咬着牙说。 折起来也就二千五百斤酒,不多,规模上来后,一天的产量都有余了,当然,表现得到位一点,要是答应得太快,说不定他又提新的要求。 太容易得到,对方也不会珍惜。 “侠酒?”房玄龄惊讶了一下,很快洞悉地说:“这是王爷给新酒赐的名?” “房书记真是算无遗留,属下佩服。” 房玄龄点点头说:“侠酒,这名取得真好,行了,陆主事自便,老夫还要处理一些公务。” 看到房玄龄转身想走,陆庭拉住他,笑嘻嘻地说:“房书记,还要重要的事没说呢。” “重要的事?什么事?”房玄龄有些不解地说。 陆庭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就是价格问题,房书记放心,这价只要成本,肯定比” “钱?你还敢提钱?”房玄龄一脸严肃地说:“秦王府那么多工匠,借用多少天了,可有算过工钱?还哄了老夫,把秦王府的材料库搬空大半,这帐还没跟你算呢,提钱也行,可能你不知秦王府工匠的工价,要不要一起坐下算算?” “不用,不用,三月中前,二百坛酒一定如数交付,房书记,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陆庭一边说,一边急急脚往外走。 跟房玄龄这种老狐狸玩心眼,肯定不是他对手,算帐哪能算得过他,说不定越算越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要,给他就是,反正一斤酒的成本不超过八钱,二千五百斤听起来很多,折成算也就二万钱,折合二十贯,给秦王府送礼只花二十贯,就让能大伙都高兴,太划算了。 要是送二十贯真钱,估计没人瞧一眼呢。 光是给程咬金、杜如晦他们四个有份子的家里送酒,太少了,让老杜抓点紧,多出点酒,给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大人物也送点才行,不能顾此失彼。 花小钱能干大事,值。 “老大,你走怎么不叫上俺。”刚出秦王府的大门,程处亮小跑地追了出来,有些不乐意地说。 一起来的,陆庭可以上席,程处亮只能在耳房里候着,虽说吃喝少不了,待遇的差别还是有点大,正在耳房里无聊,突然听到随从说陆庭要离开秦王府了,连忙追了出来。 差点忘了这条小尾巴,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差点忘了这事,老三,今日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府了。” 第186章 初进郑府 “回府?”程处亮摇摇头说:“不回,俺跟着老大,跟老大学习,给老大打下手。” 阿耶让自己紧跟陆庭,多学习,回家哪有跟着老大好玩。 “今日没什么事做了,我一会回家洗澡吃饭。” 自己一会要去找那位扮小俏婢的郑家大小姐,带着这个楞头青,太煞风景,得把他甩开。 就那他脑子和性格,说不定会坏自己的坏事。 程处亮一脸憨厚地说:“老大家的饭菜好吃,俺喜欢,就是住的地方差了点,不过俺不挑。” “那个老三,你不用看你娘?” “早上伺候娘吃完早饭才出门的,阿耶说了,住老大家也没关系。” 呢玛,这楞头青油盐不进。 陆庭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去万花院庆祝一下,顺便给怡梦姑娘送点新酒,算是为销售预热,如何?” “好啊,好啊”程处亮的睛睛都亮了,一边应一边点头:“老大,喝花酒庆祝好。” “人多才热闹,可惜老二、老四和老五都在国子学,也不知能不能出来”陆庭有些遗憾地说。 程处亮拍着心口说:“能,找个由头告假就行,很简单的,交给俺就行。” “好,那老三你去找老二他们,我去巡一下侠味堂分店,酉时一刻在平康坊门见集合。” 国子学没有固定学制,告假也简单,这事陆庭能不知道吗。 程处亮应了一声,然后带人屁颠颠地走了。 终于把这条小尾巴给撇开,陆庭松了一口气,在任振海的护卫下,翻身上马,径直向郑府的方向奔去。 绣楼内,郑妍芝正在临摹着一对鸳鸯,一笔一画都很用心。 自己绣的明明是一对鸳鸯,可郑紫菡张嘴就说什么肥雁,郑妍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很不服气,决心绣出一对无可挑剔的鸳鸯为自己正名,要绣好,打样很重要,要打好样先要画好鸳鸯。 从小到大,郑妍芝都是要强的人,什么都不肯认输,也正是不肯认输的脾气,让她攻下一个又一个明算方面的难关。 “小姐,小姐”红菱急急忙忙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叫道。 郑妍芝猛地一收笔,转而轻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悦地说:“红菱,说了多少次,别大惊小叫的,吓了我一跳,差点把这画给毁了。” 要不是收笔及时,画了小半天的鸳鸯就得坏了。 红菱顾不得认错,连忙说:“小姐,小姐,陆公子来了。” “来就来呗,慌什么。”郑妍芝假装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红菱没说话,心里默默地数着:五四三二 刚数到二,郑妍芝就开口问道:“他不是上值吗,怎么来了,找本小姐干嘛?” 这个呆头雁,无衣堂那个小差事,把它当成宝一样,一天到晚都忙,侠味堂都折腾了六间了,还弄什么良石泉,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把水送给别人,有那时间,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两人说说笑,一起学习明算,不好吗。 良石泉,有点甜,一想到自己在运水的马上看到这句话,郑妍芝就猜是陆庭的杰作,派红菱一打听,还真是,那个拉水的段小六说,他运水车上那六个字还是陆庭亲手书写。 写首诗不是更好吗? 不过这六个字简单易记,自己一喝水,心里就想起那个良石泉。 红菱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提前打听清楚了,闻言马上答道:“陆公子说用良石泉酿出一种新酒,连秦王都说好,特地拿来让小姐品尝一下。” 一酿出新酒,就拿给自己品尝? 郑妍芝心中暗暗一喜,不过有俏脸露出为难的神色:“本小姐可不喜欢喝酒,怎么送酒呢,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算了,难得他一片诚心,见。” 随着郑紫菡的强势插入,郑妍芝感到自己身份暴露的机会越来越大,阿耶也知陆庭的事,也算是同僚,要是哪天他突然兴起,跟陆庭讨论自己明算方面的问题,只要二人一对话,同样暴露。 不管了,先挑明,占个主动再说。 正想着找个机会跟陆庭摊牌,没想到陆庭主动找上来。 真是巧了。 “是,小姐,婢子这就让陆公子稍等片刻。” 郑妍芝摆摆手说:“红菱,请他到赏月厅。” 不准备隐瞒身份了,也没必要再跑到外面说悄悄话,光明正大请进家里好了。 绣楼是自己的闺房,就是阿耶也不能随意进入,后院有郑府的家眷,就在前院的偏厅见面。 “婢子马上去。”红菱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准备去后门带陆庭去赏月厅。 刚出门口没二步,就听到小姐焦急地说“荷花,把过年做的那几身儒裙拿出来,看看哪件好看,青莲,还楞着干嘛,拿首饰啊” 红菱有些无奈地笑了,这就是小姐,刚刚还说“来就来呗,慌什么”,一转眼自己乱成一团。 幸亏郎君在皇城上值,要不然他看到小姐为一个少年郎这般焦急,估计得发飚。 陆庭在门外等了大约一刻钟,红菱笑着出来,示意自己跟着,最后来到一个环境优雅、装饰精美的客厅。 红菱去煮茶的功夫,陆庭随意打量这个题着赏月堂的地方,边看边暗暗点头。 从自己一路看到的环境可以看出,郑府在设计上,很明显苏州园林的风格,构筑精巧,布局紧凑,庭园空间主次分明,结构清晰,利用碧水、绿树、古墙、漏窗、石山、小桥、曲廊等与亭台楼阁交互融合,在长安这种繁华、挤乱之地,打造出一方闹中带静的方外之地。 很多东西看似随意,实则独具匠心: 一幅看起来不起眼的画,实则是前朝画坛名师之作; 堂内的茶盏、碗碟、茶壶之类,看起有些古朴,其实是官窑精品,难得的是,所有的瓷器都是同一个窑出来的,是一个系列的全套,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家什、门窗都是红木打造,古香古色,上面雕着各种花纹,有人物故事、有花草虫鱼,每一处都是精雕细作,明显是出自名匠之手; 赏月厅是一个偏厅,可里面摆设了不少珍玩古器,陆庭随手拿了二件玩赏,虽说不精通,但也知难得的珍品; 就是郑府一个小小的婢女,衣着得体,举止优雅,自信中带着谦卑,精气神比普通人家的婢女好太多了。 别的不说,跟着陆庭身后婢女,一直保持着一个很恰当的距离,这个距离,既没有让客人感到不适,又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客人的需求,明显从小就受到很全面的培训。 荥阳郑氏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第187章 挑明身份 以前找小俏婢,都是在后门见面,隐隐有种约会的奇妙感觉,突然邀自己进门,唱的是哪一出? 准备显示她在府上有多高的地位?还是另有目的? 就在陆庭考虑问题时,红菱拿了一壶新茶进来:“陆公子,请喝茶,这可是用良石泉煮的茶,有点甜哦,尝尝。” 这话怎么感到有点调侃的味道,估计小婢女知道自己题字的事,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有劳红菱姑娘。” 红菱掩嘴浅笑,给陆庭倒完茶后,自顾站在一旁。 陆庭拿起精致的茶盏,随口问道:“红菱姑娘,小芝姑娘呢,还没有忙完吗?” 从程处亮嘴里,陆庭已经知道小俏婢的真正身份是郑元璹的女儿,她不是喜欢扮小俏婢吗,陪她玩下去,看看她还想玩什么花样。 自家小姐十有八九是忙着打扮呢,不知为什么,一向精明的小姐,在陆公子面前经常出现不同寻常的表现。 红菱心里有些无奈,不过表面没表现出来,微笑地应道:“陆公子稍候片刻,应该快了。” 心里有点不喜欢陆庭,红菱不敢表现出来,小蝉儿给小姐梳了一个发髻,陆庭随口说一句像青楼玉团儿的发髻,小姐回头就让小蝉儿倒了一一个月夜香,后来又调回荥阳干杂务。 从伺候小姐到干杂务,那侍遇差了一大截呢。 “奴家有些事耽搁,有劳陆公子久候了。”郑妍芝突然出现在门口,面带笑容对陆庭盈盈行了一个礼。 陆庭扭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没没有,冒昧打扰,小芝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小俏婢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看起来雍容优雅,一袭桃红的儒裙把她高挑的身材很好地勾勒出来,再配上她那张无可挑剔的俏脸和出众的气质,好像从云中走下的仙子般。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个小俏婢,越变越好看,每一次看到她,都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以前小俏婢的穿着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差,感觉像一个得宠的婢女,天生丽质的她再盛妆打扮,马上有种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陆庭还是让她给惊艳到了。 察觉到陆庭的失态地盯着自己看,郑妍芝心里暗暗得意,忍不住微微挺了挺腰杆,曲线更加优美动人,傲骄得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小俏婢还在发育期,也就小半个月不见,身材越来越好了。 “陆公子可是贵人事忙,难得上门,奴家岂敢见怪。”郑妍芝面不改变色地说。 都用到岂敢了,分明是埋怨,还真是小女生脾气,陆庭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酒说:“这是侠味堂新出的酒,挺特别,特地送来给小芝姑娘品尝一下。” 顿了一下,陆庭有些不放心地说:“小芝姑娘,这酒劲头很大,酒量好的人喝两也得会醉,品尝时要注意份量。” 这是关心自己吗?郑妍芝内心的幽怨一下子减了不少,微微点点头说:“谢公子提点,奴家会酌量,对了,陆公子请坐,不要再站着了。” 两人坐下后,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这样正式说话还是第一次,两人都不习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芝姑娘” “陆公子” 两人差不多同时出声,发现对方说话了,几乎又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默契十足,一旁的红菱撇撇嘴,无言中。 陆庭感到气氛有些尴尬,马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小芝姑娘先说。” 感到小俏婢今天有点不一样,陆庭一时也不好调戏她了。 这里可是郑府,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要是说错话,任振海也被人带到耳房休息,能不能走出门都是一个问题。 郑妍芝轻轻应了一声,看了陆庭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说:“陆公子,有件事你可能误会了,小女子也没有特地纠正,其实林郑氏并非我的主人,而是我的姑母,鸿胪寺卿是我阿耶。” 终于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郑妍芝内心像放一块悬着很久的大石,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撞破不如自己挑破,红菱说得对,自己并没有欺骗陆庭什么,只是他误会,自己没纠正而己,说到底,还帮了他不少呢。 抬头看到目瞪口呆的陆庭,郑妍芝心里有些忐忑,马上补充道:“当日在苏州,出入有些不便,又想通过实地整理一下帐目,提升明算的实际操作,就隐瞒了身份,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误会。” 一名明算大儒曾说过,只会解题,那是纸上谈兵,要有提升,还要学以致用,郑妍芝帮忙姑母整理名下店铺的帐目,堂堂荥阳郑家小姐做这些,传出去影响不好,也不适合抛头露面,郑妍芝选择隐瞒身份,没想到遇上见工的陆庭,见证陆庭在明算方面的天赋,当场就被他震惊。 然后就有了一连串的交集。 陆庭长长呼了一口气,缓过神,连忙站起来行了一个礼:“这这有眼不眼泰山,没想到小芝姑娘竟然是荥阳郑氏小姐,以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郑小姐多多见谅。” 见鬼了,这个郑家大小姐,不会读心术的,自己刚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想看看她表现,没想到知道真实身份后第一次见面,她就自己承认,这是陆庭目瞪口呆的原因。 身份挑明,不仅看戏的机会没有了,以后也不能随便使唤她,故意气她,看她一脸不高兴可又不得不屈服气样子。 一点也不好玩。 郑妍芝站起来回了一个礼,有些拘束地说:“不敢,跟陆公子学习,小女子获益良多。” 陆庭搓着手说:“没想到郑小姐不仅秀外慧中,还这般平易近人,只是以前叫习惯了,感觉叫郑小姐有些生份,还是叫小芝姑娘,可否?” 气氛全变了,变得越来越客气,开了头,以后就难相处,陆庭不想关系越搞越僵,主动出击,先把气氛缓和过来再说。 二人相处的环境变了,地位也变了,需要一个人作出调整、引导,陆庭知道要做些事来渡过这段尴尬期。 对方是女生都不怕,还把自己请进府里,自己怕什么。 “当然可以”郑妍芝一听,内心微微一松,毫不犹豫地答应。 挑明身份后,还怕陆庭生气,受不了自己被欺骗,或双方地位的巨大差距,让他败退,幸好这一切都没发生。 郑妍芝说完,很快问道:“陆公子,小女子隐瞒了身份,你真的不介意?” 不会现在不介意,然后转头就不见人,相处这么久,郑妍芝发现陆庭有时个性还是很鲜明的,只要他高兴,什么都行,要是心情不好,他转身就跑。 在苏州挺过好的,说什么要游历,一转眼就跑到长安,也不知他怎么搭上程咬金,不声不吭还在秦王府谋了个差事,要不是自己也在长安,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再碰上。 陆庭苦笑地说:“其实想想,小芝姑娘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我理解错罢了,只是小芝姑娘有点过了,明知我理解错了也不纠正,一直在看笑话,不厚道啊。” “上次我拿了赏,还跑来想给你赎身,现在想想真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郑妍芝有些感动地说:“让陆公子费心,这是小女子的不对,以后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尽心尽力。” 这件事郑妍芝记得很清楚,看到陆庭这么在乎自己,当时还莫名感动,小心脏好像一只调皮的小鹿一样跳个不停,一夜没睡好呢,连续几天都是好心情。 “有啊”陆庭恢复原来相处时赖皮的样子,笑嘻嘻地打蛇随棍上:“不用以后,现在就有啊。” 一看到陆庭脸上的痞笑,郑妍芝不知为什么,有种想抽他的冲动,刚才的愧疚之情没了大半,不过话都搁下了,也不好食言,点点头说开:“哦,陆公子请说,小女子先耳恭听。” 看他提出什么条件。 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芝姑娘,你也知,男大当婚,像我这年龄的人,很多不是娶妻就是订亲,可我现在还没有合适的,男人的梦想就是是娶一个五姓女,所以” 一旁的红菱闻言,眼都瞪大了,不会,这么简单直接?小姐可是荥阳郑氏女,还是嫡系女,一个无阶无品、无家世的人小主意也敢张口? 哪来的勇气? 郑妍芝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内心一下紧张起来:这个登徒浪子,以前就打自己的主意,知道自己是荥阳郑氏女后,肯定更上心,要是他开口,那可怎么办?自己没准备好啊,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再说这婚姻大事,不是讲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哪有当面说这些的。 不行,肯定不行,自己可是荥阳郑氏女,出身名门望族,哪能轻易答应,那样太不把矜持了,这事肯定不行,不过怎么婉拒呢,要是说得太直白,他觉得自己受辱,摔门而走,交情没了怎么办? 正当郑妍芝有些心慌意乱时,陆庭小心翼翼地说:“小芝姑娘,有没有合适的、侍字闺中的姐妹或闺中密友,要是有,劳驾牵个线,要是这事成了,以后都忘不了你的好。” 第188章 堂姐是个好女孩 什么? 介绍姐妹或闺中密友? 郑妍芝一听,先是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差点没气炸。 这个登徒浪子,什么意思,本小姐天生丽质,上门提亲的冰人快把郑家的门槛踩平,就是李氏宗室也没少派人游说,眼前这么好的人没提,眼瞎啊,还要给他介绍,自己的姐妹和闺中密友,不是名门望族就是大家闺秀,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知为什么,很怕陆庭对自己提出过份的要求,可陆庭不提了,郑妍芝内心更加愤怒。 要不是顾及面子和影响,郑妍芝真想把陆庭捆起来,狠狠抽一顿。 竟然这样无视自己。 一旁的红菱闻言,也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陆庭这么有“自知知明”,内心很快又高兴起来。 这样也好,要是二人走得再近一些,郎君肯定得收拾自己,也不知小姐还能救自己几次。 郑妍芝咬了咬银牙,内心很不爽,不过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失态,佯装没事人一样问道:“小女子的姐妹和闺中密友不少,不知陆公子有什么要求,说出来也好按图索骥。” 先忍着,看看这个登徒浪子有什么要求,自己很好奇,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陆庭一脸憨厚地说:“像我这种出身、家世都很一般的人,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主事,哪能要求太多,有人相中就行,不过别介绍那些太优秀的,根本没一丁点希望,徒添烦恼。” 说到“太优秀”时,陆庭还飞快地偷看了郑妍芝一眼。 郑妍芝一直盯着陆庭,把陆庭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刚刚还带着寒霜的脸,好像春暧花开一般,那张无可挑剔的俏脸一下子有了笑意,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了主意:“陆公子,还真别说,小女子真有人介绍给你。” 说太优秀时,偷看了自己一眼,很明显提指像自己这一类,郑妍芝心情大好,陆庭不是看不中,而是自己条件太好,把他吓退。 想到这里,愤怒、质疑、厌恶等情绪全都飞到九天云外,郑妍芝心中隐隐有些窃喜。 算你还有自知知明。 郑紫菡那浪蹄子,都找上门了,不安排一下不行,再不安排,那不要脸的小浪蹄子会自己出马,陆庭这个登徒浪子说不定受不了她的诱惑,还不如自己引荐一下。 最好是答应的事做了,不过办砸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郑紫菡那小浪蹄子如愿。 答应陆庭,拖着他,有什么事自己也能知道,提前布置,对,就这样。 陆庭有些傻眼,自己就是开玩笑随口一提,真给自己介绍? “真的?”陆庭有些吃惊地说:“是哪位?小芝姑娘能说一下吗?” 小女生的心思,陆庭自问还是能掌控,刚才小俏婢的神色,全在在自己的意料之内,除了介绍人。 以她护食的性子,肯给自己介绍? 不是给自己设套。 戏已经开始,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继续唱下去。 郑妍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给陆公子介绍的这个,可是一个大美人,不仅长得美,还出自荥阳郑氏,知画皆精,她就是小女子的堂姐紫菡,陆公子,如何?” “这个玩笑开大了,我就是一个小主事,哪配得上五姓女”陆庭拱拱手说:“小芝姑娘,就不要消遣我了。” 五姓女啊,小俏婢是郑元璹的女儿,能让她叫堂姐的,地位肯定尊贵,是个大美女,还是一个高质素美女,介绍给自己? 那么多达官贵人,包括李氏宗室,多少人想跟七族五姓通婚,就是贵为宿国公、身家丰厚程咬金,差不多说出“是个五姓女”就行,还是到处碰壁,狗脑子都快出来了,没看到一点希望。 陆庭还真不敢相信。 “陆公子,只是介绍认识而己,又不是谈婚论嫁,是真的,小女子说的都是真的。”郑妍芝一脸认真地说。 “小芝姑娘,令堂姐,跟你相差不大?”陆庭一脸谨慎地说。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这种“好事”降到自己头上,陆庭脑里出现“阿姨,我不想奋斗了”“女朋友刚给我买了车,晚上我可以开车参加她的六十大寿”这类段子。 刚才小俏婢说介绍了那个紫菡的身份、外貌、学识等,好像没说她多大,陆庭可不想被人当嫩草一样吃了。 郑妍芝嘴边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想陆庭这个登徒浪子,还没算被惊喜冲昏头脑,知道自己不配,可知道自己不配,还不肯放弃自己的原则,很谨慎问小浪蹄子的年龄。 “不大,跟小女子同年,只是大几个月而己。”郑妍芝如实地答道。 陆庭内心更加疑惑,一脸惊讶地说:“小芝姑娘,你表姐这么优秀,长安有的是名门贵公子,怎么也轮不到我,我可是一个连无阶无品的注小主事啊。” “不奇怪啊”郑妍芝面无表情地说:“长安贵公子多,可没一个像陆公子这般有才华,上元节那天,一首赏花技惊四座,不知多少女子为陆公子动心呢,是我堂姐主动央求,求小女子引荐的呢。” 一想起陆庭提着牛头灯骚包的样子,郑妍芝心里就不高兴。 陆庭站起来,对郑妍芝拱拱手,苦笑着说:“小芝姑娘,你就别吊我胃口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要是桃花运还不错,就怕桃花运变成桃花劫,怎么死也不知。 “这个”郑妍芝假装为难地说。 陆庭连忙说:“小芝姑娘,你就看在去我们相识一场、我还对你不错的份上,说说你堂姐是怎么回事?” 从小俏婢的反应来看,总感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看到陆庭是真怕了,郑妍芝心里暗暗得意,左右看了一下,大堂内只有红菱,其它下人都让红菱给屏退了,假装犹豫再三,这才说道:“陆公子在明算方面教了小女子不少,还想拿钱替小女子赎身,虽说是一场误会,但这份心意难成可贵,小女子就说三句话,不过陆公子要保证,绝不能说出去。” “陆庭在这里发誓,绝不把小芝姑娘的话说出去,如有违,天打五雷轰。”为了弄清怎么回事,陆庭毫不犹豫发了毒誓。 好比一个人,要是在路上捡到一千几百元,会当成天降横财,高高兴兴的捡了,要是在路上捡到一亿几千万、甚至更多,第一反应是钱会不会有问题、自己真捡了,会不会被追责甚至出事。 郑妍芝点点头,压低声音说:“第一句,堂姐曾经拜过三次堂。” 嘴上这样说,心里暗暗解释,自己没有说假话,郑紫菡那小浪蹄子小时候看到别人成亲,觉得有趣,于是拉着一个族里一个小堂兄玩成亲的过家家游戏,当时还是郑妍芝主持的,虽说那时只有三岁多一点。 陆庭面色一凛,一脸重的点点头。 尼玛,也就十五岁多一点,都拜了三次堂,这是克夫还是视婚姻为儿戏? “第二句,堂姐有个绰号,骚菡。” 郑妍芝的性格有些内外,而郑紫菡的性格外向,喜欢跟小姐妹一起玩,玩得有些疯的那种,例如摸摸别人的脸,问为什么脸那么滑,突然亲一下小姐妹或摸一把小姐妹的敏感处来调笑,姐妹们气不过,说她骚气,于是就是叫她骚菡。 然而,陆庭一听,目光更是坚定。 在古代,女子所谓的“骚”差不多跟水性扬花划等号了,都拜过三次堂,也就是和离过三次,不会给丈夫戴帽时被发现? 要不得,要不得,要是真成了,那个“绿帽王”就不是房老二,说不定变成自己。 一旁的红菱先是目瞪口呆,最后扭过头,实在听不下去了。 小姐啊,你还是荥阳郑氏的小姐吗,怎能说出这些,堂小姐要是听到这些话,估计气得一口老血都喷出来,都被黑到无边啦。 郑妍芝把陆庭的表情尽收眼底,内心有些小得意,不过她没放弃最后一句,沉吟一下,很快说:“有人对堂姐一见倾心,扬言谁敢跟他抢,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句话倒是真的,不过说话的人是荥阳一个小吏的儿子,无意中看到郑紫菡后,惊为天人,心里念念不忘,有一次喝醉后,当众说出谁跟他抢郑紫菡,他就不放过谁的话。 放下狠话后,第二天那名小吏就把他打断一条腿,绑着到郑府请罪,去年还娶了一个商贾的女儿。 事,早就翻篇了。 敢放话要娶荥阳郑氏女,让别人不敢跟他争的人,背景肯定很硬,没想到,那个郑紫菡不仅是一个朵多刺的玫瑰,还是一个定时炸弹。 陆庭自问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个女人还真惹不起。 “谢谢小芝姑娘坦诚相告,这次我欠你一个大人情。”陆庭一脸诚心地说。 幸好小俏婢知根知底,要不然自己真惹麻烦。 郑妍芝面带笑容地说:“陆公子,堂姐虽说有一点点不够完美,其实是她是一个好女孩,真的。” 好女孩? 陆庭一听,笑了,想起一句曾经很火的话:虽然我抽烟我喝酒我纹身我打架我滥jiao,但我知道我还是个好女孩。 这种好女孩,自己可要不起。 第189章 平康坊,万花院 陆庭心里这样想,可不好说出来,毕竟人家是荥阳郑家女,也得给小俏婢一些面子,拱拱手说:“小芝姑娘,令堂姐太优秀了,我只是一介寒门子弟,实在高攀不起,就不劳烦小芝姑娘了。” 以前只知五姓女很高傲,没想到五姓女不仅高傲,有些还格外开放,自己还是算了。 没那么大的头,戴不了那么大的帽子。 郑妍芝还在一旁劝道:“陆公子,不要急着拒绝啊,堂姐可是荥阳郑氏女哦,出身高贵,天下不知多少人掂记着呢。” “免了,免了,刚才只是一个玩笑,小芝姑娘不可当真。”陆庭一脸认真地说。 还奇怪小俏婢怎么答应给自己介绍呢,原来是给自己挖坑。 就知她没有这么好心。 郑妍芝点点头说:“说起来,其实堂姐跟陆公子也不是很适合,堂伯是太子府的左庶子,要是陆公子跟她走得太近,说不定秦王会不太高兴,这个不太适合,小女子再找找。” “不用,真不用了”陆庭连忙说:“真的只是玩笑,现在功名未立,成家立室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金大腿刚抱得稳一些,要是出妖蛾子,说不定前功尽弃,陆庭现在断了这份心思。 眼看离风云突变越来越近,太子府的人,还是少碰为妙。 郑妍芝眼里闪过一丝胜利的喜悦,也不再纠缠下去,不然目的太明显了,拿起陆庭送来的那坛酒,轻轻拨起,闻了一下,不由眼前一亮:“好香,这酒香醇厚绵长,一看就知不凡。” “小芝姑娘还没试呢,怎么知道是好洒。” “陆公子说好,想必差不到哪里去。” 在郑妍芝眼中,虽说陆庭人不怎么样,不过挺能干,总能给人惊喜。 陆庭看到天气差不多,一会还要去平康坊,跟郑妍芝告辞,临走时带上一大包点心离开。 “小姐,陆公子离开了。”红菱送完陆庭,马上回去跟郑妍芝复命。 郑妍芝手里还把玩着那壶小酒,看了红菱一眼:“刚才我说话时,你又是皱眉又是撇嘴,怎么,本小姐说错了吗?” 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至于陆庭怎么想,那可不归自己管,郑妍芝说话的时候,捕捉到红菱又是撇嘴又是皱眉。 幸好那呆头雁只顾着听郑紫菡那个小浪蹄子的事,没有注意,要是让他看到,说不定要起疑。 红菱拍着掌说:“小姐,说得太好了,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不是胡编乱作,只是小姐太顾及姐妹情谊,应该把堂小姐花钱如流水、喜欢挑逗年轻才子的事也说出来,谁叫堂小姐经常背后非议小姐、说小姐的不是呢。” “毕竟也是姐妹,还得留些情面,红菱,你知道怎么办?” “婢子刚在想着晚上吃饭的事,小姐和陆公子说些什么,一点也没听到。”红菱机灵地说。 郑妍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喜欢吃什么,去厨房说一下,就说是我说的。” “是,小姐。”红菱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谢道。 快要转身去厨房时,郑妍芝继续说:“阿耶不是让你盯着我吗,等他回来,你把这事说了,不用我教。” 陆庭都进了府,这件事肯定瞒不过阿耶,干脆让红菱去说,让她讨点赏,最好取得阿耶的信任,以后有什么事,自己也可以知道。 红菱想了一下,很快说道:“陆公子为了感谢小姐多次订购侠味堂的饭,特意送来一壶新出的酒作谢礼,小姐和陆公子在赏月厅讨论了一会明算,陆公子就告辞了。” 答得很不错,郑妍芝满意地挥挥手:“去。” “是,小姐。” 陆庭从郑府出来后,和任振海回家,第一件事让老高骑快马去是良石山取酒,一会去平康坊推广用。 等老高走后,开始沐浴更衣,然后处理一些小琐事。 一忙起来,要不是司棋提醒,差点都忘了,陆庭赶到平康坊时,净街鼓刚好响起。 “老大,怎么才来,沐个浴、更个衣,要那么久吗?”程处视一看到陆庭,马上就抱怨道:“老二他们还说俺办事不牢,骗他们来呢。” 陆庭不以为然地说:“不是说天黑前到这里集合吗,现在天还没黑呢,急什么。” 长孙冲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都是老大一个人忙,而我们却袖手旁观,辛苦老大了。” 侠味堂大伙都有份子,可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陆庭一个人在打理,长孙冲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那等你们有空时,多帮忙不就行了”陆庭拍拍长孙冲的肩膀说:“都是兄弟,客套话不用说。” 杜荷笑嘻嘻地说:“老大,你很快就不用那么忙了。” “哦,此话何解?”陆庭有些惊讶地问。 候明远接过话头:“我,二可、四哥都跟家里说好,准备学三哥,撤出国子学,反正也学得差不多,出来锻练二年也好。” 陆庭吃惊地说:“你们也准备离开国子学了?” “嗯,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了,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出来早作打算。”长孙冲一脸不在乎地说。 杜荷有些埋怨地说:“三哥做事不仗义,自己跑了,也不兄弟们说一声。” “就是,早就想走了,就是看到兄弟们都在,这才里面混着,要不然就是在家射个箭也比国子学强。”候明远嗡声嗡气地说。 候明远出自将门,以后肯定要从军,到国子学其实主要目的是打发日子,免得整天在家游手好闲。 陆庭高兴地说:“出来也好,人多不仅好办事,还热闹。” 唐朝的科举虽说比以前改进很多,但举荐还是很重要,考卷不糊名,考官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来取名次,很多学子在考试前,千方百计举荐自己,就是为了获得考官青睐,那是寒门弟子的做法,像长孙冲这些豪门贵公子,并不很看中功名。 有算是锦上添花,就是没有,也影响不大。 在唐朝要做官,除了科举,其实还有很多方法: 从军边塞,建立功名,用战功换得前程,像王昌龄、王之涣,以及高适、岑参为代表的边塞诗人,都有从军的经历; 进入幕府,得到上级的赏识,从而有转正的机会,像杜甫、李商隐、王维甚至李白都有过幕僚身份; 献赋求仕,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文章或诗词,从而得到权贵赏识,然后举荐入仕,像李白就是因为献赋,获得了一个“供奉翰林”的官职; 权贵举荐,想方设法得到权贵青睐,让他认可自己的能力,从而得到进入官场的机会,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陆庭,向李二显示自己的能力,最后得到一个无衣堂主事的职位; 可以做官的方式不少,不过大多都与权贵有关,像长孙冲、程处亮这些,他们本来就是权贵阶层,靠父荫就可以做官,至于大小高低,还要看个人能力和手段而己。 杜荷有些焦急地说:“好了,都别站着,去了万花院,一边喝酒,一边聊,不是更好。” “走,今晚时间多着呢。”程处亮一脸兴奋地说。 陆庭双手一摊:“那还等什么,走,今晚我请客。” 侠味堂的买卖越来越好,又要推出,酒才是暴利,陆庭的胆气也壮了起来。 作为老大,一次也没兄弟好好享受过,太抠门不行,干然请他们一次。 “老大豪爽。” “就等老大这句话了。” “好啊,难得老大这么大方,今晚一定要玩个痛快。” 长孙冲注意到陆庭骑那匹马的马腹挂着两坛酒,惊讶地问道:“老大,那是酒?喝花酒,不会自带酒水?” “二哥,你不知道”程处亮抢着说:“这是老大新酿出来的酒,可好喝了,王爷他们喝了都说好呢,老大说上次受伤,怡梦姑娘给老大送了补药和礼物,这叫礼尚往来。” 说到这里,程处亮一脸得意地压低声音说:“老大还说,可以趁机打响新酒的名头,对了,王爷给新酒赐名了,就叫侠酒。” 这么快,新酒就出来了。 长孙冲、杜荷和候明远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好。 进国子学没几天啊,一出来变化这么大,老大的办事效率太高了。 陆庭摆摆手说:“还楞着干嘛,走啊。”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往万花院的方向走去。 程处亮是一个急性子,到万花院了,把马扔给下人后,大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说:“人呢,让怡梦姑娘来,快点。” 阿耶说做人要有眼色,自己动作要快些,赶在老大前面把事给安排好。 陪自己喝花酒的美女一会慢慢挑,先把老大的点了再说。 要是有人抢先点了,也好把她抢回来。 “哟,原来是程公子,贵客,贵客”老鸨一看到程处亮,马上眉开眼笑地迎上来:“真不巧了,怡梦姑娘从上个月起就只打茶围,不接客人,程公子不要恼气,万花院好姑娘多的是,保准让程公子挑一个满意的。” 鹊桥夺灯后,怡梦一跃成为平康坊第一花魁,每天慕名来捧场的人不知有多少,光是打茶围的钱就很可观,早就不接客了。 “不行,就要怡梦姑娘”程处亮一脸倔强地说。 “程公子这是为难奴家了,是怡梦姑娘不愿接,奴家也没办法,昨晚尹公子来想怡梦作陪,劝了老半天,还是不行呢。”老鸨一脸为难地说。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尹府的尹公子在这里也得守规矩,程处亮就是国公府的公子,也得守规矩。 暗示过后,老鸨正想劝慰程处亮,突然一个声音在旁边起响起:“哦,怡梦姑娘不方便吗?” 老鸨抬起头刚想拒绝,可看清人来人,眼前一亮,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那张老脸笑得像一朵菊花似的,连声应道:“方便,方便,陆公子来了,什么时候都方便。” 第190章 特别的礼物 看清来人是陆庭后,老鸨那眼神,好像看着一锭人型金元宝似的。 “原来是陆公子来了,稀客,贵客啊,楼上请,楼上请。”说话间,老鸨把声音提高八度,大声喊道:“女儿呢,怡梦,快来,写赏花的陆公子来了。” 这哪是叫人,分明是在炫耀。 手下调教出一名第一花魁,老鸨陈妈妈脸上有光,鹊桥夺灯后,陆庭就没来过,有人就趁机散布,说当日陆庭在品酒时喝多了,眼睛有点迷离,随意点的怡梦,还说怡梦的第一花魁名不副其实,在流言蜚语下,怡梦的热度都有些退减。 陈妈妈看在眼内,急在心内,陆庭不来,也不能把他绑来,只能苦等。 后来得知陆庭意外受伤,陈妈妈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让怡梦派身边婢女给陆庭送礼,就是为了让陆庭能记起那一夜的销魂。 看到陆庭来到,陈妈妈有种守得云开见明月的感觉。 这可是财神爷啊,陆庭亲笔书写的那首《赏花》就挂在万花楼里,不知给万花院带来多少客人。 不夸张地说,捧出怡梦后,现在万花院是平康坊最红火的青楼,全托陆庭的福。 “陆公子,你来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郑州黄铭,见过陆公子,一会喝一杯,不知陆公子赏不赏面。” “我是楚州苏大强,特来这里拜读公子的真迹,没想到遇上陆公子。” “陆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起探讨一下诗作。” 听到《赏花》诗的作者亲临,不少文人雅士、读书人纷纷前来打招呼,那目光好像看着偶像朝圣一般; 万花楼的那些红牌、清倌人也纷纷前来问好、抛媚眼,那目光好像女妖精看着唐僧一样。 夹道欢迎啊,陆庭第一次觉得喝个花酒这般威风,好像很光荣似的。 跟后陆庭后面的长孙冲、程处亮等人,一脸崇拜地跟在陆庭后面。 老大这么威风,作为兄弟,自己也脸上有光。 陆庭被带到一个豪华的包厢,刚刚坐下,怡梦就到了,一来就坐在陆庭身边,主动拉着陆庭的手,整个娇躯倚过来,娇笑地说:“陆公子,这么久也不来看奴家,还以为你把奴家忘了呢。” 心里有些埋怨,可青楼女子要做的,就是时刻让客人感到开心、愉快,怡梦进来前,让陈妈妈在门外再三叮嘱,可不能使小性子,一定要把陆庭这个第一才子的心留住,要不然第一花魁的名头不保。 陆庭很自然一下子搂着她的纤腰,哈哈一笑道:“前些日子事忙,这不,一有空,马上就看你了。” 怡梦娇笑一声,笑嘻嘻地顺势倒在陆庭怀里。 长孙冲有些羡慕地说:“老大,你可有着落了,兄弟们还是一个人呢。” 平康坊第一花魁啊,别说普通人,就是长安的贵公子也不能说见就见,听说能打茶围都要排队,也就是老大,一进门这位名动长安的第一花魁主动投怀送抱。 程处亮大声喝道:“人呢,怎么没人,瞧不起俺们是不是?” “对啊”候明远也奇怪:“平时一进门,姑娘们很快就来了,今晚怎么回事?” 这时陈妈妈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几位公子别急,来啦,来啦。” 一下子涌过二三十个燕瘦环肥、各有千秋的美女,杜荷眼前一亮,忍不住说道:“没想到万花院这么多美女,看来这次来对了。” 以前也来过,没这么多美女啊。 老鸨陈妈妈嗔笑地说:“那是,万花院的姑娘听说陆公子来了,只要能走动的,都想进这里,人太多,刚刚在外面还筛选了一轮,这才进来,稍稍晚了点,不过晚有晚的好,都是万花院最顶尖美女。” 不同行业有不同行业的忌讳和技巧,像开青楼,有客人来,不会一次把所有好的姑娘都送上去让客人挑,要是好姑娘一下子全挑完,会影响后面的业绩,再说美女太多,让客人难以选择,也会影响效率,多是几个美的搭几个资色一般的,选择不是很多,又有绿叶衬红花,效果很好。 就像后世的记,例如一个雪糕有四五个口味,要是客人没说明要哪个口味,销售员不会报出所有口味,多是报二种最受欢迎的口味供客人选择,一个节约时间,二来也避免客人选择困难,大大节约服务时间。 候明远高兴地说:“嘿嘿,原来是托了老大的福。” 陆庭搂着怡梦,咬了一下她嘴角的胭脂,然后用脚踢了踢一旁的程处亮:“还楞着干什么,刚才你叫得最响,那么多美女来了,还不挑?” 程处亮、长孙冲、杜荷和候明远年纪不大,可一个个都是喝花酒的老手,一个个笑嘻嘻地每人挑了一个合眼缘的,很快嘻闹成一团。 陈妈妈让没被选中的姑娘齐齐行个礼,然后带她们悄然离开,还满脸讨好地给关上门。 “陆公子,那二坛是什么?”怡梦指着放在一旁茶几上两个酒坛,有些好奇地问道。 正常来说,青楼禁止自带酒水,可带酒水的人是长孙冲和杜荷,还是跟着陆庭一起来的,万花院的人装着没看到。 怡梦刚进门就发现了,那时不好开口,跟陆庭调情了好一会,两人的情绪都暧昧了起来,这才开口问道。 “酒。”陆庭笑嘻嘻地说。 “酒?”怡梦小声地问道:“是万花院的酒不够好,陆公子才自己带酒吗?” 不对啊,万花院可是长安顶尖的青楼,食材、酒水都是优中选优,除了每年购进大量的美酒,还有自己的酒窖藏酒,难不成,上次送来的酒不合陆庭口味? “非也”陆庭摇摇头,开口解释道:“这酒名为侠酒,用良石泉酿出来的新酒,口味独特,连秦王也赞不绝口,特意带二坛给怡梦姑娘品尝,还望怡梦姑娘不要嫌弃。” 喝花酒,放松心情而己,老相识见面,空手显得太小家子气,送礼重了太亏,送轻了又容易招惹闲话,陆庭干脆提二坛酒。 现在还没有正式推出,要买都没地方,物以稀为贵,拿来送礼正好,反正成本不高,还可以推广一波。 不会,给自己送酒?怡梦一下子有点不知说什么的感觉。 很多客人为逗美人一笑,不惜成本送礼,送金银首饰、送古玩珍器、送胭脂水粉的怡梦见多了,像送酒的,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还是送给自己。 心里有些惊讶,不过怡梦脸上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反而一脸惊喜地说:“公子能来,奴家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陆公子还给奴家带来了两坛佳酿,让公子破费了。” 第191章 赠怡梦姑娘 怡梦让人把二坛酒收下,然后陪陆庭一起喝花酒。 来到万花楼,肯定不会让客人寂寞,里面的姑娘不仅会察颜观色,还会很会来事,没一会的功会,包厢内就传出歌舞声、杯盏相碰声和女子的娇笑声,偶尔还男子豪爽的欢笑声。 这一顿花酒喝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各自拉着自己挑中的女子挂席。 让陆庭无言的老三程处亮,放着那么多美女不选,偏偏挑了一个加加加大号的美女玉团儿,用他的话说喜欢肉肉的,摸起来舒服,离开时他看到陆庭抱怡梦离开,他也想有样学样,要是平日肯定轻易完成,可这次一高兴喝多了,走路都走不稳,哪里抱得起,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那个玉团儿把他扛回房间。 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可这口味也太独特了一点。 陆庭、长孙冲等人笑得肚子都痛了。 喝了那么多酒水,碰杯时衣服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酒水,还出了些汗,陆庭在怡梦的提议下,二人一起泡在一个大浴桶里来个鸳鸯戏水,没洗一会陆庭就开始不安份起来,忍不住就要把撩人的小妖精正法。 喝花酒时,怡梦那小妮子就开始有意无意挑逗自己,又是蹭,又有意无意碰到敏感的地方,刚才人多,又是第一次请兄弟们喝花酒,不好提早退,也不好在兄弟面前显得太猴急,这才一直忍着,现在关上门,不能再纵容她。 小妖精,真以为自己没有金刚棒? 很快,香房内那张特制榻再次发出熟悉的咯吱声,不时还传来女子的娇嗔声和男子人喘息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停下。 第二天起来时,昨晚一直主动撩拨、积极配合的怡梦,很乖巧地半跪在榻上伺候陆庭穿衣,看着陆庭还像没事人一样,有些惊讶地说:“公子真是好厉害,奴家都累得好像骨头都散架了,公子还像没事人一样,看来下次要多请个姐妹一起伺候公子才行。” 上元节那夜,怡梦是有点累,不过那是故意夸大的累,这样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就像行房一样,越是求饶他就越来劲,可这次不同,是真累,可以确认的一件事是,陆庭比上一次更厉害了。 陆庭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厉害点,怡梦姑娘不喜欢吗?” 这点不用怡梦说,陆庭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在体力方面好像有了进步,不知是最近休养得好,还是跟任振海学武,让身体得到了改善。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的迹象。 当然,自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大多时候是躺着享受,节省不少体力, “喜欢,奴家心里都欢喜死了。”怡梦说话时,给陆庭抛了一个媚眼,还恶作剧一样摸了一下陆庭的下身。 陆庭心里一荡,差点又想冲动了,不过想到今日要扩大酒坊,也不知长孙冲他们有没有等自己,报复性的捏了一下,还咬了一口她的嘴角的胭脂,这才饶过她。 “陆公子稍候,奴家送你出去。”怡梦一边说,一边拿着衣裳准备穿。 “不用送了,你也累了,歇着。” 看到陆庭不是说笑,怡梦应了一声,又抱着陆庭的脖子亲了好几下,这才再次钻回被窝。 陆庭收拾了一下,很快走出怡梦的香阁,这时老鸨陈妈妈满脸堆笑地说:“陆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不错”陆庭懒得跟一个老鸨讨论自己喝花酒的感受,随口问道:“我那几个兄弟?他们醒了吗?” 陈妈妈连忙说:“几位公子席间喝了不少,回房后又喝了一轮,现在还在沉睡,陆公子,奴家派人叫醒他们?” 喝了那么多,回房又喝多一轮? 真是好兴致。 陆庭摆摆手说:“算了,让他们睡,陈妈妈,柜台在哪,带我去结帐。” “回陆公子的话,已经结过了,包括陆公的四个兄弟,帐都结清了。” 不是说好是自己请客的吗,怎么还有人抢着结? 陆庭皱着眉头说:“谁结的?” “怡梦姑娘一直仰慕陆公子,她提前让婢子提前把帐结了。”陈妈妈微笑地说。 陆庭是鹊桥夺灯的优胜者,还把花灯留在万花院,是万花院的贵宾,到万花院玩,酒水菜肴这些都是的,其余开销都是能免则免、能减则减,最大花销就是长孙冲他们的挂席开销,陈妈妈作主,全免了。 为了让陆庭对怡梦的印象更好,把功劳都放在她头上。 “哪能让怡梦姑娘破费呢,不行,这钱我出,让柜台把钱退给怡梦姑娘。”陆庭连忙说。 折腾了一晚,白玩了不说,连酒水这些也是怡梦付帐,这怎么行。 陈妈妈连忙说:“要没有公子,怡梦也没有今日的地位,光是打茶围的钱就比以前多好几番,不用像以前那般辛苦,陆公子,这是怡梦的一点心意,还请陆公子千万不要拒绝。”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庭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陈妈妈,可有笔墨纸砚?” 像万花院和怡梦这种做法,在古代不少见,青楼和青楼女子会笼络一些名人雅士,或是让他们替自己写一些吸引人的诗作,用作弹奏时使用,或是通过他们增加名气,从而提升身价。 最有名气就是宋朝的柳永,怀才不遇,有一段时间落魄在青楼讨生活,无论去到哪里,那些青楼女子争相招待,完了还往他衣裳偷偷塞钱,助他渡难关。 陈妈妈眼前一亮,连忙说:“有,有,有,陆公子稍等,奴家马上去拿。” 陆庭一夜成名后,有人说他是大唐年轻一代的第一才子,当日留下的墨宝,很多读书人慕名前来观看,不知给万花院带来多少生意,听到陆庭主动要笔墨纸砚,哪里还不明白,屁颠颠地去了。 以现在陆庭的名气,就是随便涂写,那也是墨宝。 “一大早的,怎么摆起了笔墨纸砚?” “那不是陆庭公子吗,诗兴大作了?” “快,去看看。” “陆公子又要作诗了,姐妹们,快来看啊。” 没一会的功夫,陆庭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都是在看热闹的。 本来名气就大,陈妈妈去取笔墨纸砚时,也有意宣扬,暗中为万花院和怡梦造势,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时还有青楼女子轻声浅笑,有的说陆公子真是玉树临风,有的说怡梦姐不给力,陆公子一大早还是这么精神,要是自己,得让陆公子挟墙走云云,然后相互调笑之类。 陆庭对这些,只能装着没听见,拿起笔,沉吟一下,很快就写了起来。 众人只觉得陆庭下笔如行云流水般,很快就写完,说了一句“陈妈妈,劳驾转交给怡梦姑娘”便扬长而去。 陆庭一走,围观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众人一看陆庭写的东西,猜对了,还真是为怡梦姑娘作诗。 诗名就是《赠怡梦姑娘》。 有好事大声念道: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好一句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就凭这句诗,怡梦姑娘号称平康坊第一美人毫不为过。” “现在正值二月,枝头的豆蔻嫩绿青葱,把美人比例二月枝头的豆寇,真是妙极。” “这首诗看似平淡,实则化繁为简,最平淡的诗句写出最动人的意境,简直是腐朽为神奇。” “真不愧是大唐第一才子,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怡梦姐姐的运气太好了,要是有哪位公子能为小女子写出像这种的诗,小女子愿扫寝以待。” “想得美,就是有,也得轮到你娇姐。” 也有人抬讧的,一个有些白胖的中年汉子疑惑地说:“这诗不对啊,好像怡梦姑娘的年纪不止十三了。” 话音刚落,一名俊俏的小郎君就反驳道:“十三余是对应二月初的枝头豆蔻,那是怡梦姑娘在陆公子心中的形象,谁定是多大就多大的。” “就是”站在他身边的同伴也讽刺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不多不少只有五里吗?庄子逍遥游里有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真拿尺去量有几千里么?” “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谁规定一定三人行才有我师,四人不行吗?多人不行吗,亏你还是一个读书人,简直顽固不化。” 好诗就是好诗,一现世就引得众人齐声称赞,好评如潮,就是出一点点异议,马上众人口诛笔伐,彻底压下云。 没人再敢质疑。 陈妈妈那张老脸快笑成菊花了,面上的水粉一层层地掉,又向众人展示一番后,屁颠颠跑去跟怡梦报喜去了。 这下好了,有了这条诗,怡梦的地位不仅稳固了,近期内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看来女儿怡梦茶围价,又得涨了。 陆庭不知自己的诗有多大影响,汇合任振海,径直往城外走去。 有点可惜,送给怡梦的酒没有当场打开,没有看到它在引起的轰动和追捧。 想想也算了,现在产量有限,也没有存货,就是推出去也没货卖,晚些再说。 陆庭忙着工作时,郑元璹正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里走。 昨晚新罗国使节作东,邀请郑元璹到他们在长安租住的地方喝酒,本来还想回家里睡的,没想到对方太热情,还安排了两个美女相伴,那是一对双胞胎,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可性格却不大为不同,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艳如冰,于是郑元璹很愉快地在客房住下,晚上加了二个枕头。 一大早参加朝会,没回家,散朝后想起女儿,就推了同僚邀请,准备回去陪宝贝女儿吃饭。 “阿耶,你可回来了,最近的应酬真多。”郑妍芝有些担忧地说。 阿耶岁数不小了,天天这般劳累,怎么行。 “那些前来贺岁的使团,走得七七八八,等他们都走了,阿耶就可清闲,到时芝儿想去哪,就陪芝儿去哪。”郑元璹一脸宠溺地说。 刚想走近,郑妍芝突然眉头轻皱,退开二步:“阿耶,你身上还有酒味,先去沐浴。” “好,好,听芝儿的,阿耶这就去。”郑元璹笑呵呵地说。 等阿耶走后,郑妍芝有些郁闷地自言自语:“阿耶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难怪娘不愿跟他到长安。” 郑元璹不仅一身酒味,眼尖的郑妍芝还看到他袖子有淡淡的唇印,昨晚干什么不用问都猜到。 有心想说几句,可这种事,作为女儿的也不好说出口,只能装作没看到。 郑元璹前脚刚走,郑紫菡后脚就到了,一看到郑妍芝,马上走过来,拖着郑妍芝的手说:“太好了,芝妹你在府上,还怕找不到你呢。” “菡姐,找我找得这么急,有事?”郑妍芝有些好奇地问。 很少看到郑紫菡这个小浪蹄子这么急。 郑紫菡把郑妍芝拉到一旁,左右看到没人了,这才一脸焦急地说:“芝妹,你前面答应引荐陆公子给我姐姐认识,这件事没忘?” 这个小浪蹄子,一大早就找男人,有这么猴急吗。 郑妍芝心里有些不屑,不过嘴上还是说:“没忘,正准备找机会引荐你们认识呢,我说菡姐,你好歹也是名门小姐,至于这般焦急吗,以你的魅力,肯定一出手就把他拿下。” 前面没准备,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不同了,陆庭来送酒时,自己给他下过“药”了,任凭郑紫菡这小浪蹄子怎么出招都没用。 见上一面,正好让她死心。 “再不早点,就怕让别人先下手了。”这里没有外人,郑紫菡没有顾忌地说。 “别人先下手?此话怎讲?” 郑紫菡有些奇怪地问道:“芝妹,你没听说昨晚发生什么事吗?” “昨晚?发生什么事?”郑妍芝一头雾水地问道。 郑紫菡摇摇头,有些可惜地说:“芝妹,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陆公子在平康坊大出风头呢。” “平康坊?”郑妍芝的声音突然忍不住提高了八度。 陆庭去平康坊? 不会,响午还来到自己这里,还说要看着酒坊,忙,没坐多久就走了,见完自己,又跑到平康坊喝花酒? 登徒浪子就是登徒浪子,都买了婢女,还往哪种地方跑。 “小点声”郑紫菡吓了一跳,连忙说:“嚷这么大声,怕别人没听见啊。” 郑妍芝这才察觉自己没控制好情绪,连忙说:“菡姐,你说大出风头,怎么回事?” 心里莫名烦燥,可又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郑紫菡一脸激动地说:“昨晚陆公子去了万花院,跟怡梦重温旧梦,就是上元节鹊桥夺灯点中的那个花魁,今天早上,大约一个时辰前,陆公子写了一首诗,诗名就是赠怡梦姑娘。”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芝妹,你听,这首诗写得多好,据说这诗一出,整个平康坊都惊动了,那个小花魁走运了,凭这首诗稳固第一花魁的名头,说不定还可以青史留名,很多人说这是近年平康坊写得最好的二首诗之一,还有一首也是出自陆公子之手,就是上元节写的那首赏花。” “陆公子不仅风流倜傥,还才华横溢,以前还有人说他那首赏花好是好,可只有一首太单薄,称他为第一才子有些牵强,这首赠怡梦姑娘的诗一出,怕是没人再有异议。” “芝妹,这么好的人,可得抓点紧,要是让人抢了,那可怎么办” 郑紫菡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没注意到一旁的郑妍芝咬紧了银牙、握起了小拳头 第192章 李二巡视良石山 喝花酒就喝花酒,动不动就写诗,还写什么赠怡梦姑娘,好像要天下人都知他去喝花酒,还跟一个青楼女子有一腿,真不要脸。 相识那么久,也没见这个呆头雁为自己写过一首。 郑妍芝心里很不爽,装着没事人一样把郑紫菡打发走后,直接回绣楼睡觉。 本来打算去东市逛逛的,也没心情去了。 郑元璹沐浴完了,想陪宝贝女儿一起吃饭,没想到红菱说小姐昨晚等得太晚,看到郎君回来放下心,回去补觉了,这样一来,昨晚加了二个枕头的郑元璹对女儿更加惭愧。 二话不说,把管家叫来,让他去买一套首饰,准备哄女儿。 就当郑妍芝生闷气的时候,陆庭在良石山忙得热火朝天。 有自己的工匠,做什么都方便,陆庭一边加紧打造蒸酒的设备,一边扩建营房,看到良石山附地的闲地很多,跟张横商量了一下,干脆让人把地清理出来,那些地多碎石,种田有些困难,不过种点苹果、葡萄这些果树,没一点问题。 地闲着、无衣堂闲着的人也多,那些退役老兵种田有些困难,种树简单很多,大多是浇浇水、除除草,不难。 在营地多安排一些老兵,让他们有事做,生活过得充实一点,用工作换取更好的生活,也可以保护酒坊,可以说一举两得。 程处亮从国子学出来,跟在陆庭身边打下手,看到陆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侠味堂越做越大,长孙无忌、杜如晦和候君集没多少犹豫,很快为儿子退了学籍,让他们跟程处亮一样,跟陆庭一起学习。 杜如晦的夫人不同意,觉得儿子年龄还小,在国子学多读地一到二年比较好,可杜如晦最后还是说服了她。 秦王府和太子府之争,已到最关键的时刻,胜了就论功行赏,败了就遭到清算,这时功名不再重要,看到陆庭越来越能干,越来越受到李二重视,还不如让他跟陆庭做事。 帮陆庭做事,就是为秦王办事,留在国子学,作用不大。 再说国子学是太子的地盘,留在里面反而容易被钳制。 在陆庭和张横的通力合作下,良石山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一块块荒地被开垦出来,一个房舍搭起来,原来荒凉的良石山,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事很多,不过有大长锦几兄弟打下手,还有张横配合,陆庭这才应付得过来。 “这条路弯了,要拉直,别省那点功夫。” “怎么说,这地就按标好的开,规划图没看到吗,有石头就把它砸开,别这里凹一块,那里凸一块,看着是别扭。” “老四,你负责种树的?不行,种得歪了,树和树之间的间隔太随意,这样不美观,拉一条线,用标尺量好距离,时间不是问题,一定要做好。” “老二,你盯好,鱼塘的底一定要压实,要不然这鱼养不好。” 陆庭就是一个总指挥,一有空就到达转,看到不合心意的就直接纠正。 这天陆庭正和张杜荷讨论引水养鱼的事,突然一队人马从远处飞奔而至。 “咦,是王爷、尉迟将军还有程将军。”杜荷认出来人的身份。 李二来了? 陆庭有些意外,看清跑在最前面正是李二时,连忙叫上程处亮、长孙冲等人一起去迎接。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等到李二勒住马后,陆庭连忙上前行礼。 事前也没听到他要来,突然看到李二出现在这里,陆庭都有些惊讶。 长孙冲等人也纷纷向李二行礼问候。 “听说这里搞得不错,顺路过来看看。”李二连马扎都不用,直接翻身下马,还缰绳扔给一旁的护卫。 陆庭好奇地问道:“顺路,王爷,这是去哪?” 李二不是在皇城,就是在秦王府,很少出长安,突然出城,陆庭感到有些好奇。 正主李二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程咬金抢着说:“玄龄到合州任司马一职,今日就要出发,俺、尉迟老哥还有王爷送他出城。” “这么急,事前没听说啊”郑鹏有些遗憾地说:“没有送房书记一程,可惜了。” 程咬金面带愤怒地说:“合州司马病故,司马一职悬空,太子就向皇上举荐老房,还说事情紧急,尽早出发,给的限期只有五天,老房今日必须离京,要不然赶不及,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官员异地上任,通常会给一个限期,限期按路程的长短,通常半个月到三个月不等,要是远的甚至长达半年,现在要求房玄龄四天内上任,从长安到合州有七百里,现在就得出发,要不然赶不了。 说到这里,程咬金有些郁闷地说:“估计下一个就是俺,俺在长安一日,他们就得吊一日的胆。” 众人一下子沉默,陆庭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子李建成察秦王府人才过多,把他们留在李二身边对自己不利,于是千方百计把李二的得力助手放逐出长安,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等人都被放逐了一次,直到突厥剑指长安,都找到五阪坡了,这才让李二趁机召回。 突厥退了,危机没了,又要放逐,明显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李二好像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左右看了一下,开口问道:“张横呢,他不在?” 太子府发力,早在李二的意料之内,房玄龄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李二跟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商议过,现在是太子府占优,皇上也站在太子那边,硬着来没胜算,只能让步。 只要李二顺利留在长安,天策府的兵权能保住就是胜利。 陆庭恭恭敬敬地说:“回王爷的话,张主管负责运水车队,应该还在送水。” “良石泉,有点甜”李二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问道:“本王都听说了,现在有多少运水车,还是给别人送水?” 只是听手下汇报过一次,李二就记住了这句话,来到良石泉,很自然问起来。 这句话太容易记了,想忘了都难。 “回王爷的话,今日出动了三十二辆运水车,数量有点多,张主管要多盯着点,现在是培养客人,养成他们的生活习惯,等他们形成习惯后,到时收一点费用,他们就能接受。” 陆庭想了想,很快说道:“三月中下旬时,可以尝试有偿送水。” 程咬金有些可惜地说:“那么好的泉水,白白送给他们喝,不值当。” 无衣堂的那些老人,就算是闲着,也没那么贱,现在开春了还好一些,刚开始送水时,天气还很冷,一个个在寒风中送水,还是白送,就是想想都替他们不值。 陆庭笑呵呵地说:“程伯父,有句老话,不要钱的可能就是最贵的,现在是让他们占些便宜,我们早晚都会加倍赚回来,不能只看着眼前,再说也不是完全,要获得送水资格,要在侠味堂开户或一次花销多少钱,送水这里是赔了,侠味堂那边可以拉动买卖,还是有赚的。” 侠味堂属于无衣堂,良石山泉、侠酒也属于无衣堂,都属于一个产业,左手出力右手拿钱,一样的。 程咬金眼前一亮,高兴地说:“有道理,有道理,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贤侄,有你在,俺就放心,哈哈哈。” 侠味堂的总店就开在务本坊,房子还是程咬金租给无衣堂的,买卖有多好程咬金一清二楚,现在侠味堂有六间,听老二说陆庭已经在培养人才,开始着手在洛州开分店的事,除了洛州,以后还要把侠味堂开始大唐各繁华的州府。 别看侠味堂卖的饭价格不高,可是它销量大,人手和装修的成本很低,算下来净利高,细水长流、积少成多,一年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间店赚头有限,可开设店铺的数目上来了,利润自然会越来越多。 程咬金现在对老二越来越满意,三个儿子就他最不听话,也他最能折腾惹祸,没想到错有错着,认识陆庭,加入侠味堂,拿到一成的份子,不知多少老兄弟眼红呢。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尉迟敬德有些不乐意地说:“陆主事,你眼里只有王爷和程伯父,某一直站在这里,就这般瞧不上眼吗。” “尉迟将军哪的话”陆庭连忙说:“晚辈听说多很多尉迟将军的英雄事迹,一直心生敬仰,只是事太忙,一直耽误而己。” 尉迟敬德是李二武将中不可缺的一员,跟随李二,参与唐初统一战争,平定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徐圆朗,颇有功勋,还是玄武门之变的积极参与者,就是他跟候君集再三劝说,李二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以后要进凌烟阁的牛逼人物。 虽说比不上李二的金大腿,也是一条大粗腿,陆庭可不能错过。 尉迟敬德不仅资格老,还是公认勇冠三军的勇士,多次在大战时杀进杀出有如无人之境,齐王李元吉天生神力,善于骑在马上使用马槊,听说尉迟敬德善夺马槊,就约他较量,开始担心弄伤尉迟敬德,让人拿掉马槊顶端的刀刃用槊杆比试,没想到尉迟敬德却说不会刺中自己,而自己就要取走上面的刀刃才能本事,留着就行。 没一会的功夫,尉迟敬德从骄傲的李元吉手上连续三次夺得马槊,李元吉心里感到耻辱,可嘴上不得不表示赞赏。 可惜尉迟敬德运气没程咬金好,程咬金多是打先锋,而尉迟敬德多压阵,功劳没程咬金惹眼,再说多次拒绝李建成的招揽,明里暗里受到不少打压,到现在还是秦王府的左二副护军。 尉迟敬德笑呵呵地说:“叫程黑子作伯父,却唤某作将军,看来陆主事还是把某当成外人。” 程咬金拍了一下陆庭,没好气地说:“还楞着干什么,叫尉迟伯父啊。” 这小子,平日挺机灵的,到关键时候怎么就笨了呢。 “尉迟伯父好。”陆庭连忙叫道。 “好,好”尉迟敬德高兴地说:“你跟几个贤侄玩得不错,有空也到你尉迟伯父,跟宝琪多聚一下,年轻人嘛,容易玩得来。” 陆庭心中一动,连忙说:“有尉迟伯父的话,以后一定跟宝琪兄弟一起多多亲近。” 尉迟敬德一到这里,左看右看,显得很有兴趣,当陆庭跟程咬金讲起买卖时,一直留心听着,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示好时还把长孙冲、程处亮他们联系起来,陆庭二世为人,哪能看不出尉迟敬德的心思。 侠味堂的份子已经固定,不可能重新分配,不过这件事好办,盘子做大了,分一块还是可以的,有的是机会。 “好,好,好。”尉迟敬德笑呵呵地说。 陆庭看到李二一脸好奇地样子,连忙说:“王爷,难得来一趟,不如看看,这些都是无衣堂那些退役老兵做的。” 李二点点头说:“好,转转。” 过年前来过一次到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座多石的石头山,荒凉得不行,三个月不到,再次旧地重游,好像换了一个地方一样,有房舍有田地有鱼塘,山下在开荒,山上冒起很多青烟,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很浓郁的酒气,好像一个小村庄般热闹。 给人印象最深的,这里看到的每一个人,眼里露出希望的光,面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给人一种很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向往的感觉。 “属下拜见王爷” “属下拜见王爷” “属下拜见王爷” 一路上,那些退役老兵看到李二,一个个单膝跪下行军礼,好像他们还在军营中、李二还是那个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常胜大将军一样。 李二的内心很触动,和颜悦色跟那些老兵聊天,让陆庭惊讶地是,那么多老兵,李二还记得大部分人的名字、甚至在哪支部队呆过。 陆庭带李二参观酒坊时,只带他们参观酿酒工房和储酒的地方,到提纯工房时,李二看到这里不同,守卫明显比别的地方森严,经过询问,知道是酿酒最绝密地方,为了保密,里面的工匠都不能出来时,只是犹豫一下,没有要求进去看,而是转身走了。 一行人最后去的地方是厨房。 午饭时间快到了,梅娘正带着几名帮手做饭,午餐挺丰富,有胡饼、有餺飥、有羊肉汤、鸡肉,李二看到暗暗点点头,随口问道:“这伙食还不错,陆庭,你说你也在这里吃,你的饭菜呢。” 张横从无衣堂拉了不少老兵到这里干活,李二早就知道这件事,这次没有事前通知,而是突然造访,就是看看陆庭对那些老兵怎么样,这样比较真实,免得做一些表面功夫骗自己,来到良石山后,看到那些老兵的笑脸和伙食,放心了。 没亏待那些勋老兵就好。 第193章 塑料姐妹情 “回王爷的话,都在这里,大伙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陆庭楞了一下,很快开口应道。 在良石山营地,自己是分桌不分菜。 一个小主事,陆庭也不把它当一回事,无衣堂那些都是功勋老兵,都是战斗英雄,陆庭一直都很尊敬他们。 李二有些惊讶地看着陆庭,最后一脸欣慰地说:“分甘同味,很好。” 说话间,李二自顾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本王也要分甘同味,陆庭,多添一双碗筷。” “多添二双碗筷,看起来挺好吃的,俺也要试一下。”没有丝毫犹豫,程咬金马上跟着坐下。 尉迟敬德哈哈一笑,不甘落后地坐下:“王爷和程老黑都在这里吃了,贤侄不在乎再多加一双碗筷。” 陆庭连忙说:“三位能在这里用饭,简直是求之不得,王爷,程伯父、尉迟伯父请稍候,我去多安排几个菜。” 李二在这里吃饭,可不能这般简单。 “不用了”李二摆摆手说:“大伙吃什么,本王就吃什么,都说了分甘同味,就不用再加什么菜了。” “这个”陆庭有些犹豫。 菜色太一般,也没什么高档的食材,传出去不会有人异议,说自己怠慢李二,他可是亲王。 程咬金在一旁解围:“菜就这样,王爷征战半生,什么没吃过,既然王爷发话,不用搞特殊,照上就行。” 说到这里,程咬金话音一转:“菜这样可以了,你可以加点酒啊,酒坊不就设在这里吗。” “程老黑这个提议好”尉迟敬德眼前一亮,马上出声附和:“没错,那侠酒够醇够劲,喝过它后,别的酒喝起来没一点味道。” 李二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反对。 陆庭会意,马上带人去拿回十多坛酒回来,除了李二这一桌,其它的桌上也有。 都说了分甘同味,不能这里有,别的桌没有,太小家子气,酿出新酒那些老兄弟都知道,当兵的没几个不爱酒的,天天闻着那么浓郁的酒香,都不知咽了多少口水,正好让他们也品尝一下。 他们才是无衣堂的主人。 吃饭的点到了,营地里劳作的那些老兵、工匠纷纷上桌,因为李二在这里,少不了行礼,折腾了好一会才开始吃饭。 李二、程咬金、尉迟敬德、陆庭还有长孙冲坐一桌,其余人各找位置坐好。 长孙冲叫李二作姑父,那是一家人,李二对这个外甥也很看重,程咬金直接把他拉到主桌上来。 梅娘的手艺很好,家常菜做得很地道,李二边吃边点头,对陆庭越发满意。 把自己的私厨派到营地,给无衣堂那些老兄弟做饭,没开小灶,一起吃,这是真把无衣堂当家,把那些退役老兵当成自己人了,刚派陆庭去无衣堂时李二还有点担心,怕陆庭不甘心,折腾那些老兵。 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 饭菜吃到一半,大伙都有东西垫肚了,陆庭马上让人上酒。 不上不行,一个个都盯着那些酒坛子看,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 蒸馏过二次出来的白酒,香醇可口、劲力十足,对这些喜欢烈酒的老兵来说,简直没有一点抵抗力,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喜上眉梢,一边喝,一边争先恐后地、排着队给李二敬酒。 李二送别房玄龄,内心有些不舍,看到这么多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兵,很自然想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在酒精的催动下,越喝越兴奋,差不多是嘴到碗干,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已经很卖力替他挡酒了,可最后还是醉倒。 良石山的防御很一般,为了安全起见,亲卫队把李二扶上马车,回秦王府休息。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喝得不少,一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个又是笑又是叫,嘴里不知嘟嚷着什么,说着胡话呢。 好在二人身边都有亲随,各自护送自家主人回府。 李二一行走了,陆庭看着那些喝得东歪西倒的退役老兵和工匠,苦笑一下,招呼那些没醉的人把他们送回营房里休息。 平日他们多是喝很清淡的阿婆清酒或绿蚁酒,没喝过这么高度数的酒,大多喝了二碗、大约半斤的酒就抗不住了。 那么多人醉倒,工作肯定干不了,一个个不是醉倒,就是喝得双眼迷离、走路轻飘,让他们干活,不小心弄伤,还得把医疗费搭上,陆庭干脆宣布下午休息半日。 安排好后,陆庭、长孙冲、程处亮等人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庭也喝了不少白酒,刚才一直强打精神安排,在营地时还好好的,坐上马车后一颠,酒意慢慢涌上来,回到家往床上一躺便睡过去了。 酒席上,大家都喝,自己也不能不喝,像李二、程魔王和尉迟敬德,都是大人物,他们都举碗敬自己了,陆庭哪敢不喝,一来二去喝了不少,高度白酒的后劲很大,能坚持到回家已经很不错了。 一觉醒来,已经第二天早晨。 司棋看到陆庭醒来,很细心地伺候陆庭洗漱、更衣,还端来早饭。 有个清秀可人、做事细心的小美婢真不错,比福至笨手笨脚地好多了。 刚吃完早饭,管家老高就来请示:“公子,今日有何吩咐?” 老高算是最幸福的管家,家里的事不多,主人又随和,别的管家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大晚上还要守在主人房外,生怕叫唤自己的时候没听到,可陆家不同,自由度很高,陆庭也不让他大半夜守在门外。 “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看好家,偶尔到侠味堂转转”陆庭想了一下,随口问道:“对了,福至最近干得怎么样?” “回公子的话”老高恭恭敬敬地说:“福至负责六间侠味堂的食材收购和调度,一直勤勤勉勉,几个掌柜对他的评价皆不错。” 说到这里,老高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公子,昨日你睡下后,张主管派人把公子的俸禄和侠味堂的月钱发下来了,一共十六贯,还一些木炭、一腿羊肉和一匹绢,老奴已入了帐,公子可以随时过目。” “十六贯”陆庭呵呵一笑,摆摆手说:“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好。” 无衣堂主事的月俸是每月六贯,像木炭、羊肉、绢这些算是恩赏,主要看秦王府的库房充不充盈,或自己做得好不好。 六贯算是基本工资,其余物品相当奖金。 至于另外十贯,是搞副业的月钱,也就是侠味堂给的工钱。 无衣堂到是侠味堂干活的老兵,按工种不同、贡献大小,每日有一百五十文到三百文不等的工钱,陆庭本来不拿钱,可张横不同意,说陆庭不拿,他自己、血猴这些人也不好拿,商量了一下,陆庭一个月拿十贯,张横一个月拿八贯。 不能再少了,要不然别人也不好拿,没谁敢拿得比陆庭还高。 至于分红,一季一分。 两人正在说话时,“扑”一声轻响,一块墙泥掉下来。 老高不动声色用袖子扇了扇,把灰扇走。 这宅子,还挺破的。 陆庭忍不住皱起眉头,想了想,开口说道:“老高,长安有没有设计师,设计房屋的。” “公子的意思是修宅子的泥瓦匠吗?”老高不理解设计师是什么意思,凭着自己的理解,小心翼翼地猜测。 陆庭解释道:“不是泥瓦匠,是那种负责绘图、督造的那种人,是要能造出那种好房子的,越有名气越好。” 房子旧了,住着很不舒服,买的第一天就想推倒重建,可惜手里没钱,现在不同,侠味堂的买卖上了正轨,侠酒眼看就要推出来,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先把新宅子的设计图弄好,把细节都完善,估计需要不少时间,等设计图弄好,侠味客的分红也下来了。 买了婢子,人手充足,剩下就是一边抱大腿、一边修房子。 要是钱不够,不怕,那几个兄弟可不是摆设,借点钱不是问题。 老高马上会意,恭敬地说:“公子说的是营造师,长安的营造师很多,但公认最好的,是工部的员外郎郑成,郑外郎所主持营造的宅子,皆是精品。” “皆是精品?有哪些宅子,说说。”陆庭饶有兴趣地问道。 “胜业坊王御史的王宅、齐王别院、鸿胪卿郑卿的郑府、延寿坊崔府的邀月小筑等,都是出自郑外郎之手,只是” 陆庭一脸惊讶地说:“原来是出自他之手,只是什么?” 前面两个建筑,陆庭没看过,不过后面那两个建筑熟悉,崔府的邀月小筑在长安很有名气,陆庭曾远远看过,从外面看,庭院深深、各种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看起来很是考究,一看就不简单。 至于鸿胪卿郑元璹的郑府,陆庭在小俏婢的邀请下进去亲眼看过,一进去感觉就与众不同,设计上透着大气,细致处可见匠心,都把宅子当成一件艺术品来打造,自己还感叹荥阳郑氏的底蕴很深,没想到是出自那个郑外郎之手。 老高有些无奈地说:“郑外郎出自荥阳郑氏,出身豪门,自视极高,他虽精通营造之术,但只是兴趣,很少能邀到他出手,程将军封国公时,曾许下千金的重酬,希望郑外郎能为他营造宿国公府,可郑外郎硬是不屑一顾,三年前就有传言他收山,不再营造宅子。” 看到陆庭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老高马上说:“公子,其实不一定要郑外郎营造,工部还有不少精通营造的大匠,只要有诚心,想必有人愿意出手。” 荥阳郑氏,郑外郎? 陆庭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微笑,别人不行,不代表自己不行,小俏婢不就是荥阳郑氏的大小姐吗? 程魔王用千金都求不来,说不定小俏婢有办法。 当然,收费不能贵,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拿不出千金。 “明白了,去忙。”陆庭示意老高退下。 还没分红,钱还没到位,也不急着出图,不过可以尝试下,当日进郑府转了转,陆庭就被郑府独具匠心的设计吸引,心想有机会自己也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快乐窝,现在看来,梦想不是很遥远。 经过二个多月的尝试和磨合,侠味堂的模式已经成熟,下一步就是以长安为中心,向四周的州府推广,不断开分店,做成一个连锁的模式,侠酒推出后,收入会翻几番,钱银不是问题。 一手紧抱金大腿,一手赚取功劳和钱,双管齐下,两手都要硬。 就在陆庭暗暗打算时,老高去而复返:“公子,两位郑姑娘在门外求见。” “郑姑娘?两位?”陆庭有些惊讶地问道。 自己就认识小俏婢一个郑家女,什么时候变两位了? 老高连忙说:“一位是小芝姑娘,还有一位是小芝姑娘的堂姐,至于名字,老奴也不好细问。” 大唐的作风开放,但女子的名字不会随便告诉别人,老高只是一个小管家,也不好随意打听另人的名字。 一旁的赤练娘子佘四娘,一脸惊讶地看了看出陆庭。 听夫君说陆庭跟郑元璹的女儿打得火热,这已是一件奇事了,要知郑元璹可是荥阳郑氏的核心人物,他的女儿可是名副其实的五姓女,以陆庭的出身和功名,能认识一个五姓女已经很了不起,什么时候又勾搭多一个了? 陆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点头说:“知道了,请她们进来。” 老高想刚想走,陆庭很快叫道他:“算了,我还是去门口迎接一下。” 来者都是客,小俏婢待自己不错,再说自己还有事准备求她帮忙,得给她面子。 老高说那个叫郑成的工部员外郎是荥阳郑氏的人,连程魔王都请不动,自己就更不用说,要想请他出马,小俏婢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别想着以李二记名弟子的身份去压他,在荥阳郑氏眼内,别说李二,就是皇帝李渊也没多大份量。 陆家大门外,郑紫菡有些担心地问:“芝妹,你说郑公子喜欢开朗大方的女子,最好主动一些,第一次见面就过于热情,会不会有些不矜持?” 郑妍芝终于兑现承诺,引荐郑紫菡以请教明算的名义见陆庭,在来的路上,郑紫菡向这位热心助人的堂妹请教,大才子陆庭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准备在见面时给他留下一下深刻的印象。 主动、热情奔放,这是郑妍芝给郑紫菡的建议。 都到陆家门口,眼看就要看到陆庭,郑紫菡又有些紧张和不自信起来。 一见面就主动,矜持不矜持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水性杨花的那种女子? 郑妍芝一脸认真地说:“菡姐,这是妹妹认真总结的结果,其实你回忆一下,就知这说法靠不靠谱了。” “回忆?回忆什么?奴家跟陆公子又不认识,何来回忆?”郑紫菡摇摇头说。 “菡姐”郑妍芝凑过头,在郑紫菡耳边小声地说:“回忆一下,上元节,鹊桥夺灯。” 上元节鹊桥夺灯? 郑紫菡也是机灵的人,闻言眼前一亮,一脸恍然大悟地说:“没错,当晚陆公子以一首名传千古的《赏花》夺得牛头灯,反响太大,四大青楼都派出花魁主动前动示好,希望能把牛头灯留在自己处,差不多所有人都以为陆公子会选择极乐楼的花魁墨汐,要知墨汐可是平康坊知名度最高的花魁,还是处子之身,隐隐有平康坊第一花魁的名头。” “谁也没想到,最后陆公子选择了万花院的怡梦姑娘,如果当晚喝高了,酒意上来看不清谁好,可前二天陆公子再次到万花楼与怡梦姑娘重温旧梦,临走前一出手,又一首震动长安的《赠怡梦如娘》,看来他对怡梦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郑紫菡长长呼了一口气,自我总结说:“由此看来,陆公子对主动、热情大方类女子有好感,芝妹,幸好你提醒,姐姐差点忘了这事,太感谢你了。。” “都是姐妹的,说谢反而生份了”郑妍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快一脸真诚地说:“菡姐,这是妹妹的分析,也不知猜对几成,实际情况还要看菡姐把握。” 第194章 弄巧成拙 陆庭一出门口,就看到了两位各有特色的美女。 小俏婢穿一套白色的儒裙,化着淡妆,配合她精致的脸庞和出众的气质,好像一株清新淡雅的君子兰;身边那个女子,穿着一条红色抹胸长裙,那张楚楚可人的瓜子小脸化着精致的妆容,她比小俏婢稍矮小半个头,但是身材明显稍小俏婢一筹,一颦一笑尽显名门小姐的典范,看起来宛如一朵高贵艳丽的牡丹。 “不知郑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陆庭回过神,马上招呼小俏婢。 有外人在场,陆庭也不好叫小芝姑娘。 郑妍芝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说:“有一道明算难题,小女子怎么也解不出来,没办法,只能向叨扰陆公子,陆公子不嫌麻烦就好。” “请教不敢说,一起探讨还差不多。”说到这里,陆庭随口问道:“这位小姐是?” “忘了介绍,这是小女子的堂姐,对明算很有兴趣,听说陆公子在明算方面有过人之处,特地央求小女子带她一起来。” 郑紫菡向陆庭行了一个礼,妙目打量了陆庭一眼,面带笑容地说:“小女子紫菡,见过陆公子。” 不知是不是距离远、没看清的缘故,郑紫菡感到陆庭比上元节在鹊桥夺灯时还要高大、俊俏,心里暗暗喜欢,行礼时半隐半露给陆庭抛了个小媚眼。 大唐年代一代的第一才子啊,有才华又颜值,哪个怀春小女不心动? 郑紫菡对才子一类的少年郎最没有抵抗力。 堂妹分析不错,这个陆公子喜欢奔放热情一类的女子,难得有机会认识,自己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刚才陆公子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明显比堂妹更长,看来自己精心打扮是没错。 郑紫菡抛了个不是很明显的媚眼,寻常人看到,最多觉得对方对自己有些兴趣,可陆庭在郑妍芝的暗示下,感到特别显眼,内心一紧,避开她有些火辣的眼光,有些不太自然地回了一礼:“郑小姐客气了。” 这个女人,不会想让自己当接盘侠? 得保持距离才行。 陆庭不着痕迹跟小俏婢打了一下眼色,意思是问为什么她把人带到这里,郑妍读懂陆庭眼里的意思,用嘴努努了郑紫菡,然后微微耸耸肩,意思是郑紫函主动要求的,自己也没法。 郑紫菡对陆庭嫣然一笑:“陆公子,你是妍芝的半个先生,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叫郑小姐生分了,唤一声紫菡即可。” “这个”陆庭有些犹豫地说:“不太好,两位可是贵客,可不能怠慢。” 妍芝?原来这才是小俏婢的名字。 一直都叫小俏婢为小芝姑娘,真名是什么,全名是什么,郑妍芝没有主动说,陆庭也不好问,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 名字起得很不错。 郑妍芝看到陆庭有些不太自然地样子,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郑紫菡扑哧一笑,很快用葱白的小手轻掩着樱桃小嘴,一脸优雅地说:“贵客说不上,有老句说得好,过门都是客,陆公子就打算这样站着跟我们姐妹说话,不请我们进去坐?” 自己毕竟是名门小姐,站在门口跟一个少年郎调笑,让人看到传出去,不太好,还是先进门,慢慢找机会培养。 陆庭闻言,连连抱拳说:“这真是不巧,秦王府的人刚刚来过,唤我到秦王府听候吩咐,马上就要出发去秦王府,两位小姐,真是不碰巧了。” 要是作风不好,自己把她当成磨练自己心志的糖衣炮弹,糖衣收下,炮弹打回去,占完便宜再说,问题不仅仅是作风问题,她的阿耶郑善果是太子府的人。 关键时候,自己还是少跟太子府的人扯上关系,要是这事让有心人看到,即使找不到证据,那些重大的事也会避着自己。 明知是浑水,傻的才去趟。 三十六计,走有上计。 郑紫菡神色有些失落,好不容易看到喜欢的少年郎,连门还没进。 心里有些不爽,不过郑紫菡的情商很高,很快平复过来,微笑地说:“也对,今日不是旬休,现在正是上值之时,陆公子,事业为重,只管去就行了。” 找到陆庭住的地方,又混了一个脸熟,不急,反正都在长安,以后有的是机会。 郑妍芝也在一旁抱怨:“陆公子有点不近人情啊,堂姐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带了她亲手做的点心,结果连门都不给进,也太不近人情了。” 人都带来了,话还是要帮着说一下。 有句话怎么说,戏要做全套。 郑紫菡马上说:“芝妹,话不能这样说,是我们来得太唐突,陆公子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事可不能怪他。” 什么人啊,刚刚开始见面,又是抛媚眼,又是出语维护,好像关系很亲一样,郑妍芝忍不住翻出一个大白眼。 好,自己这位喜欢才子的堂姐,犯花痴了。 陆庭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公事推不得,不能招待两位,不过两位尊贵的小姐来到,连门都不给进,有失待客之道,不如这样,我让管家招待二位,品个清茶,再参观一下寒舍,可好?” 那个郑紫函出自荥阳郑氏,妥妥的名门小姐,看她的打扮就知道,衣饰华贵、穿戴考究,让她看看自己这个破落、不时掉灰的宅子,估计对自己的兴趣也会减淡。 这次不让她进门,说不定她下次还来,还不如让老高打发她。 “既然陆公子这么诚心,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郑紫菡眼前一亮,很快高兴地应下。 这时是大唐第一才子住的地方,郑紫菡很想看看,能写出绝世好诗大才子,住的地方是怎么样,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像他这般优秀的人。 郑妍芝在一旁没说话,有心忧心地看着犯花痴的堂姐。 感觉见了面后,堂姐对陆庭的兴趣更大了。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话都说知这份上,陆庭只能邀请她们进去,一进门,马上把老高拉到一边,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老高有些迟疑地说:“公子,这样合适吗?” 公子什么意思,让自己用最差的瓷器、最次的茶叶招待两位荥阳郑氏的小姐,连点心都不用上,意思一下,尽快把他们打发走。 天啊,荥阳郑氏小姐主动找上门,别人欢迎都来不及,公子竟然把她们扔下不管,今日没喝酒啊。 刚才三人说话,老高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公子说什么要去秦王府听候吩咐,完全就是托词,作为管家,秦王府有没有来人,自己能不知道吗? 只是,陆庭是主人,作为下人,老高可不敢拆主人的台。 陆庭有些不悦地说:“让你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照办即可。” “是老奴多嘴,请公子放心,一定办得妥妥当当。”老高连忙表态。 陆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走过去跟郑妍芝、郑紫菡两姐妹客套了几句,然后骑上马,一溜烟跑了。 在老高的招待下,郑紫菡和郑妍芝在里面待了不到二刻钟,很快就走了。 主人家不在,也不好多呆,郑紫菡这次来只想认识陆庭,现在陆庭都不在,也没必要再留。 宅子很破旧,家什也不齐,招待自己的茶叶又苦又涩,连茶梗都有,是那种贩夫走卒喝的、最便宜的茶叶,让郑紫菡无言的是,基本的点心和小吃也没有。 太寒酸了。 马车上,郑紫菡有些意外地问道:“芝妹,陆公子住的地方也太简陋了,好像衣食也不足,他一直过得这般清贫吗?” 郑妍芝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暗暗得意,这事她是始作维俑者,肯定不会说破,闻言点点头说:“陆公子出身寒门,家里遇过乱兵,双亲也在劫难中身亡,他就是一个寒家子,无遮无靠,过得清贫也属正常。” “不会啊,陆公子可是大才子,秦王一向惜才,不致于让属下这般苦啊。” “秦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陆庭出身低、资历浅,也没有功劳在身,现在担任一个无阶无品的无衣堂小主事,月俸不过区区六贯,六贯钱在长安,能干什么。” 说到这里,郑妍芝撇撇嘴说:“堂姐,你别看这宅子地段不错,其实这宅子是陆庭跟宿国公程将军赊来的,欠了一大笔债呢。” “没想到陆公子在这么困难的环境下,还能这般自律自强,难得。”郑紫菡一脸敬佩地说。 郑妍芝有些吃惊地说:“堂姐,你不会看中他,像他这种寒门子弟,可配不上你。” 怪了,怎么越说陆庭的不是,郑紫菡越感兴趣呢? “不可以吗?”郑紫菡反问道。 “可可他是寒门子弟,还是一个无阶无品的小吏,堂姐你可是荥阳郑氏的小姐啊。” 郑紫菡一脸自信地说:“陆公子还没腾飞,那是他还没遇到贵人,要是遇到贵人,以他的才华,不鸣则已,一鸣惊;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本小姐就是他的贵人。” 有才华有名气,有人赏识,升迁很快的,以荥阳郑氏的人脉和关系,扶持一个人真不难。 郑妍芝有些焦急地说:“堂姐,你可想想清楚啊,那个陆庭,就是一个不要脸登徒浪子,前二日还去喝花酒呢。” “男子汉大丈夫,喝花酒很正常啊”郑紫菡不以为意地说:“他去青楼,说明他没有暗疾,现在长安有名气的男子,谁没喝过花酒,要是连花酒都不敢去喝,那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田舍奴。” 郑妍芝还没来得及反驳,郑紫菡很快补充道:“其实,奴家想到陆公子去喝花酒的原因了。” “菡姐,你想到什么?”郑妍芝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天啊,怎么回事,自己有意贬低陆庭,可郑紫菡这个小浪蹄子,怎么一直替陆庭辩护,好像一个小娘子在拼命维护自家夫君一样。 郑紫菡一脸同情地说:“陆公子出身寒门,满腹经伦却没有用武之地,一个这么好的小郎君,秦王不好好培养,把他派到无衣堂伺候那些老弱病残,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扬名,因为身份太卑微,那些诗会都进不去,只能在平康坊扬名,要知平康坊什么人都有,对寒门子弟来说,是最好扬名的地方。” 彻底无语了,郑妍芝只好拿家族劝道:“菡姐,你别想得太好,你是堂伯的掌上明珠,堂伯断然不可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 七族五姓女,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寻常女子,门相户对很重要。 郑紫菡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要是以前,这事断然不可能,不过陆公子可是大唐第一才子,阿耶最喜欢才子的,嘿嘿。” “堂姐,那个姓陆的田舍奴,你都来到门外,他却往外走,扔下我们不管,太不识抬举,不值堂姐付出。”郑妍芝眼珠子一转,马上想到一个由头。 小浪蹄子在家被各种宠爱,比自己还要骄傲,陆庭这样做得太好了,直接把她在一边走开,以郑紫菡骄傲的个性,只要一提起这样事,让她感到自己受到侮辱,肯定能改变看法。 “男子汉大丈夫,事业为重,不能因私废公”郑紫菡一脸欣赏地说:“荥阳郑氏的女子上门,换作普通人,肯定是把一切都丢开,厚颜无耻的各种显摆、讨好,可陆公子例外,根本没有犹豫就舍我们而去,芝妹,你知这说明什么?” “菡姐,这能说明什么?” 郑紫菡微微一笑,一脸温柔地说:“说明陆公子心思单纯,没想到利用我们上位,也没想过从我们身上要好处,对了,芝妹,你跟陆公子相识这么久,他有没有求你办过事,或求你找叔父举荐他?” “这个好像没有。”郑妍芝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自己跟陆庭相识那么久,陆庭还真没求过自己什么事,就是有,也算是交换。 都跟他坦白阿耶是鸿胪寺卿,陆庭也没求自己为他办事。 郑紫菡眼前一亮,一脸向往地说:“陆公子真是一个才华横溢、自强不息的小郎君,要是早些认识他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芝妹,你说对?” 不知为什么,郑妍芝突然有些后悔带这个小浪蹄子来这里。 第195章 突厥使者(冬至快乐) 陆庭只是到秦王府打个转,很快就离开了。 气氛不太好,秦王府的人没多少笑脸,房玄龄被外调后,太子一派在朝堂上提议程咬金要回到原职,也就是担任康州刺史一职。 秦王府的人据理力争,朝堂上吵成一片,直到散朝还没有得出结论,李渊下旨明日早朝再议。 说是明日再议,秦王府的人都知道,程咬金回到康州没多少悬念,宫中的人都被太子收买,以尹德妃、张婕妤为首的后宫,也是对太子一面倒,李渊回宫后,身边的人都是说太子的好话,听到的枕头风全是偏向太子,以李渊忧犹寡断的性格,很快会被说服。 房玄龄调离长安就是这样,刚开始势均力敌,就是李渊也拿不定主意,回去睡一觉,态度也变得坚决起来。 现在是神仙打架,陆庭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干脆出城,专心经营的自己的事业。 等侠味堂做起来,手里的资源多了,自己的作用也会大起来。 可惜,自己还想找让小俏婢帮自己找那个号称只做精品住宅的营造师,让那个什么堂姐给打乱了,下次再找机会说。 那个叫郑紫菡的女子,太主动了,一见面就给自己抛媚眼,主动要求进门,硬是把自己吓跑。 人长得挺过不错,可惜是带刺的玫瑰,小俏婢还在一旁盯着呢。 就怕这边没撩到,原来到嘴边的又跑了,两头不到岸,陆庭可不做这种蠢事。 回到营地,刚想进酒坊想想增产的情况,被张横一把拉住:“陆兄弟,慢着,我想要几坛酒。” 酒坊只有陆庭才能进入,为了保密起见,就是张横也不能进。 “没问题,我一会就让人给张大哥送去。”陆庭说完,关切地说:“张老大,过酒是穿肠物,喝多了伤身,还得悠着点来。” 侠酒还没推出,主要是产量问题,产量不高,不过供自己人小酌几杯没问题,像张横、任振海这些,隔三差五给他们送,就当是福利,昨日才送了一坛给张横,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张口了。 张横做事稳妥、有担当,还任劳任怨,难得他主动张口,陆庭肯定要满足他。 “非也,非也”张横左右看了看,没外人在,这才压低声音说:“这酒我准备送给杨门郎。” “杨门郎?杨铮?” 张横点点头说:“没错,就是他,陆兄弟你还记得这个人?” 陆庭苦笑地说:“能记不住他吗,就是这人刁难我们,要不是薛万彻及时出现,水车队就惨了。” 虽说没有亲自押送,但事后听到这件事,陆庭还是一阵后怕,没想到太子府的人敏感成这样,连无衣堂的老弱病残也这么有戒心,当日有一方稍稍不克制,启夏门肯定血流成河。 守卫城门的兵马,蛮横程度不比武候和金吾卫差。 “是啊”张横心有余悸地说:“当日是冲动了,幸好没出事,不过这事后,有一个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刚调到金吾卫,跟杨铮交情不错,听说那天启夏门发生的事情后,作东让了我跟杨铮一起喝了顿酒,算是不打不相识,聊了以后,原来还曾一起打过仗。” “杨铮是启夏门的城门郎,官不大,但位置极为重要,跟他打好关系,总不会是什么坏事,说不定哪天有求他的地方,现在刚刚认识,送金银珠宝有点过了,我打听过了,他不贪财不爱色,就喜欢喝几口,以前他打仗前总会喝二碗才上战场,估计是那时留下来的小毛病,像侠酒这种又醇又烈的酒是他的最爱,所以就” 原来是这样,陆庭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好事,我支持,要多少酒随便拿,算侠味堂的。” 