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叔叔》 1.象牙白(一) 《肖叔叔》 (又名《应是姹紫嫣红时》) by小醋 第一章象牙白(一)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三年前,公司负责服饰业务的叔叔应轩突然出走,带走了服饰分公司的大部分骨干和资金,另起炉灶,公司几近瘫痪,应凯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变卖了大量资产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至此,应歌集团一蹶不振。最糟糕的是,亲弟弟的这一次背叛让应凯大受打击,为此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集中公司所有资金进军了房地产业。 房地产业的水太深了,各种政策法规牵一发而动全身,投资周期长,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更高,应凯一入场便被现实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在地价最火爆的时候入场,拍下了一块城郊的地打算建商业中心,谁知道前两年国家打压房价地价,他刚一买入地价就直线下跌,建到一半全国房地产都进入了冰冻期,直接影响了招商和预售,资金一下子就卡住了。 应凯焦头烂额,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公司几近破产,项目也就此停工成了烂尾楼。今年以来,应凯和程云雅几乎把家里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以致于亲戚一见他们就躲,和从前的风光几乎是天差地别。 今天这婚宴要放在从前,那些亲戚都是靠应家吃饭的,应凯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被安排到主桌去的,也难怪应凯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这家亲戚是做工程的,应爷爷在时照拂过一阵,这些年业务拓展得很不错,出手豪阔,爱莎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一桌的价格应该在一万五上下,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五六十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他们不得不在最角落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可婚宴不知怎么还没有开始。旁边坐的亲戚他们也不认识,随口聊了两句,听说是有个重要人物还没到,得再等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正门那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今天婚宴的男方主人和长辈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应紫抬起头来一瞧,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 人群中间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颀长挺拔,五官隽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双目狭长,眼尾略略上挑,那目光漫不经心地穿过人群,神情中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慢。 “这人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 “肖一墨啊,肖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肖家?怪不得这么多人等他一个,程家这次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人家那可不光是富二代,还打从小就是天才,十九岁就从际安大学少科班毕业出国留学,从国外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听说他投资的项目利润率都能翻个好几番,一块破石头都能让他变成金子。” 同桌的人羡慕地八卦着。 应紫垂下眼睑,专心地开始数着茶盅里的茶叶片。 程云雅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肖家那个老小。” 应凯有些坐立不安,想上前打招呼,最后终于还是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强笑着道:“算了,哪还能认识我们啊。” 婚宴终于开始了。 五星级酒店的宴席的确和普通的不一样,即精致又美味,应紫这一个星期都在学校食堂吃的,又是这个点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顾不得看中间噱头十足的新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腰上被戳了一下,应紫愕然抬起头来,一看,小叔应轩一家人站在他们饭桌前,正笑着招呼:“哥,嫂子,你们怎么坐在这么角落里,我们找了好大一圈。” 应凯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喝了一口酒,理都没理他们。 程云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就吃顿饭嘛,哪都一样。” “嫂子,你得劝劝哥,”应轩的老婆李薇笑着道,“没这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房地产那是哥能玩得起的吗?趁早把项目拍卖了破产清算,把那些债都还了。阿轩可念着旧呢,到时候没地方去了就到我们公司来,给哥安排个混口饭吃的位置总是有的。” 前些年应凯当家的时候,李薇就憋着一股子劲,这下可算扬眉吐气了,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应凯的脑门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火了。 程云雅向来温柔,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又羞又气,颤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好不好?” “小婶婶,”应紫在旁边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应凯的身前,“今天这喜宴场面这么大,闹起来你们面子上能好看到哪里去?不如自管自吃点好的,你说呢?” “呦,我这大侄女可真能说话,”李薇冷笑了一声,“谁能跟你们家闹,都破落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面子。” “妈,别说了,你一片好心人家可还当你驴肝肺呢,”堂妹应倩在一旁嗲嗲地帮腔,“我姐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人家那是要当音乐家的。” “对哦,小紫,你的手指怎么了?别是拿当音乐家的手去洗盘子了吧?”李薇佯做一脸的关切,“要多少学费,婶婶这里拿就是了,哦,我都忘了,你现在读师范,拿国家补贴呢……” 应紫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餐桌被轻敲了一下,发出了“叮叮”的脆响,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餐桌旁站了一群人,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杯淡金色的干白,神情矜淡地看着他们,正是那位点石成金的金融新贵肖一墨。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兄弟一下子没了锋芒,李薇率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朝着肖一墨走去:“肖先生,真是幸——” 肖一墨视若无睹,清冷的目光越过李薇,落在了应凯身上。 “应先生吗?”他淡淡地问,“锦地大厦的项目,应该是贵公司在运作吧?” 锦地大厦就是公司的那个烂尾楼。 应凯懵了一下,本能地点了点头。 肖一墨微微颔首:“明天我的助理会接洽你,麻烦你做好准备,如果合适的话,当天就可以签投资合同,资金下月就可以到账。” 应凯傻眼了。 应轩和李薇也傻眼了。 “这……肖先生……”李薇不甘心地嗫嚅道,“那是烂尾楼,据说……” 肖一墨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李薇噤声了。 应凯语无伦次地道:“好,没问题,谢谢肖先生,这个……” 肖一墨接口道:“应先生客气了,希望合作愉快,能让锦地项目成功盈利。”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应凯欣喜若狂,却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太感谢了。对了,肖先生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曾在富泰广场见过你和令尊一面,我和我父亲在一起,小紫也在,那时候你应该才上初中,年纪虽然小,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大事情的……” 这套近乎拍马屁的味道也太明显了。 应紫听得想往地下钻。 青年却也没什么不悦的表情。 “你当时还很喜欢我家小紫呢,夸了她一句可爱,”应凯喜滋滋地回忆着,顺便拉了一把旁边默默站着的女儿,“小紫,快叫人,这位是……肖叔叔。” 应紫的眼睫颤了颤,掩饰住了眼中的尴尬。 眼前的青年俊朗如玉,比她也就大了七八岁。 “肖叔叔。”她轻声叫道。 2.象牙白(二) 年轻女孩娇怯怯地站在那里。 皮肤是那种剔透细腻的象牙白,在灯光下披上了一层莹润的光,看起来分外柔软。 那声音轻而脆,仿如冰泉融化后滴落的“叮咚”声,在这个嘈杂的大厅中莫名让人感到了一丝清甜。 肖一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微微颔首,算是对这一声“肖叔叔”的应答。 一旁的李薇不甘示弱,戳了一下应倩,应倩赶紧也跟着叫了一声“肖——”。可惜,叔叔两字还没出口,肖一墨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再也无心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应凯扬眉吐气,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应凯有点不确定,“爸都走了多久了,再说了,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应紫撒娇着,“学音乐太苦了,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应凯乐呵呵地道,“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3.象牙白(三) 肖一墨进了自己的卧室,处理了一下公司的杂务,又去泡了一个澡。 把身体浸在浴缸中,蒸腾的热气氤氲在浴室里,闭上眼,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应紫那双水濛濛黑漆漆的眸子。 应紫第一次出现在他办公室时,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特助岑宁请假,他临时回公司取文件,在公司电梯前遇到了应紫。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那腰肢不盈一握,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应紫上不去,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呢? 个性奔放一点,能毫不忌讳地表达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更能让史密斯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幸福的婚姻? 泡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索性倒了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了两口。 从十六楼往前看去,视线开阔,黄罗江两岸的灯火闪烁,将黄罗江点缀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夜深人静,藏蓝色的夜空仿佛伸手可及,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想回去睡觉,隔壁阳台的移门被拉开了,应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裹在丝质的睡袍中,窈窕的腰肢隐约可见。 定定地站了片刻,她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双臂抱住了双腿,脸颊搁在了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那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乎将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了应紫的身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浸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白得好像透明了似的。 不自觉的,肖一墨有点口干,一时竟然无法从那莹润的肌肤上挪开眼去。 猛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应紫埋在臂弯中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了半空中不知名的深处,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脸颊上有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在哭。 - 肖一墨一个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那双无声哭泣的泪眼。 难道是他昨晚说的话刺伤了应紫?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女人真是麻烦。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应紫也挺可怜的。 母亲是个没什么用的音乐教师,父亲是个努力的经商废柴,越努力越失败,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让一个从小受宠的小公主不得不为了他的事业和尊严绞尽脑汁。 算了,不要和她计较了,史密斯先生来华的计划延后了,两个人应该有时间再进行磨合。 带着这个念头,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一墨很早就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才早上八点。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他有点纳闷,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厨房的玻璃门关着,应紫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烤箱的门,拿手碰触了一下烤盘,可能是被烫到了,她倏地一下缩回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边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 肖一墨略有些不快。 他喜欢厨房里各种各样锃亮的餐具厨具,却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被使用,家里的佣人知道他的喜好,外面一套都是做摆设的,橱柜里面的才是她们用的。 应紫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门开了,应紫端着托盘出来了,一见到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我烤了苹果派,你来尝尝。” 盘子上的苹果派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要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肖一墨捧场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切了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 苹果的香、蛋液的柔和面皮的酥交揉在一起,蜂蜜的甜居然也不是太腻,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吗?”应紫期待地问。 肖一墨点了点头:“还行。” 应紫很高兴,再次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牛奶:“可以一起喝,加点奶味会更好吃。” 的确,牛奶的奶香充盈着口腔,腻人的甜味冲淡了一些,吃起来更加可口,不知不觉,一个苹果派吃光了。 肖一墨用餐巾擦了擦嘴,沉吟了片刻暗示道:“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这些事情,有佣人会做。” 应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吗?” 昨晚的泪眼闪过脑海,有这么一瞬间,肖一墨担心他如果点头的话,应紫又会偷偷躲起来哭。 “没有,”他否认,“我怕你辛苦。” 应紫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辛苦。” 她收拾了一下餐具,从厨房出来一看,肖一墨已经换了一身商务装,在玄关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出去吗?”应紫快步到了他跟前。 “嗯,”肖一墨淡淡地应了一声,“晚上我有空,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一起吃饭吧。” “好。”应紫想了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路上小心。” 唇瓣在脸颊上一触即走,带着一股柔软的清甜香味,肖一墨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应紫眼睛还稍稍有点红肿,他还真以为昨晚那个无声流泪的女孩是他做梦时的幻觉了。 看起来,真的是想通了。 他很满意,捋了捋应紫鬓边的碎发:“乖。床头柜上有卡,给你日常开销用的,没事就去做做美容、逛逛街,别太无聊了。” 公寓里就剩下了应紫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单单就昨晚喜宴的情形来看,肖一墨年少得志,如众星捧月,言谈举止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真的算是温柔可亲了。 真的跨出这一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最起码肖一墨算得上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怎么看也是她占了便宜;两个人正式领了证结了婚,就算哪一天被人撞破了,也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至于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夜色下几近泛滥的委屈和自弃,也矫情得几近可笑。 她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整理房间,忙碌可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卧室的床头柜上的确放了一张黑金卡,看起来,肖一墨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和传说中的阔太太一样,打牌、美容、逛街,得空了就飞到国外哪个奢侈品牌的秀场看个秀。 应紫盯着那黑金卡看了片刻,哑然失笑,随手把卡收好。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应紫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约也就二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是谁?”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愕地问。 应紫不知道肖一墨是不是打算公开他们俩的婚姻关系,只好含糊着道:“一墨让我在这儿的,你是……” 那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子审视。良久,她才敷衍地笑了笑:“一墨哥没和你说啊?我是他朋友,郑玉苒,刚从昭南市回来,带了些特产,顺道送到这里来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把手里的水果放了进去,又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拿出一个花瓶来,装上了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鲜花插好,放在了茶几上。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郑玉苒一边端详着花一边问。 “应紫。”应紫摸不透她的身份,不敢多说。 “替我拿把剪刀来,我修一修枝。” 应紫进了厨房,找了半天,只在刀具架上找到了一把簇新的大剪刀,黑色的塑胶把手上,刀刃上跳动着几近完美的锋芒。 刚递给郑玉苒,郑玉苒的脸色就变了:“你怎么给我这个?一墨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厨具。” “我……不知道。”应紫愕然,她早上已经把摆在台面上的厨具动了个大半,肖一墨也没说呀。 郑玉苒没理她,自己去了厨房,从里面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不锈钢家用剪来,利落地修好了花枝,最后还特意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一张照,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P图发朋友圈。 应紫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只好尴尬地陪着坐在旁边,没一会儿郑玉苒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片刻,应了两声,悻然挂了电话。 “我走了,你呢?”她起身拿了包,看了应紫一眼。 就算应紫再迟钝,此刻也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对她快要满溢出来的不友好。 她摇了摇头,索性过去打开了门表示送客。 郑玉苒有点不甘心,一边换鞋一边矜持地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点,这里的摆设都很贵的,碰坏了你赔不起,还有,我见过很多缠着一墨哥的女人,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留到最后,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 应紫怔了一下。 这是把她当做肖一墨的情人了吗? 敏感的自保机制迅速地开启了,她本能地反击了一句:“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话如果是这座公寓的女主人说,会更合适一点,你是吗?” 4.象牙白(四) 呛人的话一出口,应紫的心脏漏跳了两拍,一阵忐忑,再一看,郑玉苒的脸都气白了。她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忙不迭地把门合上了。 糟糕,郑玉苒有这里的门禁密码,来去都很随意熟稔的模样,她这样呛了郑玉苒一句,郑玉苒会和肖一墨告状吗?肖一墨会不会怪她慢待客人了? 惴惴不安地琢磨了一会儿,应紫不想了。 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肖一墨的公寓,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有一把懒骨头,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可是,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应紫坐在琴凳上,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空中晚霞四起,将远处的黄罗江上染上了一层浅金。 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真的太美,怪不得就算这小区的房价贵得令人咋舌,也还是一房难求。 傍晚六点,有司机准时打电话过来接她去爱莎大酒店吃晚饭,到了酒店门口,司机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路明星入住酒店,门口居然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应小姐,这里这么挤,要么我把你送到侧门吧,”司机灵机一动,“就是你要自己往里走一段路。” “好。” 应紫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两眼,隔着这么多人看不到明星,就感觉粉丝很疯狂,不时地听到尖叫声。 侧门掩映在一片绿化中,的确没什么人,应紫刚一下车,斜刺里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看起来好像是来接她的一样。 应紫纳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穿了一身休闲卫衣,鸭舌帽帽沿扣得很低,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拜托,帮我挡着点。”他低声道。 应紫心头一震,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往前走去。 酒店保安查得挺严,问了应紫的预订号和包厢,这才把人放了进去。年轻人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有零星混进来的粉丝,也有正常的住客,应紫一路镇定自若地领着人到了电梯口,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却按着开门键没放,笑吟吟地从兜里抽出一支笔来,腾出手来在她的白色小披肩上刷刷地签了个名。 “谢谢你呀小妹妹,留个纪念吧。”那声音好听极了,尾声还带了个拐弯微微上扬,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应紫心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了,小声叫道:“你是卫时年!” 卫时年有点意外,索性摘下了墨镜,朝她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怎么能不认识呢? 国内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刚拿了亚洲音乐大奖最佳男歌手的卫时年。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少年时和卫时年有过一次交集,虽然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个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大哥哥难以忘怀。 刚才一听声音,她就认出来了,不过,显然,卫时年早就把她忘了。 “我很喜欢你的歌!”她像所有的粉丝一样,急切地表白,“你所有的碟片我都收藏了。” 这种表白对卫时年来说太廉价了,他不以为意,目光在应紫的脸上一掠而过:“谢谢……” 刚要再说两句,电梯超时了,“滴滴”的提醒音响了起来,大厅里有几道目光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遭。 卫时年不得不松开了按着键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应紫的脸,困惑地问:“我在哪里——” 应紫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按了按胸口,心脏那里还在怦怦乱跳。 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和卫时年说上了话,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签名。 把披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她一路嘴角挂着微笑,快步到了定好的包厢里。 肖一墨已经在了,旁边有侍应生弯腰正在替他介绍菜品。 听到推门声,他没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才来?” 应紫猛然从遇见偶像的梦幻中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下。” 肖一墨皱了皱眉头:“那些无聊幼稚的粉丝,早知道就不选这一家吃饭了。” “其实也还好,我看她们还蛮有秩序的。”知道那些人是追卫时年的,应紫就忍不住替她们辩护了一句。 肖一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都是些沉浸在自己虚幻梦想里的小女孩,你不会这么没有脑子也追星吧?” 应紫被噎住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没有,我不追星,不过,我也有喜欢的偶像。” 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地上来了,侍应生开了红酒,嫣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流淌,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应紫不会喝酒,不过,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稍微喝一点,这样,应该能够缓解她的僵硬和紧张。 学着肖一墨的模样,把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随即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不如果汁好喝。 当然,她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几口酒下肚,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朝着肖一墨举杯:“一墨,谢谢你对锦地项目的投资。”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绯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几许柔情。应紫的五官原本就精致,被酒精一染,更添几分风情。 被这样柔软氤氲的目光注视着,肖一墨原本因为等待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稍稍舒畅了起来。他捧场地举杯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应该的。” “以后,这个项目还要多多拜托你了。”应紫一边喝一边朝他粲然一笑。 肖一墨有些哂然:“我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项目?” 正在喝酒的应紫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最后不得不拿起餐巾捂住了唇,满脸通红。 “岑宁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肖一墨看不下去了,半欠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有,只要我这边继承顺利,婚姻结束后,合同里规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我到时我会转让给你。” 应紫的脸憋得更红了,慌乱地解释:“不不不用……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对我的人,向来大方,”肖一墨不容拒绝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这简直没法往下聊。 应紫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几滴酒给咳出来了,不吭声了。 悄无声息地吃了一会儿,包厢里只有刀叉轻微的撞击声。 不得不承认,肖一墨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切牛排的时候都看起来赏心悦目,应紫不知不觉地多看了几眼。 “阿嚏,”她掩嘴打了一个喷嚏,尴尬地抱着手臂摸了摸:“有点凉。” 真是娇弱。 肖一墨四下看了看,挂在衣帽架上的包里,有件披肩露出了个角。他走过去抽了出来,体贴地披在了应紫的肩膀上:“怕冷怎么不多穿点?” 应紫本能地想去保护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不用……” 肖一墨怔了一下,盯着签名看了片刻,原本温和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股不妙的感觉袭来,应紫连忙解释:“我刚才碰到了一个明星,是卫时——” “丢了。”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应紫愣住了,指尖一松,披肩滑落在了地上。 侍应生端着两份水果推门而入。 肖一墨指了指地上的披肩吩咐:“拿出去扔了。” 5.象牙白(五)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彻底泡了汤。肖一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晚餐结束。 出了酒店,肖一墨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北洲路,走进了一家奢侈品店,一口气挑了三四件披肩,让应紫一件件试了过来,应紫连拒绝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他就买了单。 应紫也不知道刚才是什么触了他的逆鳞,是追星签名的行为,还是卫时年这个人。 她心里难过,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在销售羡慕的目光中收好了礼盒,默默地跟在肖一墨的身后出了门。 车子平稳地朝前看着,轻音乐萦绕在空气中,肖一墨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一阵轻咳声传来,应紫鼻子有点发酸,装着没听到,一动不动。 “过来。”肖一墨淡淡地开了口。 她迟疑了一下,只好默不作声地地靠了过去。 肖一墨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冰凉。 不知道是刚才突然的发火把她吓到了,还是她天生体虚,容易手足冰凉。 肖一墨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应紫这样的女孩,到底和办公室的下属不一样,也和那些黏上来的女人们大不相同。再说了,和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偶遇,并不认识,他这有点迁怒了。 其实,会定了应紫签了这婚姻合约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她看起来乖巧听话,没有什么野心,合约结束后也不会黏着他不放;可现在看来,后遗症也不小。不就是扔了一件她的披肩吗?怎么就怕成这样?刚才许给她的这么多好处,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一件破披肩?也不知道过来说几句好话,反倒需要他找台阶下。 肖一墨有点头疼,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好了,赔给你这么多套衣服,够了吧?以后别随便让人在衣服上签名,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应紫不敢反驳,轻轻地应了一声。 前面有个变道加塞的,司机猛地刹了一下车,应紫差点滚落下座椅,肖一墨眼疾手快,手臂一捞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股股好闻的檀木清香袭来,贴着衬衫薄薄的面料,应紫清晰地感受到了肌肉的弹性和力量。她的脸上一烫,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起来的本能,仿佛小猫般蜷了起来。 将错就错吧。 车子开得并不快。从爱莎大酒店到倪山花园,中间要经过一座大桥,桥面上不知道是出了事故还是怎么的,有点堵,开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晃一晃的。 应紫就这么钻了一路,可能是那个怀抱太舒服,到了后来她浑身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了。 回到公寓,肖一墨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花,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买的?”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是你一个叫郑玉苒的朋友插的,她知道密码自己进来,还特意替你带了很多水果,不过……” “怎么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来了你不高兴?” “没有,”应紫赶紧解释,“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她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肖一墨随口道,“她一直喜欢我,不可能会对你满意的。” 应紫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也没想到肖一墨会把一个女人对他的心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由得愣住了。 那双唇微翕,脸庞半仰,透亮的眼眸里跳动着不解和惊愕,看起来好像一个有点吃醋却又努力装着大度的小女人。 肖一墨心情大好,刚才看到那个签名的不快被彻底丢弃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实话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一一照顾到。她是我陈姨的外甥女,算是给陈姨几分薄面吧,平常我还照拂她一二。她会知道密码,是因为以前陈姨让她给我送过一次东西。现在既然你在了,我让她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密码也改了吧,省得你心里不舒服。” 应紫很想说她没有不舒服,不过显然肖一墨并不在意她的想法,继续往下说:“哦对了,下个星期我带你回一趟家见见我爸,省得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穿帮,家里的情况都了解了吗?别到时候见了人都找不着北。” “了解了,”应紫点了点头,那位叫岑宁的特助曾经和她说过肖家的情况,很是错综复杂的豪门家族,“你有同父异母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继母陈姨。” “那就好,没什么事了,睡觉吧。”肖一墨很满意,吩咐了一句,径自朝着自己的主卧走去。 应紫站在原地没动,是该跟着进主卧呢?还是回昨晚的客卧? 刚才吃饭的时候喝得那几口红酒,经过那披肩的事情一吓,早就被蒸发得点滴不剩了,她有点怂了。 反正肖一墨也没让她进去,索性就装傻吧。 她转头进了客卧。 第二天一早,应紫起来做了早餐。 昨晚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增进和肖一墨的亲密度,这让她有点愧疚,为此,早餐也分外用心。冰箱里有钟点工阿姨备用的新鲜菜肴,她取了青豆、鸡蛋和吐司,把吐司中间挖了个洞,做了一道爱心吐司煎鸡蛋。 肖一墨出来的时候,她刚好煎好装盘,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还特意夸赞了一句:“你厨房的厨具既好看又好用,我做起早餐来特别有感觉,味道一定不错,你尝尝。” 盘子里鸡蛋呈爱心状,焦黄的吐司面包散发着香气,边上的青豆点缀,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连带着心爱的厨具再次被使用的别扭好像也减轻了许多。 算了。 下次让人再买一整套回来换了就是,她喜欢就随她去吧。 肖一墨宽宏大量地想着。 中午的时候,应紫学校里有个活动,和肖一墨说了一声,提前回了学校。 应紫所在的际安师范大学社团活动众多,其中合唱团是学校的一张响亮的名片,应紫喜好音乐,嗓音条件也好,大一的时候加入了合唱团,是团里的骨干力量。 社团活动一般都会选在工作日,这次是突发情况,所以定在了周日下午。 团长秦西远发给了她几张曲谱:“小紫,快看看,校庆六十周年我们团要出个节目,上次选的那个歌被毙了,说是没新意,真是搞不懂这些老师们,他们不是最喜欢正能量嘛,我们来一首《团结就是力量》不是很完美吗?” 这个曲目一听就是秦西远图省心省力选定的,被毙了也在情理之中。 “是要歌曲新还是形式新啊?”应紫一边看一边问。 问了这么多个同学,大家都是打着哈哈说“团长你定就好”,应紫是第一个努力一起帮他想的,秦西远感激涕零:“我觉得都得新,要不然还得被毙。” 应紫想了想道:“这些合唱曲目都已经唱得老掉牙了,要不要试试改编流行歌曲?前阵子阿卡贝拉在网络上流行过一阵子,如果大家都有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看,做出我们合唱团自己的阿卡贝拉合唱曲目。” “阿卡贝拉?”旁边有个团员好奇地问,“你是说无伴奏合唱吗?这个难度会不会很大?” 秦西远精神一振:“难度很大不至于,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接触过,有过一点声乐基础的加强训练一下,能行。” “哎哎,那我们到时候唱完也录个视频放到网上去,说不定也能红一把。”另一个团员也来凑趣,大家的兴致都被调动了起来。 选歌的时候,应紫推荐了一首《去病》。这是卫时年去年的作品,歌词围绕汉代名将霍去病写的,歌词、曲风都非常正能量,里面有部分rap,还有部分传统的京剧唱腔,中西合璧、流行和传统并存,流畅的曲风很适合改编成阿卡贝拉。 秦西远当即拍板了,大家分工合作,改合唱的和声、分声部,忙碌了一个下午,总算把初步的框架构建了起来。 社团活动结束,团员们都走了。秦西远抱着资料几步追上了应紫:“你喜欢卫时年啊?” 应紫赧然点了点头。 “我也很喜欢他,他太有才华了,”秦西远邀请道,“等会你有空吗?要么一起吃饭?” 应紫愣了一下,婉拒道:“不了,等会儿要复习功课。” 秦西远挠了挠头:“复习功课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这次你帮了我大忙了,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应紫笑了:“这算什么忙啊,学长你别这么客气。” 秦西远灵机一动:“其实我还有些细节的想法和你沟通,你看这都五点多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节约点时间。 ”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应紫没法拒绝,但是她谢绝了秦西远去外面下馆子的建议,而是在学校的食堂点了几个小炒。 秦西远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应紫加入合唱团一年多了,他一直觉得这个学妹既漂亮又温柔,试探了几次,却没什么反应。他自问自己好歹也是学校里校草级别的,即会唱歌又会弹吉他,倒追的女生也一大把,怎么就吸引不了人呢? 今天总算是来了机会了,秦西远一边吃一边聊,天南海北的,一眨眼就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应紫正琢磨着要怎么不伤情谊地告辞,手机震动了几下,她赶紧拿起来一看,是肖一墨的号码。 “你的皮夹掉在家里了,”肖一墨问,“着急用吗?着急的话我让司机给你送过来。” 旁边的秦西远问了一句:“小紫,谁啊?朋友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 应紫赶紧摆手示意不用,又对着话筒道:“应该不着急用,下个星期我再拿。” 肖一墨的声音顿了顿:“你和谁在一起?” “我学长。”应紫连忙回答。 “你们两个人?”肖一墨又问。 “是在学校食堂里,社团的学长和我一起商量合唱团的事情。”应紫解释。 听筒那里顿了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学校里以学业为重,社团什么的,应付一下就好,尤其是女孩子。” 6.象牙白(六) 一连好几天,应紫都在琢磨肖一墨的这句话。 肖一墨显然是不高兴了,但好像比披肩的不高兴又多了点什么,至于到底多了什么,她猜不出来。 大学生活的有趣,其中之一就是各种社团活动的丰富多彩,好的社团活动很受学生欢迎,能结交到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也能开拓自己的眼界、锻炼自己的能力。师大的社团活动组织得很好,经常有老师指导、联系,也有很多社团走出校园、回馈社会,成了师大一道特殊的风景。 然而,在肖一墨的眼里,这都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把戏,最后还跟了一句“尤其是女孩子”,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她也没有资格去指正什么,她只要乖乖地做好“一年期肖太太”的这个角色,等肖一墨顺利继承了他的古堡,就不会和他有瓜葛了。 这一周过得很忙碌,因为节目被毙了一次,校庆也迫在眉睫,合唱团排练了好几次,总算把各个声部都练得差不多了。 周末的时候,应紫的微信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肖一墨发过来的,约好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等,接她一起回家。 说实话,肖一墨特意来接她,可见对这次认门的重视,这让她有点紧张。 对她来说,应付肖一墨一个人就觉得很心力交瘁了,现在肖家那么满满一大家子人,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肖太太”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被他们嫌弃刁难? “这件白裙子怎么样?”她在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睡她对床的郑媛投过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恨:“气死人了,你怎么这么瘦,穿啥都好看。” “沁儿,你觉得呢?百褶裙好还是那套A字裙好?”应紫又向挨着床的李沁求救。 “你老实交代,是去干嘛?”李沁是个小辣椒,“要不然不发表意见。” “算是……见很重要的长辈吧。”应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会面。 李沁失望了,“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A字裙显身材,百褶裙淑女,见长辈就百褶裙。” “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撞开了,另一个室友彭慧慧从外面回来了,嚷嚷着道:“快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懒虫,赶紧打扮一下出门了!” 本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李沁一下子蹦了起来:“搞到票了?” 彭慧慧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票,得意地道:“我彭慧慧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什么票啊?”郑媛纳闷地问。 “知名投资人、际安大学财经学院名誉教授肖一墨到校演讲,传授点石成金的心得和技巧,你们呀,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要多了解一下才行,为这个隔壁际安大学都沸腾了。”彭慧慧一脸的得意洋洋。 四一二寝室里的四位女生各有千秋,彭慧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本地人,在学校里有拥趸无数,是个骄傲的小公主;相比之下,李沁和郑媛长相并不出挑,但李沁甜美,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郑媛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也是女生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的天哪,还是前排票,我得赶紧化妆弄头发,”李沁抢过票确认无疑,开心地在原地打转。 “等一等……”应紫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从床上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你们说是谁来演讲?” “肖一墨!”彭慧慧从床头拿了一本财经杂志丢给了应紫,“看,就是封面上这个人,金财国际去年票选出来国内十大钻石王老五中排行前三的肖一墨,被誉为投资界点石成金的无冕之王。”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格子毛衣,修身米色西裤,斜靠在办公室整面墙的书柜上,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玻璃窗中照了进来,目光淡然地落在了不知名的前方。 摄影师的技术很好,光影中,男人仿佛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冥冥众生,俊美、矜傲,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真的是肖一墨。 演讲是下午一点开始的,际大财经学院一共请来了四位业内翘楚,肖一墨压轴。 应紫为此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下午肖一墨并不是专程来接她的,际安大学就在师范大学的隔壁,讲座完顺便带她一起回家而已。 一路上,她被灌输了一大堆关于肖一墨的履历。 十九岁就毕业于际安大学少科班,当年被M国最知名的商学院录取攻读硕士学位,同年开始进行金融投资,独具慧眼投资了一家刚刚起步的社交网站和一家科技公司,最终获得了几十倍的利润,被评为最为经典的VC,他也成为了M国创投圈最有名的天使投资人之一。 二十二岁时,肖一墨回国,同年便创立了墨色投资,随后力排众议,入股了华智科技并持有股票至今,这项运作被誉为最为睿智的VC案例,转型后的华智科技经过五年多的经营,已经成为国内乃至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供应商,旗下的牡丹X系列手机销量惊人,肖一墨的资产就此翻了几十倍。 “关键是他原本就是个富二代啊,可以躺着继承家产的,却还凭才华这么拼命,真是太太太让人崇拜了!” 在追彭慧慧的小蔡是际大财经学院金融系的,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彭慧慧一边说一边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起来真是被肖一墨迷得不轻。 其实,肖一墨的这些履历,应紫早就知道了大半。 在察觉到应凯有轻生的念头之后,她开始疯狂开始搜集际安市商界名人的资料,希望从中找到能拯救锦地项目的救星。肖一墨就是她从一本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她对那一句“点石成金”印象深刻,又记得应凯曾经吹嘘过和肖家的一点交情,就病急乱投医,把肖一墨加到了自己筛选出来的名单上。 最后的名单大约十多个人,都或多或少和和应家曾有过那么几分渊源。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套说辞,熬了三个通宵做了锦地的项目书,一个个登门拜访了过来。 她生性腼腆胆小,又不懂商业,那一个星期鼓足勇气的自荐和推销,耗尽了她自小到大所有的勇气:对每一个人都赔着笑脸,极尽所能地用阿谀之词夸奖对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仰慕和敬佩之情…… 那十多个人中,有压根儿见都不见的,有想趁机占她便宜的,有冷嘲热讽的……有一次她好不容易通过秘书约到了人,到了公司后等了整整一天,连饭都没敢去吃,最后等到全公司都下班时,前台才告诉她,约的老总出差去了。 肖一墨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她几乎已经绝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两个人最后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际大大礼堂外已经挤满了人了,没票的想要一睹几个科技金融投资大佬的风采,就在外面趴着窗户往里张望。小蔡在礼堂外等着,把她们引进礼堂后就又匆匆离开了——今天学生会是主人,各种琐事忙碌得很。 开场的是华智科技总裁裴钊阳,他旗下的牡丹X6手机去年一经推出就畅销全球,是智能手机在全球的领军人物。从出场时的掌声雷动就可以听出来,他的人气很高,演讲的题目也很符合学生的口味——从牡丹手机看智能时代中我国科技的短板和优势,和他这个人一样,务实而有效率。 郑媛很崇拜裴钊阳,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以后赚钱买一部牡丹X6;彭慧慧差点也要被裴钊阳吸引走了,但最后她坚定地站稳了立场:“不行,我还是喜欢肖一墨,裴钊阳已经结婚了,据说是个宠妻狂魔,肖一墨还是单身,我还可以做梦有机会。” 中间两位一位是科学研究院的齐教授,讲了国际经济下大学生在科技领域的自我提升;另一位是M国风险投资家艾瑞克,讲了国内国际投资环境的变迁。 这两个经济术语比较多,长得不帅,也没什么话题度,几个女同学都听不太懂,应紫都快打瞌睡了。 猛然之间,尖叫声响了起来,西装革履的肖一墨从后台出来了,整个礼堂的气氛随之一振。 “快看快看,啊啊啊,太帅了,比照片上还要帅!”彭慧慧掐了一把应紫的大腿。 应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聚光灯下的肖一墨自信傲然,就算当红的明星和他并肩而立,只怕也要被他的光芒遮盖。 演讲开始,大礼堂里雅雀无声。 肖一墨的话不多,PPT展示为主,辅以简练的语言,将他从业以来的几个经典案例用直观的数据展现在了大家面前。期间,他还穿插了当时投资时遇到的阻力和暗藏的风险,一步做错就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损失,悬念迭出。 应紫从来都对这种枯燥的商业案例不感兴趣,今天居然也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等投影上出现“谢谢观赏”四个字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自由问答时间,同学们的兴趣显而易见都集中在了裴钊阳和肖一墨的身上。 “肖学长你好,投资华智科技是你在国内的经典之战,请问当时你是怎么看中裴总的?” 主持人把问题一念出,底下的同学们就暧昧地哄堂大笑了起来。 肖一墨也笑了,幽默地接了下去:“我可不敢看中钊阳,钊阳是他夫人的。” 裴钊阳向来不苟言笑,严肃地纠正:“肖叔看中的是华智科技,也看中了国内科技领域发展的巨大潜能。” 主持人一脸的惊诧:“肖叔?是我耳背了吗?肖学长和裴总年龄相当吧?” 裴钊阳简洁地道:“按辈分来,我该叫他叔。” 底下一片哗然,彭慧慧压低声音激动地道:“天哪,好萌啊,年纪这么轻的肖叔叔!” 应紫轻吁了一口气。 原来,像裴钊阳这样的大佬也要叫肖一墨一声叔叔,那她那声“肖叔叔”还算是赚到了。 台上,肖一墨把话题从辈分上扯了回来,大致讲了一下当时的几个细节,底下的同学们又有一个问题追了上来,“裴总、肖学长好,裴总刚才在在演讲中提到了我们科技领域的短板,也就是芯片智造受制于人,请问两位有没有打算进一步深度合作的打算?” 肖一墨和裴钊阳对视了一眼,裴钊阳淡淡地开了口:“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尖锐,华智科技在两年前已经开始进行了芯片的研发,小有所成,但和国际先进水平差距还很大,我们的确在考虑另一种发展的可能,但是不便透露进程。” 肖一墨笑了笑,气定神闲地道:“身为投资人,保证投资收益最大化是我的职责,但同时,我也是一个社会人,牢记自己的社会责任。国内的科技研发需要我们同心协力,纵使会有无数风险和阻碍,但是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和裴总会给同学们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太帅了!我好喜欢这样的男人啊,敢为人先,虽千万人吾往矣,太Man了!”彭慧慧忍不住又去捏应紫的大腿。 应紫汗颜,这可真是粉丝滤镜厚重啊,她赶紧抓住了彭慧慧的手:“慧慧,你再捏下去我的腿就要肿了。” 彭慧慧抱着她亲了一口:“艾玛,一激动就忘了。” 旁边的李沁戳了戳彭慧慧:“快快,问到你爱听的了。” “……大家都知道,裴总的夫人是一位知名的漫画家,两人如漆似胶堪称婚姻典范,请问肖学长羡慕吗?有没有抓紧寻找另一半,对另一半有又什么样的要求?”主持人一边读纸条一边笑了,“女同学们紧迫盯人,肖学长给点希望吧。” 底下哄堂大笑了起来,好几个女同学尖叫着肖一墨的名字,彭慧慧尤其激动,还拽着应紫的手朝着台上挥了挥:“肖学长我爱你!” 应紫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挣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肖一墨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几秒。 隔得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在这么多人里面发现她吧? 应紫有些忐忑地想。 7.象牙白(七) 那一句“我爱你”从耳尖一掠而过,肖一墨往底下黑压压坐着的人群瞟了一眼,就看到了应紫和同学一起朝着他挥手示爱的模样。 其实,他一早就留意到应紫了。 穿着白色百褶裙的她,清新得好像一朵小百合,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生中很是让人瞩目。 女人,真是有口是心非的代名词。 在他面前一直羞涩怯怯的模样,结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对着他隔空示爱。 想想也是,像他这样的条件和身份,能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 一开始就仰慕他的应紫,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想必会对他更加爱慕。 他心里颇为自得,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起来,接着主持人的话抛出了一个问题:“钊阳在我们圈子里有个外号,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老婆奴,”裴钊阳自曝其短并加以点评,“单身狗不懂的乐趣。” 底下的同学们乐不可支,有人替裴钊阳打气:“裴总加油,回家和耳元老师一起来张自拍,让肖学长嫉妒死!” 肖一墨摇了摇头,嘴角似笑非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的另一半,肯定不能和钊阳家的一样。” 裴钊阳和肖一墨的大侄子肖昱行是好友,对这位名义上的“肖叔叔”了若指掌,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知道,你家里是父系社会,要求另一半听话、温柔、漂亮,这三个词之间的关系都是大于符号。” 主持人打趣道:“最重要的是听话?那岂不是很多女孩子都符合要求?” “钊阳说对了一半,”肖一墨的语声淡然:“其实那些硬性的指标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另一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婚后能安心做个全职太太,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就好比钊阳,如果他的太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华智科技的利润额最起码还能再翻一番。” “这你就错了,”裴钊阳并不赞成他的看法,“再翻一番对我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和太太在一起的乐趣,却不是这些数字能够比拟的。” 肖一墨耸了耸肩:“你高兴就好。” 台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你来我往,台下的同学们忽然有了几秒钟的静默。 半晌过后,底下一群胆大的女同学齐声“嘘”了起来,其中有一个直接跳过了主持人的提问,很是犀利地大声反问:“肖学长,你认为女性的价值就是回归家庭吗?” 肖一墨耸了耸肩:“对于我来说,我的女人存在的意义当然就是家庭,至于别的男性,那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 应紫在下面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真狂啊,这是在际安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能考进来的女同学一个个都是有着雄心和抱负的,他这样说,明天学校的bbs上整版估计都会是批判他直男癌的帖子。 旁边的彭慧慧也愣了一下,困惑地问:“小紫,我是不是听岔了?他这是不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啊?” 大腿终于不用被捏了,应紫松了一口气,有点同情她幻想的破灭:“慧慧,这不是有点,貌似……是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 现场的气氛眼看着就有点尴尬火爆了起来,主持人一看不妙,立刻跳过了这个问题,再次接过了同学们递上来的纸条:“肖学长你好,根据你刚才所说,如果你的另一半不同意你的人生规划,希望能有自己的事业……”他讪笑了起来:“过过过,同学们的提问不要围绕在这一点上——” “我当然会祝福她能够事业成功,大家好聚好散,不强求向来就是我的人生信条。”肖一墨在旁边淡淡地接了一句。 还没等讲座结束,常青树的BBS就炸了。 常青树是互联网刚兴起时际安市大学计算机高材生们建立的论坛,经过二十多年的运作,现在已经成了际安市高校大学生们最为热闹的网络论坛。 肖一墨的演讲有版友在全程直播,阅读量本来就很高,一直在热帖上飘着。 他关于另一半要求的言论一出来,帖子直接翻到了十几页,首页相关帖更是屠版了。 [没想到肖学长看起来有趣的灵魂下还有这样腐朽的思想。] [有钱了不起吗?给我一百亿我也不愿意做小伏低伺候人,为了老公一个人活着。] ——[楼上的,有钱还真的了不起,给我一个亿我就愿意。][笑哭.jpg] ——[楼上是女的吗?为有你这样的同性感到耻辱!] [就因为有你们这些跪舔直男癌的拜屌族,才有了滋生肖一墨这种男性的土壤,恶心得我吃不下饭。] ——[过了吧?他也不就是回答问题时说了两句自己的观点,难道要他说假话捧女性才算是政治正确吗?] ——[层主这种人,真见了人跪舔比谁都厉害。] ——[散了吧,肖一墨有傲的资本。] [天才都是瑕不掩瑜,不要苛责,等着老天爷派个小仙女来收拾他。] ——[哈哈哈哈说的对。] ——[坐等肖一墨被打脸。] …… 讲座结束了,彭慧慧彻底幻灭了,整个人都蔫蔫的。 应紫忍着笑安慰她:“别想了,你还有小蔡呢。” “小蔡哪能和人家比,”彭慧慧撇了撇嘴,“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要这样想,人家有资本,瑕不掩瑜,”李沁在一旁很乐观地道,“就算他直男癌,比起那些又穷又丑的直男癌,高富帅直男顺眼多了。” “对啊,”郑媛倒也没什么大的感觉,“我们老家那边的男人还要恶心呢,最好老婆既能赚钱,还能做家务带孩子伺候公婆一把抓。” “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用这种话杜绝我们这些女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彭慧慧突发奇想。 应紫摇了摇头:“不会,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就照她和肖一墨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肖一墨的大男子主义倾向,比台上表现的只多不少。 “你怎么知道?”彭慧慧怀疑地看着她。 应紫语塞。 “呦,小紫,你是不是也偷偷在关注他?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坦白交代,少女心初动了没?”彭慧慧来呵她的痒。 “才没有呢,你别瞎说。” 几个人笑闹成一团。 际大和师大的后门就隔了几个路口,大家一路说笑着进了校门,应紫一看已经四点半了,就和室友道了别,到了学校大门边上,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等人。 马路对面是一张很大的广告屏,正在播放一个口香糖的广告,代言就是卫时年,演唱会的背景星光闪耀,卫时年阳光帅气的身姿却比那星光更为耀眼。 口香糖在手上抛出了一道弧线,又轻松地落在手中,卫时年朝着她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好帅,好温柔。 应紫着迷地看了半晌,猛然想起了那件被扔掉的披肩,忍不住一阵沮丧。 “滴滴”两声喇叭,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旁,徐徐落下的窗户中露出了肖一墨的脸。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扭头顺着应紫的目光看向了大屏幕。 应紫吓了一跳,再一看,大屏幕上的口香糖广告放完了,换成了一家旅游公司的广告,神秘的金字塔、憨态可掬的企鹅,还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 “想出去玩?”肖一墨了然地笑笑。 应紫松了一口气,赶紧摇了摇头:“没,就看看而已。” 刚才明明看得目不转睛的,还要在他面前否认,这个喜欢还闷在心里的毛病真不好。 等招待完史密斯先生,应该还在暑假,到时候就带她出去走走,也算是一份额外的福利吧。 肖一墨笃定地盘算着。 8.象牙白(八) 肖家的老宅坐落在老市区,是几栋小洋楼组成的别墅,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豪华,却有种古旧的年代感。 围墙边的紫藤花开得正艳,从铁栅栏上倒垂下来,仿佛流瀑,将整栋别墅点缀成了一片花海;草地绿得能掐出一把油来,一簇簇的嫩草使劲地往上抽条,却又被园丁修剪得整整齐齐,以至于一眼望去,地面上好像铺了一层绒毯似的,分外漂亮。 别墅里静悄悄的,应紫跟在肖一墨身后,屏气凝神一路进了客厅。 初夏的傍晚已经有了点暑气,客厅里却别有洞天似的,一股沁凉袭来。 有佣人迎了上来,递上了一杯水果茶,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美妇也站了起来,笑着招呼:“一墨回来了。” 她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气质优雅,虽然眼角、脖颈有了皱纹,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妍丽容貌。 肖一墨回了一个笑容:“陈姨,这是小紫。” 陈姨打量了应紫几眼,轻叹了一声,面带忧色地道:“快上去吧,你爸很生气。” 肖一墨是昨天刚刚通知肖宁东结婚这件事情的,肖宁东不生气才怪呢。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书房的门虚掩着,肖一墨一边推门一边叫了一声“爸”,只听得“哐啷”一声,有东西砸过来落在门前碎了。 应紫整个人都被吓得颤了颤,本能地像兔子一样地窜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脸色苍白。 肖一墨赶紧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指冰凉,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女人,真是胆小。 “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叫你了再进来。”他安慰道,“没事,我爸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而且,他也不是对你生气。” 肖一墨进去了,还特意关上了门。应紫屏息站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听了一会儿。 里面没什么大动静,她刚刚松了一口气,门被拉开了,她一下子失了倚靠,整个人都往前冲了进去。 腰被肖一墨揽住了,止住了应紫前冲的去势。她狼狈地站在原地,满脸通红地朝房间里一看,正中间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神情严厉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精神却依然矍铄,眼神凌厉地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所到之处,皮肤上有种灼伤的感觉。 应紫噤若寒蝉,一动都不敢动。 肖一墨无奈地笑了:“爸,你别这样,她胆子小。” 肖宁东气得不打一处来。 儿子太优秀了,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长面子,走到外面,一提起他肖宁东的幺子,个个都羡慕得不行,纷纷讨教这个儿子是怎么培养的,老肖家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坏处就是这个儿子由不得他掌控,时不时地就给他来个意外的惊吓。 “过来。”他沉声道,努力克制着胸口的怒气。 应紫怯怯地往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一声“爸”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她的爸爸,从小就疼她,别说对她摔东西了,连骂都不舍得骂她一句。 肖宁东气结。 这么一个胆小的女孩,就算再漂亮,怎么能配得上肖一墨? 他的眉头重重地拧起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越看越不顺眼。 长得还这么瘦弱,大风一吹可能就吹走了,一点都不富态。 “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他强压着怒意,“玉苒看着都比她强。” 应紫的脸白了白。 腰上的手紧了紧,肖一墨一脸的矜傲:“爸,我挑人的眼光可不比你差,你说的那些女人都很麻烦,到时候粘着我不放才心烦。” “你就那么自信,你挑的人她就不会粘着你不放?”肖宁东冷冷地问。 “不会的。”应紫终于鼓起勇气,颤声回答,“你放心,只要一墨能顺利继承古堡,他什么时候让我离开,我一定会走。” 她的声音轻却坚决,落在肖一墨的耳朵里,莫名的,一股浅浅的不悦从心底泛起。 这句话应该是由他来说才对,被应紫抢了。 “爸,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他淡淡地道,“家里的事就够你心烦了,别老那么大火气,你都一把年纪了,该退休了。” “你还有脸提?”肖宁东厉声喝道,“让你进公司帮我,怎么就连影子都没一个?反倒把心思放在那个破古堡上,你要古堡,我替你买两个,行不行?” 肖一墨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爸,我为什么想要那个古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肖宁东的脸色顿时变了。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仿佛有根看不见的弦在压抑沉闷的气氛中紧绷了起来。 应紫惊惧不已,指尖不自觉地就用劲,抓在了肖一墨的衣服上;眼睛则死死地盯着肖宁东的手,深怕他下一秒又扔过来什么东西来砸人。 良久,肖宁东往后靠了靠,倒在了椅背上,疲惫地挥了挥手:“行,我知道了,你们俩的事情就这样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以后麻烦。” 两人退出了书房,肖一墨松开了揽着应紫的手,径自往走廊里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争执的缘故,他的脸色不太好。 最东头的房间敞开着,有佣人在里面收拾,肖一墨示意她们出去,转头在躺椅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任凭脑中的思绪飞舞。 胸口被轻轻碰触了一下,旋即,一双小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指腹轻轻地揉捏打转,力道恰到好处,有些胀痛的脑袋渐渐舒适了起来。 “你还好吗?”应紫轻声问。 肖一墨“唔”了一声:“继续,别停。” 应紫的手指一滑,到了他的头顶,在几个穴道处按摩了一会儿,旋即五指张开呈爪子状,在头盖骨那里抓了起来。就这样来回往复了好几次,纷杂的思绪好像被她抓了不见了踪影。 肖一墨很满意,索性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应紫轻呼了一声,大半个人倒在了肖一墨的身上。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应紫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肖一墨把下巴扣在了她的发旋上。 应紫轻嗯了一声,柔顺地往肖一墨身上靠了靠。 零碎的发丝轻拂在脸颊上,软软的,痒痒的,发丝间的清香袭来,是一股很好闻的柑橘浅香。 在书房中防御全开的状态至此彻底消除了,肖一墨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轻声问:“刚才被吓到了没有?” 应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在还好。” “我爸……他就是个纸老虎,”肖一墨轻笑了一声。 应紫不信,看肖宁东那模样,赫然就是称霸一方的霸主,也就只有肖一墨这个儿子敢在他面前捋虎须。 “真的,他很疼我的,几乎算是有求必应,”肖一墨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有些虚幻了起来,“最生气的一次就是我打定主意去留学,办好了学校和签证才告诉他,他对着我吼了一个晚上,后来还是送我去了机场。” 应紫有点无语,看来,肖一墨先斩后奏早就有了无数次先例,怪不得刚才一点都不怵。 “那你以后就好好和他商量不行吗?”她软语劝道,“你看,他不高兴了,你也没法开心,两败俱伤,何必呢?” 肖一墨不说话了。 应紫赶紧反思,她是不是太聒噪了,像肖一墨这样人,一定很讨厌别人教育。 “对不起,我……” “那栋古堡曾经是我们一家三口居住过的地方,我在那里度过了幸福的少年时期,”肖一墨静静地道,“回国以后第二年,我上初三的时候,我妈和我爸分手了,折腾两年办了离婚手续,后来再也没有往来过。所以,如果我事先告诉他,他也只是会往我脸上砸两栋房子,而不会同意我继承遗产。” 这一刹那,应紫从那安静的口吻中听出了几分怅然。 她的心紧抽了一下,笨拙地想要安慰:“你别难过了,你妈妈肯定也一直在想念你,她一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 肖一墨的眼神冰凉:“不,她才不会呢,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她爱事业胜过爱我和我爸。” 应紫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这样决绝地扔下了自己的骨肉? 肖一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是什么眼神?在同情我吗?” 应紫赶紧摇了摇头。 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有点心疼。 原来,就算像肖一墨这样的天之骄子,心底也有那么几个求而不得的遗憾。 脸颊上被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柔软的唇在肌肤上轻轻摩挲着,转而到了娇嫩的耳根,这里是她的痒痒肉,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求饶道:“别……我痒……” “别动。”肖一墨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索性扣住了她的脖子,用舌尖在她的耳垂上吮了两下,那耳垂特别软,含在在嘴里好像要化了似的,他意犹未尽,松开的时候在又轻轻咬了一口,随后双掌捧住了应紫的脸颊,迎视着她似水的眼波。 “那就好,我讨厌泛滥的同情心。我想要那个古堡,只是想留作个纪念而已,提醒我少年时候的愚蠢和软弱。”他的嘴角勾了勾,“好了,你听话一点,我不会亏待你的。” 肖一墨的口吻像从前一样,傲慢而凉薄。 可不知怎么,应紫忽然不怎么怕他了,就连他的亲密接触,好像也一下子没了心理障碍。 9.酡红(一) 【——她脸颊上的那一抹酡红,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醉。】 - 肖家的确是个大家族,长长的西餐桌前坐了有十几个人,见肖一墨领了一个姑娘进来,不由得都面露诧异之色。 肖一墨神情自若,一一替应紫介绍了过来。 肖宁东的右手边坐着陈姨,陈姨下来就是肖宁东长子肖国荣的一家四口,大儿子肖昱行分外显眼,俊朗风雅,和肖一墨年龄相当,但辈分上却要尊称他一声“小叔叔”;挨着肖国荣一家的是肖国华夫妻。肖国荣和肖国华都是肖宁东已经去世的发妻所生,长得也和肖宁东很像,神情严肃。 肖国华的对面,坐着的是肖宁东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国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别在上高中和小学,肖国忠有点中年发福了,像个弥勒佛似的,很和善地朝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一众严肃审视的目光中实在是甚为难得,她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容。