交好一个守卫京城门户的城门郎,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张横双眼一亮,连忙说:“太好了,陆兄弟,有了侠酒,肯定拿下那个杨铮,对了,这件要不要知会长孙公子他们?” 找陆庭要酒时,张横心里有些忐忑,不知还有多少酒,也不知这酒售什么价,就算卖得便宜,以自己那点月钱,也供应不了多少,听到陆庭说酒入侠味堂的帐,心里大定,不过很快又犹豫了。 侠味堂的份子,侠味堂占三成,陆庭占二成五,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各占一成,剩下的半成留作备用,这件事也就自己跟陆庭知道,也不知长孙冲他们怎么想。 陆庭一脸自信地说:“不用,成立前就说了,侠味堂归我打理,他们只有分红的权利,要是不同意,随时退份子走人。” 张横呵呵一笑,点点头说:“陆兄弟,有你这话,我放心了。” 退份子走人?别逗了,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不知多少眼红想掺股呢。 “对了,张老大,良石泉的事,现在弄得怎么样?” 山泉水的事,一直是张横负责,陆庭很少过问,现在正好问一下。 一说起良石泉,张横就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挺好啊,要水的人越来越多,现在都有四十六辆运水车了,还是供不应求,还是陆兄弟厉害害,不少新客人都说看了良石泉、有点甜才尝试的。” 顿了一下,张横继续说:“陆兄弟,送水太亏了,差不多可以尝试着收点钱了。” “收钱?时机到了吗?”陆庭随口问道。 张横点点头说:“不少客人觉得不好意思,主动让那些老兄弟收钱,有的会拿一些吃食赠送,有大方的还给赏钱,只要价钱不高,相信会一批客人支持。” “赏钱?没收?”陆庭一脸严肃地问道。 “没有,都不收,最多是品尝一下客人自制的点心,这个每天都有强调,哪个敢擅自收钱的,哪怕是一文,也会立即开除。” 陆庭这才放心:“这个不能松懈,要是开了这个头,服务的质量会改变,跟客人的关系也会变微妙,不能因小失大,现在运水队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有客人给了赏钱,自然要热情一些,那些不给赏钱的客人,不配享有这么热情的服务; 客人今日给了赏钱,心里有了期待,要是明日不给呢,会不会弄得彼此都尴尬? 陆庭一早就想到这些,规定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名义收钱,包括赏钱。 张横想了想,很快开口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客人多,运水车少,有些老兄弟,送水送到响午才送。” “送到响午?一车水,分不了几个客人?”陆庭皱着眉头说。 “主要是相距有些远,像段小六,有客人在常乐坊,还有客人永乐坊,来回一折腾,耗时不少。” 陆庭惊讶地说:“怎么相距这么远,不是说好一个负责一片地?” 从常乐坊到永乐坊,隔着几个坊呢。 张横苦笑地说:“陆兄弟,可能你不清楚,长安最繁华的方,就是围绕着东市和西市的区域,其余的坊,人气都不行,送水队的兄弟,都想这些地方找客人,因为住在好地方的客人,明显更加讲究,都是一个锅吃饭的兄弟,总不能有偏颇,除了侠味堂发展的客人,那些老兄弟,谁拉的客人就归谁。” “为了督促他们多卖力,还设了比赛,大伙都在繁华的坊找客人,这样就乱了。” 张横的意思陆庭明白,地段有好坏,谁都想占最好的地方发展,于是有点乱套。 陆庭想了想,很快摇摇头说:“不行,这样太乱了,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产生内部矛盾,弄不好自己人打起来,张老大,你强行分也好、抓阄也好,一定把地方分好,每人负责一个区域,谁也不能越区,好的地方多放人,一个坊放二三个人都没关系,不好的地方,少放人,一个人负责一二个坊什么的,不能再让他们折腾下去。” 要是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送一桶水还不累死人? “明白了,陆兄弟”张横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陆兄弟,那收钱的事?” 几十人,几十匹马,每天人吃马嚼,开销越来越大,可水是送,这也太亏了。 金山银海也不够这样挥霍,虽说这钱是侠味堂出,可那钱有一部分是无衣堂的。 “不急,等到三月中旬再说。”陆庭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就作了回答。 习惯讲求养成,刚开始效率不高,不急着收钱。 还算是练手,再收割一流客人的好感。 “明白了,全听陆兄弟的。”张横闻言,没有一点意见,马上表示答应。 对于陆庭,张横算是服了,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到他一样,以前说卖水,没一个人看好,就是张横自己也不看好,随处可见的水,还有人会花钱买? 随着送水队传回来的消息,张横开始相信卖水的确能赚钱,对陆庭越来越佩服。 现在随便去一间茶馆,要是茶博士不是说茶是用良石泉煮的,估计客人都走一小半。 一句话,自己没陆庭精明,反正听他的就没错。 平康坊,万花楼,怡梦小阁。 原来有些简陋的小阁重新翻新了一下,坏了的、有损的、廉价的家什全部撤掉,换了考究的红木家什,绣墩全换成绸制的,就是室内点的檀香,也是上等的檀香。 怡梦姑娘越来越受欢迎,打茶围的钱涨了又涨,就是挡不住那些客人所热情,以前打茶围的,不是一些小商贾,就是口袋没几个钱的穷学子,现在不同,很多达官贵人也来给怡梦捧场。 绝大部分的目标都一样,看看这个深受大唐第一才子陆庭青睐的花魁,到底是什么样的容颜,会让陆庭为她写出“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皆不如”的绝世诗句。 平康坊第一花魁的地位,妥妥的。 能坐在怡梦小阁的人,绝在部分都是有身份的人。 老鸨陈妈妈心里嘀咕着,今日肯定不是一个好日子,原因很很简单,有客人闹事,闹事的地方还是怡梦小阁。 能在平康坊开青楼,背后都有大人物、大势力支持,普通人不敢闹事,有身份的人大多相识,相互给面子,很少人在青楼闹事,可有一伙人不听劝,偏偏要闹事。 “砰”的一声,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流,猛地大力敲着案板,大声吼道:“怡梦姑娘呢,怎么还不出来见人?” “就是,一个小小青楼女子,竟让我们的契苾乔台将军等候,太无礼呢。” “正是,契苾乔台将军可是我们突厥的雄鹰,就是大唐的太子殿下也得给三分面子。” “还不快传人,信不信我们放火烧了这里。” 一群异域打量的人在怡梦小阁大吵大骂,陈妈妈都快哭了,连忙对一旁熟悉的中年男子说:“崔少卿,这这怎么办,你劝一下。” 来的这群人,太野蛮了,都说怡梦在换衣裳,可他们就是不听,等了一会不见人,又拍案面又踢绣墩,还有人拨出弯刀把红木家什的一个角都砍下来,吓得陈妈妈快哭了,连忙崔勇求救。 崔勇是鸿胪寺少卿,也是他陪那伙蛮横的突厥人一起来的。 陈妈妈觉得很委屈,女儿怡梦今天的茶围已经打完了,回去休息了,可突然来了这伙粗鲁的人,嘴里嚷着要看平康坊第一花魁,睡不了不要紧,打茶围也行,刚想解释就挨了一巴掌。 看到陪同的崔少卿没说话,陈妈妈认了,马上让人劝说怡梦准备,就是来晚一点,这些人好像要把这里拆了一样。 崔少卿苦笑地说:“陈妈妈,这些贵客来自突厥契苾部的勇士,太子有令,一定要让贵客满意,这事别说报武候铺,就是京兆尹来了也没用,还是让怡梦姑娘快点,放心,他们只是找茶围,不会为难怡梦姑娘的。” 大唐跟突厥打了这么多年,胜少输多,上次都打到五陇陂,要不是秦王亲自出马,估计闹得还凶,这些来自契苾部的使者嚣张,崔勇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打了胜仗呢。 他们来大唐,说是谈判,平息双方最近在边境的纷争,实则是索要好处,太子已下令,一定要招待他们。 一句话,不要闹得不太过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96章 特殊要求 “小女子来迟,让将军久候,还请将军多见谅。”怡梦终于来了,一来到马上诚恳地认错。 来之前就被告之,客人是突厥的使者,蛮横不讲理,万花院也挡不了,让怡梦小心行事。 契苾乔台看到怡梦,上下打睛一眼,脸上出现失望的神色,不以为然地说:“什么第一花魁,本将看也不过如此,算了,怡梦姑娘,你让本将等了这么久,该如何处罚?” 太单薄了,契苾乔台喜欢那种脸大臀部大的女子,长得有些苗条的怡梦,在他眼中只能算很一般。 不来也来了,还等了这么久,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怡梦听到契苾乔台的话,心里有些憋闷,不过面上不敢表现出来,面带笑容地说:“契苾将军说得对,奴家自罚三杯,如何?” “三杯?”契苾乔台摇摇头说:“最少三碗。” 说完,挥挥手,马上有手下倒了三碗满满的酒。 那可是半斤量的大瓷碗啊,三碗就有一斤半,只多不少。 怡梦有些求救地看了一眼陈妈妈,可陈妈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没办法,怡梦咬咬牙,一口气把三碗酒都喝了。 三碗酒喝完,怡梦脸上有了红晕,就是眼神有些迷离。 练舞的人,对酒都不太喜欢,喝酒对跳舞很影响,怡梦的酒量不大,又空腹猛饮了三大碗酒,酒意都上来了。 怡梦把最后一个酒碗面朝下,这才面带微笑地说:“将军,这样满意了?” 契苾乔台没有应怡梦,扭头拍拍一旁崔勇说:“崔少卿,贵国不行啊,打仗不行,没想到喝酒也不行,这些阿婆清酒,本将刚才喝了,淡得跟水一样,才三碗碗就不行了,要是喝像我们突厥勇士喝马奶酒,估计半碗就得倒下,哈哈。” 崔勇面色一僵,心里有些不高兴,可还是陪笑地说:“将军海量,自然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能比。” 大唐这些年,跟突厥一直不对付,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几百场,绝大多数都是突厥占上风,只有挨揍的份,明知突厥不停扶持那着叛逆分子,多次越境掠夺人口财货,就是不敢跟它撕破脸皮。 没办法,谁让突厥现在军力强盛呢。 “真是没趣”契苾乔台站起来,挥挥手说:“儿郎们,这里所谓的第一花魁,跟这酒一样没趣,走,我们换个地方接着喝。” 这帮瘟神终于走了,陈妈妈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在契苾乔台准备离开时,一直咬着牙的怡梦突然开口说:“将军,请留步。” 契苾乔台有些疑惑地停下,回过头,眯着眼睛说:“嗯?有事?” 陈妈妈吓得脸都白了,看着怡梦的眼神也有了埋怨:女儿啊,这瘟神要走,叫住他干什么,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怡梦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刚才将军说阿婆清淡如水,喜欢喝烈酒,敢问将军的酒量如何?” 自己成名后,第一次这次遭到人无视,不仅无视自己,对大唐也没一点敬意,怡梦当场就不高兴了。 也有喝了三大碗酒的原因,酒壮人胆,要是平日,怡梦肯定不敢这样说话。 “好”契苾乔台一脸骄傲地说:“我的酒量是这个。” 说话间,契苾乔台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一坛酒?” “不”契苾乔台自豪地说:“是一直喝。” 看到的怡梦露出不信的表情,契苾乔台好像受到侮辱一样,指着怡梦道:“小女娃,你在质疑本将的酒量吗?” 契苾乔台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在族里,自己可是没有敌手。 喝酒的时候,一直喝,等到有酒意时,撒完一泡尿又精神了,最多的时候,契苾乔台一个人喝倒十个大汉。 怡梦自信地说:“将军,奴家这里有一种新酒,很烈,普通人根本喝不了,不用多,就用刚才的碗,若是将军能连喝三碗还能独自走出阁楼,今晚诸位在万花院的开销奴家包了。” 陆庭送的那二坛酒,怡梦无聊时喝过一小杯,劲力太大了,自认酒量不错的怡爽,只喝了三小杯就感到全身暧洋洋的,开始头重脚轻起来,要是进喝三大碗,估计酒神也得躺下。 突厥蛮子太无礼,欺负大唐没人,怡梦决定教训一下他。 “三碗酒?就想本将走不出这里?”契苾乔台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的怡梦,接着哈哈大笑道:“本将刚才说能一直喝,你这个女娃子没听懂?不过既然你要花钱买个教训,好,成全你。” 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竟然敢怀疑自己的话,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传出去别人还说自己怕一个青楼女子呢。 怡梦淡然一笑,很快说道“若是将军输了呢?” “输?不可能,本将是不可能输的。”契苾乔台连想都没想就说出来。 “奴家说假如” 契苾乔台哈哈一笑,大方地说:“若是输了,暂寄在贵院的那十八匹好马,都归你。” 部下兼亲卫,加起来人数不少,在万花院这种销金窟风流一晚,也不知要花费多少,肯定不低就是,寄放在万花院的十八匹马,全是上等好马,足够抵这些开销。 贵为契苾部的将军,契苾乔台不打算占一个青楼女子的便宜,很大方给出自己的赌注。 当然,在他心中,自己根本不会输。 “将军就是将军,果然痛快”怡梦拍拍手说:“成交。” 说罢,怡梦回到后面的闺房,有些吃力地捧出一坛酒,亲自打开封口。 酒坛的封口一打开,一股香醇的酒香很快在室内弥漫,崔勇鼻翼动了动,吃惊地说:“这酒香,好醇厚,某从没闻过这么醇厚的酒香。” 契苾乔台双眼瞪得大大的,咽了一下口水,舔舔嘴唇,有些期望地说:“人长得瘦巴巴的,这酒还不错,本将倒有点期待了。” 身为突厥贵族,契苾乔台喝过不少好酒,还是第一次闻到这醇厚醉人的酒香。 怡梦没有急着应话,把酒倒在一个碗内,只倒了浅浅的一层,当众一饮而尽,示意这酒没问题。 喝完后,怡梦让人送来三个新碗,就是刚才那种一碗能装半斤的大瓷碗,倒满了三碗,然后对契苾乔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意思,刚才契苾乔台就很好奇,早就想看过究竟,只是对方还没准备好,不好先动,看到怡梦对自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马上拿起一碗酒,没急着喝,而是仔细端详起来。 神奇,太神奇了,酒水无色透明,要不是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契苾乔台真以为碗里的一碗水呢。 酒还能酿成这样? 那酒香比羊奶酒和马奶酒还要浓,还没有羊马奶酒那种刺鼻的奶擅味,这酒的酒香是浓,可一点也不呛鼻,有种越闻越舒服的感觉。 “怡梦姑娘,这酒本将还是第一次见,叫什么酒?”契苾乔台一脸好奇地问道。 大唐的好酒有很多,契苾乔台差不多都品尝过,这种酒还真是闻所未闻。 “回将军的话,这酒叫侠酒。”怡梦如实回答。 侠酒?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契苾乔台摇摇头,举起碗就放嘴里倒。 酒一入口,顿时感到一股从没尝过的辛辣直冲喉咙,那酒好像一把烧刀子般,烧得喉咙火辣辣的痛,猝不及防下,哗的一声,一口酒全喷了出去,正好喷到一旁的崔勇身上。 “怎么回事,这酒有问题?”一名叫为阿史虎的百夫长暴声喝道。 话音刚落,唰刷刷几声,跟随的那些突厥人纷纷拨出了弯刀。 “误会,误会,肯定是误会”崔勇顾不得被喷得一身都是酒水,连忙劝道。 这里是长安,要是在这里发生械斗,影响太大了,契苾乔台这些人受不受处罚不好说,自己肯定因招待不周被追责,官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别,别,别”老鸨陈妈妈吓得快哭了,连忙说:“这酒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就是借奴家十个胆,也不敢对贵客不利啊,好女儿,你快解释啊。” 这些突厥蛮子,闹起事来那不是玩的,去年有个突厥千夫长在无忧阁闹事,一拨刀就杀了三人,最后只是像征性训斥几句就放人了。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时,缓过来的契苾乔台大声喝道:“收起刀,本将好好的,动什么刀,收起。” 等部下收起武器后,契苾乔台对吓得有些花容失色的怡梦说:“怡梦姑娘不要怕,你请本将喝这么美妙的酒,本将绝不会为难你的,放心。” 说罢,契苾乔台看了碗里的酒,眼里露出欣喜的神色,先是小喝一口,习惯这种酒的味道和劲道后,很快举起碗,一饮而尽。 “好酒,本将没饮过如此香醇的美酒,好,太好了。”喝完酒,契苾乔台一脸享受地闭上眼,好像回味刚才酒的味道。 这才叫酒啊,虽说刚开始有些辛辣刺喉,好像烧刀子一般,只要适应后,感到这酒的种种好处。 酒一入口,满腔都是酒香,适应它的劲度后,口感绵柔起来,下喉很顺,好像一条线般直达肠胃,给人一种甘甜、爽滑的感觉,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天啊,自己以前喝的都是什么啊。 回味了好一会,契苾乔台这才睁开眼,自顾拿过酒坛把喝掉的那个酒碗重新倒满:“刚才那碗喷了大半,不作数,现在才正式开始。” 自己可是大将军,可不能欺负一个青楼女子,要是传出去,别人还说自己耍赖呢。 再说了,这么好喝的酒,自己还是第一次喝,得喝个痛快。 崔勇被喷了一身,也不敢埋怨,用锦帕简单清理了一下,有些讨好地说:“契苾将军,空腹喝酒有些伤胃,要不,先弄几个菜垫垫肚子再喝,如何?” 话音一落,不仅陈妈妈、怡梦,就是契苾乔台了也用不满意的目光看着他。 契苾乔台摆摆手说:“不用,本将说一口气喝完,那肯定是一口喝完,折腾那些东西干嘛。” 这个崔少卿,打扰自己喝酒,真是无趣。 崔勇这才退到一旁,也不好再劝。 契苾乔台拿过一碗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很快一饮而尽。 第一碗,契苾乔台喝得很快,可以说一饮而尽。 一碗酒喝完,刚才脸色微红的契苾乔台,整张脸都红了,从额头到脖子都是是红通通的。 第二碗喝得稍为慢了一点,契苾乔台还是顺利地喝了下去 喝完第二碗,在场人都可以看到,契苾乔台的脸红得猴子的屁股一样,一张嘴满是酒气,原来清澈的双眼也变得迷糊起来,人也不自觉地笑起来,想拿第三碗时,整个人还晃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崔勇和百夫长阿史虎连忙想去扶,可契苾乔台一脸不爽地把两人都推开,一边说自己没醉,一边好像牛饮水一样,把最后一碗酒灌下肚。 是牛饮水,前面二碗都是一脸享受地喝下去,喝到第三杯时,连送到鼻前闻一下再喝的仪式也没有了,直接开喝。 在怡梦一脸惊讶地目光中,契苾乔台把最后一碗酒喝完,“砰”的一声把酒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好好酒,好好喝。” 说话间,身子又晃了一下,崔勇和阿史虎不敢再去扶,只是伸手防着契苾乔台摔倒。 怡梦心里暗暗佩服,自己喝小三杯都不行,这个嚣张的突厥将军喝了三大碗,不对,是三大碗外加大半碗的酒,加起来近二斤,到现在还没有醉倒。 太能喝了。 契苾乔台身子晃了晃,很快又站稳,笑嘻嘻地说:“说说本将走走不出这小阁楼,现在走给你看。” 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往外走,一步、二步、三步眼看离门口还有二步的距离,契苾乔台身子一歪,倒了,要不是一旁的亲卫扶住,肯定摔倒在地。 “输输了,嘻嘻嘻,马马留下。”这是契苾乔台醉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赌输了,信用不能丢。 第二天,李渊和太子李建成接到鸿胪寺少卿崔勇的奏折,说突厥的使团强烈要求在礼品清单中加上侠酒一百坛,要是酒的数量能增加多一点,像钱币、绢布这些可以酌情减少。 侠酒?这是什么鬼? 第197章 福将 李渊有些好奇地说:“侠酒?太子,这到底是什么酒?” 贵为大唐皇帝,李渊闲时也喜欢喝几盅,什么好酒都品尝过,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酒。 “回父王的话,儿臣已经打听过了,这酒是平康坊一个女子让突厥使者喝的,据她交待,酒是无衣堂主事陆庭所赠,是一种新酿出来的酒。”李建成恭恭敬敬地说。 不等李渊问话,李建成主动把那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说到后面,一脸恭敬地说:“那酒刚好还有,儿臣品尝过,的确有独特之处,已送去温酒了,父王随时可以品尝。” “哦,侠酒带来了?那就上酒。”李渊也来了兴致,吩咐上酒。 突厥使者一定要加入这种酒,太子也说这酒不错,李渊一下子也来了兴趣。 很快,酒上来了,还有几个下酒菜。 李建成主动给李渊倒酒,还把一些注意事项说了一下,李渊的反应跟李建成第一次看到侠酒差不多,先是惊讶,然后是惊艳,最后赞不绝口。 父子二人边喝边吃边聊,李建成没有再提跟突厥谈判议和的事,而是挑一些李渊喜欢的事说,把李渊哄得开怀大笑,没多久,盛妆打扮的尹德妃又来作陪,李渊的酒兴更好,几杯酒下肚,一高兴,把跟突厥谈判的事全交给李建成负责,然后搂着风姿绰约的尹德妃进房,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李建成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也有几分醉意,在心腹将领冯立的搀扶下,慢慢走回东宫的位置。 太子府跟秦王府势如水火,为了确保李建成的安全,冯立、谢叔方、薛万彻三员大将轮流贴身保护,今日是左翊卫车骑将军冯立负责。 “殿下,小心脚下。”冯立小心提醒。 这酒有点霸道啊,太子才喝了几杯,这么快就有了酒意。 李建成舒服地打了一个酒嗝,笑呵呵地说:“孤高兴,就多喝了二杯。” “殿下,那事,成了?”冯立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成了,父王答应,谈判之事,全交由孤打理,只要安抚住那些突厥蛮子,二弟的作用也就大打折扣,看他如何跟孤争。” 五陇陂之战是完了,不过是突厥主动退避,总的来说还是大唐吃亏,再加上近期大唐和突厥在边境频频冲突,这次谈判是一个机会。 按惯例,谈判的事就由鸿胪卿郑元璹主导,李建成花了不少手段,这才改为崔勇负责,就是防着李二在谈判中作手脚。 对李二来说,大唐和突厥关系越紧张,他的作用就越明显,李建成和魏征等人都觉得,边境突然频频曝发冲突,很有可能是李二暗中授意,只要跟突厥突成和解,清除李二左膀右臂的行动会更加顺利。 要不是边境频频跟突厥有冲突,像程咬金、候君集、秦琼、尉迟敬德这些人,早就调出长安城了。 这次和谈是一个机会,前提是能达成协约。 “太好了”冯立一脸兴奋地说:“就是代价大一些,这次也要把秦王身边的羽翼剪除。” “冯将军,扶孤回去,行动,记住切莫打草惊蛇。” “末将遵令。” 就在太子吩咐冯立的同时,秦王府内,李二愁眉苦脸地在书有书房内密谋。 以前是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现在不同,有时一天要密会几次,主要是形势不容乐观。 房玄龄被外调出长安,对李二来说犹如失去一臂,可这事还没完,李建成在朝堂上穷追猛打,要把李二身边的谋士武将尽数调出长安,像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候君集等人尽数外调。 要是心腹都被调走,李二就成了孤家寡人,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跟案板上的鱼肉没有区别。 程咬金突然开口道:“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再坐而待毙了。” 李二摇摇头说:“血骨亲情,还能怎么断?不可,不可。” 当日程咬金出任康州刺史时,就劝过李二出手,可李二拒绝,现在程咬金还有原来的想法,可惜过了这么久,李二的想法还没变。 尉迟敬德也是坚定的行动派,闻言开口劝道:“王爷,趁现在还有力,若不反制,只怕太子不像王爷这般看重血肉亲情,到时就危了。” 这江山是王爷带领兄弟们用命拼回来的,王爷不知多少挽救于大唐于危难之间,狡兔还没死呢,这么快就想把走狗烹了? 一众武将心有不忿,可李二就是下不了决定,气氛有些压抑,一直很少说话的长孙无忌开口道:“大事需要从长计议,现在盯得那么紧,就是想有什么动作也难,还是商量先应付眼前的危机。” 今年比去年更艰难了,太子利用李二率兵对抗突厥的机会,大肆安插人手,现在宫中、长安城都在他的牢牢掌握当中。 不夸张地说,每天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秦王府及其秦府的骨干人物,要是轻举妄动,那正中太子的下怀,他正愁着没借口动手呢。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听到长孙无忌的话,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候君集沉声说:“突厥派了使者来议和,若是太子议和成功,皇上对王爷的依重会减少,太子削弱王爷的计划会更加顺利,若是能插手,最好是维持双方紧张的局势,以皇上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太子的计划。” 程咬金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找人把突厥那些蛮子都做掉,真打仗,看太子会不会率兵亲征。” “不可”李二马上厉声喝道:“二国交兵,苦的是百姓,再说经历五陇陂一役,大唐尚未恢复元气,粮草、兵丁无一充足,拿什么跟别人打。” 这个混不吝,真是一个好战份子,动不动就想打。 还不到赌国运的时候,李二绝不同意这样做。 突厥人强马壮,真打起来,大唐不是突厥的对手,再说现在境内叛乱刚平息不久,若然跟突厥开战,一些心怀异心的人肯定会反,像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能免则免。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不是众人能左右。 李渊临时换人,弃用很了解突厥、跟突厥上层私交很好的郑元璹,改用少卿崔勇,明显是偏向太子。 正在众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李二的脸色有些凝重,对坐在一旁的长孙无忌点点头,长孙无忌会意,起身打开门出去。 书房密议时,四周都有心腹亲卫把守,外人根本不能靠近,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他们不会前来敲门。 长孙无忌出去一会,很快拿了一封密信回来交给李二。 李二打开密信一看,众人只见李二的神色一凛,很快,那张严肃的脸上出了久违的笑容。 “知节”李二突然站起来,突然开口道。 “末将在。”程咬金楞了一下,回过神,马上单膝跪下听令。 李二马上说:“有人目睹,崔勇陪同突厥使者去了一趟万花院,突厥使者对一种名为侠酒的酒非常感兴趣,这可能是交好突厥使者的关键,你马上去良石山通知陆庭,没有本王同意,侠酒一滴也不要流出。” 密信不是普通探子送来,而是安插在太子府的率更丞齐晊,启用暗线秘密送来,信中只有一句话:突厥使者要求在礼单上加上侠酒。 侠酒李二知道,陆庭捣开出来,自己也品尝过,香醇、爽滑,劲头也大,适合那些武夫喝,没想到突厥使者会喝到那种酒。 突厥是马背的民族,生在苦寒之地,酒和茶对他们来说都不可或缺,像侠酒这个酒,很适合他们喝。 齐晊的事属于绝密,就是李二的心腹,知道的人也不多,李二轻描淡写说有人亲眼目睹,不着痕迹撇清关系,反正那一行人大摇大摆去喝花酒,还是去万花院,看到的人多了去。 难怪密探回报,说太子府的人封锁了万花院,理由是为了突厥使者的安全,当时也不曾细想,没想到当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王爷放心,属下马上去。”程咬金知道事态紧急,行了一个礼,很快大步往外跑。 消息都传到这里,说明太子府的人开始行动,陆庭不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让他们得逞,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他们把酒拿到前,通知陆庭。 程咬金走,候君集点点头说:“情报说,契苾乔台此人嗜酒如命,没想到陆庭这次碰巧了。” 杜如晦附和道:“也不知那个契苾乔台有多喜欢侠酒,若然他不肯放弃,这侠酒有可能成为这次软量的一个变数。” 现在局势是牵一发动全身,作为大唐最强敌人的突厥,直到现在还能影响到大唐朝廷的风向。 尉迟敬德有些惊讶地说:“又是陆庭这个臭小子,他倒是王爷的福将。” 这么多人挠破了头皮,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利用皇上的宠信,不断打压秦王府,最后转折竟然出在一个无阶无品的小主事身上。 长孙无忌开玩笑地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子。” 众人忍不住笑了,当日陆庭打蛇随棍上,利用李二话的里漏洞,硬是攀上师徒关系,虽说是记名的,可记名也是师徒,当时大伙都觉得好玩,没想到,就是这个机灵的小家伙,越来越出色了。 李二没说话,不过他脸上笑容早已表明他的态度。 难不成,这个陆庭真是上天派给自己的福将? 送情报的人是陆庭发展的,连打开局面的侠酒,也是陆庭一手捣弄出来,这些对李二至关重要。 还不错,等他再成熟一些,表现得再好一些,自己找机会认了这个弟子,李二心里暗暗作了打算。 程咬金连马车都不用,带着一队亲卫,火速出城后抄小路直奔良石山。 等程咬金一行到达营地时,远远看到二辆马车扬长而去,陆庭还在后面向它挥手。 不会是太子府的人,把酒给拉走了,程咬金心里一惊。 “程伯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今日不用上值吗?”陆庭看到程咬金,马上打招呼。 程咬金把马骑到距离陆庭不足一丈的地方才勒住马,由于勒得急,那匹马的前两个蹄子高高扬起,把陆庭吓了一跳。 还没等陆庭抱怨,程咬金焦急地问:“陆庭,刚才那些人是谁?是不是跟你要酒的?卖了没有?” 因为急,程咬金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 陆庭本来还想开开玩笑,看到程咬金一脸焦急的样子,连忙说:“回程伯的话,来人是万花院的怡梦姑娘,她带了一些点心给小侄,还受老鸨陈妈妈的嘱托商议侠酒的事,嗯,小侄给她送过二坛,听她说客人反响很好,万花院想长期要,价钱好说。” 最关键的问题还没回答呢,程咬金追问道:“侠酒呢,有拿给她吗?” “一坛也没卖,让我拖住了。” 没卖就好,程咬金长长松一口气,很快奇怪地说:“那个小花魁,不是你的老相好吗,她亲自来找你,价钱都好说了,你怎么不答应?” 这小子没有被美女迷住,还算他机灵。 陆庭嘿嘿一笑:“关系太好,这价就不好开,免得以前那点情份都没了,要谈可以,让万花院管事的跟我谈,再说他们要得这么急,不吊一下他们的胃口,价钱也抬不上去啊。” 怡梦前来说要买酒,看在两人相好的份上,连陈妈妈给她升酒一贯的底价都偷偷透露给了陆庭,价钱很不错,不过陆庭没急着答应,心里想着万花院今日能出一贯,说不定明日能出二贯、三贯甚至更多,本着利益至上的原则,推说这些酒是专供给秦王的美酒,要供完秦王府的量,才能有办法卖给万花院。 只是哄了几句,怡梦就满面笑容地告辞,说陈妈妈还在等她的消息。 “没卖就好,没卖就好”程咬金搓着双手,一脸兴奋地说:“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同意,从现在起,一滴酒也不能流出去。” “程伯父,什么意思?”陆庭一脸紧张地说:“这酒不能卖了?” 程咬金哈哈一笑,拍拍陆庭的肩膀说:“什么意思?哈哈哈,好小子,你要立大功了。” 第198章 注意影响 “立功?程伯父,这话什么意思?”陆庭一脸惊讶地问道。 好端端的,突然跑到这里,就问酒的事,现在还没正式投放市场,钱还没影呢,哪来的功劳。 程咬金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用力拍拍陆庭的肩膀,一脸兴奋地说:“你这臭小子,什么运气,就是喝个花酒,也能把功劳给喝出来。” 别人去喝花酒,人累了不说,钱也没少花,陆庭可不同,挂最红花魁的席,喝最好的酒,完了一文钱也不用花,顺便还捞了一个大功,这运气没谁了。 陆庭也没想到有这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程伯父说笑了,也就碰了个巧。” “呵呵,碰巧是有,但不是碰了巧就有用,怎么不见俺家老二碰巧呢,就像你跟老二说的那句什么话,俺想起来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程咬金一脸欣赏地说。 陆庭连忙说:“处亮兄弟最近积极上进,酿酒的粮食就是他帮忙解决的,说要功劳,少不他的那一份。” 程咬金摆摆手说:“别捧他了,俺是他老子,他是什么货色,俺会不知道?算了,不提他,那侠酒现在有多少库存?” “这些天一直在扩大规模,产量也开始上来,现在库存有上千斗酒。” 经过这些天的扩张,蒸馏酒的产量已经提了上来,现在一天十二时辰都在开工,库存还会越来越多。 “很好,无论有多少,你一口咬定,酒都送到秦王府了。”程咬金一脸笃定地说。 陆庭点点头,很快想到一个问题:“程伯父,这种事,派个人通传一声即可,怎么还劳你大驾呢?” 从马匹和人员的状态来看,程咬金一行是飞奔过来的,像这种事,随便派个人就行,不用程咬金亲自来。 程咬金咪着眼说:“俺不来,你这里怕是守不住。” “守不住?”陆庭有些吃惊地说:“程伯父,你的意思是,买酒的并不是万花院,而是背后另有其人,他们看软的不行,会来硬的?” “你这臭小子,脑瓜子就是灵,等着,很快就见分晓了。”程咬金点点头说。 这小子精明啊,自己就一句话,他马上猜到这么多,跟他聊天一点也不费劲。 程咬金的话没错,不到二刻钟,一大队人马直奔良石山营地。 带头的人正是左翊卫车骑将军冯立,从手下得知万花院购买不成功,想了想,毅然带一队部下直奔是良石山。 事情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冯立早就打听过,近期良石山的人没有运酒回秦王府,也就是酒都在良石山,找个由头把酒弄到手,剩下的事慢慢再磨,先把任务完成再说。 至于理由,简单,就说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往良石山方向跑,为了安全起见,要搜山搜营地,找到酒就当是可疑物押下,要是找不到,摸个底也不吃亏。 冯立带着手下直奔良石山,快到良石山时突然示意部下停下,犹豫一下,命令兵曹参军段亦行带兵从另一侧离开。 段亦行惊讶地说:“将军,不是说要围起良石山,翻个底朝天吗,眼看就到了,就这样放弃?” “蠢货,你没看到谁在吗?”冯立冷着脸喝道。 段亦行仔细一看,很快惊讶地说:“程魔王也在,这他怎么在这里?” 营地门口处,两队人正在兴致勃勃地打着马球,那个动作最大、笑得最响亮的人,正是宿国公程咬金,长安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 “程处亮跟无衣堂新任主事陆庭交情甚厚,据说陆庭刚到长安时,寄住在程府一段时日,他出现在这里倒不足为奇,只是有他在,倒不好动手了。”冯立有些郁闷地说。 陆庭是一名主事,一个芝麻大的小官,对付这种人冯立很有经验,一哄一吓,大多见效,可程魔王不同,混世魔五、混不吝,惹烦了他,他会抄起家伙跟你拼命,那些玩马球应是程魔王的亲兵,人数还不少,没必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最重要一点,良石山算是秦王的属地,一个处理不慎,会惹大麻烦。 突厥使者坚决要加上侠酒的事,知道的人极少,秦王府可能还没人知道,要是自己这般一闹,对方就是不想知道也难了。 “是,将军。”段亦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很快带人离开。 等人离开后,冯立带着四名亲随,继续向前行。 “程国公,今日雅兴不浅啊,跑到这里击马球。”靠近后,冯立主动跟程咬金打招呼。 双方属于不同阵营,但冯立对程咬金一直很欣赏,程咬金现在的荣华富贵,全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回来。 都来到这里,动静还这么大,不去见个面不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探探底。 程咬金勒住马,看到是冯立,哈哈一笑,大声说:“原来是老冯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也就是猫了个冬,手下那些家伙一个个都养出膘了,这可怎么样,就把他们弄到城外训练一下,程国公,长安好的马球场不少,怎么跑到这里来玩马球?” 马球最好在平地或草地上玩才好,这里地不够平,碎石也不少,要是摔下马就惨了,再说这种地方也容易伤马蹄。 程咬金摇摇头说:“那些小人,只看俺享福,没看到俺在战场上搏杀,硬要上奏要将俺调出长安,估计很快就有圣旨下了,趁着还没离京,到处看看,这次外调,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转到这里,兴致来了,就玩一盘马球,老冯你来得正好,一起耍。” 耍你妹,老子还有任务呢,冯立心里暗骂,不过表面还是笑着说:“好啊,一起耍,可惜这里场地太差,走,到我的营地去,我那里有最好马球场。” 只要把程咬金哄走,自己就可以顺利进行搜查。 程咬金闻言摇摇头:“好啊,不过要改日,王爷一会要到这里。” “秦王也要到这里?”冯立吃惊地说。 “是啊,这地是王爷赏给无衣堂,让无衣堂的那些老兄弟有点地,种点瓜果什么的,有里有个活,不至于太无聊,老冯你看,这里原来是一块荒地,经那些老兄弟一平整,像不像一个果园。” “像,挺好的”冯立说完,拱拱手说:“程国公,末将在上值,公务在身,就不叨扰了。” 程咬金在这里,根本不好动手,听他说一会秦王要来,那更不能久留。 太子府和秦王府明争暗斗,可每个人都守着规则和底线,这里算是秦王的属地,贸然制造事端,对太子不利,特别现在太子府风头正盛、优势尽显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好,有空俺再到左翊卫的营地找你耍。”程咬金笑颜逐开地说。 等冯立走远了,陆庭走过来,一脸庆幸地说:“程伯父,是猜对了,这个冯立分明是冲着良石山来的,要不是有你在,估计都让他给祸害了。” 带着那么多人马,径直向良石山冲来,好在有程咬金挡在前面,他们这才有何顾忌,要是程咬金不在,那个冯立早就找借口强行搜查。 “不是俺,是王爷吩咐的,王爷才是神机妙算。”程咬金一脸认真的更正。 陆庭突然一脸希冀地问:“程伯父,王爷一会真的来吗?” “可能,俺也不知,刚才只是诓他走的,不过以俺的经验,王爷肯定有动作。” 话音刚落,只见一队亲卫向良石山的方向挺进,带头的正是尉迟敬德,程咬金看到,长长松一口气。 王爷的亲卫都来了,这里肯定没问题,自己的任务也完成。 留下的眼线看到,向冯立禀报后,冯立长天仰叹一声,知道浑水摸鱼的机会没了,有些不死心让万花院的人再试探一次,失败后,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向太子交差。 李建成得知后,抱着侥幸的心理,硬着头皮跟契苾乔台商量礼单上没有侠洒的可能性。 没想到,契苾乔台意外的强硬,别的都可以谈,就是不能少了侠酒,还暗示只要侠酒到位,礼单上的其它东西可以酌情删减。 李建成尝试了几次也没谈妥,最后只能妥协。 三天过后,李二派人从仓库运走足足三百坛侠酒,当日大唐与突厥的停战协议也完成。 从程咬金嘴里,陆庭知道这次斗争的结果,李二同意提拱侠酒,而太子也答应把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敬德和候君集等人留身李二身边辅助,遗憾的是,程咬金还得回康州担任刺史一职,像李玄道、李靖、屈突通等人,还是要调出长安。 这是李二跟太子反复谈了多次,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共识,对李建成来说,留下这些人已接近他的底线。 程咬金走的时间是三月初七,早春三月,杨柳青青芳草菲菲,陆庭的心情比李二还要沉重。 走就走,可程咬金走之前,硬是把酒库的酒都搬上了车,说什么喝惯了这种酒,其它酒喝起都没有味道,一点也不过瘾。 房玄龄、程咬金、李玄道等骨干再次外调,秦王府一下子空了很多,李二身边有点名气的,只有尉迟敬德、候君集、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其实杜如晦不算,在李建成的授意下,户部有做不完的公务、查不完的帐,平日根本走不开。 这时李建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宫的人,全被自己收买,长安城的守卫力量也在李建成的掌控当中,李二虽说是天策将军,就是天策将军也没用,人都在长安让李建成盯得死死的,还真不怕李二闹事。 长安城原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百姓的脸上也多了笑容。 陆庭有点笑不起来,间接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可是金大腿李二只是说了一声好,然后没有表示,这让陆庭有些郁闷,更让陆庭无奈的是,那个豪门开放女郑紫菡,自己越不理她,她反而越来劲,隔三差五拉着郑妍芝找陆庭,弄得陆庭一个脑袋二个大。 带刺的玫瑰啊,陆庭可不想自己死得难看。 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不对付,为争皇位就差没反目成仇,这件事在长安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双方阵营的人,一有机会就相互攻击,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尽可能跟对方的人划清界线,一些原因认识的人,见了面也不说话。 也有人例外,即使身属不同阵营的人,也大大方方地坐在同一辆马车说话。 例如都是出自荥阳郑氏北祖三房的郑元璹和郑善果。 郑善果年纪比郑元璹大,倚老卖老是硬是上了郑元璹的马车,郑元璹还不能赶他走。 官场的争斗归争斗,血肉亲情还是在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就是属于不同阵营,也可以交流聊天。 事实上,李二和李建成之间很多协议,就是通过郑元璹和郑善果交流协商完成。 很明显,无论是郑元璹押中宝还是郑善果押中宝,要是对方遇到清算时,都会为对方求情,这是名门大族生存的不二选择。 鸡蛋从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开押注,无论哪个最后胜利,荥阳郑氏都是赢家。 马车开动后,郑元璹抢先说:“三哥,先说好,要是你还是为宫中那位说话的,免开尊口。” 郑继伯不顾一众亲友的反对,把女儿郑观音嫁给李建成,多年来,郑观音有意修补娘家人的关系,可惜以郑元璹为首的荥阳郑氏一族,根本不予理会,一直以来,太子李建成和太子妃郑观音,都希望郑善果能说服郑元璹,最好把郑元璹拉到自己身边。 可惜,郑元璹一直不松口。 看到郑善果有话要说,郑元璹抢先堵住郑善果的嘴。 “不说,不说”郑善果摆摆手说:“璹弟,为兄这次找你,不是为了那件事,而是为了小侄女。” “芝儿?”一提到女儿,郑元璹马上来了精神,笑着说:“三哥,可有如意郎君介绍?先说了啊,不是人中龙凤,可配不上我这宝贝女儿,还有,无论是谁,还要芝儿相中才行。” 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模样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隔三差五就有人打听、介绍,郑元璹的心情复杂,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郑善果长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璹弟,还想什么如意郎君,再不让小侄女注意点影响,怕是天下间的如意郎君都让她全部推走了。” “注意影响?”郑元璹好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当然脸色就变了,脸色铁青地说:“郑善果,你虽说比我年长一些,但要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芝儿怎么啦,有什么影响!” 女儿是郑元璹的心肝儿肉,听到有人说她的不好,就是自己人,郑元璹也不给他好脸色。 第199章 双重标准 郑善果摇摇头说:“璹弟,小芝可是跟一个小主事学习明算?” “嗯,这事倒不假”郑元璹开口说道:“芝儿从小就喜爱明算,陆庭在明算方面有很独特的见解,那些解题方式连老夫也叹为观止,三哥,没人规定先生一定要上了年纪、有了白发的人担任。” “为师者,论才德不论年资,那个陆庭真的这般厉害?” 郑元璹苦笑地说:“三哥,你也做过雉兔同笼的明算题,还记得吗?” 荥阳郑氏的弟子,从小就接受各方面的培养,然后根据兴趣和成绩来重点培养,明算是必学的科目。 “当然记得,当日为了解这道题,一整晚没睡好,璹弟,怎么提起了这茬?” 郑元璹继续问道:“当日觉得太难,现在呢?” “以现在的学识再解这种题,顶多半盏灯的功夫。”郑善果想了想,很快应道。 “那三哥能作出多少种解法呢?” “多少种?重要吗?” “重要。” 郑善果想了想,很快开口道:“三种,要是舍得用心,四种也可能行。” 只要找到一种解题方式,准确地计算出答案就行,谁在意用哪个方式。 郑元璹面无表情地说:“陆庭能写出十种解题方式。” 其实郑元璹也不想女儿跟陆庭走得太近,有劝过,郑妍芝给出的条件是找到一个比陆庭更厉害的明算先生,她就不再找陆庭,可郑元璹一直没找到,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拿雉兔同笼这道题,郑元璹去国子学找过最资深的明算博士,那只明算博花了三天时间,得出五种解法,陆庭轻轻松松做出十种解法,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郑善果看出郑元璹不是在开玩笑,最后一脸钦佩地说:“听说唐盘是这个人弄出来的,还真是一个人才。” 郑元璹摆摆手说:“是不是人才,这事以后再说,三哥,你刚才说什么注意影响,听到什么风声?” 陆庭是不是人才,郑元璹根本不关心,现在最关心的是女儿。 郑善果突然说出这种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事关郑妍芝的声誉,郑元璹说什么也要开清楚怎么一回事。 “最近听到有人说,荥阳郑家女,主动给一个少年郎送吃食、主动登门,我好奇下一听打,没想到他们议论的人是小侄女,是兄弟才提醒你一下,虽说我们荥阳郑氏女不愁嫁,但也不能让人白白毁也清誉,对。” “原是这样”郑元璹轻描淡写地说:“三哥,这事不可能,芝儿做事,向来很有分寸,找陆庭也是为了探讨明算方面的学问,并没逾越之举,传出这种谣言的人,肯定是卑鄙小人,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不用理会,要是越紧张,那些人就越来劲。” 女儿每出次门,都有婢女跟着,护卫暗中护着,有什么事自己一清二楚。 “就是行事光明磊落,也要注意影响,空穴未必来风,堂堂荥阳郑氏的小姐,主动去找一个小郎君,传出去怕是影响不好。”郑善果摸着胡子劝道。 你女儿归你女儿,荥阳郑氏归荥阳郑氏,可不能因为你女儿败坏家族的门风。 郑元璹面沉如水道:“三哥,这件事我知道了,会让芝儿注意的。” 女儿都让人传出这种话,看来自己得好好跟芝儿谈一谈了。 “璹弟,你太宠小侄女了,这样不好,说什么也是荥阳郑氏的女子,名门小姐,天下间那么多人盯着,名声该注意的时候,还得注意。” 说到这里,郑善果解释道:“不是我对小侄女有意见,主要是传出去不好,不仅小侄女惹人非议,你这个做阿耶的,也会被人质疑。” “明白,这事让三哥费心了。”郑元璹连忙谢道。 郑善果点点头,没说什么,很快转移话题:“璹弟,你在拜鸿胪寺担任卿有些时日了,立功也不算少,为何还没升迁?” “三哥,这事不仅要看缘分,还要看运气,可能是时运不齐。”郑元璹一脸正色地说。 立功是不少,可功劳大部分都让给了别人,郑元璹还真没捞到多少好处。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为了大局出发。 要是太子顺利登基,站在再高也会让人拉下来; 要是李二夺得江山,那些功劳自然会兑现。 郑善果点点头说:“璹弟,可有兴趣来太子府办事?太子一定很看重像这样的人才。” 一有机会,郑善果又担任起说客,现在明算人都看得出,太子李建成深得帝宠,要是能说服郑元璹投靠太子,对自己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郑元璹没有说话,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外面的车夫听到,连忙把马车停好。 郑善果面色一凝,马上说:“璹弟,都是自己人,你不想听可以不听,不用突然翻脸,怎么,要将你三哥扔在路边?” 虽说立场不同,怎么说也是荥阳郑氏的人,自己也是出自一份好心,怎么能突然翻脸呢。 以前也劝过郑元璹,可郑元璹不是推搪就是拒绝,态度一直都很坚持,这次怎么啦,连争都不争一句,就叫停马车赶人,气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难不成刚才说小侄女的不好,刚才没说,现在才开始找自己算帐? 郑元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马车车窗的方向。 外面有什么看的,郑善果一边腹诽一边朝郑元璹指的地方看去,一眼看去,发现最近很红火的侠味堂,牌篇上写着侠味堂三个大字,右下角还注明是丰乐坊分店的字样。 一个侠味堂,有什么好看的,虽说味道有些特别,也不是没吃过,郑善果内心有些不以为然,当目光向下移,看到里面就餐的情况时,瞳孔瞬间猛地收缩,张大嘴巴,掉下来了。 不是饭点的缘故,侠味堂里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客人中,一名穿着红色儒裙的美少女,用筷子挟着一块好糕点的东西喂坐在她对面的少年郎吃,可少年郎不肯吃,左顾右盼,不停地在躲闪。 大唐作风开放,男女同游共桌不算逾越,一些大胆的男女,还在路边的树下偷吃女子唇边的脂胭,像喂食这类虽说很少见,也不是没有,问题是,那个被喂食的男子是陆庭,而喂食的那个美少女,正是郑善果的女儿郑紫菡。 刚刚被郑善果说作风不太好的郑妍芝,则是很乖巧地坐在另一边,安静地吃着东西。 郑元璹拍拍嘴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的郑善果,笑呵呵地说:“三哥,芝儿和小菡长得有三四分相似之处,会不会有人认错人?” 刚才在马车上,听郑善果左一句清誉、右一句家风门风这些,郑元璹心里很不痛快,这是说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可自己偏偏没法反驳,事实上,郑妍芝隔三差五给陆庭送点心的事郑元璹也知道,用女儿的话说,像陆庭的这种大才子不收束修,这些礼节不能省。 没想到,正在苦闷时,无意中从车窗外看到女儿,还看到郑紫菡要喂陆庭吃什么,可陆庭一直在躲避着,马上叫停马上,让郑善果好好看一看。 自己的女儿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看到郑善果那张老脸一会红一会青的样子,郑元璹乐得快要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看着郑元璹似笑非笑的样子,郑善果的老脸抽了抽,忍了好久才没给他一巴。 什么三四分相似认错人,这不是把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还给自己么? 郑元璹看到郑善果没回自己的话,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幸好现在没什么人,三哥,要不要趁现在人少,我派人送你和小菡回去?” 刚才不是叫得挺欢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平日郑善果仗着自己辈份大、官职高,没少奚落郑元璹,好不容易有一个报仇的机会,郑元璹不肯轻易放过。 刚刚还一脸阴云密布的郑善果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三哥,你没事,小心身体啊。”郑元璹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道。 二人的性格都要强、不肯服输,从小到大都暗中较量,见面不吵几句都不习惯,可比较归比较,二人同宗同源,关系还是很好的,千万不要气傻了。 郑善果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有劳璹弟关心了。” “三哥,真不用把小菡叫过来?” “不用,挺好啊,郎才女貌,甚是相衬,若是有天下第一才子之名的陆庭成为荥阳郑氏的女婿,必成千古佳话。” 郑元璹眼睛都瞪圆了,一脸惊讶地说:“三哥,你没喝高,那个陆庭,不过是寒门子弟,现在无阶无品,凭他也配娶五姓女?” 疯了,一个寒门子弟而己,看郑善果这样子,好像想招为他为婿一样。 什么时候,荥阳郑氏女这么容易娶? 郑善果一脸认真地说:“有何不可,荥阳郑氏讲求门相户对,但对有才华的少年郎、才貌双全的小家碧玉也很欢迎,荥阳郑家女下嫁寒门的例子并不少,菡儿此举,可不是孤例。” 说到这里,郑善果继续说:“自西汉以来,荥阳郑氏出来的女子多若繁星,可能让人铭记的有几个?陆庭那一首赏花,把文字的含义和变化运用到了极致,必能千古流传,哦,对了,最近又出了一首上乘的佳作《赠怡梦姑娘》,这样的人才,谁家也不会嫌多,平康坊行首孙时永、清河崔长雄都有意招他为婿呢。 “他现在是寒门子弟,可是成为荥阳郑氏的女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竹门亦可变木门。” 郑元璹闻言楞了一下,很快不满地说:“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芝儿跟陆庭学习明算,就说是不够矜持、有损荥阳郑氏的门风什么的,怎么轮到小菡,怎么又成了好事,好像为荥阳郑氏争了光一样,不讨论矜持、不说清誉了?” 太过分了,竟当着自己的面玩双重标准? 不知为什么,原来一直很看轻陆庭的郑元璹,听郑善果一分析,觉得陆庭不错了。 相貌还可得云,才华也有目共睹,现在虽说只是一个小主事,可他是凭自己能力进的秦王府,先是拜秦王为师,很快把一潭死水的无衣堂盘活了,连王爷都多次赞赏。 现在是王爷的弟子,要是秦王能成为下一任皇帝,那陆庭相当于天子门生,成为天子门生,那比一般的大臣重要多了。 三哥说得对,就算他只是一个小主事,成为荥阳郑氏的女婿,以他的才华加上荥阳郑氏的人脉,想不腾飞也难。 郑善果呵呵大笑几声,很快说道:“小侄女拜陆庭为师,两人的关系就是奔着师徒去的,要是师不师、徒不徒的,传出去容易让人误会,小函就不同,她从小就爱读书、作诗,很喜欢有才华的少年郎,发乎情,止乎礼,正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反而显得光明磊落,对。” 对自己的女儿是一套,对着侄女又是一套,郑元璹彻底不知说什么了。 马车短暂停留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郑善果和郑元璹二人都没下车,而是让马车继续行。 此时,侠味堂喂食的郑紫菡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停下,也没想到自家阿耶远远目睹了自己的举动,还是挟了一块羊排放在陆庭的碗里:“陆公子,最近都瘦了,要多吃点。” “有劳紫菡小姐”陆庭看到躲不过,只好收下她挟来的小羊排。 陆庭有些郁闷,自己今日有空,就想到侠味堂各分店看看,巡到丰乐坊时有些饿了,就坐下吃东西,没想到郑妍芝和郑紫菡也来,她们看到陆庭在这里吃东西,也坐下吃东西。 吃东西就是消费,本来是一件好事,可一坐下,那个郑紫菡显得特别主动,打眼色也就算了,还主动给陆庭挟菜,刚刚还说难挟的,让陆庭直接张嘴就好,把陆庭吓得不敢动。 第200章 假签筹出现了 郑善果在马车上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下车,郑元璹也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悄悄地走了。 郑元璹的马车没走多久,程咬金和程处亮骑马护着一辆马车来到丰乐坊。 程处亮负责调度合计六间侠味堂的物资,程咬金觉得程处亮能静下心做事,觉得有趣,也就跟了过来。 这次回来,还是不能说服李二动手,程咬金知道再次被调出长安不可避免,趁着还没调出,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家人。 最近程处亮一直跟陆庭忙着侠味堂的事,难得今日没事,程咬金就跟着来瞧个热闹。 主要是儿子不够精明,自己跟着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提点的,也可以了解一下侠味堂的运作,到康州任职时,可以把侠味堂的分店开到康州。 陆庭一早就说了,把侠味堂开成一个连琐的模式,把分店开遍整个大唐,康州早点去,也不是坏事。 “阿耶,看,丰乐坊分店到了。”程处亮指着前面说。 不知为什么,带着阿耶来看自己工作的地方,程处亮觉得很有面子。 说明自己也是一个能做事的人。 “等等”程咬金突然拉住程处亮说:“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了,阿耶,门口开始排队了,侠味堂的买卖真不错,得快点把肉菜送去才行,要是材料不够,那得影响赚钱。” 程咬金气得老脸一抽,忍不住在程处亮脑袋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门口那些人有什么好看,让你看里面。” 门口是有人在排队,可里面才是戏肉,只见陆庭坐在店铺内,跟两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那二个女子程咬金都认识,一个是郑元璹的宝贝女儿郑妍芝,另一个是郑善果的女儿郑紫菡。 好家伙,荥阳双娇都在,两女都对陆庭笑脸相对,这不,郑妍芝顺手给陆庭倒了杯茶,那个郑紫菡还飞快给陆庭挟了一块肉。 陆庭这小子,还能当面对着荥阳双娇左右逢源? 程咬金眼都红了,差距也太大了,自己好歹也是宿国公,为了三个儿子,老脸都豁出去了,就想有个五姓女做儿媳妃,就是不能如愿,程府备了山珍海味也请不来客人,可陆庭吃几十文一个的笼仔饭,还有两个五姓女相陪。 “看到了,老大在,郑府的两位小姐也在。”程处亮很老实地回答。 看到儿子一脸木然的样子,程咬金就气打不过一处来,想到父子就快就要分离,忍住内心想抽他的冲动,循循善诱道:“老二,你就没点念想?不惊讶?” “想啊”程处亮舔了一下嘴唇,一脸憨厚地说:“阿耶,俺肚子有些饿了,一回孩儿请阿耶一起吃羊排笼仔饭,至于惊讶,不至于,不就是两个女的吗,上次在万花院,那些红牌、清倌人排着队给老大敬酒呢。” 程咬金老脸抽了抽,上下打量一下程处亮,半响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啥都好,就是脑子不随俺,唉” 一边说,一边调转马头,走了。 心累。 “阿耶,就到了,不是说要好好看看的吗?”程处亮一脸惊讶地问道。 程咬金头也不会,只是摆摆手说:“想起秦王府还有事要商议,不看了。” 还看个屁,去受打击吗。 程处亮有些不解地摸摸脑袋,总感到阿耶的神色有些不对,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很快挥挥手,指挥人把满满一车的肉菜从后门拉进去。 “老大,你怎么来了,两位郑小姐也在呢。”程处亮一进侠味堂,主动打招呼。 “程公子”郑妍芝和郑紫菡站起来行礼。 都在长安,在一些聚会有过几面之缘,彼此之间也算认识,程处亮跟两女打完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坐下,还让人给自己拿了两个羊排笼仔饭。 “三弟,刚刚好像看到程伯父?”陆庭随口问道。 看到程咬金快到丰乐坊侠味堂分店,突然掉转马头走了,陆庭觉得有些奇怪。 “阿耶想来看看侠味堂,快到了,突然想去秦王府还要事要商议,就走了。”程处亮老老实实地说。 陆庭点点头:“哦,原来这样,正事要紧。” 以程咬金的精明,肯定不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十有八九是看到自己和郑家姐妹在这里,看到都是年轻人,他一个长辈不好凑近,于是随便找个由头就离开。 “陆公子,感谢你的招待,小女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看到程处亮到了,郑妍芝笑着对陆庭说。 郑紫菡也站起来:“小女子还有功课没做完,陆公子,程公子,告辞了。” 两女的想法出其一致,陆庭是有名的大才子,还是公认的明算天才,可以跟人说向他请教学问,可程处亮不同,他是国公府的公子,要是传出跟他流言非语,影响不好。 主要是不敢跟程处亮传出绯闻。 有点掉价。 陆庭刚想愉快地说再见时,只见一匹马飞奔而至,径直跑向侠味堂,快到门口中时才急停,接着一个人飞快从马上跳下来,三步作二步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陆陆主事,不好,出出事了。” 来人正是断三刀雷虎,一看到陆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陆庭吓了一跳,连忙说:“出什么事?严重不?” 看到断三刀骑马这么急,陆庭就担心是不是出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听到出事,心脏都砰砰加速。 不仅程处亮,就是郑妍芝、郑紫菡也一脸紧张地盯着断三刀。 断三刀喘了喘气,连忙说:“是这样的,怀远坊的侠味堂分店突然来了一伙市流儿,他们来的时候很本分,也不闹事,买了签筹后就坐着等拿饭,也就吵闹一点,倒也没大事,可巡视的血猴发现他们用假签筹,当场掀住他们要送官府,那些市流儿看到事情败露,仗着人多便打起了起来,他们人多,可他们哪是我们的对手,没一会就把他们放倒了。” “还没等到绑起来送官,京兆府的人就来了,好像带队的队正认识一个市流儿,二话不说就说要把所有人都锁回去,进了京兆府的大牢,出来就不容易了,说不定还拖累王爷,陆主事,你快拿个主意。” 说完,断三刀一脸懊恨的表情。 陆庭一听也急了,马上站起来:“走,有什么话,路上说。” 连京兆府的人马也惊动了,说明事情闹得不轻,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件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 属于秦王府的产业、买卖做得还挺红火,要是让太子府盯上,那就不是说理的时候。 官字两个口,他想说什么也行。 断三刀点点头,跟陆庭和程处亮坐上马车,然后怀远坊的方向驶去。 长安城不许纵马,跑得快也没用,坐在马车上还能好好说话,陆庭把程处亮也拉上,毕竟国公府的公子,程魔王的儿子,谁也不敢轻视。 看到陆庭急急忙忙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声,郑妍芝和郑紫菡内心都有些不满,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点头,很快同乘马车跟着,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也好。 马车上,陆庭焦急地问道:“刚才急,没问清楚,发现假签筹?到底怎么回事?” 断三刀开口说:“就是假签筹,他们偷偷仿造侠味堂的签筹,到侠味堂后,先买一支最便宜的签筹,给伙计时变成贵的签筹,例如他们买一份鱼肉的签筹,拿饭时偷偷换成羊排的,或者只买一份,可到手就是二份、三份,过份的甚至买了签筹,转身找个由头用假的退钱,真是太可恨了。” 陆庭皱着眉头说:“假签筹?什么时候出现的?多吗?” 侠味堂的特点除了美味可口外,便宜和快也是重要标签,快不用说,每天的饭菜都固定,有什么就卖什么,不是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速度比其它饭馆快了好几倍;至于便宜,就是通过集中优化资源配置,尽可能压缩开支,在保证利润的前提下降低成本,包括人手。 人少好,利弊都很明显,领月钱的人少了,开支大大降低,可问题也来了,人手不足够,很多事不能面面俱到,例如擦桌子不够快、服务不够周到,也有可能让一些贪小便宜的客人钻空子。 侠味堂成立的第一天,陆庭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有人利用侠味堂人手不足的问题钻空子,模制签筹只是其中一种。 老实说,侠味堂的签筹是用竹做的,不够精致,仿造起来一点也不难,成本也低,陆庭想过,心想价钱便宜,人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冒险,怎么说侠味堂的靠山是秦王府,还有程咬金、杜如晦、候君集和长孙无忌这些大人物支持,谁动都要掂量一下。 没想到,还真有人为了这点小钱,打起侠味堂的主意。 断三刀点点头说:“大约半个月前就出现了,帐和出品量对不上。” “什么?半个月前就有了?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陆庭的眼睛都瞪大了。 侠味堂的所有事项,自己说了算,半个月前就有,为什么自己没听到一点风声。 断三刀有些尴尬地说:“血猴本来想说,可张老大拦住了,说不能什么事都找陆主事,还说陆主事的事太多,忙,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刚开始时以为客人多,很多老兄弟还是生手,不熟悉,收漏、收少了,为此张老大和血猴他们没少培训老兄弟,连自己人手脚不干净、勾结外人偷钱这些都想过。” “后来排查时发现,签筹里混有假签,知道让人仿制造假,张老大和血猴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像多刻几套不同的签筹,让伙计收签筹时注意,还是不行,有些签筹做得太像了,有些做得简直一模一样,暗记什么的都有,张老大一琢磨,想出暗中巡视、守株待兔的方式,想来个杀一儆百,没想人抓到,麻烦事也来了。” 程处亮一掌拍在前面的小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那些田舍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大放心,一会不用你出手,俺把他们的手都折断,看以后谁还敢打侠味堂的主意。” 说到底自己也是侠味堂的一份子,也知陆庭拉自己加入的意思,出了事,态度一定要摆出来。 “老三,别冲动,一会看我眼色行事。”陆庭开口道。 不等程处亮说话,陆庭补充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拖累程伯父和王爷。” 京兆府的人这么快赶到,会不会是太子府方面的手笔? 要是情况不对,就是吃点亏,受点委屈,也不能坏了李二的大事。 “明白了,老大。”程处亮本想争辩几句,一听到王爷和阿耶,很快就表示听从。 陆庭在马车上作好了最坏的准备,可一下马车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侠味堂的地上还有些打斗的痕迹,可影响不大,有跑堂打扫着,不少客人好像没事人一样用餐,程咬金跟一个领队的挥手告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踢打着驱赶几名用绳子绑成一串的市流儿,往京兆府的方向走去。 “程伯父,这到底怎么回事?”陆庭吃惊地说。 “什么怎么回事?”程咬金一脸不在乎地说:“就是几个嫌命长的市流儿、田舍奴,跑到这里闹事,京兆府的人巡查时刚好看到,就把他们锁回去,就这事,还能有什么事。” 程处亮口直心快,忍不住问道:“阿耶,那些人,不是太子府派来的?” 刚才在马车上,陆庭跟程处亮再三强调不能冲动,分析有可能是太子府的手笔,毕竟敢在长安闹事的人不多,在秦王府庇护的侠味堂动手的人,更不多。 “小点声”程咬金连忙喝道:“不要乱说话,怎么,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说话的时候,程咬金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 陆庭知道程咬金是在等自己的回答,闻言点点头说:“不敢欺瞒程伯父,确有这种想法。” 程咬金呵呵一笑,左右看了一下没外人靠近,这才随口解释道:“太子虽说没秦王那般雄才大略,可也是一个人物,以太子的眼光和格局,根本不把几间店铺放在眼内,像你这种小人物,更进不了太子的法眼,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再说侠味堂的意义非凡,没人会轻易动它。” 第200章 假签筹出现了 郑善果在马车上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下车,郑元璹也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悄悄地走了。 郑元璹的马车没走多久,程咬金和程处亮骑马护着一辆马车来到丰乐坊。 程处亮负责调度合计六间侠味堂的物资,程咬金觉得程处亮能静下心做事,觉得有趣,也就跟了过来。 这次回来,还是不能说服李二动手,程咬金知道再次被调出长安不可避免,趁着还没调出,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家人。 最近程处亮一直跟陆庭忙着侠味堂的事,难得今日没事,程咬金就跟着来瞧个热闹。 主要是儿子不够精明,自己跟着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提点的,也可以了解一下侠味堂的运作,到康州任职时,可以把侠味堂的分店开到康州。 陆庭一早就说了,把侠味堂开成一个连琐的模式,把分店开遍整个大唐,康州早点去,也不是坏事。 “阿耶,看,丰乐坊分店到了。”程处亮指着前面说。 不知为什么,带着阿耶来看自己工作的地方,程处亮觉得很有面子。 说明自己也是一个能做事的人。 “等等”程咬金突然拉住程处亮说:“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了,阿耶,门口开始排队了,侠味堂的买卖真不错,得快点把肉菜送去才行,要是材料不够,那得影响赚钱。” 程咬金气得老脸一抽,忍不住在程处亮脑袋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门口那些人有什么好看,让你看里面。” 门口是有人在排队,可里面才是戏肉,只见陆庭坐在店铺内,跟两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那二个女子程咬金都认识,一个是郑元璹的宝贝女儿郑妍芝,另一个是郑善果的女儿郑紫菡。 好家伙,荥阳双娇都在,两女都对陆庭笑脸相对,这不,郑妍芝顺手给陆庭倒了杯茶,那个郑紫菡还飞快给陆庭挟了一块肉。 陆庭这小子,还能当面对着荥阳双娇左右逢源? 程咬金眼都红了,差距也太大了,自己好歹也是宿国公,为了三个儿子,老脸都豁出去了,就想有个五姓女做儿媳妃,就是不能如愿,程府备了山珍海味也请不来客人,可陆庭吃几十文一个的笼仔饭,还有两个五姓女相陪。 “看到了,老大在,郑府的两位小姐也在。”程处亮很老实地回答。 看到儿子一脸木然的样子,程咬金就气打不过一处来,想到父子就快就要分离,忍住内心想抽他的冲动,循循善诱道:“老二,你就没点念想?不惊讶?” “想啊”程处亮舔了一下嘴唇,一脸憨厚地说:“阿耶,俺肚子有些饿了,一回孩儿请阿耶一起吃羊排笼仔饭,至于惊讶,不至于,不就是两个女的吗,上次在万花院,那些红牌、清倌人排着队给老大敬酒呢。” 程咬金老脸抽了抽,上下打量一下程处亮,半响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啥都好,就是脑子不随俺,唉” 一边说,一边调转马头,走了。 心累。 “阿耶,就到了,不是说要好好看看的吗?”程处亮一脸惊讶地问道。 程咬金头也不会,只是摆摆手说:“想起秦王府还有事要商议,不看了。” 还看个屁,去受打击吗。 程处亮有些不解地摸摸脑袋,总感到阿耶的神色有些不对,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很快挥挥手,指挥人把满满一车的肉菜从后门拉进去。 “老大,你怎么来了,两位郑小姐也在呢。”程处亮一进侠味堂,主动打招呼。 “程公子”郑妍芝和郑紫菡站起来行礼。 都在长安,在一些聚会有过几面之缘,彼此之间也算认识,程处亮跟两女打完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坐下,还让人给自己拿了两个羊排笼仔饭。 “三弟,刚刚好像看到程伯父?”陆庭随口问道。 看到程咬金快到丰乐坊侠味堂分店,突然掉转马头走了,陆庭觉得有些奇怪。 “阿耶想来看看侠味堂,快到了,突然想去秦王府还要事要商议,就走了。”程处亮老老实实地说。 陆庭点点头:“哦,原来这样,正事要紧。” 以程咬金的精明,肯定不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十有八九是看到自己和郑家姐妹在这里,看到都是年轻人,他一个长辈不好凑近,于是随便找个由头就离开。 “陆公子,感谢你的招待,小女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看到程处亮到了,郑妍芝笑着对陆庭说。 郑紫菡也站起来:“小女子还有功课没做完,陆公子,程公子,告辞了。” 两女的想法出其一致,陆庭是有名的大才子,还是公认的明算天才,可以跟人说向他请教学问,可程处亮不同,他是国公府的公子,要是传出跟他流言非语,影响不好。 主要是不敢跟程处亮传出绯闻。 有点掉价。 陆庭刚想愉快地说再见时,只见一匹马飞奔而至,径直跑向侠味堂,快到门口中时才急停,接着一个人飞快从马上跳下来,三步作二步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陆陆主事,不好,出出事了。” 来人正是断三刀雷虎,一看到陆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陆庭吓了一跳,连忙说:“出什么事?严重不?” 看到断三刀骑马这么急,陆庭就担心是不是出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听到出事,心脏都砰砰加速。 不仅程处亮,就是郑妍芝、郑紫菡也一脸紧张地盯着断三刀。 断三刀喘了喘气,连忙说:“是这样的,怀远坊的侠味堂分店突然来了一伙市流儿,他们来的时候很本分,也不闹事,买了签筹后就坐着等拿饭,也就吵闹一点,倒也没大事,可巡视的血猴发现他们用假签筹,当场掀住他们要送官府,那些市流儿看到事情败露,仗着人多便打起了起来,他们人多,可他们哪是我们的对手,没一会就把他们放倒了。” “还没等到绑起来送官,京兆府的人就来了,好像带队的队正认识一个市流儿,二话不说就说要把所有人都锁回去,进了京兆府的大牢,出来就不容易了,说不定还拖累王爷,陆主事,你快拿个主意。” 说完,断三刀一脸懊恨的表情。 陆庭一听也急了,马上站起来:“走,有什么话,路上说。” 连京兆府的人马也惊动了,说明事情闹得不轻,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件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 属于秦王府的产业、买卖做得还挺红火,要是让太子府盯上,那就不是说理的时候。 官字两个口,他想说什么也行。 断三刀点点头,跟陆庭和程处亮坐上马车,然后怀远坊的方向驶去。 长安城不许纵马,跑得快也没用,坐在马车上还能好好说话,陆庭把程处亮也拉上,毕竟国公府的公子,程魔王的儿子,谁也不敢轻视。 看到陆庭急急忙忙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声,郑妍芝和郑紫菡内心都有些不满,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点头,很快同乘马车跟着,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也好。 马车上,陆庭焦急地问道:“刚才急,没问清楚,发现假签筹?到底怎么回事?” 断三刀开口说:“就是假签筹,他们偷偷仿造侠味堂的签筹,到侠味堂后,先买一支最便宜的签筹,给伙计时变成贵的签筹,例如他们买一份鱼肉的签筹,拿饭时偷偷换成羊排的,或者只买一份,可到手就是二份、三份,过份的甚至买了签筹,转身找个由头用假的退钱,真是太可恨了。” 陆庭皱着眉头说:“假签筹?什么时候出现的?多吗?” 侠味堂的特点除了美味可口外,便宜和快也是重要标签,快不用说,每天的饭菜都固定,有什么就卖什么,不是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速度比其它饭馆快了好几倍;至于便宜,就是通过集中优化资源配置,尽可能压缩开支,在保证利润的前提下降低成本,包括人手。 人少好,利弊都很明显,领月钱的人少了,开支大大降低,可问题也来了,人手不足够,很多事不能面面俱到,例如擦桌子不够快、服务不够周到,也有可能让一些贪小便宜的客人钻空子。 侠味堂成立的第一天,陆庭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有人利用侠味堂人手不足的问题钻空子,模制签筹只是其中一种。 老实说,侠味堂的签筹是用竹做的,不够精致,仿造起来一点也不难,成本也低,陆庭想过,心想价钱便宜,人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冒险,怎么说侠味堂的靠山是秦王府,还有程咬金、杜如晦、候君集和长孙无忌这些大人物支持,谁动都要掂量一下。 没想到,还真有人为了这点小钱,打起侠味堂的主意。 断三刀点点头说:“大约半个月前就出现了,帐和出品量对不上。” “什么?半个月前就有了?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陆庭的眼睛都瞪大了。 侠味堂的所有事项,自己说了算,半个月前就有,为什么自己没听到一点风声。 断三刀有些尴尬地说:“血猴本来想说,可张老大拦住了,说不能什么事都找陆主事,还说陆主事的事太多,忙,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刚开始时以为客人多,很多老兄弟还是生手,不熟悉,收漏、收少了,为此张老大和血猴他们没少培训老兄弟,连自己人手脚不干净、勾结外人偷钱这些都想过。” “后来排查时发现,签筹里混有假签,知道让人仿制造假,张老大和血猴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像多刻几套不同的签筹,让伙计收签筹时注意,还是不行,有些签筹做得太像了,有些做得简直一模一样,暗记什么的都有,张老大一琢磨,想出暗中巡视、守株待兔的方式,想来个杀一儆百,没想人抓到,麻烦事也来了。” 程处亮一掌拍在前面的小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那些田舍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大放心,一会不用你出手,俺把他们的手都折断,看以后谁还敢打侠味堂的主意。” 说到底自己也是侠味堂的一份子,也知陆庭拉自己加入的意思,出了事,态度一定要摆出来。 “老三,别冲动,一会看我眼色行事。”陆庭开口道。 不等程处亮说话,陆庭补充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拖累程伯父和王爷。” 京兆府的人这么快赶到,会不会是太子府方面的手笔? 要是情况不对,就是吃点亏,受点委屈,也不能坏了李二的大事。 “明白了,老大。”程处亮本想争辩几句,一听到王爷和阿耶,很快就表示听从。 陆庭在马车上作好了最坏的准备,可一下马车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侠味堂的地上还有些打斗的痕迹,可影响不大,有跑堂打扫着,不少客人好像没事人一样用餐,程咬金跟一个领队的挥手告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踢打着驱赶几名用绳子绑成一串的市流儿,往京兆府的方向走去。 “程伯父,这到底怎么回事?”陆庭吃惊地说。 “什么怎么回事?”程咬金一脸不在乎地说:“就是几个嫌命长的市流儿、田舍奴,跑到这里闹事,京兆府的人巡查时刚好看到,就把他们锁回去,就这事,还能有什么事。” 程处亮口直心快,忍不住问道:“阿耶,那些人,不是太子府派来的?” 刚才在马车上,陆庭跟程处亮再三强调不能冲动,分析有可能是太子府的手笔,毕竟敢在长安闹事的人不多,在秦王府庇护的侠味堂动手的人,更不多。 “小点声”程咬金连忙喝道:“不要乱说话,怎么,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说话的时候,程咬金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 陆庭知道程咬金是在等自己的回答,闻言点点头说:“不敢欺瞒程伯父,确有这种想法。” 程咬金呵呵一笑,左右看了一下没外人靠近,这才随口解释道:“太子虽说没秦王那般雄才大略,可也是一个人物,以太子的眼光和格局,根本不把几间店铺放在眼内,像你这种小人物,更进不了太子的法眼,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再说侠味堂的意义非凡,没人会轻易动它。” 第201章 布局 陆庭又询问了几句,这才明白什么事情的起因经过。 一伙市流儿想吃白食,想用仿制的签筹吃白食,让一心找回损失的血猴逮个正着,二句不合,以血猴的性格,肯定不让他们好过,双方很快打起来,京兆府的人碰巧巡到这里,本想把人全部带回去调查,这是京兆府一贯的作风。 关键时刻,程咬金正好经过这里,哪肯让老兄弟受委屈,训斥了带队的队正几句,于是京兆府的人只带走那伙闹事的市流儿。 至于有市流儿认识京兆府的人,其实认识一个小头目,要是小事情还能周旋一二,这事关系到侠味堂和程咬金,别说小头目,就是京兆尹也得给面子。 “有劳程伯父,要不是程伯父在,又要出大麻烦了。”陆庭一脸感激地说。 在长安城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快就能恢复营业,很明显,有程咬金的面子在里面。 “举手之劳,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程处亮有些惊讶地问:“阿耶,你不是说去秦王府有事商议吗,怎么在这里?” “经过这里,无意中看到老兄弟被人欺负,这能忍吗。”程咬金说完,摆摆手说:“好了,没事,俺也要去秦王府,不用送了。” 快要离开长安,程咬金也想多呆在李二身边,刷刷存在感,尽可能劝说李二早些拿定主意,留在这里没啥用。 “陆公子,没事。”程咬金刚走,郑紫菡就来了,一脸关切地问道。 郑妍芝打量了一下还在收拾的侠味堂,主动开口道:“陆公子,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帮忙的?” 陆庭心中一动,很快说:“还真有,工部有个员外郎叫郑成,是荥阳郑氏的人,你们应该认识。” “郑叔父?”郑妍芝点点头说:“是一家人,肯定认识,陆公子找郑叔父有事?” 郑成是自己的堂叔,过节在同一个大堂吃饭的人,能不认识吗? “郑小姐你也看过,我买的那宅子年久失修,想重新翻新,需要重新设计、营造,听说郑外郎是这方面的权威,想请他出手,不过我跟郑外郎素未谋面,怕他不肯答应,还希望郑小姐能引荐一下,最好能多说几句好话。” 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说,还后悔着呢,没想到二人都跟了上来。 郑元璹的府第就是郑成设计监造的,肯定认识。 原来是这样,郑妍芝点点头说:“陆公子的住处有些简陋,翻建也应该,只是叔父很久前就公开说不接这些活儿,也不知能不能劝得动他,小女子尽力而为。” 叔父跟阿耶的关系最好,对自己也很疼爱,郑妍芝可以确信,只要自己开口,叔父肯定会答应,不过答应得太快,会让陆庭觉得这件事没有难度,显不出自己的功劳。 先吊吊他的胃口也好。 郑紫菡笑着说:“陆公子放心,芝妹可是荥阳的小公主,与荥阳郑氏有关的人事,只要芝妹开口,就没有办不成的。” 可惜,自家阿耶跟这位工部员外郎的叔父关系很一般,要不然自己主动请缨,能跟陆庭更加亲近。 陆庭闻言大喜,连忙说:“有劳郑小姐了。” 郑妍芝面色平淡地说:“陆公子客气,这事还没成呢,好了,侠味堂没事,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好的,郑小姐请慢行。” 郑妍芝点点头,拉着还有些不想走的郑紫菡一起上了马车,很快扬长而去。 好像接力赛一样,郑妍芝和郑紫菡一走,张横、长孙冲、杜荷、候明远几个人先后带人来到,一个个凶神恶煞,还抄着家伙,弄得不少武候远远跟着。 生怕这些贵公子闹事,要是闹事,他们也得受牵连。 不用说,听到消息,都赶来了。 那些市流儿的运气不错,京兆府的人先到,要是长孙冲他们先到,那不是被带走,而是被抬走。 人都到了,陆庭干脆把人都叫到后面的静室开会。 “那些田舍奴、夭寿种,算他们运气好,要是再晚一点,非得把他们的腿都给打折了。”候明远咬牙切齿地说。 长孙冲附和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行,要是让别人知道来侠味堂闹事,也就是在京兆府大牢吃天牢饭、挨几板就没事,那不是助长他的威风吗,我认识京兆府的人,让那些狱卒好好招呼他们,别以为躲在牢里就没事。” “你们说,会不会是金毛鼠尹士驹他们搞的鬼?”杜荷一脸担心地说。 “不会”长孙冲很肯定地说:“金毛鼠伏击老大的事,虽说留下证据,很多人都知道是他们出的手,这事太子知道了,担心引起纷争,可能也不能金毛鼠那几个人坏他的大事,把他们都扔到金吾卫去了,还看得死死的,他们就是有心,现在手也不够长。” 尹士驹、宇文鹰、张郎、房士强四个人,打架惹事一流,读书跟程处亮差不多,不是读书的种子,走的是武将的路子,早些送到金吾卫混个资历、赚个功劳也不错。 陆庭闻言暗暗点头,难怪自己遇伏后,金毛鼠那几个纨绔子弟好像消失一样,都没见过他们冒头,也没听程处亮说起约架的事,以他们以前频率,一个月至少打二次。 程处亮一脸不屑地说:“那几个田舍奴,跑得倒是快,这几天拳头痒痒的,早就想揍他了。” “就是,最好揍到他耶娘都认不出。”候明远一边说,一边高兴捏着指上关节,发出啪啪的关节声。 张横忍不住打断道:“几位公子,那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解决假签筹的事。” 这几个贵公子,谈着正事呢,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张横是一个急性子,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 你们想怎么斗,那是你们的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解决假签筹的事。 侠味堂的买卖,直接关系到无衣堂的收益,就指着它多赚钱,把堂里的老兄弟都照顾好。 杜荷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闻言很快说:“那些闹事的人,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算是杀一儆佰,只是警告,作用不大,有些人的胆子很大,不怕死的,我想除了警吓外,还要在侠味堂多一些功夫,要不增派人手,要不多做几套不同的签筹换着用。” 一旁地位最低的血猴有些弱弱地说:“现在都有四套签筹,可每套只用一二天,很快就会有新的假签筹出现,总不能天天都做一套,要不,多增派一些人物?” 最近近半个月,假签筹事件频频发生,作为大掌柜的血猴,这些天压力太大,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每天带人巡视,都累死了。 “要是多派人,成本也上来了,要是价钱提上去,侠味堂又失去物美价廉的名声,会不会影响买卖。”长孙冲有些担心地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权衡各种利弊,一时谁也不能说服谁。 争论得正激烈时,程处亮突然嗡气嗡气地说:“签筹容易被仿制,那是太简单了,我们做一些别人难仿制的签筹,那就不行了吗?” 长孙冲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老三的话有道理,不如每个签筹上都留地方签名,这样别人也难假冒。” “对啊,除了签筹,我们也可以用纸制成骑票,中间打上骑印。”杜荷很快有了主意。 候明远咬着牙说:“再写一个告示,用假签筹的人,抓到后拖出去打,打完再送官。” 张横对陆庭说:“陆兄弟,你一直没说话,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了口,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 差点忘了,陆庭才是这么多人的智慧担当,好像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陆庭点点头说:“的确有些想法,我想制造一种特别的纸,这种纸只有我们有,别人防制不出来,这要一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等张横发问,陆庭继续说:“没错,就这样,先弄一个造纸工坊,反正早晚都要弄,干脆一块弄。” 运水车的规模已达到八十辆,新的运水车还在赶制,到时队伍更加宠大,在陆庭规划中,运水卖水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建立一种信任、养成一种习惯,最后的目标是像后世某团的模式,把各种商品利用建立的网络卖到终端客户手中。 要想顺利卖价,商品的推介不能少,古代没有电,也没有智商手机这类工具,要想顺利卖货,就要用传单的方式,把有什么商品、卖什么价钱这些都写出来,长安城的百姓可以找卖水、运水的人员下订单,第二日再送到他们手里。 现在钱不缺,人员也不缺,销售要的口碑有了,销售网络也快建立,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作为书贩子,自己无聊时什么书都看,脑里正好有几个改良过的造纸方法,再把印刷搞好,那么大事可成。 对了,顺利把言论和印刷书籍的买卖也做了。 杜荷有些惊讶地说:“老大,你的意思是,用纸来替代签筹?就是用纸来替代,也不用我们自己造纸,成本也太大了。” 好像想吃羊肉,不用自己去养一群羊。 候明远附和着说:“是啊,老大,这样做是不是太折腾了?” 长孙冲和程处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庭。 张横想都没想,当场表示同意:“陆兄弟,你说造,那就造,我全力支持。” 相处得越久,张横对陆庭的远见越佩服,现在张横变成了陆庭的“小粉丝”,只要陆庭要做的,他马上表示支持。 不等陆庭回答,张横很快又说:“到时我们又多一项卖纸的买卖,对?” “对。”陆庭笑着点点头。 张横挥了一挥拳,斩铁截铁地说:“那好,我们就造纸。” 只要有新的项目,陆庭首先考虑无忧堂的人,要是弄一个造纸工坊,到时又可以安排一些兄弟干活,对张横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算。 长孙冲本来还有一些疑问,看到陆庭和张横都同意了,也不好说什么,主动开口问道:“老大,这个造纸工坊,你想怎么做,是自行搭建还是直接收购一间。” “自己搭建,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有些麻烦,要是有现成的造纸工坊,价钱合适的话,收下来更好。” 唐朝的转折点很快就要到来,现在陆庭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按部就班可不行,有现成的,多花点钱没关系,最重要是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杜荷突然说:“老大,我知道有一间造纸坊,设施齐全、工匠的技术也娴熟,最近正在出售。” 候明远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哥,你说的,可是房家的墨香工坊?” “对了,没想到你也知道。”杜荷笑着说。 “这事早就听说了,房伯父还找想转给我阿耶呢,后面没谈成而己。”候明远笑嘻嘻地说。 陆庭听得有点糊涂,开口问道:“什么墨香工坊?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老大,是这样的”杜荷解释说:“墨香工坊是设在廷兴门外的一个造纸坊,归房玄龄房伯父所有,主要绵纸和竹纸,因为经营不善,一个月也没开几天工,房伯父想卖了,不是买家嫌地方偏就是房伯父嫌给的价钱低,也就没卖成。” 房玄龄的产业? “这是房书记的产业?”陆庭惊讶地问道。 不会,以房玄龄的智慧,弄不好一间小小的造纸坊? 杜荷解释道:“这个造纸坊,是王爷从一个罪官手里没收,最后赏给房伯父,可是成本造纸的成本高,质量又一般,产的那些纸,大多供给秦王府,可一个秦王府又能消耗多少纸,做不下去是肯定的。” 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开口说:“老四,一会你带我去看看,要是合作,再去谈,对了,房书记调出长安了,也不知能不能谈。” “能谈”杜荷嘿嘿一笑:“房伯父从不管这些事,家里事都是伯母作主,他们早就想卖了,要是我们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201章 布局 陆庭又询问了几句,这才明白什么事情的起因经过。 一伙市流儿想吃白食,想用仿制的签筹吃白食,让一心找回损失的血猴逮个正着,二句不合,以血猴的性格,肯定不让他们好过,双方很快打起来,京兆府的人碰巧巡到这里,本想把人全部带回去调查,这是京兆府一贯的作风。 关键时刻,程咬金正好经过这里,哪肯让老兄弟受委屈,训斥了带队的队正几句,于是京兆府的人只带走那伙闹事的市流儿。 至于有市流儿认识京兆府的人,其实认识一个小头目,要是小事情还能周旋一二,这事关系到侠味堂和程咬金,别说小头目,就是京兆尹也得给面子。 “有劳程伯父,要不是程伯父在,又要出大麻烦了。”陆庭一脸感激地说。 在长安城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快就能恢复营业,很明显,有程咬金的面子在里面。 “举手之劳,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程处亮有些惊讶地问:“阿耶,你不是说去秦王府有事商议吗,怎么在这里?” “经过这里,无意中看到老兄弟被人欺负,这能忍吗。”程咬金说完,摆摆手说:“好了,没事,俺也要去秦王府,不用送了。” 快要离开长安,程咬金也想多呆在李二身边,刷刷存在感,尽可能劝说李二早些拿定主意,留在这里没啥用。 “陆公子,没事。”程咬金刚走,郑紫菡就来了,一脸关切地问道。 郑妍芝打量了一下还在收拾的侠味堂,主动开口道:“陆公子,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帮忙的?” 陆庭心中一动,很快说:“还真有,工部有个员外郎叫郑成,是荥阳郑氏的人,你们应该认识。” “郑叔父?”郑妍芝点点头说:“是一家人,肯定认识,陆公子找郑叔父有事?” 郑成是自己的堂叔,过节在同一个大堂吃饭的人,能不认识吗? “郑小姐你也看过,我买的那宅子年久失修,想重新翻新,需要重新设计、营造,听说郑外郎是这方面的权威,想请他出手,不过我跟郑外郎素未谋面,怕他不肯答应,还希望郑小姐能引荐一下,最好能多说几句好话。” 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说,还后悔着呢,没想到二人都跟了上来。 郑元璹的府第就是郑成设计监造的,肯定认识。 原来是这样,郑妍芝点点头说:“陆公子的住处有些简陋,翻建也应该,只是叔父很久前就公开说不接这些活儿,也不知能不能劝得动他,小女子尽力而为。” 叔父跟阿耶的关系最好,对自己也很疼爱,郑妍芝可以确信,只要自己开口,叔父肯定会答应,不过答应得太快,会让陆庭觉得这件事没有难度,显不出自己的功劳。 先吊吊他的胃口也好。 郑紫菡笑着说:“陆公子放心,芝妹可是荥阳的小公主,与荥阳郑氏有关的人事,只要芝妹开口,就没有办不成的。” 