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对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关系好,笑着调侃道:“小叔,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宁东轻咳了一声,威严地环顾四周:“好了,今天欢迎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家里知道就好了,用不着外传。” 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从几乎一致的惊愕到神态各异的惊喜羡慕,最后看向应紫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为同情。 肖昱行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吃你的饭吧,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声了。 在座的论起感情的亲疏,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说话了,旁的人就更没什么质疑的声音了。 “吃饭。”肖宁东简短地下了定论。 除了刀叉、筷子轻微的撞击声,餐桌上没什么声音。 应紫连大喘气都不敢出,深怕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佣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起来,肖宁东问了一下几个小的学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国华、肖国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这才算就此结束。 大家离开了餐厅,正值周末,小的约着去了楼下的视听室,几个儿子则陪在肖宁东身旁往客厅去。 应紫正要跟着肖一墨走,陈姨过来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吗?来,他们男人们有他们的事,你跟着没趣,还是我带你去家里各个地方转转吧,顺道说说话。” 正值初夏,夜晚的别墅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陈姨领着应紫从庭院开始,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她的步履优雅,说话声轻柔低沉,听起来很舒服。 “这栋楼是佣人住的,平常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唤铃,每个卧室里都有。这边是花房,有花匠专门打理,我们几个也喜欢在这里面侍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花匠给你弄几株珍品。” “不用了,”应紫连忙推辞,“我养不好花,总能养死了。” 陈姨哑然失笑:“用心的话,怎么都不会养死。” 应紫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太用心的话,也会适得其反,就好比小时候她养过两条金鱼,每天从早到晚看个三五次,喂食换水都没拉下,最后还是翻了鱼肚死了。 应凯说,是她喂得太勤快了,撑死了。 她当时伤心了很久,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花花草草小动物。 “那里有个葡萄架,小时候一墨就爱在那里玩,现在也时不时地坐在那里乘个凉,”陈姨指着庭院的西边,跟着又紧接了一句,“对了,你和一墨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里认识的。”应紫回了一句。 陈姨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接着往下说,她只好又问:“认识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几乎没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陈姨心里有些烦躁,面上却依然关切地问:“那你们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婚了吗?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样没办仪式,你家里的父母怎么就愿意呢?” 应紫签字的协议上有保密条款,肖一墨也特意和她强调过,无论是谁,都不能提及他们俩婚姻内幕的只言片语,现在看来,除了肖宁东今天刚刚得知真相,其余的肖家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被陈姨把话套走,柔柔地笑了笑,一脸的懵懂单纯:“一墨不让我多问,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办好的,让我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了。反正我也还小,领了证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着急,等我毕业了再说。” 陈姨怔了片刻,叹息着道:“一墨向来眼光很高,我还以为他要蹉跎上一阵呢,没想到闷不做声就来了这么个大事。” “可能是缘分吧。”应紫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 “缘分这说法太虚无了,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要等着一墨看她们一眼呢,没缘分都能造出点缘分来,”陈姨笑了笑,“归根结底,还得说是你运气好,有本事。” “本事”二字好像咬了重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味,可是,看陈姨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应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转眼间,两个人一路说一路从后院绕回了前庭,应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她对陈姨的第一印象很好,可这一路下来,却心里有点打鼓了,想着赶紧回到肖一墨身边去。 “晚上你在家住吧?”陈姨忽然问了一句。 “我……听一墨的。”应紫回道。 “那就在家住下吧,你来得突然,一墨的房间没什么准备,要不我让人替你收拾一下他隔壁的客房?”陈姨征询她的意见。 应紫迟疑了一下,正好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小紫。” 肖一墨快步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几步就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腰。 “呦,一墨,你可真是,一会儿看不见人就找出来了?难道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陈姨打趣道。 “怎么会,”肖一墨客客气气地道,“我怕她不会说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了,今天还要辛苦陈姨了,今晚我们住在这里,还得让人帮小紫收拾一套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陈姨怔了一下,立刻点头应了一声“好”。 肖一墨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笑着道:“陈姨,云苒是不是来过我那里了?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家里的密码改了,以后她别跑空趟了。” 陈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说过她了,以后她不会随便到你那里去了。” 肖一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应紫走了。 陈姨站在原地看着肖一墨和应紫远去的背影,原本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些凌厉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片刻,听筒那里传来了郑玉苒的声音:“阿姨,一墨哥回来了没有?明天我可以过来吗?” “还过来什么!”陈姨恼怒地道,“我让你别自说自话地去一墨那里,你怎么就不听?他就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他能喜欢你吗?” “不就是去了这么一趟吗?是不是那个女人在一墨哥面前嚼舌头了?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郑玉苒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你就给我安分点吧,”陈姨头疼地道,“一墨和她已经领证了,今天她在家里。” 郑玉苒差点没晕过去:“什么?不可能!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你稍安勿躁吧,”陈姨教训道,“那个小丫头长得一双狐媚眼,又乖巧听话得不得了,你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我……”郑玉苒一下子哽咽了起来,“阿姨你怎么还笑话我,我是真的喜欢一墨哥,他怎么就忽然结婚了,这不可能……” “好了好了,”陈姨心疼了,“结婚了还不能离婚吗?哭什么哭,没出息。” “那我该怎么办?让我等他们离婚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郑玉苒越想越伤心,抽噎得不能自已,“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墨哥对我很好,外面那些女人他连个笑脸都不给,就和我有说有笑的,平常还会时不时地送我礼物,怎么就忽然被那个女人勾走了……” 陈姨阴沉着脸听着,应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行了,哭有什么用,”她安慰道,“打起精神来,先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再想办法。明天你要是想过来,得克制好自己的脾气,先和她搞好关系,明白吗?” “为什么?”郑玉苒不解地问。 “照我说的做,我还能害你?”陈姨不容置疑地道。 “好,”郑玉苒抹了一把眼泪,撒娇道,“阿姨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帮我,我这辈子就喜欢一墨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陈姨在夜色中站了片刻,抬头一看,肖一墨的房间已经亮起灯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进了肖家这么多年了,她谨小慎微,把肖一墨当祖宗似的供着疼着,却还是捂不热这个继子的心,连带着她的一块心病也一直没有解决的契机。 和应紫恰恰相反,肖宁东给了她婚礼、给了她肖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她所有明面上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和她去领过证。 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俩个当事人,只有肖一墨知道。 外人见了她都尊称一声“肖夫人”,却没人知道,她这个肖夫人只有一半。 肖宁东不肯给她这个肖夫人圆满,说到底,还不是顾忌着肖一墨会不高兴? 她没有孩子,郑玉苒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原本想着撮合肖一墨和郑玉苒好上了,她就心里有了底气,无论如何要让肖宁东把这个证给领了,现在倒好,肖一墨索性从外面领了人进来,断了她的念想。 结了婚也没什么。 结了离了的她见得多了,肖宁东和肖一墨他妈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笑了笑,看着那窗户中亮着的灯光,气定神闲地举步往客厅里走去。 10.酡红(二) 佣人敲开了卧室的门,送进来了洗漱用品和睡衣,应紫接过来道了谢,偷眼一看,肖一墨正在主卧里面的书房查看电脑邮件。 她松了一口气,赶紧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推开门出来的时候,肖一墨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了,心不在焉地朝她看了一眼,看到一半,眼神顿时凝住了。 睡衣是鲜艳的酡红色,和应紫象牙白的肌肤形成了色彩上的鲜明冲击,那两根细细的吊带上滚着小巧的荷叶边,正好将脖颈处的锁骨凹陷半遮半掩着,平添了几分诱惑。 腰间松垮垮地系了一根细腰带,应紫的身材虽然单薄,可在睡衣柔软面料的起伏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走起路来,快要及膝的开叉裙摆一荡一荡的,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肖一墨不由得喉咙一干,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意慢慢泛了上来。 “东西用得还习惯吗?”他一脸淡然地问。 应紫点了点头,拉了拉睡衣的裙摆,赧然道:“挺合身的,陈姨很细心,东西都帮我备齐了。” “上来吧。”肖一墨努了努嘴,示意了床的另一半。 应紫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理智告诉她要和肖一墨亲热一点,可身体还是有点害怕,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缩在角落里。 肖一墨仿佛没看见似的,调了一下电视台,节目跳到了一个寻宝节目,圆墩墩的主持人正和专家在争论一个鎏金狻猊熏炉的真假,真的要几十万,假的大概就几百块。应紫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上来,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屏息看着。 “假的。”肖一墨下了定论。 “我看挺像真的呀,”应紫忍不住指点着电视上的狻猊图案,“这么复杂,怎么也不像几百块的。” 肖一墨轻咳了一声:“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应紫的脸腾地红了,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从床沿蹭到了肖一墨的身旁,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肖一墨趁机手一伸,把人揽进了他的怀里。肌肤相贴,滑腻柔嫩的触感袭来,他的心神一荡。 “我爸书房里有个差不多的真品,那花纹和色泽比它好多了,这个一看就是假的,你明天可以对比一下看看。” 原来如此。 人家是真有见识,才能分辨出真假。 应紫钦佩得很。 又看了一会儿,出来的古董肖一墨个个都猜对,一点悬念都没有,应紫没兴趣看了,揪着被角想心事。 “累了?那就睡吧。”肖一墨关了电视。 应紫迟疑着问:“我明天能回家吗?老不回去,我爸妈要起疑心了。” 肖一墨慢条斯理地道:“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应紫又羞又气,嘟囔着道:“怎么老要我亲啊……唔……” 唇被吻住了,肖一墨含住了那嫣红的唇瓣,挑逗吸吮着,应紫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后背。 味道比想象中的更为甜美。 也比想象中的更让人沉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这才停止了热吻,改为轻轻地摩挲,应紫小口小口地喘着气,靠在他身上脸颊酡红。 “睡吧。” 肖一墨拉好了被子。 应紫怔了一下,仰起脸来看着他,迷蒙的双眼中愕然。 “或者,你希望我做点别的更深入的交流?”肖一墨戏谑地问。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兔子一样“哧溜”钻进了被子里,灯灭了,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兔子再也没有紧张僵硬,依然把身体贴在了他的身上。 女人嘛,总是羞涩的,多给她点时间吧,反正也不着急。 更何况,这样的循序渐进的亲密,好像更自然更舒服,别有一番意趣。 第二天,在别墅吃完了早饭,应紫就向肖宁东和陈姨告辞,陈姨倒是愣了一下,开玩笑似的问:“家里没什么招待不周的吧?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是周一才上学吗?” 肖宁东没说话,连眼神也没分给应紫一下,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自己的普洱茶。 肖一墨慢条斯理地道:“新婚燕尔,总要有点私人空间,大家体谅一下。” 这算是直接帮应紫说话了。 陈姨尴尬地笑了:“瞧你这孩子,我这不担心小紫还小,不太会照顾你,你每天这么辛苦,在家里我还能照应你一点。” “谢谢陈姨,不过你放心吧,我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肖一墨矜持地笑了笑,“而且,小紫是个厨房高手。” 应紫汗颜,赶紧解释:“不是的,就是会做几个菜而已。” “那看来是苦出身的,瞧这小手,都粗糙了,”陈姨一脸心疼地抓过她的小手端详了几眼,“到了我们肖家,就不要这么辛苦了,改天我带你去做个手部美容好好保养一下。” 应紫实在是不太适应陈姨的亲热,努力一点点地把手抽了出来,再次解释:“不是吃苦,我爸妈很疼我的,我只是喜欢下厨而已。” “谢谢陈姨,我们先走了。” 肖一墨客气了一下,刚要领人走,肖宁东在身后开了口:“以后不要随便出去,一个星期就回来一趟,多呆几天,跟着你陈姨好好学学做肖家媳妇的规矩,也好照顾一墨。” 应紫的头皮发麻,强笑着点头应了一声是,这才跟着肖一墨出了客厅。 怪不得肖一墨大男子主义,原来肖宁东这里才是根源,居然还要学肖家媳妇的规矩。 肖一墨今天开了一辆城市SUV,座位宽敞,应紫上了车,他却没有启动,而是抓过了应紫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 手掌娇小,手指纤细修长,指尖微微翘起,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好看的是指甲带着些许粉色,微微反射着一点光泽,让这双手看起来越发娇嫩。 他很满意:“陈姨眼睛真是老花了,这手哪里粗糙了?” “我以前学过钢琴,指甲这里经常裂开,毛刺很多,”应紫仔细地指给他看,“练得狠的时候,指甲都剪得陷进去了,整个指头都圆圆的,丑死了,陈姨说的可能就是这个,现在已经好多了。” 肖一墨有点诧异:“你还会弹钢琴?那怎么不继续练下去了?” 应紫怔了一下:“哦……后来考大学了就没练了。” “不练了也好,现在的指甲很漂亮。钢琴嘛,买个碟片随便听听就好了。”肖一墨浑不在意地道。 应紫哭笑不得。 照他的说法,那些钢琴家的现场演奏会就毫无价值了。 出了别墅,原本应紫想着让肖一墨顺道把她送到最近的地铁口,自己坐地铁回家,不过肖一墨一听那个小区名字,说是顺道,就把她直接送去了小区。 东岸小区是一批拆迁安置房,坐落在新城区。去年,应凯把家里最后一套房子卖了,房款的一大半填了公司的无底洞,一小半换了这里的一套两居室。 周六大街上不太堵,从老城区到新城区只花了大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肖一墨陪着她下了车,看着眼前楼房斑驳的墙面,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你爸……可真是厉害,”他不无嘲讽地道,“能把好好一个公司老总从豪宅折腾到这里来。” 应紫有点难过,本能地想为应凯辩护:“也不能全怪我爸,很多因素的。而且这小区也没什么不好,外面那是涂料脱落了而已,里面还是很新的,我们一家人住着挺好的。” 肖一墨笑了笑,不想去戳穿她可怜的自尊心:“行吧,我先走了。” “等一等,”应紫连忙道,“明天我可以直接回学校吗?下午有合唱团的排练。” 肖一墨的眉头皱了起来。 应紫心里惴惴,拖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软语恳求:“下周就正式彩排演出了,我请你来现场看好不好?我们合唱团唱得很好听的,你一定会喜欢的,真的,不骗你。” 眼前的女人一副小儿女的情态,娇怯怯的;那声音即软又糯,听在耳里,连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肖一墨的脸色不自觉地和缓了起来:“好,这次演出完就不要再折腾其他事情了,安心在家别分神了,再过一阵子史密斯就要来了。” 这话和他在际安大学讲的“全职太太”言论如出一辙,算得上是表里如一。 应紫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乖顺地低下了头。 反正只有一年,忍忍也就过去了吧。 肖一墨当她默认了,满意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上车走了。 11.酡红(三) 目送着肖一墨的车子驶入了转角,应紫这才往小区里走去。 回到家里推门一看,应凯和程云雅都在,一个在织毛衣,际安市的冬天湿冷,应凯缺一件贴身的羊绒衫,好的成衣都要两三千,程云雅就买了上好的羊绒线打算自己织一件;另一个则手拿着文件,一支笔在上面圈圈点点的,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一见宝贝女儿回来了,程云雅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总算回来了,这阵子学校里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应凯在旁边乐呵呵地道:“你这个老太婆就不懂了,小紫在大学里忙就对了,这说明我家闺女吃香,有人追,对吧?” 程云雅恼了:“什么老太婆!我有那么老吗?你才是个糟老头子呢!” 应凯缩了缩脖子,陪上了笑脸:“好好好,我错了,你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应紫赶紧澄清,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还有河鲫鱼,都是我爱吃的菜,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程云雅嗔怪着道,“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12.酡红(四) 第二天,应紫吃完午饭就直接去了学校,合唱团的大部分团员都在了,各自拿着曲谱在进行自己的分部练习。 秦西远一见应紫立刻迎了上来:“小紫,我买了西瓜,你先去尝两块,很甜。” 有和他交好的团友起哄了起来:“小紫,团长可惦记你了,非得给你留最中间的,太嫉妒了。” 应紫盈盈一笑,俏皮地道:“应该的,我上两个星期帮他一起写合唱的声部,就当是付我的工资了。” 大家说笑着,等到团员都差不多了,开始了《去病》的合唱排练。 《去病》这首歌原本是带着一点点RAP风的,在秦西远和应紫的改编下,加上合唱的特殊效果,有了那么几清新悠远的味道。中间有一段模仿京剧青衣的花腔唱法,虽然只有寥寥四句话,却是整首歌曲的精华部分,秦西远斟酌了再三,定了由应紫单独领唱,以求和合唱的声音区分开来,形成不同的听觉冲击。 第一次声部合唱因为不熟练有点闹哄哄的,效果并不是太好,秦西远一句一句地替同学们抠音准,应紫自幼练习钢琴,对音准有着非一般的敏感度,也帮着一起将有难度的几段话反复拉出来唱。这一个下午练下来,小有成就,最后一遍排练的时候秦西远录了音,效果挺不错。 应紫把录音要了过来,回到寝室兴冲冲地放给了室友听。彭慧慧第一个嚷嚷了起来:“天,绕梁三日!你们合唱团一战成名的话,别忘记给我抱大腿。” 李沁和郑媛都不懂音乐,不过大力捧场,一个豪气地大手一挥:“唱!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大捧鲜花送上去,搞出个明星范儿来!” 另一个也凑热闹:“要么我负责拉横幅,叫上几个啦啦队替你镇场子。” 应紫被她们逗得抿着唇直笑:“你们够了啊,我只希望我上去的时候别嗓子倒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一想到就腿肚子打颤。” 这话倒真不是谦虚话。 她天生就胆小,小时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就脸红,学琴时每年老师都会举办小型的音乐会,她在下面弹得好好的,一上台就会冒出一点小瑕疵。 幸好这节目是大合唱,一群人站在那里,要不然她早就怂了不敢参加了。 校庆的系列活动从周一就开始了,寝室里的几个人都有活动。郑媛参加了“薪火传承”校庆火炬接力,彭慧慧是校友联谊茶话会的司仪,李沁则是学生会的,组织了一场师大知名校友在求知湖畔的植树活动,美其名曰“种下属于师大的希望”。 校庆晚会是在最后压轴,定在了星期天的晚上,这一整个星期,合唱团几乎每天都排练,加上临近期末功课紧张,应紫忙得喘不过气来,一直没办法去陪肖一墨。 为此,她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偶尔想起肖一墨说的那句“社团应付一下就好,尤其是女孩子”,深怕肖一墨忽然反对她参加合唱团。 这天周六晚会彩排,她趁着候场的空档,在微信里给肖一墨发了一些校庆的花絮,表示她参加的是学校的正规活动。 最后一张是她候场的照片,后台上乱糟糟的,不过灯光很漂亮,柔和地洒在了舞台上。 紫:快轮到我们了,有点紧张。 消息发出以后,石沉大海。 应紫本来也没想着肖一墨会在微信里和她聊天,正好场务喊他们了,她赶紧把手机一塞上台了。 彩排效果不错,负责晚会的老师赞许有加,让他们好好准备演出,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去教室排练了两遍,最后才散场。一路往宿舍走去,她拿出手机来刷朋友圈,猛然发现肖一墨的头像上有三个未读消息。 肖一墨:怕什么,胆子真小。 肖一墨:什么时候正式演出? 肖一墨:我过来。 应紫看着“我过来”三个字,懵了一下。 肖一墨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真的过来看她的大合唱?她那天的邀请也只不过顺口一说,压根儿没想到肖一墨真要过来。 一想到肖一墨会坐在台下看着她,她更紧张了,一边心里默默祈祷最好明天他有什么重要突发活动过不来,一边违心地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两行字。 紫:明天晚上七点演出。 紫:那我给你留张票。 周日晚上六点五十,肖一墨提前十分钟到了师大的大礼堂。 应紫给他的票位置还不错,十六排,居中偏左。大晚上的,周围的同学们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并没有发现他这位曾在际安大学引起轰动的金融新贵。 肖一墨身旁是几个女同学,时不时地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偶尔还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青春洋溢。 台上的表演算是可圈可点,不过,在他的眼里还是太过业余了,歌舞有点青涩,舞美和灯光配合地并不完美。肖一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放着一大堆正事不做,怎么就跑到这里来看这么一场演出? 算了,应紫都鼓足勇气在微信暗示希望他的打气了。 作为应紫现在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怎么也应该来捧个场,鼓励一下。要是他不到场,应紫演砸了说不定会偷偷躲起来哭呢。 他想了好一会儿,给应紫发了一条消息:我就在下面,深呼吸,放松。 舞台上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整个礼堂从上一个歌舞的喧嚣中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台上。 几秒钟后,一阵清朗的男女声交揉着,从无到有,徐徐地渗入耳膜。 仿佛山涧潺潺流下的清泉,又好似初春的第一声莺啼。 又过了几秒,白色的灯光渐渐亮起,照在了台上的合唱团上,女生白色襦裙汉服,男生对襟长衫,让人仿佛瞬间穿越到了遥远的从前。 在和声的铺垫下,歌声响起。 去去去去到你想去的天际, 念念念念着你刻骨的铭记。 策马扬鞭时,你只记得那句诺言, 血色黄昏中,还有你的年少意气。 …… 歌声并不激越,旋律轻扬悠远,从一开始的和音,声音渐渐饱满丰富,最后几十人的声线缓缓勾勒出那个在苍茫边境中征战的少年将军。 歌声猛然停住了,灯光熄灭,台上一片黑暗。 几秒钟的空白后,灯光骤然亮起,却移动了位置,落在了边上的一个姑娘身上,眉目清晰。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肖一墨脑中莫名闪过一句古诗来。 还没等他再细细品味,旋律一下子从流畅变得舒缓,清澈空灵的京戏花腔响起,仿佛旁逸斜出的梅花初绽,绚丽地旁若无人地响彻在空中。 “去你的病,来我的国。黄沙飞舞中,我记得你吟唱时,那微笑的容颜。” 短短的几句歌词,让肖一墨后背起了涔涔一身冷汗,失神了两秒才猛然回过神来。 宛如天籁。 合唱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却好比一场视听的饕餮盛宴,让肖一墨对后面的小菜彻底没了兴趣。 有观众送了好几束鲜花上台,合唱团谢幕。 肖一墨忽然有了那么几分后悔,来的时候居然没想到买花祝贺应紫演唱成功,应该大手笔地用鲜花堆满后台才符合他的身份。 不过,现在他亲自道贺,比起鲜花应该更有分量一点。 想到这里,他起身离开了观众席,径自到了后台。可能是他的气势夺人,门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居然也没出身阻拦。 后台的化妆室里,合唱团员们刚刚退场,正在嘻嘻哈哈地闲聊。 “好紧张啊。” “唱得应该还好吧?” “肯定错不了,小紫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 肖一墨刚要推门,猛然,“哗啦”一声,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忍不住从窗户玻璃里往里一看,只见化妆室的墙上用鲜花布置了一个大大的心形,中间拼成了一个“LOVE”字样,显然,有人在求爱。 吉他声响了起来,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一边弹着吉他唱着歌,一边朝着一个女生走去,正是一首最为经典的华语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 肖一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那女生不就是应紫吗? (作话有小剧场~~) 13.酡红(五) 吉他声响起的时候,应紫有一瞬间的懵。 秦西远喜欢她? 这可怎么办? 这一阵子,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合唱的排练中,压根没有感觉到秦西远暗藏的小心思,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拒绝得不好,以后两个人见面就太尴尬了。 几乎是本能的,她跟着秦西远的吉他声哼了两句,趁着旋律告一段落的间隙,她快速地问了一句:“团长,这是我们下一首排练的合唱曲目吗?” 秦西远愣了一下,吉他走音了。 应紫很紧张,看向秦西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秦西远瞬间明白了,所有准备好表白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今天的节目很成功,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应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谢谢团长,不过,你才是我们的团魂,没了你我们就没了方向。” “真的吗?那我可要自鸣得意一下了。”秦西远神情自若地扫着和弦,曲风一转,变成了另一首轻松活泼的《桃花朵朵开》,团员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唱了起来,排练室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团长,你可别美了,再美答应我们的大餐也跑不了。” “童鞋们,到时候可劲吃,把团长吃破产了。” “呦,怎么吃团长的你不怕胖了?” …… 卸完了妆,应紫告别了团员们,背着背包出了大礼堂。 礼堂外有个小公园,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着,终于在路边的角落里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白色的花苞还没绽放,躲在绿叶下我见犹怜,应紫没舍得摘,踮起脚尖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哎呀”了一声,肖一墨被她彻底忘在脑后了!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微信上有肖一墨的未读信息。 来回读了两遍,她这才相信肖一墨真的来看她演出了,幸好刚才已经在候台了没看到,要不然只怕会更紧张。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你在哪里? 静寂的空气中隐隐有震动声传来,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肖一墨站在一颗老槐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应紫赶紧一溜儿小跑到了他身边,略带不安地问:“看我的演出了吗?我唱得怎么样?” “还不错。”肖一墨淡淡地表扬了一句。 其实,舞台上的领唱不只是不错,还让他惊艳;而刚才在月光下,应紫轻嗅栀子花的侧颜静谧而美好,更让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但是,他没说。 女人嘛,不能惯着,要不然尾巴就翘起来了。 应紫抿着唇笑了:“我同学也都说好听。” 肖一墨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看着分外舒心,索性就又表扬了一句:“这首歌哪找来的?词曲都不错。” 应紫心里咯噔了一下,佯做不经意地道:“以前听到的一首流行歌曲,网上随便找的。”她深怕肖一墨发现这首歌是卫时年的,赶紧把话题从歌曲上岔了开去,“我们现在去干吗?” 肖一墨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九点了:“不早了,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应紫却没有跟上,不由得扬声疑惑地“嗯”了一声, 应紫迟疑了一瞬问:“以前你不是说……我这边的人没必要知道我们俩的事情,省得以后麻烦吗?” 肖一墨语塞,以前他的确说过这话。 从小到大,他身边被各种异性环绕着,有心怀叵测的、有暗恋仰慕的,林林总总让他心烦不已,这次因为意外需要结婚,他索性就彻底越过这些异性,直接找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为的就是以后可以断得一干二净。 可今天看到应紫被求爱的那一瞬,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了起来: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居然也这么受欢迎。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他一个人琢磨了片刻,把这种感觉归结为男人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毕竟,在这段协议的日子里,他是应紫的另一半,当然不愿意看到别的男人对应紫献殷勤。 今晚应紫的表现勉强算是满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也能谨守承诺、洁身自好,唯一欠缺的是,这个拒绝稍显含蓄了些,要是能直截了当地表达会更完美,毕竟,异性的爱慕就好像苍耳,黏上了就很难甩脱。 女人嘛,总爱来些不合时宜的心软。 现在想来,如果适当地公开一下他和应紫的亲密关系可以减少这些狂蜂浪蝶对应紫的骚扰,也算是省心;到时候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万一碰到应紫这边的亲朋好友,也不会太过仓促生硬。 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轻描淡写地道:“我改变主意了。” 应紫吃惊地看着他:“这……我爸妈那里呢?” “怎么,难道他们对我会有什么不满意吗?”肖一墨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几分不情愿,不悦地问。 应紫无语。 作为一个投资方,应凯当然不会对他有任何不满,只会上杆子拍马屁;可作为女婿,肖一墨这趾高气扬的模样,哪个疼爱女儿的父母会开心啊! “不是说满意不满意……”应紫只好委婉地解释,“是高攀不上,反正也只是露水姻缘,还是不要给他们空欢喜一场了行不行?” 肖一墨思忖了半晌,大度地同意了:“那行吧,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撞见了,你怎么和他们说呢?” “际安市这么大,哪能那么巧……”应紫刚刚嘟囔了一句,肖一墨的脸色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起来,她只好虚心请教,“你说怎么说?” “就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好了。”肖一墨下了定论。 决定半公开宣称主权的肖一墨挽着应紫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可惜,没碰到什么应紫的熟人。大礼堂那里的演出还没散场,迎面碰见的同学也大都是两两成对的,只顾着自己卿卿我我,没人认出他来。 幸好,师大的校园没让他失望,一路暗香浮动、曲径通幽,尤其是西南角那里的求知湖畔,一树柳树一株桃,柳梢轻拂、水波潋滟,荷叶轻轻荡漾着,几点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无端端地就生出几分旖旎来。 可能是这月色太美,肖一墨心里莫名也泛起了一股柔情。 应紫就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可他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想了一下道:“你再唱那几句话给我听听。” “啊?”应紫仰起脸来看着他,月色照在她的脸颊上,把那小巧的鼻尖和圆润的唇都晕上了一层柔光。 肖一墨情不自禁地俯下脸来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触感很好,不舍得松开。 他向来不会苛待自己,唇在鼻尖摩挲了片刻,辗转而下,落在了那柔软的唇瓣上。 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应紫瞪大了眼睛:“有人……” 肖一墨当然不会在意对面树林里若隐若现的情侣,含着那唇珠吸吮了片刻,慢慢研磨着。急促呼吸声一点点地被他吞噬了,取而代之的是缠绵的轻唔,体内血液中的仿佛燃起了一把小火,渐渐灼热了起来。肖一墨趁机撬开了那微启的齿关,追逐吸吮着那香软,直到应紫绵软地倒在了他的臂弯,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终于松开了唇,满意地看着应紫脸颊上的酡红,安抚地轻啄了两口。 “唱那几句,就是你领唱的。”他低低地道,“我想听。” 应紫调匀了一下呼吸,轻声唱了起来。 “去你的病,来我的国。黄沙飞舞中,我记得……” 和台上的清澈空灵相比,此刻应紫的声音多了几分亲热过后的喑哑旖旎。 肖一墨听得心里发热,低头在她的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应紫轻呼了一声,最后一个“得”字走了调,拔高了一个音又戛然收住,听上去倒是更为意犹未尽。 “你干什么呀你。”应紫不自觉地小声嗔了一句。 真是一颦一笑都别有风味。 肖一墨刚想再亲上一口,应紫的手机猛然响起了来,划破了湖畔的寂静。 “小紫,小紫!”彭慧慧激动的声音传来,“你火了!” “什么火了?”应紫有点懵。 “你自己上论坛去看就知道了。” 常青树bbs有手机版APP,打开来一看,总版最上面飘着的几个都是关于她的帖子,最热的一个已经翻了十几页了。 【有人去师大校庆晚会现场了吗?一首《去病》犹如天籁之音横空出世,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发帖的人是论坛总版副版主,精于各种影评和乐评,他贴了一段合唱的精华CUT小视频,用优美华丽的文笔赞誉了这一首别出心裁的阿卡贝拉合唱曲,并着重提到了领唱的声音,称之为“空山清绝之音”,最后并用一句《李凭箜篌引》中的诗句收尾——*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注] 14.酡红(六) 一连两天,校庆带来的热度一直在持续发酵,论坛上的热帖一个接着一个。 好几个参加过校庆晚会的对副版主的帖子热烈回应了起来,兴致勃勃夸赞应紫长得漂亮而有气质,和这首《去病》所表达的曲风非常相近,简直就是人曲合一;更有人在论坛隔空表白,说是对应紫“一曲钟情”,耳朵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声音了。 紧接着,应紫的系名、班级、寝室号都被扒了出来,有好事者找出了应紫参加植树活动的照片贴了出来,这下,没看过校庆的坛友们也热闹了起来。 [纯天然无P图的气质美女,现在这年头真的不多了。] [师大真是藏龙卧虎,这个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要漂亮。] [名花有主了吗?求偶遇!] …… 论坛里的夸张让应紫汗颜,更让她不适应的是,还真有人特意到她上课的地方来看她长什么模样的,有几个男生甚至真的送来了各种小礼物,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行,尴尬不已。 除了应紫,合唱团团长秦西远也被扒了出来,秦西远原本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常年代表学校参加高校联盟的各种晚会和竞赛,人气很高,八卦永远都是网民的第一喜好,论坛的言论一下子就有点歪了,关注点从应紫的声音和容貌一下子转到了花边新闻上。 [听说应紫和秦西远,唔,不可言说。] [两人很般配啊,俊男美女。] [应紫可看不上秦西远,人家的心气高着呢。] [搞什么?大秦是我们的系草,应紫高攀了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秦西远配不上我女神?] …… 底下吵吵嚷嚷的,对应紫和秦西远评头论足,到了后来,秦西远也不能满足网友们八卦的心了,各种子虚乌有的爆料层出不穷,就连应紫曾经和彭慧慧的追求者小蔡有过几次来往,也被搬到了台面上含沙射影,目击者还言辞凿凿,说是两人很亲密,还互赠了礼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次是小蔡送彭慧慧家乡带过来的特产,彭慧慧不在,应紫下去拿的,总共就说了没几句话。 应紫都快无语了:“谁这么无聊编故事呢?一编还好几个,有这才能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这样的帖子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却好像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人恶心。 李沁第一个披了马甲上场斥责贴主造谣生事,彭慧慧和郑媛也跟着上场声援,应紫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漏下了。 她猛然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在求知湖畔,肖一墨也凑在她身旁围观了那个小视频的热帖,还下载了论坛APP,现在论坛上这些子虚乌有的绯闻,这要是让他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肖一墨的确很生气。 今天是周五,公司里的最新一个投资项目刚刚开好论证会,他提前得了空,原本打算去师大接应紫一起去吃个饭再回家,刚出门的时候记起那个论坛,随手刷了一下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关于应紫的“绯闻”。 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胸口莫名有点闷,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原来那晚那个求爱的男生叫秦西远,长得倒还不错,可惜,和他相比差得太远,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还有那几个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男生,应紫更是不可能会喜欢。 不过,这个合唱团看来是不能再参加了,净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秦西远的求爱是一个,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又是一个;而且,应紫这样红了,会有更多的狂蜂浪蝶涌上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他相信应紫的人品,但应紫也该避嫌才对。 他思忖了片刻,打算取消原本约定的晚餐暗示一下他的不悦,最好应紫能意识到错误,主动退出合唱团。 打开微信,上一条消息还是上午发给应紫的,告诉她晚上过来接她一起吃饭,应紫则回了一个表情包:一个圆头小人乖巧地盘腿坐着,小手摆在腿上,头顶上写着两个字——“好哒”。 滚圆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就好像应紫眼巴巴地看着他。 肖一墨心软了。 约好的晚餐,应紫一定已经盼了一天了,算了,别吓唬她了,还是等到见了面再暗示吧,她这么聪明听话,一定会照做的。 这一耽搁,出门就有点晚了,到了师大门口已经夜幕初上。 校门口的老樟树下,肖一墨一眼就瞧见了应紫,简单的白T,上面印着粉色的图案,和粉色的破洞牛仔短裤、粉色的板鞋相呼应,透着一股属于少女的清纯。 肖一墨刚想按喇叭,路边有几个男同学走过,扭头看着应紫,互相嘻嘻哈哈推搡了一阵,其中一个跑了过去和应紫说起话来。 应紫耐心地和他说了两句,最后指了指西北角,那男生又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肖一墨的脸又沉了下来,给应紫发了条微信:马路对面。 没一会儿,应紫跑过来了,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刚那个男的是谁?”他一边开车一边不经意地问。 “问路的。”应紫解释,“问一个饭店怎么走。他还和我聊了几句,也是师大的。” “是不是问你要微信了?”肖一墨淡淡地问。 应紫吓了一跳,马路这边都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吗?她赶紧摇头:“要了,不过我没给。”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搭讪的,别理就是了。”肖一墨教育道。 应紫“哦”了一声,有些为难地嘟囔了一句:“那总也不能不理不睬吧,万一真的是不认识路呢?” 肖一墨气得够呛,专心开着车不理她了。 晚餐还是定在爱莎大酒店的顶层。肖一墨对这家酒店情有独钟,特别喜欢它家顶层餐厅开阔的视野,从落地玻璃窗里往下看去,整个际安市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今晚定的是法式铁板烧,滋滋作响的铁板上,新鲜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特别有食欲。 餐厅有从J国最新进口的冰酒,肖一墨开了一瓶,替应紫倒了一杯:“这是采摘枝头自然冰冻的葡萄酿制而成,口感和普通红酒不一样,你尝尝。” 应紫对它的来历没什么兴趣,她只希望酒精能放松她的神经。 大着胆子喝了两口,口感居然意外得好,香甜可口,有点像饮料,应紫不知不觉地就喝下了一杯。 脸颊稍稍有点酡红,看过来的眼波也带上了点氤氲的酒意,肖一墨的心也跟着氤氲了起来。 不过,还是要先把正事说清楚了。 他佯做不经意地暗示了一句:“对了,这阵子论坛关于你的讨论很多。” 应紫吓了一跳,急切地解释:“有几个帖子都是瞎说的,我和团长根本没什么,另外那个就更离谱了,真的……” 肖一墨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我知道,你对秦西远的确保持了距离。” 应紫舒了一口气。 “不过……” 话还没出口,应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上显示是秦西远的名字。她迟疑了片刻,飞快地接了起来“喂”了一声:“……什么?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嗯嗯嗯,我知道,好的好的。” 她挂了电话,兴奋地看向肖一墨:“我们的合唱被选中去参加大学生艺术节了,就是八大名校轮流主办的大学生艺术节,今年在际安电影学院举行的。” 艺术节的大名肖一墨也有所耳闻,最早由知名教育家陶功达倡议,整个高校圈一起响应,举办多届以来成了整个际安高校圈乃至娱乐圈的一桩盛事,经常有知名明星、主持人及其他跨界名人参与,影响力日渐扩大。 一个校庆的合唱就闹得这样风风雨雨,这去参加了艺术节还怎么了得? 肖一墨的眼神滞了两秒,旋即轻描淡写地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去参加这个艺术节了,合唱团也退了吧。” 15.酡红(七) 应紫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肖一墨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得理所当然,可那是她和全合唱团的心血。她怎么可能退团不参加艺术节了? 肖一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怎么,你不愿意?” 应紫迎视着他的目光,努力想要解释:“为什么要退团?我就是去唱一下歌,花不了多少时间,和我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冲突。”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参加了一次校庆,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阴云密布,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女人真是不能宠,越宠胆子越大了,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16.酡红(八) 应紫早上是被热醒的。 房间里开着中央空调,照理说应该是体感舒适的,可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从床的那头钻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还睡得特别香,连个梦都没做一夜到了天亮。 真是奇怪了,明明她睡相很好的,怎么在这里就变了?肖一墨不会生气吧? 两个人皮肤相贴的地方,有点黏黏的,肖一墨还没醒,她妄图把人往外挪一挪消灭罪证,然而她刚刚动了一下,肖一墨的眼睛就睁开了,眸色深邃,仿佛有什么火焰在其中跳动。 应紫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早……早安。” “早安。”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昨晚吵到你了吧……你的手臂麻不麻……我马上起来……”应紫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撑了一下,指尖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随之,肖一墨的闷哼声传来。 “别动。”他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抛开脑中的旖念,开始思考公司的投资、合作的伙伴、今年的利润空间……然而,身旁的馨香太过迷人,以往熟悉而诱人的数字和项目,根本压制不住体内晨起的渴望。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此时此地,并不是两个人缠绵的好时机。 肖一墨咬了咬牙,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终于下床进了浴室。 应紫终于明白了,脸腾的一下红了,哧溜一下钻进了凉被里。 等肖一墨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龟缩着的应紫,他心里好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陪我爸晨练了,你慢慢起。” “嗯。”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关门声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应紫这才从凉被里钻出来透气。脸上的烫意还没褪去,门被敲响了,陈姨在外面柔声问道:“小紫,我可以进来吗?” 应紫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幸好是夏天,随便套了一件连衣裙,这才整了整头发开了门。 陈姨和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佣人开始整理房间了,而陈姨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旋即站在了应紫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最好早点起,刚才你爸还问起你了,男人都不太知道照顾自己,一墨现在有了你,还要靠你替他打点,尤其是你们在自己公寓住的时候。” 应紫汗颜。 这就是肖宁东所说的规矩吗? “对了,”陈姨带着她到了床头柜前,“以前一墨房间里的花都是我插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记得去花房挑几株新鲜好看的,这孩子的眼光特别毒,你可得花点心思。” “我……不太会。”应紫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插花,小声道。 “那就去报个插花班学一学,多练练就熟能生巧了。”陈姨轻描淡写地道。 “哦。”应紫只好乖巧地应了一声。 陈姨带着她一边指点一边在套房里走了一圈,仔细地和她讲了一遍该如何照顾肖一墨,最后笑吟吟地问:“我的话是不是听着很烦?你可别介意,一墨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眼珠子,这个家里,谁出了纰漏都行,一墨出了纰漏,那可不行。” 应紫强撑着笑脸,胡乱点了点头。 等佣人都收拾完了,陈姨也教育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地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来吃早饭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看着她们出了房间,应紫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天哪,裴钊阳说的果然没错,肖家就是个“父系社会”。幸好只有一年,掐头去尾算一算,来老宅的日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十天。 下楼的时候,肖一墨刚好扶着肖宁东从外面进来。 肖宁东虽然已经七十出头了,精神还很矍铄,可能是刚刚在外面慢跑了一圈的缘故,脸色红润。父子俩的感情看起来的确不错,一路说说笑笑的,而对其他几个儿子,肖宁东的神色就严肃多了。 早饭照例也是一大家子等着肖宁东到了一起吃的,应紫依然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吃完。 “你怎么吃这么少?”肖宁东忽然开了口。 应紫抬头看了两眼,猛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和她说话,连忙应了一声:“我胃口小,吃饱了。” “这可不行,”肖宁东皱着眉头道,“风一吹就吹走了。” 几个媳妇都笑了起来,陈姨在一旁也笑着道:“老爷子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的女孩子都流行瘦,瘦的才漂亮。” “胡说,”肖宁东不悦地道,“敏芝这样的正好,有富态,所以儿女双全。” 孙敏芝是肖国忠的妻子,身材略显丰腴,和弥勒佛一样的肖国忠看上去挺般配的。她立刻应了一声:“富态可不敢当,不过,胖了好生养倒是真的,小紫,你再吃点,养得胖点赶紧给爸生个大胖孙子。” 除了心知肚明的肖宁东和肖一墨,在座的都笑了起来,连声应和。 应紫不得不捧场多吃了两个小笼包,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吃小笼包都不爱吃馅,这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油腻腻的肉馅全都吃下去了。 总算把早餐吃完,大家一起去了客厅。 应紫决定按照陈姨的要求去花房转转,毕竟花房里没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可以自在点。 她正琢磨着该怎样不着痕迹地告辞,门口有人进来了。郑玉苒怀里捧着一大束的白色芍药,笑盈盈地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又看向肖一墨,眉目含情:“一墨哥,这是今天最后一期的芍药花了,开得特别漂亮,我看着好看特意给你们送点来。” 肖一墨点头说了声“谢谢”,一旁的陈姨喜滋滋地接了过来:“还是玉苒有心,这花漂亮,宁东,我们也沾点光,小紫,你拿上去帮一墨插上。” 郑玉苒朝她看了过来,热情地问:“小紫吗?我来帮你吧,芍药的话搭配一些波斯草或者玉兰叶,没有的话蕨类草也不错。” 郑玉苒的神态亲昵,好像这就是她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应紫几乎怀疑,公寓里那次不太愉快的龃龉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谢谢,不过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你在这里忙吧。”她很愉快地接过了芍药,趁机离开了那一家子人,去了楼上的卧室。 卧室里本来就有一束花在,原本的玉兰叶还绿油油的,没有萎靡的迹象,应紫把芍药和花瓶放在了洗手台上,挑挑拣拣,随便搭配了一下,自我感觉良好。 插完花她也不想去下面坐冷板凳了,索性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坐在书房里开始复习,离期末考还有两个多星期了,她要争取拿奖学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肖一墨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赶紧起来:“你要办公吗?我让你。” 肖一墨摇了摇头:“不用,怎么不下来了?” “我插不上嘴,”她解释道,“你爸也不喜欢我,我还是少惹他不高兴吧。” 反正她也不会一辈子当肖家的儿媳妇。 肖一墨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双手撑在了书桌上,整个人凑过去,和应紫脸对着脸。 应紫有些懵懂。 鼻尖被捏了一下,肖一墨笑吟吟地开了口:“吃醋了就直说。” “啊?”应紫愕然,她的双唇微翕,看起来傻傻的可爱。 肖一墨心痒痒的,在那唇瓣上亲了一下:“早和你说了,玉苒是陈姨的外甥女,来家里是难免的,和我没关系。别醋了,乖。” “我没有……”应紫想要辩解。 肖一墨看着她,眼里是明白的“有”字。 女人,总爱口是心非。 17.酡红(九) 应紫只好含冤默认了这个“醋”字,乖乖地跟着肖一墨下了楼。 郑玉苒在客厅陪着肖宁东他们说话,一见到应紫就热情地招呼:“小紫你在上面干吗呢?一个人多无聊,还不如来陪陪肖伯伯。” “我……在复习功课。”应紫解释。 “大学里读书不都是随便考考的吗?这么认真是想要考研吗?”郑玉苒一脸好奇地问。 肖宁东的眉头拧了起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应紫算是明白了,郑玉苒这是有意无意地让她惹肖家人不喜。 她也不生气,只是一脸诚恳地道:“我听一墨的,他让我考我就考,不考就不考,都可以。” 肖一墨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还说没吃醋,这话一听就是在气郑云苒。 他配合地抬手捏了一下应紫的脸颊:“这么听话?” 应紫抿着唇笑着,乖巧地点了点头。反正考不考研都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肖一墨哪里还会有闲心来管她这个前妻。 郑玉苒的脸色变了,酸溜溜地问:“呦,一墨哥,你这是在管小朋友吗?” 肖一墨瞟了她一眼。 陈姨在边上飞快地拧了一下郑玉苒的胳膊,她这才回过味来,干笑着又添了一句:“开玩笑啦,小紫好好复习功课,等暑假了我再来找你玩。” 应紫礼貌地“嗯”了一声,当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两个人从一见面就八字犯冲,她是有多自虐才会和郑玉苒玩。 这么来了一下,郑玉苒终于不把矛头对准她了,应紫很愉快地在肖一墨身旁做一个隐形人,看着郑玉苒在那里长袖善舞,和肖家其他人谈笑自如。 在肖家的时间总是让应紫觉得很漫长,而且这一次呆了足足两天两夜,简直比在家一个月还要难熬。肖宁东总是严肃着一张脸,陈姨每一句话都好像话里有话,几个兄嫂的年纪都差不多是比应紫大了一辈的人,压根儿没有共同话题,只有一个大侄子肖昱行勉强算是差不多同龄,可总是行色匆匆,大概只有吃饭了才会露上一面,见了面也很尴尬,不知道该互相称呼什么。 全家看下来,居然还是肖一墨最为亲切。 周日的晚上,肖一墨送应紫到了学校,应紫很想再和他讨论一下合唱团的事情,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的音乐梦在几年前就已经破碎,现在大学的专业是历史教育系,毕业以后的就业方向正常来说就是当一个历史老师,考个编拿份正常的工资,和音乐已经毫无瓜葛了,所以,此刻的合唱团对于她来说弥足珍贵。 虽然肖一墨反对她参加艺术节,可那天她那天坚持后,这个话题也不了了之,她可不可以就当肖一墨默认同意了? 这次的艺术节办得很隆重,在正式公开的日程上,多个项目都将会有当红明星捧场,一时之间,各大院校的同学线上线下参加艺术节的兴致高涨。按照惯例,所有参加艺术节节目会评出金银铜奖,评选页面将在开幕当天公布在常青树论坛中,闭幕那天正式揭晓,以往这个前三甲几乎都是被电影学院、舞蹈学院等艺术类院校包揽的,这一次,师大的领导们对合唱团寄予了厚望。 因为这个节目已经在校庆上亮过相了,为了增加新鲜度和可看性,秦西远在应紫建议下,将其中一段添加了骨箸击酒盅的打击乐,排练下来以后,声音效果非常好,清脆悠扬,和歌曲的旋律、意境、合唱的声线都十分切合。 这一个星期的排练,大家都用上了心,一吃完晚饭就到排练室,非常辛苦,校领导也来看了两次,在团员们的热切呼吁下,大手一挥,拨了一笔经费过来给大家开小灶,并承诺要是拿了前三甲,会给予物质上的奖励。 有奖励当然很开心,不过,最让应紫兴奋的是彭慧慧在开幕式当晚传来的小道消息,今天卫时年会到场。 公开的日程上没有这个消息,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应紫激动不已。 先不提卫时年是这首《去病》的原唱,单单今晚有机会可以再次近距离地接触卫时年,就让她的心蠢蠢欲动了起来。 要是卫时年在舞台上看到她,会不会认出她来呢? 演出很成功,当最后一个音节收在空气中,原本寂静的观众席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应紫退了场,来不及去卸妆,迫不及待地想去候场的地方看看卫时年,却被告知为了安全起见,通往后台左边的路已经不能通行了。 “不行的,再求我也没用。”看守通道的两个保安很是恪尽职守,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句,“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别追星了,安全第一。” “我不是追星,我是……” 是卫时年的朋友。 应紫在心里小声说了一句。 当然,她没好意思说出口,说出口也没用,被人笑话她吹牛说大话。 失望地看着那被铁栏杆挡着的通道,应紫垂头丧气地回了观众席。 卫时年的节目是压轴,倒数第二个,到底是金唱片奖的得主,也早就开过好几场个人巡回演唱会,卫时年的现场感不是一般的歌手能比拟的,一首经典古风《醉花荫》让人如醉如痴,一首爱情小曲《今天你爱我了吗》俏皮深情,底下的大学生们都有些疯狂,在歌曲的间奏拼命喊着他的名字。 两首歌唱完后,卫时年朝着大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下面的尖叫声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谢谢大家的热情,我毕业于际安音乐学院,曾经也是大家中的一员,很荣幸能受邀参加艺术节,这里让我看到了你们无以伦比的艺术天赋,尤其是刚才那一首《去病》,太让我惊艳了。谢谢你们的改编,祝同学们在艺术的道路上取得更大成就。” 应紫屏住了呼吸,呆滞了两秒,旋即手被身旁的团员们拉住了,大家一起手拉手欢呼了起来。 他们被卫时年点名夸赞了! 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奖励,所有排练的辛劳一扫而空。 开幕式结束,刚好是下午五点。合唱团的团员们三三两两地在电影学院校门口告了别,秦西远和一些交好的团员约着去打牙祭,有人来叫应紫一起。 应紫婉拒了,朝着秦西远歉然道:“我今天有事情要回家。” 秦西远也客气地笑了笑:“那下次再约吧。” 看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应紫松了一口气。 自从论坛上关于她和秦西远的流言蜚语出来以后,她就谨慎地和秦西远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深怕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幸好,秦西远也很克制,没有再有什么示爱的举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起来一看,是肖一墨发过来的。 肖一墨:晚上想吃什么? 一股心虚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她不仅没有退团,还背着肖一墨参加完了艺术节,而且这一个多星期她忙于排练,别说陪肖一墨增进感情了,就连微信都没发过几个。 她赶紧在手机上飞快地打起字来,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讨好的味道。 紫:我什么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紫:要么我烧菜给你吃好不好? 肖一墨:你会烧什么? 应紫报了几个家常菜的菜名,过了一会儿,肖一墨很是矜持地回了一句:好吧。 应紫很高兴,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她辛苦烧上一顿饭菜,肖一墨要是吃得好,总不能翻脸和她生气艺术节的事情了。 原本她想要直接回倪山花园的,这下得改变回去的路线了,毕竟是为肖一墨烧菜,那舌头都是从小吃出来的,得去买点新鲜昂贵的食材。 应紫一路走一路琢磨,一不留神,身后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回头一看,一辆豪华的越野车徐徐跟着她往前开着。 车窗徐徐放下了,卫时年俊朗帅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夕阳的余晖从车窗上反射了过来,一时之间,应紫居然有些目眩,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去病》的领唱?”卫时年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着,仿佛在探究什么。 应紫本能地点了点头。 卫时年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温暖而熟悉:“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 “卫大哥?”应紫的心脏怦怦乱跳了起来,试探着叫了一句。 “小丫头,我可算把你找到了,”卫时年眼里跳动着激动的光芒,飞快地打开了车门,声音愉悦,“快上来,这回你可溜不了了。” 18.酡红(十) 车子一路驶进了一家幽僻的私房菜馆。 两人已经六七年没见了, 应紫攒了一大堆的话,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那天在爱莎大酒店, 你怎么不叫我?”卫时年责怪道。 “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应紫吐了吐舌头, “我那会儿才十五岁吧,现在都变样了,再说了, 你现在是大明星, 我不敢认。” 卫时年盯着她上下端详了片刻,笑着道:“没怎么变样,就是拔高变瘦了一点,还是那么漂亮。” 得了大明星的夸奖, 应紫喜滋滋地应了一声:“谢谢卫大哥。” 私房菜馆里很幽静, 小桥流水、古琴声声, 边上的熏香青烟袅袅,让人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错觉,包厢里更是布置得古色古香, 连菜名都透着一股子古韵。 卫时年和老板是旧识,轻车熟路,点了几个特色菜,没一会儿老板就亲自送来了酒和饮料:“应小姐, 这可是时年第一次带女孩子过来, 我就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 这是我们自己酿的梅子酒, 还有这个酸梅汁,夏天喝最是解暑。” “老郑你可真话多。”卫时年斜了他一眼。 老郑乐了:“好好好,我识趣,自动消失不打扰了你和应小姐了。” 包厢里安静了下来,卫时年微微欠身,替应紫倒了一杯酸梅汁,旋即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举起杯来:“来,小紫,祝贺我们俩七年后的重逢。” 骨质瓷盅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你的钢琴学得怎么样了?”卫时年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师从哪个教授?” 应紫嘴角的笑容淡了淡,小声道:“卫大哥,我……已经很久没学琴了,高三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什么?”卫时年失声叫道。 两个人当初的结缘,就是因为钢琴。 那时候应紫的钢琴已经弹得很好了,暑假的时候,原本的钢琴老师替她介绍了一个音乐学院的教授,教授姓林,在钢琴上造诣很高,知名钢琴家安然就是出自她的门下。当时林教授的时间安排很紧,每次只能有半个小时的指导时间,为了不浪费这价格高昂的指导课,应紫每次都提前一两个小时到学院的琴房练琴,然后再去林教授那里上课。 卫时年当时大三,正准备参加一个唱歌选秀节目,有一天灵感来了,刚好跑到琴房谱曲唱歌,就遇见了应紫。 琴房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被分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分列在长长的走廊两旁,应紫被他动听的旋律和歌声所吸引,卫时年则惊讶于她娴熟的钢琴技巧和对音乐的领悟力,两个人越聊越投缘。 在那两个星期的相处中,应紫成为了卫时年新歌的第一个听众,卫时年也鼓励应紫多向发展,尝试写歌谱曲。 愉快时光一晃而过,暑期指导课的最后一天,应紫在琴房里等了很久,卫时年却没像往常一样出现;后来她还特意去了音乐学院几次,问过几个练琴的学生,却没人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应紫在那个暑假遇到的最快乐和最难过的事情:她找到了一个会变音乐魔法的大哥哥,却不小心弄丢了。 再次看到卫时年,已经是在电视屏幕上了。高一那年的国庆节,国内知名的唱歌选秀节目《你唱的歌》最后一环的对决,卫时年以一曲自己作词作曲的《桃花中的你》夺得了全场最高分,以无可争议的唱功和青春帅气的外形成功出道,迅速蹿红成为青年偶像。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应紫的爷爷去世,应家从此走向下坡路,她放弃了音乐,从此把那一年夏天的歌声尘封在了记忆里。 “我学得差不多了就不学了。”应紫不想说那些卖惨的话,含糊其辞地道。 “那太可惜了,”卫时年觉得非常惋惜,“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想着出国深造。” 应紫抿着唇笑了:“你那时候还说要给我写首歌呢。” 卫时年看着她的眼神虚幻了几秒,片刻之后忽然问:“关注我的微博了吗?” 应紫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点开了特别关注,里面就是卫时年的微博。“你看,你就在我这里,”她炫耀地道,“每次发博都会提醒。” 卫时年笑了,指着那条置顶微博道:“那天突然看到你,脑子里忽然就来了灵感,写了这么一句,今天我们俩碰了面,一定会有更多的灵感,欠了这么多年的债,总算可以还上了。” 置顶微博的一条就是那天两个人在爱莎大酒店遇见以后发的一条短视频,十来秒钟的干音,应紫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干净清透的嗓音再次响起,应紫忽然有点鼻酸。 阔别了数年的重逢很美好,可要是当年两个人没有失去联系,可能会更为美好。 她终于忍不住了:“卫大哥,那天你为什么忽然没来?我等了你一个下午。” “我当时不是想出道吗?特别的心高气傲,觉得自己肯定能在那个选秀节目中脱颖而出、一战成名,没想到导演组临时通知我,让我一定要和他们指定的那个娱乐公司签约,要不然就不会让我上,我飞过去想要沟通,结果被节目组忽悠了好几天,”卫时年想起从前也很感慨,“后来一气之下我就退赛了,然后,第二个打击等着我,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小仙女听众居然凭空消失了,而我居然愚蠢地没问她要过联系方法,我当时真恨不得揍自己两拳。”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掏出了手机。 “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吧。” “加个微信吧。” 应紫抿着唇笑了。 原来,当年的事情,不仅是她的遗憾,也是卫时年的遗憾,年少的自己也被卫时年妥帖放在心里,这感觉真好。 两人互加了微信和手机,卫时年点进她的朋友圈翻了翻,笑着问:“为什么没有你唱歌的视频?那首《去病》这么好听,要是我的话,就要放在这里炫耀一下。” 应紫在添加朋友的页面停顿了一下,总觉得什么事情被她遗漏了。 猛然,她返回了主页面,一看,肖一墨的对话框还在最顶上,上面有两个未读提示。 天哪! 冷汗一下子从后背冒起,她霍地站了起来,桌上的碗碟“叮铃哐啷”地一阵乱响。 “对对对不起,卫大哥,我有急事得先走了,”她匆匆忙忙地抓起包,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朝卫时年喊,“过两天我再约你,我请你吃饭!” “哎……”卫时年愣了,也站了起来,“这么急……我送你?” “不用了!回见!” “见”字还在嘴边,应紫就已经冲出了包厢,差点和服务员撞了个满怀。 推开门,一股热浪袭来。 今晚的天气特别闷热,菜馆里的空调又打得特别冷,应紫一阵头晕目眩。 刚跑到路口约了一辆出租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肖一墨打来的。 “你在哪里?你的饭菜呢?”肖一墨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不悦,“微信不回,家里没人,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应紫急得要哭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不太舒服!” “你在哪里?什么地方不舒服?”肖一墨关切地问。 “我……我在……”她仓惶地朝着四周看了看,远处的一块招牌拯救了她,“我在黄罗区社区医院。” “呆在医院里别动,我这就过来。”肖一墨急急地挂了电话。 应紫把出租车取消,一路狂奔去了医院,进医院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膝盖那里立刻起了个乌青。 社区医院不大,人倒是挺多,这轮高温来得又快又急,好多中暑的小朋友,在大医院里看完病,都跑到这里来打吊针。 这二十来分钟简直过得惊心动魄,应紫后背的冷汗出了收、收了出,喉咙因为快速的奔跑都快冒了烟了,一吞咽就好像火烧似的疼。 到了急诊大厅后没过几分钟,肖一墨急匆匆地到了,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中暑了?” “我……”应紫的声音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哑了,只好掐着喉咙拼命摇头,“我没事……” “怎么没事?脸都跟纸糊的一样了。”肖一墨沉着脸,一把抓过了她的手,手掌冰凉,“走,去挂号。” “不不不,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应紫死命拖着不肯去,努力从疼痛的喉咙中发出气音,可是,肖一墨的力气太大了,她的手脚绵软,压根儿就拖不动。她一着急,身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一阵天旋地转,瞬间人往前冲,一头栽了下来。 失去意识就这么十几秒的时间,等她恢复知觉,已经被肖一墨整个人打横抱起,送到了急诊室。 量了体温验了血,确诊是轻症中暑,体温接近三十九度。 等待挂盐水的时候,应紫还吐了一次,虽然很快吐到了垃圾桶里,肖一墨猝不及防,裤脚上还是被溅到了一点,脸都青了。 “你下午到底在干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他咬着牙问,声音听起来凶得很。 旁边等候的病人和家属齐齐朝他们俩看了过来:女朋友都病成这样了还这种态度,真是太不像话了。 “对不起……”应紫的眼圈红了,恹恹地道歉。 肖一墨心软了。 算了算了,生病了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挂上盐水已经快八点了,应紫蜷缩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肖一墨一摸她的手还是冰冷的,索性让她躺在腿上,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没一会儿,有人送来了白粥和面条。肖一墨饿到现在,早就前心贴后心了,很快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随后把应紫扶了起来,喂她喝粥。 应紫摇头不肯喝。 肖一墨只好哄她:“乖,你没吃饭,等会儿没力气了,要有营养才能快点好。” 应紫的眼睫颤了颤,眼泪“啪嗒”掉下来了。 肖一墨的心疼了,再哄:“别哭了,怎么跟小孩子似的,来,喝一口。” 粥还是烫的,他吹了吹,送到了应紫嘴边,应紫哭得更凶了,眼睫上挂着泪珠,靠在他身上一抽一抽的。 肖一墨的心疼变成了心痒痒,威胁道:“你再哭,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对……对不起……”应紫抽噎着道歉。肖一墨对她那么好,她却骗了他,她的心里愧疚极了。 肖一墨很满意,知道生病给他添麻烦了就好。他宽宏大量地道:“好了,不和你计较,好好喝粥,下次照顾好自己,别给我添乱。” 应紫乖乖地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把小半碗粥喝完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回到家里都快十点了。 挂完水,应紫精神多了,肖一墨爱干净,先去冲了个澡,随后把她也抱到了浴室里,应紫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出去,不由得困惑地看着他。 “怕你晕倒。”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应紫的脸腾地红了。 知道她脸皮薄,肖一墨不逗她了,把浴室的门半掩着:“这样吧,我就站在门口,过一会儿就敲一下门,然后你敲下玻璃回我一下,怎么样?” 应紫红着脸点了点头。 “哗哗”的流水声响了起来,肖一墨听了片刻,脑中忍不住闪过那道不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隐藏在酡红睡衣中的白皙肌肤。 血液有加速流动的感觉。 心不在焉地敲着门,来回了五六次,最后一次,水声停了,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肖一墨的心顿时一紧。 19.酡红(十一)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肖一墨推门而入:“你怎么样?” 应紫的睡衣刚套了一半,因为刚洗完澡身体黏湿, 面料黏在了后背上, 她的手又刚刚打完吊针酸软无力, 睡衣卡住了一时拉不下来,想去敲玻璃回应够不着,喉咙又哑着没法大声回应, 急得她快要跳起来了。 一听肖一墨的声音, 她本能地背转身,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事……” 氤氲的水蒸气中,视觉一下子受到了冲击。 那妙曼的身躯玲珑起伏,左手举得高高的, 右手反手正在撩后背的裙摆, 大红色的睡衣穿了一半, 白皙的肌肤就好像上等的白玉,被水浸润了,闪动着柔润的光泽。 肖一墨的喉咙发干, 血往上涌。 “你……你还在吗?” 身后一直没有声音,应紫更紧张了,再次努力地把裙摆往下拉,可惜, 这么来了一下, 身上又出了一身汗, 睡衣粘的更牢了。 脚步声响了起来, 宽厚的手掌包住了她努力的右手手指,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了她的耳畔。 “在,”肖一墨哑声道,“放松一点,我帮你穿。” 裙摆一点点地被拉了下来,手掌也从她的手指挪开,再次从上而下,让睡衣在她身上穿得妥帖。 应紫又羞又急,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谢……谢谢。” 后颈那处被亲了一下,一阵酥麻传来,身体被抱住了。 两个人肌肤相贴,体内已经消退的热度仿佛又东山再起,应紫的手脚越发酸软了,靠在肖一墨的身上一动不动,喉中本能地逸出了一声低吟了。 肖一墨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胸口的躁动。 她病着呢。 现在不是时候。 “我抱你去床上。”他把应紫打横抱起,走进了卧室。 应紫蜷缩进了被子里,乌黑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几绺黏在了脸颊上,好像一只乖巧的小奶猫。 肖一墨觉得自己可以去竞选当代柳下惠,居然神情自若地替应紫盖好了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俯身亲了一下应紫的额头。 应紫困惑地看着他:“你去哪里?” “你需要好好休息,今晚我就睡在外面吧。”他解释了一句,“有事叫我。” 应紫咬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肖一墨有点恼了。 这个小丫头,存心挑战他的道德底线。 “怎么了?” “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应紫小声道。 肖一墨看了她片刻,无奈地投降了。 上了床,肖一墨替她掖了掖被子,关了灯。 黑暗的空间里,没有了视觉,其他的四感好像被放大到了极致。皮肤上好像有发丝掠过,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尖尖上;鼻尖萦绕的是女性的馨香,浅浅的,等到努力去追逐却又消失了;耳边轻浅的呼吸仿佛带着几分甜腻…… 肖一墨努力放空着自己,开始数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应紫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肖一墨很狼狈,声音不自觉地有点严厉了起来:“你怎么了?” 应紫的手一僵,却没有退缩,抱住了他的手臂,用脸颊蹭了蹭,轻声道:“我……现在没有不舒服了。” 原本清澈的声音,此刻轻柔沙哑,将原本就有些暧昧的空气,更注入了几分氤氲。 肖一墨的心神一荡,几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应紫都快哭了,这可能是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最为羞耻的事情,可是,她觉得这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今天的肖一墨太温柔,让她有了几分错觉,好像她是被细心呵护着的珍宝。就在这份错觉里,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肖一墨吧,以后回忆起这第一次的点点滴滴,应该就不全是晦涩的记忆,而是带着一份美好的青涩。 她鼓起勇气,将唇贴在了肖一墨的脖颈上。 那里的脉搏急剧地跳动着,急促而有力。 肖一墨脑子里原本就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窗外隐隐传来了两声闷雷,夏夜的空气中满是水汽,却迟迟不见甘霖落下;深夜远远的蝉鸣声没了白日的张扬,生生叫出了几许缠绵的味道,叫一阵停一阵,若隐若现,波浪一般循环往复着…… 骤然之间,水汽终于承受不住了,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打在窗户上,发出了愉快甜腻的叮咚声;干渴的花草摇摆着,舒展着花瓣和枝丫,迎接这酣畅淋漓的滋润…… - 晨曦的微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了出来,空气中隐隐的甜腻气息在鼻尖萦绕。 应紫贪恋地抱紧了手里的抱枕,蹭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不想起来,太累了。 身上又酸又痛,腿好像灌了铅似的,就连手臂好像也抬不起来了。 脸颊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小飞虫在咬她。她忍不住抬手掸了掸,嘟囔了一声:“别吵了,好累。” 小飞虫不见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身体还没苏醒,脑子却提前开始运转了。 极速的奔跑、混乱的医院、温柔的安抚、旖旎的深夜…… 昨夜的记忆一点点地浮上脑海,应紫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了一双深邃黑亮的眸子。那眸子中含着几分浅浅的笑意,映出了她的身影。 手上舒适的抱枕居然就是肖一墨,那绵软的触感就是肖一墨的胸膛。 一想到她刚才还使劲地抱着蹭了又蹭,应紫的脸就烧得快要着起来了。 “醒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应紫慌忙避开了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不舒服就躺着,今天我让佣人过来了。”肖一墨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在她耳畔低声戏谑地问,“现在还怕吗?要不要我继续留下来陪你?” 应紫一下子钻进了凉被里,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半天才闷声应了一句:“不怕了。” 看着被子里拱起的小肉包,肖一墨嘴角的弧度有点压不住了。 起了床,没一会儿,佣人就在了,肖一墨把应紫的症状和她交代了一下,剩余的药水,家庭医生会过来处理,但是饮食方面要清淡一些,注意解暑。 和应紫一起吃完早饭,肖一墨有事出去了,应紫躺在床上刷开了常青树论坛的APP。打开一看,她吓了一跳,总版置顶的投票贴里,原本在第三的合唱《去病》居然跃居了就在第一位,总票数七千八百票,比第二名领先了将近一半!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也不可能超出这么多啊! 再一看,总版的帖子又被她和《去病》屠屏了,除了上次校庆的那些帖子又被翻出来了以外,还有好多新帖,发帖时间大多数早上九点左右开始的。 [领唱的小姐姐真像仙女啊,跪求小姐姐的联系方法。] [慕名前来,名不虚传。] [大家好,这视频是不是现场的?感觉像录播以后用后期制作的。] …… 慕名前来。 应紫心中一动,飞快地点开微博一看,果然,卫时年一个多小时前发了一条微博并奉上了一段合唱CUT:昨晚享受了一场听觉和视觉的饕餮盛宴,师大合唱曲《去病》犹如仙音,小仙女,约吗? 微博末尾还附上了常青树论坛直播艺术节的网址,怪不得立马有这么多人投票了,巨星的影响力到底非同凡响。 应紫感动不已,赶紧打开了微信,给卫时年发了一条消息:谢谢你呀,还替我们打广告。 没一会儿,卫时年就回复过来了:这可不是打广告,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应紫:脸红.jpg 卫时年: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应紫:没事。 卫时年:那就好,我今天飞北都了,下次过来再约你。 应紫:好的,你去忙吧。 这边刚聊完,那边合唱团微信群就爆了,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得票数一枝独秀,报喜了之后群里立刻热闹地讨论起了“奖金该怎么花”的问题。应紫跟着聊了两句,心情好得就像外面湛蓝的天空,想要放声歌唱。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程云雅发来了一个微信语音:小紫啊,你最近怎么这么忙?今天回来吗? 应紫暗叫了一声糟糕,赶紧回了一条:妈,我最近忙着艺术节呢,发给你看我在艺术节上的唱歌视频。 视频发过去了,程云雅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应紫也就没在意,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刷起了朋友圈。没一会儿她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了被她屏蔽的那个家庭群,果不其然,应凯把她的视频发到群里去了,底下有亲戚像模像样地捧着场。 “好听。” “小紫真厉害。” “歌星啊。” “过奖过奖。” …… 应紫汗颜了,应凯就是好面子,这一点看来是怎么都改不过来了。 在家庭群里得瑟了几分钟,冷嘲热讽了那一家三口几句,应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小紫,看到群里了吗?那三个人这下不敢出来了。” “爸,不是说好不理他们了吗?你别老去群里了。”应紫只好劝他。 “这有什么,我女儿就是唱得好听,夸夸怎么了?”应凯得意地道,“不是我吹牛,我们家小紫比应倩厉害多了,傻瓜也看得出来,多才多艺不说,长得也漂亮,又乖又听话。” “你就自卖自夸吧。”程云雅也受不了他了。 “我这叫陈述事实,好了,不和他们啰嗦了,”应凯雄心勃勃地道,“我要去工地看看,招商意向书已经签了一批了,外墙施工队也已经招标好了,再过两个月,我应凯就能东山再起了。” 应紫高兴地问:“真的吗?老爸加油!” 挂了语音,家庭医生正好过来了。中暑这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晚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检查了一下,身体都还正常,就是嘴角早上冒了个燎泡有点疼。 挂完水中午睡了一觉,应紫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起床看了一会儿书,又去小区外的便利店采购了一些水果,打算等肖一墨回来做个水果沙拉。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佣人的晚饭都准备好了,肖一墨却还不见踪影。 应紫有些纳闷,肖一墨明明下午还打电话过来慰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怎么忽然不回来吃晚饭了也不说一声呢? 她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没两声,手机被掐掉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应紫心神不宁了起来,可又不敢再打电话,只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博娱乐的推送通知,她心不在焉地点了进去,猛然,目光凝住了。 [卫时年约会神秘女子,疑似好事将近。] 配图有两张,一张是她从卫时年的车上下来,另一张则是她和卫时年说笑着进入私房菜馆的背影。照片应该是在远处拍摄的,并不十分清晰,但是,熟悉的人能从衣着、侧影中认出她来。 一时之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点开微博主页一看,果不其然,“卫时年约会”已经上了热搜第二。 肖一墨知道了。 她昨晚骗了他。 20.薄荷绿(一) 【她笑就好像那冰薄荷绿, 是夏日里最惬意的一抹清凉。】 - 肖一墨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停留在热搜“卫时年约会”的页面上已经有大半个小时了。几张照片虽然模糊, 但他可以轻易地从衣饰上认出, 和卫时年约会的就是那个在他眼里乖巧听话的小妻子。 岑宁的动作很快, 卫时年和应紫从昨天下午开始的行踪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打成了一份报告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按照时间节点来看,应紫参加完了大学生艺术节, 然后在校门口上了同样参加艺术节的卫时年的车, 在那家私房菜馆吃了饭。 私房菜馆就在黄罗区社区医院的旁边。 回家替他做菜是敷衍他的。 瞒着他和卫时年约会。 骗他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 自打肖一墨懂事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欺骗他,而这个名叫应紫的女人做到了。 所有的谎言被他抽丝剥茧地找了出来,应紫不但不顾他的意愿去参加了艺术节, 还和卫时年从艺术节一起眉目传情到了现实和微博, 甚至单独约会了。 而最让他恼怒的, 不是别的,而是昨晚应紫和他看起来水到渠成的缠绵。 在这则绯闻爆出来之前,他一整天都心情愉悦, 甚至体内有种膨胀轻飘的感觉。毕竟,从应紫抗拒他的身体接触到两个人的水乳交融,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看到应紫对他由心而发的爱慕, 这让他心里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满足。 而现在, 他深深地怀疑, 那只不过是应紫在做错事情后对他的一种自以为是的补偿而已。 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肖一墨, 什么时候居然沦落到需要女人补偿的地步了? 谁说这个女人胆子小的?应该是胆大妄为才对。 门被敲了两下,岑宁在外面叫了一声:“肖总?” “进来。”肖一墨沉声道。 岑宁走了进来,迟疑着问:“外面的总机有应小姐的电话,已经是第三个了,她好像很着急想见你,要不要帮你接进来?” “挂了。”肖一墨冷冷地道。 岑宁心里有点同情应紫,他见过应紫两次,那么一个娇怯怯的女生,真的应该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着的,可惜,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肖一墨无情,的确是应紫做错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下属,并没有左右老板决定的权利,只好应了一声“是”,刚要离开,肖一墨叫住了他:“锦地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下周开始正式签订招商合同,预售证也已经领出来了,第一批出售的写字楼两百套,目前意向客户有三百多组。”岑宁负责这个项目,对情况如数家珍,“另外,有一家四星级的酒店正在洽谈中,他们有意向租用锦地大厦副楼开酒店,如果成功,项目前景可期。” “暂停”两个字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终没有说出口。 肖一墨越发恼怒了,怎么连这点狠心都下不了了? 理智告诉他,今天既然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和应紫的这份婚姻合约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无法容忍这样骗他的女人继续呆在身边,趁早止损才是最正确的,以免再发生更大的意外。 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阻止他下决定。 算了,再找人时间来不及了。 让她得个教训就好了,真把锦地项目停了,她还不得哭成个泪人了? “这个……肖总,已经快八点了,要不要帮你叫份饭?”岑宁硬着头皮问。 他一毕业就进入了墨色投资,跟在肖一墨身旁已经有五六年了,这个矜傲的贵公子,向来就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价值数亿的标的都难以让他皱皱眉头,今天去因为一条算不上绯闻的热搜这样阴晴不定,整个总裁办都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到现在已经八点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敢下班离开,一个个都向他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要说出来是为了一个女人,可能打死都没人信。 现在看这架势,肖一墨有可能要在这里住下了。 肚子应声“咕噜”了一声,肖一墨这才感到了一阵饥饿。 居然已经八点了。 他迟疑了片刻,索性站了起来:“不用了,我去外面随便吃点,你们也下班吧。” 出了公司,他一时无处可去,索性给肖昱行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 “我正要找你呢,佳蓝回来了,过来一起喝一杯。”肖昱行道。 肖一墨有点意外:“佳蓝回来了?怎么也没说一声,好替她接风洗尘。” 丁佳蓝的爷爷是当年和肖宁东一起创立肖氏集团的好友,丁佳蓝比他们小了两岁,从小一起长大,大学毕业后在肖氏集团财务部工作,是个美丽干练的女强人。去年,她被选中去了M国进修一年,算算时间,的确是该回来了。 车头调转了方向,肖一墨开去了云天会所。 云天会所是一家私人俱乐部,裴钊阳的一个战友开的,老板名叫费鲍,肖一墨也照顾过不少生意,驾轻就熟。推开包厢门,肖昱行和费鲍两个人在打沙狐球,丁佳蓝则靠在吧台前,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话筒在唱歌。 丁佳蓝的声音还算好听的,可惜走调走得像车祸现场,肖一墨皱了皱眉头,脑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了应紫那清澈如冰泉的歌声。 她现在会在干吗呢? 是躲起来偷偷在哭,还是又胆大妄为地打着什么其他主意?这次一定要狠狠让她长个记性,先晾她几天再说。 “小叔,”肖昱行朝他招了招手,“你可来了。” 费鲍也停了手里的沙壶球,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肖叔。” 肖一墨也有点无奈,他年少成名,和同龄人的交际并不多,大多数都是点头的泛泛之交,交好的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一走出去,圈子里的同龄人一大半都要尊称他一声“肖叔”。 费鲍和肖昱行、裴钊阳交好,当然也就只能跟着肖昱行叫。 唯一一个不肯按照辈分叫他的,可能就是丁佳蓝了。小时候小,不懂辈分,一个劲儿地追在他背后叫他肖哥哥,长大以后则开口闭口就是他的名字。 “什么肖叔不肖叔的,在外面能不能不要这么拘谨了,一墨,对吧?”唱歌的丁佳蓝一见肖一墨,立刻收了话筒,高兴地替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了他面前,“来,干一杯。” 大家碰了一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肖一墨瞟了丁佳蓝一眼,一年多没见,原本喜欢干练打扮的丁佳蓝女人味了不少,原本的齐耳短发养长了,成了披肩的卷发,可能是刚刚喝了酒的缘故,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柔润。 “进修得怎么样?”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 “CIA、CISA、CPA证书都已经在手上了,回来全力协助肖副总经理。”丁佳蓝笑吟吟地道。 肖昱行笑着道:“我听二叔说,爷爷有意向让佳蓝多历练一下,以后好接替财务总监这个位置。” “恭喜啊,肖氏集团的女强人。”肖一墨挑了挑眉,在她酒杯上碰了一下。 丁佳蓝怔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好一会儿才道:“谁要做女强人啊,倒是你们叔侄俩,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去集团公司帮肖爷爷?说实话,现在公司里主事的那两位,我觉得都悬。” 肖昱行的父亲肖国忠虽然是长子,但一直沉迷于学术研究,是一所大学的教授,早就已经放弃了公司的经营权;老二肖国华经商才质平庸,勉强可以做个守成者,这些年一直是肖宁东的总秘,按部就班,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老四肖国忠,为人圆滑,野心颇大,目前是最有希望接手肖宁东的,在集团公司任副总经理一职。 而肖昱行这个长孙,六年前跑去了好友裴钊阳的华智科技,现任华智科技主管开发的副总一职;肖一墨这个最受宠的幺子,自己创立了墨色投资,经营得风生水起。 豪门多秘辛。 肖昱行和肖一墨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笑了一笑。 肖昱行岔开了话题:“喝酒不谈公事,我们还是谈谈风花雪月吧,佳蓝,你去国外这么多日子,有没有找到个中意的另一半?” 丁佳蓝的笑容淡了淡:“看不上怎么办?一个个都还不如我。” “要求放低一点不就行了,”肖一墨漫不经心地说着,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的通知和一个小时前一样,显示着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微信三条未读消息,都是应紫发过来的。要是她再打电话过来,要不要接了呢? 勉强接一下吧,听听她怎么辩解。 可惜,手机这会儿不捧场了,纹丝不动。 几个人一边喝一边聊,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快到十一点了,肖昱行明天还有事,大家各自准备散去。费鲍替他们安排了代驾,丁佳蓝没有开车,上了肖一墨的车。 肖一墨向来很节制,喝得并不多,拿着手机在手中把玩着。 丁佳蓝盯着他看了两眼,取笑道:“今天怎么把手机当成宝贝了?难道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像是有什么心思被戳穿了似的,肖一墨怔了怔,忽然有些恼怒地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这么晚了,还能等什么电话。” 丁佳蓝不明所以,不过也没再问,半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这么看我干吗?”肖一墨懒洋洋地问。 “看你好看呀。”丁佳蓝朝他慵懒地笑了笑。 这一点肖一墨从不否认,便矜持地笑了笑,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车载音乐在车厢里流淌,正是一首古老的情歌。丁佳蓝跟着哼了几句,忽然好像被什么触动了,轻声道:“一墨,其实这次出去,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期待地看着肖一墨,肖一墨却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往下追问。 车子停了下来,丁佳蓝的家到了。 肖一墨很是绅士,下车替她开了车门:“好好休息,以后多联络。” 夜色很美,路边的竹林簌簌作响,月色清幽,皎洁的月光洒在那个优雅隽挺的背影上,让人挪不开眼去。 丁佳蓝的目光愈发迷醉了,压在心头的渴望再次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一墨,我有话想和你说……” 肖一墨回过头来,轻笑了一声:“哦对了,佳蓝,忘了告诉你了,我两个月前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暂时没对外公开,恭喜我吧。” 坐上了车,肖一墨向丁佳蓝挥手道别,努力让自己忽略了她震惊的眼神和惨白的脸。 其实,在他周围,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女孩,丁佳蓝应该算是一个。长得漂亮、家世也好,从小学到大学一路学霸,只比他稍微差了一点。当时,有长辈经常喜欢开玩笑把他们俩凑成一对。 可能是家里独女的关系,丁佳蓝的性格非常要强,毕业以后进了肖氏集团财务部,各方面能力十分出挑,肖一墨一直很欣赏她。她也很喜欢肖一墨,有一次过生日,她曾经借着酒意表白过,不过,肖一墨开玩笑一样拒绝了,“我们俩合不来的,我喜欢洗手作羹汤的贤妻良母。” 今天,丁佳蓝想说什么,肖一墨心里很清楚,这样没有说出口的拒绝,大家都不伤颜面。 没一会儿,倪山花园就到了。 推开家门,整间房间黑漆漆的。 肖一墨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底还没消散的怒意又泛了上来。 难道应紫居然不在?这个时候不等在家里求他的谅解,能去干吗了? “啪”的一声,灯开了,应紫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随着声音颤抖了一下,旋即,她惊跳了起来,眼神惶然地在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了肖一墨身上。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有点神奇,刚才一个劲儿往上窜的怒意,好像有融化在那泪水里的倾向。 21.薄荷绿(二) 肖一墨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伸手抱她安慰的念头, 沉着脸,径自进厨房倒了一杯水, 喝了几口平静了一下情绪。 真是头疼。 他还没发火呢, 应紫就哭成这样了,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不过,这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轻揭过,得让应紫明白她的错, 以后不能再犯。 慢条斯理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一看,应紫还站在原地。 他视若无睹地越过了应紫,一边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往卧室走去。 后背被抱住了, 双臂缠了上来。 紧贴着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应紫哽咽着道:“对不起, 你别生气,我……我错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松手。” 应紫没说话, 白皙修长的手指却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用力得骨节都泛了白。 肖一墨终于心软了。 算了,别吓唬她了,知道错了就好。 他握住了应紫的手指, 轻轻一带, 两个人变成了面对面的模样, 他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些:“别光顾着哭了, 说吧,昨晚是怎么回事。” 应紫一边抽噎着,一边一五一十地把昨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艺术节卫时年临时到来的演出、在校门口碰到了邀请她一起吃晚饭,“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来艺术节,也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我看到他太兴奋了就忘了要给你做菜的事情了,后来饭吃到一半才想起来,你问我的时候我怕你生气就说了谎……” 想来也是,卫时年这样的偶像巨星突然邀请一起吃饭,以应紫这样的阅历,怎么也抵抗不了。 以后多带她出席一些大场合,见怪不怪了,就不会再被那种人迷惑了。 肖一墨在心里琢磨了片刻,脸色稍霁:“他和你聊什么了?是不是花言巧语骗你了?” 应紫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他人很好,没骗我,我们俩就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吃饭聊天,交流了一些唱歌的事情,真的,那些娱乐号写的都是瞎编的,我已经和你结婚了,怎么也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 朋友? 肖一墨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他愿意相信应紫,这样一个胆小娇怯的女孩,不会有脚踏两条船的无耻。 可应紫这样相信卫时年,却有点不知人间险恶的单纯了。 娱乐圈的水有多深,岂是应紫这样的女生能够想象得到的?明星骗粉约炮的事情比比皆是,像应紫这样乖巧漂亮的,谁知道那个卫时年安的什么心? 他抬手擦了擦应紫脸颊上的泪痕:“好了,别哭了,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应紫非但没止住抽噎,反倒哭得更凶了。 这一整个晚上的恐惧和自弃在此刻尽数宣泄了出来,欺骗肖一墨的愧疚、对肖一墨撕毁合约抽出投资的害怕、卫时年微博发酵被人八出身份的担忧……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这一整个晚上都仿佛在噩梦中度过。 “一墨……我怕……”她死命地抓住了肖一墨的衣襟,“你不接我的电话……微信也不回我……我找不到你……我真的害怕……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肖一墨心疼了。 原本想要给应紫一点教训的,怎么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应紫,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我那不正在气头上吗?好了,以后不管怎么样,你打的电话都接,微信都回,行了吧?” 许是肖一墨的声音太温柔,应紫发泄的哭声终于渐渐轻了下来,变成了一下一下的哽咽。 胸口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额间的碎发随着她的抽噎一下下地挠着他,痒痒的,从皮肤慢慢蔓延到了心口。 肖一墨有些心痒难耐,索性捧起了她的脸。 应紫瑟缩着想要躲起来,小声道:“别看……哭得难看死了……” 眼睛整个红了,眼皮肿了起来,的确有点丑,但是,好像又丑得有那么一点可爱;眼睫上还挂着几点莹光,越发黑亮卷翘了,看上去楚楚可怜。 肖一墨不让她躲,低头在眼睫上轻啄了几下,旋即慢慢沿着鼻尖吻了下来,噙住了那娇小红润的唇瓣,慢慢研磨了片刻,随后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将她的呢喃尽数吞入了喉中。 等到肆意品尝殆尽,肖一墨这才松开了应紫,满意地道:“去洗洗睡了吧,都半夜了。” 应紫轻嗯了一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踮起脚尖回吻了肖一墨一下,这才像只兔子一样蹿进了卧室。 肖一墨颇有几分醺然。 显而易见,应紫是喜欢他的。 昨晚两人的欢好,就算有那么一点点补偿的成分,但最主要的肯定还是对他的喜欢,完全不必要有什么不舒服了, 他笃定地想着。 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应紫的长发披散,又像小猫一样蜷在了他的身畔。 气氛很是美好,让人蠢蠢欲动地想要做点什么。 可是,看着应紫有些倦色的脸,肖一墨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毕竟昨天是应紫的第一次,中暑还没完全好透又加上这一晚上的折腾,身体一定很虚弱。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分外香甜,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醒了一次,却都没有起来的意思,继续抱在一起睡了个美美的回笼觉,一觉醒来已经快十点了,饥肠辘辘。 佣人已经把早餐备好了,家庭医生也已经等着了。打完吊针,医生替她大致检查了一下,体温、心跳、血压都正常,便留下几句医嘱就告辞了。 应紫休息了两天,自己也觉得精神了很多,唯一还有点不适的就是眼睛的红肿还没消退,只好试着用冰块定时地敷一敷,以便周一上学时显得不那么狼狈。 晚餐应紫说要下厨,算是对周五晚上失约的弥补,肖一墨看她坚持,也就随她去了,不过,肖一墨担心她一个人吃不消,索性就开车陪她一起去了旁边一家连锁超市。 要搁在从前,肖一墨是不会走近超市里的生鲜区的,就算打扫得再干净,生鲜区里都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让他食欲尽失。可今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应紫进去了。 他当然不是去买菜,而是那生鲜区的地看起来有点湿滑,他得照看着点应紫,要不然那小身板摔一下,到时候又要哭鼻子了。 最后上桌的是三菜一汤:酸辣土豆丝、酱烤鸡翅、凉拌青瓜,还有一碗西红柿土豆酸菜汤。肖一墨吃惯了饭店的大厨,对这样的家常小菜倒也新鲜,尤其是那碗汤,在炎热的夏天特别清口,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真的好喝吗?”应紫屏息看着他。 “还行。”肖一墨轻描淡写地表扬了一句,不能夸得太厉害,以免让应紫太骄傲。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做给你吃。”应紫喜滋滋地道。她其实很喜欢下厨,不喜欢的是洗菜备菜、刷锅洗碗的辅助工序。 “有空了再说吧。”肖一墨又有点心疼他那一厨房崭新的餐厨具了。 应紫起身收拾碗筷,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还有她哼着的小曲声。 肖一墨凝神细听了片刻,她好像在反复唱着一句话,中间夹杂着“啦啦啦”之类的无意义的哼唱。 旋律很是简单,有点校园民谣的味道。 肖一墨并不太喜欢流行歌曲,不过,应紫的声音却让这简单的旋律带上了一种青春的澄澈,非常好听。 没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停了下来,肖一墨走到厨房门口往里一瞧,只见应紫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手里拿了一个碗举高了,迎着灯光欣赏着。 那是一个冰薄荷绿的珐琅炻瓷碗,颜色清新,和应紫刚才唱的青涩旋律有种相同的韵味。 听到他的声音,应紫回头朝他赧然一笑:“我喜欢这个颜色。” 瓷碗被摆在了柜子上,珐琅在灯光下闪动着温润的光芒。 肖一墨环顾四周,莫名的,他感觉这个厨房好像和从前有点不太一样了。经过应紫的手被使用过的厨具,就好像一个冰美人渐渐漾开了笑脸,有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活力和暖意。 他走到了应紫身旁,环住了她的腰,低头在她发梢上吻了一下:“刚才在唱的是什么歌?” 应紫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道:“在网上听来的,又添了几句我自己瞎编的。” “挺好听的。”肖一墨忍不住赞扬了一句。 他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万一以后卫时年再找你的话,不要再搭理他了。” 应紫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为什么?” 肖一墨不想解释:“不为什么,照做就是。” 应紫沉默了片刻,轻轻挣脱了肖一墨的怀抱,转过身来,她的后背靠着中岛料理台,迎视着肖一墨的眼睛,迟疑着摇了摇头。 肖一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紫这是在表示反对吗? 所有的旖旎一扫而空,肖一墨周身上下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你是什么意思?准备和卫时年再有什么瓜葛吗?” 应紫瑟缩了一下,她有点害怕。 肖一墨原谅了她的谎言,她很感激;可是,那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少年友谊,她不想说放弃就放。 她软语恳求:“和普通朋友一样正常来往,可以吗?我发誓,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超出朋友的情意。我真的很喜欢他的音乐,也不希望失去他这个朋友,对不起,我不想敷衍你,更不想以后骗你。” 肖一墨的眼神阴沉,冷冷地道:“应紫,你别忘记你现在的身份。” 应紫搜肠刮肚地想了想,鼓起勇气反驳:“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是你的太太,可我不记得我们的合约里有约定了这一条,我不能和别人正常地来往,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叫婚姻……而是叫做……” “监狱”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被她怂怂地咽了下去。 肖一墨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有叫应紫不能和别人正常来往吗?只是那个卫时年而已!现在居然学会对他的话断章取义了,很好。 22.薄荷绿(三) 当晚, 两人理所当然地冷战了。 说是冷战,其实也不恰当, 正确来说, 应该是肖一墨不理应紫了, 视若无睹地把应紫当成了空气,在公寓里来来去去,最后坐在主卧的书房里开着电脑办公。 应紫隔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过来看他, 有时候倒一杯水, 有时候送一份水果,快睡觉的时候还眼巴巴地站在书房门口问了一句:“我……今天睡哪里?” 肖一墨瞟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冷冰冰回了一句:“你觉得呢?” 应紫瞪大眼睛看着他,怯怯地没说话。 肖一墨不理她了, 低头去看电脑。 没一会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应紫走了。 肖一墨看了两封邮件,可不知怎的,那上面熟悉的表格和数字好像一下子跳起舞来, 印不进眼眶。 浴室里响起了洒水声,应紫在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主卧的门被推开了。 肖一墨有点坐不住了。 居然真的去睡客卧了?他的言下之意听不出来吗?看来女人真的是宠不得,对她和颜悦色一点, 就敢反驳他的要求, 现在还打算分房了? 没过一会儿, 主卧的门又被推开了, 应紫踩着拖鞋进来上了床,打开了电视机。 肖一墨舒了一口气,心情稍稍愉悦了一些。 想想也是,应紫怎么也不敢自说自话去客卧,现在一定很忐忑地等着他过去,想着怎么哄他开心呢。 不过,这次绝对不能再纵容她了,还要让她看清楚,那个卫时年就算有那么一丝音乐才华,也完全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怎么让她看清楚呢? 不着痕迹地带她去一趟墨色投资?或者让她去参观一下锦地项目,让她看看自己在资本市场化腐朽为神奇的翻云覆雨手? 肖一墨琢磨了片刻,克制住自己想要去安抚应紫的心,慢条斯理地处理着邮件,一直等到十点多了,这才出了书房。 应紫靠在床上正在看一个唱歌综艺的海选,里面有两个歌手为了博眼球,打扮得奇形怪状的,清唱的时候还走了调。 一见他过来,应紫嘴角的笑容立刻敛了起来,正襟危坐,小声问道:“睡了吗?” “睡了。”肖一墨淡淡地道。 应紫立刻关了电视,等肖一墨上了床,她也钻了进去。 灯灭了,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那晚的香艳不自觉地在脑中闪过,肖一墨有点燥热了起来。 两人自那晚第一次之后,还一直没有亲密接触,食髓知味过后的身体,好像有背叛肖一墨的本能。 过了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温热的身体往他这边靠了靠,柔软的指尖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臂,修长的腿也貌似不经意地勾了过来,肌肤相贴,绵软的触感袭来。 这算是在求和吗? 要是她现在答应不理那个卫时年了,就勉强原谅她吧。 肖一墨没动,屏息等着下一个动作。 应紫没动,过了好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没等肖一墨回过神来,应紫已经退了开去,乖乖地躺好,双手放在了胸前,再也没了动静。 这半途而废的求和太要命了! 肖一墨身体的燥热愈发蹿了上来,被蹭到的肌肤还留着刚才的触感,脑中的旖念一个接着一个……他咬了咬牙,侧脸看着那个自顾自熟睡的身躯,只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应紫发现自己居然又躺在了肖一墨的怀里。 她有点懊恼,习惯真是太可怕了,才这么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适应了这个男人的怀抱。可能,相比白天,夜晚的肖一墨太温柔太缠绵,让她的潜意识彻底消除了对这个男人的抗拒。 但是,昨晚的肖一墨显然非常生气,连她鼓起勇气的亲热都置之不理,现在她这样缠着人的姿态,要是肖一墨醒了瞧见了,一定会被耻笑的。 应紫赶紧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横在她胸口的手,还好,肖一墨睡得很沉,并没有发现她半夜不受控制的撒娇。 佣人已经在了,备好了早餐,应紫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她还有一节课,得赶紧出门。 急匆匆地洗漱完吃好早饭,肖一墨刚好从卧室里出来,在餐桌旁坐下。 “我得走了,要不然要迟到了。”应紫把最后一口小笼包塞进了嘴里,歉然和肖一墨道别。 肖一墨沉着脸,好一会儿才道:“可以……” “送你”两个还没出口,应紫已经急匆匆地冲出了餐厅。 学校离倪山花园有点距离,坐地铁要换乘,又是早高峰,应紫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在开课前刚好赶到了大课教室。 郑媛和李沁双休日没回家,这会儿已经替她和彭慧慧占好了位置,四个女人咬着耳朵,交流着这个双休日的趣事。 “论坛里《去病》的得票遥遥领先,小紫,现在你已经火出了师大、火向微博。”彭慧慧乐呵呵地道。 郑媛羡慕地问:“小紫,你可真厉害啊,闷声不响搞了个大的,卫时年怎么就转发了你的CUT呢?” “那还用说,小紫领唱唱得好听,让大明星一下子记住了。”李沁狗腿地揽住了应紫的腰,郑重地道,“苟成神勿相忘!” 应紫隐隐有点担心了。 合唱是一个团体项目,并不是一个两个人唱得好能成功。卫时年这样不经意地一转,虽然帮助宣传了节目,也导致了论坛里对她的溢美之词有些夸大,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不是想要出风头。 上一次校庆的时候就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了。 不过,现在想也没用,赶紧等这波投票的热度过去了,论坛应该就不会再关注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卫时年打了个电话过来,一接通就道歉:“小紫,对不起,我这两天都在山里录一档节目,手机没信号,今天出来才知道我们俩的事情被营销号拿来炒作了,你没事吧?需要我发个声明吗?希望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应紫这才想起微博上还有这么一件事情还没了结,自从昨天这桩莫须有的绯闻出现之后,她一直被“欺骗肖一墨”的恐惧所支配,压根儿没去想微博的事情。 “网上应该没人知道是我吧?”她有点惴惴不安地问。 “目前还没有,”卫时年十分歉疚,“今天已经下热搜了,热度应该往下退了。” “那就好,”应紫舒了一口气,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问,“卫大哥,你认识肖一墨吗?” “肖一墨?”卫时年诧异地重复了一句,“不认识,他是谁?怎么了?” 应紫纳了闷了。 肖一墨这么讨厌卫时年,一定是有原因了,她原本想着找出原因来看看能不能有解决的办法,可现在,卫时年居然都不认识肖一墨。 “没什么,”她只好放弃了,岔开了话题,“卫大哥你在录什么节目?” “娱乐冲冲冲,你看吗?”卫时年笑着问。 娱乐冲冲冲是最近很火的一档节目,以农夫的生活为主,无论是节目的创意和录制的手法都让人耳目一新,从第一期的默默无名以黑马之姿杀入了网络收视三甲,这两期一直独占鳌头。 “看看看,卫大哥在,我一定会捧场。”应紫兴奋地道。 “小紫,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卫时年的口吻郑重了起来,“你的声音条件很好,从你领唱的《去病》就可以听出来,有没有想着继续往唱歌这方面发展?” 应紫愣了一下,胸口猛然一下怦怦乱跳了起来。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呐呐地道。 “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卫时年建议道,“下个月我还会来际安市,到时候我们见面谈。” 挂了电话,应紫有些晕眩。 曾经的音乐梦,换了一种方式,还有延续的可能吗? 这个念头一起,浑身的热血仿佛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一整个下午的课,应紫都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几个室友都看出了她的异常,问她出了什么事。 应紫这才从虚无的幻境中清醒过来,哑然失笑。 卫时年也只不过是个建议而已,她就自己在这里瞎激动,唱歌做音乐如果这么容易的话,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默默无名、只能在酒吧里驻唱的小歌手了? 还是踏踏实实地先做好手头的事情吧,比如接踵而至的期末考。 一连两天,412寝室里破天荒地都晚睡早起,连最爱玩的彭慧慧都临时抱佛脚,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周三的时候考了一门教育心理学,周五还有一门世界近代史,下周再考掉几门,就将迎来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 教育心理学的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特别较真特别古板,出的题也刁钻古怪,每年都有好几个同学在她手下挂科。 考完这门课,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决定去食堂大搓一顿以表庆祝。 师大的伙食有财政补贴,价廉物美,中午的食堂是整个师大最热闹的所在。不知怎的,应紫她们四个人一走进食堂,就有数不清的目光聚集在了她们身上。 打菜的时候,应紫不经意一回头,就看见有两个外系的女同学朝着她指点,一见她看过来,立刻转过脸去吃吃地笑了起来。 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泛了上来。 大家各自买完饭菜,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今天怎么这么邪门,”彭慧慧纳闷地嘟囔着,“老有人看我们。” “去看看论坛,不会是小紫的合唱票数被人反超了吧?”郑媛一边吃一边问。 李沁是行动派,立刻打开了论坛,点了几下看了看,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应紫的右眼皮别别乱跳,飞快地掏出了手机,只见总版上飘着一个热帖,发帖人是一个名叫“一枝独秀”的匿名网友,主题:【挂】论坛那个新晋女神的成功之路。 帖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里对各个当事人都用了拼音代称,详细叙述了应紫进入合唱团后故意和秦西远搞暧昧,最后演出成功、论坛大爆之后甩了秦西远,踩着秦西远和合唱团火了;第一步得手后,应紫又迅速傍上了有钱人,更是不知羞耻地为了出道勾搭上了一起参加艺术节的巨星卫时年,一次神秘的约会后,卫时年在微博转了她的CUT,票数逆袭,本人也迅速从论坛红到了微博。 贴主的语气写得很有煽动性和条理性,真实事件中夹杂了编造的谎言,更贴了四张照片作为佐证。第一张是那天演出结束后的求爱现场,墙壁上的鲜花和LOVE,秦西远对着应紫弹着吉他唱着歌,俊男靓女、阳光青春;第二张比较模糊,应紫在师大校门口上了一辆SUV的背影,但是从车型和车标能看出来,这辆SUV属于超级豪车的级别,不是一般的富豪能开得起的;第三、四张则是从微博营销号那里搬运过来的,卫时年和神秘女子的约会照。 距离发帖时间才过去短短一个小时,帖子就被顶了近百页,论坛爆了! 23.薄荷绿(四) 点着屏幕的指尖发凉, 一寸寸地冷到了心脏。 是谁这么恨她?这样处心积虑地忍耐了这么久, 搜集、编撰了这么多真真假假的信息,突然发难要让她名誉尽毁? 要知道, 人言可畏,这样的流言一旦流传开来, 要想辩解清白,那就难如登天了。 真相是什么, 很多人并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只是窥探隐私过程中享受到的刺激和快感。 不出应紫所料, 底下评论的版友们并没有几个去探究爆料的真假, 而是很快地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指责、辱骂了起来,有些人原本就嫉妒应紫的爆红, 趁机落井下石, 评论不堪入耳。 [天哪,秦西远好可怜。] [女人啊女人,水性杨花的势利女人。] [被哪个老男人包养了吧?这么舍得花大价钱捧, 也不怕人财两空。] [真不要脸,现在演出成功都成了她一个人的功劳了, 凭她一个人能撑得起这首歌吗?脸真大。] [说应紫长得漂亮的,这也是选择性眼瞎吧?那股子弱不禁风的样子, 果然男人的审美都是偏好娇弱小白花的。] …… 论坛上还有卫时年的一些粉丝, 前几天因为卫时年的微博为《去病》投票而留下来的, 此刻迅速倒戈相向,战斗力惊人,纷纷发帖辱骂起应紫来,“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想勾引我们大卫,年糕们第一个就不答应”、“这是丧心病狂地想拉着大卫炒作出道吧?糊你一脸屎”…… 看到后来,那些恶毒的言辞实在太伤人了,应紫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当众哭出声来。 “怎么办?”郑媛在四个人里面最没主意,不知所措地左看右看。 李沁气坏了:“等着,我上论坛骂他们去。” 彭慧慧最为理智,连连摇头:“没用,你去骂了反倒被那些人当成了枪靶子,咱们就这么四个人,还能骂得过这么成千上百的网友?这事还是得用技巧和证据去反驳,小紫,那辆车是谁的?能让他来解释一下吗?” 应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肖一墨一直对她参加公众活动持反对意见,艺术节是她背着去参加的,而前两天,她刚刚拒绝了肖一墨让她和卫时年断绝往来的要求,现在肖一墨压根连理都不想理她,让她怎么恳求肖一墨纡尊降贵到论坛为她解释? 就算肖一墨愿意出手相助,也势必要提出一些条件,那些条件是什么,不言而喻,从此之后,她压根儿就不会再有自己的空间,就连交友的自由都没有了。 “那人……可能没法出来解释,具体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她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正常,但是我答应了他要保密,所以没法说。”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可信度实在太低了,听在别人耳朵里,只怕更是要成为别人质疑她的罪证了。 彭慧慧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点犯难:“那和卫时年约会的真的是你吗?不是你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咱们揪住这一点反驳。” “是我,”应紫点了点头,“可是我们俩是以前就认识的,是朋友,我也没想到他还能记得我。我们俩那天就吃了一顿饭而已,我怎么可能为了要出名去勾引他呢……” 可是,这该怎么去网上解释呢? 把两个人以前的缘分和这一次的偶遇都一五一十地摆在网上任人品评吗?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越描越黑,先不提别人会不会相信他们俩之间的友谊,单单就卫时年的身份来说,她能在随便在网上提及两个人的事情吗?会对卫时年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卫时年可以承认吗? 那样的一个巨星,一言一行都是万众瞩目的,她一个说不好,就会给卫时年的黑粉、对手留下攻讦卫时年的把柄,万一再反噬过来,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家也都想到了这个问题,面面相觑。 “那秦西远呢?”彭慧慧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对,秦西远。 虽然她拒绝了他的求爱,但在合唱团合作了这么久,彼此之间也很愉快,替她在网上澄清一下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应紫急急地拨了秦西远的号码。 关机。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我来试试。”彭慧慧赶紧看着号码拨了一遍,也是关机。 应紫的心都凉了。 有这么巧吗?难道是秦西远因为她的拒绝心存了怨怼,现在想要袖手旁观看她笑话吗? “怎么回事?”彭慧慧纳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关机,小紫你这是走了什么霉运了?” 李沁、郑媛也傻了眼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以复加的难过汹涌而至,应紫猝然站了起来,拿起背包转身就走。 “小紫!”室友们齐声担忧地叫了一声。 “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应紫喃喃地道。 出了食堂,应紫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迎面而来的同学,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像都刚刚看过论坛那个热帖似的,瞟过来的眼光都若有似无地带着讥讽。 这下,她是真的彻底火了,用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她多希望她还是以前那个默默无名的女生,只是在合唱团唱着自己喜欢的歌。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求知湖畔。校庆栽下的桃树已经成活了,就是枝叶还很稀少,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酷暑。 她在桃树下坐了下来,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或许,她真的应该听肖一墨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全心全意地投入合唱团中去,随便应个卯混点综合素质分就好了。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机械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那个家庭群。 那次应凯把视频发群里以后,她深怕应凯又在群里吹嘘,就把屏蔽给解开了。 对话框里,李薇发了一个网络链接。 应紫没心情去点开看,刚要退出,李薇说话了。 李薇:@应凯 @程云雅,你们看看,可得好好管管小紫了。 李薇:光唱歌好听有什么用?连羞耻都不知道了,真是丢我们应家的脸。 应倩:是啊,我同学都问我,你姐是不是傍上大款啦。 应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宝珠:出啥事了? 李薇:婶儿,你看看链接就知道了,我都说不出口。 应紫瞬间明白了过来,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几下才好不容易点开了网址,果然,就是论坛那个热帖。 所有的流言蜚语,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放在了整个家族的面前,放在了她的父母面前。 这一家人,太恶毒了。 没过一会儿,群里就炸了锅了,程云雅气得打字都不利索了,接连几个错别字,说话也颠三倒四了起来。 程云雅:胡说、小紫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骗人的。不暗好心,造谣! 李薇:我怎么就造谣了,@应紫,你倒是敢出来说说,上面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薇:先不提别的,开那辆豪车的是谁?你上他的车干什么去了? 应倩:我知道,是乐于助人的路人嘛,好心捎姐一段路,哈哈哈哈哈。 李薇:还和明星约会吃饭,这是去干什么了谁知道?上回骂我的时候嘴皮子挺利落的,现在不吭气了? …… 泪水一滴滴地掉在屏幕上面,转眼将那些恶毒的话都晕得模糊了。应紫想回复,可脑子忽然一下锈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机械地打了很多字,却看上去词不达意,又一个个删掉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应紫一动不动地听着,直到那铃声停下又响起。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两三遍,她终于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机械地接通了电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听筒里响起了肖一墨不悦的声音。 “我……”应紫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一些,可是一开口就带了哭音。 “哭了?”肖一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论坛的事情,我看到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应紫咬着唇不说话,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却依然逸出了喉咙。 这抽噎声听在肖一墨的耳朵里,既心疼又恼火。 他算是发现了,应紫平常的确乖巧听话,可是一碰到事情却意外得倔犟。 自从那次校庆下了论坛APP后,他时不时地会去关注一下,尤其是投票页面出来以后。虽然他不喜欢应紫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社团活动,但是,既然要投票了,那必须是第一名,谁的节目能比得上应紫的歌声? 今天无意中一刷,票数依然遥遥领先着,底下的黑帖也落入了他的眼里。 帖子的内容,在他这个知情人眼里,自然非常好笑,可是,底下不明真相的网友却被煽动得很彻底。 这个黑应紫的人深谙造谣的真谛,真假掺半,底下有几个回帖应该就是他自己的马甲,专挑网友有兴趣的点回复引导,兴奋的网友们被当了抢使,流传的速度非常快。应紫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除了上网干巴巴地澄清几句,还真没什么有力的还击手段。 但是显而易见,黑子眼瘸了。 应紫现在是他的女人,这种小伎俩的造谣,他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 不过,两人正在冷战,他还生气着呢,当然不能主动出手,应紫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心慌意乱害怕得很,很快就会求他帮忙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小时。 臆想中很快会响起的手机,却一直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到了后来,肖一墨等得心浮气躁,还是他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一打还打了三个才接。 “乖,别哭了,”他哄了一句,“声音又要哑了。”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应紫的哽咽声越发更凶了。 隔着手机,肖一墨都能想象得道应紫泪流满面的无助和可怜,这让他对网上的始作俑者更添了几分怒意,也更加迫切地想要立刻来到应紫身旁,亲手替她擦去泪痕。 “别担心,我会解决的,”他忘了自己要等应紫求助的念头,不知不觉地就把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 “学校,”应紫哽咽着道,“你那么忙,不用特意过来了,我没什么事,等会儿我去论坛澄清一下就好了……” “定位给我。”肖一墨不容置疑地道。 挂了电话,应紫把定位发给了肖一墨。 可能是哭着发泄了一通,也可能是肖一墨笃定的声音给了她勇气,她的心情好多了。 家庭群里,李薇和应倩还在一唱一和的,有两个亲戚也冒了泡。一个□□脸,“会不会是误会,小紫不像是这种人”;一个唱白脸,“女孩子的教育是要上心点,一不留神就要犯错,多提个醒也没错”。 应紫抹了一把眼泪,飞快地在键盘上打起字来,一气呵成,按了发送。 应紫:@李薇 @应倩造谣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诽谤罪了解一下。 应紫:@应凯 @程云雅别理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好好的呢。 李薇:呦,总算出来啦,还是那么牙尖嘴利。 应倩:姐,我们也是好心,怕你走了歪路。 应紫:谢了,和你们不是一路人,走歪路的是你们。 程云雅:小紫,爸爸妈妈相信你不会做出乱七八糟的事来。 应凯:你们够了!算计我也就算了,现在算计到我家宝贝身上来了,@应轩,你家的婆娘赶紧来领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薇:行了,费这么多口舌干什么?直接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不敢说不就是心虚。 应紫:凭什么要和你汇报?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没有这样成天算计我们的婶婶! 在群里和那两个女人对撕了一顿,应紫觉得心里痛快多了。随后她又给应凯和程云雅发了私信,告诉他们没事,网上都是别人编造的流言,马上能解决,具体等她考试结束以后回来了再说。 离考试结束还有大概一周的时间,她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接下来就是论坛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肖一墨说的解决是什么办法,但是,这个匿名的黑帖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躲在别人背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把一切都交给肖一墨解决。 点开了论坛,黑帖还在第一飘着,回帖又增加了几十页。 她不喜欢混论坛,平常也只是浏览一下首页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有个注册号,是跟着彭慧慧她们一起注册的,从来没有发过贴。 回忆着以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娱乐圈明星工作室发文的口吻,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了一段话。 [严正声明] 清者自清。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污蔑。 躲在网络后面炮制的谣言,显得特别丑恶。敬告那些匿名的始作俑者,这些行为已经涉嫌构成了诽谤,我保留追究相关法律责任的权利! 最后,她把发帖人的名字由昵称改为了应紫,用力地点下了发送键。 论坛的帖子是以最新发表时间和回复时间排序的,刷新的那一秒,她的声明压在了黑帖的头上,好像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没一会儿,系统提示她有新的回复了。 她赶紧点进去一看,除了几个嘲笑辱骂她的,多了好几个友善的回复,昵称都很熟悉,是她的几个室友。 澎湖湾: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是应紫的室友彭慧慧,相信我家小紫的人品。 沁人:室友加一,小紫是特别特别好的姑娘,渣滓的谣言通通反弹! 圆滚滚:大家真的不要去听信谣言啊,那些都是乱说的。 …… 眼眶一阵发热,应紫又想哭了。 她的室友愿意相信他,更在这铺天盖地的网络谣言中选择和她站在了一起。 没什么好怕的,她要想办法把这个背后的始作俑者揪出来,能从她和卫时年的照片上认出她来的,一定是她身边的人,说不定就是应倩和李薇那两个贼喊捉贼的女人。 可是,该怎么着手呢? 她对网络和计算机不熟,得找个计算机系的人问问怎么办。 正琢磨着呢,手机铃声再次突兀地响了起来,她一看,居然是彭慧慧的。 刚一接通,彭慧慧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小紫!小紫你太不仗义了!你这样我真的要和你绝交了我跟你讲!” “怎么了?”应紫吓了一跳,难道那个黑帖又爆出什么猛料了吗? “你快去看论坛!炸了!”彭慧慧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激动,不像是坏事。 应紫忐忑地再次刷新了论坛。 瞬间,她的眼神一凝。 总版飘在第一的帖子换了,不是黑帖,也不是她的,而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昵称——肖一墨,三个字霸气而凌厉,一下子击穿了午后有些昏沉沉的论坛。 [开车接自己的女朋友@应紫,有什么问题吗?] 24.薄荷绿(五)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 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 露出了一口白牙, “今天的节目很成功,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 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应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谢谢团长,不过,你才是我们的团魂,没了你我们就没了方向。” “真的吗?那我可要自鸣得意一下了。”秦西远神情自若地扫着和弦, 曲风一转,变成了另一首轻松活泼的《桃花朵朵开》, 团员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唱了起来,排练室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团长,你可别美了,再美答应我们的大餐也跑不了。” “童鞋们, 到时候可劲吃,把团长吃破产了。” “呦,怎么吃团长的你不怕胖了?” …… 卸完了妆, 应紫告别了团员们, 背着背包出了大礼堂。 礼堂外有个小公园, 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着,终于在路边的角落里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白色的花苞还没绽放,躲在绿叶下我见犹怜,应紫没舍得摘,踮起脚尖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哎呀”了一声,肖一墨被她彻底忘在脑后了!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微信上有肖一墨的未读信息。 来回读了两遍,她这才相信肖一墨真的来看她演出了,幸好刚才已经在候台了没看到,要不然只怕会更紧张。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你在哪里? 静寂的空气中隐隐有震动声传来,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肖一墨站在一颗老槐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应紫赶紧一溜儿小跑到了他身边,略带不安地问:“看我的演出了吗?我唱得怎么样?” “还不错。”肖一墨淡淡地表扬了一句。 其实,舞台上的领唱不只是不错,还让他惊艳;而刚才在月光下,应紫轻嗅栀子花的侧颜静谧而美好,更让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但是,他没说。 女人嘛,不能惯着,要不然尾巴就翘起来了。 应紫抿着唇笑了:“我同学也都说好听。” 肖一墨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看着分外舒心,索性就又表扬了一句:“这首歌哪找来的?词曲都不错。” 应紫心里咯噔了一下,佯做不经意地道:“以前听到的一首流行歌曲,网上随便找的。”她深怕肖一墨发现这首歌是卫时年的,赶紧把话题从歌曲上岔了开去,“我们现在去干吗?” 肖一墨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九点了:“不早了,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应紫却没有跟上,不由得扬声疑惑地“嗯”了一声, 应紫迟疑了一瞬问:“以前你不是说……我这边的人没必要知道我们俩的事情,省得以后麻烦吗?” 肖一墨语塞,以前他的确说过这话。 从小到大,他身边被各种异性环绕着,有心怀叵测的、有暗恋仰慕的,林林总总让他心烦不已,这次因为意外需要结婚,他索性就彻底越过这些异性,直接找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为的就是以后可以断得一干二净。 可今天看到应紫被求爱的那一瞬,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了起来: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居然也这么受欢迎。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他一个人琢磨了片刻,把这种感觉归结为男人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毕竟,在这段协议的日子里,他是应紫的另一半,当然不愿意看到别的男人对应紫献殷勤。 今晚应紫的表现勉强算是满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也能谨守承诺、洁身自好,唯一欠缺的是,这个拒绝稍显含蓄了些,要是能直截了当地表达会更完美,毕竟,异性的爱慕就好像苍耳,黏上了就很难甩脱。 女人嘛,总爱来些不合时宜的心软。 现在想来,如果适当地公开一下他和应紫的亲密关系可以减少这些狂蜂浪蝶对应紫的骚扰,也算是省心;到时候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万一碰到应紫这边的亲朋好友,也不会太过仓促生硬。 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轻描淡写地道:“我改变主意了。” 应紫吃惊地看着他:“这……我爸妈那里呢?” “怎么,难道他们对我会有什么不满意吗?”肖一墨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几分不情愿,不悦地问。 应紫无语。 作为一个投资方,应凯当然不会对他有任何不满,只会上杆子拍马屁;可作为女婿,肖一墨这趾高气扬的模样,哪个疼爱女儿的父母会开心啊! “不是说满意不满意……”应紫只好委婉地解释,“是高攀不上,反正也只是露水姻缘,还是不要给他们空欢喜一场了行不行?” 肖一墨思忖了半晌,大度地同意了:“那行吧,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撞见了,你怎么和他们说呢?” “际安市这么大,哪能那么巧……”应紫刚刚嘟囔了一句,肖一墨的脸色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起来,她只好虚心请教,“你说怎么说?” “就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好了。”肖一墨下了定论。 决定半公开宣称主权的肖一墨挽着应紫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可惜,没碰到什么应紫的熟人。大礼堂那里的演出还没散场,迎面碰见的同学也大都是两两成对的,只顾着自己卿卿我我,没人认出他来。 幸好,师大的校园没让他失望,一路暗香浮动、曲径通幽,尤其是西南角那里的求知湖畔,一树柳树一株桃,柳梢轻拂、水波潋滟,荷叶轻轻荡漾着,几点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无端端地就生出几分旖旎来。 可能是这月色太美,肖一墨心里莫名也泛起了一股柔情。 应紫就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可他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想了一下道:“你再唱那几句话给我听听。” “啊?”应紫仰起脸来看着他,月色照在她的脸颊上,把那小巧的鼻尖和圆润的唇都晕上了一层柔光。 肖一墨情不自禁地俯下脸来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触感很好,不舍得松开。 他向来不会苛待自己,唇在鼻尖摩挲了片刻,辗转而下,落在了那柔软的唇瓣上。 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应紫瞪大了眼睛:“有人……” 肖一墨当然不会在意对面树林里若隐若现的情侣,含着那唇珠吸吮了片刻,慢慢研磨着。急促呼吸声一点点地被他吞噬了,取而代之的是缠绵的轻唔,体内血液中的仿佛燃起了一把小火,渐渐灼热了起来。肖一墨趁机撬开了那微启的齿关,追逐吸吮着那香软,直到应紫绵软地倒在了他的臂弯,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终于松开了唇,满意地看着应紫脸颊上的酡红,安抚地轻啄了两口。 “唱那几句,就是你领唱的。”他低低地道,“我想听。” 应紫调匀了一下呼吸,轻声唱了起来。 “去你的病,来我的国。黄沙飞舞中,我记得……” 和台上的清澈空灵相比,此刻应紫的声音多了几分亲热过后的喑哑旖旎。 肖一墨听得心里发热,低头在她的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应紫轻呼了一声,最后一个“得”字走了调,拔高了一个音又戛然收住,听上去倒是更为意犹未尽。 “你干什么呀你。”应紫不自觉地小声嗔了一句。 真是一颦一笑都别有风味。 肖一墨刚想再亲上一口,应紫的手机猛然响起了来,划破了湖畔的寂静。 “小紫,小紫!”彭慧慧激动的声音传来,“你火了!” “什么火了?”应紫有点懵。 “你自己上论坛去看就知道了。” 常青树bbs有手机版APP,打开来一看,总版最上面飘着的几个都是关于她的帖子,最热的一个已经翻了十几页了。 【有人去师大校庆晚会现场了吗?一首《去病》犹如天籁之音横空出世,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发帖的人是论坛总版副版主,精于各种影评和乐评,他贴了一段合唱的精华CUT小视频,用优美华丽的文笔赞誉了这一首别出心裁的阿卡贝拉合唱曲,并着重提到了领唱的声音,称之为“空山清绝之音”,最后并用一句《李凭箜篌引》中的诗句收尾——*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注] 好几个参加过校庆晚会的对副版主的帖子热烈回应了起来,兴致勃勃夸赞应紫长得漂亮而有气质,和这首《去病》所表达的曲风非常相近,简直就是人曲合一;更有人在论坛隔空表白,说是对应紫“一曲钟情”,耳朵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声音了。 紧接着,应紫的系名、班级、寝室号都被扒了出来,有好事者找出了应紫参加植树活动的照片贴了出来,这下,没看过校庆的坛友们也热闹了起来。 [纯天然无P图的气质美女,现在这年头真的不多了。] [师大真是藏龙卧虎,这个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要漂亮。] [名花有主了吗?求偶遇!] …… 论坛里的夸张让应紫汗颜,更让她不适应的是,还真有人特意到她上课的地方来看她长什么模样的,有几个男生甚至真的送来了各种小礼物,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行,尴尬不已。 除了应紫,合唱团团长秦西远也被扒了出来,秦西远原本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常年代表学校参加高校联盟的各种晚会和竞赛,人气很高,八卦永远都是网民的第一喜好,论坛的言论一下子就有点歪了,关注点从应紫的声音和容貌一下子转到了花边新闻上。 [听说应紫和秦西远,唔,不可言说。] [两人很般配啊,俊男美女。] [应紫可看不上秦西远,人家的心气高着呢。] [搞什么?大秦是我们的系草,应紫高攀了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秦西远配不上我女神?] …… 底下吵吵嚷嚷的,对应紫和秦西远评头论足,到了后来,秦西远也不能满足网友们八卦的心了,各种子虚乌有的爆料层出不穷,就连应紫曾经和彭慧慧的追求者小蔡有过几次来往,也被搬到了台面上含沙射影,目击者还言辞凿凿,说是两人很亲密,还互赠了礼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次是小蔡送彭慧慧家乡带过来的特产,彭慧慧不在,应紫下去拿的,总共就说了没几句话。 应紫都快无语了:“谁这么无聊编故事呢?一编还好几个,有这才能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这样的帖子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却好像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人恶心。 李沁第一个披了马甲上场斥责贴主造谣生事,彭慧慧和郑媛也跟着上场声援,应紫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漏下了。 她猛然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在求知湖畔,肖一墨也凑在她身旁围观了那个小视频的热帖,还下载了论坛APP,现在论坛上这些子虚乌有的绯闻,这要是让他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肖一墨的确很生气。 今天是周五,公司里的最新一个投资项目刚刚开好论证会,他提前得了空,原本打算去师大接应紫一起去吃个饭再回家,刚出门的时候记起那个论坛,随手刷了一下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关于应紫的“绯闻”。 