可惜,自家阿耶跟这位工部员外郎的叔父关系很一般,要不然自己主动请缨,能跟陆庭更加亲近。 陆庭闻言大喜,连忙说:“有劳郑小姐了。” 郑妍芝面色平淡地说:“陆公子客气,这事还没成呢,好了,侠味堂没事,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好的,郑小姐请慢行。” 郑妍芝点点头,拉着还有些不想走的郑紫菡一起上了马车,很快扬长而去。 好像接力赛一样,郑妍芝和郑紫菡一走,张横、长孙冲、杜荷、候明远几个人先后带人来到,一个个凶神恶煞,还抄着家伙,弄得不少武候远远跟着。 生怕这些贵公子闹事,要是闹事,他们也得受牵连。 不用说,听到消息,都赶来了。 那些市流儿的运气不错,京兆府的人先到,要是长孙冲他们先到,那不是被带走,而是被抬走。 人都到了,陆庭干脆把人都叫到后面的静室开会。 “那些田舍奴、夭寿种,算他们运气好,要是再晚一点,非得把他们的腿都给打折了。”候明远咬牙切齿地说。 长孙冲附和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行,要是让别人知道来侠味堂闹事,也就是在京兆府大牢吃天牢饭、挨几板就没事,那不是助长他的威风吗,我认识京兆府的人,让那些狱卒好好招呼他们,别以为躲在牢里就没事。” “你们说,会不会是金毛鼠尹士驹他们搞的鬼?”杜荷一脸担心地说。 “不会”长孙冲很肯定地说:“金毛鼠伏击老大的事,虽说留下证据,很多人都知道是他们出的手,这事太子知道了,担心引起纷争,可能也不能金毛鼠那几个人坏他的大事,把他们都扔到金吾卫去了,还看得死死的,他们就是有心,现在手也不够长。” 尹士驹、宇文鹰、张郎、房士强四个人,打架惹事一流,读书跟程处亮差不多,不是读书的种子,走的是武将的路子,早些送到金吾卫混个资历、赚个功劳也不错。 陆庭闻言暗暗点头,难怪自己遇伏后,金毛鼠那几个纨绔子弟好像消失一样,都没见过他们冒头,也没听程处亮说起约架的事,以他们以前频率,一个月至少打二次。 程处亮一脸不屑地说:“那几个田舍奴,跑得倒是快,这几天拳头痒痒的,早就想揍他了。” “就是,最好揍到他耶娘都认不出。”候明远一边说,一边高兴捏着指上关节,发出啪啪的关节声。 张横忍不住打断道:“几位公子,那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解决假签筹的事。” 这几个贵公子,谈着正事呢,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张横是一个急性子,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 你们想怎么斗,那是你们的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解决假签筹的事。 侠味堂的买卖,直接关系到无衣堂的收益,就指着它多赚钱,把堂里的老兄弟都照顾好。 杜荷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闻言很快说:“那些闹事的人,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算是杀一儆佰,只是警告,作用不大,有些人的胆子很大,不怕死的,我想除了警吓外,还要在侠味堂多一些功夫,要不增派人手,要不多做几套不同的签筹换着用。” 一旁地位最低的血猴有些弱弱地说:“现在都有四套签筹,可每套只用一二天,很快就会有新的假签筹出现,总不能天天都做一套,要不,多增派一些人物?” 最近近半个月,假签筹事件频频发生,作为大掌柜的血猴,这些天压力太大,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每天带人巡视,都累死了。 “要是多派人,成本也上来了,要是价钱提上去,侠味堂又失去物美价廉的名声,会不会影响买卖。”长孙冲有些担心地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权衡各种利弊,一时谁也不能说服谁。 争论得正激烈时,程处亮突然嗡气嗡气地说:“签筹容易被仿制,那是太简单了,我们做一些别人难仿制的签筹,那就不行了吗?” 长孙冲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老三的话有道理,不如每个签筹上都留地方签名,这样别人也难假冒。” “对啊,除了签筹,我们也可以用纸制成骑票,中间打上骑印。”杜荷很快有了主意。 候明远咬着牙说:“再写一个告示,用假签筹的人,抓到后拖出去打,打完再送官。” 张横对陆庭说:“陆兄弟,你一直没说话,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了口,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 差点忘了,陆庭才是这么多人的智慧担当,好像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陆庭点点头说:“的确有些想法,我想制造一种特别的纸,这种纸只有我们有,别人防制不出来,这要一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等张横发问,陆庭继续说:“没错,就这样,先弄一个造纸工坊,反正早晚都要弄,干脆一块弄。” 运水车的规模已达到八十辆,新的运水车还在赶制,到时队伍更加宠大,在陆庭规划中,运水卖水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建立一种信任、养成一种习惯,最后的目标是像后世某团的模式,把各种商品利用建立的网络卖到终端客户手中。 要想顺利卖价,商品的推介不能少,古代没有电,也没有智商手机这类工具,要想顺利卖货,就要用传单的方式,把有什么商品、卖什么价钱这些都写出来,长安城的百姓可以找卖水、运水的人员下订单,第二日再送到他们手里。 现在钱不缺,人员也不缺,销售要的口碑有了,销售网络也快建立,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作为书贩子,自己无聊时什么书都看,脑里正好有几个改良过的造纸方法,再把印刷搞好,那么大事可成。 对了,顺利把言论和印刷书籍的买卖也做了。 杜荷有些惊讶地说:“老大,你的意思是,用纸来替代签筹?就是用纸来替代,也不用我们自己造纸,成本也太大了。” 好像想吃羊肉,不用自己去养一群羊。 候明远附和着说:“是啊,老大,这样做是不是太折腾了?” 长孙冲和程处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庭。 张横想都没想,当场表示同意:“陆兄弟,你说造,那就造,我全力支持。” 相处得越久,张横对陆庭的远见越佩服,现在张横变成了陆庭的“小粉丝”,只要陆庭要做的,他马上表示支持。 不等陆庭回答,张横很快又说:“到时我们又多一项卖纸的买卖,对?” “对。”陆庭笑着点点头。 张横挥了一挥拳,斩铁截铁地说:“那好,我们就造纸。” 只要有新的项目,陆庭首先考虑无忧堂的人,要是弄一个造纸工坊,到时又可以安排一些兄弟干活,对张横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算。 长孙冲本来还有一些疑问,看到陆庭和张横都同意了,也不好说什么,主动开口问道:“老大,这个造纸工坊,你想怎么做,是自行搭建还是直接收购一间。” “自己搭建,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有些麻烦,要是有现成的造纸工坊,价钱合适的话,收下来更好。” 唐朝的转折点很快就要到来,现在陆庭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按部就班可不行,有现成的,多花点钱没关系,最重要是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杜荷突然说:“老大,我知道有一间造纸坊,设施齐全、工匠的技术也娴熟,最近正在出售。” 候明远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哥,你说的,可是房家的墨香工坊?” “对了,没想到你也知道。”杜荷笑着说。 “这事早就听说了,房伯父还找想转给我阿耶呢,后面没谈成而己。”候明远笑嘻嘻地说。 陆庭听得有点糊涂,开口问道:“什么墨香工坊?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老大,是这样的”杜荷解释说:“墨香工坊是设在廷兴门外的一个造纸坊,归房玄龄房伯父所有,主要绵纸和竹纸,因为经营不善,一个月也没开几天工,房伯父想卖了,不是买家嫌地方偏就是房伯父嫌给的价钱低,也就没卖成。” 房玄龄的产业? “这是房书记的产业?”陆庭惊讶地问道。 不会,以房玄龄的智慧,弄不好一间小小的造纸坊? 杜荷解释道:“这个造纸坊,是王爷从一个罪官手里没收,最后赏给房伯父,可是成本造纸的成本高,质量又一般,产的那些纸,大多供给秦王府,可一个秦王府又能消耗多少纸,做不下去是肯定的。” 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开口说:“老四,一会你带我去看看,要是合作,再去谈,对了,房书记调出长安了,也不知能不能谈。” “能谈”杜荷嘿嘿一笑:“房伯父从不管这些事,家里事都是伯母作主,他们早就想卖了,要是我们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202章 房家老二 众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给侠味堂加派人手、更换签筹的样式避免有人混水摸鱼,另一方面让长孙冲跟房家的人接触,商量墨香造纸坊的收购工作。 陆庭没等来买下墨香造纸工坊的想法变成事实,也没有等来小俏婢劝说郑成的音讯,倒是先是听到大唐和突厥达成和平协议,然后是程咬金、李玄道、高士廉等先后调离长安的消息。 也有好消息,候君集和尉迟敬德依然可以留在长安城,长孙冲说这是李二和太子多次磋商的结果。 在李渊拉偏架下,太子府在竞争中占了绝对优势,越来越多大臣投靠太子,李二的心腹调的调、贬的贬,此消彼长之下,李建成的太子之位越发稳固。 太子锋芒太露,李二只能避其锋芒,变得低调起来。 陆庭现在职位低、能力也有限,把侠酒往秦王府一交,低头就做自己的事。 有些事逃不了,李二每次送人,都选择在良石山营地,酒足饭饱后告别,每次陆庭都送上几坛好酒作送别礼,意外受到欢迎。 李二的雄图霸业受到挫折,而陆庭的事业颇有喜色。 侠味堂在长安形成了品牌效应,买卖越来越红火,除了笼仔饭,还开始卖酒水、点心,收入稳步提升,每间店扣除灯油火蜡,每日纯利润大约在二十贯到五十贯之间,看起来不多,不过好在细水长流,积少成多。 六间侠味堂一个月利润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千贯之多,这还是陆庭没有提升、开设充值让利的结果。 看到买卖这么好,张横和长孙冲多次提涨价,陆庭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拒绝了。 现在利润不错了,涨价只会别人趁机而入。 看到侠味堂买卖这么好,很快出现跟风的,好在味道没侠味堂的好,口碑没有做出来,没有侠味堂这般红火。 酒坊的规模不断在扩大,现在一天能提纯五百斗酒,在设备简陋的唐代,这效率不错了,不过陆庭一直扣着不卖,包括万花院,准备在侠味堂推出后,再商量供货的事。 运水车的规模已经达到一百辆,张横开始尝试着收费,每桶水收二文钱,经过前段时间的培养,在张横和运水队员的努力下,收获近二千份订单,这些都是长期订的,要是运水车的水还没送完,也可以当场零售。 区区二文钱,连一只胡饼都买不到,很多人都愿意花点钱,用有点甜的良石泉来煮茶、做饭、熬汤。 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不知不觉到了三月十五,陆庭和张横站在良石山上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一块块种上果树的荒地,二人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棵棵发着新芽的果树井然有序地种在一畦畦荒地上,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果园。 张横看看从山脚种到山上的果树,再看看那些整齐的房舍、工棚,有些感叹地说:“这才多久啊,都变了一个模样。” 以前这里是荒山野岭,要什么没什么,三个月不到,这里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就像原来一片死气沉沉的无衣堂,现在也变得有了笑声和活力。 “是啊,再过二年,瓜果飘香,那时更好看。”陆庭一脸满足地说。 一座荒山在自己的经营下,变得有价值起来,那种满足感很美好。 看了一会,陆庭指着南边那片山地说:“那块地不错,要是能把它买下,就可以修一条引水的水渠,把这么一大片荒地都盘活,张老大,你看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很难实现。” “哦,为什么,地价要得高?” 张横摇摇头说:“陆兄弟,不用想了,那是太子的地,不是用钱就能买到。” 李二原来想在这里弄一个田庄安置无衣堂那些老兄弟,太子知道了,生怕田庄变成李二的秘密营地,硬是把四周的地买了,无衣堂最后才在新昌坊落脚。 “哦,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也不再发问。 嘴里应着,心里却有点不然为然,现在是不用想,再过多一年,李二终于忍不住武力上位时,什么都可以期待。 当然,也就是在心里嘀咕,这种事也不敢说出来。 “老大,老大,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长孙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地喊着。 陆庭跳下大石:“找我?有什么事?” 长孙冲有些无奈地说:“老大,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房家那间墨香造纸坊那点破事,房遗爱那家伙要找老大谈。” 只是一个破造纸工坊,长孙冲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没想到房家的人一会一个主意,一会要高价,一会又想入股侠味堂,一会又不想卖了,不断追问长孙河要造纸工坊干什么用,意思是想用工坊跟长孙冲合作。 以长冲孙的小暴脾气,这么麻烦就放弃了,可陆庭不同意,说自己人不要内斗,利益方面要处理好。 侠味堂刚开始时,房玄龄还在秦王府当书记,给予了不少便利和支持,要是不收下房家那个工坊,侠味堂的工坊建立后,原来就经营不善的墨香工坊肯定更加困难。 长孙冲只能硬着头皮磨,看到房家的人还是一副持货待沽的样子,没办法,干脆答应房家老二的请求,让他自己跟陆庭谈。 要不是陆庭坚持,长孙冲早就换了对象,别说一间造纸坊,就是三间造纸坊也谈下来了。 房遗爱?那个赫赫有名的绿帽王? 陆庭有些意外,看到长孙冲一脸不爽的神色,很快点点头说:“好,我跟他谈。” 房玄龄有四子二女,给后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二个儿子房遗爱,房遗爱娶了高阳公子,摇身一变成了驸马,本来是一个好事,可高阳公主恃宠娇纵,行为不检,与和尚辩机私通,还养了不少面首,从而让房遗爱成了另类的名人。 当然,房遗爱也不是什么翩翩公子,人们给他的评价是诞率无学,颇有武力,使着是老子是房玄龄,也是大唐驸马,没少干荒唐事。 陆庭来长安这么久,一直没见过他,听说房玄龄派他回老家齐州临淄侍候老人,没想到这时可以看到他。 很快,陆庭在营地的议事厅看到房遗爱。 一看到房遗爱,陆庭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房遗爱坐在最上首的位置,鞋都没有脱,把两只脚挂在中间桌子上,地上还扔有果皮瓜壳,看到陆庭进来,抬头瞄了一下,很快很自顾吃着点心。 别说站起来迎接,就是招呼也没打一声。 后面跟着进来的长孙冲看到,当场不客气地说:“房老二,怎么回事,把这里弄得这么乱?” 看到长孙冲进来,房遗爱马上收起来站起来,笑嘻嘻地说:“冲哥,你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要客气,我可没客气。” “好了,我老大到了,你有什么事,跟他直说就好。”长孙冲没好地说。 说完,也不等房遗爱回话,径直走了。 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老大在这里,真想踹他二脚。 什么玩意,哪有客人坐在主位,还把双脚架在桌子上,太无礼了,再说陆庭是自己老大,这事已经跟房遗爱说过,这货倒好,看到老大进来,还像个大爷似的坐着,也不招呼一声。 明明出自好意,替他解决一个麻烦,现在弄得好像求他一样。 长孙冲一走,房遗爱脸上的笑意马上褪去,再次坐下,瞄了陆庭一眼,笑呵呵地说:“原来是陆主事,我常听阿耶提起你,说你是一个人才,今日一见,长得还过得去。” 一个寒门子弟,还是一个无阶无品的小主事,好像就会讲故事、做些美食而己,也不知长孙冲哪根筋搭错了,让他做老大,房遗爱对陆庭的印象一般,态度也就很一般。 区区无衣堂主事,那是阿耶属下的属下的属下,中间不知隔了多少层,一个小人物,没必要给他太多面子。 “房公子见笑了,没想到房书记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失礼。”陆庭面不改色地说。 房遗爱打量陆庭的时候,陆庭也在打量他,这个房二,骄纵、目中无人,长孙冲都对自己这样客气,他还是无动于衷,难怪史书对他的评价不好,有一点陆庭利承认,这个房老二有一副好皮囊。 方面大耳,剑眉星目,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可能经常练武的缘故,给人一种很硬朗、很阳光的气质,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 陆庭自认自己的相貌还不错,可跟他一比,还是自叹不如。 难怪李二同意把女儿高阳公主嫁给风评和能力都很一般的房遗爱,除了有跟房玄龄多年交情,房遗爱的相貌也是加分项。 野史说高阳公主虽说行为不检,但对房遗爱不错,身边漂亮的侍女都让房遗爱享用,还为他猎艳,于是房遗爱对妻子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即使传出高阳公主跟辩机和尚的丑闻后,也没有和离。 房遗爱不知陆庭想那么多,看到陆庭对自家阿耶的态度很尊敬,信口开河道:“陆庭,你是冲哥的兄弟,也就是本公子的朋友,有机会我会在阿耶面前为你多说好话,你也知我阿耶是王爷最信任的人,只要我阿耶说一句,你这小主事要升官,简直易如反掌。” 很快就要谈条件了,谈条件前,得多些筹码,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房遗爱虽说骄那纵,但不是傻子,二话不说就给陆庭画了一张大饼。 有没有以后再说,先把好处弄到手。 听长孙冲说,这个房二回长安没多久,还是在房玄龄调出长安后才回到的,对自己了解还不够多,还忽悠起自己来了。 “是吗”陆庭假装一脸惊喜地说:“那太感谢房公子了。” 房遗爱单刀直入地说:“哦,陆主事准备怎么感谢?” “这个一时没想好,房公子希望我怎么感谢呢?”陆庭有些意外地说。 好,终于碰到比程处亮还憨的货了,这么快就打蛇随棍上。 “简单,听说冲哥、程老二、杜荷和候明远都在侠味堂占了份子,人多喜热,本公子最喜欢就是热闹,也预上我的一份,简单。”房遗爱跟前一亮,马上提出自己的条件。 侠味堂的红火,房遗爱早就看到了,也掂记上了,以前没机会,长孙冲想买下那墨香造纸工坊,还志在必得的样子,当房遗爱知道长孙冲是代表无衣堂来买,感到机会来了。 那么红火的买卖,不掺上一脚,太可惜了,家里老娘也是这样想的。 陆庭懒得跟这种纨绔子弟浪费时间,闻言毫不客气地说:“这是无衣堂的产业,刚开始做的时候,份子已经定死了,房公子,很抱歉你的要求不能满足。” 说到这里,陆庭随口道:“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都占了份子,最大的份子属于王爷开设的无衣堂,要是房公子能说服其中一家转给你,我没意见。” 房遗爱呆了一下,回过神,皱了一下眉头,很快说道:“这事还是陆主事协商好,阿耶都说陆主事是人才,相信陆主事会处理好这件小事。” 好像觉得筹码少了一点,房遗爱补充道:“只要办妥这事,墨香造纸工坊就当是本公子的份子钱,如何?” 不是一直想要这个造纸坊吗,给你,加上阿耶的面子,怎么也行了。 自我感觉挺好啊,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就是他老子房玄龄在长安时,也就隐瞒地暗示一下,希望有好事拉上房家,这个房遗爱,张嘴闭嘴就抬房玄龄,明显是想压自己。 陆庭很坦率地说:“房公子,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了?误会什么?”房遗爱有些惊讶地说。 “份子的事不用想了,牵涉到无衣堂,无衣堂的,也就是王爷的,房公子,你敢在王爷的嘴里抢食?” “不敢,可是” “没有可是”陆庭斩铁截铁地说:“开门见山,侠味堂要造纸,知道墨香造纸工坊经营不善,要是我们再建一个造纸工坊,竞争更激烈,到时墨香造纸工坊经营更加困难,当日房书记对侠味堂支持不少,这才想高价买下。” “无衣堂不缺钱,还有长孙公子、程公子、杜公子和候公子作合伙人,长安有三个造纸工坊,换一个买下不难,就是自己新建一个也容易,,若是房公子舍不得,尽管留下,对侠味堂并无影响。” 第202章 房家老二 众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给侠味堂加派人手、更换签筹的样式避免有人混水摸鱼,另一方面让长孙冲跟房家的人接触,商量墨香造纸坊的收购工作。 陆庭没等来买下墨香造纸工坊的想法变成事实,也没有等来小俏婢劝说郑成的音讯,倒是先是听到大唐和突厥达成和平协议,然后是程咬金、李玄道、高士廉等先后调离长安的消息。 也有好消息,候君集和尉迟敬德依然可以留在长安城,长孙冲说这是李二和太子多次磋商的结果。 在李渊拉偏架下,太子府在竞争中占了绝对优势,越来越多大臣投靠太子,李二的心腹调的调、贬的贬,此消彼长之下,李建成的太子之位越发稳固。 太子锋芒太露,李二只能避其锋芒,变得低调起来。 陆庭现在职位低、能力也有限,把侠酒往秦王府一交,低头就做自己的事。 有些事逃不了,李二每次送人,都选择在良石山营地,酒足饭饱后告别,每次陆庭都送上几坛好酒作送别礼,意外受到欢迎。 李二的雄图霸业受到挫折,而陆庭的事业颇有喜色。 侠味堂在长安形成了品牌效应,买卖越来越红火,除了笼仔饭,还开始卖酒水、点心,收入稳步提升,每间店扣除灯油火蜡,每日纯利润大约在二十贯到五十贯之间,看起来不多,不过好在细水长流,积少成多。 六间侠味堂一个月利润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千贯之多,这还是陆庭没有提升、开设充值让利的结果。 看到买卖这么好,张横和长孙冲多次提涨价,陆庭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拒绝了。 现在利润不错了,涨价只会别人趁机而入。 看到侠味堂买卖这么好,很快出现跟风的,好在味道没侠味堂的好,口碑没有做出来,没有侠味堂这般红火。 酒坊的规模不断在扩大,现在一天能提纯五百斗酒,在设备简陋的唐代,这效率不错了,不过陆庭一直扣着不卖,包括万花院,准备在侠味堂推出后,再商量供货的事。 运水车的规模已经达到一百辆,张横开始尝试着收费,每桶水收二文钱,经过前段时间的培养,在张横和运水队员的努力下,收获近二千份订单,这些都是长期订的,要是运水车的水还没送完,也可以当场零售。 区区二文钱,连一只胡饼都买不到,很多人都愿意花点钱,用有点甜的良石泉来煮茶、做饭、熬汤。 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不知不觉到了三月十五,陆庭和张横站在良石山上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一块块种上果树的荒地,二人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棵棵发着新芽的果树井然有序地种在一畦畦荒地上,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果园。 张横看看从山脚种到山上的果树,再看看那些整齐的房舍、工棚,有些感叹地说:“这才多久啊,都变了一个模样。” 以前这里是荒山野岭,要什么没什么,三个月不到,这里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就像原来一片死气沉沉的无衣堂,现在也变得有了笑声和活力。 “是啊,再过二年,瓜果飘香,那时更好看。”陆庭一脸满足地说。 一座荒山在自己的经营下,变得有价值起来,那种满足感很美好。 看了一会,陆庭指着南边那片山地说:“那块地不错,要是能把它买下,就可以修一条引水的水渠,把这么一大片荒地都盘活,张老大,你看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很难实现。” “哦,为什么,地价要得高?” 张横摇摇头说:“陆兄弟,不用想了,那是太子的地,不是用钱就能买到。” 李二原来想在这里弄一个田庄安置无衣堂那些老兄弟,太子知道了,生怕田庄变成李二的秘密营地,硬是把四周的地买了,无衣堂最后才在新昌坊落脚。 “哦,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也不再发问。 嘴里应着,心里却有点不然为然,现在是不用想,再过多一年,李二终于忍不住武力上位时,什么都可以期待。 当然,也就是在心里嘀咕,这种事也不敢说出来。 “老大,老大,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长孙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地喊着。 陆庭跳下大石:“找我?有什么事?” 长孙冲有些无奈地说:“老大,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房家那间墨香造纸坊那点破事,房遗爱那家伙要找老大谈。” 只是一个破造纸工坊,长孙冲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没想到房家的人一会一个主意,一会要高价,一会又想入股侠味堂,一会又不想卖了,不断追问长孙河要造纸工坊干什么用,意思是想用工坊跟长孙冲合作。 以长冲孙的小暴脾气,这么麻烦就放弃了,可陆庭不同意,说自己人不要内斗,利益方面要处理好。 侠味堂刚开始时,房玄龄还在秦王府当书记,给予了不少便利和支持,要是不收下房家那个工坊,侠味堂的工坊建立后,原来就经营不善的墨香工坊肯定更加困难。 长孙冲只能硬着头皮磨,看到房家的人还是一副持货待沽的样子,没办法,干脆答应房家老二的请求,让他自己跟陆庭谈。 要不是陆庭坚持,长孙冲早就换了对象,别说一间造纸坊,就是三间造纸坊也谈下来了。 房遗爱?那个赫赫有名的绿帽王? 陆庭有些意外,看到长孙冲一脸不爽的神色,很快点点头说:“好,我跟他谈。” 房玄龄有四子二女,给后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二个儿子房遗爱,房遗爱娶了高阳公子,摇身一变成了驸马,本来是一个好事,可高阳公主恃宠娇纵,行为不检,与和尚辩机私通,还养了不少面首,从而让房遗爱成了另类的名人。 当然,房遗爱也不是什么翩翩公子,人们给他的评价是诞率无学,颇有武力,使着是老子是房玄龄,也是大唐驸马,没少干荒唐事。 陆庭来长安这么久,一直没见过他,听说房玄龄派他回老家齐州临淄侍候老人,没想到这时可以看到他。 很快,陆庭在营地的议事厅看到房遗爱。 一看到房遗爱,陆庭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房遗爱坐在最上首的位置,鞋都没有脱,把两只脚挂在中间桌子上,地上还扔有果皮瓜壳,看到陆庭进来,抬头瞄了一下,很快很自顾吃着点心。 别说站起来迎接,就是招呼也没打一声。 后面跟着进来的长孙冲看到,当场不客气地说:“房老二,怎么回事,把这里弄得这么乱?” 看到长孙冲进来,房遗爱马上收起来站起来,笑嘻嘻地说:“冲哥,你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要客气,我可没客气。” “好了,我老大到了,你有什么事,跟他直说就好。”长孙冲没好地说。 说完,也不等房遗爱回话,径直走了。 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老大在这里,真想踹他二脚。 什么玩意,哪有客人坐在主位,还把双脚架在桌子上,太无礼了,再说陆庭是自己老大,这事已经跟房遗爱说过,这货倒好,看到老大进来,还像个大爷似的坐着,也不招呼一声。 明明出自好意,替他解决一个麻烦,现在弄得好像求他一样。 长孙冲一走,房遗爱脸上的笑意马上褪去,再次坐下,瞄了陆庭一眼,笑呵呵地说:“原来是陆主事,我常听阿耶提起你,说你是一个人才,今日一见,长得还过得去。” 一个寒门子弟,还是一个无阶无品的小主事,好像就会讲故事、做些美食而己,也不知长孙冲哪根筋搭错了,让他做老大,房遗爱对陆庭的印象一般,态度也就很一般。 区区无衣堂主事,那是阿耶属下的属下的属下,中间不知隔了多少层,一个小人物,没必要给他太多面子。 “房公子见笑了,没想到房书记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失礼。”陆庭面不改色地说。 房遗爱打量陆庭的时候,陆庭也在打量他,这个房二,骄纵、目中无人,长孙冲都对自己这样客气,他还是无动于衷,难怪史书对他的评价不好,有一点陆庭利承认,这个房老二有一副好皮囊。 方面大耳,剑眉星目,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可能经常练武的缘故,给人一种很硬朗、很阳光的气质,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 陆庭自认自己的相貌还不错,可跟他一比,还是自叹不如。 难怪李二同意把女儿高阳公主嫁给风评和能力都很一般的房遗爱,除了有跟房玄龄多年交情,房遗爱的相貌也是加分项。 野史说高阳公主虽说行为不检,但对房遗爱不错,身边漂亮的侍女都让房遗爱享用,还为他猎艳,于是房遗爱对妻子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即使传出高阳公主跟辩机和尚的丑闻后,也没有和离。 房遗爱不知陆庭想那么多,看到陆庭对自家阿耶的态度很尊敬,信口开河道:“陆庭,你是冲哥的兄弟,也就是本公子的朋友,有机会我会在阿耶面前为你多说好话,你也知我阿耶是王爷最信任的人,只要我阿耶说一句,你这小主事要升官,简直易如反掌。” 很快就要谈条件了,谈条件前,得多些筹码,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房遗爱虽说骄那纵,但不是傻子,二话不说就给陆庭画了一张大饼。 有没有以后再说,先把好处弄到手。 听长孙冲说,这个房二回长安没多久,还是在房玄龄调出长安后才回到的,对自己了解还不够多,还忽悠起自己来了。 “是吗”陆庭假装一脸惊喜地说:“那太感谢房公子了。” 房遗爱单刀直入地说:“哦,陆主事准备怎么感谢?” “这个一时没想好,房公子希望我怎么感谢呢?”陆庭有些意外地说。 好,终于碰到比程处亮还憨的货了,这么快就打蛇随棍上。 “简单,听说冲哥、程老二、杜荷和候明远都在侠味堂占了份子,人多喜热,本公子最喜欢就是热闹,也预上我的一份,简单。”房遗爱跟前一亮,马上提出自己的条件。 侠味堂的红火,房遗爱早就看到了,也掂记上了,以前没机会,长孙冲想买下那墨香造纸工坊,还志在必得的样子,当房遗爱知道长孙冲是代表无衣堂来买,感到机会来了。 那么红火的买卖,不掺上一脚,太可惜了,家里老娘也是这样想的。 陆庭懒得跟这种纨绔子弟浪费时间,闻言毫不客气地说:“这是无衣堂的产业,刚开始做的时候,份子已经定死了,房公子,很抱歉你的要求不能满足。” 说到这里,陆庭随口道:“长孙冲、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都占了份子,最大的份子属于王爷开设的无衣堂,要是房公子能说服其中一家转给你,我没意见。” 房遗爱呆了一下,回过神,皱了一下眉头,很快说道:“这事还是陆主事协商好,阿耶都说陆主事是人才,相信陆主事会处理好这件小事。” 好像觉得筹码少了一点,房遗爱补充道:“只要办妥这事,墨香造纸工坊就当是本公子的份子钱,如何?” 不是一直想要这个造纸坊吗,给你,加上阿耶的面子,怎么也行了。 自我感觉挺好啊,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就是他老子房玄龄在长安时,也就隐瞒地暗示一下,希望有好事拉上房家,这个房遗爱,张嘴闭嘴就抬房玄龄,明显是想压自己。 陆庭很坦率地说:“房公子,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了?误会什么?”房遗爱有些惊讶地说。 “份子的事不用想了,牵涉到无衣堂,无衣堂的,也就是王爷的,房公子,你敢在王爷的嘴里抢食?” “不敢,可是” “没有可是”陆庭斩铁截铁地说:“开门见山,侠味堂要造纸,知道墨香造纸工坊经营不善,要是我们再建一个造纸工坊,竞争更激烈,到时墨香造纸工坊经营更加困难,当日房书记对侠味堂支持不少,这才想高价买下。” “无衣堂不缺钱,还有长孙公子、程公子、杜公子和候公子作合伙人,长安有三个造纸工坊,换一个买下不难,就是自己新建一个也容易,,若是房公子舍不得,尽管留下,对侠味堂并无影响。” 第203章 以物易物 房遗爱有些愕然,没想到陆庭这般直接,犹豫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阿娘说侠味堂的潜力不错,要是能加入,以后就不用愁了,我也知那间造纸工坊不值几个钱,算了,入不了股,也不卖了,就赠给无衣堂,算是给那些功勋老兵做点事。” “不卖了,赠给无衣堂?房夫人说的?”陆庭有些惊讶地说。 “是娘说的,陆主事,地契和卖身契都在这里,请收好,我先走了。”房遗爱从怀里拿出一叠契约,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陆庭回过神,在房遗爱快要走出大厅时叫住他:“房公子,请留步。” “陆公子还有事?”房遗爱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然后装作无事一样惊讶地问道。 陆庭苦笑一下,很快说道:“加入侠味堂,不一定要入股,也有多种方式,例如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房遗爱马上来了兴趣。 “造纸需要大量原料,跟谁都是买,还不如跟房家拿,房公子经营墨香工坊这么久,肯定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这不是就能合作了吗。” 说到这里,陆庭一脸认真地说:“无衣堂有了产业,不需要再捐献,估计张主管也不同意,这样,到时找个中人评估,是多少就给多少,到时再签一份协约,造纸工坊的原料由房公子指定的人供应,当然,前提是保证质量,如何?” “我个人觉得不错,不过这事还要禀明娘才行,到时会有人跟陆主事交待。”房遗爱面带笑容地说。 陆庭心中了然,马上点点头说:“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把房遗爱送走后,长孙冲这才出现,有些疑惑地说:“老大,刚刚看到房老二笑得像个煮熟的猪头,谈妥了?” “谈妥了,市价收购墨香工坊,到时原材料由房家负责提供。” 长孙冲瞪大眼睛说:“房老二同意?他不是要求多多的吗?” “不同意啊,一门心思想入股侠味堂,不过我跟他说,这件事不可能,侠味堂的份子定死了,不可能改变,要是谈不拢就放弃墨香工坊,反正由收购一个或再建一个都不是难事。” “那后来又怎么同意了?房老二屈服了?” 陆庭摇摇头说:“也不算屈服,他主动说把墨香工坊捐给无衣堂,我也不好收下,答应按市价收下,还把原材为的供应给了他。” “不可能,房老二这人,眼高手低,还抠门,他舍得把工坊捐了?再说,工坊是房家的财物,现在还是房伯父当家,就是房伯父不在,也是伯母说了算,肯定是房伯父教他的,先漫天要价看看我们的底线,再来一个以退为进,我们倒不好占他的便宜,高啊。”长冲冲想通了关节,一脸佩服地说。 “房谋杜断,可不是说着玩的,还好,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陆庭大度地说。 只要把盘子做大,就是多些合作伙伴,分得不见变少,跟房家合作,相当于抱上房玄龄的大腿,不亏。 “老大说得对,反正给谁也是给,还不如给自己人,我就是看不惯房老二那作派。”长孙冲有些郁闷地说。 这事谈不扰,最后还要老大出马,这让长孙冲感到很没面子。 陆庭安抚了他几句,然后把这件事交给长孙冲,请他负责到底。 收购、过户、熟悉工坊的运作情况,还要着手工坊的翻新和扩张,这些都不是小事,只要交给长孙冲就行,就算他不会,长孙府有的是人才,再说长孙无忌也表过态,对侠味堂的事表示支持。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精心准备的侠酒了。 胡小山是侠味堂的常客,每次都踩在饭点前到位于务本坊的侠味堂总店买笼仔饭,谁让自家在国子学读书的公子喜欢吃呢。 这样也好,给公子打一个羊排笼仔饭,也可以给自己打一个便宜的鱼肉笼仔饭或鸡肉笼仔饭,沾公子的光,胡小山也很喜欢侠味堂的笼仔饭。 三月十七傍晚时分,胡小山又按往常一样来到侠味堂准备,从国子学走出,还没走到侠味堂,远远就看到侠味堂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门前说着什么,还有人兴奋得大声叫起来。 不是侠味堂又要推出充值赠送,上次自己见机得快,及时征得公子同意,充了一大笔钱,获赠不少,公子还夸奖自己精明呢。 胡小山连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则告示,不是充值赠送的告示,而是侠味堂推出一种名为侠酒的新酒,明日在侠味堂开始供应,每位客人限购一升。 不会,卖酒还要限量?胡小山有些不解起来。 这时一名商贾打扮的人皱着眉头说:“开饭馆的还怕大肚汉啊,不是买的人越多越好吗,某走南闯北,第一次看有人限购。” “一听就知你是外乡人”一名文人打扮的少年郎冷笑地说:“侠酒没听过,据说那是一种奇酒,酒香醇厚,酒色透明,又烈又纯,喝过的人都说好,突厥的使者只喝了一次,就吵着要,不在国礼里加上侠酒还不答应,不知盼了多久,终于出来了。” “难怪这名字这么熟悉,原来是它。” “好像是无衣堂酿出来的,只有秦王府的大人物才有机会享用,没想到终于出售了。” “太好了,早就想尝尝了,只是不知能不能买得起。” 众人议论纷纷,胡小山听到,心里暗暗下决定,只要不是太昂贵,明天早点来买点,带回去让公子尝尝,要是好,说不定又得到公子打赏呢。 侠酒经突厥使者一闹,一夜之间在众人心中挂了号,陆庭给秦王府及秦王府的重要人物都送了一遍,流了不少出去,名声也慢慢传了开来,听到侠酒要开销的消息,很多人的心思都动了起来。 陆庭刚回到家,就有一个特别的客人找了上门。 平康坊会首孙时永。 大堂内,陆庭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孙会首,请用茶,不知孙会首要来寒舍,也没做什么准备,多多见谅。” 这个糟老头,陆庭对他印象太深刻了,鹊桥夺灯胜出后,暗示自己缺钱,问他能不能把牛头灯折现,这老货马上介绍起自己孙女来,说什么大方得体、端庄可人,还说送上一大笔嫁妆,幸好当时没答应,要不然就掉坑里了。 不会又为他那个又矮又胖的孙女充当说客。 本想授拒绝不见,不过人已经找到上门,不见一面说不过去,再说孙会首很正式,上门不仅递了帖,还有礼单,有时令瓜果、茶叶,还有丝绸,是一份厚礼。 “良石泉泡的茶,不错,很有心思了。”孙时永尝了一小口,面带微笑地说。 陆庭看了一脸微笑地孙时永,有些意外地说:“没想到孙会首也知道良石泉,见笑了。” 孙时永乐呵呵地说:“良石泉,有点甜,这句话长安城可以说街知巷闻,要是煮茶不用良石泉水,好像怠慢客人一样,陆主事应没留意,要是老夫没猜错,平康坊是订购良石泉最多的坊,每日至少有十辆运水车给平康坊送水。” “那也是孙会首顾照无衣堂那些老兵,在这里我代表无衣堂向孙会首表示衷心的感谢。” 运水车队一直是张横在打理,陆庭多是指明一个方向,具体事务并不清楚,没想到平康坊还是良石泉最大的买家。 孙时永呵呵一笑,随口说道:“也就跟那些人提了一嘴,陆主事,这能算帮忙吗?” “帮了大忙,孙会首的一句话,比那些老兄弟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用。”陆庭恭维道。 “承认帮就行了”孙时永笑容可掬地说:“陆主事,有来有往,老夫帮了你,你也帮老夫一个忙,如何?” 陆庭心头一凛,连忙说:“孙会首,现在功名未取,我暂时不考虑终身大事。” 自己在那天晚上说过了,这老小子再次找上门,一听到他提要求,陆庭马上警惕起来,直接拒绝有些伤他的面子,干脆先说出来堵住他的嘴,免得彼此脸面都不好看。 孙时永楞了一下,很快没好气地骂道:“一边去,你的终身大身,老夫懒得理会,看你也是一个不喜欢转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老夫是为了侠酒来的。” “为侠酒来的?”陆庭惊讶地问道。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告诉你,老夫的孙女已许了人家,那一大笔嫁妆你就别掂记了。”孙时永似笑非笑地说。 见的人多了,孙时永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知陆庭想什么,其实孙时永很看好陆庭,要是陆庭答应,他也乐意招他为孙女婿,可惜陆庭拒绝得太坚决。 在陆庭还没有成就前没能成功,现在陆庭声名雀起,更加没有机会,于是另觅目标。 对了,有人说陆庭跟荥阳郑氏的两个小姐走得很近,有了五姓女,哪里还会在意一个普通女子,孙时永早断了这心,没想到陆庭还一脸警惕的样子。 陆庭闻言,心里一松,好像放下一颗大石一样,有些如释重负地说:“那是好事,恭喜孙会首觅得如意孙婿。” “到时别忘喝一杯就行了。” “一定,一定”陆庭主动说:“孙会首,你刚才不是有事吗?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孙时永:“说正题,老夫是代表平康坊青楼行会,跟你谈侠酒的事。” 大主顾主动上门,陆庭眼前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这事,孙会首派人叫唤一下就行,还有劳孙会首亲自走一趟,真是失礼。” “别扯那些没用的,说,这买卖你淡不谈?” 突厥使者大叫好酒的那时起,整个平康坊都对这种酒有了兴趣,万花楼、无忧阁、春风院等青楼妓院都派人跟陆庭接洽过,都是冲着侠酒去的,可没一个谈得成,明天侠酒就要推出了,问题是每人限购一升,就是想花钱买酒也买不成,行会的成员不断把这个问题反馈上去,孙时永也坐不住,亲自出马。 陆庭连忙解释:“孙会首不要误会,刚开始产量很小,要满足秦王府的需求,还要为突厥使团的礼单准备,真没有多余的,最近缓和了一些,为了让支持侠味堂的客人都能尝一下,只能限量供应。” 知道孙时永的来意后,谈判已经开始,陆庭手里不缺酒,现在酒坊的产量也大,为了卖个好价钱,不能一口答应。 现在是卖方市场,孙时永还是主动找上门,架子得摆一下。 孙时永摆摆手说:“陆主事,都是聪明人,明说,你在良石山的酿酒工坊,老夫派人看过了,你派人采购酿酒的粮食数量老夫也知道大概,酒坊一天能出多少酒,就是你不说老夫心里也有数,放心,你卖别人什么价,给平康坊什么价,不过供应要稳定就行。” 在青楼,酒价比外面最少也高两倍,对孙时永来说,价钱不是问题。 陆庭看着一脸笃定的孙时永,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孙老头不简单,不声不响把自己的底都摸了,连忙说:“孙会首果然厉害,果然是有备而来。” 有些吃惊,表面一脸惊讶的表面,实则内心暗暗得意:早就想到有人会调查采购粮食来推断酒坊的情况,自己让人加倍采购,买到的粮食,一半用于酿酒,一半暗中储藏起来。 你以为我在一楼,其实我早就在三楼了。 “好了,都是精明人,一句话,价钱你定,虽说采购量大,不要求价钱上让步,卖别人多少,就卖老夫多少,只要这个协议达成,侠味堂就是平康坊的朋友。”孙时永径直说出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陆庭开口道:“就依孙会首的话,不过,我不要钱。” “不要钱?难不成,你看中哪个平康坊哪个姑娘?好说,好说。”孙时永笑得像个老狐狸。 陆庭摇摇头说:“孙会首说笑了,我是想用孙会首用粮食支付,叫交换也可以。” 不等孙时永发问,陆庭开口道:“孙会首消息灵通,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酒坊跟秦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秦王的缘故,有时候采购会被人刁难,不是有人临时抬价,就是有署衙押压货物,可大宗的买卖,总不能只去粮油店,如果可以,希望孙会首用粮食来交换,以孙会首的人脉,这种事应易如反掌,再说以物易物,只要敲定粮食和酒的比例,也不用因物价波动经常讨论价格,如何?” 现在采购粮食,有时会受到太子府的阻挠,干脆让孙时永解决这个问题,对平康坊来说,最不缺就是人脉和渠道。 最重要一点,陆庭知道,贞观元年大唐会一次规模庞大的蝗灾,到时粮食紧缺、百姓生活困苦,要是自己提前囤积一大批粮食,到时要钱还是要名声功劳,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采购多一倍的粮食,对自己人说是要迷惑外人,其实就是为未来的蝗灾作准备。 孙时永只是沉吟片刻,很快表示同意:“好,那就以粮食换酒。” 价钱跟卖给别人一样,换成粮食一样支付,自己不吃亏,孙时永想过,现在粮食供应稍稍有点紧张,不过大唐的反叛势力清剿得差不多,又跟突厥签了和平互信的协议,以后大唐会越来越稳定,时局一稳,老百姓安居乐业,粮食的产量只会越来高,产量一高,粮食的价钱就降下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达成初步协议,陆庭和孙时永很有默契地击了一下掌,双方对交易表示满意。 第203章 以物易物 房遗爱有些愕然,没想到陆庭这般直接,犹豫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阿娘说侠味堂的潜力不错,要是能加入,以后就不用愁了,我也知那间造纸工坊不值几个钱,算了,入不了股,也不卖了,就赠给无衣堂,算是给那些功勋老兵做点事。” “不卖了,赠给无衣堂?房夫人说的?”陆庭有些惊讶地说。 “是娘说的,陆主事,地契和卖身契都在这里,请收好,我先走了。”房遗爱从怀里拿出一叠契约,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陆庭回过神,在房遗爱快要走出大厅时叫住他:“房公子,请留步。” “陆公子还有事?”房遗爱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然后装作无事一样惊讶地问道。 陆庭苦笑一下,很快说道:“加入侠味堂,不一定要入股,也有多种方式,例如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房遗爱马上来了兴趣。 “造纸需要大量原料,跟谁都是买,还不如跟房家拿,房公子经营墨香工坊这么久,肯定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这不是就能合作了吗。” 说到这里,陆庭一脸认真地说:“无衣堂有了产业,不需要再捐献,估计张主管也不同意,这样,到时找个中人评估,是多少就给多少,到时再签一份协约,造纸工坊的原料由房公子指定的人供应,当然,前提是保证质量,如何?” “我个人觉得不错,不过这事还要禀明娘才行,到时会有人跟陆主事交待。”房遗爱面带笑容地说。 陆庭心中了然,马上点点头说:“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把房遗爱送走后,长孙冲这才出现,有些疑惑地说:“老大,刚刚看到房老二笑得像个煮熟的猪头,谈妥了?” “谈妥了,市价收购墨香工坊,到时原材料由房家负责提供。” 长孙冲瞪大眼睛说:“房老二同意?他不是要求多多的吗?” “不同意啊,一门心思想入股侠味堂,不过我跟他说,这件事不可能,侠味堂的份子定死了,不可能改变,要是谈不拢就放弃墨香工坊,反正由收购一个或再建一个都不是难事。” “那后来又怎么同意了?