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胸口莫名有点闷,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原来那晚那个求爱的男生叫秦西远,长得倒还不错,可惜,和他相比差得太远,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还有那几个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男生,应紫更是不可能会喜欢。 不过,这个合唱团看来是不能再参加了,净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秦西远的求爱是一个,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又是一个;而且,应紫这样红了,会有更多的狂蜂浪蝶涌上来。 25.薄荷绿(六)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她心里难过,却还不能表露出来, 在销售羡慕的目光中收好了礼盒,默默地跟在肖一墨的身后出了门。 车子平稳地朝前看着, 轻音乐萦绕在空气中, 肖一墨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 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一阵轻咳声传来,应紫鼻子有点发酸, 装着没听到,一动不动。 “过来。”肖一墨淡淡地开了口。 她迟疑了一下,只好默不作声地地靠了过去。 肖一墨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冰凉。 不知道是刚才突然的发火把她吓到了, 还是她天生体虚,容易手足冰凉。 肖一墨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应紫这样的女孩, 到底和办公室的下属不一样, 也和那些黏上来的女人们大不相同。再说了, 和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偶遇,并不认识,他这有点迁怒了。 其实,会定了应紫签了这婚姻合约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她看起来乖巧听话,没有什么野心,合约结束后也不会黏着他不放;可现在看来,后遗症也不小。不就是扔了一件她的披肩吗?怎么就怕成这样?刚才许给她的这么多好处,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一件破披肩?也不知道过来说几句好话,反倒需要他找台阶下。 肖一墨有点头疼,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好了,赔给你这么多套衣服,够了吧?以后别随便让人在衣服上签名,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应紫不敢反驳,轻轻地应了一声。 前面有个变道加塞的,司机猛地刹了一下车,应紫差点滚落下座椅,肖一墨眼疾手快,手臂一捞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股股好闻的檀木清香袭来,贴着衬衫薄薄的面料,应紫清晰地感受到了肌肉的弹性和力量。她的脸上一烫,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起来的本能,仿佛小猫般蜷了起来。 将错就错吧。 车子开得并不快。从爱莎大酒店到倪山花园,中间要经过一座大桥,桥面上不知道是出了事故还是怎么的,有点堵,开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晃一晃的。 应紫就这么钻了一路,可能是那个怀抱太舒服,到了后来她浑身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了。 回到公寓,肖一墨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花,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买的?”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是你一个叫郑玉苒的朋友插的,她知道密码自己进来,还特意替你带了很多水果,不过……” “怎么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来了你不高兴?” “没有,”应紫赶紧解释,“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她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肖一墨随口道,“她一直喜欢我,不可能会对你满意的。” 应紫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也没想到肖一墨会把一个女人对他的心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由得愣住了。 那双唇微翕,脸庞半仰,透亮的眼眸里跳动着不解和惊愕,看起来好像一个有点吃醋却又努力装着大度的小女人。 肖一墨心情大好,刚才看到那个签名的不快被彻底丢弃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实话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一一照顾到。她是我陈姨的外甥女,算是给陈姨几分薄面吧,平常我还照拂她一二。她会知道密码,是因为以前陈姨让她给我送过一次东西。现在既然你在了,我让她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密码也改了吧,省得你心里不舒服。” 应紫很想说她没有不舒服,不过显然肖一墨并不在意她的想法,继续往下说:“哦对了,下个星期我带你回一趟家见见我爸,省得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穿帮,家里的情况都了解了吗?别到时候见了人都找不着北。” “了解了,”应紫点了点头,那位叫岑宁的特助曾经和她说过肖家的情况,很是错综复杂的豪门家族,“你有同父异母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继母陈姨。” “那就好,没什么事了,睡觉吧。”肖一墨很满意,吩咐了一句,径自朝着自己的主卧走去。 应紫站在原地没动,是该跟着进主卧呢?还是回昨晚的客卧? 刚才吃饭的时候喝得那几口红酒,经过那披肩的事情一吓,早就被蒸发得点滴不剩了,她有点怂了。 反正肖一墨也没让她进去,索性就装傻吧。 她转头进了客卧。 第二天一早,应紫起来做了早餐。 昨晚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增进和肖一墨的亲密度,这让她有点愧疚,为此,早餐也分外用心。冰箱里有钟点工阿姨备用的新鲜菜肴,她取了青豆、鸡蛋和吐司,把吐司中间挖了个洞,做了一道爱心吐司煎鸡蛋。 肖一墨出来的时候,她刚好煎好装盘,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还特意夸赞了一句:“你厨房的厨具既好看又好用,我做起早餐来特别有感觉,味道一定不错,你尝尝。” 盘子里鸡蛋呈爱心状,焦黄的吐司面包散发着香气,边上的青豆点缀,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连带着心爱的厨具再次被使用的别扭好像也减轻了许多。 算了。 下次让人再买一整套回来换了就是,她喜欢就随她去吧。 肖一墨宽宏大量地想着。 中午的时候,应紫学校里有个活动,和肖一墨说了一声,提前回了学校。 应紫所在的际安师范大学社团活动众多,其中合唱团是学校的一张响亮的名片,应紫喜好音乐,嗓音条件也好,大一的时候加入了合唱团,是团里的骨干力量。 社团活动一般都会选在工作日,这次是突发情况,所以定在了周日下午。 团长秦西远发给了她几张曲谱:“小紫,快看看,校庆六十周年我们团要出个节目,上次选的那个歌被毙了,说是没新意,真是搞不懂这些老师们,他们不是最喜欢正能量嘛,我们来一首《团结就是力量》不是很完美吗?” 这个曲目一听就是秦西远图省心省力选定的,被毙了也在情理之中。 “是要歌曲新还是形式新啊?”应紫一边看一边问。 问了这么多个同学,大家都是打着哈哈说“团长你定就好”,应紫是第一个努力一起帮他想的,秦西远感激涕零:“我觉得都得新,要不然还得被毙。” 应紫想了想道:“这些合唱曲目都已经唱得老掉牙了,要不要试试改编流行歌曲?前阵子阿卡贝拉在网络上流行过一阵子,如果大家都有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看,做出我们合唱团自己的阿卡贝拉合唱曲目。” “阿卡贝拉?”旁边有个团员好奇地问,“你是说无伴奏合唱吗?这个难度会不会很大?” 秦西远精神一振:“难度很大不至于,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接触过,有过一点声乐基础的加强训练一下,能行。” “哎哎,那我们到时候唱完也录个视频放到网上去,说不定也能红一把。”另一个团员也来凑趣,大家的兴致都被调动了起来。 选歌的时候,应紫推荐了一首《去病》。这是卫时年去年的作品,歌词围绕汉代名将霍去病写的,歌词、曲风都非常正能量,里面有部分rap,还有部分传统的京剧唱腔,中西合璧、流行和传统并存,流畅的曲风很适合改编成阿卡贝拉。 秦西远当即拍板了,大家分工合作,改合唱的和声、分声部,忙碌了一个下午,总算把初步的框架构建了起来。 社团活动结束,团员们都走了。秦西远抱着资料几步追上了应紫:“你喜欢卫时年啊?” 应紫赧然点了点头。 “我也很喜欢他,他太有才华了,”秦西远邀请道,“等会你有空吗?要么一起吃饭?” 应紫愣了一下,婉拒道:“不了,等会儿要复习功课。” 秦西远挠了挠头:“复习功课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这次你帮了我大忙了,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应紫笑了:“这算什么忙啊,学长你别这么客气。” 秦西远灵机一动:“其实我还有些细节的想法和你沟通,你看这都五点多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节约点时间。 ”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应紫没法拒绝,但是她谢绝了秦西远去外面下馆子的建议,而是在学校的食堂点了几个小炒。 秦西远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应紫加入合唱团一年多了,他一直觉得这个学妹既漂亮又温柔,试探了几次,却没什么反应。他自问自己好歹也是学校里校草级别的,即会唱歌又会弹吉他,倒追的女生也一大把,怎么就吸引不了人呢? 今天总算是来了机会了,秦西远一边吃一边聊,天南海北的,一眨眼就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应紫正琢磨着要怎么不伤情谊地告辞,手机震动了几下,她赶紧拿起来一看,是肖一墨的号码。 “你的皮夹掉在家里了,”肖一墨问,“着急用吗?着急的话我让司机给你送过来。” 旁边的秦西远问了一句:“小紫,谁啊?朋友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 应紫赶紧摆手示意不用,又对着话筒道:“应该不着急用,下个星期我再拿。” 肖一墨的声音顿了顿:“你和谁在一起?” “我学长。”应紫连忙回答。 “你们两个人?”肖一墨又问。 “是在学校食堂里,社团的学长和我一起商量合唱团的事情。”应紫解释。 听筒那里顿了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学校里以学业为重,社团什么的,应付一下就好,尤其是女孩子。” 应紫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早……早安。” “早安。”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昨晚吵到你了吧……你的手臂麻不麻……我马上起来……”应紫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撑了一下,指尖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随之,肖一墨的闷哼声传来。 “别动。”他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抛开脑中的旖念,开始思考公司的投资、合作的伙伴、今年的利润空间……然而,身旁的馨香太过迷人,以往熟悉而诱人的数字和项目,根本压制不住体内晨起的渴望。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此时此地,并不是两个人缠绵的好时机。 肖一墨咬了咬牙,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终于下床进了浴室。 应紫终于明白了,脸腾的一下红了,哧溜一下钻进了凉被里。 等肖一墨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龟缩着的应紫,他心里好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陪我爸晨练了,你慢慢起。” “嗯。”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关门声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应紫这才从凉被里钻出来透气。脸上的烫意还没褪去,门被敲响了,陈姨在外面柔声问道:“小紫,我可以进来吗?” 应紫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幸好是夏天,随便套了一件连衣裙,这才整了整头发开了门。 陈姨和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佣人开始整理房间了,而陈姨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旋即站在了应紫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最好早点起,刚才你爸还问起你了,男人都不太知道照顾自己,一墨现在有了你,还要靠你替他打点,尤其是你们在自己公寓住的时候。” 应紫汗颜。 这就是肖宁东所说的规矩吗? “对了,”陈姨带着她到了床头柜前,“以前一墨房间里的花都是我插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记得去花房挑几株新鲜好看的,这孩子的眼光特别毒,你可得花点心思。” “我……不太会。”应紫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插花,小声道。 26.薄荷绿(七)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不过,她也没有资格去指正什么, 她只要乖乖地做好“一年期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等肖一墨顺利继承了他的古堡,就不会和他有瓜葛了。 这一周过得很忙碌,因为节目被毙了一次,校庆也迫在眉睫,合唱团排练了好几次, 总算把各个声部都练得差不多了。 周末的时候, 应紫的微信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肖一墨发过来的, 约好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等, 接她一起回家。 说实话, 肖一墨特意来接她, 可见对这次认门的重视,这让她有点紧张。 对她来说, 应付肖一墨一个人就觉得很心力交瘁了,现在肖家那么满满一大家子人, 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肖太太”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被他们嫌弃刁难? “这件白裙子怎么样?”她在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睡她对床的郑媛投过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恨:“气死人了, 你怎么这么瘦,穿啥都好看。” “沁儿, 你觉得呢?百褶裙好还是那套A字裙好?”应紫又向挨着床的李沁求救。 “你老实交代, 是去干嘛?”李沁是个小辣椒, “要不然不发表意见。” “算是……见很重要的长辈吧。”应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会面。 李沁失望了,“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A字裙显身材,百褶裙淑女,见长辈就百褶裙。” “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撞开了,另一个室友彭慧慧从外面回来了,嚷嚷着道:“快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懒虫,赶紧打扮一下出门了!” 本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李沁一下子蹦了起来:“搞到票了?” 彭慧慧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票,得意地道:“我彭慧慧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什么票啊?”郑媛纳闷地问。 “知名投资人、际安大学财经学院名誉教授肖一墨到校演讲,传授点石成金的心得和技巧,你们呀,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要多了解一下才行,为这个隔壁际安大学都沸腾了。”彭慧慧一脸的得意洋洋。 四一二寝室里的四位女生各有千秋,彭慧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本地人,在学校里有拥趸无数,是个骄傲的小公主;相比之下,李沁和郑媛长相并不出挑,但李沁甜美,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郑媛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也是女生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的天哪,还是前排票,我得赶紧化妆弄头发,”李沁抢过票确认无疑,开心地在原地打转。 “等一等……”应紫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从床上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你们说是谁来演讲?” “肖一墨!”彭慧慧从床头拿了一本财经杂志丢给了应紫,“看,就是封面上这个人,金财国际去年票选出来国内十大钻石王老五中排行前三的肖一墨,被誉为投资界点石成金的无冕之王。”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格子毛衣,修身米色西裤,斜靠在办公室整面墙的书柜上,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玻璃窗中照了进来,目光淡然地落在了不知名的前方。 摄影师的技术很好,光影中,男人仿佛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冥冥众生,俊美、矜傲,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真的是肖一墨。 演讲是下午一点开始的,际大财经学院一共请来了四位业内翘楚,肖一墨压轴。 应紫为此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下午肖一墨并不是专程来接她的,际安大学就在师范大学的隔壁,讲座完顺便带她一起回家而已。 一路上,她被灌输了一大堆关于肖一墨的履历。 十九岁就毕业于际安大学少科班,当年被M国最知名的商学院录取攻读硕士学位,同年开始进行金融投资,独具慧眼投资了一家刚刚起步的社交网站和一家科技公司,最终获得了几十倍的利润,被评为最为经典的VC,他也成为了M国创投圈最有名的天使投资人之一。 二十二岁时,肖一墨回国,同年便创立了墨色投资,随后力排众议,入股了华智科技并持有股票至今,这项运作被誉为最为睿智的VC案例,转型后的华智科技经过五年多的经营,已经成为国内乃至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供应商,旗下的牡丹X系列手机销量惊人,肖一墨的资产就此翻了几十倍。 “关键是他原本就是个富二代啊,可以躺着继承家产的,却还凭才华这么拼命,真是太太太让人崇拜了!” 在追彭慧慧的小蔡是际大财经学院金融系的,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彭慧慧一边说一边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起来真是被肖一墨迷得不轻。 其实,肖一墨的这些履历,应紫早就知道了大半。 在察觉到应凯有轻生的念头之后,她开始疯狂开始搜集际安市商界名人的资料,希望从中找到能拯救锦地项目的救星。肖一墨就是她从一本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她对那一句“点石成金”印象深刻,又记得应凯曾经吹嘘过和肖家的一点交情,就病急乱投医,把肖一墨加到了自己筛选出来的名单上。 最后的名单大约十多个人,都或多或少和和应家曾有过那么几分渊源。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套说辞,熬了三个通宵做了锦地的项目书,一个个登门拜访了过来。 她生性腼腆胆小,又不懂商业,那一个星期鼓足勇气的自荐和推销,耗尽了她自小到大所有的勇气:对每一个人都赔着笑脸,极尽所能地用阿谀之词夸奖对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仰慕和敬佩之情…… 那十多个人中,有压根儿见都不见的,有想趁机占她便宜的,有冷嘲热讽的……有一次她好不容易通过秘书约到了人,到了公司后等了整整一天,连饭都没敢去吃,最后等到全公司都下班时,前台才告诉她,约的老总出差去了。 肖一墨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她几乎已经绝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两个人最后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际大大礼堂外已经挤满了人了,没票的想要一睹几个科技金融投资大佬的风采,就在外面趴着窗户往里张望。小蔡在礼堂外等着,把她们引进礼堂后就又匆匆离开了——今天学生会是主人,各种琐事忙碌得很。 开场的是华智科技总裁裴钊阳,他旗下的牡丹X6手机去年一经推出就畅销全球,是智能手机在全球的领军人物。从出场时的掌声雷动就可以听出来,他的人气很高,演讲的题目也很符合学生的口味——从牡丹手机看智能时代中我国科技的短板和优势,和他这个人一样,务实而有效率。 郑媛很崇拜裴钊阳,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以后赚钱买一部牡丹X6;彭慧慧差点也要被裴钊阳吸引走了,但最后她坚定地站稳了立场:“不行,我还是喜欢肖一墨,裴钊阳已经结婚了,据说是个宠妻狂魔,肖一墨还是单身,我还可以做梦有机会。” 中间两位一位是科学研究院的齐教授,讲了国际经济下大学生在科技领域的自我提升;另一位是M国风险投资家艾瑞克,讲了国内国际投资环境的变迁。 这两个经济术语比较多,长得不帅,也没什么话题度,几个女同学都听不太懂,应紫都快打瞌睡了。 猛然之间,尖叫声响了起来,西装革履的肖一墨从后台出来了,整个礼堂的气氛随之一振。 “快看快看,啊啊啊,太帅了,比照片上还要帅!”彭慧慧掐了一把应紫的大腿。 应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聚光灯下的肖一墨自信傲然,就算当红的明星和他并肩而立,只怕也要被他的光芒遮盖。 演讲开始,大礼堂里雅雀无声。 肖一墨的话不多,PPT展示为主,辅以简练的语言,将他从业以来的几个经典案例用直观的数据展现在了大家面前。期间,他还穿插了当时投资时遇到的阻力和暗藏的风险,一步做错就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损失,悬念迭出。 应紫从来都对这种枯燥的商业案例不感兴趣,今天居然也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等投影上出现“谢谢观赏”四个字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自由问答时间,同学们的兴趣显而易见都集中在了裴钊阳和肖一墨的身上。 “肖学长你好,投资华智科技是你在国内的经典之战,请问当时你是怎么看中裴总的?” 主持人把问题一念出,底下的同学们就暧昧地哄堂大笑了起来。 肖一墨也笑了,幽默地接了下去:“我可不敢看中钊阳,钊阳是他夫人的。” 裴钊阳向来不苟言笑,严肃地纠正:“肖叔看中的是华智科技,也看中了国内科技领域发展的巨大潜能。” 主持人一脸的惊诧:“肖叔?是我耳背了吗?肖学长和裴总年龄相当吧?” 裴钊阳简洁地道:“按辈分来,我该叫他叔。” 底下一片哗然,彭慧慧压低声音激动地道:“天哪,好萌啊,年纪这么轻的肖叔叔!” 应紫轻吁了一口气。 原来,像裴钊阳这样的大佬也要叫肖一墨一声叔叔,那她那声“肖叔叔”还算是赚到了。 台上,肖一墨把话题从辈分上扯了回来,大致讲了一下当时的几个细节,底下的同学们又有一个问题追了上来,“裴总、肖学长好,裴总刚才在在演讲中提到了我们科技领域的短板,也就是芯片智造受制于人,请问两位有没有打算进一步深度合作的打算?” 肖一墨和裴钊阳对视了一眼,裴钊阳淡淡地开了口:“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尖锐,华智科技在两年前已经开始进行了芯片的研发,小有所成,但和国际先进水平差距还很大,我们的确在考虑另一种发展的可能,但是不便透露进程。” 肖一墨笑了笑,气定神闲地道:“身为投资人,保证投资收益最大化是我的职责,但同时,我也是一个社会人,牢记自己的社会责任。国内的科技研发需要我们同心协力,纵使会有无数风险和阻碍,但是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和裴总会给同学们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太帅了!我好喜欢这样的男人啊,敢为人先,虽千万人吾往矣,太Man了!”彭慧慧忍不住又去捏应紫的大腿。 应紫汗颜,这可真是粉丝滤镜厚重啊,她赶紧抓住了彭慧慧的手:“慧慧,你再捏下去我的腿就要肿了。” 彭慧慧抱着她亲了一口:“艾玛,一激动就忘了。” 旁边的李沁戳了戳彭慧慧:“快快,问到你爱听的了。” “……大家都知道,裴总的夫人是一位知名的漫画家,两人如漆似胶堪称婚姻典范,请问肖学长羡慕吗?有没有抓紧寻找另一半,对另一半有又什么样的要求?”主持人一边读纸条一边笑了,“女同学们紧迫盯人,肖学长给点希望吧。” 底下哄堂大笑了起来,好几个女同学尖叫着肖一墨的名字,彭慧慧尤其激动,还拽着应紫的手朝着台上挥了挥:“肖学长我爱你!” 应紫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挣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肖一墨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几秒。 隔得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在这么多人里面发现她吧? 应紫有些忐忑地想。 肖一墨回了一个笑容:“陈姨,这是小紫。” 陈姨打量了应紫几眼,轻叹了一声,面带忧色地道:“快上去吧,你爸很生气。” 肖一墨是昨天刚刚通知肖宁东结婚这件事情的,肖宁东不生气才怪呢。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书房的门虚掩着,肖一墨一边推门一边叫了一声“爸”,只听得“哐啷”一声,有东西砸过来落在门前碎了。 27.薄荷绿(八)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 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 应紫上不去, 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 真的,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 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 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 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 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 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 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呢? 个性奔放一点,能毫不忌讳地表达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更能让史密斯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幸福的婚姻? 泡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索性倒了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了两口。 从十六楼往前看去,视线开阔,黄罗江两岸的灯火闪烁,将黄罗江点缀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夜深人静,藏蓝色的夜空仿佛伸手可及,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想回去睡觉,隔壁阳台的移门被拉开了,应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裹在丝质的睡袍中,窈窕的腰肢隐约可见。 定定地站了片刻,她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双臂抱住了双腿,脸颊搁在了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那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乎将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了应紫的身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浸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白得好像透明了似的。 不自觉的,肖一墨有点口干,一时竟然无法从那莹润的肌肤上挪开眼去。 猛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应紫埋在臂弯中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了半空中不知名的深处,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脸颊上有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在哭。 - 肖一墨一个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那双无声哭泣的泪眼。 难道是他昨晚说的话刺伤了应紫?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女人真是麻烦。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应紫也挺可怜的。 母亲是个没什么用的音乐教师,父亲是个努力的经商废柴,越努力越失败,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让一个从小受宠的小公主不得不为了他的事业和尊严绞尽脑汁。 算了,不要和她计较了,史密斯先生来华的计划延后了,两个人应该有时间再进行磨合。 带着这个念头,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一墨很早就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才早上八点。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他有点纳闷,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厨房的玻璃门关着,应紫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烤箱的门,拿手碰触了一下烤盘,可能是被烫到了,她倏地一下缩回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边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 肖一墨略有些不快。 他喜欢厨房里各种各样锃亮的餐具厨具,却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被使用,家里的佣人知道他的喜好,外面一套都是做摆设的,橱柜里面的才是她们用的。 应紫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门开了,应紫端着托盘出来了,一见到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我烤了苹果派,你来尝尝。” 盘子上的苹果派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要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肖一墨捧场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切了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 苹果的香、蛋液的柔和面皮的酥交揉在一起,蜂蜜的甜居然也不是太腻,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吗?”应紫期待地问。 肖一墨点了点头:“还行。” 应紫很高兴,再次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牛奶:“可以一起喝,加点奶味会更好吃。” 的确,牛奶的奶香充盈着口腔,腻人的甜味冲淡了一些,吃起来更加可口,不知不觉,一个苹果派吃光了。 肖一墨用餐巾擦了擦嘴,沉吟了片刻暗示道:“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这些事情,有佣人会做。” 应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吗?” 昨晚的泪眼闪过脑海,有这么一瞬间,肖一墨担心他如果点头的话,应紫又会偷偷躲起来哭。 “没有,”他否认,“我怕你辛苦。” 应紫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辛苦。” 她收拾了一下餐具,从厨房出来一看,肖一墨已经换了一身商务装,在玄关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出去吗?”应紫快步到了他跟前。 “嗯,”肖一墨淡淡地应了一声,“晚上我有空,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一起吃饭吧。” “好。”应紫想了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路上小心。” 唇瓣在脸颊上一触即走,带着一股柔软的清甜香味,肖一墨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应紫眼睛还稍稍有点红肿,他还真以为昨晚那个无声流泪的女孩是他做梦时的幻觉了。 看起来,真的是想通了。 他很满意,捋了捋应紫鬓边的碎发:“乖。床头柜上有卡,给你日常开销用的,没事就去做做美容、逛逛街,别太无聊了。” 公寓里就剩下了应紫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单单就昨晚喜宴的情形来看,肖一墨年少得志,如众星捧月,言谈举止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真的算是温柔可亲了。 真的跨出这一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最起码肖一墨算得上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怎么看也是她占了便宜;两个人正式领了证结了婚,就算哪一天被人撞破了,也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至于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夜色下几近泛滥的委屈和自弃,也矫情得几近可笑。 她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整理房间,忙碌可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卧室的床头柜上的确放了一张黑金卡,看起来,肖一墨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和传说中的阔太太一样,打牌、美容、逛街,得空了就飞到国外哪个奢侈品牌的秀场看个秀。 应紫盯着那黑金卡看了片刻,哑然失笑,随手把卡收好。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应紫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约也就二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是谁?”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愕地问。 应紫不知道肖一墨是不是打算公开他们俩的婚姻关系,只好含糊着道:“一墨让我在这儿的,你是……” 那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子审视。良久,她才敷衍地笑了笑:“一墨哥没和你说啊?我是他朋友,郑玉苒,刚从昭南市回来,带了些特产,顺道送到这里来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把手里的水果放了进去,又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拿出一个花瓶来,装上了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鲜花插好,放在了茶几上。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郑玉苒一边端详着花一边问。 “应紫。”应紫摸不透她的身份,不敢多说。 “替我拿把剪刀来,我修一修枝。” 应紫进了厨房,找了半天,只在刀具架上找到了一把簇新的大剪刀,黑色的塑胶把手上,刀刃上跳动着几近完美的锋芒。 刚递给郑玉苒,郑玉苒的脸色就变了:“你怎么给我这个?一墨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厨具。” “我……不知道。”应紫愕然,她早上已经把摆在台面上的厨具动了个大半,肖一墨也没说呀。 郑玉苒没理她,自己去了厨房,从里面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不锈钢家用剪来,利落地修好了花枝,最后还特意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一张照,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P图发朋友圈。 28.薄荷绿(九)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这一周过得很忙碌, 因为节目被毙了一次,校庆也迫在眉睫, 合唱团排练了好几次, 总算把各个声部都练得差不多了。 周末的时候,应紫的微信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肖一墨发过来的, 约好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等,接她一起回家。 说实话, 肖一墨特意来接她,可见对这次认门的重视, 这让她有点紧张。 对她来说, 应付肖一墨一个人就觉得很心力交瘁了,现在肖家那么满满一大家子人, 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肖太太”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被他们嫌弃刁难? “这件白裙子怎么样?”她在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睡她对床的郑媛投过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恨:“气死人了,你怎么这么瘦, 穿啥都好看。” “沁儿, 你觉得呢?百褶裙好还是那套A字裙好?”应紫又向挨着床的李沁求救。 “你老实交代,是去干嘛?”李沁是个小辣椒, “要不然不发表意见。” “算是……见很重要的长辈吧。”应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会面。 李沁失望了,“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 A字裙显身材, 百褶裙淑女, 见长辈就百褶裙。” “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撞开了,另一个室友彭慧慧从外面回来了,嚷嚷着道:“快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懒虫,赶紧打扮一下出门了!” 本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李沁一下子蹦了起来:“搞到票了?” 彭慧慧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票,得意地道:“我彭慧慧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什么票啊?”郑媛纳闷地问。 “知名投资人、际安大学财经学院名誉教授肖一墨到校演讲,传授点石成金的心得和技巧,你们呀,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要多了解一下才行,为这个隔壁际安大学都沸腾了。”彭慧慧一脸的得意洋洋。 四一二寝室里的四位女生各有千秋,彭慧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本地人,在学校里有拥趸无数,是个骄傲的小公主;相比之下,李沁和郑媛长相并不出挑,但李沁甜美,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郑媛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也是女生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的天哪,还是前排票,我得赶紧化妆弄头发,”李沁抢过票确认无疑,开心地在原地打转。 “等一等……”应紫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从床上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你们说是谁来演讲?” “肖一墨!”彭慧慧从床头拿了一本财经杂志丢给了应紫,“看,就是封面上这个人,金财国际去年票选出来国内十大钻石王老五中排行前三的肖一墨,被誉为投资界点石成金的无冕之王。”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格子毛衣,修身米色西裤,斜靠在办公室整面墙的书柜上,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玻璃窗中照了进来,目光淡然地落在了不知名的前方。 摄影师的技术很好,光影中,男人仿佛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冥冥众生,俊美、矜傲,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真的是肖一墨。 演讲是下午一点开始的,际大财经学院一共请来了四位业内翘楚,肖一墨压轴。 应紫为此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下午肖一墨并不是专程来接她的,际安大学就在师范大学的隔壁,讲座完顺便带她一起回家而已。 一路上,她被灌输了一大堆关于肖一墨的履历。 十九岁就毕业于际安大学少科班,当年被M国最知名的商学院录取攻读硕士学位,同年开始进行金融投资,独具慧眼投资了一家刚刚起步的社交网站和一家科技公司,最终获得了几十倍的利润,被评为最为经典的VC,他也成为了M国创投圈最有名的天使投资人之一。 二十二岁时,肖一墨回国,同年便创立了墨色投资,随后力排众议,入股了华智科技并持有股票至今,这项运作被誉为最为睿智的VC案例,转型后的华智科技经过五年多的经营,已经成为国内乃至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供应商,旗下的牡丹X系列手机销量惊人,肖一墨的资产就此翻了几十倍。 “关键是他原本就是个富二代啊,可以躺着继承家产的,却还凭才华这么拼命,真是太太太让人崇拜了!” 在追彭慧慧的小蔡是际大财经学院金融系的,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彭慧慧一边说一边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起来真是被肖一墨迷得不轻。 其实,肖一墨的这些履历,应紫早就知道了大半。 在察觉到应凯有轻生的念头之后,她开始疯狂开始搜集际安市商界名人的资料,希望从中找到能拯救锦地项目的救星。肖一墨就是她从一本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她对那一句“点石成金”印象深刻,又记得应凯曾经吹嘘过和肖家的一点交情,就病急乱投医,把肖一墨加到了自己筛选出来的名单上。 最后的名单大约十多个人,都或多或少和和应家曾有过那么几分渊源。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套说辞,熬了三个通宵做了锦地的项目书,一个个登门拜访了过来。 她生性腼腆胆小,又不懂商业,那一个星期鼓足勇气的自荐和推销,耗尽了她自小到大所有的勇气:对每一个人都赔着笑脸,极尽所能地用阿谀之词夸奖对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仰慕和敬佩之情…… 那十多个人中,有压根儿见都不见的,有想趁机占她便宜的,有冷嘲热讽的……有一次她好不容易通过秘书约到了人,到了公司后等了整整一天,连饭都没敢去吃,最后等到全公司都下班时,前台才告诉她,约的老总出差去了。 肖一墨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她几乎已经绝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两个人最后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际大大礼堂外已经挤满了人了,没票的想要一睹几个科技金融投资大佬的风采,就在外面趴着窗户往里张望。小蔡在礼堂外等着,把她们引进礼堂后就又匆匆离开了——今天学生会是主人,各种琐事忙碌得很。 开场的是华智科技总裁裴钊阳,他旗下的牡丹X6手机去年一经推出就畅销全球,是智能手机在全球的领军人物。从出场时的掌声雷动就可以听出来,他的人气很高,演讲的题目也很符合学生的口味——从牡丹手机看智能时代中我国科技的短板和优势,和他这个人一样,务实而有效率。 郑媛很崇拜裴钊阳,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以后赚钱买一部牡丹X6;彭慧慧差点也要被裴钊阳吸引走了,但最后她坚定地站稳了立场:“不行,我还是喜欢肖一墨,裴钊阳已经结婚了,据说是个宠妻狂魔,肖一墨还是单身,我还可以做梦有机会。” 中间两位一位是科学研究院的齐教授,讲了国际经济下大学生在科技领域的自我提升;另一位是M国风险投资家艾瑞克,讲了国内国际投资环境的变迁。 这两个经济术语比较多,长得不帅,也没什么话题度,几个女同学都听不太懂,应紫都快打瞌睡了。 猛然之间,尖叫声响了起来,西装革履的肖一墨从后台出来了,整个礼堂的气氛随之一振。 “快看快看,啊啊啊,太帅了,比照片上还要帅!”彭慧慧掐了一把应紫的大腿。 应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聚光灯下的肖一墨自信傲然,就算当红的明星和他并肩而立,只怕也要被他的光芒遮盖。 演讲开始,大礼堂里雅雀无声。 肖一墨的话不多,PPT展示为主,辅以简练的语言,将他从业以来的几个经典案例用直观的数据展现在了大家面前。期间,他还穿插了当时投资时遇到的阻力和暗藏的风险,一步做错就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损失,悬念迭出。 应紫从来都对这种枯燥的商业案例不感兴趣,今天居然也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等投影上出现“谢谢观赏”四个字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自由问答时间,同学们的兴趣显而易见都集中在了裴钊阳和肖一墨的身上。 “肖学长你好,投资华智科技是你在国内的经典之战,请问当时你是怎么看中裴总的?” 主持人把问题一念出,底下的同学们就暧昧地哄堂大笑了起来。 肖一墨也笑了,幽默地接了下去:“我可不敢看中钊阳,钊阳是他夫人的。” 裴钊阳向来不苟言笑,严肃地纠正:“肖叔看中的是华智科技,也看中了国内科技领域发展的巨大潜能。” 主持人一脸的惊诧:“肖叔?是我耳背了吗?肖学长和裴总年龄相当吧?” 裴钊阳简洁地道:“按辈分来,我该叫他叔。” 底下一片哗然,彭慧慧压低声音激动地道:“天哪,好萌啊,年纪这么轻的肖叔叔!” 应紫轻吁了一口气。 原来,像裴钊阳这样的大佬也要叫肖一墨一声叔叔,那她那声“肖叔叔”还算是赚到了。 台上,肖一墨把话题从辈分上扯了回来,大致讲了一下当时的几个细节,底下的同学们又有一个问题追了上来,“裴总、肖学长好,裴总刚才在在演讲中提到了我们科技领域的短板,也就是芯片智造受制于人,请问两位有没有打算进一步深度合作的打算?” 肖一墨和裴钊阳对视了一眼,裴钊阳淡淡地开了口:“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尖锐,华智科技在两年前已经开始进行了芯片的研发,小有所成,但和国际先进水平差距还很大,我们的确在考虑另一种发展的可能,但是不便透露进程。” 肖一墨笑了笑,气定神闲地道:“身为投资人,保证投资收益最大化是我的职责,但同时,我也是一个社会人,牢记自己的社会责任。国内的科技研发需要我们同心协力,纵使会有无数风险和阻碍,但是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和裴总会给同学们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29.薄荷绿(十)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房间里开着中央空调,照理说应该是体感舒适的,可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从床的那头钻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还睡得特别香,连个梦都没做一夜到了天亮。 真是奇怪了, 明明她睡相很好的,怎么在这里就变了?肖一墨不会生气吧? 两个人皮肤相贴的地方, 有点黏黏的, 肖一墨还没醒,她妄图把人往外挪一挪消灭罪证,然而她刚刚动了一下, 肖一墨的眼睛就睁开了,眸色深邃,仿佛有什么火焰在其中跳动。 应紫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早……早安。” “早安。”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昨晚吵到你了吧……你的手臂麻不麻……我马上起来……”应紫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撑了一下,指尖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 硬邦邦的,随之,肖一墨的闷哼声传来。 “别动。”他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抛开脑中的旖念, 开始思考公司的投资、合作的伙伴、今年的利润空间……然而, 身旁的馨香太过迷人, 以往熟悉而诱人的数字和项目,根本压制不住体内晨起的渴望。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此时此地,并不是两个人缠绵的好时机。 肖一墨咬了咬牙,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终于下床进了浴室。 应紫终于明白了,脸腾的一下红了,哧溜一下钻进了凉被里。 等肖一墨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龟缩着的应紫,他心里好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陪我爸晨练了,你慢慢起。” “嗯。”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关门声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应紫这才从凉被里钻出来透气。脸上的烫意还没褪去,门被敲响了,陈姨在外面柔声问道:“小紫,我可以进来吗?” 应紫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幸好是夏天,随便套了一件连衣裙,这才整了整头发开了门。 陈姨和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佣人开始整理房间了,而陈姨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旋即站在了应紫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最好早点起,刚才你爸还问起你了,男人都不太知道照顾自己,一墨现在有了你,还要靠你替他打点,尤其是你们在自己公寓住的时候。” 应紫汗颜。 这就是肖宁东所说的规矩吗? “对了,”陈姨带着她到了床头柜前,“以前一墨房间里的花都是我插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记得去花房挑几株新鲜好看的,这孩子的眼光特别毒,你可得花点心思。” “我……不太会。”应紫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插花,小声道。 “那就去报个插花班学一学,多练练就熟能生巧了。”陈姨轻描淡写地道。 “哦。”应紫只好乖巧地应了一声。 陈姨带着她一边指点一边在套房里走了一圈,仔细地和她讲了一遍该如何照顾肖一墨,最后笑吟吟地问:“我的话是不是听着很烦?你可别介意,一墨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眼珠子,这个家里,谁出了纰漏都行,一墨出了纰漏,那可不行。” 应紫强撑着笑脸,胡乱点了点头。 等佣人都收拾完了,陈姨也教育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地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来吃早饭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看着她们出了房间,应紫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天哪,裴钊阳说的果然没错,肖家就是个“父系社会”。幸好只有一年,掐头去尾算一算,来老宅的日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十天。 下楼的时候,肖一墨刚好扶着肖宁东从外面进来。 肖宁东虽然已经七十出头了,精神还很矍铄,可能是刚刚在外面慢跑了一圈的缘故,脸色红润。父子俩的感情看起来的确不错,一路说说笑笑的,而对其他几个儿子,肖宁东的神色就严肃多了。 早饭照例也是一大家子等着肖宁东到了一起吃的,应紫依然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吃完。 “你怎么吃这么少?”肖宁东忽然开了口。 应紫抬头看了两眼,猛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和她说话,连忙应了一声:“我胃口小,吃饱了。” “这可不行,”肖宁东皱着眉头道,“风一吹就吹走了。” 几个媳妇都笑了起来,陈姨在一旁也笑着道:“老爷子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的女孩子都流行瘦,瘦的才漂亮。” “胡说,”肖宁东不悦地道,“敏芝这样的正好,有富态,所以儿女双全。” 孙敏芝是肖国忠的妻子,身材略显丰腴,和弥勒佛一样的肖国忠看上去挺般配的。她立刻应了一声:“富态可不敢当,不过,胖了好生养倒是真的,小紫,你再吃点,养得胖点赶紧给爸生个大胖孙子。” 除了心知肚明的肖宁东和肖一墨,在座的都笑了起来,连声应和。 应紫不得不捧场多吃了两个小笼包,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吃小笼包都不爱吃馅,这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油腻腻的肉馅全都吃下去了。 总算把早餐吃完,大家一起去了客厅。 应紫决定按照陈姨的要求去花房转转,毕竟花房里没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可以自在点。 她正琢磨着该怎样不着痕迹地告辞,门口有人进来了。郑玉苒怀里捧着一大束的白色芍药,笑盈盈地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又看向肖一墨,眉目含情:“一墨哥,这是今天最后一期的芍药花了,开得特别漂亮,我看着好看特意给你们送点来。” 肖一墨点头说了声“谢谢”,一旁的陈姨喜滋滋地接了过来:“还是玉苒有心,这花漂亮,宁东,我们也沾点光,小紫,你拿上去帮一墨插上。” 郑玉苒朝她看了过来,热情地问:“小紫吗?我来帮你吧,芍药的话搭配一些波斯草或者玉兰叶,没有的话蕨类草也不错。” 郑玉苒的神态亲昵,好像这就是她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应紫几乎怀疑,公寓里那次不太愉快的龃龉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谢谢,不过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你在这里忙吧。”她很愉快地接过了芍药,趁机离开了那一家子人,去了楼上的卧室。 卧室里本来就有一束花在,原本的玉兰叶还绿油油的,没有萎靡的迹象,应紫把芍药和花瓶放在了洗手台上,挑挑拣拣,随便搭配了一下,自我感觉良好。 插完花她也不想去下面坐冷板凳了,索性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坐在书房里开始复习,离期末考还有两个多星期了,她要争取拿奖学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肖一墨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赶紧起来:“你要办公吗?我让你。” 肖一墨摇了摇头:“不用,怎么不下来了?” “我插不上嘴,”她解释道,“你爸也不喜欢我,我还是少惹他不高兴吧。” 反正她也不会一辈子当肖家的儿媳妇。 肖一墨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双手撑在了书桌上,整个人凑过去,和应紫脸对着脸。 应紫有些懵懂。 鼻尖被捏了一下,肖一墨笑吟吟地开了口:“吃醋了就直说。” “啊?”应紫愕然,她的双唇微翕,看起来傻傻的可爱。 肖一墨心痒痒的,在那唇瓣上亲了一下:“早和你说了,玉苒是陈姨的外甥女,来家里是难免的,和我没关系。别醋了,乖。” “我没有……”应紫想要辩解。 肖一墨看着她,眼里是明白的“有”字。 女人,总爱口是心非。 (又名《应是姹紫嫣红时》) by小醋 第一章象牙白(一)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30.薄荷绿(十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推开门出来的时候,肖一墨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心不在焉地朝她看了一眼,看到一半,眼神顿时凝住了。 睡衣是鲜艳的酡红色, 和应紫象牙白的肌肤形成了色彩上的鲜明冲击, 那两根细细的吊带上滚着小巧的荷叶边,正好将脖颈处的锁骨凹陷半遮半掩着, 平添了几分诱惑。 腰间松垮垮地系了一根细腰带, 应紫的身材虽然单薄,可在睡衣柔软面料的起伏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走起路来, 快要及膝的开叉裙摆一荡一荡的, 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肖一墨不由得喉咙一干,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意慢慢泛了上来。 “东西用得还习惯吗?”他一脸淡然地问。 应紫点了点头,拉了拉睡衣的裙摆, 赧然道:“挺合身的, 陈姨很细心, 东西都帮我备齐了。” “上来吧。”肖一墨努了努嘴, 示意了床的另一半。 应紫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理智告诉她要和肖一墨亲热一点, 可身体还是有点害怕,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缩在角落里。 肖一墨仿佛没看见似的,调了一下电视台,节目跳到了一个寻宝节目,圆墩墩的主持人正和专家在争论一个鎏金狻猊熏炉的真假,真的要几十万,假的大概就几百块。应紫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上来,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屏息看着。 “假的。”肖一墨下了定论。 “我看挺像真的呀,”应紫忍不住指点着电视上的狻猊图案,“这么复杂,怎么也不像几百块的。” 肖一墨轻咳了一声:“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应紫的脸腾地红了,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从床沿蹭到了肖一墨的身旁,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肖一墨趁机手一伸,把人揽进了他的怀里。肌肤相贴,滑腻柔嫩的触感袭来,他的心神一荡。 “我爸书房里有个差不多的真品,那花纹和色泽比它好多了,这个一看就是假的,你明天可以对比一下看看。” 原来如此。 人家是真有见识,才能分辨出真假。 应紫钦佩得很。 又看了一会儿,出来的古董肖一墨个个都猜对,一点悬念都没有,应紫没兴趣看了,揪着被角想心事。 “累了?那就睡吧。”肖一墨关了电视。 应紫迟疑着问:“我明天能回家吗?老不回去,我爸妈要起疑心了。” 肖一墨慢条斯理地道:“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应紫又羞又气,嘟囔着道:“怎么老要我亲啊……唔……” 唇被吻住了,肖一墨含住了那嫣红的唇瓣,挑逗吸吮着,应紫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后背。 味道比想象中的更为甜美。 也比想象中的更让人沉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这才停止了热吻,改为轻轻地摩挲,应紫小口小口地喘着气,靠在他身上脸颊酡红。 “睡吧。” 肖一墨拉好了被子。 应紫怔了一下,仰起脸来看着他,迷蒙的双眼中愕然。 “或者,你希望我做点别的更深入的交流?”肖一墨戏谑地问。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兔子一样“哧溜”钻进了被子里,灯灭了,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兔子再也没有紧张僵硬,依然把身体贴在了他的身上。 女人嘛,总是羞涩的,多给她点时间吧,反正也不着急。 更何况,这样的循序渐进的亲密,好像更自然更舒服,别有一番意趣。 第二天,在别墅吃完了早饭,应紫就向肖宁东和陈姨告辞,陈姨倒是愣了一下,开玩笑似的问:“家里没什么招待不周的吧?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是周一才上学吗?” 肖宁东没说话,连眼神也没分给应紫一下,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自己的普洱茶。 肖一墨慢条斯理地道:“新婚燕尔,总要有点私人空间,大家体谅一下。” 这算是直接帮应紫说话了。 陈姨尴尬地笑了:“瞧你这孩子,我这不担心小紫还小,不太会照顾你,你每天这么辛苦,在家里我还能照应你一点。” “谢谢陈姨,不过你放心吧,我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肖一墨矜持地笑了笑,“而且,小紫是个厨房高手。” 应紫汗颜,赶紧解释:“不是的,就是会做几个菜而已。” “那看来是苦出身的,瞧这小手,都粗糙了,”陈姨一脸心疼地抓过她的小手端详了几眼,“到了我们肖家,就不要这么辛苦了,改天我带你去做个手部美容好好保养一下。” 应紫实在是不太适应陈姨的亲热,努力一点点地把手抽了出来,再次解释:“不是吃苦,我爸妈很疼我的,我只是喜欢下厨而已。” “谢谢陈姨,我们先走了。” 肖一墨客气了一下,刚要领人走,肖宁东在身后开了口:“以后不要随便出去,一个星期就回来一趟,多呆几天,跟着你陈姨好好学学做肖家媳妇的规矩,也好照顾一墨。” 应紫的头皮发麻,强笑着点头应了一声是,这才跟着肖一墨出了客厅。 怪不得肖一墨大男子主义,原来肖宁东这里才是根源,居然还要学肖家媳妇的规矩。 肖一墨今天开了一辆城市SUV,座位宽敞,应紫上了车,他却没有启动,而是抓过了应紫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 手掌娇小,手指纤细修长,指尖微微翘起,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好看的是指甲带着些许粉色,微微反射着一点光泽,让这双手看起来越发娇嫩。 他很满意:“陈姨眼睛真是老花了,这手哪里粗糙了?” “我以前学过钢琴,指甲这里经常裂开,毛刺很多,”应紫仔细地指给他看,“练得狠的时候,指甲都剪得陷进去了,整个指头都圆圆的,丑死了,陈姨说的可能就是这个,现在已经好多了。” 肖一墨有点诧异:“你还会弹钢琴?那怎么不继续练下去了?” 应紫怔了一下:“哦……后来考大学了就没练了。” “不练了也好,现在的指甲很漂亮。钢琴嘛,买个碟片随便听听就好了。”肖一墨浑不在意地道。 应紫哭笑不得。 照他的说法,那些钢琴家的现场演奏会就毫无价值了。 出了别墅,原本应紫想着让肖一墨顺道把她送到最近的地铁口,自己坐地铁回家,不过肖一墨一听那个小区名字,说是顺道,就把她直接送去了小区。 东岸小区是一批拆迁安置房,坐落在新城区。去年,应凯把家里最后一套房子卖了,房款的一大半填了公司的无底洞,一小半换了这里的一套两居室。 周六大街上不太堵,从老城区到新城区只花了大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肖一墨陪着她下了车,看着眼前楼房斑驳的墙面,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你爸……可真是厉害,”他不无嘲讽地道,“能把好好一个公司老总从豪宅折腾到这里来。” 应紫有点难过,本能地想为应凯辩护:“也不能全怪我爸,很多因素的。而且这小区也没什么不好,外面那是涂料脱落了而已,里面还是很新的,我们一家人住着挺好的。” 肖一墨笑了笑,不想去戳穿她可怜的自尊心:“行吧,我先走了。” “等一等,”应紫连忙道,“明天我可以直接回学校吗?下午有合唱团的排练。” 肖一墨的眉头皱了起来。 应紫心里惴惴,拖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软语恳求:“下周就正式彩排演出了,我请你来现场看好不好?我们合唱团唱得很好听的,你一定会喜欢的,真的,不骗你。” 眼前的女人一副小儿女的情态,娇怯怯的;那声音即软又糯,听在耳里,连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肖一墨的脸色不自觉地和缓了起来:“好,这次演出完就不要再折腾其他事情了,安心在家别分神了,再过一阵子史密斯就要来了。” 这话和他在际安大学讲的“全职太太”言论如出一辙,算得上是表里如一。 应紫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乖顺地低下了头。 反正只有一年,忍忍也就过去了吧。 肖一墨当她默认了,满意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上车走了。 肖一墨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得理所当然,可那是她和全合唱团的心血。她怎么可能退团不参加艺术节了? 肖一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怎么,你不愿意?” 应紫迎视着他的目光,努力想要解释:“为什么要退团?我就是去唱一下歌,花不了多少时间,和我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冲突。”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参加了一次校庆,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阴云密布,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女人真是不能宠,越宠胆子越大了,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31.薄荷绿(十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那声音轻而脆,仿如冰泉融化后滴落的“叮咚”声, 在这个嘈杂的大厅中莫名让人感到了一丝清甜。 肖一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微微颔首,算是对这一声“肖叔叔”的应答。 一旁的李薇不甘示弱, 戳了一下应倩, 应倩赶紧也跟着叫了一声“肖——”。可惜,叔叔两字还没出口, 肖一墨转身走了, 只留给他们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再也无心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应凯扬眉吐气,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 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 ”应凯有点不确定,“爸都走了多久了,再说了, 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 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 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 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 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应紫撒娇着,“学音乐太苦了,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应凯乐呵呵地道,“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一连好几天,应紫都在琢磨肖一墨的这句话。 肖一墨显然是不高兴了,但好像比披肩的不高兴又多了点什么,至于到底多了什么,她猜不出来。 大学生活的有趣,其中之一就是各种社团活动的丰富多彩,好的社团活动很受学生欢迎,能结交到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也能开拓自己的眼界、锻炼自己的能力。师大的社团活动组织得很好,经常有老师指导、联系,也有很多社团走出校园、回馈社会,成了师大一道特殊的风景。 然而,在肖一墨的眼里,这都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把戏,最后还跟了一句“尤其是女孩子”,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她也没有资格去指正什么,她只要乖乖地做好“一年期肖太太”的这个角色,等肖一墨顺利继承了他的古堡,就不会和他有瓜葛了。 这一周过得很忙碌,因为节目被毙了一次,校庆也迫在眉睫,合唱团排练了好几次,总算把各个声部都练得差不多了。 周末的时候,应紫的微信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肖一墨发过来的,约好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等,接她一起回家。 说实话,肖一墨特意来接她,可见对这次认门的重视,这让她有点紧张。 对她来说,应付肖一墨一个人就觉得很心力交瘁了,现在肖家那么满满一大家子人,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肖太太”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被他们嫌弃刁难? “这件白裙子怎么样?”她在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睡她对床的郑媛投过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恨:“气死人了,你怎么这么瘦,穿啥都好看。” “沁儿,你觉得呢?百褶裙好还是那套A字裙好?”应紫又向挨着床的李沁求救。 “你老实交代,是去干嘛?”李沁是个小辣椒,“要不然不发表意见。” “算是……见很重要的长辈吧。”应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会面。 李沁失望了,“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A字裙显身材,百褶裙淑女,见长辈就百褶裙。” “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撞开了,另一个室友彭慧慧从外面回来了,嚷嚷着道:“快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懒虫,赶紧打扮一下出门了!” 本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李沁一下子蹦了起来:“搞到票了?” 彭慧慧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票,得意地道:“我彭慧慧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什么票啊?”郑媛纳闷地问。 “知名投资人、际安大学财经学院名誉教授肖一墨到校演讲,传授点石成金的心得和技巧,你们呀,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要多了解一下才行,为这个隔壁际安大学都沸腾了。”彭慧慧一脸的得意洋洋。 四一二寝室里的四位女生各有千秋,彭慧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本地人,在学校里有拥趸无数,是个骄傲的小公主;相比之下,李沁和郑媛长相并不出挑,但李沁甜美,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郑媛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也是女生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32.黄栌(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当时特助岑宁请假,他临时回公司取文件, 在公司电梯前遇到了应紫。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 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 那腰肢不盈一握,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 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 应紫上不去,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 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 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紧张得快哭了, 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 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 找他谈项目的更多, 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 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呢? 个性奔放一点,能毫不忌讳地表达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更能让史密斯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幸福的婚姻? 泡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索性倒了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了两口。 从十六楼往前看去,视线开阔,黄罗江两岸的灯火闪烁,将黄罗江点缀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夜深人静,藏蓝色的夜空仿佛伸手可及,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想回去睡觉,隔壁阳台的移门被拉开了,应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裹在丝质的睡袍中,窈窕的腰肢隐约可见。 定定地站了片刻,她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双臂抱住了双腿,脸颊搁在了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那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乎将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了应紫的身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浸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白得好像透明了似的。 不自觉的,肖一墨有点口干,一时竟然无法从那莹润的肌肤上挪开眼去。 猛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应紫埋在臂弯中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了半空中不知名的深处,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脸颊上有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在哭。 - 肖一墨一个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那双无声哭泣的泪眼。 难道是他昨晚说的话刺伤了应紫?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女人真是麻烦。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应紫也挺可怜的。 母亲是个没什么用的音乐教师,父亲是个努力的经商废柴,越努力越失败,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让一个从小受宠的小公主不得不为了他的事业和尊严绞尽脑汁。 算了,不要和她计较了,史密斯先生来华的计划延后了,两个人应该有时间再进行磨合。 带着这个念头,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一墨很早就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才早上八点。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他有点纳闷,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厨房的玻璃门关着,应紫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烤箱的门,拿手碰触了一下烤盘,可能是被烫到了,她倏地一下缩回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边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 肖一墨略有些不快。 他喜欢厨房里各种各样锃亮的餐具厨具,却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被使用,家里的佣人知道他的喜好,外面一套都是做摆设的,橱柜里面的才是她们用的。 应紫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门开了,应紫端着托盘出来了,一见到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我烤了苹果派,你来尝尝。” 盘子上的苹果派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要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肖一墨捧场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切了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 苹果的香、蛋液的柔和面皮的酥交揉在一起,蜂蜜的甜居然也不是太腻,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吗?”应紫期待地问。 肖一墨点了点头:“还行。” 应紫很高兴,再次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牛奶:“可以一起喝,加点奶味会更好吃。” 的确,牛奶的奶香充盈着口腔,腻人的甜味冲淡了一些,吃起来更加可口,不知不觉,一个苹果派吃光了。 肖一墨用餐巾擦了擦嘴,沉吟了片刻暗示道:“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这些事情,有佣人会做。” 应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吗?” 昨晚的泪眼闪过脑海,有这么一瞬间,肖一墨担心他如果点头的话,应紫又会偷偷躲起来哭。 “没有,”他否认,“我怕你辛苦。” 应紫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辛苦。” 她收拾了一下餐具,从厨房出来一看,肖一墨已经换了一身商务装,在玄关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出去吗?”应紫快步到了他跟前。 “嗯,”肖一墨淡淡地应了一声,“晚上我有空,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一起吃饭吧。” “好。”应紫想了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路上小心。” 唇瓣在脸颊上一触即走,带着一股柔软的清甜香味,肖一墨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应紫眼睛还稍稍有点红肿,他还真以为昨晚那个无声流泪的女孩是他做梦时的幻觉了。 看起来,真的是想通了。 他很满意,捋了捋应紫鬓边的碎发:“乖。床头柜上有卡,给你日常开销用的,没事就去做做美容、逛逛街,别太无聊了。” 公寓里就剩下了应紫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单单就昨晚喜宴的情形来看,肖一墨年少得志,如众星捧月,言谈举止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真的算是温柔可亲了。 真的跨出这一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最起码肖一墨算得上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怎么看也是她占了便宜;两个人正式领了证结了婚,就算哪一天被人撞破了,也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至于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夜色下几近泛滥的委屈和自弃,也矫情得几近可笑。 她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整理房间,忙碌可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卧室的床头柜上的确放了一张黑金卡,看起来,肖一墨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和传说中的阔太太一样,打牌、美容、逛街,得空了就飞到国外哪个奢侈品牌的秀场看个秀。 应紫盯着那黑金卡看了片刻,哑然失笑,随手把卡收好。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应紫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约也就二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是谁?”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愕地问。 应紫不知道肖一墨是不是打算公开他们俩的婚姻关系,只好含糊着道:“一墨让我在这儿的,你是……” 那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子审视。良久,她才敷衍地笑了笑:“一墨哥没和你说啊?我是他朋友,郑玉苒,刚从昭南市回来,带了些特产,顺道送到这里来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把手里的水果放了进去,又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拿出一个花瓶来,装上了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鲜花插好,放在了茶几上。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郑玉苒一边端详着花一边问。 “应紫。”应紫摸不透她的身份,不敢多说。 “替我拿把剪刀来,我修一修枝。” 应紫进了厨房,找了半天,只在刀具架上找到了一把簇新的大剪刀,黑色的塑胶把手上,刀刃上跳动着几近完美的锋芒。 刚递给郑玉苒,郑玉苒的脸色就变了:“你怎么给我这个?一墨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厨具。” “我……不知道。”应紫愕然,她早上已经把摆在台面上的厨具动了个大半,肖一墨也没说呀。 郑玉苒没理她,自己去了厨房,从里面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不锈钢家用剪来,利落地修好了花枝,最后还特意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一张照,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P图发朋友圈。 33.黄栌(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年轻女孩娇怯怯地站在那里。 皮肤是那种剔透细腻的象牙白, 在灯光下披上了一层莹润的光,看起来分外柔软。 那声音轻而脆, 仿如冰泉融化后滴落的“叮咚”声,在这个嘈杂的大厅中莫名让人感到了一丝清甜。 肖一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微微颔首, 算是对这一声“肖叔叔”的应答。 一旁的李薇不甘示弱,戳了一下应倩, 应倩赶紧也跟着叫了一声“肖——”。可惜, 叔叔两字还没出口,肖一墨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 再也无心挑衅, 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应凯扬眉吐气, 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 ”应凯有点不确定, “爸都走了多久了, 再说了, 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 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 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应紫撒娇着,“学音乐太苦了,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应凯乐呵呵地道,“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穿着白色百褶裙的她,清新得好像一朵小百合,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生中很是让人瞩目。 女人,真是有口是心非的代名词。 在他面前一直羞涩怯怯的模样,结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对着他隔空示爱。 想想也是,像他这样的条件和身份,能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 一开始就仰慕他的应紫,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想必会对他更加爱慕。 他心里颇为自得,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起来,接着主持人的话抛出了一个问题:“钊阳在我们圈子里有个外号,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老婆奴,”裴钊阳自曝其短并加以点评,“单身狗不懂的乐趣。” 底下的同学们乐不可支,有人替裴钊阳打气:“裴总加油,回家和耳元老师一起来张自拍,让肖学长嫉妒死!” 肖一墨摇了摇头,嘴角似笑非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的另一半,肯定不能和钊阳家的一样。” 裴钊阳和肖一墨的大侄子肖昱行是好友,对这位名义上的“肖叔叔”了若指掌,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知道,你家里是父系社会,要求另一半听话、温柔、漂亮,这三个词之间的关系都是大于符号。” 主持人打趣道:“最重要的是听话?那岂不是很多女孩子都符合要求?” “钊阳说对了一半,”肖一墨的语声淡然:“其实那些硬性的指标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另一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婚后能安心做个全职太太,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就好比钊阳,如果他的太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华智科技的利润额最起码还能再翻一番。” 34.黄栌(三)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肖国华的对面,坐着的是肖宁东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国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别在上高中和小学,肖国忠有点中年发福了, 像个弥勒佛似的,很和善地朝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一众严肃审视的目光中实在是甚为难得, 她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容。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 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 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 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对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关系好, 笑着调侃道:“小叔,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宁东轻咳了一声,威严地环顾四周:“好了,今天欢迎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家里知道就好了,用不着外传。” 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从几乎一致的惊愕到神态各异的惊喜羡慕, 最后看向应紫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为同情。 肖昱行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吃你的饭吧, 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声了。 在座的论起感情的亲疏, 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说话了,旁的人就更没什么质疑的声音了。 “吃饭。”肖宁东简短地下了定论。 除了刀叉、筷子轻微的撞击声,餐桌上没什么声音。 应紫连大喘气都不敢出,深怕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佣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起来,肖宁东问了一下几个小的学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国华、肖国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这才算就此结束。 大家离开了餐厅,正值周末,小的约着去了楼下的视听室,几个儿子则陪在肖宁东身旁往客厅去。 应紫正要跟着肖一墨走,陈姨过来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吗?来,他们男人们有他们的事,你跟着没趣,还是我带你去家里各个地方转转吧,顺道说说话。” 正值初夏,夜晚的别墅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陈姨领着应紫从庭院开始,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她的步履优雅,说话声轻柔低沉,听起来很舒服。 “这栋楼是佣人住的,平常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唤铃,每个卧室里都有。这边是花房,有花匠专门打理,我们几个也喜欢在这里面侍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花匠给你弄几株珍品。” “不用了,”应紫连忙推辞,“我养不好花,总能养死了。” 陈姨哑然失笑:“用心的话,怎么都不会养死。” 应紫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太用心的话,也会适得其反,就好比小时候她养过两条金鱼,每天从早到晚看个三五次,喂食换水都没拉下,最后还是翻了鱼肚死了。 应凯说,是她喂得太勤快了,撑死了。 她当时伤心了很久,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花花草草小动物。 “那里有个葡萄架,小时候一墨就爱在那里玩,现在也时不时地坐在那里乘个凉,”陈姨指着庭院的西边,跟着又紧接了一句,“对了,你和一墨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里认识的。”应紫回了一句。 陈姨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接着往下说,她只好又问:“认识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几乎没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陈姨心里有些烦躁,面上却依然关切地问:“那你们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婚了吗?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样没办仪式,你家里的父母怎么就愿意呢?” 应紫签字的协议上有保密条款,肖一墨也特意和她强调过,无论是谁,都不能提及他们俩婚姻内幕的只言片语,现在看来,除了肖宁东今天刚刚得知真相,其余的肖家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被陈姨把话套走,柔柔地笑了笑,一脸的懵懂单纯:“一墨不让我多问,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办好的,让我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了。反正我也还小,领了证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着急,等我毕业了再说。” 陈姨怔了片刻,叹息着道:“一墨向来眼光很高,我还以为他要蹉跎上一阵呢,没想到闷不做声就来了这么个大事。” “可能是缘分吧。”应紫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 “缘分这说法太虚无了,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要等着一墨看她们一眼呢,没缘分都能造出点缘分来,”陈姨笑了笑,“归根结底,还得说是你运气好,有本事。” “本事”二字好像咬了重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味,可是,看陈姨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应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转眼间,两个人一路说一路从后院绕回了前庭,应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她对陈姨的第一印象很好,可这一路下来,却心里有点打鼓了,想着赶紧回到肖一墨身边去。 “晚上你在家住吧?”陈姨忽然问了一句。 “我……听一墨的。”应紫回道。 “那就在家住下吧,你来得突然,一墨的房间没什么准备,要不我让人替你收拾一下他隔壁的客房?”陈姨征询她的意见。 应紫迟疑了一下,正好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小紫。” 肖一墨快步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几步就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腰。 “呦,一墨,你可真是,一会儿看不见人就找出来了?难道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陈姨打趣道。 “怎么会,”肖一墨客客气气地道,“我怕她不会说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了,今天还要辛苦陈姨了,今晚我们住在这里,还得让人帮小紫收拾一套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陈姨怔了一下,立刻点头应了一声“好”。 肖一墨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笑着道:“陈姨,云苒是不是来过我那里了?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家里的密码改了,以后她别跑空趟了。” 陈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说过她了,以后她不会随便到你那里去了。” 肖一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应紫走了。 陈姨站在原地看着肖一墨和应紫远去的背影,原本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些凌厉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片刻,听筒那里传来了郑玉苒的声音:“阿姨,一墨哥回来了没有?明天我可以过来吗?” “还过来什么!”陈姨恼怒地道,“我让你别自说自话地去一墨那里,你怎么就不听?他就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他能喜欢你吗?” “不就是去了这么一趟吗?是不是那个女人在一墨哥面前嚼舌头了?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郑玉苒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你就给我安分点吧,”陈姨头疼地道,“一墨和她已经领证了,今天她在家里。” 郑玉苒差点没晕过去:“什么?不可能!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你稍安勿躁吧,”陈姨教训道,“那个小丫头长得一双狐媚眼,又乖巧听话得不得了,你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我……”郑玉苒一下子哽咽了起来,“阿姨你怎么还笑话我,我是真的喜欢一墨哥,他怎么就忽然结婚了,这不可能……” “好了好了,”陈姨心疼了,“结婚了还不能离婚吗?哭什么哭,没出息。” “那我该怎么办?让我等他们离婚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郑玉苒越想越伤心,抽噎得不能自已,“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墨哥对我很好,外面那些女人他连个笑脸都不给,就和我有说有笑的,平常还会时不时地送我礼物,怎么就忽然被那个女人勾走了……” 陈姨阴沉着脸听着,应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行了,哭有什么用,”她安慰道,“打起精神来,先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再想办法。明天你要是想过来,得克制好自己的脾气,先和她搞好关系,明白吗?” “为什么?”郑玉苒不解地问。 “照我说的做,我还能害你?”陈姨不容置疑地道。 “好,”郑玉苒抹了一把眼泪,撒娇道,“阿姨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帮我,我这辈子就喜欢一墨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陈姨在夜色中站了片刻,抬头一看,肖一墨的房间已经亮起灯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进了肖家这么多年了,她谨小慎微,把肖一墨当祖宗似的供着疼着,却还是捂不热这个继子的心,连带着她的一块心病也一直没有解决的契机。 和应紫恰恰相反,肖宁东给了她婚礼、给了她肖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她所有明面上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和她去领过证。 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俩个当事人,只有肖一墨知道。 外人见了她都尊称一声“肖夫人”,却没人知道,她这个肖夫人只有一半。 肖宁东不肯给她这个肖夫人圆满,说到底,还不是顾忌着肖一墨会不高兴? 她没有孩子,郑玉苒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原本想着撮合肖一墨和郑玉苒好上了,她就心里有了底气,无论如何要让肖宁东把这个证给领了,现在倒好,肖一墨索性从外面领了人进来,断了她的念想。 结了婚也没什么。 结了离了的她见得多了,肖宁东和肖一墨他妈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笑了笑,看着那窗户中亮着的灯光,气定神闲地举步往客厅里走去。 35.黄栌(四)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把身体浸在浴缸中,蒸腾的热气氤氲在浴室里,闭上眼,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应紫那双水濛濛黑漆漆的眸子。 应紫第一次出现在他办公室时,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特助岑宁请假,他临时回公司取文件,在公司电梯前遇到了应紫。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 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那腰肢不盈一握, 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 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 应紫上不去, 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 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 真的,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 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 紧张得快哭了, 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 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呢? 个性奔放一点,能毫不忌讳地表达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更能让史密斯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幸福的婚姻? 泡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索性倒了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了两口。 从十六楼往前看去,视线开阔,黄罗江两岸的灯火闪烁,将黄罗江点缀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夜深人静,藏蓝色的夜空仿佛伸手可及,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想回去睡觉,隔壁阳台的移门被拉开了,应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裹在丝质的睡袍中,窈窕的腰肢隐约可见。 定定地站了片刻,她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双臂抱住了双腿,脸颊搁在了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那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乎将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了应紫的身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浸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白得好像透明了似的。 不自觉的,肖一墨有点口干,一时竟然无法从那莹润的肌肤上挪开眼去。 猛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应紫埋在臂弯中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了半空中不知名的深处,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脸颊上有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在哭。 - 肖一墨一个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那双无声哭泣的泪眼。 难道是他昨晚说的话刺伤了应紫?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女人真是麻烦。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应紫也挺可怜的。 母亲是个没什么用的音乐教师,父亲是个努力的经商废柴,越努力越失败,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让一个从小受宠的小公主不得不为了他的事业和尊严绞尽脑汁。 算了,不要和她计较了,史密斯先生来华的计划延后了,两个人应该有时间再进行磨合。 带着这个念头,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一墨很早就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才早上八点。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他有点纳闷,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厨房的玻璃门关着,应紫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烤箱的门,拿手碰触了一下烤盘,可能是被烫到了,她倏地一下缩回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边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 肖一墨略有些不快。 他喜欢厨房里各种各样锃亮的餐具厨具,却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被使用,家里的佣人知道他的喜好,外面一套都是做摆设的,橱柜里面的才是她们用的。 应紫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门开了,应紫端着托盘出来了,一见到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我烤了苹果派,你来尝尝。” 盘子上的苹果派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要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肖一墨捧场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切了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 苹果的香、蛋液的柔和面皮的酥交揉在一起,蜂蜜的甜居然也不是太腻,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吗?”应紫期待地问。 肖一墨点了点头:“还行。” 应紫很高兴,再次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牛奶:“可以一起喝,加点奶味会更好吃。” 的确,牛奶的奶香充盈着口腔,腻人的甜味冲淡了一些,吃起来更加可口,不知不觉,一个苹果派吃光了。 肖一墨用餐巾擦了擦嘴,沉吟了片刻暗示道:“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这些事情,有佣人会做。” 应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吗?” 昨晚的泪眼闪过脑海,有这么一瞬间,肖一墨担心他如果点头的话,应紫又会偷偷躲起来哭。 “没有,”他否认,“我怕你辛苦。” 应紫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辛苦。” 她收拾了一下餐具,从厨房出来一看,肖一墨已经换了一身商务装,在玄关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出去吗?”应紫快步到了他跟前。 “嗯,”肖一墨淡淡地应了一声,“晚上我有空,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一起吃饭吧。” “好。”应紫想了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路上小心。” 唇瓣在脸颊上一触即走,带着一股柔软的清甜香味,肖一墨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应紫眼睛还稍稍有点红肿,他还真以为昨晚那个无声流泪的女孩是他做梦时的幻觉了。 看起来,真的是想通了。 他很满意,捋了捋应紫鬓边的碎发:“乖。床头柜上有卡,给你日常开销用的,没事就去做做美容、逛逛街,别太无聊了。” 公寓里就剩下了应紫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单单就昨晚喜宴的情形来看,肖一墨年少得志,如众星捧月,言谈举止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真的算是温柔可亲了。 真的跨出这一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最起码肖一墨算得上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怎么看也是她占了便宜;两个人正式领了证结了婚,就算哪一天被人撞破了,也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至于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夜色下几近泛滥的委屈和自弃,也矫情得几近可笑。 她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整理房间,忙碌可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卧室的床头柜上的确放了一张黑金卡,看起来,肖一墨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和传说中的阔太太一样,打牌、美容、逛街,得空了就飞到国外哪个奢侈品牌的秀场看个秀。 应紫盯着那黑金卡看了片刻,哑然失笑,随手把卡收好。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应紫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约也就二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是谁?”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愕地问。 应紫不知道肖一墨是不是打算公开他们俩的婚姻关系,只好含糊着道:“一墨让我在这儿的,你是……” 那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子审视。良久,她才敷衍地笑了笑:“一墨哥没和你说啊?我是他朋友,郑玉苒,刚从昭南市回来,带了些特产,顺道送到这里来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把手里的水果放了进去,又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拿出一个花瓶来,装上了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鲜花插好,放在了茶几上。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郑玉苒一边端详着花一边问。 “应紫。”应紫摸不透她的身份,不敢多说。 “替我拿把剪刀来,我修一修枝。” 应紫进了厨房,找了半天,只在刀具架上找到了一把簇新的大剪刀,黑色的塑胶把手上,刀刃上跳动着几近完美的锋芒。 刚递给郑玉苒,郑玉苒的脸色就变了:“你怎么给我这个?一墨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厨具。” “我……不知道。”应紫愕然,她早上已经把摆在台面上的厨具动了个大半,肖一墨也没说呀。 郑玉苒没理她,自己去了厨房,从里面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不锈钢家用剪来,利落地修好了花枝,最后还特意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一张照,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P图发朋友圈。 36.黄栌(五)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第一章象牙白(一)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 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 一个远亲结婚, 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 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 还没进去, 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 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 一时招待不周而已, 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 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三年前,公司负责服饰业务的叔叔应轩突然出走,带走了服饰分公司的大部分骨干和资金,另起炉灶,公司几近瘫痪,应凯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变卖了大量资产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至此,应歌集团一蹶不振。最糟糕的是,亲弟弟的这一次背叛让应凯大受打击,为此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集中公司所有资金进军了房地产业。 房地产业的水太深了,各种政策法规牵一发而动全身,投资周期长,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更高,应凯一入场便被现实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在地价最火爆的时候入场,拍下了一块城郊的地打算建商业中心,谁知道前两年国家打压房价地价,他刚一买入地价就直线下跌,建到一半全国房地产都进入了冰冻期,直接影响了招商和预售,资金一下子就卡住了。 应凯焦头烂额,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公司几近破产,项目也就此停工成了烂尾楼。今年以来,应凯和程云雅几乎把家里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以致于亲戚一见他们就躲,和从前的风光几乎是天差地别。 今天这婚宴要放在从前,那些亲戚都是靠应家吃饭的,应凯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被安排到主桌去的,也难怪应凯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这家亲戚是做工程的,应爷爷在时照拂过一阵,这些年业务拓展得很不错,出手豪阔,爱莎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一桌的价格应该在一万五上下,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五六十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他们不得不在最角落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可婚宴不知怎么还没有开始。旁边坐的亲戚他们也不认识,随口聊了两句,听说是有个重要人物还没到,得再等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正门那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今天婚宴的男方主人和长辈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应紫抬起头来一瞧,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 人群中间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颀长挺拔,五官隽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双目狭长,眼尾略略上挑,那目光漫不经心地穿过人群,神情中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慢。 “这人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 “肖一墨啊,肖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肖家?怪不得这么多人等他一个,程家这次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人家那可不光是富二代,还打从小就是天才,十九岁就从际安大学少科班毕业出国留学,从国外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听说他投资的项目利润率都能翻个好几番,一块破石头都能让他变成金子。” 同桌的人羡慕地八卦着。 应紫垂下眼睑,专心地开始数着茶盅里的茶叶片。 程云雅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肖家那个老小。” 应凯有些坐立不安,想上前打招呼,最后终于还是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强笑着道:“算了,哪还能认识我们啊。” 婚宴终于开始了。 五星级酒店的宴席的确和普通的不一样,即精致又美味,应紫这一个星期都在学校食堂吃的,又是这个点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顾不得看中间噱头十足的新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腰上被戳了一下,应紫愕然抬起头来,一看,小叔应轩一家人站在他们饭桌前,正笑着招呼:“哥,嫂子,你们怎么坐在这么角落里,我们找了好大一圈。” 应凯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喝了一口酒,理都没理他们。 程云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就吃顿饭嘛,哪都一样。” “嫂子,你得劝劝哥,”应轩的老婆李薇笑着道,“没这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房地产那是哥能玩得起的吗?趁早把项目拍卖了破产清算,把那些债都还了。阿轩可念着旧呢,到时候没地方去了就到我们公司来,给哥安排个混口饭吃的位置总是有的。” 前些年应凯当家的时候,李薇就憋着一股子劲,这下可算扬眉吐气了,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应凯的脑门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火了。 程云雅向来温柔,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又羞又气,颤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好不好?” “小婶婶,”应紫在旁边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应凯的身前,“今天这喜宴场面这么大,闹起来你们面子上能好看到哪里去?不如自管自吃点好的,你说呢?” “呦,我这大侄女可真能说话,”李薇冷笑了一声,“谁能跟你们家闹,都破落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面子。” “妈,别说了,你一片好心人家可还当你驴肝肺呢,”堂妹应倩在一旁嗲嗲地帮腔,“我姐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人家那是要当音乐家的。” “对哦,小紫,你的手指怎么了?别是拿当音乐家的手去洗盘子了吧?”李薇佯做一脸的关切,“要多少学费,婶婶这里拿就是了,哦,我都忘了,你现在读师范,拿国家补贴呢……” 应紫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餐桌被轻敲了一下,发出了“叮叮”的脆响,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餐桌旁站了一群人,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杯淡金色的干白,神情矜淡地看着他们,正是那位点石成金的金融新贵肖一墨。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兄弟一下子没了锋芒,李薇率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朝着肖一墨走去:“肖先生,真是幸——” 肖一墨视若无睹,清冷的目光越过李薇,落在了应凯身上。 “应先生吗?”他淡淡地问,“锦地大厦的项目,应该是贵公司在运作吧?” 锦地大厦就是公司的那个烂尾楼。 应凯懵了一下,本能地点了点头。 肖一墨微微颔首:“明天我的助理会接洽你,麻烦你做好准备,如果合适的话,当天就可以签投资合同,资金下月就可以到账。” 应凯傻眼了。 应轩和李薇也傻眼了。 “这……肖先生……”李薇不甘心地嗫嚅道,“那是烂尾楼,据说……” 肖一墨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李薇噤声了。 应凯语无伦次地道:“好,没问题,谢谢肖先生,这个……” 肖一墨接口道:“应先生客气了,希望合作愉快,能让锦地项目成功盈利。”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应凯欣喜若狂,却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太感谢了。对了,肖先生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曾在富泰广场见过你和令尊一面,我和我父亲在一起,小紫也在,那时候你应该才上初中,年纪虽然小,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大事情的……” 这套近乎拍马屁的味道也太明显了。 应紫听得想往地下钻。 青年却也没什么不悦的表情。 “你当时还很喜欢我家小紫呢,夸了她一句可爱,”应凯喜滋滋地回忆着,顺便拉了一把旁边默默站着的女儿,“小紫,快叫人,这位是……肖叔叔。” 应紫的眼睫颤了颤,掩饰住了眼中的尴尬。 眼前的青年俊朗如玉,比她也就大了七八岁。 “肖叔叔。”她轻声叫道。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一阵轻咳声传来,应紫鼻子有点发酸,装着没听到,一动不动。 “过来。”肖一墨淡淡地开了口。 她迟疑了一下,只好默不作声地地靠了过去。 肖一墨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冰凉。 不知道是刚才突然的发火把她吓到了,还是她天生体虚,容易手足冰凉。 肖一墨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应紫这样的女孩,到底和办公室的下属不一样,也和那些黏上来的女人们大不相同。再说了,和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偶遇,并不认识,他这有点迁怒了。 其实,会定了应紫签了这婚姻合约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她看起来乖巧听话,没有什么野心,合约结束后也不会黏着他不放;可现在看来,后遗症也不小。不就是扔了一件她的披肩吗?怎么就怕成这样?刚才许给她的这么多好处,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一件破披肩?也不知道过来说几句好话,反倒需要他找台阶下。 肖一墨有点头疼,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好了,赔给你这么多套衣服,够了吧?以后别随便让人在衣服上签名,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应紫不敢反驳,轻轻地应了一声。 前面有个变道加塞的,司机猛地刹了一下车,应紫差点滚落下座椅,肖一墨眼疾手快,手臂一捞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股股好闻的檀木清香袭来,贴着衬衫薄薄的面料,应紫清晰地感受到了肌肉的弹性和力量。她的脸上一烫,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起来的本能,仿佛小猫般蜷了起来。 将错就错吧。 车子开得并不快。从爱莎大酒店到倪山花园,中间要经过一座大桥,桥面上不知道是出了事故还是怎么的,有点堵,开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晃一晃的。 应紫就这么钻了一路,可能是那个怀抱太舒服,到了后来她浑身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了。 回到公寓,肖一墨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花,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买的?”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是你一个叫郑玉苒的朋友插的,她知道密码自己进来,还特意替你带了很多水果,不过……” “怎么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来了你不高兴?” “没有,”应紫赶紧解释,“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她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肖一墨随口道,“她一直喜欢我,不可能会对你满意的。” 应紫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也没想到肖一墨会把一个女人对他的心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由得愣住了。 那双唇微翕,脸庞半仰,透亮的眼眸里跳动着不解和惊愕,看起来好像一个有点吃醋却又努力装着大度的小女人。 肖一墨心情大好,刚才看到那个签名的不快被彻底丢弃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实话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一一照顾到。她是我陈姨的外甥女,算是给陈姨几分薄面吧,平常我还照拂她一二。她会知道密码,是因为以前陈姨让她给我送过一次东西。现在既然你在了,我让她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密码也改了吧,省得你心里不舒服。” 37.黄栌(六)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肖一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点头,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怎么,你不愿意?” 应紫迎视着他的目光, 努力想要解释:“为什么要退团?我就是去唱一下歌,花不了多少时间,和我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冲突。”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参加了一次校庆, 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 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 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阴云密布, 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 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 女人真是不能宠, 越宠胆子越大了,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38.黄栌(七)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再也无心挑衅, 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 应凯扬眉吐气,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 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 ”应凯有点不确定,“爸都走了多久了, 再说了,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 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 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 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应紫撒娇着,“学音乐太苦了, 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 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 ”应凯乐呵呵地道, “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秦西远喜欢她? 这可怎么办? 这一阵子,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合唱的排练中,压根没有感觉到秦西远暗藏的小心思,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拒绝得不好,以后两个人见面就太尴尬了。 几乎是本能的,她跟着秦西远的吉他声哼了两句,趁着旋律告一段落的间隙,她快速地问了一句:“团长,这是我们下一首排练的合唱曲目吗?” 秦西远愣了一下,吉他走音了。 应紫很紧张,看向秦西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秦西远瞬间明白了,所有准备好表白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今天的节目很成功,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应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谢谢团长,不过,你才是我们的团魂,没了你我们就没了方向。” “真的吗?那我可要自鸣得意一下了。”秦西远神情自若地扫着和弦,曲风一转,变成了另一首轻松活泼的《桃花朵朵开》,团员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唱了起来,排练室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团长,你可别美了,再美答应我们的大餐也跑不了。” “童鞋们,到时候可劲吃,把团长吃破产了。” “呦,怎么吃团长的你不怕胖了?” …… 卸完了妆,应紫告别了团员们,背着背包出了大礼堂。 礼堂外有个小公园,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着,终于在路边的角落里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白色的花苞还没绽放,躲在绿叶下我见犹怜,应紫没舍得摘,踮起脚尖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哎呀”了一声,肖一墨被她彻底忘在脑后了!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微信上有肖一墨的未读信息。 来回读了两遍,她这才相信肖一墨真的来看她演出了,幸好刚才已经在候台了没看到,要不然只怕会更紧张。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你在哪里? 静寂的空气中隐隐有震动声传来,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肖一墨站在一颗老槐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39.黄栌(八)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两个人皮肤相贴的地方, 有点黏黏的,肖一墨还没醒, 她妄图把人往外挪一挪消灭罪证,然而她刚刚动了一下, 肖一墨的眼睛就睁开了, 眸色深邃,仿佛有什么火焰在其中跳动。 应紫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早……早安。” “早安。”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昨晚吵到你了吧……你的手臂麻不麻……我马上起来……”应紫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撑了一下, 指尖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随之,肖一墨的闷哼声传来。 “别动。”他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抛开脑中的旖念,开始思考公司的投资、合作的伙伴、今年的利润空间……然而, 身旁的馨香太过迷人,以往熟悉而诱人的数字和项目,根本压制不住体内晨起的渴望。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此时此地,并不是两个人缠绵的好时机。 肖一墨咬了咬牙, 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终于下床进了浴室。 应紫终于明白了, 脸腾的一下红了, 哧溜一下钻进了凉被里。 等肖一墨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龟缩着的应紫,他心里好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陪我爸晨练了,你慢慢起。” “嗯。”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关门声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应紫这才从凉被里钻出来透气。脸上的烫意还没褪去,门被敲响了,陈姨在外面柔声问道:“小紫,我可以进来吗?” 应紫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幸好是夏天,随便套了一件连衣裙,这才整了整头发开了门。 陈姨和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佣人开始整理房间了,而陈姨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旋即站在了应紫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最好早点起,刚才你爸还问起你了,男人都不太知道照顾自己,一墨现在有了你,还要靠你替他打点,尤其是你们在自己公寓住的时候。” 应紫汗颜。 这就是肖宁东所说的规矩吗? “对了,”陈姨带着她到了床头柜前,“以前一墨房间里的花都是我插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记得去花房挑几株新鲜好看的,这孩子的眼光特别毒,你可得花点心思。” “我……不太会。”应紫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插花,小声道。 “那就去报个插花班学一学,多练练就熟能生巧了。”陈姨轻描淡写地道。 “哦。”应紫只好乖巧地应了一声。 陈姨带着她一边指点一边在套房里走了一圈,仔细地和她讲了一遍该如何照顾肖一墨,最后笑吟吟地问:“我的话是不是听着很烦?你可别介意,一墨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眼珠子,这个家里,谁出了纰漏都行,一墨出了纰漏,那可不行。” 应紫强撑着笑脸,胡乱点了点头。 等佣人都收拾完了,陈姨也教育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地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来吃早饭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看着她们出了房间,应紫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天哪,裴钊阳说的果然没错,肖家就是个“父系社会”。幸好只有一年,掐头去尾算一算,来老宅的日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十天。 下楼的时候,肖一墨刚好扶着肖宁东从外面进来。 肖宁东虽然已经七十出头了,精神还很矍铄,可能是刚刚在外面慢跑了一圈的缘故,脸色红润。父子俩的感情看起来的确不错,一路说说笑笑的,而对其他几个儿子,肖宁东的神色就严肃多了。 早饭照例也是一大家子等着肖宁东到了一起吃的,应紫依然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吃完。 “你怎么吃这么少?”肖宁东忽然开了口。 应紫抬头看了两眼,猛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和她说话,连忙应了一声:“我胃口小,吃饱了。” “这可不行,”肖宁东皱着眉头道,“风一吹就吹走了。” 几个媳妇都笑了起来,陈姨在一旁也笑着道:“老爷子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的女孩子都流行瘦,瘦的才漂亮。” “胡说,”肖宁东不悦地道,“敏芝这样的正好,有富态,所以儿女双全。” 孙敏芝是肖国忠的妻子,身材略显丰腴,和弥勒佛一样的肖国忠看上去挺般配的。她立刻应了一声:“富态可不敢当,不过,胖了好生养倒是真的,小紫,你再吃点,养得胖点赶紧给爸生个大胖孙子。” 除了心知肚明的肖宁东和肖一墨,在座的都笑了起来,连声应和。 应紫不得不捧场多吃了两个小笼包,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吃小笼包都不爱吃馅,这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油腻腻的肉馅全都吃下去了。 总算把早餐吃完,大家一起去了客厅。 应紫决定按照陈姨的要求去花房转转,毕竟花房里没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可以自在点。 她正琢磨着该怎样不着痕迹地告辞,门口有人进来了。郑玉苒怀里捧着一大束的白色芍药,笑盈盈地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又看向肖一墨,眉目含情:“一墨哥,这是今天最后一期的芍药花了,开得特别漂亮,我看着好看特意给你们送点来。” 肖一墨点头说了声“谢谢”,一旁的陈姨喜滋滋地接了过来:“还是玉苒有心,这花漂亮,宁东,我们也沾点光,小紫,你拿上去帮一墨插上。” 郑玉苒朝她看了过来,热情地问:“小紫吗?我来帮你吧,芍药的话搭配一些波斯草或者玉兰叶,没有的话蕨类草也不错。” 郑玉苒的神态亲昵,好像这就是她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应紫几乎怀疑,公寓里那次不太愉快的龃龉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谢谢,不过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你在这里忙吧。”她很愉快地接过了芍药,趁机离开了那一家子人,去了楼上的卧室。 卧室里本来就有一束花在,原本的玉兰叶还绿油油的,没有萎靡的迹象,应紫把芍药和花瓶放在了洗手台上,挑挑拣拣,随便搭配了一下,自我感觉良好。 插完花她也不想去下面坐冷板凳了,索性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坐在书房里开始复习,离期末考还有两个多星期了,她要争取拿奖学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肖一墨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赶紧起来:“你要办公吗?我让你。” 肖一墨摇了摇头:“不用,怎么不下来了?” “我插不上嘴,”她解释道,“你爸也不喜欢我,我还是少惹他不高兴吧。” 反正她也不会一辈子当肖家的儿媳妇。 肖一墨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双手撑在了书桌上,整个人凑过去,和应紫脸对着脸。 应紫有些懵懂。 鼻尖被捏了一下,肖一墨笑吟吟地开了口:“吃醋了就直说。” “啊?”应紫愕然,她的双唇微翕,看起来傻傻的可爱。 肖一墨心痒痒的,在那唇瓣上亲了一下:“早和你说了,玉苒是陈姨的外甥女,来家里是难免的,和我没关系。别醋了,乖。” “我没有……”应紫想要辩解。 肖一墨看着她,眼里是明白的“有”字。 女人,总爱口是心非。 [名花有主了吗?求偶遇!] …… 论坛里的夸张让应紫汗颜,更让她不适应的是,还真有人特意到她上课的地方来看她长什么模样的,有几个男生甚至真的送来了各种小礼物,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行,尴尬不已。 除了应紫,合唱团团长秦西远也被扒了出来,秦西远原本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常年代表学校参加高校联盟的各种晚会和竞赛,人气很高,八卦永远都是网民的第一喜好,论坛的言论一下子就有点歪了,关注点从应紫的声音和容貌一下子转到了花边新闻上。 [听说应紫和秦西远,唔,不可言说。] [两人很般配啊,俊男美女。] [应紫可看不上秦西远,人家的心气高着呢。] [搞什么?大秦是我们的系草,应紫高攀了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秦西远配不上我女神?] …… 底下吵吵嚷嚷的,对应紫和秦西远评头论足,到了后来,秦西远也不能满足网友们八卦的心了,各种子虚乌有的爆料层出不穷,就连应紫曾经和彭慧慧的追求者小蔡有过几次来往,也被搬到了台面上含沙射影,目击者还言辞凿凿,说是两人很亲密,还互赠了礼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次是小蔡送彭慧慧家乡带过来的特产,彭慧慧不在,应紫下去拿的,总共就说了没几句话。 应紫都快无语了:“谁这么无聊编故事呢?一编还好几个,有这才能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这样的帖子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却好像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人恶心。 李沁第一个披了马甲上场斥责贴主造谣生事,彭慧慧和郑媛也跟着上场声援,应紫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漏下了。 她猛然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在求知湖畔,肖一墨也凑在她身旁围观了那个小视频的热帖,还下载了论坛APP,现在论坛上这些子虚乌有的绯闻,这要是让他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肖一墨的确很生气。 今天是周五,公司里的最新一个投资项目刚刚开好论证会,他提前得了空,原本打算去师大接应紫一起去吃个饭再回家,刚出门的时候记起那个论坛,随手刷了一下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关于应紫的“绯闻”。 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胸口莫名有点闷,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原来那晚那个求爱的男生叫秦西远,长得倒还不错,可惜,和他相比差得太远,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还有那几个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男生,应紫更是不可能会喜欢。 不过,这个合唱团看来是不能再参加了,净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秦西远的求爱是一个,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又是一个;而且,应紫这样红了,会有更多的狂蜂浪蝶涌上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他相信应紫的人品,但应紫也该避嫌才对。 他思忖了片刻,打算取消原本约定的晚餐暗示一下他的不悦,最好应紫能意识到错误,主动退出合唱团。 打开微信,上一条消息还是上午发给应紫的,告诉她晚上过来接她一起吃饭,应紫则回了一个表情包:一个圆头小人乖巧地盘腿坐着,小手摆在腿上,头顶上写着两个字——“好哒”。 滚圆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就好像应紫眼巴巴地看着他。 肖一墨心软了。 约好的晚餐,应紫一定已经盼了一天了,算了,别吓唬她了,还是等到见了面再暗示吧,她这么聪明听话,一定会照做的。 这一耽搁,出门就有点晚了,到了师大门口已经夜幕初上。 校门口的老樟树下,肖一墨一眼就瞧见了应紫,简单的白T,上面印着粉色的图案,和粉色的破洞牛仔短裤、粉色的板鞋相呼应,透着一股属于少女的清纯。 40.黄栌(九)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糟糕,郑玉苒有这里的门禁密码,来去都很随意熟稔的模样, 她这样呛了郑玉苒一句, 郑玉苒会和肖一墨告状吗?肖一墨会不会怪她慢待客人了? 惴惴不安地琢磨了一会儿, 应紫不想了。 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肖一墨的公寓,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 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 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 有一把懒骨头,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 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 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 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 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 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 可是, 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 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 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应紫坐在琴凳上,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空中晚霞四起,将远处的黄罗江上染上了一层浅金。 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真的太美,怪不得就算这小区的房价贵得令人咋舌,也还是一房难求。 傍晚六点,有司机准时打电话过来接她去爱莎大酒店吃晚饭,到了酒店门口,司机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路明星入住酒店,门口居然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应小姐,这里这么挤,要么我把你送到侧门吧,”司机灵机一动,“就是你要自己往里走一段路。” “好。” 应紫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两眼,隔着这么多人看不到明星,就感觉粉丝很疯狂,不时地听到尖叫声。 侧门掩映在一片绿化中,的确没什么人,应紫刚一下车,斜刺里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看起来好像是来接她的一样。 应紫纳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穿了一身休闲卫衣,鸭舌帽帽沿扣得很低,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拜托,帮我挡着点。”他低声道。 应紫心头一震,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往前走去。 酒店保安查得挺严,问了应紫的预订号和包厢,这才把人放了进去。年轻人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有零星混进来的粉丝,也有正常的住客,应紫一路镇定自若地领着人到了电梯口,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却按着开门键没放,笑吟吟地从兜里抽出一支笔来,腾出手来在她的白色小披肩上刷刷地签了个名。 “谢谢你呀小妹妹,留个纪念吧。”那声音好听极了,尾声还带了个拐弯微微上扬,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应紫心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了,小声叫道:“你是卫时年!” 卫时年有点意外,索性摘下了墨镜,朝她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怎么能不认识呢? 国内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刚拿了亚洲音乐大奖最佳男歌手的卫时年。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少年时和卫时年有过一次交集,虽然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个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大哥哥难以忘怀。 刚才一听声音,她就认出来了,不过,显然,卫时年早就把她忘了。 “我很喜欢你的歌!”她像所有的粉丝一样,急切地表白,“你所有的碟片我都收藏了。” 