房老二屈服了?” 陆庭摇摇头说:“也不算屈服,他主动说把墨香工坊捐给无衣堂,我也不好收下,答应按市价收下,还把原材为的供应给了他。” “不可能,房老二这人,眼高手低,还抠门,他舍得把工坊捐了?再说,工坊是房家的财物,现在还是房伯父当家,就是房伯父不在,也是伯母说了算,肯定是房伯父教他的,先漫天要价看看我们的底线,再来一个以退为进,我们倒不好占他的便宜,高啊。”长冲冲想通了关节,一脸佩服地说。 “房谋杜断,可不是说着玩的,还好,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陆庭大度地说。 只要把盘子做大,就是多些合作伙伴,分得不见变少,跟房家合作,相当于抱上房玄龄的大腿,不亏。 “老大说得对,反正给谁也是给,还不如给自己人,我就是看不惯房老二那作派。”长孙冲有些郁闷地说。 这事谈不扰,最后还要老大出马,这让长孙冲感到很没面子。 陆庭安抚了他几句,然后把这件事交给长孙冲,请他负责到底。 收购、过户、熟悉工坊的运作情况,还要着手工坊的翻新和扩张,这些都不是小事,只要交给长孙冲就行,就算他不会,长孙府有的是人才,再说长孙无忌也表过态,对侠味堂的事表示支持。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精心准备的侠酒了。 胡小山是侠味堂的常客,每次都踩在饭点前到位于务本坊的侠味堂总店买笼仔饭,谁让自家在国子学读书的公子喜欢吃呢。 这样也好,给公子打一个羊排笼仔饭,也可以给自己打一个便宜的鱼肉笼仔饭或鸡肉笼仔饭,沾公子的光,胡小山也很喜欢侠味堂的笼仔饭。 三月十七傍晚时分,胡小山又按往常一样来到侠味堂准备,从国子学走出,还没走到侠味堂,远远就看到侠味堂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门前说着什么,还有人兴奋得大声叫起来。 不是侠味堂又要推出充值赠送,上次自己见机得快,及时征得公子同意,充了一大笔钱,获赠不少,公子还夸奖自己精明呢。 胡小山连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则告示,不是充值赠送的告示,而是侠味堂推出一种名为侠酒的新酒,明日在侠味堂开始供应,每位客人限购一升。 不会,卖酒还要限量?胡小山有些不解起来。 这时一名商贾打扮的人皱着眉头说:“开饭馆的还怕大肚汉啊,不是买的人越多越好吗,某走南闯北,第一次看有人限购。” “一听就知你是外乡人”一名文人打扮的少年郎冷笑地说:“侠酒没听过,据说那是一种奇酒,酒香醇厚,酒色透明,又烈又纯,喝过的人都说好,突厥的使者只喝了一次,就吵着要,不在国礼里加上侠酒还不答应,不知盼了多久,终于出来了。” “难怪这名字这么熟悉,原来是它。” “好像是无衣堂酿出来的,只有秦王府的大人物才有机会享用,没想到终于出售了。” “太好了,早就想尝尝了,只是不知能不能买得起。” 众人议论纷纷,胡小山听到,心里暗暗下决定,只要不是太昂贵,明天早点来买点,带回去让公子尝尝,要是好,说不定又得到公子打赏呢。 侠酒经突厥使者一闹,一夜之间在众人心中挂了号,陆庭给秦王府及秦王府的重要人物都送了一遍,流了不少出去,名声也慢慢传了开来,听到侠酒要开销的消息,很多人的心思都动了起来。 陆庭刚回到家,就有一个特别的客人找了上门。 平康坊会首孙时永。 大堂内,陆庭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孙会首,请用茶,不知孙会首要来寒舍,也没做什么准备,多多见谅。” 这个糟老头,陆庭对他印象太深刻了,鹊桥夺灯胜出后,暗示自己缺钱,问他能不能把牛头灯折现,这老货马上介绍起自己孙女来,说什么大方得体、端庄可人,还说送上一大笔嫁妆,幸好当时没答应,要不然就掉坑里了。 不会又为他那个又矮又胖的孙女充当说客。 本想授拒绝不见,不过人已经找到上门,不见一面说不过去,再说孙会首很正式,上门不仅递了帖,还有礼单,有时令瓜果、茶叶,还有丝绸,是一份厚礼。 “良石泉泡的茶,不错,很有心思了。”孙时永尝了一小口,面带微笑地说。 陆庭看了一脸微笑地孙时永,有些意外地说:“没想到孙会首也知道良石泉,见笑了。” 孙时永乐呵呵地说:“良石泉,有点甜,这句话长安城可以说街知巷闻,要是煮茶不用良石泉水,好像怠慢客人一样,陆主事应没留意,要是老夫没猜错,平康坊是订购良石泉最多的坊,每日至少有十辆运水车给平康坊送水。” “那也是孙会首顾照无衣堂那些老兵,在这里我代表无衣堂向孙会首表示衷心的感谢。” 运水车队一直是张横在打理,陆庭多是指明一个方向,具体事务并不清楚,没想到平康坊还是良石泉最大的买家。 孙时永呵呵一笑,随口说道:“也就跟那些人提了一嘴,陆主事,这能算帮忙吗?” “帮了大忙,孙会首的一句话,比那些老兄弟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用。”陆庭恭维道。 “承认帮就行了”孙时永笑容可掬地说:“陆主事,有来有往,老夫帮了你,你也帮老夫一个忙,如何?” 陆庭心头一凛,连忙说:“孙会首,现在功名未取,我暂时不考虑终身大事。” 自己在那天晚上说过了,这老小子再次找上门,一听到他提要求,陆庭马上警惕起来,直接拒绝有些伤他的面子,干脆先说出来堵住他的嘴,免得彼此脸面都不好看。 孙时永楞了一下,很快没好气地骂道:“一边去,你的终身大身,老夫懒得理会,看你也是一个不喜欢转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老夫是为了侠酒来的。” “为侠酒来的?”陆庭惊讶地问道。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告诉你,老夫的孙女已许了人家,那一大笔嫁妆你就别掂记了。”孙时永似笑非笑地说。 见的人多了,孙时永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知陆庭想什么,其实孙时永很看好陆庭,要是陆庭答应,他也乐意招他为孙女婿,可惜陆庭拒绝得太坚决。 在陆庭还没有成就前没能成功,现在陆庭声名雀起,更加没有机会,于是另觅目标。 对了,有人说陆庭跟荥阳郑氏的两个小姐走得很近,有了五姓女,哪里还会在意一个普通女子,孙时永早断了这心,没想到陆庭还一脸警惕的样子。 陆庭闻言,心里一松,好像放下一颗大石一样,有些如释重负地说:“那是好事,恭喜孙会首觅得如意孙婿。” “到时别忘喝一杯就行了。” “一定,一定”陆庭主动说:“孙会首,你刚才不是有事吗?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孙时永:“说正题,老夫是代表平康坊青楼行会,跟你谈侠酒的事。” 大主顾主动上门,陆庭眼前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这事,孙会首派人叫唤一下就行,还有劳孙会首亲自走一趟,真是失礼。” “别扯那些没用的,说,这买卖你淡不谈?” 突厥使者大叫好酒的那时起,整个平康坊都对这种酒有了兴趣,万花楼、无忧阁、春风院等青楼妓院都派人跟陆庭接洽过,都是冲着侠酒去的,可没一个谈得成,明天侠酒就要推出了,问题是每人限购一升,就是想花钱买酒也买不成,行会的成员不断把这个问题反馈上去,孙时永也坐不住,亲自出马。 陆庭连忙解释:“孙会首不要误会,刚开始产量很小,要满足秦王府的需求,还要为突厥使团的礼单准备,真没有多余的,最近缓和了一些,为了让支持侠味堂的客人都能尝一下,只能限量供应。” 知道孙时永的来意后,谈判已经开始,陆庭手里不缺酒,现在酒坊的产量也大,为了卖个好价钱,不能一口答应。 现在是卖方市场,孙时永还是主动找上门,架子得摆一下。 孙时永摆摆手说:“陆主事,都是聪明人,明说,你在良石山的酿酒工坊,老夫派人看过了,你派人采购酿酒的粮食数量老夫也知道大概,酒坊一天能出多少酒,就是你不说老夫心里也有数,放心,你卖别人什么价,给平康坊什么价,不过供应要稳定就行。” 在青楼,酒价比外面最少也高两倍,对孙时永来说,价钱不是问题。 陆庭看着一脸笃定的孙时永,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孙老头不简单,不声不响把自己的底都摸了,连忙说:“孙会首果然厉害,果然是有备而来。” 有些吃惊,表面一脸惊讶的表面,实则内心暗暗得意:早就想到有人会调查采购粮食来推断酒坊的情况,自己让人加倍采购,买到的粮食,一半用于酿酒,一半暗中储藏起来。 你以为我在一楼,其实我早就在三楼了。 “好了,都是精明人,一句话,价钱你定,虽说采购量大,不要求价钱上让步,卖别人多少,就卖老夫多少,只要这个协议达成,侠味堂就是平康坊的朋友。”孙时永径直说出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陆庭开口道:“就依孙会首的话,不过,我不要钱。” “不要钱?难不成,你看中哪个平康坊哪个姑娘?好说,好说。”孙时永笑得像个老狐狸。 陆庭摇摇头说:“孙会首说笑了,我是想用孙会首用粮食支付,叫交换也可以。” 不等孙时永发问,陆庭开口道:“孙会首消息灵通,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酒坊跟秦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秦王的缘故,有时候采购会被人刁难,不是有人临时抬价,就是有署衙押压货物,可大宗的买卖,总不能只去粮油店,如果可以,希望孙会首用粮食来交换,以孙会首的人脉,这种事应易如反掌,再说以物易物,只要敲定粮食和酒的比例,也不用因物价波动经常讨论价格,如何?” 现在采购粮食,有时会受到太子府的阻挠,干脆让孙时永解决这个问题,对平康坊来说,最不缺就是人脉和渠道。 最重要一点,陆庭知道,贞观元年大唐会一次规模庞大的蝗灾,到时粮食紧缺、百姓生活困苦,要是自己提前囤积一大批粮食,到时要钱还是要名声功劳,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采购多一倍的粮食,对自己人说是要迷惑外人,其实就是为未来的蝗灾作准备。 孙时永只是沉吟片刻,很快表示同意:“好,那就以粮食换酒。” 价钱跟卖给别人一样,换成粮食一样支付,自己不吃亏,孙时永想过,现在粮食供应稍稍有点紧张,不过大唐的反叛势力清剿得差不多,又跟突厥签了和平互信的协议,以后大唐会越来越稳定,时局一稳,老百姓安居乐业,粮食的产量只会越来高,产量一高,粮食的价钱就降下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达成初步协议,陆庭和孙时永很有默契地击了一下掌,双方对交易表示满意。 第204章 老大有喜 达成初步协议,陆庭和孙时永在一旁悠闲地品着新酿的侠酒、吃着点心,具体议价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人。 交情还交情,说到价钱时双方都格外认真起来,谈了很久都没有达成共识。 代表无衣堂的是老高。 老高是陆庭的管家,无衣堂很多事陆庭都是交给他办理,知道很多无衣堂的隐秘,包括酿酒,一口咬定酒和粮食的比例为一比十七,也就是一斗酒需要用十七斗粮食置换。 跟老高谈判的是孙时永的二管家孙二,他希望比例是一比十,双方差距很大。 这么大的分岐主要是粮价。 陆庭答应市价卖给长安青楼行会,初步订下的价格是每斗五百文,老高和孙二没有异议,分岐是粮价,大唐的粮价大约是斗米三十钱,而孙二是按长安粮价折算,理由是粮食是运到长安,此时长安的粮价最高达到斗米五十钱。 孙二有些无奈地说:“高管家,长安的粮食一向不充裕,现在米价都斗米五十钱了,大量收购也会抬高粮价,侠酒也在长安酿造,这个价钱真不行。” “此言差矣”老高一脸淡定地说:“五十钱只是特例,长安是京城,朝廷不会放任粮价高涨,价高会从外地调粮平抑,即使达到五十钱,那也是售与市井小民的价钱,以孙会首的人脉渊源,不会像市井小民一样一斗斗从米铺购入。” 顿了一下,老高继续说:“再说好酒的成本与售价孙管事也清楚,总不能让我们那般折腾,最后只能喝个残汤。” “十二斗,细水长流,长做长有。”孙二咬咬牙,报出新价。 “最少十六斗,要是孙管家觉得贵,可以回去再商量一下,现在要买酒的达官贵人太多,产量跟不上,真不急。” 孙二: 二人扯了半天,价格还没谈妥,最后还要陆庭和孙时永拍板。 孙时永故意瞪了孙二一眼,大声斥道:“不知陆主事跟老夫什么交情吗,怎么能像外人一样斤斤计较?” 斥喝完孙二,扭头对陆庭说:“陆主事,就一比十六,如何?” 据自己得到的消息,侠酒的出酒量大约是五斗米酿一斗酒,这个价钱陆庭能赚双倍的利润。 算起来不少,不过酒水是暴利行业,好酒的利润十倍也不过分,像侠酒这种品质的酒,斗酒卖二三千钱都不是问题,没想到陆庭给它定价只有五百文,在价钱上也就没做更多的坚持。 现在粮价是高,通过异地大批量采购可以削减成本,长安青楼行会背靠众多大势力,可以轻易采购到大批廉价的粮食并运到长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大唐境内日趋稳定,耕种地面和产量不断上升,孙时永判断粮价会越来越低。 即使粮价不降,平康坊也可以贵买贵卖,根本不怕亏损。 孙时永大方,陆庭也不好小气,沉吟一下,很快说道:“孙会首都说了不是外人,也不能让孙会首白忙一趟,这样,合约上就写十六斗粮食换一斗酒,不过结算时按十五斗结算,如何?” 自己吃了肉,总得让别人跟着喝点汤,别看孙时永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会首,他手里的资源人脉很庞大,说不定以后有找他帮忙的地方。 “好说,好说”孙时永眼前一亮,笑脸如花地说:“难怪陆主事年纪轻轻就得到王爷厚爱,这份情,小老记下了。” 还想着回去找个由头弄点好处,毕竟老脸都搭了进去,不能白走一趟,陆庭主动让利,这样更好。 拿到好处,吃相也不难看,何乐而不为。 陆庭呵呵一笑,客套了几句,二人在友好的气氛下又聊了好一会,直到老高和孙二谈妥合作的细节,孙时永这才满意的告辞。 拿到稀缺货源,还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能不满意吗? 别看一斗米不值几个钱,平康坊有三百多间青楼妓院,每天消耗的酒水绝对可观,只要陆庭的供应不拖后腿,这一斗的差价能让孙时永赚个盘满钵满。 这个陆庭,有点意思。 “公子,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送完孙时永后,老高小心翼翼地问。 “都开口了,问。” 老高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公子,用酒置换粮食,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仓促,良石山储存的粮食已经堆积如山,那个石洞快堆满了,再收这么多粮食,快没地方放了。” 陆庭收购酿酒的粮食,都是用一半留一半,理由是不能让别人通知采购量摸清侠酒的真实情况,留下的粮食也可以作为储备,经过近三个月的积累,良石山的储备粮超过千石之巨。 那么多粮食,储存是一个问题,幸好良石山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位于半山腰,深达上百丈,里面通风、干燥,稍加改造就是天然的粮仓,省了不少功夫。 “没地方就找地方,这事就这样定下了。”陆庭也懒得解释,随口应道。 总不能跟你说大唐很快有灾难,自己是未雨绸缪。 老高面色一肃,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声应下。 太子和秦王的斗争,大唐人尽皆知,陆庭作为秦王的学生兼心腹,有所准备可以理解,这些事可是机密,自己作为家奴,还是少打听。 反正听公子的话就对了。 陆庭的心情也不错,长安平康坊青楼行会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把侠酒放在平康坊,对它的推广起到极大的作用,解决原料问题还有人替自己筹粮,还收获一波孙时永的好感,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扩大酿酒工坊的规模要提上日程了。 侠味堂和酒坊算了上了轨道,现在就是良石泉和准备接手造纸坊需要投入。 相比侠味味和酒坊的利润,那点花费只是毛毛雨。 陆庭躺在特制的逍遥椅上,心里想着怎么在造纸工坊上做文章,不仅要大量造纸,还得把印刷也捎上 正当陆庭是想入非非时,远远听到有人大声叫道:“老大,老大,有喜,老大有喜啊” 陆庭抬眼一看,只见长孙冲小跑地向自己走来,一边跑一边叫,好像邀功一样。 说有好事不好吗,要不说有喜事也行,嚷着有喜有喜,弄不好让别人误会。 第204章 老大有喜 达成初步协议,陆庭和孙时永在一旁悠闲地品着新酿的侠酒、吃着点心,具体议价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人。 交情还交情,说到价钱时双方都格外认真起来,谈了很久都没有达成共识。 代表无衣堂的是老高。 老高是陆庭的管家,无衣堂很多事陆庭都是交给他办理,知道很多无衣堂的隐秘,包括酿酒,一口咬定酒和粮食的比例为一比十七,也就是一斗酒需要用十七斗粮食置换。 跟老高谈判的是孙时永的二管家孙二,他希望比例是一比十,双方差距很大。 这么大的分岐主要是粮价。 陆庭答应市价卖给长安青楼行会,初步订下的价格是每斗五百文,老高和孙二没有异议,分岐是粮价,大唐的粮价大约是斗米三十钱,而孙二是按长安粮价折算,理由是粮食是运到长安,此时长安的粮价最高达到斗米五十钱。 孙二有些无奈地说:“高管家,长安的粮食一向不充裕,现在米价都斗米五十钱了,大量收购也会抬高粮价,侠酒也在长安酿造,这个价钱真不行。” “此言差矣”老高一脸淡定地说:“五十钱只是特例,长安是京城,朝廷不会放任粮价高涨,价高会从外地调粮平抑,即使达到五十钱,那也是售与市井小民的价钱,以孙会首的人脉渊源,不会像市井小民一样一斗斗从米铺购入。” 顿了一下,老高继续说:“再说好酒的成本与售价孙管事也清楚,总不能让我们那般折腾,最后只能喝个残汤。” “十二斗,细水长流,长做长有。”孙二咬咬牙,报出新价。 “最少十六斗,要是孙管家觉得贵,可以回去再商量一下,现在要买酒的达官贵人太多,产量跟不上,真不急。” 孙二: 二人扯了半天,价格还没谈妥,最后还要陆庭和孙时永拍板。 孙时永故意瞪了孙二一眼,大声斥道:“不知陆主事跟老夫什么交情吗,怎么能像外人一样斤斤计较?” 斥喝完孙二,扭头对陆庭说:“陆主事,就一比十六,如何?” 据自己得到的消息,侠酒的出酒量大约是五斗米酿一斗酒,这个价钱陆庭能赚双倍的利润。 算起来不少,不过酒水是暴利行业,好酒的利润十倍也不过分,像侠酒这种品质的酒,斗酒卖二三千钱都不是问题,没想到陆庭给它定价只有五百文,在价钱上也就没做更多的坚持。 现在粮价是高,通过异地大批量采购可以削减成本,长安青楼行会背靠众多大势力,可以轻易采购到大批廉价的粮食并运到长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大唐境内日趋稳定,耕种地面和产量不断上升,孙时永判断粮价会越来越低。 即使粮价不降,平康坊也可以贵买贵卖,根本不怕亏损。 孙时永大方,陆庭也不好小气,沉吟一下,很快说道:“孙会首都说了不是外人,也不能让孙会首白忙一趟,这样,合约上就写十六斗粮食换一斗酒,不过结算时按十五斗结算,如何?” 自己吃了肉,总得让别人跟着喝点汤,别看孙时永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会首,他手里的资源人脉很庞大,说不定以后有找他帮忙的地方。 “好说,好说”孙时永眼前一亮,笑脸如花地说:“难怪陆主事年纪轻轻就得到王爷厚爱,这份情,小老记下了。” 还想着回去找个由头弄点好处,毕竟老脸都搭了进去,不能白走一趟,陆庭主动让利,这样更好。 拿到好处,吃相也不难看,何乐而不为。 陆庭呵呵一笑,客套了几句,二人在友好的气氛下又聊了好一会,直到老高和孙二谈妥合作的细节,孙时永这才满意的告辞。 拿到稀缺货源,还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能不满意吗? 别看一斗米不值几个钱,平康坊有三百多间青楼妓院,每天消耗的酒水绝对可观,只要陆庭的供应不拖后腿,这一斗的差价能让孙时永赚个盘满钵满。 这个陆庭,有点意思。 “公子,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送完孙时永后,老高小心翼翼地问。 “都开口了,问。” 老高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公子,用酒置换粮食,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仓促,良石山储存的粮食已经堆积如山,那个石洞快堆满了,再收这么多粮食,快没地方放了。” 陆庭收购酿酒的粮食,都是用一半留一半,理由是不能让别人通知采购量摸清侠酒的真实情况,留下的粮食也可以作为储备,经过近三个月的积累,良石山的储备粮超过千石之巨。 那么多粮食,储存是一个问题,幸好良石山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位于半山腰,深达上百丈,里面通风、干燥,稍加改造就是天然的粮仓,省了不少功夫。 “没地方就找地方,这事就这样定下了。”陆庭也懒得解释,随口应道。 总不能跟你说大唐很快有灾难,自己是未雨绸缪。 老高面色一肃,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声应下。 太子和秦王的斗争,大唐人尽皆知,陆庭作为秦王的学生兼心腹,有所准备可以理解,这些事可是机密,自己作为家奴,还是少打听。 反正听公子的话就对了。 陆庭的心情也不错,长安平康坊青楼行会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把侠酒放在平康坊,对它的推广起到极大的作用,解决原料问题还有人替自己筹粮,还收获一波孙时永的好感,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扩大酿酒工坊的规模要提上日程了。 侠味堂和酒坊算了上了轨道,现在就是良石泉和准备接手造纸坊需要投入。 相比侠味味和酒坊的利润,那点花费只是毛毛雨。 陆庭躺在特制的逍遥椅上,心里想着怎么在造纸工坊上做文章,不仅要大量造纸,还得把印刷也捎上 正当陆庭是想入非非时,远远听到有人大声叫道:“老大,老大,有喜,老大有喜啊” 陆庭抬眼一看,只见长孙冲小跑地向自己走来,一边跑一边叫,好像邀功一样。 说有好事不好吗,要不说有喜事也行,嚷着有喜有喜,弄不好让别人误会。 第205章 秘密任务 “不急,不急,喝口水再说。”陆庭看到长孙冲气喘吁吁的样子,很淡定地让他先把气喘顺了。 既然是好事,不用急。 长孙冲顾不得喝水,一脸兴奋地说:“老大,喜事,大喜事,皇上刚刚定了,这次出使千泉的名单里有你,职位是副使,我刚听到消息就赶来给你报喜了,够仗义。” “什么?出使千泉?这也是好事?”陆庭一脸惊讶地说。 要是没记错,千泉好像在西域,那是突厥的地盘,千里迢迢跑到哪里,这还叫好事? “当然是好事”长孙冲一脸肯定地说:“这次出使千泉,就是白捡功劳,出门转一圈就能晋升,不知多少人眼红呢,王爷心里记着你,给你争取了一个副使的肥差。” 陆庭有些疑惑地说:“千泉是西突厥的地盘,西突厥跟大唐的关系时紧时缓,到了千泉,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回到大唐,这也叫肥差?” 突厥经过动荡和分裂,分成东西两个突厥,统叶护可汗是西突厥的首领,东突厥则以颉利可汗为首,东西突厥相互敌视,偶尔又会默契一起到大唐境内掠夺人口财货,在李二的努力下,大唐和西突厥的关系平稳,还达成联合对抗颉利可汗的联盟。 大唐和西突厥有合作关系,也有分岐,统叶护可汗一直想从大唐拿到更多好处,这些年没少刁难大唐的使团。 长孙冲看到陆庭不相信,连忙解释了一番,陆庭这才明白原委。 颉利可汗这些年一直招兵买马,统叶护可汗有了危机,为了巩固与大唐的联盟,遣使进唐请求和亲,李渊听从裴矩的建议,决定派高平王李道立出使西突厥,商议和亲事项。 这次出使千泉的使团,高平王李道立为正使,副使有三位,羽林军翼虎营正李恒、鸿胪寺新任少卿张正,最后一个是陆庭。 三个副使分工很明确,李恒负责安全,张正负责礼仪,而陆庭负责后勤等琐事。 长孙冲介绍完,有些意犹未尽地说:“这次出使千泉,由高平王带队,出了长安,大唐境内相当于钦差,到了西突厥的地盘相当于贵宾,一路有兵丁护送,沿途有驿站、各地的官员乡绅争相宴请,这次关乎和亲,统叶护可汗肯定不会小气,这不是肥差吗。” 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就是长孙无忌也有些意动,想让长孙冲也加入使团,混个履历,前些日子陆庭的表现太抢眼,李二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个名额交给陆庭。 “郑卿呢”陆庭有些意外地问道:“他跟统叶护可汗的交情不是很好吗,要是他去,说不定效果更好。” “颉利可汗的使团刚走不久,双方也签了协议,派郑伯父前去,怕引起颉利可汗的猜忌,高平王去合适,身份尊贵,还是李氏宗室。” 原来是这样,陆庭暗暗点点头。 千泉有些远啊,现在一大摊子弄得起起劲,突然去西域,陆庭有点为难。 这事是李二做的决定,李渊也同意了,自己想不去也不行。 没多久,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也来了,他们都收到陆庭担任副使的消息,这些权贵子弟,消息就是灵通。 几个人对陆庭表示祝贺后,一个个心安理得地留下蹭饭。 晚了、喝醉了没关系,在陆家留宿,长孙无忌、程咬金他们都没意见。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陆庭才在司棋的伺候下起来。 昨晚长孙冲他们没走,留在家里嚷着要庆祝,还轮着给陆庭敬酒,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司棋,长孙冲他们起来了吗?”陆庭晃了一下有些胀痛的脑脑,随口问道。 司棋一边帮陆庭穿衣,一边柔声地应道:“回公子的话,几位公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洗漱离开了。” 这些家伙,明明是权贵子弟,一个个还那么自律,陆庭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让人备马,一会去良石山转转。” 出使千泉,一来一回起码要一年半载,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在出使前,要做好妥善安排。 司棋的鼻翼动了动,很快皱起好看的眉头,小声劝说:“公子,良石山不要去了,先沐浴,秦王府刚刚来人了,让公子在巳时三刻到秦王府走一趟。” 昨晚喝大了,司棋只是细心替陆庭擦拭了一下,可能是宿汗的原因,散发着一股酒汗的味道,这样去秦王府可不行。 衣冠不正、不注意仪容仪态,都可以治大不敬的罪。 意料之中的事,陆庭点点头,沐浴更衣后,看到时间还充裕,吃了早饭才施施然往秦王府的方向赶。 “见过陆主事。” “陆主事好。” 坐车赶往秦王府的路上,负责运送良石泉的车队成员和侠味堂跑街看到陆庭,纷纷恭敬地打招呼,陆庭也笑着回应。 数了一下,从家里到秦王府,短短的路程,陆庭看到三辆运送良石泉的运水车,心里暗暗点头。 运水车队的规模越来越状大了,等到他们养成习惯,慢慢就开始带货,顺利的话,不仅可以解决无衣堂剩余劳动力的问题,那些退役老兵也多了一个选择。 不知不觉到了秦王府,刚好李二也在,通传后,很快在书房见到了李二。 “学生拜见恩师。”陆庭一看到李二,马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李二正在批示,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免了,起来。” “谢恩师。” 陆庭应了一声,自顾站起来,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李二把手上的密信批改完,搁下笔,打量了陆庭一眼,开口问道:“致远,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让你来了的原因。” “回恩恩师的话,应是出使千泉的事,可对?” 陆庭有点激动,激动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跟李二的师徒关系是自己取巧得来的,李二刚开始并不认同,在自己努力下才慢慢改观,现在主动叫自己的表字,不用说,又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李二满意地点点头说:“没错,正是出使千泉,你再猜猜,作为副使,你应该怎么做?” 有一个机灵的学生,省下不少功夫,李二对陆庭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换作其他人,这个问题不好答,换成早知李二心思的陆庭,太简单了,刚才在路上就想好了答案,闻言马上回答:“西突厥是大唐的盟友,作为大唐的使者,我会想办法向西突厥展示大唐友好的一面,特别是展示恩师对西突厥的善意。” 李建成在李渊的偏袒下,不断打压李二,程咬金、候君集等人一直没放弃游说李二先发制人的想法,对李二来说,稳定周边盟友的关系非常重要。 要是李二没有先发制人的心,早就处罚程咬金等人,哪会一直留在身边重用,给他们一直游说自己的机会。 李二深深打量了陆庭一眼,没说什么,把一封打着火漆的密信交给陆庭:“找机会交到统叶护可汗手中,记住,亲手交到他手中,不能假手于人。” 陆庭一脸郑重地接过来,恭恭敬敬地说:“恩师放心,学生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李二又交代了几句,完了突然开口道:“对了,出发时把覃根生带上。” “覃根生?”陆庭有些愕然,感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就是想不起。 “他不是在侠味堂帮忙吗,有什么问题?”李二轻皱着眉头说。 陆庭一听,很快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绰号是独眼的覃根生,平时都是叫他绰号,一时没想起。” 第205章 秘密任务 “不急,不急,喝口水再说。”陆庭看到长孙冲气喘吁吁的样子,很淡定地让他先把气喘顺了。 既然是好事,不用急。 长孙冲顾不得喝水,一脸兴奋地说:“老大,喜事,大喜事,皇上刚刚定了,这次出使千泉的名单里有你,职位是副使,我刚听到消息就赶来给你报喜了,够仗义。” “什么?出使千泉?这也是好事?”陆庭一脸惊讶地说。 要是没记错,千泉好像在西域,那是突厥的地盘,千里迢迢跑到哪里,这还叫好事? “当然是好事”长孙冲一脸肯定地说:“这次出使千泉,就是白捡功劳,出门转一圈就能晋升,不知多少人眼红呢,王爷心里记着你,给你争取了一个副使的肥差。” 陆庭有些疑惑地说:“千泉是西突厥的地盘,西突厥跟大唐的关系时紧时缓,到了千泉,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回到大唐,这也叫肥差?” 突厥经过动荡和分裂,分成东西两个突厥,统叶护可汗是西突厥的首领,东突厥则以颉利可汗为首,东西突厥相互敌视,偶尔又会默契一起到大唐境内掠夺人口财货,在李二的努力下,大唐和西突厥的关系平稳,还达成联合对抗颉利可汗的联盟。 大唐和西突厥有合作关系,也有分岐,统叶护可汗一直想从大唐拿到更多好处,这些年没少刁难大唐的使团。 长孙冲看到陆庭不相信,连忙解释了一番,陆庭这才明白原委。 颉利可汗这些年一直招兵买马,统叶护可汗有了危机,为了巩固与大唐的联盟,遣使进唐请求和亲,李渊听从裴矩的建议,决定派高平王李道立出使西突厥,商议和亲事项。 这次出使千泉的使团,高平王李道立为正使,副使有三位,羽林军翼虎营正李恒、鸿胪寺新任少卿张正,最后一个是陆庭。 三个副使分工很明确,李恒负责安全,张正负责礼仪,而陆庭负责后勤等琐事。 长孙冲介绍完,有些意犹未尽地说:“这次出使千泉,由高平王带队,出了长安,大唐境内相当于钦差,到了西突厥的地盘相当于贵宾,一路有兵丁护送,沿途有驿站、各地的官员乡绅争相宴请,这次关乎和亲,统叶护可汗肯定不会小气,这不是肥差吗。” 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就是长孙无忌也有些意动,想让长孙冲也加入使团,混个履历,前些日子陆庭的表现太抢眼,李二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个名额交给陆庭。 “郑卿呢”陆庭有些意外地问道:“他跟统叶护可汗的交情不是很好吗,要是他去,说不定效果更好。” “颉利可汗的使团刚走不久,双方也签了协议,派郑伯父前去,怕引起颉利可汗的猜忌,高平王去合适,身份尊贵,还是李氏宗室。” 原来是这样,陆庭暗暗点点头。 千泉有些远啊,现在一大摊子弄得起起劲,突然去西域,陆庭有点为难。 这事是李二做的决定,李渊也同意了,自己想不去也不行。 没多久,程处亮、杜荷和候明远也来了,他们都收到陆庭担任副使的消息,这些权贵子弟,消息就是灵通。 几个人对陆庭表示祝贺后,一个个心安理得地留下蹭饭。 晚了、喝醉了没关系,在陆家留宿,长孙无忌、程咬金他们都没意见。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陆庭才在司棋的伺候下起来。 昨晚长孙冲他们没走,留在家里嚷着要庆祝,还轮着给陆庭敬酒,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司棋,长孙冲他们起来了吗?”陆庭晃了一下有些胀痛的脑脑,随口问道。 司棋一边帮陆庭穿衣,一边柔声地应道:“回公子的话,几位公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洗漱离开了。” 这些家伙,明明是权贵子弟,一个个还那么自律,陆庭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让人备马,一会去良石山转转。” 出使千泉,一来一回起码要一年半载,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在出使前,要做好妥善安排。 司棋的鼻翼动了动,很快皱起好看的眉头,小声劝说:“公子,良石山不要去了,先沐浴,秦王府刚刚来人了,让公子在巳时三刻到秦王府走一趟。” 昨晚喝大了,司棋只是细心替陆庭擦拭了一下,可能是宿汗的原因,散发着一股酒汗的味道,这样去秦王府可不行。 衣冠不正、不注意仪容仪态,都可以治大不敬的罪。 意料之中的事,陆庭点点头,沐浴更衣后,看到时间还充裕,吃了早饭才施施然往秦王府的方向赶。 “见过陆主事。” “陆主事好。” 坐车赶往秦王府的路上,负责运送良石泉的车队成员和侠味堂跑街看到陆庭,纷纷恭敬地打招呼,陆庭也笑着回应。 数了一下,从家里到秦王府,短短的路程,陆庭看到三辆运送良石泉的运水车,心里暗暗点头。 运水车队的规模越来越状大了,等到他们养成习惯,慢慢就开始带货,顺利的话,不仅可以解决无衣堂剩余劳动力的问题,那些退役老兵也多了一个选择。 不知不觉到了秦王府,刚好李二也在,通传后,很快在书房见到了李二。 “学生拜见恩师。”陆庭一看到李二,马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李二正在批示,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免了,起来。” “谢恩师。” 陆庭应了一声,自顾站起来,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李二把手上的密信批改完,搁下笔,打量了陆庭一眼,开口问道:“致远,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让你来了的原因。” “回恩恩师的话,应是出使千泉的事,可对?” 陆庭有点激动,激动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跟李二的师徒关系是自己取巧得来的,李二刚开始并不认同,在自己努力下才慢慢改观,现在主动叫自己的表字,不用说,又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李二满意地点点头说:“没错,正是出使千泉,你再猜猜,作为副使,你应该怎么做?” 有一个机灵的学生,省下不少功夫,李二对陆庭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换作其他人,这个问题不好答,换成早知李二心思的陆庭,太简单了,刚才在路上就想好了答案,闻言马上回答:“西突厥是大唐的盟友,作为大唐的使者,我会想办法向西突厥展示大唐友好的一面,特别是展示恩师对西突厥的善意。” 李建成在李渊的偏袒下,不断打压李二,程咬金、候君集等人一直没放弃游说李二先发制人的想法,对李二来说,稳定周边盟友的关系非常重要。 要是李二没有先发制人的心,早就处罚程咬金等人,哪会一直留在身边重用,给他们一直游说自己的机会。 李二深深打量了陆庭一眼,没说什么,把一封打着火漆的密信交给陆庭:“找机会交到统叶护可汗手中,记住,亲手交到他手中,不能假手于人。” 陆庭一脸郑重地接过来,恭恭敬敬地说:“恩师放心,学生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李二又交代了几句,完了突然开口道:“对了,出发时把覃根生带上。” “覃根生?”陆庭有些愕然,感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就是想不起。 “他不是在侠味堂帮忙吗,有什么问题?”李二轻皱着眉头说。 陆庭一听,很快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绰号是独眼的覃根生,平时都是叫他绰号,一时没想起。” 第206章 员外郎郑成 李二挥挥手说:“好了,三天后使团就要离开长安,你要安排妥当,人不在,那摊子可不能乱了。” 顿了一下,李二很快又补充道:“这次出使,是一个机会,好好表现。” “谢恩师栽培,学生一定努力。”陆庭连忙表态。 李二没有再说话,再次挥挥手,陆庭行过礼,这才退出书房。 临走前,还把门房的门帮忙掩上。 走出秦王府后,陆庭想了想,先去鸿胪寺找张正报到,看看自己这个副使要做什么,得知这些有鸿胪寺专人筹备,自己这个副使在出发时准时归团就行。 正好,自己手上的事一大堆,不用自己折腾更好。 出了鸿胪寺,陆庭坐上马车,往良石山的方向赶去。 无衣堂的事自己不用理会,只要努力赚钱就行,侠味堂、运水队上了正轨,还有张横、长孙冲、程处默等人打理,也不用多理会,现在最重要就是酿酒工坊和新谈妥的墨香工坊。 先是跟负责酒坊的杜十七查看新酿酒的品质,然后又商量改进和扩大规模的事,完了又马不停蹄带着候明远去接收属于房家的墨香工坊。 陆庭跟墨香工坊的工匠商量改进的事,一忙就忘了时间,回过神天快黑了,净街鼓都响起,来不及回家,幸好这里离无衣堂很近,陆庭在无衣堂有自己住处,当晚就在无衣堂歇下。 自己就要了出使千泉,正好跟张横商量一下,交代一下工作。 张横是李二的心腹,消息灵通,知道陆庭要出使的事,当晚让伙房多炒了几个菜,一定要跟陆庭喝几杯,算是提前给陆庭饯行。 “陆兄弟,走一个,这是兄弟敬你的。”张横心情不错,亲自给陆庭倒满了一大碗酒,一脸豪迈地说。 陆庭看着那只能装半斤的碗,苦笑地说:“张老大,我可没你那海量,刚才喝了不少,再喝这碗酒,明天就不用干活了,你也知道,手上的事一大摊呢。” 这酒太熟悉了,就是良石山酿酒工坊产出的侠酒,还是双蒸酒,这半斤下去,自己非醉不可。 张横也知陆庭很多事要做,闻言也不勉强,大方地说:“今儿高兴,我干了,你随意。” 两人轻轻一碰碗,陆庭在碗边轻啜了一小口,张横硬是把满满一碗酒全喝光,完了还把碗口向下,以示自己坦荡。 “张老大,好酒量”陆庭拍拍手,拿起酒坛再次给他倒满。 一口气喝了小半斤,张横也有些酒意,眯着眼说:“爽,很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哈哈哈。” “怎么,酒不够?”陆庭皱着眉头说:“不是吩咐过老杜吗,张老大的酒一定要保正供给,不行,回去得批他。” “够,够了”张横连忙摆摆手说:“酒是好,贪杯得误事,陆兄弟不要误会,我说喝得痛快,是心里痛快,说起来,都是陆兄弟的功劳。” 陆庭还没有来无衣堂前,无衣堂就是一个好勇斗狠、混吃等死的地方,没有生气、没有活力,好像一潭死水,这一切从陆庭来了以后得到改变,现在无衣堂相有了自己的产业,那些闲得发慌的老兄弟也有了活,帐面有了钱,各种福利也上来了,老兄弟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张横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喝酒心里也得劲。 “不敢当,是大伙一起努力,大伙都有功劳。”陆庭谦虚地说。 张横只是嘻嘻一笑,也没解辩。 二人又聊地一会,陆庭突然想起李二的话,随口问道:“张老大,独眼以前在西域打过仗?” “独眼?怎么提起他?” “今天见了王爷,让我出使千泉时带上他。” 张横点点头说:“带上好,就是王爷不说,我也提议带上他,独眼在西域呆的时间超过十年,对那里可以说很了解。” 想了一下,张横补充:“他的那只眼,就是留在那里。” 陆庭闻言楞了一下,很快重重点了点头。 说到独眼,就是打开了张横的话匣子,一边喝,一边拉着陆庭说起昔日的军旅生涯,有苦有乐,有悲有歌,陆庭听起来内心越发沉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陪张横喝酒。 很多历史,在史册上都是寥寥几句话带过,可听亲身经历的人细说一遍,特别是说到残酷和屈辱的地方,仍然让人内心沉重。 主要还是实力不够,李唐虽说取得天下,但在建立过程中,因为实力不够,做了很多让步和不公平的合作,内部纷争不断,接壤的两个突厥又像两头随时翻脸的饿狼,从建立到现在,没有一年没开战,现在的大唐,就像一头伤痕累累、苟而残喘的老虎。 无论什么时候,落后就要挨打。 陆庭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什么时候喝醉,更不知是谁把自己抬里房间休息。 第二天起床时,张横早早就出了门,他还要在城门口接应运水车队的到来。 不愧是大唐最精锐的军人,即使下了战场,仍然自律得让人动容。 简单洗漱完,陆庭吃着无衣堂伙食给自己留的早饭,心里盘算着一会该干些什么。 在无衣堂任职就是爽,不用应付点卯,也不用应付各种文案、报告,现在要做的,就是多赚钱,对无衣堂那些退役、伤残老兵来说,一口肉食比一百句暧心的话更加实用。 就在陆庭想着一会去哪的时候,无衣堂的门卫突然禀报,说门口有个名为红菱的婢女要见自己。 红菱怎么来了? 陆庭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这才在出门。 刚到门口,就看到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红菱。 还没打招呼,眼尖的红菱一看到陆庭,马上走过来,有些埋怨地说:“陆公子,没想到你躲在这里,让奴家一顿好找。” 一大早跑到陆家,人没在,下人说去了良石山,红菱跑到良石山,没想到高管家又说陆庭去了无衣堂,于是又从良石山折回无衣堂,这才看到正主。 “找我?有事?”陆庭随口问道。 就是红菱不来找自己,陆庭也准备去看看郑妍芝,这一别少说也要一年半载,那么久不见,告个别肯定要。 红菱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不过很快应道:“陆公子不是要修新宅子吗,托小姐的事有了眉目,郑外郎答应见你一面,本来昨日晌午就约好,可一直没找到陆公子,只好推到今日了。” 这个陆庭,还真是一个榆木脑袋,快要出使西域了,也不找自家小姐好好谈谈心,一天到晚就忙着那些贱业,小姐昨日哪也不去,就是为了在家里等他,结果等了一天,别说人,就是音信也没一个,终于坐不住,为了见他,只好把族叔郑成拖下水。 就是这个陆庭,害得自家小姐都不够矜持了。 工部员外郎郑成? 陆庭心中一喜,连忙说:“真的?太好了,在哪?” “开化坊。”红菱简单直接地说。 二刻钟后,陆庭在开化坊一间简陋小院的耳房里看到精心打扮的郑妍芝,看到她的的时候,只见她跟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中年老者相谈甚欢。 看到陆庭来了,郑妍芝眼前一亮,那亮鸟黑的眸子好像突然多了一种异样的光彩,马上站起来打招呼:“陆公子,你来了。” 这么久也不知来找自己,郑妍芝心里有些不满,眼看快要出使了,还是去西域,一想到起码一年半载才能相见,只好压着自己的小性子,还是想办法见上一面。 好,陆庭是忙着自己的事业,不是寻花问柳,郑妍芝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郑妍芝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抹胸长裙,戴了抹额,插了步摇,略为奔放的打扮再配上她那张清丽绝伦的俏脸,给人一种可爱中透着诱惑的感觉,就是陆庭看到,心神也恍了一下。 天生丽质的郑妍芝就像一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郑小姐相邀,再忙也得来啊。”陆庭笑着开口道。 郑妍芝还没说话,陆庭马上补充道:“早就想找郑小姐了,没想到王爷推荐我出使,出发的日期又急,计划都乱了,手头上的事太多,这二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真是抱歉。” 红菱这个小婢女都有怨言了,更别说郑妍芝,陆庭赶在郑妍芝发难前先开口,先堵住她的嘴。 果然,还想埋怨几句的郑妍芝一听,很快体贴地说:“陆公子得到王爷赏识,自然是以公务为重。” 郑成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干咳了二声,打断陆庭和郑妍芝的对话。 自己家里啊,这二个人眉来眼去,都把自己这个老家伙无视了,要不是郑妍芝是自己最宠爱的小侄女,郑成都想下逐客令了。 郑妍芝听到郑成的干咳,俏脸微微一红,很快若无其事地说:“陆庭,这位是小女的族叔,工部员外郎郑成。” 陆庭连忙行礼:“陆庭见过郑外郎。” 郑成打量了一下陆庭,点点头说:“还以为谁能老夫这个小侄女开口,原来是陆主事,呵呵。” 年纪上来了,郑成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五年前开始不再接手修建方面的事,修心养性,要不是小侄女再三要求,他还真不想见一个小小的无衣堂主事。 别说无阶无品的小主事,就是身穿紫袍的三品大员,郑成也懒得理会。 一个寒门子弟,凭自己一人之力,把无衣堂打理得有声有色,还弄出了侠味堂、侠酒等产业,连城外的泉水也能让他弄出花来,还在上元节的鹊桥夺灯中取得头筹,一时名动长安,难怪年纪轻轻就得到秦王青睐。 也只有这种出色的少年,才能无法无天的小侄女倾心。 陆庭没有坐下,把手上的礼品放在一旁的茶案上,这才坐在下首的位置。 初次登门,还是有求于人,这礼不能废。 郑成看了一眼茶案上的礼品,面色一变,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是芝儿的朋友,也就是自己人,怎么还来这一套,这些东西,一会自己带回去。” 陆庭连忙解释:“郑外郎,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二坛酒和一些点心,只是尝个鲜,还请郑外郎笑纳。” “族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收下。”郑妍芝在一旁撒娇道。 郑成没有儿子,最喜欢就是这个小侄女,听郑妍芝开口,摇头苦笑地说:“芝儿都开口了,行,下不为例。” 本来打算不再出山,不过郑妍芝再三请求,再加上陆庭把唐盘的功劳让给族兄郑元璹,算起来也算是荥阳郑氏的朋友,这个面子要给,反正都要帮他修宅子,收下也就收下。 陆庭笑了笑,没有再纠缠送礼的事,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口说道:“没想到郑外郎住在这里,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虽说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不高,可郑成出自荥阳郑氏,还是有名的修筑大匠,住在这样的一个小宅子,有点意外。 住得这么寒酸,十有八九是他那古怪的脾气作怪。 郑成淡然地说:“长安的宅子太昂贵,老夫职低俸薄,只能租住在这里。” 说到这里,郑成解释道:“这宅子一共租住了三户人,老夫只租住了这边的耳房和二间杂间,有礼待不周的地方,见笑了。” 长安的房价太高,郑成俸禄不高,性格有些孤僻,还拒绝族兄郑元璹的帮助,只能租住在这里。 也没什么丢脸的,别说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就是一些家底不丰厚的达官贵人,也在长安城租宅子居住。 