这种表白对卫时年来说太廉价了,他不以为意,目光在应紫的脸上一掠而过:“谢谢……” 刚要再说两句,电梯超时了,“滴滴”的提醒音响了起来,大厅里有几道目光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遭。 卫时年不得不松开了按着键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应紫的脸,困惑地问:“我在哪里——” 应紫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按了按胸口,心脏那里还在怦怦乱跳。 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和卫时年说上了话,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签名。 把披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她一路嘴角挂着微笑,快步到了定好的包厢里。 肖一墨已经在了,旁边有侍应生弯腰正在替他介绍菜品。 听到推门声,他没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才来?” 应紫猛然从遇见偶像的梦幻中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下。” 肖一墨皱了皱眉头:“那些无聊幼稚的粉丝,早知道就不选这一家吃饭了。” “其实也还好,我看她们还蛮有秩序的。”知道那些人是追卫时年的,应紫就忍不住替她们辩护了一句。 肖一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都是些沉浸在自己虚幻梦想里的小女孩,你不会这么没有脑子也追星吧?” 应紫被噎住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没有,我不追星,不过,我也有喜欢的偶像。” 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地上来了,侍应生开了红酒,嫣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流淌,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应紫不会喝酒,不过,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稍微喝一点,这样,应该能够缓解她的僵硬和紧张。 学着肖一墨的模样,把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随即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不如果汁好喝。 当然,她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几口酒下肚,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朝着肖一墨举杯:“一墨,谢谢你对锦地项目的投资。”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绯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几许柔情。应紫的五官原本就精致,被酒精一染,更添几分风情。 被这样柔软氤氲的目光注视着,肖一墨原本因为等待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稍稍舒畅了起来。他捧场地举杯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应该的。” “以后,这个项目还要多多拜托你了。”应紫一边喝一边朝他粲然一笑。 肖一墨有些哂然:“我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项目?” 正在喝酒的应紫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最后不得不拿起餐巾捂住了唇,满脸通红。 “岑宁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肖一墨看不下去了,半欠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有,只要我这边继承顺利,婚姻结束后,合同里规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我到时我会转让给你。” 应紫的脸憋得更红了,慌乱地解释:“不不不用……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对我的人,向来大方,”肖一墨不容拒绝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这简直没法往下聊。 应紫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几滴酒给咳出来了,不吭声了。 悄无声息地吃了一会儿,包厢里只有刀叉轻微的撞击声。 不得不承认,肖一墨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切牛排的时候都看起来赏心悦目,应紫不知不觉地多看了几眼。 “阿嚏,”她掩嘴打了一个喷嚏,尴尬地抱着手臂摸了摸:“有点凉。” 真是娇弱。 肖一墨四下看了看,挂在衣帽架上的包里,有件披肩露出了个角。他走过去抽了出来,体贴地披在了应紫的肩膀上:“怕冷怎么不多穿点?” 应紫本能地想去保护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不用……” 肖一墨怔了一下,盯着签名看了片刻,原本温和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股不妙的感觉袭来,应紫连忙解释:“我刚才碰到了一个明星,是卫时——” “丢了。”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应紫愣住了,指尖一松,披肩滑落在了地上。 侍应生端着两份水果推门而入。 肖一墨指了指地上的披肩吩咐:“拿出去扔了。” 应紫早上是被热醒的。 房间里开着中央空调,照理说应该是体感舒适的,可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从床的那头钻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还睡得特别香,连个梦都没做一夜到了天亮。 真是奇怪了,明明她睡相很好的,怎么在这里就变了?肖一墨不会生气吧? 两个人皮肤相贴的地方,有点黏黏的,肖一墨还没醒,她妄图把人往外挪一挪消灭罪证,然而她刚刚动了一下,肖一墨的眼睛就睁开了,眸色深邃,仿佛有什么火焰在其中跳动。 41.黄栌(十)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一见宝贝女儿回来了,程云雅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总算回来了, 这阵子学校里忙什么呢, 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应凯在旁边乐呵呵地道:“你这个老太婆就不懂了, 小紫在大学里忙就对了,这说明我家闺女吃香,有人追,对吧?” 程云雅恼了:“什么老太婆!我有那么老吗?你才是个糟老头子呢!” 应凯缩了缩脖子, 陪上了笑脸:“好好好,我错了,你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 ”应紫赶紧澄清, 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 “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 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 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 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 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 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还有河鲫鱼,都是我爱吃的菜,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程云雅嗔怪着道,“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那腰肢不盈一握,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应紫上不去,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42.黄栌(十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应紫也不知道刚才是什么触了他的逆鳞,是追星签名的行为,还是卫时年这个人。 她心里难过, 却还不能表露出来, 在销售羡慕的目光中收好了礼盒,默默地跟在肖一墨的身后出了门。 车子平稳地朝前看着,轻音乐萦绕在空气中, 肖一墨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 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一阵轻咳声传来, 应紫鼻子有点发酸, 装着没听到,一动不动。 “过来。”肖一墨淡淡地开了口。 她迟疑了一下,只好默不作声地地靠了过去。 肖一墨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手掌冰凉。 不知道是刚才突然的发火把她吓到了, 还是她天生体虚, 容易手足冰凉。 肖一墨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 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应紫这样的女孩, 到底和办公室的下属不一样,也和那些黏上来的女人们大不相同。再说了,和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偶遇,并不认识,他这有点迁怒了。 其实,会定了应紫签了这婚姻合约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她看起来乖巧听话,没有什么野心,合约结束后也不会黏着他不放;可现在看来,后遗症也不小。不就是扔了一件她的披肩吗?怎么就怕成这样?刚才许给她的这么多好处,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一件破披肩?也不知道过来说几句好话,反倒需要他找台阶下。 肖一墨有点头疼,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好了,赔给你这么多套衣服,够了吧?以后别随便让人在衣服上签名,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应紫不敢反驳,轻轻地应了一声。 前面有个变道加塞的,司机猛地刹了一下车,应紫差点滚落下座椅,肖一墨眼疾手快,手臂一捞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股股好闻的檀木清香袭来,贴着衬衫薄薄的面料,应紫清晰地感受到了肌肉的弹性和力量。她的脸上一烫,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起来的本能,仿佛小猫般蜷了起来。 将错就错吧。 车子开得并不快。从爱莎大酒店到倪山花园,中间要经过一座大桥,桥面上不知道是出了事故还是怎么的,有点堵,开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晃一晃的。 应紫就这么钻了一路,可能是那个怀抱太舒服,到了后来她浑身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了。 回到公寓,肖一墨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花,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买的?”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是你一个叫郑玉苒的朋友插的,她知道密码自己进来,还特意替你带了很多水果,不过……” “怎么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来了你不高兴?” “没有,”应紫赶紧解释,“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她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肖一墨随口道,“她一直喜欢我,不可能会对你满意的。” 应紫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也没想到肖一墨会把一个女人对他的心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由得愣住了。 那双唇微翕,脸庞半仰,透亮的眼眸里跳动着不解和惊愕,看起来好像一个有点吃醋却又努力装着大度的小女人。 肖一墨心情大好,刚才看到那个签名的不快被彻底丢弃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实话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一一照顾到。她是我陈姨的外甥女,算是给陈姨几分薄面吧,平常我还照拂她一二。她会知道密码,是因为以前陈姨让她给我送过一次东西。现在既然你在了,我让她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密码也改了吧,省得你心里不舒服。” 应紫很想说她没有不舒服,不过显然肖一墨并不在意她的想法,继续往下说:“哦对了,下个星期我带你回一趟家见见我爸,省得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穿帮,家里的情况都了解了吗?别到时候见了人都找不着北。” “了解了,”应紫点了点头,那位叫岑宁的特助曾经和她说过肖家的情况,很是错综复杂的豪门家族,“你有同父异母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继母陈姨。” “那就好,没什么事了,睡觉吧。”肖一墨很满意,吩咐了一句,径自朝着自己的主卧走去。 应紫站在原地没动,是该跟着进主卧呢?还是回昨晚的客卧? 刚才吃饭的时候喝得那几口红酒,经过那披肩的事情一吓,早就被蒸发得点滴不剩了,她有点怂了。 反正肖一墨也没让她进去,索性就装傻吧。 她转头进了客卧。 第二天一早,应紫起来做了早餐。 昨晚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增进和肖一墨的亲密度,这让她有点愧疚,为此,早餐也分外用心。冰箱里有钟点工阿姨备用的新鲜菜肴,她取了青豆、鸡蛋和吐司,把吐司中间挖了个洞,做了一道爱心吐司煎鸡蛋。 肖一墨出来的时候,她刚好煎好装盘,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还特意夸赞了一句:“你厨房的厨具既好看又好用,我做起早餐来特别有感觉,味道一定不错,你尝尝。” 盘子里鸡蛋呈爱心状,焦黄的吐司面包散发着香气,边上的青豆点缀,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连带着心爱的厨具再次被使用的别扭好像也减轻了许多。 算了。 下次让人再买一整套回来换了就是,她喜欢就随她去吧。 肖一墨宽宏大量地想着。 中午的时候,应紫学校里有个活动,和肖一墨说了一声,提前回了学校。 应紫所在的际安师范大学社团活动众多,其中合唱团是学校的一张响亮的名片,应紫喜好音乐,嗓音条件也好,大一的时候加入了合唱团,是团里的骨干力量。 社团活动一般都会选在工作日,这次是突发情况,所以定在了周日下午。 团长秦西远发给了她几张曲谱:“小紫,快看看,校庆六十周年我们团要出个节目,上次选的那个歌被毙了,说是没新意,真是搞不懂这些老师们,他们不是最喜欢正能量嘛,我们来一首《团结就是力量》不是很完美吗?” 这个曲目一听就是秦西远图省心省力选定的,被毙了也在情理之中。 “是要歌曲新还是形式新啊?”应紫一边看一边问。 问了这么多个同学,大家都是打着哈哈说“团长你定就好”,应紫是第一个努力一起帮他想的,秦西远感激涕零:“我觉得都得新,要不然还得被毙。” 应紫想了想道:“这些合唱曲目都已经唱得老掉牙了,要不要试试改编流行歌曲?前阵子阿卡贝拉在网络上流行过一阵子,如果大家都有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看,做出我们合唱团自己的阿卡贝拉合唱曲目。” “阿卡贝拉?”旁边有个团员好奇地问,“你是说无伴奏合唱吗?这个难度会不会很大?” 秦西远精神一振:“难度很大不至于,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接触过,有过一点声乐基础的加强训练一下,能行。” “哎哎,那我们到时候唱完也录个视频放到网上去,说不定也能红一把。”另一个团员也来凑趣,大家的兴致都被调动了起来。 选歌的时候,应紫推荐了一首《去病》。这是卫时年去年的作品,歌词围绕汉代名将霍去病写的,歌词、曲风都非常正能量,里面有部分rap,还有部分传统的京剧唱腔,中西合璧、流行和传统并存,流畅的曲风很适合改编成阿卡贝拉。 秦西远当即拍板了,大家分工合作,改合唱的和声、分声部,忙碌了一个下午,总算把初步的框架构建了起来。 社团活动结束,团员们都走了。秦西远抱着资料几步追上了应紫:“你喜欢卫时年啊?” 应紫赧然点了点头。 “我也很喜欢他,他太有才华了,”秦西远邀请道,“等会你有空吗?要么一起吃饭?” 应紫愣了一下,婉拒道:“不了,等会儿要复习功课。” 秦西远挠了挠头:“复习功课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这次你帮了我大忙了,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应紫笑了:“这算什么忙啊,学长你别这么客气。” 秦西远灵机一动:“其实我还有些细节的想法和你沟通,你看这都五点多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节约点时间。 ”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应紫没法拒绝,但是她谢绝了秦西远去外面下馆子的建议,而是在学校的食堂点了几个小炒。 秦西远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应紫加入合唱团一年多了,他一直觉得这个学妹既漂亮又温柔,试探了几次,却没什么反应。他自问自己好歹也是学校里校草级别的,即会唱歌又会弹吉他,倒追的女生也一大把,怎么就吸引不了人呢? 今天总算是来了机会了,秦西远一边吃一边聊,天南海北的,一眨眼就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应紫正琢磨着要怎么不伤情谊地告辞,手机震动了几下,她赶紧拿起来一看,是肖一墨的号码。 “你的皮夹掉在家里了,”肖一墨问,“着急用吗?着急的话我让司机给你送过来。” 旁边的秦西远问了一句:“小紫,谁啊?朋友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 应紫赶紧摆手示意不用,又对着话筒道:“应该不着急用,下个星期我再拿。” 肖一墨的声音顿了顿:“你和谁在一起?” “我学长。”应紫连忙回答。 “你们两个人?”肖一墨又问。 “是在学校食堂里,社团的学长和我一起商量合唱团的事情。”应紫解释。 听筒那里顿了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学校里以学业为重,社团什么的,应付一下就好,尤其是女孩子。” 43.缁色(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肖宁东的右手边坐着陈姨, 陈姨下来就是肖宁东长子肖国荣的一家四口, 大儿子肖昱行分外显眼, 俊朗风雅,和肖一墨年龄相当,但辈分上却要尊称他一声“小叔叔”;挨着肖国荣一家的是肖国华夫妻。肖国荣和肖国华都是肖宁东已经去世的发妻所生,长得也和肖宁东很像, 神情严肃。 肖国华的对面,坐着的是肖宁东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国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别在上高中和小学, 肖国忠有点中年发福了, 像个弥勒佛似的, 很和善地朝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一众严肃审视的目光中实在是甚为难得, 她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容。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 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对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关系好, 笑着调侃道:“小叔,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宁东轻咳了一声,威严地环顾四周:“好了, 今天欢迎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 ”他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家里知道就好了,用不着外传。” 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从几乎一致的惊愕到神态各异的惊喜羡慕,最后看向应紫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为同情。 肖昱行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吃你的饭吧,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声了。 在座的论起感情的亲疏,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说话了,旁的人就更没什么质疑的声音了。 “吃饭。”肖宁东简短地下了定论。 除了刀叉、筷子轻微的撞击声,餐桌上没什么声音。 应紫连大喘气都不敢出,深怕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佣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起来,肖宁东问了一下几个小的学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国华、肖国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这才算就此结束。 大家离开了餐厅,正值周末,小的约着去了楼下的视听室,几个儿子则陪在肖宁东身旁往客厅去。 应紫正要跟着肖一墨走,陈姨过来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吗?来,他们男人们有他们的事,你跟着没趣,还是我带你去家里各个地方转转吧,顺道说说话。” 正值初夏,夜晚的别墅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陈姨领着应紫从庭院开始,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她的步履优雅,说话声轻柔低沉,听起来很舒服。 “这栋楼是佣人住的,平常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唤铃,每个卧室里都有。这边是花房,有花匠专门打理,我们几个也喜欢在这里面侍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花匠给你弄几株珍品。” “不用了,”应紫连忙推辞,“我养不好花,总能养死了。” 陈姨哑然失笑:“用心的话,怎么都不会养死。” 应紫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太用心的话,也会适得其反,就好比小时候她养过两条金鱼,每天从早到晚看个三五次,喂食换水都没拉下,最后还是翻了鱼肚死了。 应凯说,是她喂得太勤快了,撑死了。 她当时伤心了很久,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花花草草小动物。 “那里有个葡萄架,小时候一墨就爱在那里玩,现在也时不时地坐在那里乘个凉,”陈姨指着庭院的西边,跟着又紧接了一句,“对了,你和一墨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里认识的。”应紫回了一句。 陈姨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接着往下说,她只好又问:“认识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几乎没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陈姨心里有些烦躁,面上却依然关切地问:“那你们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婚了吗?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样没办仪式,你家里的父母怎么就愿意呢?” 应紫签字的协议上有保密条款,肖一墨也特意和她强调过,无论是谁,都不能提及他们俩婚姻内幕的只言片语,现在看来,除了肖宁东今天刚刚得知真相,其余的肖家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被陈姨把话套走,柔柔地笑了笑,一脸的懵懂单纯:“一墨不让我多问,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办好的,让我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了。反正我也还小,领了证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着急,等我毕业了再说。” 陈姨怔了片刻,叹息着道:“一墨向来眼光很高,我还以为他要蹉跎上一阵呢,没想到闷不做声就来了这么个大事。” “可能是缘分吧。”应紫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 “缘分这说法太虚无了,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要等着一墨看她们一眼呢,没缘分都能造出点缘分来,”陈姨笑了笑,“归根结底,还得说是你运气好,有本事。” “本事”二字好像咬了重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味,可是,看陈姨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应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转眼间,两个人一路说一路从后院绕回了前庭,应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她对陈姨的第一印象很好,可这一路下来,却心里有点打鼓了,想着赶紧回到肖一墨身边去。 “晚上你在家住吧?”陈姨忽然问了一句。 “我……听一墨的。”应紫回道。 “那就在家住下吧,你来得突然,一墨的房间没什么准备,要不我让人替你收拾一下他隔壁的客房?”陈姨征询她的意见。 应紫迟疑了一下,正好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小紫。” 肖一墨快步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几步就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腰。 “呦,一墨,你可真是,一会儿看不见人就找出来了?难道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陈姨打趣道。 “怎么会,”肖一墨客客气气地道,“我怕她不会说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了,今天还要辛苦陈姨了,今晚我们住在这里,还得让人帮小紫收拾一套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陈姨怔了一下,立刻点头应了一声“好”。 肖一墨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笑着道:“陈姨,云苒是不是来过我那里了?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家里的密码改了,以后她别跑空趟了。” 陈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说过她了,以后她不会随便到你那里去了。” 肖一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应紫走了。 陈姨站在原地看着肖一墨和应紫远去的背影,原本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些凌厉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片刻,听筒那里传来了郑玉苒的声音:“阿姨,一墨哥回来了没有?明天我可以过来吗?” “还过来什么!”陈姨恼怒地道,“我让你别自说自话地去一墨那里,你怎么就不听?他就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他能喜欢你吗?” “不就是去了这么一趟吗?是不是那个女人在一墨哥面前嚼舌头了?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郑玉苒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你就给我安分点吧,”陈姨头疼地道,“一墨和她已经领证了,今天她在家里。” 郑玉苒差点没晕过去:“什么?不可能!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你稍安勿躁吧,”陈姨教训道,“那个小丫头长得一双狐媚眼,又乖巧听话得不得了,你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我……”郑玉苒一下子哽咽了起来,“阿姨你怎么还笑话我,我是真的喜欢一墨哥,他怎么就忽然结婚了,这不可能……” “好了好了,”陈姨心疼了,“结婚了还不能离婚吗?哭什么哭,没出息。” “那我该怎么办?让我等他们离婚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郑玉苒越想越伤心,抽噎得不能自已,“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墨哥对我很好,外面那些女人他连个笑脸都不给,就和我有说有笑的,平常还会时不时地送我礼物,怎么就忽然被那个女人勾走了……” 陈姨阴沉着脸听着,应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行了,哭有什么用,”她安慰道,“打起精神来,先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再想办法。明天你要是想过来,得克制好自己的脾气,先和她搞好关系,明白吗?” “为什么?”郑玉苒不解地问。 “照我说的做,我还能害你?”陈姨不容置疑地道。 “好,”郑玉苒抹了一把眼泪,撒娇道,“阿姨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帮我,我这辈子就喜欢一墨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陈姨在夜色中站了片刻,抬头一看,肖一墨的房间已经亮起灯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进了肖家这么多年了,她谨小慎微,把肖一墨当祖宗似的供着疼着,却还是捂不热这个继子的心,连带着她的一块心病也一直没有解决的契机。 和应紫恰恰相反,肖宁东给了她婚礼、给了她肖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她所有明面上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和她去领过证。 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俩个当事人,只有肖一墨知道。 外人见了她都尊称一声“肖夫人”,却没人知道,她这个肖夫人只有一半。 肖宁东不肯给她这个肖夫人圆满,说到底,还不是顾忌着肖一墨会不高兴? 她没有孩子,郑玉苒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原本想着撮合肖一墨和郑玉苒好上了,她就心里有了底气,无论如何要让肖宁东把这个证给领了,现在倒好,肖一墨索性从外面领了人进来,断了她的念想。 44.缁色(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 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眼中阴云密布, 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 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 女人真是不能宠, 越宠胆子越大了, 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 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 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 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 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 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 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肖宁东的右手边坐着陈姨,陈姨下来就是肖宁东长子肖国荣的一家四口,大儿子肖昱行分外显眼,俊朗风雅,和肖一墨年龄相当,但辈分上却要尊称他一声“小叔叔”;挨着肖国荣一家的是肖国华夫妻。肖国荣和肖国华都是肖宁东已经去世的发妻所生,长得也和肖宁东很像,神情严肃。 肖国华的对面,坐着的是肖宁东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国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别在上高中和小学,肖国忠有点中年发福了,像个弥勒佛似的,很和善地朝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一众严肃审视的目光中实在是甚为难得,她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容。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45.缁色(三)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 肖家的确是个大家族, 长长的西餐桌前坐了有十几个人,见肖一墨领了一个姑娘进来, 不由得都面露诧异之色。 肖一墨神情自若, 一一替应紫介绍了过来。 肖宁东的右手边坐着陈姨,陈姨下来就是肖宁东长子肖国荣的一家四口,大儿子肖昱行分外显眼,俊朗风雅, 和肖一墨年龄相当,但辈分上却要尊称他一声“小叔叔”;挨着肖国荣一家的是肖国华夫妻。肖国荣和肖国华都是肖宁东已经去世的发妻所生,长得也和肖宁东很像, 神情严肃。 肖国华的对面,坐着的是肖宁东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国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别在上高中和小学,肖国忠有点中年发福了, 像个弥勒佛似的,很和善地朝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一众严肃审视的目光中实在是甚为难得,她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容。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 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 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对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关系好, 笑着调侃道:“小叔,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宁东轻咳了一声,威严地环顾四周:“好了,今天欢迎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家里知道就好了,用不着外传。” 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从几乎一致的惊愕到神态各异的惊喜羡慕,最后看向应紫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为同情。 肖昱行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吃你的饭吧,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声了。 在座的论起感情的亲疏,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说话了,旁的人就更没什么质疑的声音了。 “吃饭。”肖宁东简短地下了定论。 除了刀叉、筷子轻微的撞击声,餐桌上没什么声音。 应紫连大喘气都不敢出,深怕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佣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起来,肖宁东问了一下几个小的学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国华、肖国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这才算就此结束。 大家离开了餐厅,正值周末,小的约着去了楼下的视听室,几个儿子则陪在肖宁东身旁往客厅去。 应紫正要跟着肖一墨走,陈姨过来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吗?来,他们男人们有他们的事,你跟着没趣,还是我带你去家里各个地方转转吧,顺道说说话。” 正值初夏,夜晚的别墅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陈姨领着应紫从庭院开始,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她的步履优雅,说话声轻柔低沉,听起来很舒服。 “这栋楼是佣人住的,平常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唤铃,每个卧室里都有。这边是花房,有花匠专门打理,我们几个也喜欢在这里面侍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花匠给你弄几株珍品。” “不用了,”应紫连忙推辞,“我养不好花,总能养死了。” 陈姨哑然失笑:“用心的话,怎么都不会养死。” 应紫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太用心的话,也会适得其反,就好比小时候她养过两条金鱼,每天从早到晚看个三五次,喂食换水都没拉下,最后还是翻了鱼肚死了。 应凯说,是她喂得太勤快了,撑死了。 她当时伤心了很久,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花花草草小动物。 “那里有个葡萄架,小时候一墨就爱在那里玩,现在也时不时地坐在那里乘个凉,”陈姨指着庭院的西边,跟着又紧接了一句,“对了,你和一墨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里认识的。”应紫回了一句。 陈姨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接着往下说,她只好又问:“认识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几乎没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陈姨心里有些烦躁,面上却依然关切地问:“那你们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婚了吗?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样没办仪式,你家里的父母怎么就愿意呢?” 应紫签字的协议上有保密条款,肖一墨也特意和她强调过,无论是谁,都不能提及他们俩婚姻内幕的只言片语,现在看来,除了肖宁东今天刚刚得知真相,其余的肖家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被陈姨把话套走,柔柔地笑了笑,一脸的懵懂单纯:“一墨不让我多问,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办好的,让我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了。反正我也还小,领了证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着急,等我毕业了再说。” 陈姨怔了片刻,叹息着道:“一墨向来眼光很高,我还以为他要蹉跎上一阵呢,没想到闷不做声就来了这么个大事。” “可能是缘分吧。”应紫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 “缘分这说法太虚无了,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要等着一墨看她们一眼呢,没缘分都能造出点缘分来,”陈姨笑了笑,“归根结底,还得说是你运气好,有本事。” “本事”二字好像咬了重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味,可是,看陈姨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应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转眼间,两个人一路说一路从后院绕回了前庭,应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她对陈姨的第一印象很好,可这一路下来,却心里有点打鼓了,想着赶紧回到肖一墨身边去。 “晚上你在家住吧?”陈姨忽然问了一句。 “我……听一墨的。”应紫回道。 “那就在家住下吧,你来得突然,一墨的房间没什么准备,要不我让人替你收拾一下他隔壁的客房?”陈姨征询她的意见。 应紫迟疑了一下,正好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小紫。” 肖一墨快步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几步就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腰。 “呦,一墨,你可真是,一会儿看不见人就找出来了?难道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陈姨打趣道。 “怎么会,”肖一墨客客气气地道,“我怕她不会说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了,今天还要辛苦陈姨了,今晚我们住在这里,还得让人帮小紫收拾一套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陈姨怔了一下,立刻点头应了一声“好”。 肖一墨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笑着道:“陈姨,云苒是不是来过我那里了?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家里的密码改了,以后她别跑空趟了。” 陈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说过她了,以后她不会随便到你那里去了。” 肖一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应紫走了。 陈姨站在原地看着肖一墨和应紫远去的背影,原本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些凌厉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片刻,听筒那里传来了郑玉苒的声音:“阿姨,一墨哥回来了没有?明天我可以过来吗?” “还过来什么!”陈姨恼怒地道,“我让你别自说自话地去一墨那里,你怎么就不听?他就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他能喜欢你吗?” “不就是去了这么一趟吗?是不是那个女人在一墨哥面前嚼舌头了?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郑玉苒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你就给我安分点吧,”陈姨头疼地道,“一墨和她已经领证了,今天她在家里。” 郑玉苒差点没晕过去:“什么?不可能!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你稍安勿躁吧,”陈姨教训道,“那个小丫头长得一双狐媚眼,又乖巧听话得不得了,你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我……”郑玉苒一下子哽咽了起来,“阿姨你怎么还笑话我,我是真的喜欢一墨哥,他怎么就忽然结婚了,这不可能……” “好了好了,”陈姨心疼了,“结婚了还不能离婚吗?哭什么哭,没出息。” “那我该怎么办?让我等他们离婚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郑玉苒越想越伤心,抽噎得不能自已,“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墨哥对我很好,外面那些女人他连个笑脸都不给,就和我有说有笑的,平常还会时不时地送我礼物,怎么就忽然被那个女人勾走了……” 陈姨阴沉着脸听着,应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行了,哭有什么用,”她安慰道,“打起精神来,先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再想办法。明天你要是想过来,得克制好自己的脾气,先和她搞好关系,明白吗?” “为什么?”郑玉苒不解地问。 “照我说的做,我还能害你?”陈姨不容置疑地道。 “好,”郑玉苒抹了一把眼泪,撒娇道,“阿姨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帮我,我这辈子就喜欢一墨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陈姨在夜色中站了片刻,抬头一看,肖一墨的房间已经亮起灯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进了肖家这么多年了,她谨小慎微,把肖一墨当祖宗似的供着疼着,却还是捂不热这个继子的心,连带着她的一块心病也一直没有解决的契机。 和应紫恰恰相反,肖宁东给了她婚礼、给了她肖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她所有明面上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和她去领过证。 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俩个当事人,只有肖一墨知道。 外人见了她都尊称一声“肖夫人”,却没人知道,她这个肖夫人只有一半。 46.缁色(四)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想想也是, 像他这样的条件和身份, 能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 一开始就仰慕他的应紫,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想必会对他更加爱慕。 他心里颇为自得,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起来, 接着主持人的话抛出了一个问题:“钊阳在我们圈子里有个外号, 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老婆奴, ”裴钊阳自曝其短并加以点评, “单身狗不懂的乐趣。” 底下的同学们乐不可支,有人替裴钊阳打气:“裴总加油, 回家和耳元老师一起来张自拍, 让肖学长嫉妒死!” 肖一墨摇了摇头, 嘴角似笑非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的另一半, 肯定不能和钊阳家的一样。” 裴钊阳和肖一墨的大侄子肖昱行是好友, 对这位名义上的“肖叔叔”了若指掌,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知道,你家里是父系社会,要求另一半听话、温柔、漂亮, 这三个词之间的关系都是大于符号。” 主持人打趣道:“最重要的是听话?那岂不是很多女孩子都符合要求?” “钊阳说对了一半, ”肖一墨的语声淡然:“其实那些硬性的指标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另一半,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婚后能安心做个全职太太, 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就好比钊阳,如果他的太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华智科技的利润额最起码还能再翻一番。” “这你就错了,”裴钊阳并不赞成他的看法,“再翻一番对我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和太太在一起的乐趣,却不是这些数字能够比拟的。” 肖一墨耸了耸肩:“你高兴就好。” 台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你来我往,台下的同学们忽然有了几秒钟的静默。 半晌过后,底下一群胆大的女同学齐声“嘘”了起来,其中有一个直接跳过了主持人的提问,很是犀利地大声反问:“肖学长,你认为女性的价值就是回归家庭吗?” 肖一墨耸了耸肩:“对于我来说,我的女人存在的意义当然就是家庭,至于别的男性,那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 应紫在下面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真狂啊,这是在际安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能考进来的女同学一个个都是有着雄心和抱负的,他这样说,明天学校的bbs上整版估计都会是批判他直男癌的帖子。 旁边的彭慧慧也愣了一下,困惑地问:“小紫,我是不是听岔了?他这是不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啊?” 大腿终于不用被捏了,应紫松了一口气,有点同情她幻想的破灭:“慧慧,这不是有点,貌似……是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 现场的气氛眼看着就有点尴尬火爆了起来,主持人一看不妙,立刻跳过了这个问题,再次接过了同学们递上来的纸条:“肖学长你好,根据你刚才所说,如果你的另一半不同意你的人生规划,希望能有自己的事业……”他讪笑了起来:“过过过,同学们的提问不要围绕在这一点上——” “我当然会祝福她能够事业成功,大家好聚好散,不强求向来就是我的人生信条。”肖一墨在旁边淡淡地接了一句。 还没等讲座结束,常青树的BBS就炸了。 常青树是互联网刚兴起时际安市大学计算机高材生们建立的论坛,经过二十多年的运作,现在已经成了际安市高校大学生们最为热闹的网络论坛。 肖一墨的演讲有版友在全程直播,阅读量本来就很高,一直在热帖上飘着。 他关于另一半要求的言论一出来,帖子直接翻到了十几页,首页相关帖更是屠版了。 [没想到肖学长看起来有趣的灵魂下还有这样腐朽的思想。] [有钱了不起吗?给我一百亿我也不愿意做小伏低伺候人,为了老公一个人活着。] ——[楼上的,有钱还真的了不起,给我一个亿我就愿意。][笑哭.jpg] ——[楼上是女的吗?为有你这样的同性感到耻辱!] [就因为有你们这些跪舔直男癌的拜屌族,才有了滋生肖一墨这种男性的土壤,恶心得我吃不下饭。] ——[过了吧?他也不就是回答问题时说了两句自己的观点,难道要他说假话捧女性才算是政治正确吗?] ——[层主这种人,真见了人跪舔比谁都厉害。] ——[散了吧,肖一墨有傲的资本。] [天才都是瑕不掩瑜,不要苛责,等着老天爷派个小仙女来收拾他。] ——[哈哈哈哈说的对。] ——[坐等肖一墨被打脸。] …… 讲座结束了,彭慧慧彻底幻灭了,整个人都蔫蔫的。 应紫忍着笑安慰她:“别想了,你还有小蔡呢。” “小蔡哪能和人家比,”彭慧慧撇了撇嘴,“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要这样想,人家有资本,瑕不掩瑜,”李沁在一旁很乐观地道,“就算他直男癌,比起那些又穷又丑的直男癌,高富帅直男顺眼多了。” “对啊,”郑媛倒也没什么大的感觉,“我们老家那边的男人还要恶心呢,最好老婆既能赚钱,还能做家务带孩子伺候公婆一把抓。” “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用这种话杜绝我们这些女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彭慧慧突发奇想。 应紫摇了摇头:“不会,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就照她和肖一墨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肖一墨的大男子主义倾向,比台上表现的只多不少。 “你怎么知道?”彭慧慧怀疑地看着她。 应紫语塞。 “呦,小紫,你是不是也偷偷在关注他?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坦白交代,少女心初动了没?”彭慧慧来呵她的痒。 “才没有呢,你别瞎说。” 几个人笑闹成一团。 际大和师大的后门就隔了几个路口,大家一路说笑着进了校门,应紫一看已经四点半了,就和室友道了别,到了学校大门边上,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等人。 马路对面是一张很大的广告屏,正在播放一个口香糖的广告,代言就是卫时年,演唱会的背景星光闪耀,卫时年阳光帅气的身姿却比那星光更为耀眼。 口香糖在手上抛出了一道弧线,又轻松地落在手中,卫时年朝着她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好帅,好温柔。 应紫着迷地看了半晌,猛然想起了那件被扔掉的披肩,忍不住一阵沮丧。 “滴滴”两声喇叭,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旁,徐徐落下的窗户中露出了肖一墨的脸。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扭头顺着应紫的目光看向了大屏幕。 应紫吓了一跳,再一看,大屏幕上的口香糖广告放完了,换成了一家旅游公司的广告,神秘的金字塔、憨态可掬的企鹅,还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 “想出去玩?”肖一墨了然地笑笑。 应紫松了一口气,赶紧摇了摇头:“没,就看看而已。” 刚才明明看得目不转睛的,还要在他面前否认,这个喜欢还闷在心里的毛病真不好。 等招待完史密斯先生,应该还在暑假,到时候就带她出去走走,也算是一份额外的福利吧。 肖一墨笃定地盘算着。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47.缁色(五)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眼中阴云密布, 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 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 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 女人真是不能宠, 越宠胆子越大了, 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 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 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 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 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 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 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 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车子平稳地朝前看着,轻音乐萦绕在空气中,肖一墨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一阵轻咳声传来,应紫鼻子有点发酸,装着没听到,一动不动。 “过来。”肖一墨淡淡地开了口。 她迟疑了一下,只好默不作声地地靠了过去。 肖一墨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冰凉。 不知道是刚才突然的发火把她吓到了,还是她天生体虚,容易手足冰凉。 肖一墨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应紫这样的女孩,到底和办公室的下属不一样,也和那些黏上来的女人们大不相同。再说了,和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偶遇,并不认识,他这有点迁怒了。 其实,会定了应紫签了这婚姻合约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她看起来乖巧听话,没有什么野心,合约结束后也不会黏着他不放;可现在看来,后遗症也不小。不就是扔了一件她的披肩吗?怎么就怕成这样?刚才许给她的这么多好处,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一件破披肩?也不知道过来说几句好话,反倒需要他找台阶下。 肖一墨有点头疼,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好了,赔给你这么多套衣服,够了吧?以后别随便让人在衣服上签名,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应紫不敢反驳,轻轻地应了一声。 前面有个变道加塞的,司机猛地刹了一下车,应紫差点滚落下座椅,肖一墨眼疾手快,手臂一捞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股股好闻的檀木清香袭来,贴着衬衫薄薄的面料,应紫清晰地感受到了肌肉的弹性和力量。她的脸上一烫,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起来的本能,仿佛小猫般蜷了起来。 将错就错吧。 车子开得并不快。从爱莎大酒店到倪山花园,中间要经过一座大桥,桥面上不知道是出了事故还是怎么的,有点堵,开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晃一晃的。 应紫就这么钻了一路,可能是那个怀抱太舒服,到了后来她浑身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了。 回到公寓,肖一墨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花,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买的?”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是你一个叫郑玉苒的朋友插的,她知道密码自己进来,还特意替你带了很多水果,不过……” “怎么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来了你不高兴?” “没有,”应紫赶紧解释,“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她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肖一墨随口道,“她一直喜欢我,不可能会对你满意的。” 应紫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也没想到肖一墨会把一个女人对他的心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由得愣住了。 48.缁色(六)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秦西远喜欢她? 这可怎么办? 这一阵子, 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合唱的排练中,压根没有感觉到秦西远暗藏的小心思, 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拒绝得不好, 以后两个人见面就太尴尬了。 几乎是本能的,她跟着秦西远的吉他声哼了两句, 趁着旋律告一段落的间隙, 她快速地问了一句:“团长,这是我们下一首排练的合唱曲目吗?” 秦西远愣了一下, 吉他走音了。 应紫很紧张, 看向秦西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 秦西远瞬间明白了,所有准备好表白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 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 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 露出了一口白牙, “今天的节目很成功, 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 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应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谢谢团长, 不过, 你才是我们的团魂,没了你我们就没了方向。” “真的吗?那我可要自鸣得意一下了。”秦西远神情自若地扫着和弦,曲风一转,变成了另一首轻松活泼的《桃花朵朵开》,团员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唱了起来,排练室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团长,你可别美了,再美答应我们的大餐也跑不了。” “童鞋们,到时候可劲吃,把团长吃破产了。” “呦,怎么吃团长的你不怕胖了?” …… 卸完了妆,应紫告别了团员们,背着背包出了大礼堂。 礼堂外有个小公园,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着,终于在路边的角落里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白色的花苞还没绽放,躲在绿叶下我见犹怜,应紫没舍得摘,踮起脚尖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哎呀”了一声,肖一墨被她彻底忘在脑后了!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微信上有肖一墨的未读信息。 来回读了两遍,她这才相信肖一墨真的来看她演出了,幸好刚才已经在候台了没看到,要不然只怕会更紧张。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你在哪里? 静寂的空气中隐隐有震动声传来,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肖一墨站在一颗老槐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应紫赶紧一溜儿小跑到了他身边,略带不安地问:“看我的演出了吗?我唱得怎么样?” “还不错。”肖一墨淡淡地表扬了一句。 其实,舞台上的领唱不只是不错,还让他惊艳;而刚才在月光下,应紫轻嗅栀子花的侧颜静谧而美好,更让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但是,他没说。 女人嘛,不能惯着,要不然尾巴就翘起来了。 应紫抿着唇笑了:“我同学也都说好听。” 肖一墨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看着分外舒心,索性就又表扬了一句:“这首歌哪找来的?词曲都不错。” 应紫心里咯噔了一下,佯做不经意地道:“以前听到的一首流行歌曲,网上随便找的。”她深怕肖一墨发现这首歌是卫时年的,赶紧把话题从歌曲上岔了开去,“我们现在去干吗?” 肖一墨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九点了:“不早了,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应紫却没有跟上,不由得扬声疑惑地“嗯”了一声, 应紫迟疑了一瞬问:“以前你不是说……我这边的人没必要知道我们俩的事情,省得以后麻烦吗?” 肖一墨语塞,以前他的确说过这话。 从小到大,他身边被各种异性环绕着,有心怀叵测的、有暗恋仰慕的,林林总总让他心烦不已,这次因为意外需要结婚,他索性就彻底越过这些异性,直接找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为的就是以后可以断得一干二净。 可今天看到应紫被求爱的那一瞬,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了起来: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居然也这么受欢迎。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他一个人琢磨了片刻,把这种感觉归结为男人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毕竟,在这段协议的日子里,他是应紫的另一半,当然不愿意看到别的男人对应紫献殷勤。 今晚应紫的表现勉强算是满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也能谨守承诺、洁身自好,唯一欠缺的是,这个拒绝稍显含蓄了些,要是能直截了当地表达会更完美,毕竟,异性的爱慕就好像苍耳,黏上了就很难甩脱。 女人嘛,总爱来些不合时宜的心软。 现在想来,如果适当地公开一下他和应紫的亲密关系可以减少这些狂蜂浪蝶对应紫的骚扰,也算是省心;到时候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万一碰到应紫这边的亲朋好友,也不会太过仓促生硬。 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轻描淡写地道:“我改变主意了。” 应紫吃惊地看着他:“这……我爸妈那里呢?” “怎么,难道他们对我会有什么不满意吗?”肖一墨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几分不情愿,不悦地问。 应紫无语。 作为一个投资方,应凯当然不会对他有任何不满,只会上杆子拍马屁;可作为女婿,肖一墨这趾高气扬的模样,哪个疼爱女儿的父母会开心啊! “不是说满意不满意……”应紫只好委婉地解释,“是高攀不上,反正也只是露水姻缘,还是不要给他们空欢喜一场了行不行?” 肖一墨思忖了半晌,大度地同意了:“那行吧,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撞见了,你怎么和他们说呢?” “际安市这么大,哪能那么巧……”应紫刚刚嘟囔了一句,肖一墨的脸色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起来,她只好虚心请教,“你说怎么说?” “就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好了。”肖一墨下了定论。 决定半公开宣称主权的肖一墨挽着应紫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可惜,没碰到什么应紫的熟人。大礼堂那里的演出还没散场,迎面碰见的同学也大都是两两成对的,只顾着自己卿卿我我,没人认出他来。 幸好,师大的校园没让他失望,一路暗香浮动、曲径通幽,尤其是西南角那里的求知湖畔,一树柳树一株桃,柳梢轻拂、水波潋滟,荷叶轻轻荡漾着,几点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无端端地就生出几分旖旎来。 可能是这月色太美,肖一墨心里莫名也泛起了一股柔情。 应紫就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可他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想了一下道:“你再唱那几句话给我听听。” “啊?”应紫仰起脸来看着他,月色照在她的脸颊上,把那小巧的鼻尖和圆润的唇都晕上了一层柔光。 肖一墨情不自禁地俯下脸来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触感很好,不舍得松开。 他向来不会苛待自己,唇在鼻尖摩挲了片刻,辗转而下,落在了那柔软的唇瓣上。 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应紫瞪大了眼睛:“有人……” 肖一墨当然不会在意对面树林里若隐若现的情侣,含着那唇珠吸吮了片刻,慢慢研磨着。急促呼吸声一点点地被他吞噬了,取而代之的是缠绵的轻唔,体内血液中的仿佛燃起了一把小火,渐渐灼热了起来。肖一墨趁机撬开了那微启的齿关,追逐吸吮着那香软,直到应紫绵软地倒在了他的臂弯,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终于松开了唇,满意地看着应紫脸颊上的酡红,安抚地轻啄了两口。 “唱那几句,就是你领唱的。”他低低地道,“我想听。” 应紫调匀了一下呼吸,轻声唱了起来。 “去你的病,来我的国。黄沙飞舞中,我记得……” 和台上的清澈空灵相比,此刻应紫的声音多了几分亲热过后的喑哑旖旎。 肖一墨听得心里发热,低头在她的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应紫轻呼了一声,最后一个“得”字走了调,拔高了一个音又戛然收住,听上去倒是更为意犹未尽。 “你干什么呀你。”应紫不自觉地小声嗔了一句。 真是一颦一笑都别有风味。 肖一墨刚想再亲上一口,应紫的手机猛然响起了来,划破了湖畔的寂静。 “小紫,小紫!”彭慧慧激动的声音传来,“你火了!” “什么火了?”应紫有点懵。 “你自己上论坛去看就知道了。” 常青树bbs有手机版APP,打开来一看,总版最上面飘着的几个都是关于她的帖子,最热的一个已经翻了十几页了。 【有人去师大校庆晚会现场了吗?一首《去病》犹如天籁之音横空出世,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发帖的人是论坛总版副版主,精于各种影评和乐评,他贴了一段合唱的精华CUT小视频,用优美华丽的文笔赞誉了这一首别出心裁的阿卡贝拉合唱曲,并着重提到了领唱的声音,称之为“空山清绝之音”,最后并用一句《李凭箜篌引》中的诗句收尾——*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注]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应紫上不去,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49.缁色(七)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一见宝贝女儿回来了, 程云雅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总算回来了, 这阵子学校里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应凯在旁边乐呵呵地道:“你这个老太婆就不懂了,小紫在大学里忙就对了, 这说明我家闺女吃香, 有人追,对吧?” 程云雅恼了:“什么老太婆!我有那么老吗?你才是个糟老头子呢!” 应凯缩了缩脖子,陪上了笑脸:“好好好, 我错了,你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 ”应紫赶紧澄清,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 “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 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 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 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 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 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还有河鲫鱼,都是我爱吃的菜,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程云雅嗔怪着道,“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这一阵子,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合唱的排练中,压根没有感觉到秦西远暗藏的小心思,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拒绝得不好,以后两个人见面就太尴尬了。 几乎是本能的,她跟着秦西远的吉他声哼了两句,趁着旋律告一段落的间隙,她快速地问了一句:“团长,这是我们下一首排练的合唱曲目吗?” 秦西远愣了一下,吉他走音了。 应紫很紧张,看向秦西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秦西远瞬间明白了,所有准备好表白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今天的节目很成功,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应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谢谢团长,不过,你才是我们的团魂,没了你我们就没了方向。” “真的吗?那我可要自鸣得意一下了。”秦西远神情自若地扫着和弦,曲风一转,变成了另一首轻松活泼的《桃花朵朵开》,团员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唱了起来,排练室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团长,你可别美了,再美答应我们的大餐也跑不了。” “童鞋们,到时候可劲吃,把团长吃破产了。” “呦,怎么吃团长的你不怕胖了?” …… 卸完了妆,应紫告别了团员们,背着背包出了大礼堂。 礼堂外有个小公园,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着,终于在路边的角落里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50.缁色(八)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一连两天, 校庆带来的热度一直在持续发酵,论坛上的热帖一个接着一个。 好几个参加过校庆晚会的对副版主的帖子热烈回应了起来,兴致勃勃夸赞应紫长得漂亮而有气质, 和这首《去病》所表达的曲风非常相近, 简直就是人曲合一;更有人在论坛隔空表白,说是对应紫“一曲钟情”, 耳朵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声音了。 紧接着, 应紫的系名、班级、寝室号都被扒了出来, 有好事者找出了应紫参加植树活动的照片贴了出来, 这下,没看过校庆的坛友们也热闹了起来。 [纯天然无P图的气质美女, 现在这年头真的不多了。] [师大真是藏龙卧虎, 这个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要漂亮。] [名花有主了吗?求偶遇!] …… 论坛里的夸张让应紫汗颜,更让她不适应的是,还真有人特意到她上课的地方来看她长什么模样的, 有几个男生甚至真的送来了各种小礼物, 她收也不是, 不收也不行, 尴尬不已。 除了应紫, 合唱团团长秦西远也被扒了出来, 秦西远原本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常年代表学校参加高校联盟的各种晚会和竞赛, 人气很高,八卦永远都是网民的第一喜好,论坛的言论一下子就有点歪了,关注点从应紫的声音和容貌一下子转到了花边新闻上。 [听说应紫和秦西远,唔,不可言说。] [两人很般配啊,俊男美女。] [应紫可看不上秦西远,人家的心气高着呢。] [搞什么?大秦是我们的系草,应紫高攀了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秦西远配不上我女神?] …… 底下吵吵嚷嚷的,对应紫和秦西远评头论足,到了后来,秦西远也不能满足网友们八卦的心了,各种子虚乌有的爆料层出不穷,就连应紫曾经和彭慧慧的追求者小蔡有过几次来往,也被搬到了台面上含沙射影,目击者还言辞凿凿,说是两人很亲密,还互赠了礼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次是小蔡送彭慧慧家乡带过来的特产,彭慧慧不在,应紫下去拿的,总共就说了没几句话。 应紫都快无语了:“谁这么无聊编故事呢?一编还好几个,有这才能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这样的帖子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却好像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人恶心。 李沁第一个披了马甲上场斥责贴主造谣生事,彭慧慧和郑媛也跟着上场声援,应紫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漏下了。 