陆庭连说不敢,还说了几句郑成品行高洁的话。 闲聊了几句,看到时机差不多,陆庭主动提出让郑成帮自己设计、营造新宅子的事说了一遍。 郑妍芝负责穿针引线,到了这一步,自然是自己开口。 不用说,郑妍芝能约自己到这里见郑成,十有八九已经说服了郑成。 郑成没有意外地点点头,接着一脸严肃地说:“此事芝儿已经说了,老夫在几年前就想好金盘洗手,不过芝儿替你说话,就破个例。” “谢郑外郎。”陆庭面色一喜,生怕他反悔一样,马上表示感谢。 “不要答应得这么快”郑成一脸严肃地说:“先听老夫把话说完。” 第206章 员外郎郑成 李二挥挥手说:“好了,三天后使团就要离开长安,你要安排妥当,人不在,那摊子可不能乱了。” 顿了一下,李二很快又补充道:“这次出使,是一个机会,好好表现。” “谢恩师栽培,学生一定努力。”陆庭连忙表态。 李二没有再说话,再次挥挥手,陆庭行过礼,这才退出书房。 临走前,还把门房的门帮忙掩上。 走出秦王府后,陆庭想了想,先去鸿胪寺找张正报到,看看自己这个副使要做什么,得知这些有鸿胪寺专人筹备,自己这个副使在出发时准时归团就行。 正好,自己手上的事一大堆,不用自己折腾更好。 出了鸿胪寺,陆庭坐上马车,往良石山的方向赶去。 无衣堂的事自己不用理会,只要努力赚钱就行,侠味堂、运水队上了正轨,还有张横、长孙冲、程处默等人打理,也不用多理会,现在最重要就是酿酒工坊和新谈妥的墨香工坊。 先是跟负责酒坊的杜十七查看新酿酒的品质,然后又商量改进和扩大规模的事,完了又马不停蹄带着候明远去接收属于房家的墨香工坊。 陆庭跟墨香工坊的工匠商量改进的事,一忙就忘了时间,回过神天快黑了,净街鼓都响起,来不及回家,幸好这里离无衣堂很近,陆庭在无衣堂有自己住处,当晚就在无衣堂歇下。 自己就要了出使千泉,正好跟张横商量一下,交代一下工作。 张横是李二的心腹,消息灵通,知道陆庭要出使的事,当晚让伙房多炒了几个菜,一定要跟陆庭喝几杯,算是提前给陆庭饯行。 “陆兄弟,走一个,这是兄弟敬你的。”张横心情不错,亲自给陆庭倒满了一大碗酒,一脸豪迈地说。 陆庭看着那只能装半斤的碗,苦笑地说:“张老大,我可没你那海量,刚才喝了不少,再喝这碗酒,明天就不用干活了,你也知道,手上的事一大摊呢。” 这酒太熟悉了,就是良石山酿酒工坊产出的侠酒,还是双蒸酒,这半斤下去,自己非醉不可。 张横也知陆庭很多事要做,闻言也不勉强,大方地说:“今儿高兴,我干了,你随意。” 两人轻轻一碰碗,陆庭在碗边轻啜了一小口,张横硬是把满满一碗酒全喝光,完了还把碗口向下,以示自己坦荡。 “张老大,好酒量”陆庭拍拍手,拿起酒坛再次给他倒满。 一口气喝了小半斤,张横也有些酒意,眯着眼说:“爽,很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哈哈哈。” “怎么,酒不够?”陆庭皱着眉头说:“不是吩咐过老杜吗,张老大的酒一定要保正供给,不行,回去得批他。” “够,够了”张横连忙摆摆手说:“酒是好,贪杯得误事,陆兄弟不要误会,我说喝得痛快,是心里痛快,说起来,都是陆兄弟的功劳。” 陆庭还没有来无衣堂前,无衣堂就是一个好勇斗狠、混吃等死的地方,没有生气、没有活力,好像一潭死水,这一切从陆庭来了以后得到改变,现在无衣堂相有了自己的产业,那些闲得发慌的老兄弟也有了活,帐面有了钱,各种福利也上来了,老兄弟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张横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喝酒心里也得劲。 “不敢当,是大伙一起努力,大伙都有功劳。”陆庭谦虚地说。 张横只是嘻嘻一笑,也没解辩。 二人又聊地一会,陆庭突然想起李二的话,随口问道:“张老大,独眼以前在西域打过仗?” “独眼?怎么提起他?” “今天见了王爷,让我出使千泉时带上他。” 张横点点头说:“带上好,就是王爷不说,我也提议带上他,独眼在西域呆的时间超过十年,对那里可以说很了解。” 想了一下,张横补充:“他的那只眼,就是留在那里。” 陆庭闻言楞了一下,很快重重点了点头。 说到独眼,就是打开了张横的话匣子,一边喝,一边拉着陆庭说起昔日的军旅生涯,有苦有乐,有悲有歌,陆庭听起来内心越发沉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陪张横喝酒。 很多历史,在史册上都是寥寥几句话带过,可听亲身经历的人细说一遍,特别是说到残酷和屈辱的地方,仍然让人内心沉重。 主要还是实力不够,李唐虽说取得天下,但在建立过程中,因为实力不够,做了很多让步和不公平的合作,内部纷争不断,接壤的两个突厥又像两头随时翻脸的饿狼,从建立到现在,没有一年没开战,现在的大唐,就像一头伤痕累累、苟而残喘的老虎。 无论什么时候,落后就要挨打。 陆庭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什么时候喝醉,更不知是谁把自己抬里房间休息。 第二天起床时,张横早早就出了门,他还要在城门口接应运水车队的到来。 不愧是大唐最精锐的军人,即使下了战场,仍然自律得让人动容。 简单洗漱完,陆庭吃着无衣堂伙食给自己留的早饭,心里盘算着一会该干些什么。 在无衣堂任职就是爽,不用应付点卯,也不用应付各种文案、报告,现在要做的,就是多赚钱,对无衣堂那些退役、伤残老兵来说,一口肉食比一百句暧心的话更加实用。 就在陆庭想着一会去哪的时候,无衣堂的门卫突然禀报,说门口有个名为红菱的婢女要见自己。 红菱怎么来了? 陆庭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这才在出门。 刚到门口,就看到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红菱。 还没打招呼,眼尖的红菱一看到陆庭,马上走过来,有些埋怨地说:“陆公子,没想到你躲在这里,让奴家一顿好找。” 一大早跑到陆家,人没在,下人说去了良石山,红菱跑到良石山,没想到高管家又说陆庭去了无衣堂,于是又从良石山折回无衣堂,这才看到正主。 “找我?有事?”陆庭随口问道。 就是红菱不来找自己,陆庭也准备去看看郑妍芝,这一别少说也要一年半载,那么久不见,告个别肯定要。 红菱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不过很快应道:“陆公子不是要修新宅子吗,托小姐的事有了眉目,郑外郎答应见你一面,本来昨日晌午就约好,可一直没找到陆公子,只好推到今日了。” 这个陆庭,还真是一个榆木脑袋,快要出使西域了,也不找自家小姐好好谈谈心,一天到晚就忙着那些贱业,小姐昨日哪也不去,就是为了在家里等他,结果等了一天,别说人,就是音信也没一个,终于坐不住,为了见他,只好把族叔郑成拖下水。 就是这个陆庭,害得自家小姐都不够矜持了。 工部员外郎郑成? 陆庭心中一喜,连忙说:“真的?太好了,在哪?” “开化坊。”红菱简单直接地说。 二刻钟后,陆庭在开化坊一间简陋小院的耳房里看到精心打扮的郑妍芝,看到她的的时候,只见她跟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中年老者相谈甚欢。 看到陆庭来了,郑妍芝眼前一亮,那亮鸟黑的眸子好像突然多了一种异样的光彩,马上站起来打招呼:“陆公子,你来了。” 这么久也不知来找自己,郑妍芝心里有些不满,眼看快要出使了,还是去西域,一想到起码一年半载才能相见,只好压着自己的小性子,还是想办法见上一面。 好,陆庭是忙着自己的事业,不是寻花问柳,郑妍芝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郑妍芝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抹胸长裙,戴了抹额,插了步摇,略为奔放的打扮再配上她那张清丽绝伦的俏脸,给人一种可爱中透着诱惑的感觉,就是陆庭看到,心神也恍了一下。 天生丽质的郑妍芝就像一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郑小姐相邀,再忙也得来啊。”陆庭笑着开口道。 郑妍芝还没说话,陆庭马上补充道:“早就想找郑小姐了,没想到王爷推荐我出使,出发的日期又急,计划都乱了,手头上的事太多,这二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真是抱歉。” 红菱这个小婢女都有怨言了,更别说郑妍芝,陆庭赶在郑妍芝发难前先开口,先堵住她的嘴。 果然,还想埋怨几句的郑妍芝一听,很快体贴地说:“陆公子得到王爷赏识,自然是以公务为重。” 郑成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干咳了二声,打断陆庭和郑妍芝的对话。 自己家里啊,这二个人眉来眼去,都把自己这个老家伙无视了,要不是郑妍芝是自己最宠爱的小侄女,郑成都想下逐客令了。 郑妍芝听到郑成的干咳,俏脸微微一红,很快若无其事地说:“陆庭,这位是小女的族叔,工部员外郎郑成。” 陆庭连忙行礼:“陆庭见过郑外郎。” 郑成打量了一下陆庭,点点头说:“还以为谁能老夫这个小侄女开口,原来是陆主事,呵呵。” 年纪上来了,郑成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五年前开始不再接手修建方面的事,修心养性,要不是小侄女再三要求,他还真不想见一个小小的无衣堂主事。 别说无阶无品的小主事,就是身穿紫袍的三品大员,郑成也懒得理会。 一个寒门子弟,凭自己一人之力,把无衣堂打理得有声有色,还弄出了侠味堂、侠酒等产业,连城外的泉水也能让他弄出花来,还在上元节的鹊桥夺灯中取得头筹,一时名动长安,难怪年纪轻轻就得到秦王青睐。 也只有这种出色的少年,才能无法无天的小侄女倾心。 陆庭没有坐下,把手上的礼品放在一旁的茶案上,这才坐在下首的位置。 初次登门,还是有求于人,这礼不能废。 郑成看了一眼茶案上的礼品,面色一变,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是芝儿的朋友,也就是自己人,怎么还来这一套,这些东西,一会自己带回去。” 陆庭连忙解释:“郑外郎,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二坛酒和一些点心,只是尝个鲜,还请郑外郎笑纳。” “族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收下。”郑妍芝在一旁撒娇道。 郑成没有儿子,最喜欢就是这个小侄女,听郑妍芝开口,摇头苦笑地说:“芝儿都开口了,行,下不为例。” 本来打算不再出山,不过郑妍芝再三请求,再加上陆庭把唐盘的功劳让给族兄郑元璹,算起来也算是荥阳郑氏的朋友,这个面子要给,反正都要帮他修宅子,收下也就收下。 陆庭笑了笑,没有再纠缠送礼的事,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口说道:“没想到郑外郎住在这里,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虽说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不高,可郑成出自荥阳郑氏,还是有名的修筑大匠,住在这样的一个小宅子,有点意外。 住得这么寒酸,十有八九是他那古怪的脾气作怪。 郑成淡然地说:“长安的宅子太昂贵,老夫职低俸薄,只能租住在这里。” 说到这里,郑成解释道:“这宅子一共租住了三户人,老夫只租住了这边的耳房和二间杂间,有礼待不周的地方,见笑了。” 长安的房价太高,郑成俸禄不高,性格有些孤僻,还拒绝族兄郑元璹的帮助,只能租住在这里。 也没什么丢脸的,别说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就是一些家底不丰厚的达官贵人,也在长安城租宅子居住。 陆庭连说不敢,还说了几句郑成品行高洁的话。 闲聊了几句,看到时机差不多,陆庭主动提出让郑成帮自己设计、营造新宅子的事说了一遍。 郑妍芝负责穿针引线,到了这一步,自然是自己开口。 不用说,郑妍芝能约自己到这里见郑成,十有八九已经说服了郑成。 郑成没有意外地点点头,接着一脸严肃地说:“此事芝儿已经说了,老夫在几年前就想好金盘洗手,不过芝儿替你说话,就破个例。” “谢郑外郎。”陆庭面色一喜,生怕他反悔一样,马上表示感谢。 “不要答应得这么快”郑成一脸严肃地说:“先听老夫把话说完。” 第207章 态度转变 陆庭马上说:“郑外郎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有才华的人,通常有些怪脾气,陆庭听过不少人说郑成不容易相处,心里早做了准备。 郑成不客气地说:“要老夫帮你设计、营造宅子可以,不过老夫不喜欢旁人指手画脚,从设计到营造都是老夫一个人说了算,没经得老夫同意,即使是你本人,一处也不能改。” 对宅子,郑成有一种追求完美的心态,每一套出自己手中的宅子,就像自己一手打造的作品,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指手画脚。 最怕那些不懂装懂的人,什么也不会,就喜欢乱指挥,要是做出来的宅子难看,砸的可是自己的招牌,郑成可不想自己声名受损。 郑妍芝扭过头,对陆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答应。 族叔的脾气,郑妍芝太清楚了,为了说服这个顽固的族叔,最近郑妍芝没少往这里跑,好不容易缠到他答应,要是陆庭逆了他,惹他不高兴,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 陆庭看到郑妍芝的目光,犹豫一下,很快说道:“这个当然,郑外郎,要是有些想法,可以提吗?” 宅子是为了居住,不仅要起得好,还要自己看得顺眼、住得舒适才行,陆庭最怕就是审美观的代沟。 郑成的年纪跟自己差得很远,再说自己二世为人,审美观也跟普通人不同,要是弄一个老头子才喜欢的风格,那还不如自己动手。 郑成脸色有些不悦,不过看在侄女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说:“是你的宅子,有想法当然可以提。” 眼前这个陆庭,挺会说话,他不说意见,而是用想法,婉转很多。 当然,提是一回事,自己同不同意又是一回事。 “那是自然。”陆庭笑嘻嘻地说。 郑成没说什么,转身从一旁画缸中拿出一份圈起的图,放在陆庭面前,有些骄傲地说:“看看,你的宅子就用这份设计图。” “不会,这么快?”陆庭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自己这边刚托他起宅子,要求还没说清,地也没有丈量,这就出图了? 效率不是惊人,是吓人了。 郑成一脸淡定地说:“长安城的宅基地,都是按丁数分配,大小、高低、屋架、门向这些都作了详细的规定,那地看不看、量不量都一样,这份是老夫闲余时的涂鸦,正好用得上。” 长安城在大唐众多城中,可以独具一格,用“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最合适不过,每一块地都是整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量不量都没问题。 好像觉得自己不够重视,毕竟陆庭跟荥阳郑氏的关系不一般,有可能成自己的侄女婿,郑成想了一下,很快补充道:“你那宅子老夫看过,放心,错不了。” 原来这样,陆庭恍然大悟,应了一声,经得郑成同意后,很快打开那张设计图。 一打开设计图,陆庭眼前一亮,纸上画着一套非常精美的宅子,池塘、假山、后花园,门壁、大厅、走廊、凉亭这些都画得清清楚楚,在宅子的四边还标着注解,郑成用平面图的方式,很直观地把将来建成什么样子展示给陆庭看。 画工很细腻,精美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陆庭看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郑妍芝也饶有兴趣伸过头来,看着郑成拿出的设计图。 就是陆庭也没注意到,郑妍芝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么,耳根都有些红了。 陆庭暗暗点头,这位号称大唐最好的大匠盛名无虚,一出手就见功底,自己那地不大,可郑成还是做足了功夫,从设计上看,在有限的空间内,用“连房广厦”式的庭园布局手法包围着两个较为开阔的内庭空间,视线不受阻隔,有空间感和距离感,做出一个小园林的格局。 只是 看完后,抬头看看郑成,只见郑成很悠闲地往往茶里加着醋,也眼角都不扫一下陆庭,明显对自己的设计很有自信。 陆庭斟酌地说:“郑外郎果然了得,一出手就是不凡,这一份设计图绝对是精品,只是” 郑成放下手中的醋壶,眼里掠过一丝不悦,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陆主事有何指教?” 前面说那些,听着没错,一听“只是”两个字,就知还有下文。 陆庭连忙说:“指教不敢,就是有几点看得不是很明白,想请郑外郎指点。” “哦,说说。” 陆庭把设计图摊开,指着西北角一处地方说:“郑外郎,要是晚辈没看错,这里是马厩,可对?” 只是扫了一眼,郑成很快点点头说:“没错,这处宅子的作用是马厩,建在这里的原因简单,离厢房远,臭味不影响人,这里近偏门,清理马粪也方便,总不能在宅子转小半圈都抬出去,还有一点,设在这里,季风影响的时间最短。” 对一个成功的设计师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马厩,也要尽善尽美,连风向都考虑在内。 “这设计很好,只是这地不大,设了一个马厩,那利用的地方也少了。”陆庭开口道。 “哦,还有吗?”郑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说。 陆庭好像没注意郑成皱起的眉头,指着地图说:“房间好像少了一些,杂物间能不能取消?” “还有吗?” “窗子我想从推开式改为拉开式,对了,最好还要改大一点。” 郑妍芝看到族叔脸色不好,知道他内心不爽,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说不定已经骂陆庭不懂装懂,端茶送客也有可能。 “陆公子”郑妍芝连忙劝道:“你不是有马车吗,要是不修马厩,那马车安置在哪里?坊间街上,可不能随意停留马车,此事交给叔族即可,他有经验,肯定帮你做得妥妥当当,对,族叔。” 说到后面,郑妍芝转过头,把问题扔给郑成。 这个设计很不错啊,就是郑妍芝看到也有些心驰神往,怎么陆庭还不满意。 郑妍芝相信,凭自己的面子,族叔肯定会尽心尽力,完全不用担心。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就行,费那个心干嘛,要是若族叔不高兴,甩手不干,自己也不好再开口,生怕二人吵起来,连忙从中说和。 郑成看了看小侄女,有些无奈地苦笑地应了一声。 都没见过这么帮外人的,要是别人,说不定郑成都送客了,可最宠爱的小侄女开了口,这面子要给。 郑成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说:“陆主事的意思是不要马厩?那马和马车如何安置?就算现在没有,那以后呢?” 长安城那么大,没马车不方便,就算现在没有,那以后呢? 能在长安城置业的人,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位置,还会缺一辆马车的钱? 总不能现在不要,以后真要了,又拆又砸,那不是破坏整个宅子的结构和布局? 陆庭语出惊人地说:“要,不过地方小,我想把马厩修在地下,修一个地下车库,不对,叫地下马厩。” 地下马厩? 陆庭左右看了一下,从书案上拿上笔和纸,然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 长安城的规矩很多,宅子的架构、高度、大小、开门方向等等都有明确规定,陆庭现在无官无品,想起一套心仪的宅子有点困难,特别地不大,高度也限制,只好往地下想办法,弄一个地下层。 这个想法陆庭早就想好了,弄一个地下车库,再弄二间放置杂物的地下室,把空间彻底利用起来。 除了地下室,陆庭还把的后世一些设计理念放进去,例如弄一个小型的空中花园,卫浴方面也下了一番功夫。 陆庭一边画,一边解说,一旁的郑成刚开始时一脸不以为然,有点像看戏一样,看看陆庭能弄出什么花样,慢慢地,郑成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原来站得笔直的腰,慢慢弯下来,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话也多了起来,先是问一些自己不明的地方,话也开始多起来,不时还用不耻下问的语气跟陆庭讨教。 说到半途,感到有点口渴,郑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很自然也给陆庭倒了一杯。 不会,一向眼高过顶族叔,竟然主动给陆庭倒茶? 一旁的郑妍芝都看傻眼了。 刚开始还怕两人争吵起来,自己夹在中间不知怎么劝,做梦也没想到,陆庭反客为主成了主导,族叔反而像一个学生一样拉着陆庭问东问西,还亲自给陆庭倒茶。 刚才那张宝贝得不行的图纸,还说没他同意,一笔一划都不能修改,现在让陆庭直接在图纸上改改画画,也没看到他有半点生气,在陆庭涂画时,还在一旁叫“改得好”“对对对,这样更有意思”一类的话。 “红菱,我没有作梦?”郑妍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什么时候,从不让别人改自己图纸的族叔,这样好说话了? 红菱也有些惊讶地说:“小姐,婢子也觉得像是在做梦,刚刚掐了自己两下呢,陆公子真厉害,他怎么好像什么都懂。” 郑妍芝答应陆庭帮忙劝说郑成后,费了不少功夫才说服郑成出手,红菱一直跟在小姐后面,知道这位郑外郎有多倔,陆庭没拿笔纸前,他还是那么傲气,拿笔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转眼两人好像成了忘年之交。 太神奇了。 一聊就聊半个多时辰,郑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陆贤侄,你说那水泥,直有那么神奇,刚开始时软如泥,任意塑造,然后越来越硬,几天后坚如磐石,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物?” 陆庭的设想不仅新颖,施工难度也大,例如在做夹层铺上石板,以现在的材料开营造,坚固度怕是承受不起,提出这个问题后,一种叫水泥的新事物从陆庭的嘴里说出,引起郑成极大的兴趣。 这话出自其它人之口,郑成压根不信,不过说话的人是陆庭,连族兄郑元璹都看重的人,信心又多了几分。 若是不看好,哪能让他的宝贝女儿跟他走得这么近。 好家伙,见面前有些疏远地叫陆主事,改口叫起了贤侄。 陆庭有些遗憾地说:“有,给些时间,小侄可以弄出来,可惜后天要出使千泉,怕是来不及了。” 水泥的工艺不难,陆庭知道配方和大致工艺,给点时间能做出来,可后天就要随使团出使西突厥,只有一天的时间,肯定做不出。 “不急”郑成指着那张画得有些花的设计图说:“根据贤侄的设想,需要收集的材料很多,有不少材料需要到遥远的江南采购,一来一回耗时甚多,听了贤侄的一席话,小老倒是有了不少新的想法,这设计还要改进。” 陆庭还没说话,郑成扳着手指说:“小老在工部,有点人脉,宅子推倒重建的公文不难弄,不过要把地下利用起来,需要开挖大量土方,宅基地靠近运渠,建地下层的话,防水也是一个大工程,没一年几个月根本做不好,贤侄去千泉出使这段时间,正好做这些基础。” 本来想用一份设计图就打发陆庭,听到陆庭的新式设想后,特别是陆庭说可以不计成本,随意发挥,激发郑成巨大的创作热情,人也变得认真起来。 以自己的年纪,这宅子应是自己最后一个作品,只要操作得好,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最得意、最引以为傲的一个作品,郑成内心开始期待起来。 陆庭点点头说:“伯父所言甚是,那有劳伯父了,伯父放心,酬劳方面一定让伯父满意。” 郑成对酬劳不上心,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酬劳随意,意思一下就行,你后天就要出使,不如我们再商议一下地下室的方案,免得你出使回来不满意,陡费时日。” 真能完成一件能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不给钱白干也乐意,要是为了赚钱,以郑成的名气和才华,不敢说大富大贵,起码不用在长安租宅子住,还是和别人合租。 很快,一老一少又坐在书案上很认真的讨论起来,倒把郑妍芝晾在一旁,只能跟婢女红菱大眼瞪小眼。 自己这个最受宠的侄女,好像成了外人 第207章 态度转变 陆庭马上说:“郑外郎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有才华的人,通常有些怪脾气,陆庭听过不少人说郑成不容易相处,心里早做了准备。 郑成不客气地说:“要老夫帮你设计、营造宅子可以,不过老夫不喜欢旁人指手画脚,从设计到营造都是老夫一个人说了算,没经得老夫同意,即使是你本人,一处也不能改。” 对宅子,郑成有一种追求完美的心态,每一套出自己手中的宅子,就像自己一手打造的作品,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指手画脚。 最怕那些不懂装懂的人,什么也不会,就喜欢乱指挥,要是做出来的宅子难看,砸的可是自己的招牌,郑成可不想自己声名受损。 郑妍芝扭过头,对陆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答应。 族叔的脾气,郑妍芝太清楚了,为了说服这个顽固的族叔,最近郑妍芝没少往这里跑,好不容易缠到他答应,要是陆庭逆了他,惹他不高兴,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 陆庭看到郑妍芝的目光,犹豫一下,很快说道:“这个当然,郑外郎,要是有些想法,可以提吗?” 宅子是为了居住,不仅要起得好,还要自己看得顺眼、住得舒适才行,陆庭最怕就是审美观的代沟。 郑成的年纪跟自己差得很远,再说自己二世为人,审美观也跟普通人不同,要是弄一个老头子才喜欢的风格,那还不如自己动手。 郑成脸色有些不悦,不过看在侄女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说:“是你的宅子,有想法当然可以提。” 眼前这个陆庭,挺会说话,他不说意见,而是用想法,婉转很多。 当然,提是一回事,自己同不同意又是一回事。 “那是自然。”陆庭笑嘻嘻地说。 郑成没说什么,转身从一旁画缸中拿出一份圈起的图,放在陆庭面前,有些骄傲地说:“看看,你的宅子就用这份设计图。” “不会,这么快?”陆庭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自己这边刚托他起宅子,要求还没说清,地也没有丈量,这就出图了? 效率不是惊人,是吓人了。 郑成一脸淡定地说:“长安城的宅基地,都是按丁数分配,大小、高低、屋架、门向这些都作了详细的规定,那地看不看、量不量都一样,这份是老夫闲余时的涂鸦,正好用得上。” 长安城在大唐众多城中,可以独具一格,用“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最合适不过,每一块地都是整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量不量都没问题。 好像觉得自己不够重视,毕竟陆庭跟荥阳郑氏的关系不一般,有可能成自己的侄女婿,郑成想了一下,很快补充道:“你那宅子老夫看过,放心,错不了。” 原来这样,陆庭恍然大悟,应了一声,经得郑成同意后,很快打开那张设计图。 一打开设计图,陆庭眼前一亮,纸上画着一套非常精美的宅子,池塘、假山、后花园,门壁、大厅、走廊、凉亭这些都画得清清楚楚,在宅子的四边还标着注解,郑成用平面图的方式,很直观地把将来建成什么样子展示给陆庭看。 画工很细腻,精美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陆庭看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郑妍芝也饶有兴趣伸过头来,看着郑成拿出的设计图。 就是陆庭也没注意到,郑妍芝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么,耳根都有些红了。 陆庭暗暗点头,这位号称大唐最好的大匠盛名无虚,一出手就见功底,自己那地不大,可郑成还是做足了功夫,从设计上看,在有限的空间内,用“连房广厦”式的庭园布局手法包围着两个较为开阔的内庭空间,视线不受阻隔,有空间感和距离感,做出一个小园林的格局。 只是 看完后,抬头看看郑成,只见郑成很悠闲地往往茶里加着醋,也眼角都不扫一下陆庭,明显对自己的设计很有自信。 陆庭斟酌地说:“郑外郎果然了得,一出手就是不凡,这一份设计图绝对是精品,只是” 郑成放下手中的醋壶,眼里掠过一丝不悦,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陆主事有何指教?” 前面说那些,听着没错,一听“只是”两个字,就知还有下文。 陆庭连忙说:“指教不敢,就是有几点看得不是很明白,想请郑外郎指点。” “哦,说说。” 陆庭把设计图摊开,指着西北角一处地方说:“郑外郎,要是晚辈没看错,这里是马厩,可对?” 只是扫了一眼,郑成很快点点头说:“没错,这处宅子的作用是马厩,建在这里的原因简单,离厢房远,臭味不影响人,这里近偏门,清理马粪也方便,总不能在宅子转小半圈都抬出去,还有一点,设在这里,季风影响的时间最短。” 对一个成功的设计师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马厩,也要尽善尽美,连风向都考虑在内。 “这设计很好,只是这地不大,设了一个马厩,那利用的地方也少了。”陆庭开口道。 “哦,还有吗?”郑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说。 陆庭好像没注意郑成皱起的眉头,指着地图说:“房间好像少了一些,杂物间能不能取消?” “还有吗?” “窗子我想从推开式改为拉开式,对了,最好还要改大一点。” 郑妍芝看到族叔脸色不好,知道他内心不爽,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说不定已经骂陆庭不懂装懂,端茶送客也有可能。 “陆公子”郑妍芝连忙劝道:“你不是有马车吗,要是不修马厩,那马车安置在哪里?坊间街上,可不能随意停留马车,此事交给叔族即可,他有经验,肯定帮你做得妥妥当当,对,族叔。” 说到后面,郑妍芝转过头,把问题扔给郑成。 这个设计很不错啊,就是郑妍芝看到也有些心驰神往,怎么陆庭还不满意。 郑妍芝相信,凭自己的面子,族叔肯定会尽心尽力,完全不用担心。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就行,费那个心干嘛,要是若族叔不高兴,甩手不干,自己也不好再开口,生怕二人吵起来,连忙从中说和。 郑成看了看小侄女,有些无奈地苦笑地应了一声。 都没见过这么帮外人的,要是别人,说不定郑成都送客了,可最宠爱的小侄女开了口,这面子要给。 郑成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说:“陆主事的意思是不要马厩?那马和马车如何安置?就算现在没有,那以后呢?” 长安城那么大,没马车不方便,就算现在没有,那以后呢? 能在长安城置业的人,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位置,还会缺一辆马车的钱? 总不能现在不要,以后真要了,又拆又砸,那不是破坏整个宅子的结构和布局? 陆庭语出惊人地说:“要,不过地方小,我想把马厩修在地下,修一个地下车库,不对,叫地下马厩。” 地下马厩? 陆庭左右看了一下,从书案上拿上笔和纸,然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 长安城的规矩很多,宅子的架构、高度、大小、开门方向等等都有明确规定,陆庭现在无官无品,想起一套心仪的宅子有点困难,特别地不大,高度也限制,只好往地下想办法,弄一个地下层。 这个想法陆庭早就想好了,弄一个地下车库,再弄二间放置杂物的地下室,把空间彻底利用起来。 除了地下室,陆庭还把的后世一些设计理念放进去,例如弄一个小型的空中花园,卫浴方面也下了一番功夫。 陆庭一边画,一边解说,一旁的郑成刚开始时一脸不以为然,有点像看戏一样,看看陆庭能弄出什么花样,慢慢地,郑成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原来站得笔直的腰,慢慢弯下来,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话也多了起来,先是问一些自己不明的地方,话也开始多起来,不时还用不耻下问的语气跟陆庭讨教。 说到半途,感到有点口渴,郑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很自然也给陆庭倒了一杯。 不会,一向眼高过顶族叔,竟然主动给陆庭倒茶? 一旁的郑妍芝都看傻眼了。 刚开始还怕两人争吵起来,自己夹在中间不知怎么劝,做梦也没想到,陆庭反客为主成了主导,族叔反而像一个学生一样拉着陆庭问东问西,还亲自给陆庭倒茶。 刚才那张宝贝得不行的图纸,还说没他同意,一笔一划都不能修改,现在让陆庭直接在图纸上改改画画,也没看到他有半点生气,在陆庭涂画时,还在一旁叫“改得好”“对对对,这样更有意思”一类的话。 “红菱,我没有作梦?”郑妍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什么时候,从不让别人改自己图纸的族叔,这样好说话了? 红菱也有些惊讶地说:“小姐,婢子也觉得像是在做梦,刚刚掐了自己两下呢,陆公子真厉害,他怎么好像什么都懂。” 郑妍芝答应陆庭帮忙劝说郑成后,费了不少功夫才说服郑成出手,红菱一直跟在小姐后面,知道这位郑外郎有多倔,陆庭没拿笔纸前,他还是那么傲气,拿笔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转眼两人好像成了忘年之交。 太神奇了。 一聊就聊半个多时辰,郑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陆贤侄,你说那水泥,直有那么神奇,刚开始时软如泥,任意塑造,然后越来越硬,几天后坚如磐石,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物?” 陆庭的设想不仅新颖,施工难度也大,例如在做夹层铺上石板,以现在的材料开营造,坚固度怕是承受不起,提出这个问题后,一种叫水泥的新事物从陆庭的嘴里说出,引起郑成极大的兴趣。 这话出自其它人之口,郑成压根不信,不过说话的人是陆庭,连族兄郑元璹都看重的人,信心又多了几分。 若是不看好,哪能让他的宝贝女儿跟他走得这么近。 好家伙,见面前有些疏远地叫陆主事,改口叫起了贤侄。 陆庭有些遗憾地说:“有,给些时间,小侄可以弄出来,可惜后天要出使千泉,怕是来不及了。” 水泥的工艺不难,陆庭知道配方和大致工艺,给点时间能做出来,可后天就要随使团出使西突厥,只有一天的时间,肯定做不出。 “不急”郑成指着那张画得有些花的设计图说:“根据贤侄的设想,需要收集的材料很多,有不少材料需要到遥远的江南采购,一来一回耗时甚多,听了贤侄的一席话,小老倒是有了不少新的想法,这设计还要改进。” 陆庭还没说话,郑成扳着手指说:“小老在工部,有点人脉,宅子推倒重建的公文不难弄,不过要把地下利用起来,需要开挖大量土方,宅基地靠近运渠,建地下层的话,防水也是一个大工程,没一年几个月根本做不好,贤侄去千泉出使这段时间,正好做这些基础。” 本来想用一份设计图就打发陆庭,听到陆庭的新式设想后,特别是陆庭说可以不计成本,随意发挥,激发郑成巨大的创作热情,人也变得认真起来。 以自己的年纪,这宅子应是自己最后一个作品,只要操作得好,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最得意、最引以为傲的一个作品,郑成内心开始期待起来。 陆庭点点头说:“伯父所言甚是,那有劳伯父了,伯父放心,酬劳方面一定让伯父满意。” 郑成对酬劳不上心,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酬劳随意,意思一下就行,你后天就要出使,不如我们再商议一下地下室的方案,免得你出使回来不满意,陡费时日。” 真能完成一件能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不给钱白干也乐意,要是为了赚钱,以郑成的名气和才华,不敢说大富大贵,起码不用在长安租宅子住,还是和别人合租。 很快,一老一少又坐在书案上很认真的讨论起来,倒把郑妍芝晾在一旁,只能跟婢女红菱大眼瞪小眼。 自己这个最受宠的侄女,好像成了外人 第208章 变数 陆庭跟郑成一直聊到第一波净街鼓响起,这才匆匆告别。 离开的时候,这才发现郑妍芝和红菱不知什么时候先离开了。 估计是看自己跟郑成谈得这么欢,看到时候不早,于是俏然告退。 陆庭有些感动,心里暗暗做了打算,出使回来后,一定给她送一份大大的惊喜。 这次能说动郑成这位大匠出手,没郑妍芝的面子,肯定不会成。 手上的事交待得差不多,有老高、张横、长孙冲他们盯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陆庭第二天早早就去找郑成,继续商量新宅子的事。 设计的风格还要改进,材料方面也是一个问题,陆庭希望以砖木结构为主,需要购入大量珍贵的木材,这些还要托郑成才行,两人一直讨论到陆庭出使千泉。 出使千泉的使团集合后,很快从金光门走出,没有歌舞,没有欢送,也没有祝酒。 郑妍芝和郑紫菡都来了,两人不是相约一起来,而是来的时候看到对方,尴尬笑了笑,很快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 看到使团越走越远,郑妍芝有些不乐意地说:“出使到千泉那么远,这么大的事,就是皇上不来,鸿胪寺和礼部也应派人送别啊。” 这次出使太安静了,要不是金光门处有不少送行的家眷,还有使团打着出使的旗帜,还以为这队人去踏青或狞猎。 郑紫菡摇摇头说:“跟东突厥签定协议没多久,大张旗鼓出使千泉,怕引起颉利可汗的不满,还是低调一些好,免得刺激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控弦过百万,兵势浩大,要不然统叶护可汗也不会派人和亲,希望这一行顺利。”郑妍芝有些担心地说。 在长安好好的,突然派到千泉那么远,郑妍芝也有些担心。 郑紫菡没说话,只是看着马车的远去的车队失神。 既为陆庭担心,也为跟郑妍芝的感情担心,虽说没说破,可姐妹两人成了情敌,偏偏两个都是好强的人,这下难处理了。 难怪陆庭跑得那么快。 前来送行的长孙冲、程处默、张横等人,看到郑妍芝和郑紫菡这对姐妹花同时出现为陆庭送行,又是佩服又是羡慕,长孙冲本来还想过来打招呼的,可看到二女的气氛有些不对,拉着程处默等人远远躲开了。 出了金光门,使团以正常的速度向西域的方向进发。 陆庭第一次参加使团,还是以副使的身份,感觉有些新奇,骑着马在队伍中转来转去。 副使的身份不错,算起来在使团中属于第三号人物,还背靠着秦王府,在使团的自由度很大。 负责安全的羽林军翼虎营正李恒很严肃,不爱说话,说话冷冰冰的,陆庭跟他聊了几次,李恒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懒得再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倒是高平王李道立好说话,看到陆庭没坐车,骑着马前后穿梭,拉起车帘,亲自招呼陆庭上他的马车。 李道立是正使,还是高平王,待遇优厚,看他的马车就知道了,马车车厢的空间很大,坐四个人还宽绰,坐榻上铺了虎皮,一旁还美婢伺候,里面还摆放了小巧的板案,板案上有酒壶有点心,马车的一角燃着昂贵的檀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李氏宗室的待遇就是优厚,即使出使,该有的排场一点也没少。 “王爷这马车真是舒适。”陆庭恭维道。 在古代,长途出行是一件苦事,对李道立来说,好像不受影响。 李道立呵呵一笑,示意婢女给陆庭倒了一杯酒,悠然自得地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次出使西域,路途漫漫,趁现在还安逸的时候,能多喝几杯就多喝几杯,尝尝这桂花酿,虽说比不上侠酒劲道香醇,不过多了一份悠香绵长。” 陆庭谢过,把酒一口干了,放下酒杯,砸砸舌头说:“这杯桂花酒,口感清雅,但是唇齿留香、回味悠长,好酒。” “好喝就陪本王多喝几杯,这一路向西,不比下江南,没甚好风光,喝醉了,这路途也就短了。”李道立面带微笑地说。 二人边喝边聊,三杯酒下肚,感情也熟络了很多,陆庭打趣地说:“这次出使千原,王爷好像并不多期待,莫非长安有放不下的红颜知己?” 陆庭有种感觉,整个使团就自己最乐,其它人,包括李恒和李道立,兴致不是很高。 李道立看了陆庭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红颜知己?本王看到两个,不过是找陆副使的,陆主事是长安的风流人物,难得,难得。” 赫赫有名的荥阳双骄,差不多同时出现送别,这事传出去,估计让长安不少达官贵人眼珠子都掉下来。 就是李道立,内心也羡慕,一直想为儿子寻个五姓女喜结连理,老脸都豁出去了,别是说嫡系女,就是庶出的也没希望,而眼前这个陆庭,人家恨不得倒贴大床。 这就是差距。 “哪有,王爷这是取笑小的了。”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李道立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看到陆庭有些不自然,主动岔开话题:“这一千出使千泉,路途遥远,变数也多,本王也没大把握,算了,难得有兴趣,就不说这些,来,再走一个。” 看到李道立举起杯,陆庭只好举起杯。 两人都是健谈的人,一会说长安的青楼花魁,一会聊风花雪月,喝了小半个时辰,看到李道立酒意开始上来,陆庭识趣地主动告退。 好家伙,出使第一天,作为正使的李道立就醉卧在马车里。 应了他那句话,醉一会,路途也会短一些。 “陆主事,你没事,要不先回马车躺一回。”独眼骑马走近陆庭,关切地问道。 一下马车,远远就闻到身上的酒味,独眼跟随陆庭出使前,在张横面前立过军令状,要是陆庭有事,张横说了,会扒他的皮。 “没事,也就喝了几杯桂花酿,醉不了,骑马吹吹风脑子更清醒。” 桂花酿的度数比侠酒差远了,对陆庭来说,差不多就是一款好喝的饮料而己。 独眼没说什么,骑马跟在陆庭身边,有事也方便照应。 “任大哥呢?”陆庭随口问道。 “在休息,长安到凉州这段路还是太平的,陆主事放心,有俺独眼在,谁也动不了你。”独眼以为陆庭看不到任振海担心安危,连忙安慰。 陆庭摇摇头说:“有羽林军翼虎营在,不怕,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己。” 这次出使千泉,陆庭可以带两名私卫,一个名额给了人间凶器任振海,另一个名额留给了独眼,至于佘四娘,她是一个女子,在使团里不太合适,佘四娘跟陆庭说了,她会暗中跟在使团左右,顺便打探消息。 “等等”陆庭想起刚才独眼的话,连忙追问道:“独眼,你说从长安到凉州这段路太平,意思是出了凉州,这路就不太平?” 出使千泉,不是凉州,从凉州到千泉还远着呢。 独眼左右看了一下,没人注意这里,这才压低声音说:“陆主事,这几天你一直找郑外郎商量修新宅子的事,对出使的情况不太清楚,这次出使,变数可不少。” “变数?” 看到陆庭有些疑惑,独眼小声解释:“统叶护可汗请求和亲,希望娶到大唐嫡系的公主,皇上能答应吗,能嫁李氏宗室的女子就不错了,这事还要商议,要不然也不会派高平王作正使出使千泉,再说了,颉利可汗肯定不愿看到大唐和西突厥过于亲近,很有可能使绊子,别说玉门关,就是出了凉州,就是一片荒野,埋伏一支几千人的骑兵像玩似的,跟颉利可汗可地盘又接近,谁知颉利可汗安什么心。” 第208章 变数 陆庭跟郑成一直聊到第一波净街鼓响起,这才匆匆告别。 离开的时候,这才发现郑妍芝和红菱不知什么时候先离开了。 估计是看自己跟郑成谈得这么欢,看到时候不早,于是俏然告退。 陆庭有些感动,心里暗暗做了打算,出使回来后,一定给她送一份大大的惊喜。 这次能说动郑成这位大匠出手,没郑妍芝的面子,肯定不会成。 手上的事交待得差不多,有老高、张横、长孙冲他们盯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陆庭第二天早早就去找郑成,继续商量新宅子的事。 设计的风格还要改进,材料方面也是一个问题,陆庭希望以砖木结构为主,需要购入大量珍贵的木材,这些还要托郑成才行,两人一直讨论到陆庭出使千泉。 出使千泉的使团集合后,很快从金光门走出,没有歌舞,没有欢送,也没有祝酒。 郑妍芝和郑紫菡都来了,两人不是相约一起来,而是来的时候看到对方,尴尬笑了笑,很快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 看到使团越走越远,郑妍芝有些不乐意地说:“出使到千泉那么远,这么大的事,就是皇上不来,鸿胪寺和礼部也应派人送别啊。” 这次出使太安静了,要不是金光门处有不少送行的家眷,还有使团打着出使的旗帜,还以为这队人去踏青或狞猎。 郑紫菡摇摇头说:“跟东突厥签定协议没多久,大张旗鼓出使千泉,怕引起颉利可汗的不满,还是低调一些好,免得刺激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控弦过百万,兵势浩大,要不然统叶护可汗也不会派人和亲,希望这一行顺利。”郑妍芝有些担心地说。 在长安好好的,突然派到千泉那么远,郑妍芝也有些担心。 郑紫菡没说话,只是看着马车的远去的车队失神。 既为陆庭担心,也为跟郑妍芝的感情担心,虽说没说破,可姐妹两人成了情敌,偏偏两个都是好强的人,这下难处理了。 难怪陆庭跑得那么快。 前来送行的长孙冲、程处默、张横等人,看到郑妍芝和郑紫菡这对姐妹花同时出现为陆庭送行,又是佩服又是羡慕,长孙冲本来还想过来打招呼的,可看到二女的气氛有些不对,拉着程处默等人远远躲开了。 出了金光门,使团以正常的速度向西域的方向进发。 陆庭第一次参加使团,还是以副使的身份,感觉有些新奇,骑着马在队伍中转来转去。 副使的身份不错,算起来在使团中属于第三号人物,还背靠着秦王府,在使团的自由度很大。 负责安全的羽林军翼虎营正李恒很严肃,不爱说话,说话冷冰冰的,陆庭跟他聊了几次,李恒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懒得再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倒是高平王李道立好说话,看到陆庭没坐车,骑着马前后穿梭,拉起车帘,亲自招呼陆庭上他的马车。 李道立是正使,还是高平王,待遇优厚,看他的马车就知道了,马车车厢的空间很大,坐四个人还宽绰,坐榻上铺了虎皮,一旁还美婢伺候,里面还摆放了小巧的板案,板案上有酒壶有点心,马车的一角燃着昂贵的檀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李氏宗室的待遇就是优厚,即使出使,该有的排场一点也没少。 “王爷这马车真是舒适。”陆庭恭维道。 在古代,长途出行是一件苦事,对李道立来说,好像不受影响。 李道立呵呵一笑,示意婢女给陆庭倒了一杯酒,悠然自得地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次出使西域,路途漫漫,趁现在还安逸的时候,能多喝几杯就多喝几杯,尝尝这桂花酿,虽说比不上侠酒劲道香醇,不过多了一份悠香绵长。” 陆庭谢过,把酒一口干了,放下酒杯,砸砸舌头说:“这杯桂花酒,口感清雅,但是唇齿留香、回味悠长,好酒。” “好喝就陪本王多喝几杯,这一路向西,不比下江南,没甚好风光,喝醉了,这路途也就短了。”李道立面带微笑地说。 二人边喝边聊,三杯酒下肚,感情也熟络了很多,陆庭打趣地说:“这次出使千原,王爷好像并不多期待,莫非长安有放不下的红颜知己?” 陆庭有种感觉,整个使团就自己最乐,其它人,包括李恒和李道立,兴致不是很高。 李道立看了陆庭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红颜知己?本王看到两个,不过是找陆副使的,陆主事是长安的风流人物,难得,难得。” 赫赫有名的荥阳双骄,差不多同时出现送别,这事传出去,估计让长安不少达官贵人眼珠子都掉下来。 就是李道立,内心也羡慕,一直想为儿子寻个五姓女喜结连理,老脸都豁出去了,别是说嫡系女,就是庶出的也没希望,而眼前这个陆庭,人家恨不得倒贴大床。 这就是差距。 “哪有,王爷这是取笑小的了。”陆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李道立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看到陆庭有些不自然,主动岔开话题:“这一千出使千泉,路途遥远,变数也多,本王也没大把握,算了,难得有兴趣,就不说这些,来,再走一个。” 