她猛然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在求知湖畔,肖一墨也凑在她身旁围观了那个小视频的热帖,还下载了论坛APP,现在论坛上这些子虚乌有的绯闻,这要是让他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肖一墨的确很生气。 今天是周五,公司里的最新一个投资项目刚刚开好论证会,他提前得了空,原本打算去师大接应紫一起去吃个饭再回家,刚出门的时候记起那个论坛,随手刷了一下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关于应紫的“绯闻”。 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胸口莫名有点闷,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原来那晚那个求爱的男生叫秦西远,长得倒还不错,可惜,和他相比差得太远,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还有那几个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男生,应紫更是不可能会喜欢。 不过,这个合唱团看来是不能再参加了,净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秦西远的求爱是一个,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又是一个;而且,应紫这样红了,会有更多的狂蜂浪蝶涌上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他相信应紫的人品,但应紫也该避嫌才对。 他思忖了片刻,打算取消原本约定的晚餐暗示一下他的不悦,最好应紫能意识到错误,主动退出合唱团。 打开微信,上一条消息还是上午发给应紫的,告诉她晚上过来接她一起吃饭,应紫则回了一个表情包:一个圆头小人乖巧地盘腿坐着,小手摆在腿上,头顶上写着两个字——“好哒”。 滚圆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就好像应紫眼巴巴地看着他。 肖一墨心软了。 约好的晚餐,应紫一定已经盼了一天了,算了,别吓唬她了,还是等到见了面再暗示吧,她这么聪明听话,一定会照做的。 这一耽搁,出门就有点晚了,到了师大门口已经夜幕初上。 校门口的老樟树下,肖一墨一眼就瞧见了应紫,简单的白T,上面印着粉色的图案,和粉色的破洞牛仔短裤、粉色的板鞋相呼应,透着一股属于少女的清纯。 肖一墨刚想按喇叭,路边有几个男同学走过,扭头看着应紫,互相嘻嘻哈哈推搡了一阵,其中一个跑了过去和应紫说起话来。 应紫耐心地和他说了两句,最后指了指西北角,那男生又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肖一墨的脸又沉了下来,给应紫发了条微信:马路对面。 没一会儿,应紫跑过来了,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刚那个男的是谁?”他一边开车一边不经意地问。 “问路的。”应紫解释,“问一个饭店怎么走。他还和我聊了几句,也是师大的。” “是不是问你要微信了?”肖一墨淡淡地问。 应紫吓了一跳,马路这边都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吗?她赶紧摇头:“要了,不过我没给。”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搭讪的,别理就是了。”肖一墨教育道。 应紫“哦”了一声,有些为难地嘟囔了一句:“那总也不能不理不睬吧,万一真的是不认识路呢?” 肖一墨气得够呛,专心开着车不理她了。 晚餐还是定在爱莎大酒店的顶层。肖一墨对这家酒店情有独钟,特别喜欢它家顶层餐厅开阔的视野,从落地玻璃窗里往下看去,整个际安市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今晚定的是法式铁板烧,滋滋作响的铁板上,新鲜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特别有食欲。 餐厅有从J国最新进口的冰酒,肖一墨开了一瓶,替应紫倒了一杯:“这是采摘枝头自然冰冻的葡萄酿制而成,口感和普通红酒不一样,你尝尝。” 应紫对它的来历没什么兴趣,她只希望酒精能放松她的神经。 大着胆子喝了两口,口感居然意外得好,香甜可口,有点像饮料,应紫不知不觉地就喝下了一杯。 脸颊稍稍有点酡红,看过来的眼波也带上了点氤氲的酒意,肖一墨的心也跟着氤氲了起来。 不过,还是要先把正事说清楚了。 他佯做不经意地暗示了一句:“对了,这阵子论坛关于你的讨论很多。” 应紫吓了一跳,急切地解释:“有几个帖子都是瞎说的,我和团长根本没什么,另外那个就更离谱了,真的……” 肖一墨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我知道,你对秦西远的确保持了距离。” 应紫舒了一口气。 “不过……” 话还没出口,应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上显示是秦西远的名字。她迟疑了片刻,飞快地接了起来“喂”了一声:“……什么?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嗯嗯嗯,我知道,好的好的。” 她挂了电话,兴奋地看向肖一墨:“我们的合唱被选中去参加大学生艺术节了,就是八大名校轮流主办的大学生艺术节,今年在际安电影学院举行的。” 艺术节的大名肖一墨也有所耳闻,最早由知名教育家陶功达倡议,整个高校圈一起响应,举办多届以来成了整个际安高校圈乃至娱乐圈的一桩盛事,经常有知名明星、主持人及其他跨界名人参与,影响力日渐扩大。 一个校庆的合唱就闹得这样风风雨雨,这去参加了艺术节还怎么了得? 肖一墨的眼神滞了两秒,旋即轻描淡写地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去参加这个艺术节了,合唱团也退了吧。” 大家说笑着,等到团员都差不多了,开始了《去病》的合唱排练。 《去病》这首歌原本是带着一点点RAP风的,在秦西远和应紫的改编下,加上合唱的特殊效果,有了那么几清新悠远的味道。中间有一段模仿京剧青衣的花腔唱法,虽然只有寥寥四句话,却是整首歌曲的精华部分,秦西远斟酌了再三,定了由应紫单独领唱,以求和合唱的声音区分开来,形成不同的听觉冲击。 第一次声部合唱因为不熟练有点闹哄哄的,效果并不是太好,秦西远一句一句地替同学们抠音准,应紫自幼练习钢琴,对音准有着非一般的敏感度,也帮着一起将有难度的几段话反复拉出来唱。这一个下午练下来,小有成就,最后一遍排练的时候秦西远录了音,效果挺不错。 应紫把录音要了过来,回到寝室兴冲冲地放给了室友听。彭慧慧第一个嚷嚷了起来:“天,绕梁三日!你们合唱团一战成名的话,别忘记给我抱大腿。” 51.缁色(九)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皮肤是那种剔透细腻的象牙白, 在灯光下披上了一层莹润的光, 看起来分外柔软。 那声音轻而脆, 仿如冰泉融化后滴落的“叮咚”声, 在这个嘈杂的大厅中莫名让人感到了一丝清甜。 肖一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微微颔首, 算是对这一声“肖叔叔”的应答。 一旁的李薇不甘示弱,戳了一下应倩,应倩赶紧也跟着叫了一声“肖——”。可惜,叔叔两字还没出口, 肖一墨转身走了, 只留给他们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再也无心挑衅, 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 应凯扬眉吐气, 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 ”应凯有点不确定,“爸都走了多久了,再说了, 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 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 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应紫撒娇着,“学音乐太苦了,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应凯乐呵呵地道,“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肖一墨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得理所当然,可那是她和全合唱团的心血。她怎么可能退团不参加艺术节了? 肖一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怎么,你不愿意?” 应紫迎视着他的目光,努力想要解释:“为什么要退团?我就是去唱一下歌,花不了多少时间,和我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冲突。”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参加了一次校庆,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阴云密布,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女人真是不能宠,越宠胆子越大了,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52.缁色(十)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不过, 她也没有资格去指正什么,她只要乖乖地做好“一年期肖太太”的这个角色,等肖一墨顺利继承了他的古堡, 就不会和他有瓜葛了。 这一周过得很忙碌, 因为节目被毙了一次, 校庆也迫在眉睫, 合唱团排练了好几次, 总算把各个声部都练得差不多了。 周末的时候,应紫的微信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肖一墨发过来的,约好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等, 接她一起回家。 说实话,肖一墨特意来接她,可见对这次认门的重视,这让她有点紧张。 对她来说, 应付肖一墨一个人就觉得很心力交瘁了,现在肖家那么满满一大家子人, 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肖太太”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被他们嫌弃刁难? “这件白裙子怎么样?”她在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睡她对床的郑媛投过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恨:“气死人了, 你怎么这么瘦,穿啥都好看。” “沁儿, 你觉得呢?百褶裙好还是那套A字裙好?”应紫又向挨着床的李沁求救。 “你老实交代, 是去干嘛?”李沁是个小辣椒, “要不然不发表意见。” “算是……见很重要的长辈吧。”应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会面。 李沁失望了,“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A字裙显身材,百褶裙淑女,见长辈就百褶裙。” “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撞开了,另一个室友彭慧慧从外面回来了,嚷嚷着道:“快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懒虫,赶紧打扮一下出门了!” 本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李沁一下子蹦了起来:“搞到票了?” 彭慧慧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票,得意地道:“我彭慧慧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什么票啊?”郑媛纳闷地问。 “知名投资人、际安大学财经学院名誉教授肖一墨到校演讲,传授点石成金的心得和技巧,你们呀,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要多了解一下才行,为这个隔壁际安大学都沸腾了。”彭慧慧一脸的得意洋洋。 四一二寝室里的四位女生各有千秋,彭慧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本地人,在学校里有拥趸无数,是个骄傲的小公主;相比之下,李沁和郑媛长相并不出挑,但李沁甜美,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郑媛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也是女生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的天哪,还是前排票,我得赶紧化妆弄头发,”李沁抢过票确认无疑,开心地在原地打转。 “等一等……”应紫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从床上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你们说是谁来演讲?” “肖一墨!”彭慧慧从床头拿了一本财经杂志丢给了应紫,“看,就是封面上这个人,金财国际去年票选出来国内十大钻石王老五中排行前三的肖一墨,被誉为投资界点石成金的无冕之王。”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格子毛衣,修身米色西裤,斜靠在办公室整面墙的书柜上,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玻璃窗中照了进来,目光淡然地落在了不知名的前方。 摄影师的技术很好,光影中,男人仿佛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冥冥众生,俊美、矜傲,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真的是肖一墨。 演讲是下午一点开始的,际大财经学院一共请来了四位业内翘楚,肖一墨压轴。 应紫为此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下午肖一墨并不是专程来接她的,际安大学就在师范大学的隔壁,讲座完顺便带她一起回家而已。 一路上,她被灌输了一大堆关于肖一墨的履历。 十九岁就毕业于际安大学少科班,当年被M国最知名的商学院录取攻读硕士学位,同年开始进行金融投资,独具慧眼投资了一家刚刚起步的社交网站和一家科技公司,最终获得了几十倍的利润,被评为最为经典的VC,他也成为了M国创投圈最有名的天使投资人之一。 二十二岁时,肖一墨回国,同年便创立了墨色投资,随后力排众议,入股了华智科技并持有股票至今,这项运作被誉为最为睿智的VC案例,转型后的华智科技经过五年多的经营,已经成为国内乃至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供应商,旗下的牡丹X系列手机销量惊人,肖一墨的资产就此翻了几十倍。 “关键是他原本就是个富二代啊,可以躺着继承家产的,却还凭才华这么拼命,真是太太太让人崇拜了!” 在追彭慧慧的小蔡是际大财经学院金融系的,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彭慧慧一边说一边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起来真是被肖一墨迷得不轻。 其实,肖一墨的这些履历,应紫早就知道了大半。 在察觉到应凯有轻生的念头之后,她开始疯狂开始搜集际安市商界名人的资料,希望从中找到能拯救锦地项目的救星。肖一墨就是她从一本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她对那一句“点石成金”印象深刻,又记得应凯曾经吹嘘过和肖家的一点交情,就病急乱投医,把肖一墨加到了自己筛选出来的名单上。 最后的名单大约十多个人,都或多或少和和应家曾有过那么几分渊源。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套说辞,熬了三个通宵做了锦地的项目书,一个个登门拜访了过来。 她生性腼腆胆小,又不懂商业,那一个星期鼓足勇气的自荐和推销,耗尽了她自小到大所有的勇气:对每一个人都赔着笑脸,极尽所能地用阿谀之词夸奖对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仰慕和敬佩之情…… 那十多个人中,有压根儿见都不见的,有想趁机占她便宜的,有冷嘲热讽的……有一次她好不容易通过秘书约到了人,到了公司后等了整整一天,连饭都没敢去吃,最后等到全公司都下班时,前台才告诉她,约的老总出差去了。 肖一墨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她几乎已经绝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两个人最后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际大大礼堂外已经挤满了人了,没票的想要一睹几个科技金融投资大佬的风采,就在外面趴着窗户往里张望。小蔡在礼堂外等着,把她们引进礼堂后就又匆匆离开了——今天学生会是主人,各种琐事忙碌得很。 开场的是华智科技总裁裴钊阳,他旗下的牡丹X6手机去年一经推出就畅销全球,是智能手机在全球的领军人物。从出场时的掌声雷动就可以听出来,他的人气很高,演讲的题目也很符合学生的口味——从牡丹手机看智能时代中我国科技的短板和优势,和他这个人一样,务实而有效率。 郑媛很崇拜裴钊阳,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以后赚钱买一部牡丹X6;彭慧慧差点也要被裴钊阳吸引走了,但最后她坚定地站稳了立场:“不行,我还是喜欢肖一墨,裴钊阳已经结婚了,据说是个宠妻狂魔,肖一墨还是单身,我还可以做梦有机会。” 中间两位一位是科学研究院的齐教授,讲了国际经济下大学生在科技领域的自我提升;另一位是M国风险投资家艾瑞克,讲了国内国际投资环境的变迁。 这两个经济术语比较多,长得不帅,也没什么话题度,几个女同学都听不太懂,应紫都快打瞌睡了。 猛然之间,尖叫声响了起来,西装革履的肖一墨从后台出来了,整个礼堂的气氛随之一振。 “快看快看,啊啊啊,太帅了,比照片上还要帅!”彭慧慧掐了一把应紫的大腿。 应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聚光灯下的肖一墨自信傲然,就算当红的明星和他并肩而立,只怕也要被他的光芒遮盖。 演讲开始,大礼堂里雅雀无声。 肖一墨的话不多,PPT展示为主,辅以简练的语言,将他从业以来的几个经典案例用直观的数据展现在了大家面前。期间,他还穿插了当时投资时遇到的阻力和暗藏的风险,一步做错就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损失,悬念迭出。 应紫从来都对这种枯燥的商业案例不感兴趣,今天居然也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等投影上出现“谢谢观赏”四个字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自由问答时间,同学们的兴趣显而易见都集中在了裴钊阳和肖一墨的身上。 “肖学长你好,投资华智科技是你在国内的经典之战,请问当时你是怎么看中裴总的?” 主持人把问题一念出,底下的同学们就暧昧地哄堂大笑了起来。 肖一墨也笑了,幽默地接了下去:“我可不敢看中钊阳,钊阳是他夫人的。” 裴钊阳向来不苟言笑,严肃地纠正:“肖叔看中的是华智科技,也看中了国内科技领域发展的巨大潜能。” 主持人一脸的惊诧:“肖叔?是我耳背了吗?肖学长和裴总年龄相当吧?” 裴钊阳简洁地道:“按辈分来,我该叫他叔。” 底下一片哗然,彭慧慧压低声音激动地道:“天哪,好萌啊,年纪这么轻的肖叔叔!” 应紫轻吁了一口气。 原来,像裴钊阳这样的大佬也要叫肖一墨一声叔叔,那她那声“肖叔叔”还算是赚到了。 台上,肖一墨把话题从辈分上扯了回来,大致讲了一下当时的几个细节,底下的同学们又有一个问题追了上来,“裴总、肖学长好,裴总刚才在在演讲中提到了我们科技领域的短板,也就是芯片智造受制于人,请问两位有没有打算进一步深度合作的打算?” 肖一墨和裴钊阳对视了一眼,裴钊阳淡淡地开了口:“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尖锐,华智科技在两年前已经开始进行了芯片的研发,小有所成,但和国际先进水平差距还很大,我们的确在考虑另一种发展的可能,但是不便透露进程。” 肖一墨笑了笑,气定神闲地道:“身为投资人,保证投资收益最大化是我的职责,但同时,我也是一个社会人,牢记自己的社会责任。国内的科技研发需要我们同心协力,纵使会有无数风险和阻碍,但是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和裴总会给同学们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太帅了!我好喜欢这样的男人啊,敢为人先,虽千万人吾往矣,太Man了!”彭慧慧忍不住又去捏应紫的大腿。 应紫汗颜,这可真是粉丝滤镜厚重啊,她赶紧抓住了彭慧慧的手:“慧慧,你再捏下去我的腿就要肿了。” 彭慧慧抱着她亲了一口:“艾玛,一激动就忘了。” 旁边的李沁戳了戳彭慧慧:“快快,问到你爱听的了。” “……大家都知道,裴总的夫人是一位知名的漫画家,两人如漆似胶堪称婚姻典范,请问肖学长羡慕吗?有没有抓紧寻找另一半,对另一半有又什么样的要求?”主持人一边读纸条一边笑了,“女同学们紧迫盯人,肖学长给点希望吧。” 底下哄堂大笑了起来,好几个女同学尖叫着肖一墨的名字,彭慧慧尤其激动,还拽着应紫的手朝着台上挥了挥:“肖学长我爱你!” 应紫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挣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肖一墨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几秒。 隔得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在这么多人里面发现她吧? 应紫有些忐忑地想。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53.缁色(十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呛人的话一出口, 应紫的心脏漏跳了两拍,一阵忐忑,再一看,郑玉苒的脸都气白了。她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 忙不迭地把门合上了。 糟糕,郑玉苒有这里的门禁密码,来去都很随意熟稔的模样, 她这样呛了郑玉苒一句, 郑玉苒会和肖一墨告状吗?肖一墨会不会怪她慢待客人了? 惴惴不安地琢磨了一会儿, 应紫不想了。 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肖一墨的公寓,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有一把懒骨头, 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 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 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 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 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 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可是,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应紫坐在琴凳上,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空中晚霞四起,将远处的黄罗江上染上了一层浅金。 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真的太美,怪不得就算这小区的房价贵得令人咋舌,也还是一房难求。 傍晚六点,有司机准时打电话过来接她去爱莎大酒店吃晚饭,到了酒店门口,司机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路明星入住酒店,门口居然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应小姐,这里这么挤,要么我把你送到侧门吧,”司机灵机一动,“就是你要自己往里走一段路。” “好。” 应紫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两眼,隔着这么多人看不到明星,就感觉粉丝很疯狂,不时地听到尖叫声。 侧门掩映在一片绿化中,的确没什么人,应紫刚一下车,斜刺里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看起来好像是来接她的一样。 应紫纳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穿了一身休闲卫衣,鸭舌帽帽沿扣得很低,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拜托,帮我挡着点。”他低声道。 应紫心头一震,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往前走去。 酒店保安查得挺严,问了应紫的预订号和包厢,这才把人放了进去。年轻人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有零星混进来的粉丝,也有正常的住客,应紫一路镇定自若地领着人到了电梯口,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却按着开门键没放,笑吟吟地从兜里抽出一支笔来,腾出手来在她的白色小披肩上刷刷地签了个名。 “谢谢你呀小妹妹,留个纪念吧。”那声音好听极了,尾声还带了个拐弯微微上扬,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应紫心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了,小声叫道:“你是卫时年!” 卫时年有点意外,索性摘下了墨镜,朝她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怎么能不认识呢? 国内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刚拿了亚洲音乐大奖最佳男歌手的卫时年。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少年时和卫时年有过一次交集,虽然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个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大哥哥难以忘怀。 刚才一听声音,她就认出来了,不过,显然,卫时年早就把她忘了。 “我很喜欢你的歌!”她像所有的粉丝一样,急切地表白,“你所有的碟片我都收藏了。” 这种表白对卫时年来说太廉价了,他不以为意,目光在应紫的脸上一掠而过:“谢谢……” 刚要再说两句,电梯超时了,“滴滴”的提醒音响了起来,大厅里有几道目光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遭。 卫时年不得不松开了按着键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应紫的脸,困惑地问:“我在哪里——” 应紫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按了按胸口,心脏那里还在怦怦乱跳。 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和卫时年说上了话,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签名。 把披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她一路嘴角挂着微笑,快步到了定好的包厢里。 肖一墨已经在了,旁边有侍应生弯腰正在替他介绍菜品。 听到推门声,他没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才来?” 应紫猛然从遇见偶像的梦幻中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下。” 肖一墨皱了皱眉头:“那些无聊幼稚的粉丝,早知道就不选这一家吃饭了。” “其实也还好,我看她们还蛮有秩序的。”知道那些人是追卫时年的,应紫就忍不住替她们辩护了一句。 肖一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都是些沉浸在自己虚幻梦想里的小女孩,你不会这么没有脑子也追星吧?” 应紫被噎住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没有,我不追星,不过,我也有喜欢的偶像。” 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地上来了,侍应生开了红酒,嫣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流淌,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应紫不会喝酒,不过,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稍微喝一点,这样,应该能够缓解她的僵硬和紧张。 学着肖一墨的模样,把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随即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不如果汁好喝。 当然,她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几口酒下肚,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朝着肖一墨举杯:“一墨,谢谢你对锦地项目的投资。”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绯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几许柔情。应紫的五官原本就精致,被酒精一染,更添几分风情。 被这样柔软氤氲的目光注视着,肖一墨原本因为等待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稍稍舒畅了起来。他捧场地举杯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应该的。” “以后,这个项目还要多多拜托你了。”应紫一边喝一边朝他粲然一笑。 肖一墨有些哂然:“我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项目?” 正在喝酒的应紫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最后不得不拿起餐巾捂住了唇,满脸通红。 “岑宁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肖一墨看不下去了,半欠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有,只要我这边继承顺利,婚姻结束后,合同里规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我到时我会转让给你。” 应紫的脸憋得更红了,慌乱地解释:“不不不用……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对我的人,向来大方,”肖一墨不容拒绝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这简直没法往下聊。 应紫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几滴酒给咳出来了,不吭声了。 悄无声息地吃了一会儿,包厢里只有刀叉轻微的撞击声。 不得不承认,肖一墨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切牛排的时候都看起来赏心悦目,应紫不知不觉地多看了几眼。 “阿嚏,”她掩嘴打了一个喷嚏,尴尬地抱着手臂摸了摸:“有点凉。” 真是娇弱。 肖一墨四下看了看,挂在衣帽架上的包里,有件披肩露出了个角。他走过去抽了出来,体贴地披在了应紫的肩膀上:“怕冷怎么不多穿点?” 应紫本能地想去保护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不用……” 肖一墨怔了一下,盯着签名看了片刻,原本温和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股不妙的感觉袭来,应紫连忙解释:“我刚才碰到了一个明星,是卫时——” “丢了。”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应紫愣住了,指尖一松,披肩滑落在了地上。 侍应生端着两份水果推门而入。 肖一墨指了指地上的披肩吩咐:“拿出去扔了。” 秦西远愣了一下,吉他走音了。 应紫很紧张,看向秦西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秦西远瞬间明白了,所有准备好表白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今天的节目很成功,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54.缁色(十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呛人的话一出口, 应紫的心脏漏跳了两拍, 一阵忐忑, 再一看, 郑玉苒的脸都气白了。她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 忙不迭地把门合上了。 糟糕,郑玉苒有这里的门禁密码,来去都很随意熟稔的模样,她这样呛了郑玉苒一句, 郑玉苒会和肖一墨告状吗?肖一墨会不会怪她慢待客人了? 惴惴不安地琢磨了一会儿,应紫不想了。 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肖一墨的公寓, 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 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有一把懒骨头, 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 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 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 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 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 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可是,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应紫坐在琴凳上,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空中晚霞四起,将远处的黄罗江上染上了一层浅金。 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真的太美,怪不得就算这小区的房价贵得令人咋舌,也还是一房难求。 傍晚六点,有司机准时打电话过来接她去爱莎大酒店吃晚饭,到了酒店门口,司机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路明星入住酒店,门口居然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应小姐,这里这么挤,要么我把你送到侧门吧,”司机灵机一动,“就是你要自己往里走一段路。” “好。” 应紫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两眼,隔着这么多人看不到明星,就感觉粉丝很疯狂,不时地听到尖叫声。 侧门掩映在一片绿化中,的确没什么人,应紫刚一下车,斜刺里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看起来好像是来接她的一样。 应紫纳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穿了一身休闲卫衣,鸭舌帽帽沿扣得很低,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拜托,帮我挡着点。”他低声道。 应紫心头一震,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往前走去。 酒店保安查得挺严,问了应紫的预订号和包厢,这才把人放了进去。年轻人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有零星混进来的粉丝,也有正常的住客,应紫一路镇定自若地领着人到了电梯口,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却按着开门键没放,笑吟吟地从兜里抽出一支笔来,腾出手来在她的白色小披肩上刷刷地签了个名。 “谢谢你呀小妹妹,留个纪念吧。”那声音好听极了,尾声还带了个拐弯微微上扬,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应紫心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了,小声叫道:“你是卫时年!” 卫时年有点意外,索性摘下了墨镜,朝她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怎么能不认识呢? 国内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刚拿了亚洲音乐大奖最佳男歌手的卫时年。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少年时和卫时年有过一次交集,虽然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个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大哥哥难以忘怀。 刚才一听声音,她就认出来了,不过,显然,卫时年早就把她忘了。 “我很喜欢你的歌!”她像所有的粉丝一样,急切地表白,“你所有的碟片我都收藏了。” 这种表白对卫时年来说太廉价了,他不以为意,目光在应紫的脸上一掠而过:“谢谢……” 刚要再说两句,电梯超时了,“滴滴”的提醒音响了起来,大厅里有几道目光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遭。 卫时年不得不松开了按着键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应紫的脸,困惑地问:“我在哪里——” 应紫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按了按胸口,心脏那里还在怦怦乱跳。 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和卫时年说上了话,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签名。 把披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她一路嘴角挂着微笑,快步到了定好的包厢里。 肖一墨已经在了,旁边有侍应生弯腰正在替他介绍菜品。 听到推门声,他没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才来?” 应紫猛然从遇见偶像的梦幻中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下。” 肖一墨皱了皱眉头:“那些无聊幼稚的粉丝,早知道就不选这一家吃饭了。” “其实也还好,我看她们还蛮有秩序的。”知道那些人是追卫时年的,应紫就忍不住替她们辩护了一句。 肖一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都是些沉浸在自己虚幻梦想里的小女孩,你不会这么没有脑子也追星吧?” 应紫被噎住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没有,我不追星,不过,我也有喜欢的偶像。” 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地上来了,侍应生开了红酒,嫣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流淌,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应紫不会喝酒,不过,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稍微喝一点,这样,应该能够缓解她的僵硬和紧张。 学着肖一墨的模样,把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随即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不如果汁好喝。 当然,她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几口酒下肚,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朝着肖一墨举杯:“一墨,谢谢你对锦地项目的投资。”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绯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几许柔情。应紫的五官原本就精致,被酒精一染,更添几分风情。 被这样柔软氤氲的目光注视着,肖一墨原本因为等待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稍稍舒畅了起来。他捧场地举杯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应该的。” “以后,这个项目还要多多拜托你了。”应紫一边喝一边朝他粲然一笑。 肖一墨有些哂然:“我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项目?” 正在喝酒的应紫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最后不得不拿起餐巾捂住了唇,满脸通红。 “岑宁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肖一墨看不下去了,半欠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有,只要我这边继承顺利,婚姻结束后,合同里规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我到时我会转让给你。” 应紫的脸憋得更红了,慌乱地解释:“不不不用……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对我的人,向来大方,”肖一墨不容拒绝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这简直没法往下聊。 应紫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几滴酒给咳出来了,不吭声了。 悄无声息地吃了一会儿,包厢里只有刀叉轻微的撞击声。 不得不承认,肖一墨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切牛排的时候都看起来赏心悦目,应紫不知不觉地多看了几眼。 55.缁色(十三)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肖一墨的公寓, 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 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 有一把懒骨头, 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 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 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 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 可是, 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 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 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 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 应紫坐在琴凳上, 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空中晚霞四起,将远处的黄罗江上染上了一层浅金。 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真的太美,怪不得就算这小区的房价贵得令人咋舌,也还是一房难求。 傍晚六点,有司机准时打电话过来接她去爱莎大酒店吃晚饭,到了酒店门口,司机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路明星入住酒店,门口居然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应小姐,这里这么挤,要么我把你送到侧门吧,”司机灵机一动,“就是你要自己往里走一段路。” “好。” 应紫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两眼,隔着这么多人看不到明星,就感觉粉丝很疯狂,不时地听到尖叫声。 侧门掩映在一片绿化中,的确没什么人,应紫刚一下车,斜刺里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看起来好像是来接她的一样。 应紫纳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穿了一身休闲卫衣,鸭舌帽帽沿扣得很低,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拜托,帮我挡着点。”他低声道。 应紫心头一震,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往前走去。 酒店保安查得挺严,问了应紫的预订号和包厢,这才把人放了进去。年轻人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有零星混进来的粉丝,也有正常的住客,应紫一路镇定自若地领着人到了电梯口,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却按着开门键没放,笑吟吟地从兜里抽出一支笔来,腾出手来在她的白色小披肩上刷刷地签了个名。 “谢谢你呀小妹妹,留个纪念吧。”那声音好听极了,尾声还带了个拐弯微微上扬,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应紫心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了,小声叫道:“你是卫时年!” 卫时年有点意外,索性摘下了墨镜,朝她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怎么能不认识呢? 国内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刚拿了亚洲音乐大奖最佳男歌手的卫时年。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少年时和卫时年有过一次交集,虽然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个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大哥哥难以忘怀。 刚才一听声音,她就认出来了,不过,显然,卫时年早就把她忘了。 “我很喜欢你的歌!”她像所有的粉丝一样,急切地表白,“你所有的碟片我都收藏了。” 这种表白对卫时年来说太廉价了,他不以为意,目光在应紫的脸上一掠而过:“谢谢……” 刚要再说两句,电梯超时了,“滴滴”的提醒音响了起来,大厅里有几道目光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遭。 卫时年不得不松开了按着键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应紫的脸,困惑地问:“我在哪里——” 应紫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按了按胸口,心脏那里还在怦怦乱跳。 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和卫时年说上了话,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签名。 把披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她一路嘴角挂着微笑,快步到了定好的包厢里。 肖一墨已经在了,旁边有侍应生弯腰正在替他介绍菜品。 听到推门声,他没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才来?” 应紫猛然从遇见偶像的梦幻中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下。” 肖一墨皱了皱眉头:“那些无聊幼稚的粉丝,早知道就不选这一家吃饭了。” “其实也还好,我看她们还蛮有秩序的。”知道那些人是追卫时年的,应紫就忍不住替她们辩护了一句。 肖一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都是些沉浸在自己虚幻梦想里的小女孩,你不会这么没有脑子也追星吧?” 应紫被噎住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没有,我不追星,不过,我也有喜欢的偶像。” 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地上来了,侍应生开了红酒,嫣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流淌,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应紫不会喝酒,不过,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稍微喝一点,这样,应该能够缓解她的僵硬和紧张。 学着肖一墨的模样,把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随即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不如果汁好喝。 当然,她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几口酒下肚,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朝着肖一墨举杯:“一墨,谢谢你对锦地项目的投资。”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绯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几许柔情。应紫的五官原本就精致,被酒精一染,更添几分风情。 被这样柔软氤氲的目光注视着,肖一墨原本因为等待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稍稍舒畅了起来。他捧场地举杯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应该的。” “以后,这个项目还要多多拜托你了。”应紫一边喝一边朝他粲然一笑。 肖一墨有些哂然:“我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项目?” 正在喝酒的应紫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最后不得不拿起餐巾捂住了唇,满脸通红。 “岑宁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肖一墨看不下去了,半欠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有,只要我这边继承顺利,婚姻结束后,合同里规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我到时我会转让给你。” 56.紫丁香(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应紫只好含冤默认了这个“醋”字,乖乖地跟着肖一墨下了楼。 郑玉苒在客厅陪着肖宁东他们说话,一见到应紫就热情地招呼:“小紫你在上面干吗呢?一个人多无聊, 还不如来陪陪肖伯伯。” “我……在复习功课。”应紫解释。 “大学里读书不都是随便考考的吗?这么认真是想要考研吗?”郑玉苒一脸好奇地问。 肖宁东的眉头拧了起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应紫算是明白了, 郑玉苒这是有意无意地让她惹肖家人不喜。 她也不生气,只是一脸诚恳地道:“我听一墨的,他让我考我就考, 不考就不考,都可以。” 肖一墨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还说没吃醋, 这话一听就是在气郑云苒。 他配合地抬手捏了一下应紫的脸颊:“这么听话?” 应紫抿着唇笑着, 乖巧地点了点头。反正考不考研都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到时候肖一墨哪里还会有闲心来管她这个前妻。 郑玉苒的脸色变了, 酸溜溜地问:“呦,一墨哥,你这是在管小朋友吗?” 肖一墨瞟了她一眼。 陈姨在边上飞快地拧了一下郑玉苒的胳膊,她这才回过味来, 干笑着又添了一句:“开玩笑啦, 小紫好好复习功课,等暑假了我再来找你玩。” 应紫礼貌地“嗯”了一声, 当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两个人从一见面就八字犯冲, 她是有多自虐才会和郑玉苒玩。 这么来了一下, 郑玉苒终于不把矛头对准她了, 应紫很愉快地在肖一墨身旁做一个隐形人, 看着郑玉苒在那里长袖善舞,和肖家其他人谈笑自如。 在肖家的时间总是让应紫觉得很漫长,而且这一次呆了足足两天两夜,简直比在家一个月还要难熬。肖宁东总是严肃着一张脸,陈姨每一句话都好像话里有话,几个兄嫂的年纪都差不多是比应紫大了一辈的人,压根儿没有共同话题,只有一个大侄子肖昱行勉强算是差不多同龄,可总是行色匆匆,大概只有吃饭了才会露上一面,见了面也很尴尬,不知道该互相称呼什么。 全家看下来,居然还是肖一墨最为亲切。 周日的晚上,肖一墨送应紫到了学校,应紫很想再和他讨论一下合唱团的事情,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的音乐梦在几年前就已经破碎,现在大学的专业是历史教育系,毕业以后的就业方向正常来说就是当一个历史老师,考个编拿份正常的工资,和音乐已经毫无瓜葛了,所以,此刻的合唱团对于她来说弥足珍贵。 虽然肖一墨反对她参加艺术节,可那天她那天坚持后,这个话题也不了了之,她可不可以就当肖一墨默认同意了? 这次的艺术节办得很隆重,在正式公开的日程上,多个项目都将会有当红明星捧场,一时之间,各大院校的同学线上线下参加艺术节的兴致高涨。按照惯例,所有参加艺术节节目会评出金银铜奖,评选页面将在开幕当天公布在常青树论坛中,闭幕那天正式揭晓,以往这个前三甲几乎都是被电影学院、舞蹈学院等艺术类院校包揽的,这一次,师大的领导们对合唱团寄予了厚望。 因为这个节目已经在校庆上亮过相了,为了增加新鲜度和可看性,秦西远在应紫建议下,将其中一段添加了骨箸击酒盅的打击乐,排练下来以后,声音效果非常好,清脆悠扬,和歌曲的旋律、意境、合唱的声线都十分切合。 这一个星期的排练,大家都用上了心,一吃完晚饭就到排练室,非常辛苦,校领导也来看了两次,在团员们的热切呼吁下,大手一挥,拨了一笔经费过来给大家开小灶,并承诺要是拿了前三甲,会给予物质上的奖励。 有奖励当然很开心,不过,最让应紫兴奋的是彭慧慧在开幕式当晚传来的小道消息,今天卫时年会到场。 公开的日程上没有这个消息,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应紫激动不已。 先不提卫时年是这首《去病》的原唱,单单今晚有机会可以再次近距离地接触卫时年,就让她的心蠢蠢欲动了起来。 要是卫时年在舞台上看到她,会不会认出她来呢? 演出很成功,当最后一个音节收在空气中,原本寂静的观众席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应紫退了场,来不及去卸妆,迫不及待地想去候场的地方看看卫时年,却被告知为了安全起见,通往后台左边的路已经不能通行了。 “不行的,再求我也没用。”看守通道的两个保安很是恪尽职守,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句,“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别追星了,安全第一。” “我不是追星,我是……” 是卫时年的朋友。 应紫在心里小声说了一句。 当然,她没好意思说出口,说出口也没用,被人笑话她吹牛说大话。 失望地看着那被铁栏杆挡着的通道,应紫垂头丧气地回了观众席。 卫时年的节目是压轴,倒数第二个,到底是金唱片奖的得主,也早就开过好几场个人巡回演唱会,卫时年的现场感不是一般的歌手能比拟的,一首经典古风《醉花荫》让人如醉如痴,一首爱情小曲《今天你爱我了吗》俏皮深情,底下的大学生们都有些疯狂,在歌曲的间奏拼命喊着他的名字。 两首歌唱完后,卫时年朝着大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下面的尖叫声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谢谢大家的热情,我毕业于际安音乐学院,曾经也是大家中的一员,很荣幸能受邀参加艺术节,这里让我看到了你们无以伦比的艺术天赋,尤其是刚才那一首《去病》,太让我惊艳了。谢谢你们的改编,祝同学们在艺术的道路上取得更大成就。” 应紫屏住了呼吸,呆滞了两秒,旋即手被身旁的团员们拉住了,大家一起手拉手欢呼了起来。 他们被卫时年点名夸赞了! 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奖励,所有排练的辛劳一扫而空。 开幕式结束,刚好是下午五点。合唱团的团员们三三两两地在电影学院校门口告了别,秦西远和一些交好的团员约着去打牙祭,有人来叫应紫一起。 应紫婉拒了,朝着秦西远歉然道:“我今天有事情要回家。” 秦西远也客气地笑了笑:“那下次再约吧。” 看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应紫松了一口气。 自从论坛上关于她和秦西远的流言蜚语出来以后,她就谨慎地和秦西远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深怕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幸好,秦西远也很克制,没有再有什么示爱的举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起来一看,是肖一墨发过来的。 肖一墨:晚上想吃什么? 一股心虚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她不仅没有退团,还背着肖一墨参加完了艺术节,而且这一个多星期她忙于排练,别说陪肖一墨增进感情了,就连微信都没发过几个。 她赶紧在手机上飞快地打起字来,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讨好的味道。 紫:我什么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紫:要么我烧菜给你吃好不好? 肖一墨:你会烧什么? 应紫报了几个家常菜的菜名,过了一会儿,肖一墨很是矜持地回了一句:好吧。 应紫很高兴,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她辛苦烧上一顿饭菜,肖一墨要是吃得好,总不能翻脸和她生气艺术节的事情了。 原本她想要直接回倪山花园的,这下得改变回去的路线了,毕竟是为肖一墨烧菜,那舌头都是从小吃出来的,得去买点新鲜昂贵的食材。 应紫一路走一路琢磨,一不留神,身后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回头一看,一辆豪华的越野车徐徐跟着她往前开着。 车窗徐徐放下了,卫时年俊朗帅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夕阳的余晖从车窗上反射了过来,一时之间,应紫居然有些目眩,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去病》的领唱?”卫时年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着,仿佛在探究什么。 应紫本能地点了点头。 卫时年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温暖而熟悉:“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 “卫大哥?”应紫的心脏怦怦乱跳了起来,试探着叫了一句。 “小丫头,我可算把你找到了,”卫时年眼里跳动着激动的光芒,飞快地打开了车门,声音愉悦,“快上来,这回你可溜不了了。” 程云雅恼了:“什么老太婆!我有那么老吗?你才是个糟老头子呢!” 应凯缩了缩脖子,陪上了笑脸:“好好好,我错了,你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应紫赶紧澄清,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还有河鲫鱼,都是我爱吃的菜,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程云雅嗔怪着道,“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57.紫丁香(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肖一墨的公寓, 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 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有一把懒骨头,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 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 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 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 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 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 可是,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 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 应紫坐在琴凳上, 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空中晚霞四起,将远处的黄罗江上染上了一层浅金。 从这里看出去,景色真的太美,怪不得就算这小区的房价贵得令人咋舌,也还是一房难求。 傍晚六点,有司机准时打电话过来接她去爱莎大酒店吃晚饭,到了酒店门口,司机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路明星入住酒店,门口居然被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应小姐,这里这么挤,要么我把你送到侧门吧,”司机灵机一动,“就是你要自己往里走一段路。” “好。” 应紫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两眼,隔着这么多人看不到明星,就感觉粉丝很疯狂,不时地听到尖叫声。 侧门掩映在一片绿化中,的确没什么人,应紫刚一下车,斜刺里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看起来好像是来接她的一样。 应紫纳闷地瞟了一眼,只见他穿了一身休闲卫衣,鸭舌帽帽沿扣得很低,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拜托,帮我挡着点。”他低声道。 应紫心头一震,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往前走去。 酒店保安查得挺严,问了应紫的预订号和包厢,这才把人放了进去。年轻人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有零星混进来的粉丝,也有正常的住客,应紫一路镇定自若地领着人到了电梯口,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却按着开门键没放,笑吟吟地从兜里抽出一支笔来,腾出手来在她的白色小披肩上刷刷地签了个名。 “谢谢你呀小妹妹,留个纪念吧。”那声音好听极了,尾声还带了个拐弯微微上扬,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应紫心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了,小声叫道:“你是卫时年!” 卫时年有点意外,索性摘下了墨镜,朝她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怎么能不认识呢? 国内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刚拿了亚洲音乐大奖最佳男歌手的卫时年。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少年时和卫时年有过一次交集,虽然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个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大哥哥难以忘怀。 刚才一听声音,她就认出来了,不过,显然,卫时年早就把她忘了。 “我很喜欢你的歌!”她像所有的粉丝一样,急切地表白,“你所有的碟片我都收藏了。” 这种表白对卫时年来说太廉价了,他不以为意,目光在应紫的脸上一掠而过:“谢谢……” 刚要再说两句,电梯超时了,“滴滴”的提醒音响了起来,大厅里有几道目光朝这里看了过来。 要遭。 卫时年不得不松开了按着键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应紫的脸,困惑地问:“我在哪里——” 应紫目视着电梯门徐徐合上,按了按胸口,心脏那里还在怦怦乱跳。 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和卫时年说上了话,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珍贵的签名。 把披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她一路嘴角挂着微笑,快步到了定好的包厢里。 肖一墨已经在了,旁边有侍应生弯腰正在替他介绍菜品。 听到推门声,他没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才来?” 应紫猛然从遇见偶像的梦幻中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下。” 肖一墨皱了皱眉头:“那些无聊幼稚的粉丝,早知道就不选这一家吃饭了。” “其实也还好,我看她们还蛮有秩序的。”知道那些人是追卫时年的,应紫就忍不住替她们辩护了一句。 肖一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都是些沉浸在自己虚幻梦想里的小女孩,你不会这么没有脑子也追星吧?” 应紫被噎住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没有,我不追星,不过,我也有喜欢的偶像。” 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地上来了,侍应生开了红酒,嫣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流淌,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应紫不会喝酒,不过,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稍微喝一点,这样,应该能够缓解她的僵硬和紧张。 学着肖一墨的模样,把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随即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酸,不如果汁好喝。 当然,她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几口酒下肚,她的胆子大了一点,朝着肖一墨举杯:“一墨,谢谢你对锦地项目的投资。”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绯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染上了几许柔情。应紫的五官原本就精致,被酒精一染,更添几分风情。 被这样柔软氤氲的目光注视着,肖一墨原本因为等待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稍稍舒畅了起来。他捧场地举杯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应该的。” “以后,这个项目还要多多拜托你了。”应紫一边喝一边朝他粲然一笑。 肖一墨有些哂然:“我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项目?” 正在喝酒的应紫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最后不得不拿起餐巾捂住了唇,满脸通红。 “岑宁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肖一墨看不下去了,半欠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有,只要我这边继承顺利,婚姻结束后,合同里规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我到时我会转让给你。” 应紫的脸憋得更红了,慌乱地解释:“不不不用……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对我的人,向来大方,”肖一墨不容拒绝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这简直没法往下聊。 应紫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几滴酒给咳出来了,不吭声了。 悄无声息地吃了一会儿,包厢里只有刀叉轻微的撞击声。 不得不承认,肖一墨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切牛排的时候都看起来赏心悦目,应紫不知不觉地多看了几眼。 “阿嚏,”她掩嘴打了一个喷嚏,尴尬地抱着手臂摸了摸:“有点凉。” 真是娇弱。 肖一墨四下看了看,挂在衣帽架上的包里,有件披肩露出了个角。他走过去抽了出来,体贴地披在了应紫的肩膀上:“怕冷怎么不多穿点?” 应紫本能地想去保护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不用……” 58.紫丁香(三)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应紫第一次出现在他办公室时, 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特助岑宁请假,他临时回公司取文件,在公司电梯前遇到了应紫。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 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 那腰肢不盈一握, 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应紫上不去, 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 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 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我仰慕他很久了, 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 找他谈项目的更多, 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 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呢? 个性奔放一点,能毫不忌讳地表达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更能让史密斯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幸福的婚姻? 泡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索性倒了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了两口。 从十六楼往前看去,视线开阔,黄罗江两岸的灯火闪烁,将黄罗江点缀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夜深人静,藏蓝色的夜空仿佛伸手可及,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想回去睡觉,隔壁阳台的移门被拉开了,应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裹在丝质的睡袍中,窈窕的腰肢隐约可见。 定定地站了片刻,她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双臂抱住了双腿,脸颊搁在了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那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乎将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了应紫的身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浸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白得好像透明了似的。 不自觉的,肖一墨有点口干,一时竟然无法从那莹润的肌肤上挪开眼去。 猛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应紫埋在臂弯中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了半空中不知名的深处,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脸颊上有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在哭。 - 肖一墨一个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那双无声哭泣的泪眼。 难道是他昨晚说的话刺伤了应紫?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女人真是麻烦。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应紫也挺可怜的。 母亲是个没什么用的音乐教师,父亲是个努力的经商废柴,越努力越失败,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让一个从小受宠的小公主不得不为了他的事业和尊严绞尽脑汁。 算了,不要和她计较了,史密斯先生来华的计划延后了,两个人应该有时间再进行磨合。 带着这个念头,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一墨很早就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才早上八点。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他有点纳闷,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厨房的玻璃门关着,应紫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烤箱的门,拿手碰触了一下烤盘,可能是被烫到了,她倏地一下缩回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边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 肖一墨略有些不快。 他喜欢厨房里各种各样锃亮的餐具厨具,却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被使用,家里的佣人知道他的喜好,外面一套都是做摆设的,橱柜里面的才是她们用的。 应紫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门开了,应紫端着托盘出来了,一见到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我烤了苹果派,你来尝尝。” 盘子上的苹果派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要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肖一墨捧场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切了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 苹果的香、蛋液的柔和面皮的酥交揉在一起,蜂蜜的甜居然也不是太腻,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吗?”应紫期待地问。 肖一墨点了点头:“还行。” 应紫很高兴,再次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牛奶:“可以一起喝,加点奶味会更好吃。” 