看到李道立举起杯,陆庭只好举起杯。 两人都是健谈的人,一会说长安的青楼花魁,一会聊风花雪月,喝了小半个时辰,看到李道立酒意开始上来,陆庭识趣地主动告退。 好家伙,出使第一天,作为正使的李道立就醉卧在马车里。 应了他那句话,醉一会,路途也会短一些。 “陆主事,你没事,要不先回马车躺一回。”独眼骑马走近陆庭,关切地问道。 一下马车,远远就闻到身上的酒味,独眼跟随陆庭出使前,在张横面前立过军令状,要是陆庭有事,张横说了,会扒他的皮。 “没事,也就喝了几杯桂花酿,醉不了,骑马吹吹风脑子更清醒。” 桂花酿的度数比侠酒差远了,对陆庭来说,差不多就是一款好喝的饮料而己。 独眼没说什么,骑马跟在陆庭身边,有事也方便照应。 “任大哥呢?”陆庭随口问道。 “在休息,长安到凉州这段路还是太平的,陆主事放心,有俺独眼在,谁也动不了你。”独眼以为陆庭看不到任振海担心安危,连忙安慰。 陆庭摇摇头说:“有羽林军翼虎营在,不怕,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己。” 这次出使千泉,陆庭可以带两名私卫,一个名额给了人间凶器任振海,另一个名额留给了独眼,至于佘四娘,她是一个女子,在使团里不太合适,佘四娘跟陆庭说了,她会暗中跟在使团左右,顺便打探消息。 “等等”陆庭想起刚才独眼的话,连忙追问道:“独眼,你说从长安到凉州这段路太平,意思是出了凉州,这路就不太平?” 出使千泉,不是凉州,从凉州到千泉还远着呢。 独眼左右看了一下,没人注意这里,这才压低声音说:“陆主事,这几天你一直找郑外郎商量修新宅子的事,对出使的情况不太清楚,这次出使,变数可不少。” “变数?” 看到陆庭有些疑惑,独眼小声解释:“统叶护可汗请求和亲,希望娶到大唐嫡系的公主,皇上能答应吗,能嫁李氏宗室的女子就不错了,这事还要商议,要不然也不会派高平王作正使出使千泉,再说了,颉利可汗肯定不愿看到大唐和西突厥过于亲近,很有可能使绊子,别说玉门关,就是出了凉州,就是一片荒野,埋伏一支几千人的骑兵像玩似的,跟颉利可汗可地盘又接近,谁知颉利可汗安什么心。” 第209章 玉门关守将 唐朝和亲不少,常规操作是先封一位宗室女子为公主,再把公主嫁出去。 统叶护可汗想要正统的大唐公主,难度很大。 和亲在华夏有着悠久的历史,西汉时期汉高祖刘邦就给和亲开了个头,但派去和亲的,绝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公主,很多只是血脉疏远的宗室女,甚至挑一些面容姣好的宫女替代。 历史上有名“昭君出塞”里的王昭君,在出塞前的真正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女。 统叶护可汗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在他的统治下,西突厥的国力达到了巅峰,可惜到了后期变得高傲、自负,对百姓也不友好,以至西突厥由盛转衰。 这一次和亲之行,没有想像中好走。 长孙冲那小子,还把这次出使说成白捡的功劳,什么公费旅游,一路好吃好喝,回来就升官发财,当时听得自己都心动,听李道立说了才知道,这一趟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中那么美好。 看看负责安全的李恒就知道了,一路小心谨慎,生怕出事一样。 李恒越紧张,陆庭内心也就越担心。 使团出发后,李道立下令一切从速,天亮就出发,天黑才住下,在驿站换马、用饭,都是提前派人通知驿站提前准备,对沿途官员乡绅的邀请,能免则免,实在推不过,这才停下简单喝几杯,小坐一会才上路。 李道立贵为高平王,能让他给面子的人,没几个。 陆庭第一次跟随使团出使,刚开始时很有兴致,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护卫赶路,有一种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感觉。 只是骑了几天,陆庭就有些腻味了,放弃骑马,跟李道立一样,坐在马车里,看看书、看看风景,补补觉更好。 李道立说得不错,路上没有什么好景色。 一路向西行,离长安越远,感到地方越偏僻、贫穷,在长安,看到都是鲜衣怒马、歌舞升平,就是普通老百姓,也穿得干净整洁,面色红润,出了长安,路上看到越来越多衣衫破旧、面带菜色的老百姓,他们神色麻木、目光呆滞。 不少小孩子,连裤子都没有,光着屁股在路边玩耍。 好像跟长安城不是生活在同一个国度。 隋朝最后一个皇帝杨广,西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滥用民力开挖大运河,引发全国范围农民起义,天下大乱,导致隋朝崩溃,李渊父子征战多年才建立李唐,唐朝建立后,内忧外患,连年征战,打仗是最烧钱的行为,打了这么多,国库空虚,国力透支,老百姓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 对老百姓来说,现在离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越向西走,战争遗留下的痕迹越深,生活生产的秩序还没有恢复,陆庭心情越来越沉重。 使团一行从长安出发,经岐州、陇州、泾州、兰州,凉州、甘州,在李道立的督促下,仅仅用了二十五天,就到达了玉门关。 使团一行轻车上路,马匹、粮草都是由沿途驿站补给,就是不靠近驿站,也有人通知当地官署配合,还有兵丁在前面开路,可以说一路畅顺,为了赶路,经过兰州时,高平王李道王把属于他专用的豪华马车留在当地官衙。 原因很简单,路不好走,那么大的马车,经常要随行人员帮忙推车、填坑、甚至开路,严重影响行进速度,从兰州到千泉那一段,路更加难走,把马车留在兰州,回来时可以继续坐着回长安。 从长安到玉门关,距离大约在一千四百公里,折合三千里,二十五天走三千里,一天大约走一百二十里,在沿途有补给的情况下,还是全员有马或马车代步,速度真不算快,考虑到一路上有不少推不开的宴请,有好吃的、好玩的又停留一下,还能接受。 当然,跟那些三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不能相提并论,跟后世坐飞机几小时就能到达更没得比。 到达玉门关后,使团在玉门关进行补给,陆庭跟在李道立身后,跟玉门关守将周正阳会面,并在周正阳的陪伴下游览名震天下的玉门关。 李道立不仅是使团的正使,还是高平王,回京后肯定要跟皇上述职,说到路上见闻时,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或说几句坏话,有可能直接影响某个官员的仕途,所以一路上地方官员都极力讨好。 周正阳也不例外。 参观玉门关时,陆庭的心情有些复杂。 想像中的门玉关,据天险,守国门,威武壮观,像一枚钉子钉在大唐的边陲,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眼前的玉门关,就是用黄土夯筑,加以石头木材辅助的、有点类似古代大户人家的建筑。 四面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有箭垛、有角楼,围墙四周是守卫将士的军营、储物仓库、马厩,中间有一座高达七丈的高箭塔,箭塔上设有烽火台,集了望、防御和和烽火台于一体。 想像和现实相差太远,陆庭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陆庭从守将周正阳嘴里得知,赫赫有名的玉门关,只有一个营的兵力。 也对,玉门关听起来是一座雄关,实际上它的功能主要是防御和示警。 公元前121年到公元前111年,西汉王朝为了巩固击退匈奴的战果,在河西走廊设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以及与敦煌成犄角之势的阳关、玉门关,从此,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得以畅通,玉门关的作用主要是作为敦煌的犄角,防止敦煌被包“饺子”。 李道立站在玉门关的城墙上,看着有些外面荒无人烟的荒野,有些感叹地说:“看古书说,来自远方的商队,成群结队向玉门关奔赴而来,挤挤攘攘,,可惜此景不再。” 周正阳苦笑地说:“自东汉开始,战事纷乱,丝绸之路三通三绝,沿途势力、马贼又多,若是太平年代还不错,一旦路上不安全,商队改走海路,有时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支商队。” 以前守玉门关是一个肥差,商队要过关、要住宿、要补给,这些都有油水,现在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多少过路的商队, 陆庭闻言点点头,一路向西,越走越荒凉,敦煌城内还算有点热闹,到了玉门关,好像到了一个被发配的苦寒之地,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守关的将士,一个个也脸色凝重。 三人又聊了一会,李道立有些累,就去周玉阳给他准备的地方,小睡一下。 李道来过玉门关,对玉门关并不陌生。 陆庭第一次来,兴致很大,想到高塔上登高望远,周正阳知道后,二话不说就陪陆庭一起上塔。 “陆副使,这里弯弯腰,小心磕着头。” “扶着楼梯走,省力。” 周正阳不时提醒陆庭,一路显得很殷勤。 箭塔一共有七层,到第六层时,陆庭突然停住了。 第六层的楼梯旁边是一个大约五六平方的空间,每一层都有这样的空间,奇怪的是,这一层摆放了一套简单的茶具,还有桌椅,最令陆庭感到惊讶的,里面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很特别,荒凉的高山上,一名身材婀娜、盛装打扮的西域少女正在翩翩起舞,旁边是骑着战马、全副装备的将士,美少女的柔美与将士的铁血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 看到陆庭盯着那幅画,周正阳笑着问:“陆副使,对这画有兴趣?” “画得挺好,有点意思。” 看画的内容,应是少女给准备出战的将士跳舞助兴,也许是一个祈祷的仪式,不过画得很好,寥寥几笔就形神俱备,一看就知画师的功力非凡,可惜署名处用的是西域文字,陆庭看不出是谁画的。 周正阳看出陆庭不会西域文字,主动开口问道:“陆副使,听过西域大尉迟吗?” 陆庭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很快说道:“大尉迟,可是善画西域西域风土人情的尉迟跋质那?” 一路太无聊了,陆庭就让独眼给自己讲西域的风土人情,其中独眼就说过这个尉迟跋质那,绰号大尉迟,李二身边有个叫尉迟敬德的心腹,只是听了一次陆庭就记住了。 “没想到陆副使还知道尉迟跋质那”周正阳一脸佩服地说:“没事,这幅秋山出征图就是出自尉迟跋质那之手,说起来也巧,去年有几个打猎的人遇上狼群,被狼群包围攻击,死伤惨重,周某领着一队骑兵在附近巡逻,顺手救了他,被救的公子养好伤后,派人送了一些肉食还有这幅画表示感谢。” 周正阳补充道:“平日多在这里值守,就弄了个打发时间的地,觉得画上的美女挺好,就挂在这里。” “没想到周将军还有这份雅兴,难得。”陆庭恭维道。 周正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怕陆副使笑话,周某年幼时从文,想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练武只是健身,没想到文不成武就,成了一介武夫,也不算什么雅兴,就是空闲时打发时间。” 陆庭看了看那幅画,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这幅画不错,不知周将军能否割爱?” 尉迟跋质那是一个有名的大画家,他的画有收藏价值,这幅画很符合陆庭的审美观,拿来收藏不错。 画出自名家,画得也不错,周正阳对这幅画明显不够重视,随意挂在这里作装饰,没好好裱起来,任由干燥的风吹它得不时晃荡。 换成是爱画的人,肯定是把它好好装裱起来收藏,隔一段时间小心拿出来欣赏一下,任由它在周正阳手里糟塌,还不如自己收过来。 周正阳主动陪陆庭登塔,就是想交好陆庭,毕竟陆庭声名在外,年纪轻轻就做了副使,前程一片光明,还愁送什么呢,听到陆庭开口,爽快地说:“难得陆副使看上,君子有成人之美,就送给陆副使。” 尉迟跋质那的名气是有,不过他是于闾人,在中原地区名声不显,再加上他创作很努力,流传的作品很多,价值并不高,送了也不心痛。 陆庭连忙说:“第一次见面就让周将军割爱,已经很过份,要是再白拿,更说不过去,周将军,你开个价。” 顿了一下,陆庭补充道:“要是周将军不开价,那我只能放弃了。” 无论什么时候,人情债最难还,陆庭跟周正阳并没什么交集,要是欠下一个不知用什么来还的人情债,不划算。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陆庭不缺钱。 周正阳看到陆庭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只是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都说陆副使才华横溢,是大唐公认的大才子,不如就赠周某一首诗作为交换,也算是了却周某学文方面的遗憾。” 陆庭不肯白要,周正阳也明白,两人只是初次相识,没什么交情,不想欠自己的人情,这幅尉迟跋质那的画不值什么钱,再说陆出使前只是秦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小主事,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 一个秦王府的小主事,自己向他求官显然不现实,再说现在是太子府占优,周正阳也不会这个时候轻易站队,官求不来,钱财方面也不好狮子大开口,干脆让陆庭作首诗。 写得好,自己也跟着沾光,了却自己年轻时的心愿挺好,再说有了名气,升官发财只是时间问题; 要是写得不好,那也不要紧,跟陆庭这种前程不可限量的人结个善缘,肯定不会吃亏。 赠周正阳一首诗? 这个要求有些特别,平康坊的姑娘求诗,那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人气,不难理解,周正阳是玉门关一个守将,一名武夫,他也来求诗? 只是犹豫片刻,陆庭欣然同意:“难得周将军这般抬爱,那我献丑了。” 周正阳没想到陆庭答应得这么干脆,楞了一下,很快一脸兴奋地说:“陆副使稍等,我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周正阳亲自去准备。 第209章 玉门关守将 唐朝和亲不少,常规操作是先封一位宗室女子为公主,再把公主嫁出去。 统叶护可汗想要正统的大唐公主,难度很大。 和亲在华夏有着悠久的历史,西汉时期汉高祖刘邦就给和亲开了个头,但派去和亲的,绝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公主,很多只是血脉疏远的宗室女,甚至挑一些面容姣好的宫女替代。 历史上有名“昭君出塞”里的王昭君,在出塞前的真正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女。 统叶护可汗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在他的统治下,西突厥的国力达到了巅峰,可惜到了后期变得高傲、自负,对百姓也不友好,以至西突厥由盛转衰。 这一次和亲之行,没有想像中好走。 长孙冲那小子,还把这次出使说成白捡的功劳,什么公费旅游,一路好吃好喝,回来就升官发财,当时听得自己都心动,听李道立说了才知道,这一趟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中那么美好。 看看负责安全的李恒就知道了,一路小心谨慎,生怕出事一样。 李恒越紧张,陆庭内心也就越担心。 使团出发后,李道立下令一切从速,天亮就出发,天黑才住下,在驿站换马、用饭,都是提前派人通知驿站提前准备,对沿途官员乡绅的邀请,能免则免,实在推不过,这才停下简单喝几杯,小坐一会才上路。 李道立贵为高平王,能让他给面子的人,没几个。 陆庭第一次跟随使团出使,刚开始时很有兴致,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护卫赶路,有一种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感觉。 只是骑了几天,陆庭就有些腻味了,放弃骑马,跟李道立一样,坐在马车里,看看书、看看风景,补补觉更好。 李道立说得不错,路上没有什么好景色。 一路向西行,离长安越远,感到地方越偏僻、贫穷,在长安,看到都是鲜衣怒马、歌舞升平,就是普通老百姓,也穿得干净整洁,面色红润,出了长安,路上看到越来越多衣衫破旧、面带菜色的老百姓,他们神色麻木、目光呆滞。 不少小孩子,连裤子都没有,光着屁股在路边玩耍。 好像跟长安城不是生活在同一个国度。 隋朝最后一个皇帝杨广,西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滥用民力开挖大运河,引发全国范围农民起义,天下大乱,导致隋朝崩溃,李渊父子征战多年才建立李唐,唐朝建立后,内忧外患,连年征战,打仗是最烧钱的行为,打了这么多,国库空虚,国力透支,老百姓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 对老百姓来说,现在离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越向西走,战争遗留下的痕迹越深,生活生产的秩序还没有恢复,陆庭心情越来越沉重。 使团一行从长安出发,经岐州、陇州、泾州、兰州,凉州、甘州,在李道立的督促下,仅仅用了二十五天,就到达了玉门关。 使团一行轻车上路,马匹、粮草都是由沿途驿站补给,就是不靠近驿站,也有人通知当地官署配合,还有兵丁在前面开路,可以说一路畅顺,为了赶路,经过兰州时,高平王李道王把属于他专用的豪华马车留在当地官衙。 原因很简单,路不好走,那么大的马车,经常要随行人员帮忙推车、填坑、甚至开路,严重影响行进速度,从兰州到千泉那一段,路更加难走,把马车留在兰州,回来时可以继续坐着回长安。 从长安到玉门关,距离大约在一千四百公里,折合三千里,二十五天走三千里,一天大约走一百二十里,在沿途有补给的情况下,还是全员有马或马车代步,速度真不算快,考虑到一路上有不少推不开的宴请,有好吃的、好玩的又停留一下,还能接受。 当然,跟那些三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不能相提并论,跟后世坐飞机几小时就能到达更没得比。 到达玉门关后,使团在玉门关进行补给,陆庭跟在李道立身后,跟玉门关守将周正阳会面,并在周正阳的陪伴下游览名震天下的玉门关。 李道立不仅是使团的正使,还是高平王,回京后肯定要跟皇上述职,说到路上见闻时,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或说几句坏话,有可能直接影响某个官员的仕途,所以一路上地方官员都极力讨好。 周正阳也不例外。 参观玉门关时,陆庭的心情有些复杂。 想像中的门玉关,据天险,守国门,威武壮观,像一枚钉子钉在大唐的边陲,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眼前的玉门关,就是用黄土夯筑,加以石头木材辅助的、有点类似古代大户人家的建筑。 四面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有箭垛、有角楼,围墙四周是守卫将士的军营、储物仓库、马厩,中间有一座高达七丈的高箭塔,箭塔上设有烽火台,集了望、防御和和烽火台于一体。 想像和现实相差太远,陆庭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陆庭从守将周正阳嘴里得知,赫赫有名的玉门关,只有一个营的兵力。 也对,玉门关听起来是一座雄关,实际上它的功能主要是防御和示警。 公元前121年到公元前111年,西汉王朝为了巩固击退匈奴的战果,在河西走廊设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以及与敦煌成犄角之势的阳关、玉门关,从此,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得以畅通,玉门关的作用主要是作为敦煌的犄角,防止敦煌被包“饺子”。 李道立站在玉门关的城墙上,看着有些外面荒无人烟的荒野,有些感叹地说:“看古书说,来自远方的商队,成群结队向玉门关奔赴而来,挤挤攘攘,,可惜此景不再。” 周正阳苦笑地说:“自东汉开始,战事纷乱,丝绸之路三通三绝,沿途势力、马贼又多,若是太平年代还不错,一旦路上不安全,商队改走海路,有时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支商队。” 以前守玉门关是一个肥差,商队要过关、要住宿、要补给,这些都有油水,现在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多少过路的商队, 陆庭闻言点点头,一路向西,越走越荒凉,敦煌城内还算有点热闹,到了玉门关,好像到了一个被发配的苦寒之地,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守关的将士,一个个也脸色凝重。 三人又聊了一会,李道立有些累,就去周玉阳给他准备的地方,小睡一下。 李道来过玉门关,对玉门关并不陌生。 陆庭第一次来,兴致很大,想到高塔上登高望远,周正阳知道后,二话不说就陪陆庭一起上塔。 “陆副使,这里弯弯腰,小心磕着头。” “扶着楼梯走,省力。” 周正阳不时提醒陆庭,一路显得很殷勤。 箭塔一共有七层,到第六层时,陆庭突然停住了。 第六层的楼梯旁边是一个大约五六平方的空间,每一层都有这样的空间,奇怪的是,这一层摆放了一套简单的茶具,还有桌椅,最令陆庭感到惊讶的,里面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很特别,荒凉的高山上,一名身材婀娜、盛装打扮的西域少女正在翩翩起舞,旁边是骑着战马、全副装备的将士,美少女的柔美与将士的铁血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 看到陆庭盯着那幅画,周正阳笑着问:“陆副使,对这画有兴趣?” “画得挺好,有点意思。” 看画的内容,应是少女给准备出战的将士跳舞助兴,也许是一个祈祷的仪式,不过画得很好,寥寥几笔就形神俱备,一看就知画师的功力非凡,可惜署名处用的是西域文字,陆庭看不出是谁画的。 周正阳看出陆庭不会西域文字,主动开口问道:“陆副使,听过西域大尉迟吗?” 陆庭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很快说道:“大尉迟,可是善画西域西域风土人情的尉迟跋质那?” 一路太无聊了,陆庭就让独眼给自己讲西域的风土人情,其中独眼就说过这个尉迟跋质那,绰号大尉迟,李二身边有个叫尉迟敬德的心腹,只是听了一次陆庭就记住了。 “没想到陆副使还知道尉迟跋质那”周正阳一脸佩服地说:“没事,这幅秋山出征图就是出自尉迟跋质那之手,说起来也巧,去年有几个打猎的人遇上狼群,被狼群包围攻击,死伤惨重,周某领着一队骑兵在附近巡逻,顺手救了他,被救的公子养好伤后,派人送了一些肉食还有这幅画表示感谢。” 周正阳补充道:“平日多在这里值守,就弄了个打发时间的地,觉得画上的美女挺好,就挂在这里。” “没想到周将军还有这份雅兴,难得。”陆庭恭维道。 周正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怕陆副使笑话,周某年幼时从文,想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练武只是健身,没想到文不成武就,成了一介武夫,也不算什么雅兴,就是空闲时打发时间。” 陆庭看了看那幅画,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这幅画不错,不知周将军能否割爱?” 尉迟跋质那是一个有名的大画家,他的画有收藏价值,这幅画很符合陆庭的审美观,拿来收藏不错。 画出自名家,画得也不错,周正阳对这幅画明显不够重视,随意挂在这里作装饰,没好好裱起来,任由干燥的风吹它得不时晃荡。 换成是爱画的人,肯定是把它好好装裱起来收藏,隔一段时间小心拿出来欣赏一下,任由它在周正阳手里糟塌,还不如自己收过来。 周正阳主动陪陆庭登塔,就是想交好陆庭,毕竟陆庭声名在外,年纪轻轻就做了副使,前程一片光明,还愁送什么呢,听到陆庭开口,爽快地说:“难得陆副使看上,君子有成人之美,就送给陆副使。” 尉迟跋质那的名气是有,不过他是于闾人,在中原地区名声不显,再加上他创作很努力,流传的作品很多,价值并不高,送了也不心痛。 陆庭连忙说:“第一次见面就让周将军割爱,已经很过份,要是再白拿,更说不过去,周将军,你开个价。” 顿了一下,陆庭补充道:“要是周将军不开价,那我只能放弃了。” 无论什么时候,人情债最难还,陆庭跟周正阳并没什么交集,要是欠下一个不知用什么来还的人情债,不划算。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陆庭不缺钱。 周正阳看到陆庭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只是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都说陆副使才华横溢,是大唐公认的大才子,不如就赠周某一首诗作为交换,也算是了却周某学文方面的遗憾。” 陆庭不肯白要,周正阳也明白,两人只是初次相识,没什么交情,不想欠自己的人情,这幅尉迟跋质那的画不值什么钱,再说陆出使前只是秦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小主事,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 一个秦王府的小主事,自己向他求官显然不现实,再说现在是太子府占优,周正阳也不会这个时候轻易站队,官求不来,钱财方面也不好狮子大开口,干脆让陆庭作首诗。 写得好,自己也跟着沾光,了却自己年轻时的心愿挺好,再说有了名气,升官发财只是时间问题; 要是写得不好,那也不要紧,跟陆庭这种前程不可限量的人结个善缘,肯定不会吃亏。 赠周正阳一首诗? 这个要求有些特别,平康坊的姑娘求诗,那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人气,不难理解,周正阳是玉门关一个守将,一名武夫,他也来求诗? 只是犹豫片刻,陆庭欣然同意:“难得周将军这般抬爱,那我献丑了。” 周正阳没想到陆庭答应得这么干脆,楞了一下,很快一脸兴奋地说:“陆副使稍等,我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周正阳亲自去准备。 第210章 阿依托娅 出使千泉的使团在玉门关停留了大约一个时辰,很快再次启程。 周正阳带着玉门关一众将领送别,直至使团的人马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转身回关。 “头,有什么好事,这样高兴?”一旁的副将曲彪有些好奇地问道。 周正阳有些疑惑地说:“你看得出老子高兴?” “看得出。” “是啊,头”心腹季超也附和道:“你那嘴快咧到耳根了,这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莫非是头铁树开花,遇上了桃花运?” “头刚才跟使团的陆副使聊得很欢,找到了靠山?” 几个小头目也纷纷附和,缠着周正阳追问。 周正阳大笑几声,伸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然后一脸得意地说:“升官发财不过是过眼云烟,美女不过是红粉骷髅,那些算什么,今儿高兴的事,比这些好多了。” 曲彪起哄道:“头,说你二句还喘上了,还有什么事比升官发财好?” “就是,就是。”众人跟着起哄。 周正阳干咳一声,示意众人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众人面前抖开,一脸得瑟地说:“看到没有,大唐第一才子陆庭,也就是陆副使赠老子的诗,从现在起,你们头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不会? 就几个字,比升官发财好?比美女香? 季超左右看了一下,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头,你也知,俺就是不认字才当兵的,上面写什么,不认识啊。” “是啊,这写的是什么,让头这么高兴?” “赵军曹,你认字,你给我们读一下。” 周正阳把那张纸递给赵军曹,大方地说:“老赵,你来读,小心别弄破了,老子还要装裱起来,留作传家宝。” 赵军曹主要负责玉门关文书一类,闻言接过来一看,很快吃惊地说:“赠玉门关守将周正阳?” “嘿嘿,看到了没有,周正阳,老子的名字。”周正阳一边说,一边把腰杆挺直。 这首诗传到哪里,自己的名声就传到哪里,名气大增不说,自己也会随着这首诗被后人铭记,青史流名,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赵军曹一边看,一边大声读起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诗,好诗,好诗!”赵军曹读完,连说了三个“好诗”,一脸惊讶地说:“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这首诗,绝了。” 玉门关为汉武帝所立,位置有过变动,但关名没变,玉门关地理位置重要,意义重大,古往今来为它作诗的人不计其数,留下来的佳作不少,但这首《赠玉门关守将周正阳》,写得苍凉慷慨,悲而不失其壮,把气势磅礴和感情细腻很好的结合起来。 正是对玉门关最真实、最好的写照。 在场的将士静了下来。 认字的将士不多,很多人并不是很理解这首诗的含义,不过他们也听得出这是一首好诗。 周正阳左右看了一下,指着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匠兵说:“老陈头,交给你一个任务,把这首诗刻在关口那块大石头上,有多大刻多大,对了,临摹陆副使的字,没问题?” “嘻嘻,没问题”老陈头搓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说:“头,这活管酒吗?” “管够!”周正阳一脸大方地说。 就在周正阳意气风发时,李道立坐在豪华马车上,倚着车窗,一边看着塞外的风光,一边悠闲的吃着果脯,一名心腹侍卫小地在他耳边禀报着。 “哦,陆庭用一首诗跟换了一副大尉迟的画作?什么诗?”李道立突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作为使团的最高负责人,李道立需要掌控使团成员的动向,陆庭和周正阳的事自然也在监控之下。 使团出使,肯定涉及谈判,不能让使团成员作出损害大唐的事情,还没出发前就制定了严格的纪律,别说跟使团外的人聊天,就是上茅房,最少也要三人结伙成行。 手下把那首诗说出,然后压低声音说:“王爷,周守将这算是雅贿吗?” 李道立摆摆手说:“没事了,退下。” 陆庭是秦王府的人,一个小小的玉门关守将,不值得拉拢,一幅于闾画师的画,能换一首这种品质的诗,这叫贿赂? 要是陆庭肯,李道立愿用十幅,不,一百幅画来换一首这样的诗。 那个周正阳,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样好事也让他碰上,想都不用想,随着这首诗传出去,整个大唐都知道有一位名叫周正阳的玉门关守将,而这首诗也必为后人铭记。 这一路上,李道立也跟陆庭谈论过诗作,怂恿过陆庭作诗,不过陆庭都是没有灵感为由推了,没想到到了玉门关,反而激发了他的诗兴。 真不愧是公认的大才子,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绝响,光是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就足以让整首诗千古传诵。 很快,李道立又愤愤不平起来,自己是陆庭的顶头上司,又是高平王,这一路盯着陆庭,就想能不能沾点光,做梦也没想到,就是在玉门关小歇一会,就让周正阳那莽夫捷足先登了。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秋婵,备点酒食,再邀陆副使一起享用。”李道立很快下了命令。 就不相信了,收别人一副字画,就赠一首这么好的诗,自己一路好吃好喝伺着,听说西域美女很有特色,到时给他安排一下,就不信自己打不动陆庭。 六月的西域,草长莺飞,牛羊遍地,天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气清新,特别地地上的青草,今年上天眷顾,风调雨顺,雨水充足,地上的青草长得特别好,就像一条铺到天际的绿毯。 草儿长,牛羊肥,西突厥的百姓喜忧参半,喜的是年景好,可以扩大牲口数量,忧的是颉利茇说了,今天的税赋又要加了。 颉利茇是统叶护可汗任命的首领,要服从可汗的命令,一想到又要加税,老百姓能高兴得起来吗,不少人都对统叶护可汗心怀不满。 西突厥在统叶护可汗的带领上,国力前所未有的强大,帐下控弦之士号称六十万,是西域无可争议的霸主,可惜西突厥百姓并没有从强大中受益,相反,交纳的税越来越多,都压得喘不过气。 有人不用为税赋担忧,西州吐屯阿依托娅就是其中之一。 吐屯相当于监察使,是统叶护可汗派到各处监视、督征赋税的官员,阿依托娅不仅是吐屯,还是西突厥的公主,她是统叶护可汗最宠爱的女子。 阿依托娅跟普通女子不同,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立志做大将军,有一个做可汗的父亲,实现梦想比普通人简单很多,训练了三百女亲卫,每次上战场都身穿红衣,号称血衣修罗,在战场上立下几个战功,再缠了父汗几日,就顺利当上了西州吐屯。 别小看吐屯这个官职,除了监察、征收税赋外,还有征集、调动军队的权力。 此刻,阿依托娅坐在点将台上,观看着亲卫击马球。 “古丽,快,传球啊。” “扎娜,球在你左边,快去拦住她啊。” “对,就这样,冲上去抢。” “跑动积极点,哪队赢了,赏羔羊三只。” 阿依托娅饶有兴趣地指挥着,为了让部下积极拼抢,还加了赏赐。 击马球这种活动好,能舒缓情绪,玩的同时能提高骑术和彼此之间的配合,可以说一举多得。 就在比赛正激烈的时候,一名女亲卫飞快跑过来,有些焦急地说:“公主,不好了。” “什么事,说。”阿依托娅看得正高兴,突然有人打扰,脸色有些不悦,不过她还是开口问道。 没有紧急的事,部下不会在自己观看马球时打扰自己。 女亲卫压低声说:“公主,北面传来情报,颉利可汗对大唐和西突厥和亲不满,又不好公然撕毁刚签订的互不侵犯协约,于是派了一队人马在途中埋伏,破坏大唐和西突厥的和亲。” 又是颉利可汗,阿依托娅厉声问道:“在哪里埋伏,打探清楚了没有?” “具体位置不清楚,根本行军路线,应该壶水谷的位置。” 阿依托娅闻言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道:“马上集合人马,一定不能颉利可汗的诡计得逞。” 颉利可汗跟大唐达成互不侵犯协议,这件事传到千泉,统叶护可汗和一众贵族坐卧不安,生怕大唐和颉利可汗暗中达成什么对西突厥不利的协议,众人商议了很久,最后决定跟大唐和亲,把双方的关系拉得更近一些。 这几年纷争不断,西突厥内部有些不急,特别是跟颉利可汗缠斗,实力跟全盛时相比有所下降,两个突厥实力都受损,大唐这些年通过征战和发展,反而练出一支雄兵,再加上境内日益稳定,实力不减反增。 于是和亲一事就提上日程。 大唐的使团在大唐境内没出事,高昌境内没出事,要是在西突厥境内出事,弄不好真把大唐推到颉利可汗的那一边,阿依托娅不能坐视不理。 就算埋伏的对象不是大唐的使团,阿依托娅也不会放任死敌在西突厥境内生事。 第210章 阿依托娅 出使千泉的使团在玉门关停留了大约一个时辰,很快再次启程。 周正阳带着玉门关一众将领送别,直至使团的人马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转身回关。 “头,有什么好事,这样高兴?”一旁的副将曲彪有些好奇地问道。 周正阳有些疑惑地说:“你看得出老子高兴?” “看得出。” “是啊,头”心腹季超也附和道:“你那嘴快咧到耳根了,这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莫非是头铁树开花,遇上了桃花运?” “头刚才跟使团的陆副使聊得很欢,找到了靠山?” 几个小头目也纷纷附和,缠着周正阳追问。 周正阳大笑几声,伸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然后一脸得意地说:“升官发财不过是过眼云烟,美女不过是红粉骷髅,那些算什么,今儿高兴的事,比这些好多了。” 曲彪起哄道:“头,说你二句还喘上了,还有什么事比升官发财好?” “就是,就是。”众人跟着起哄。 周正阳干咳一声,示意众人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众人面前抖开,一脸得瑟地说:“看到没有,大唐第一才子陆庭,也就是陆副使赠老子的诗,从现在起,你们头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不会? 就几个字,比升官发财好?比美女香? 季超左右看了一下,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头,你也知,俺就是不认字才当兵的,上面写什么,不认识啊。” “是啊,这写的是什么,让头这么高兴?” “赵军曹,你认字,你给我们读一下。” 周正阳把那张纸递给赵军曹,大方地说:“老赵,你来读,小心别弄破了,老子还要装裱起来,留作传家宝。” 赵军曹主要负责玉门关文书一类,闻言接过来一看,很快吃惊地说:“赠玉门关守将周正阳?” “嘿嘿,看到了没有,周正阳,老子的名字。”周正阳一边说,一边把腰杆挺直。 这首诗传到哪里,自己的名声就传到哪里,名气大增不说,自己也会随着这首诗被后人铭记,青史流名,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赵军曹一边看,一边大声读起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诗,好诗,好诗!”赵军曹读完,连说了三个“好诗”,一脸惊讶地说:“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这首诗,绝了。” 玉门关为汉武帝所立,位置有过变动,但关名没变,玉门关地理位置重要,意义重大,古往今来为它作诗的人不计其数,留下来的佳作不少,但这首《赠玉门关守将周正阳》,写得苍凉慷慨,悲而不失其壮,把气势磅礴和感情细腻很好的结合起来。 正是对玉门关最真实、最好的写照。 在场的将士静了下来。 认字的将士不多,很多人并不是很理解这首诗的含义,不过他们也听得出这是一首好诗。 周正阳左右看了一下,指着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匠兵说:“老陈头,交给你一个任务,把这首诗刻在关口那块大石头上,有多大刻多大,对了,临摹陆副使的字,没问题?” “嘻嘻,没问题”老陈头搓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说:“头,这活管酒吗?” “管够!”周正阳一脸大方地说。 就在周正阳意气风发时,李道立坐在豪华马车上,倚着车窗,一边看着塞外的风光,一边悠闲的吃着果脯,一名心腹侍卫小地在他耳边禀报着。 “哦,陆庭用一首诗跟换了一副大尉迟的画作?什么诗?”李道立突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作为使团的最高负责人,李道立需要掌控使团成员的动向,陆庭和周正阳的事自然也在监控之下。 使团出使,肯定涉及谈判,不能让使团成员作出损害大唐的事情,还没出发前就制定了严格的纪律,别说跟使团外的人聊天,就是上茅房,最少也要三人结伙成行。 手下把那首诗说出,然后压低声音说:“王爷,周守将这算是雅贿吗?” 李道立摆摆手说:“没事了,退下。” 陆庭是秦王府的人,一个小小的玉门关守将,不值得拉拢,一幅于闾画师的画,能换一首这种品质的诗,这叫贿赂? 要是陆庭肯,李道立愿用十幅,不,一百幅画来换一首这样的诗。 那个周正阳,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样好事也让他碰上,想都不用想,随着这首诗传出去,整个大唐都知道有一位名叫周正阳的玉门关守将,而这首诗也必为后人铭记。 这一路上,李道立也跟陆庭谈论过诗作,怂恿过陆庭作诗,不过陆庭都是没有灵感为由推了,没想到到了玉门关,反而激发了他的诗兴。 真不愧是公认的大才子,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绝响,光是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就足以让整首诗千古传诵。 很快,李道立又愤愤不平起来,自己是陆庭的顶头上司,又是高平王,这一路盯着陆庭,就想能不能沾点光,做梦也没想到,就是在玉门关小歇一会,就让周正阳那莽夫捷足先登了。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秋婵,备点酒食,再邀陆副使一起享用。”李道立很快下了命令。 就不相信了,收别人一副字画,就赠一首这么好的诗,自己一路好吃好喝伺着,听说西域美女很有特色,到时给他安排一下,就不信自己打不动陆庭。 六月的西域,草长莺飞,牛羊遍地,天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气清新,特别地地上的青草,今年上天眷顾,风调雨顺,雨水充足,地上的青草长得特别好,就像一条铺到天际的绿毯。 草儿长,牛羊肥,西突厥的百姓喜忧参半,喜的是年景好,可以扩大牲口数量,忧的是颉利茇说了,今天的税赋又要加了。 颉利茇是统叶护可汗任命的首领,要服从可汗的命令,一想到又要加税,老百姓能高兴得起来吗,不少人都对统叶护可汗心怀不满。 西突厥在统叶护可汗的带领上,国力前所未有的强大,帐下控弦之士号称六十万,是西域无可争议的霸主,可惜西突厥百姓并没有从强大中受益,相反,交纳的税越来越多,都压得喘不过气。 有人不用为税赋担忧,西州吐屯阿依托娅就是其中之一。 吐屯相当于监察使,是统叶护可汗派到各处监视、督征赋税的官员,阿依托娅不仅是吐屯,还是西突厥的公主,她是统叶护可汗最宠爱的女子。 阿依托娅跟普通女子不同,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立志做大将军,有一个做可汗的父亲,实现梦想比普通人简单很多,训练了三百女亲卫,每次上战场都身穿红衣,号称血衣修罗,在战场上立下几个战功,再缠了父汗几日,就顺利当上了西州吐屯。 别小看吐屯这个官职,除了监察、征收税赋外,还有征集、调动军队的权力。 此刻,阿依托娅坐在点将台上,观看着亲卫击马球。 “古丽,快,传球啊。” “扎娜,球在你左边,快去拦住她啊。” “对,就这样,冲上去抢。” “跑动积极点,哪队赢了,赏羔羊三只。” 阿依托娅饶有兴趣地指挥着,为了让部下积极拼抢,还加了赏赐。 击马球这种活动好,能舒缓情绪,玩的同时能提高骑术和彼此之间的配合,可以说一举多得。 就在比赛正激烈的时候,一名女亲卫飞快跑过来,有些焦急地说:“公主,不好了。” “什么事,说。”阿依托娅看得正高兴,突然有人打扰,脸色有些不悦,不过她还是开口问道。 没有紧急的事,部下不会在自己观看马球时打扰自己。 女亲卫压低声说:“公主,北面传来情报,颉利可汗对大唐和西突厥和亲不满,又不好公然撕毁刚签订的互不侵犯协约,于是派了一队人马在途中埋伏,破坏大唐和西突厥的和亲。” 又是颉利可汗,阿依托娅厉声问道:“在哪里埋伏,打探清楚了没有?” “具体位置不清楚,根本行军路线,应该壶水谷的位置。” 阿依托娅闻言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道:“马上集合人马,一定不能颉利可汗的诡计得逞。” 颉利可汗跟大唐达成互不侵犯协议,这件事传到千泉,统叶护可汗和一众贵族坐卧不安,生怕大唐和颉利可汗暗中达成什么对西突厥不利的协议,众人商议了很久,最后决定跟大唐和亲,把双方的关系拉得更近一些。 这几年纷争不断,西突厥内部有些不急,特别是跟颉利可汗缠斗,实力跟全盛时相比有所下降,两个突厥实力都受损,大唐这些年通过征战和发展,反而练出一支雄兵,再加上境内日益稳定,实力不减反增。 于是和亲一事就提上日程。 大唐的使团在大唐境内没出事,高昌境内没出事,要是在西突厥境内出事,弄不好真把大唐推到颉利可汗的那一边,阿依托娅不能坐视不理。 就算埋伏的对象不是大唐的使团,阿依托娅也不会放任死敌在西突厥境内生事。 这次可以踏实了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by 发小的口头禅 在发小再三怂恿下, 加上写书进入瓶颈(迷失自我,连扑几本,朋友总结是放不开,写起来束手束脚) 心一横,跟发小一起创业 刚开始发展不错,二人也齐心, 好像成功人士的标签向自己伸出双手, 看过一个故事, 一个犹太人在新地区开了一个加油站,发了财, 第二个犹太人开餐厅,第三个犹太人开商店,第四个人开酒, 整片地区越来越旺,大家都发了财; 换成华夏人,第二个跟着开加油站,第三个、第四个、第n个都是开加油站, 为了生存,不断内卷,最后哀嚎遍野,惨淡收场, 以前觉得是一个故事,没想到这个故事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到我们经营得不错,不到二个月,附近多了三个竞争对手, 背景大、实力雄厚, 一出手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笔, 买卖越来越难做,生意不好,跟发小之间的矛盾也多了起来, 本来就在残喘,得,疫情还来了, 硬抗了几个月,真抗不住, 跟发小坐下,平心静气商量,最后离场走人, 别说赚钱,再干下去,估计友情都保不住, 神剧《天道》有一段话,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忆犹新: 小财靠勤,中财靠运,大财靠命。 说得太t有道理了,(哭~没横财的命,买彩票就没中过超过十块的,后来才知) 创业结束后,闲玩了一个多月,各种刷剧刷电影, 连读书时玩的暗黑也捡起来,狠狠地过了一把瘾, (人就是这样,越难得到最珍惜,大学时第一年没电脑,看到同学玩,各种眼红,晚上等同学睡下后借他的电脑通宵玩,这么老的游戏,感觉还是有魅力) 不知为什么,越玩,越颓废, 越颓废,人越空虚, 想来想去,还是写书充实, 没第一时间回来写书,是感觉愧对那些书友的期望, 左思右想,无论如何,也要给支持小炮的人一个交待, 理由想好了:这本书写得不好,浪费书友的时间和金钱,没什么比用一部更精彩的作品道歉更有诚意 对不起喜欢这本的朋友, 安份守己,好好写下一本书, 新书在弄了, 很快会上传,希望下一本能得到你的厚爱和支持。 这次可以踏实了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by 发小的口头禅 在发小再三怂恿下, 加上写书进入瓶颈(迷失自我,连扑几本,朋友总结是放不开,写起来束手束脚) 心一横,跟发小一起创业 刚开始发展不错,二人也齐心, 好像成功人士的标签向自己伸出双手, 看过一个故事, 一个犹太人在新地区开了一个加油站,发了财, 第二个犹太人开餐厅,第三个犹太人开商店,第四个人开酒, 整片地区越来越旺,大家都发了财; 换成华夏人,第二个跟着开加油站,第三个、第四个、第n个都是开加油站, 为了生存,不断内卷,最后哀嚎遍野,惨淡收场, 以前觉得是一个故事,没想到这个故事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到我们经营得不错,不到二个月,附近多了三个竞争对手, 背景大、实力雄厚, 一出手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笔, 买卖越来越难做,生意不好,跟发小之间的矛盾也多了起来, 本来就在残喘,得,疫情还来了, 硬抗了几个月,真抗不住, 跟发小坐下,平心静气商量,最后离场走人, 别说赚钱,再干下去,估计友情都保不住, 神剧《天道》有一段话,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忆犹新: 小财靠勤,中财靠运,大财靠命。 说得太t有道理了,(哭~没横财的命,买彩票就没中过超过十块的,后来才知) 创业结束后,闲玩了一个多月,各种刷剧刷电影, 连读书时玩的暗黑也捡起来,狠狠地过了一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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