的确,牛奶的奶香充盈着口腔,腻人的甜味冲淡了一些,吃起来更加可口,不知不觉,一个苹果派吃光了。 肖一墨用餐巾擦了擦嘴,沉吟了片刻暗示道:“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这些事情,有佣人会做。” 应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吗?” 昨晚的泪眼闪过脑海,有这么一瞬间,肖一墨担心他如果点头的话,应紫又会偷偷躲起来哭。 “没有,”他否认,“我怕你辛苦。” 应紫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辛苦。” 她收拾了一下餐具,从厨房出来一看,肖一墨已经换了一身商务装,在玄关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出去吗?”应紫快步到了他跟前。 “嗯,”肖一墨淡淡地应了一声,“晚上我有空,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一起吃饭吧。” “好。”应紫想了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路上小心。” 唇瓣在脸颊上一触即走,带着一股柔软的清甜香味,肖一墨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应紫眼睛还稍稍有点红肿,他还真以为昨晚那个无声流泪的女孩是他做梦时的幻觉了。 看起来,真的是想通了。 他很满意,捋了捋应紫鬓边的碎发:“乖。床头柜上有卡,给你日常开销用的,没事就去做做美容、逛逛街,别太无聊了。” 公寓里就剩下了应紫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单单就昨晚喜宴的情形来看,肖一墨年少得志,如众星捧月,言谈举止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真的算是温柔可亲了。 真的跨出这一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最起码肖一墨算得上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怎么看也是她占了便宜;两个人正式领了证结了婚,就算哪一天被人撞破了,也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至于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夜色下几近泛滥的委屈和自弃,也矫情得几近可笑。 她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整理房间,忙碌可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卧室的床头柜上的确放了一张黑金卡,看起来,肖一墨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和传说中的阔太太一样,打牌、美容、逛街,得空了就飞到国外哪个奢侈品牌的秀场看个秀。 应紫盯着那黑金卡看了片刻,哑然失笑,随手把卡收好。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应紫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约也就二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是谁?”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愕地问。 应紫不知道肖一墨是不是打算公开他们俩的婚姻关系,只好含糊着道:“一墨让我在这儿的,你是……” 那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子审视。良久,她才敷衍地笑了笑:“一墨哥没和你说啊?我是他朋友,郑玉苒,刚从昭南市回来,带了些特产,顺道送到这里来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把手里的水果放了进去,又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拿出一个花瓶来,装上了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鲜花插好,放在了茶几上。 59.紫丁香(四)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 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眼中阴云密布, 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 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 女人真是不能宠, 越宠胆子越大了, 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 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 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 “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 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 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 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 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那腰肢不盈一握,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应紫上不去,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我仰慕他很久了,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60.紫丁香(五)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几乎是本能的, 她跟着秦西远的吉他声哼了两句, 趁着旋律告一段落的间隙, 她快速地问了一句:“团长, 这是我们下一首排练的合唱曲目吗?” 秦西远愣了一下,吉他走音了。 应紫很紧张, 看向秦西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 秦西远瞬间明白了,所有准备好表白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 排练室里有瞬间的静默,原本想欢呼起哄的团员们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是我特意唱给你听的, ”秦西远朝着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今天的节目很成功,你功不可没, 我代表全体团员表示对你最真挚的爱意,你就是我们的团宝。” 应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谢谢团长,不过, 你才是我们的团魂,没了你我们就没了方向。” “真的吗?那我可要自鸣得意一下了。”秦西远神情自若地扫着和弦,曲风一转, 变成了另一首轻松活泼的《桃花朵朵开》, 团员们三三两两地跟着唱了起来, 排练室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团长,你可别美了,再美答应我们的大餐也跑不了。” “童鞋们,到时候可劲吃,把团长吃破产了。” “呦,怎么吃团长的你不怕胖了?” …… 卸完了妆,应紫告别了团员们,背着背包出了大礼堂。 礼堂外有个小公园,树影婆娑,空气中隐隐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着,终于在路边的角落里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白色的花苞还没绽放,躲在绿叶下我见犹怜,应紫没舍得摘,踮起脚尖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哎呀”了一声,肖一墨被她彻底忘在脑后了!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微信上有肖一墨的未读信息。 来回读了两遍,她这才相信肖一墨真的来看她演出了,幸好刚才已经在候台了没看到,要不然只怕会更紧张。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你在哪里? 静寂的空气中隐隐有震动声传来,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肖一墨站在一颗老槐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应紫赶紧一溜儿小跑到了他身边,略带不安地问:“看我的演出了吗?我唱得怎么样?” “还不错。”肖一墨淡淡地表扬了一句。 其实,舞台上的领唱不只是不错,还让他惊艳;而刚才在月光下,应紫轻嗅栀子花的侧颜静谧而美好,更让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但是,他没说。 女人嘛,不能惯着,要不然尾巴就翘起来了。 应紫抿着唇笑了:“我同学也都说好听。” 肖一墨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看着分外舒心,索性就又表扬了一句:“这首歌哪找来的?词曲都不错。” 应紫心里咯噔了一下,佯做不经意地道:“以前听到的一首流行歌曲,网上随便找的。”她深怕肖一墨发现这首歌是卫时年的,赶紧把话题从歌曲上岔了开去,“我们现在去干吗?” 肖一墨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九点了:“不早了,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应紫却没有跟上,不由得扬声疑惑地“嗯”了一声, 应紫迟疑了一瞬问:“以前你不是说……我这边的人没必要知道我们俩的事情,省得以后麻烦吗?” 肖一墨语塞,以前他的确说过这话。 从小到大,他身边被各种异性环绕着,有心怀叵测的、有暗恋仰慕的,林林总总让他心烦不已,这次因为意外需要结婚,他索性就彻底越过这些异性,直接找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为的就是以后可以断得一干二净。 可今天看到应紫被求爱的那一瞬,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了起来: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居然也这么受欢迎。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他一个人琢磨了片刻,把这种感觉归结为男人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毕竟,在这段协议的日子里,他是应紫的另一半,当然不愿意看到别的男人对应紫献殷勤。 今晚应紫的表现勉强算是满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紫也能谨守承诺、洁身自好,唯一欠缺的是,这个拒绝稍显含蓄了些,要是能直截了当地表达会更完美,毕竟,异性的爱慕就好像苍耳,黏上了就很难甩脱。 女人嘛,总爱来些不合时宜的心软。 现在想来,如果适当地公开一下他和应紫的亲密关系可以减少这些狂蜂浪蝶对应紫的骚扰,也算是省心;到时候史密斯先生来的时候,万一碰到应紫这边的亲朋好友,也不会太过仓促生硬。 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轻描淡写地道:“我改变主意了。” 应紫吃惊地看着他:“这……我爸妈那里呢?” “怎么,难道他们对我会有什么不满意吗?”肖一墨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几分不情愿,不悦地问。 应紫无语。 作为一个投资方,应凯当然不会对他有任何不满,只会上杆子拍马屁;可作为女婿,肖一墨这趾高气扬的模样,哪个疼爱女儿的父母会开心啊! “不是说满意不满意……”应紫只好委婉地解释,“是高攀不上,反正也只是露水姻缘,还是不要给他们空欢喜一场了行不行?” 肖一墨思忖了半晌,大度地同意了:“那行吧,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撞见了,你怎么和他们说呢?” “际安市这么大,哪能那么巧……”应紫刚刚嘟囔了一句,肖一墨的脸色就有点不太高兴了起来,她只好虚心请教,“你说怎么说?” “就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好了。”肖一墨下了定论。 决定半公开宣称主权的肖一墨挽着应紫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可惜,没碰到什么应紫的熟人。大礼堂那里的演出还没散场,迎面碰见的同学也大都是两两成对的,只顾着自己卿卿我我,没人认出他来。 幸好,师大的校园没让他失望,一路暗香浮动、曲径通幽,尤其是西南角那里的求知湖畔,一树柳树一株桃,柳梢轻拂、水波潋滟,荷叶轻轻荡漾着,几点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无端端地就生出几分旖旎来。 可能是这月色太美,肖一墨心里莫名也泛起了一股柔情。 应紫就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可他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想了一下道:“你再唱那几句话给我听听。” “啊?”应紫仰起脸来看着他,月色照在她的脸颊上,把那小巧的鼻尖和圆润的唇都晕上了一层柔光。 肖一墨情不自禁地俯下脸来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触感很好,不舍得松开。 他向来不会苛待自己,唇在鼻尖摩挲了片刻,辗转而下,落在了那柔软的唇瓣上。 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应紫瞪大了眼睛:“有人……” 肖一墨当然不会在意对面树林里若隐若现的情侣,含着那唇珠吸吮了片刻,慢慢研磨着。急促呼吸声一点点地被他吞噬了,取而代之的是缠绵的轻唔,体内血液中的仿佛燃起了一把小火,渐渐灼热了起来。肖一墨趁机撬开了那微启的齿关,追逐吸吮着那香软,直到应紫绵软地倒在了他的臂弯,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终于松开了唇,满意地看着应紫脸颊上的酡红,安抚地轻啄了两口。 “唱那几句,就是你领唱的。”他低低地道,“我想听。” 应紫调匀了一下呼吸,轻声唱了起来。 “去你的病,来我的国。黄沙飞舞中,我记得……” 和台上的清澈空灵相比,此刻应紫的声音多了几分亲热过后的喑哑旖旎。 肖一墨听得心里发热,低头在她的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应紫轻呼了一声,最后一个“得”字走了调,拔高了一个音又戛然收住,听上去倒是更为意犹未尽。 “你干什么呀你。”应紫不自觉地小声嗔了一句。 真是一颦一笑都别有风味。 肖一墨刚想再亲上一口,应紫的手机猛然响起了来,划破了湖畔的寂静。 “小紫,小紫!”彭慧慧激动的声音传来,“你火了!” “什么火了?”应紫有点懵。 “你自己上论坛去看就知道了。” 常青树bbs有手机版APP,打开来一看,总版最上面飘着的几个都是关于她的帖子,最热的一个已经翻了十几页了。 【有人去师大校庆晚会现场了吗?一首《去病》犹如天籁之音横空出世,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发帖的人是论坛总版副版主,精于各种影评和乐评,他贴了一段合唱的精华CUT小视频,用优美华丽的文笔赞誉了这一首别出心裁的阿卡贝拉合唱曲,并着重提到了领唱的声音,称之为“空山清绝之音”,最后并用一句《李凭箜篌引》中的诗句收尾——*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注] 肖一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怎么,你不愿意?” 应紫迎视着他的目光,努力想要解释:“为什么要退团?我就是去唱一下歌,花不了多少时间,和我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冲突。”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参加了一次校庆,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阴云密布,仿佛凝聚着风暴。 61.紫丁香(六)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 再也无心挑衅, 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应凯扬眉吐气,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 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应凯有点不确定, “爸都走了多久了, 再说了,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 ”应紫撒娇着, “学音乐太苦了,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 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 ”应凯乐呵呵地道, “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其余的两个姐姐都早已经出嫁了,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领到了餐桌头上,自己在肖宁东的左手位坐了下来,示意应紫坐在他的身旁。 对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关系好,笑着调侃道:“小叔,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宁东轻咳了一声,威严地环顾四周:“好了,今天欢迎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自己家里知道就好了,用不着外传。” 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就好像坐过山车似的,从几乎一致的惊愕到神态各异的惊喜羡慕,最后看向应紫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为同情。 肖昱行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吃你的饭吧,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声了。 在座的论起感情的亲疏,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说话了,旁的人就更没什么质疑的声音了。 “吃饭。”肖宁东简短地下了定论。 除了刀叉、筷子轻微的撞击声,餐桌上没什么声音。 应紫连大喘气都不敢出,深怕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佣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起来,肖宁东问了一下几个小的学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国华、肖国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这才算就此结束。 大家离开了餐厅,正值周末,小的约着去了楼下的视听室,几个儿子则陪在肖宁东身旁往客厅去。 应紫正要跟着肖一墨走,陈姨过来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吗?来,他们男人们有他们的事,你跟着没趣,还是我带你去家里各个地方转转吧,顺道说说话。” 正值初夏,夜晚的别墅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陈姨领着应紫从庭院开始,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她的步履优雅,说话声轻柔低沉,听起来很舒服。 “这栋楼是佣人住的,平常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唤铃,每个卧室里都有。这边是花房,有花匠专门打理,我们几个也喜欢在这里面侍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花匠给你弄几株珍品。” 62.紫丁香(七)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 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应紫赶紧澄清, 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 “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 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 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 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还有河鲫鱼, 都是我爱吃的菜,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程云雅嗔怪着道, “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 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 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 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63.紫丁香(八)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纯天然无P图的气质美女,现在这年头真的不多了。] [师大真是藏龙卧虎, 这个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要漂亮。] [名花有主了吗?求偶遇!] …… 论坛里的夸张让应紫汗颜, 更让她不适应的是, 还真有人特意到她上课的地方来看她长什么模样的, 有几个男生甚至真的送来了各种小礼物,她收也不是, 不收也不行, 尴尬不已。 除了应紫,合唱团团长秦西远也被扒了出来,秦西远原本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常年代表学校参加高校联盟的各种晚会和竞赛,人气很高,八卦永远都是网民的第一喜好, 论坛的言论一下子就有点歪了, 关注点从应紫的声音和容貌一下子转到了花边新闻上。 [听说应紫和秦西远, 唔, 不可言说。] [两人很般配啊,俊男美女。] [应紫可看不上秦西远, 人家的心气高着呢。] [搞什么?大秦是我们的系草,应紫高攀了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秦西远配不上我女神?] …… 底下吵吵嚷嚷的, 对应紫和秦西远评头论足, 到了后来, 秦西远也不能满足网友们八卦的心了,各种子虚乌有的爆料层出不穷,就连应紫曾经和彭慧慧的追求者小蔡有过几次来往,也被搬到了台面上含沙射影,目击者还言辞凿凿,说是两人很亲密,还互赠了礼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次是小蔡送彭慧慧家乡带过来的特产,彭慧慧不在,应紫下去拿的,总共就说了没几句话。 应紫都快无语了:“谁这么无聊编故事呢?一编还好几个,有这才能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这样的帖子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却好像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人恶心。 李沁第一个披了马甲上场斥责贴主造谣生事,彭慧慧和郑媛也跟着上场声援,应紫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漏下了。 她猛然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在求知湖畔,肖一墨也凑在她身旁围观了那个小视频的热帖,还下载了论坛APP,现在论坛上这些子虚乌有的绯闻,这要是让他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肖一墨的确很生气。 今天是周五,公司里的最新一个投资项目刚刚开好论证会,他提前得了空,原本打算去师大接应紫一起去吃个饭再回家,刚出门的时候记起那个论坛,随手刷了一下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关于应紫的“绯闻”。 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胸口莫名有点闷,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原来那晚那个求爱的男生叫秦西远,长得倒还不错,可惜,和他相比差得太远,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还有那几个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男生,应紫更是不可能会喜欢。 不过,这个合唱团看来是不能再参加了,净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秦西远的求爱是一个,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又是一个;而且,应紫这样红了,会有更多的狂蜂浪蝶涌上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他相信应紫的人品,但应紫也该避嫌才对。 他思忖了片刻,打算取消原本约定的晚餐暗示一下他的不悦,最好应紫能意识到错误,主动退出合唱团。 打开微信,上一条消息还是上午发给应紫的,告诉她晚上过来接她一起吃饭,应紫则回了一个表情包:一个圆头小人乖巧地盘腿坐着,小手摆在腿上,头顶上写着两个字——“好哒”。 滚圆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就好像应紫眼巴巴地看着他。 肖一墨心软了。 约好的晚餐,应紫一定已经盼了一天了,算了,别吓唬她了,还是等到见了面再暗示吧,她这么聪明听话,一定会照做的。 这一耽搁,出门就有点晚了,到了师大门口已经夜幕初上。 校门口的老樟树下,肖一墨一眼就瞧见了应紫,简单的白T,上面印着粉色的图案,和粉色的破洞牛仔短裤、粉色的板鞋相呼应,透着一股属于少女的清纯。 肖一墨刚想按喇叭,路边有几个男同学走过,扭头看着应紫,互相嘻嘻哈哈推搡了一阵,其中一个跑了过去和应紫说起话来。 应紫耐心地和他说了两句,最后指了指西北角,那男生又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肖一墨的脸又沉了下来,给应紫发了条微信:马路对面。 没一会儿,应紫跑过来了,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刚那个男的是谁?”他一边开车一边不经意地问。 “问路的。”应紫解释,“问一个饭店怎么走。他还和我聊了几句,也是师大的。” “是不是问你要微信了?”肖一墨淡淡地问。 应紫吓了一跳,马路这边都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吗?她赶紧摇头:“要了,不过我没给。”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搭讪的,别理就是了。”肖一墨教育道。 应紫“哦”了一声,有些为难地嘟囔了一句:“那总也不能不理不睬吧,万一真的是不认识路呢?” 肖一墨气得够呛,专心开着车不理她了。 晚餐还是定在爱莎大酒店的顶层。肖一墨对这家酒店情有独钟,特别喜欢它家顶层餐厅开阔的视野,从落地玻璃窗里往下看去,整个际安市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今晚定的是法式铁板烧,滋滋作响的铁板上,新鲜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特别有食欲。 餐厅有从J国最新进口的冰酒,肖一墨开了一瓶,替应紫倒了一杯:“这是采摘枝头自然冰冻的葡萄酿制而成,口感和普通红酒不一样,你尝尝。” 应紫对它的来历没什么兴趣,她只希望酒精能放松她的神经。 大着胆子喝了两口,口感居然意外得好,香甜可口,有点像饮料,应紫不知不觉地就喝下了一杯。 脸颊稍稍有点酡红,看过来的眼波也带上了点氤氲的酒意,肖一墨的心也跟着氤氲了起来。 不过,还是要先把正事说清楚了。 他佯做不经意地暗示了一句:“对了,这阵子论坛关于你的讨论很多。” 应紫吓了一跳,急切地解释:“有几个帖子都是瞎说的,我和团长根本没什么,另外那个就更离谱了,真的……” 肖一墨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我知道,你对秦西远的确保持了距离。” 应紫舒了一口气。 “不过……” 话还没出口,应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上显示是秦西远的名字。她迟疑了片刻,飞快地接了起来“喂”了一声:“……什么?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嗯嗯嗯,我知道,好的好的。” 她挂了电话,兴奋地看向肖一墨:“我们的合唱被选中去参加大学生艺术节了,就是八大名校轮流主办的大学生艺术节,今年在际安电影学院举行的。” 艺术节的大名肖一墨也有所耳闻,最早由知名教育家陶功达倡议,整个高校圈一起响应,举办多届以来成了整个际安高校圈乃至娱乐圈的一桩盛事,经常有知名明星、主持人及其他跨界名人参与,影响力日渐扩大。 一个校庆的合唱就闹得这样风风雨雨,这去参加了艺术节还怎么了得? 肖一墨的眼神滞了两秒,旋即轻描淡写地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去参加这个艺术节了,合唱团也退了吧。” 第一章象牙白(一)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三年前,公司负责服饰业务的叔叔应轩突然出走,带走了服饰分公司的大部分骨干和资金,另起炉灶,公司几近瘫痪,应凯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变卖了大量资产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至此,应歌集团一蹶不振。最糟糕的是,亲弟弟的这一次背叛让应凯大受打击,为此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集中公司所有资金进军了房地产业。 房地产业的水太深了,各种政策法规牵一发而动全身,投资周期长,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更高,应凯一入场便被现实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在地价最火爆的时候入场,拍下了一块城郊的地打算建商业中心,谁知道前两年国家打压房价地价,他刚一买入地价就直线下跌,建到一半全国房地产都进入了冰冻期,直接影响了招商和预售,资金一下子就卡住了。 应凯焦头烂额,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公司几近破产,项目也就此停工成了烂尾楼。今年以来,应凯和程云雅几乎把家里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以致于亲戚一见他们就躲,和从前的风光几乎是天差地别。 今天这婚宴要放在从前,那些亲戚都是靠应家吃饭的,应凯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被安排到主桌去的,也难怪应凯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这家亲戚是做工程的,应爷爷在时照拂过一阵,这些年业务拓展得很不错,出手豪阔,爱莎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一桌的价格应该在一万五上下,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五六十桌。 64.紫丁香(九)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 参加了一次校庆, 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 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 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 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 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眼中阴云密布,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 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 女人真是不能宠, 越宠胆子越大了, 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 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 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肖一墨不由得喉咙一干,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意慢慢泛了上来。 “东西用得还习惯吗?”他一脸淡然地问。 应紫点了点头,拉了拉睡衣的裙摆,赧然道:“挺合身的,陈姨很细心,东西都帮我备齐了。” 65.紫丁香(十)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应紫盈盈一笑, 俏皮地道:“应该的, 我上两个星期帮他一起写合唱的声部, 就当是付我的工资了。” 大家说笑着,等到团员都差不多了, 开始了《去病》的合唱排练。 《去病》这首歌原本是带着一点点RAP风的,在秦西远和应紫的改编下,加上合唱的特殊效果,有了那么几清新悠远的味道。中间有一段模仿京剧青衣的花腔唱法,虽然只有寥寥四句话, 却是整首歌曲的精华部分, 秦西远斟酌了再三,定了由应紫单独领唱, 以求和合唱的声音区分开来, 形成不同的听觉冲击。 第一次声部合唱因为不熟练有点闹哄哄的,效果并不是太好, 秦西远一句一句地替同学们抠音准,应紫自幼练习钢琴,对音准有着非一般的敏感度, 也帮着一起将有难度的几段话反复拉出来唱。这一个下午练下来,小有成就, 最后一遍排练的时候秦西远录了音, 效果挺不错。 应紫把录音要了过来, 回到寝室兴冲冲地放给了室友听。彭慧慧第一个嚷嚷了起来:“天,绕梁三日!你们合唱团一战成名的话,别忘记给我抱大腿。” 李沁和郑媛都不懂音乐,不过大力捧场,一个豪气地大手一挥:“唱!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大捧鲜花送上去,搞出个明星范儿来!” 另一个也凑热闹:“要么我负责拉横幅,叫上几个啦啦队替你镇场子。” 应紫被她们逗得抿着唇直笑:“你们够了啊,我只希望我上去的时候别嗓子倒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一想到就腿肚子打颤。” 这话倒真不是谦虚话。 她天生就胆小,小时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就脸红,学琴时每年老师都会举办小型的音乐会,她在下面弹得好好的,一上台就会冒出一点小瑕疵。 幸好这节目是大合唱,一群人站在那里,要不然她早就怂了不敢参加了。 校庆的系列活动从周一就开始了,寝室里的几个人都有活动。郑媛参加了“薪火传承”校庆火炬接力,彭慧慧是校友联谊茶话会的司仪,李沁则是学生会的,组织了一场师大知名校友在求知湖畔的植树活动,美其名曰“种下属于师大的希望”。 校庆晚会是在最后压轴,定在了星期天的晚上,这一整个星期,合唱团几乎每天都排练,加上临近期末功课紧张,应紫忙得喘不过气来,一直没办法去陪肖一墨。 为此,她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偶尔想起肖一墨说的那句“社团应付一下就好,尤其是女孩子”,深怕肖一墨忽然反对她参加合唱团。 这天周六晚会彩排,她趁着候场的空档,在微信里给肖一墨发了一些校庆的花絮,表示她参加的是学校的正规活动。 最后一张是她候场的照片,后台上乱糟糟的,不过灯光很漂亮,柔和地洒在了舞台上。 紫:快轮到我们了,有点紧张。 消息发出以后,石沉大海。 应紫本来也没想着肖一墨会在微信里和她聊天,正好场务喊他们了,她赶紧把手机一塞上台了。 彩排效果不错,负责晚会的老师赞许有加,让他们好好准备演出,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去教室排练了两遍,最后才散场。一路往宿舍走去,她拿出手机来刷朋友圈,猛然发现肖一墨的头像上有三个未读消息。 肖一墨:怕什么,胆子真小。 肖一墨:什么时候正式演出? 肖一墨:我过来。 应紫看着“我过来”三个字,懵了一下。 肖一墨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真的过来看她的大合唱?她那天的邀请也只不过顺口一说,压根儿没想到肖一墨真要过来。 一想到肖一墨会坐在台下看着她,她更紧张了,一边心里默默祈祷最好明天他有什么重要突发活动过不来,一边违心地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两行字。 紫:明天晚上七点演出。 紫:那我给你留张票。 周日晚上六点五十,肖一墨提前十分钟到了师大的大礼堂。 应紫给他的票位置还不错,十六排,居中偏左。大晚上的,周围的同学们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并没有发现他这位曾在际安大学引起轰动的金融新贵。 肖一墨身旁是几个女同学,时不时地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偶尔还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青春洋溢。 台上的表演算是可圈可点,不过,在他的眼里还是太过业余了,歌舞有点青涩,舞美和灯光配合地并不完美。肖一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放着一大堆正事不做,怎么就跑到这里来看这么一场演出? 算了,应紫都鼓足勇气在微信暗示希望他的打气了。 作为应紫现在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怎么也应该来捧个场,鼓励一下。要是他不到场,应紫演砸了说不定会偷偷躲起来哭呢。 他想了好一会儿,给应紫发了一条消息:我就在下面,深呼吸,放松。 舞台上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整个礼堂从上一个歌舞的喧嚣中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台上。 几秒钟后,一阵清朗的男女声交揉着,从无到有,徐徐地渗入耳膜。 仿佛山涧潺潺流下的清泉,又好似初春的第一声莺啼。 又过了几秒,白色的灯光渐渐亮起,照在了台上的合唱团上,女生白色襦裙汉服,男生对襟长衫,让人仿佛瞬间穿越到了遥远的从前。 在和声的铺垫下,歌声响起。 去去去去到你想去的天际, 念念念念着你刻骨的铭记。 策马扬鞭时,你只记得那句诺言, 血色黄昏中,还有你的年少意气。 …… 歌声并不激越,旋律轻扬悠远,从一开始的和音,声音渐渐饱满丰富,最后几十人的声线缓缓勾勒出那个在苍茫边境中征战的少年将军。 歌声猛然停住了,灯光熄灭,台上一片黑暗。 几秒钟的空白后,灯光骤然亮起,却移动了位置,落在了边上的一个姑娘身上,眉目清晰。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肖一墨脑中莫名闪过一句古诗来。 还没等他再细细品味,旋律一下子从流畅变得舒缓,清澈空灵的京戏花腔响起,仿佛旁逸斜出的梅花初绽,绚丽地旁若无人地响彻在空中。 “去你的病,来我的国。黄沙飞舞中,我记得你吟唱时,那微笑的容颜。” 短短的几句歌词,让肖一墨后背起了涔涔一身冷汗,失神了两秒才猛然回过神来。 宛如天籁。 合唱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却好比一场视听的饕餮盛宴,让肖一墨对后面的小菜彻底没了兴趣。 有观众送了好几束鲜花上台,合唱团谢幕。 肖一墨忽然有了那么几分后悔,来的时候居然没想到买花祝贺应紫演唱成功,应该大手笔地用鲜花堆满后台才符合他的身份。 不过,现在他亲自道贺,比起鲜花应该更有分量一点。 想到这里,他起身离开了观众席,径自到了后台。可能是他的气势夺人,门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居然也没出身阻拦。 后台的化妆室里,合唱团员们刚刚退场,正在嘻嘻哈哈地闲聊。 “好紧张啊。” “唱得应该还好吧?” “肯定错不了,小紫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 肖一墨刚要推门,猛然,“哗啦”一声,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忍不住从窗户玻璃里往里一看,只见化妆室的墙上用鲜花布置了一个大大的心形,中间拼成了一个“LOVE”字样,显然,有人在求爱。 吉他声响了起来,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一边弹着吉他唱着歌,一边朝着一个女生走去,正是一首最为经典的华语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 肖一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那女生不就是应紫吗? (作话有小剧场~~) 呛人的话一出口,应紫的心脏漏跳了两拍,一阵忐忑,再一看,郑玉苒的脸都气白了。她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忙不迭地把门合上了。 糟糕,郑玉苒有这里的门禁密码,来去都很随意熟稔的模样,她这样呛了郑玉苒一句,郑玉苒会和肖一墨告状吗?肖一墨会不会怪她慢待客人了? 惴惴不安地琢磨了一会儿,应紫不想了。 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肖一墨的公寓,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昨晚心不在焉地也没看清楚,肖一墨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最高处有几本老旧的音乐理论书籍和乐谱,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本古典乐曲的孤本;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下,有一把懒骨头,正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客厅的左边别有洞天,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器乐视听室,中间有个巨大的投影,墙上挂着各种做工精致的乐器,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打开琴盖,熟悉的黑白琴键跳入眼眶,钢琴上烫金的LOGO显示是个很奢侈的古老品牌。 应紫情不自禁地按动了琴键,弹了一段熟悉的《四小天鹅》。很神奇,她已经快两年多没有碰钢琴了,可是,那些音符好像镌刻在了她的骨血里,自然而然地随着指尖流泻了出来。 音色很棒,清澈纯净。 应紫的眼底有些发烫。 她六岁开始学琴,原本打算高三就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家里出事后就彻底放弃了,那架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钢琴也跟着家里的住宅被银行拍卖抵债了。 迅速地把琴盖盖上,应紫坐在琴凳上,给应凯打了个电话。 “爸,那个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应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办好了,刚刚签了合同。” 应紫纳闷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应凯悻然道:“高兴什么,集团公司的控股权被分走了,以后我的所有投资决策都要经过那个什么特助的首肯。” 应紫不太懂,不过,她觉得这倒未必是件坏事,应凯做事冲动,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投资团队倒是能替他把关。 “爸,公司都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以为人家要你控股权干什么啊?”应紫柔声劝道,“投资公司只希望追求投资盈利的最大化,又不会来抢你的控制权,对吧?” 应凯其实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被女儿一劝又高兴了起来:“那倒也是,那个岑特助也说了,等到项目盈利后,他们会逐渐撤出,到时候股份我有优先回购权。他们还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招商团队过来,马上会有新的招商计划书出来,资金一到位,后期的施工也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应紫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我和你妈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你回来吗?”应凯喜滋滋地问。 “我不回来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啦,”应紫软声道,“你哄妈开心一点。” “好嘞,放心。” …… 挂了电话,应紫的心情欢畅。 应凯最看重的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应歌集团,死撑着不肯破产清算,以至于家里一步步被积重难返的公司拖得深陷泥淖。 原本应紫以为,穷就穷点,只要一家三口还是和和美美的就好,然而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去公司找应凯,办公室里没人,她一路找到了大厦的顶层,发现应凯就坐在十九层的栏杆外,拿着一罐啤酒,眼神迷茫地看着这座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再撑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应凯就纵身一跃,扔下她和程云雅天人永隔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骇恐惧无法言表,此后更是夜夜噩梦,梦见她成了失恃失怙的孤女。 现在,事情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有了转机。 除了早上那位郑玉苒的打扰,这一天过得很轻松自在,应紫没再进那件视听室,在客厅里看看书玩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 66.紫丁香(十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 参加了一次校庆,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 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 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 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 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眼中阴云密布, 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女人真是不能宠, 越宠胆子越大了,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 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 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67.紫丁香(十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第一章象牙白(一) 【——皮肤是剔透细腻的象牙白,看起来分外柔软莹润。】 -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 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 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 还没进去, 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 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 正是她爸应凯, 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 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 ”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 一时招待不周而已, 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 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三年前,公司负责服饰业务的叔叔应轩突然出走,带走了服饰分公司的大部分骨干和资金,另起炉灶,公司几近瘫痪,应凯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变卖了大量资产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至此,应歌集团一蹶不振。最糟糕的是,亲弟弟的这一次背叛让应凯大受打击,为此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集中公司所有资金进军了房地产业。 房地产业的水太深了,各种政策法规牵一发而动全身,投资周期长,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更高,应凯一入场便被现实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在地价最火爆的时候入场,拍下了一块城郊的地打算建商业中心,谁知道前两年国家打压房价地价,他刚一买入地价就直线下跌,建到一半全国房地产都进入了冰冻期,直接影响了招商和预售,资金一下子就卡住了。 应凯焦头烂额,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公司几近破产,项目也就此停工成了烂尾楼。今年以来,应凯和程云雅几乎把家里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以致于亲戚一见他们就躲,和从前的风光几乎是天差地别。 今天这婚宴要放在从前,那些亲戚都是靠应家吃饭的,应凯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被安排到主桌去的,也难怪应凯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这家亲戚是做工程的,应爷爷在时照拂过一阵,这些年业务拓展得很不错,出手豪阔,爱莎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一桌的价格应该在一万五上下,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五六十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他们不得不在最角落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可婚宴不知怎么还没有开始。旁边坐的亲戚他们也不认识,随口聊了两句,听说是有个重要人物还没到,得再等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正门那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今天婚宴的男方主人和长辈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应紫抬起头来一瞧,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 人群中间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颀长挺拔,五官隽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双目狭长,眼尾略略上挑,那目光漫不经心地穿过人群,神情中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慢。 “这人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 “肖一墨啊,肖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肖家?怪不得这么多人等他一个,程家这次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人家那可不光是富二代,还打从小就是天才,十九岁就从际安大学少科班毕业出国留学,从国外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听说他投资的项目利润率都能翻个好几番,一块破石头都能让他变成金子。” 同桌的人羡慕地八卦着。 应紫垂下眼睑,专心地开始数着茶盅里的茶叶片。 程云雅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肖家那个老小。” 应凯有些坐立不安,想上前打招呼,最后终于还是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强笑着道:“算了,哪还能认识我们啊。” 婚宴终于开始了。 五星级酒店的宴席的确和普通的不一样,即精致又美味,应紫这一个星期都在学校食堂吃的,又是这个点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顾不得看中间噱头十足的新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腰上被戳了一下,应紫愕然抬起头来,一看,小叔应轩一家人站在他们饭桌前,正笑着招呼:“哥,嫂子,你们怎么坐在这么角落里,我们找了好大一圈。” 应凯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喝了一口酒,理都没理他们。 程云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就吃顿饭嘛,哪都一样。” “嫂子,你得劝劝哥,”应轩的老婆李薇笑着道,“没这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房地产那是哥能玩得起的吗?趁早把项目拍卖了破产清算,把那些债都还了。阿轩可念着旧呢,到时候没地方去了就到我们公司来,给哥安排个混口饭吃的位置总是有的。” 前些年应凯当家的时候,李薇就憋着一股子劲,这下可算扬眉吐气了,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应凯的脑门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火了。 程云雅向来温柔,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又羞又气,颤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好不好?” “小婶婶,”应紫在旁边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应凯的身前,“今天这喜宴场面这么大,闹起来你们面子上能好看到哪里去?不如自管自吃点好的,你说呢?” “呦,我这大侄女可真能说话,”李薇冷笑了一声,“谁能跟你们家闹,都破落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面子。” “妈,别说了,你一片好心人家可还当你驴肝肺呢,”堂妹应倩在一旁嗲嗲地帮腔,“我姐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人家那是要当音乐家的。” “对哦,小紫,你的手指怎么了?别是拿当音乐家的手去洗盘子了吧?”李薇佯做一脸的关切,“要多少学费,婶婶这里拿就是了,哦,我都忘了,你现在读师范,拿国家补贴呢……” 应紫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餐桌被轻敲了一下,发出了“叮叮”的脆响,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餐桌旁站了一群人,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杯淡金色的干白,神情矜淡地看着他们,正是那位点石成金的金融新贵肖一墨。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兄弟一下子没了锋芒,李薇率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朝着肖一墨走去:“肖先生,真是幸——” 肖一墨视若无睹,清冷的目光越过李薇,落在了应凯身上。 “应先生吗?”他淡淡地问,“锦地大厦的项目,应该是贵公司在运作吧?” 锦地大厦就是公司的那个烂尾楼。 应凯懵了一下,本能地点了点头。 肖一墨微微颔首:“明天我的助理会接洽你,麻烦你做好准备,如果合适的话,当天就可以签投资合同,资金下月就可以到账。” 应凯傻眼了。 应轩和李薇也傻眼了。 “这……肖先生……”李薇不甘心地嗫嚅道,“那是烂尾楼,据说……” 肖一墨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李薇噤声了。 应凯语无伦次地道:“好,没问题,谢谢肖先生,这个……” 肖一墨接口道:“应先生客气了,希望合作愉快,能让锦地项目成功盈利。”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应凯欣喜若狂,却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太感谢了。对了,肖先生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曾在富泰广场见过你和令尊一面,我和我父亲在一起,小紫也在,那时候你应该才上初中,年纪虽然小,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大事情的……” 68.紫丁香(十三) 订阅不足防盗中,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肖一墨进了自己的卧室, 处理了一下公司的杂务, 又去泡了一个澡。 把身体浸在浴缸中, 蒸腾的热气氤氲在浴室里, 闭上眼, 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应紫那双水濛濛黑漆漆的眸子。 应紫第一次出现在他办公室时,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特助岑宁请假,他临时回公司取文件, 在公司电梯前遇到了应紫。 对应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漂亮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柔软得好像初春刚刚钻出来的柳枝。唯一的缺点, 就是太过单薄了一些, 那腰肢不盈一握,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公司电梯有梯控装置,需要凭卡进入相应的楼层, 应紫上不去, 着急地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位先生,我和你们公司的肖总认识,有个很好的项目请他过目,真的, 你带我上去好不好?肖总超级厉害的, 我仰慕他很久了, 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项目的。” 女孩没认出他, 紧张得快哭了,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项目计划书,一看就很拙劣。 仰慕他的女人很多,找他谈项目的更多,肖一墨对这两点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算着急,也依然清澈动听,他甚至从声线中听出了一丝他最爱的金属音。 ……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一墨拿起来一看,微信上有个未读信息,是远在M国的信托公司史密斯先生发过来的。 [肖先生,我原定的拜访计划可能要延后了,具体行程稍候发邮件给您。] 肖一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片刻,缓缓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他二叔的好友,也是信托公司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他二叔遗产继承的具体事宜。 他的二叔一直生活在M国,几年前老人家过世后将一栋古堡指定给他继承,却连带了一些苛刻古怪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必须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才可以正式办理过户手续。 为了顺利继承这个古堡,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没法改变这份遗嘱的生效条件,这座古堡记载了他和父母曾经有过的愉快生活,记载了他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少年,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他不得不死心决定找个人结婚,先把古堡继承了再说。 这也是今天应紫会出现在这套公寓的原因。 现在,他对应紫能否顺利通过史密斯先生的考核而感到了担忧。“幸福婚姻”这四个字,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证明的,二叔和史密斯先生都是M国人,他虽然不知道M国人对幸福的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崇尚婚姻自由和性解放,因此,幸福婚姻中肯定包括了和谐的性关系。而现在应紫对他这样的碰触都抗拒得很,不仅没法“幸福”起来,甚至会让人对这婚姻的真实性生疑。 看来应紫虽然在长相、声音上都很符合男性的审美,但胆子太小、性格保守,就算心里很喜欢仰慕他,也没法一下子适应肖太太的这个角色。 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呢? 个性奔放一点,能毫不忌讳地表达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更能让史密斯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幸福的婚姻? 泡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索性倒了杯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了两口。 从十六楼往前看去,视线开阔,黄罗江两岸的灯火闪烁,将黄罗江点缀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夜深人静,藏蓝色的夜空仿佛伸手可及,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想回去睡觉,隔壁阳台的移门被拉开了,应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裹在丝质的睡袍中,窈窕的腰肢隐约可见。 定定地站了片刻,她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双臂抱住了双腿,脸颊搁在了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那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乎将她半个身体都罩住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了应紫的身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浸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白得好像透明了似的。 不自觉的,肖一墨有点口干,一时竟然无法从那莹润的肌肤上挪开眼去。 猛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应紫埋在臂弯中的脸庞抬了起来,看向了半空中不知名的深处,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脸颊上有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在哭。 - 肖一墨一个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那双无声哭泣的泪眼。 难道是他昨晚说的话刺伤了应紫?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女人真是麻烦。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应紫也挺可怜的。 母亲是个没什么用的音乐教师,父亲是个努力的经商废柴,越努力越失败,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让一个从小受宠的小公主不得不为了他的事业和尊严绞尽脑汁。 算了,不要和她计较了,史密斯先生来华的计划延后了,两个人应该有时间再进行磨合。 带着这个念头,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一墨很早就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才早上八点。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他有点纳闷,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厨房的玻璃门关着,应紫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烤箱的门,拿手碰触了一下烤盘,可能是被烫到了,她倏地一下缩回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边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 肖一墨略有些不快。 他喜欢厨房里各种各样锃亮的餐具厨具,却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被使用,家里的佣人知道他的喜好,外面一套都是做摆设的,橱柜里面的才是她们用的。 应紫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门开了,应紫端着托盘出来了,一见到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我烤了苹果派,你来尝尝。” 盘子上的苹果派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想要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肖一墨捧场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切了一块苹果派放入口中。 苹果的香、蛋液的柔和面皮的酥交揉在一起,蜂蜜的甜居然也不是太腻,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吗?”应紫期待地问。 肖一墨点了点头:“还行。” 应紫很高兴,再次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牛奶:“可以一起喝,加点奶味会更好吃。” 的确,牛奶的奶香充盈着口腔,腻人的甜味冲淡了一些,吃起来更加可口,不知不觉,一个苹果派吃光了。 肖一墨用餐巾擦了擦嘴,沉吟了片刻暗示道:“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这些事情,有佣人会做。” 应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吗?” 昨晚的泪眼闪过脑海,有这么一瞬间,肖一墨担心他如果点头的话,应紫又会偷偷躲起来哭。 “没有,”他否认,“我怕你辛苦。” 应紫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辛苦。” 她收拾了一下餐具,从厨房出来一看,肖一墨已经换了一身商务装,在玄关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出去吗?”应紫快步到了他跟前。 “嗯,”肖一墨淡淡地应了一声,“晚上我有空,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一起吃饭吧。” “好。”应紫想了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路上小心。” 唇瓣在脸颊上一触即走,带着一股柔软的清甜香味,肖一墨倒是愣了一下。 要不是应紫眼睛还稍稍有点红肿,他还真以为昨晚那个无声流泪的女孩是他做梦时的幻觉了。 看起来,真的是想通了。 他很满意,捋了捋应紫鬓边的碎发:“乖。床头柜上有卡,给你日常开销用的,没事就去做做美容、逛逛街,别太无聊了。” 公寓里就剩下了应紫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单单就昨晚喜宴的情形来看,肖一墨年少得志,如众星捧月,言谈举止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她真的算是温柔可亲了。 真的跨出这一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最起码肖一墨算得上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怎么看也是她占了便宜;两个人正式领了证结了婚,就算哪一天被人撞破了,也是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至于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夜色下几近泛滥的委屈和自弃,也矫情得几近可笑。 她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整理房间,忙碌可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卧室的床头柜上的确放了一张黑金卡,看起来,肖一墨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和传说中的阔太太一样,打牌、美容、逛街,得空了就飞到国外哪个奢侈品牌的秀场看个秀。 应紫盯着那黑金卡看了片刻,哑然失笑,随手把卡收好。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应紫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约也就二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是谁?”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愕地问。 应紫不知道肖一墨是不是打算公开他们俩的婚姻关系,只好含糊着道:“一墨让我在这儿的,你是……” 那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子审视。良久,她才敷衍地笑了笑:“一墨哥没和你说啊?我是他朋友,郑玉苒,刚从昭南市回来,带了些特产,顺道送到这里来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把手里的水果放了进去,又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拿出一个花瓶来,装上了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鲜花插好,放在了茶几上。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郑玉苒一边端详着花一边问。 “应紫。”应紫摸不透她的身份,不敢多说。 “替我拿把剪刀来,我修一修枝。” 应紫进了厨房,找了半天,只在刀具架上找到了一把簇新的大剪刀,黑色的塑胶把手上,刀刃上跳动着几近完美的锋芒。 刚递给郑玉苒,郑玉苒的脸色就变了:“你怎么给我这个?一墨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厨具。” “我……不知道。”应紫愕然,她早上已经把摆在台面上的厨具动了个大半,肖一墨也没说呀。 郑玉苒没理她,自己去了厨房,从里面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不锈钢家用剪来,利落地修好了花枝,最后还特意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一张照,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P图发朋友圈。 应紫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只好尴尬地陪着坐在旁边,没一会儿郑玉苒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片刻,应了两声,悻然挂了电话。 “我走了,你呢?”她起身拿了包,看了应紫一眼。 就算应紫再迟钝,此刻也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对她快要满溢出来的不友好。 她摇了摇头,索性过去打开了门表示送客。 郑玉苒有点不甘心,一边换鞋一边矜持地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点,这里的摆设都很贵的,碰坏了你赔不起,还有,我见过很多缠着一墨哥的女人,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留到最后,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 应紫怔了一下。 这是把她当做肖一墨的情人了吗? 敏感的自保机制迅速地开启了,她本能地反击了一句:“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话如果是这座公寓的女主人说,会更合适一点,你是吗?” 69.姹紫嫣红(一)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 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 一个远亲结婚, 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 正是她爸应凯, 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 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 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 ”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 一时招待不周而已, 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 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 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三年前,公司负责服饰业务的叔叔应轩突然出走,带走了服饰分公司的大部分骨干和资金,另起炉灶,公司几近瘫痪,应凯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变卖了大量资产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至此,应歌集团一蹶不振。最糟糕的是,亲弟弟的这一次背叛让应凯大受打击,为此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集中公司所有资金进军了房地产业。 房地产业的水太深了,各种政策法规牵一发而动全身,投资周期长,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更高,应凯一入场便被现实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在地价最火爆的时候入场,拍下了一块城郊的地打算建商业中心,谁知道前两年国家打压房价地价,他刚一买入地价就直线下跌,建到一半全国房地产都进入了冰冻期,直接影响了招商和预售,资金一下子就卡住了。 应凯焦头烂额,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公司几近破产,项目也就此停工成了烂尾楼。今年以来,应凯和程云雅几乎把家里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以致于亲戚一见他们就躲,和从前的风光几乎是天差地别。 今天这婚宴要放在从前,那些亲戚都是靠应家吃饭的,应凯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被安排到主桌去的,也难怪应凯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这家亲戚是做工程的,应爷爷在时照拂过一阵,这些年业务拓展得很不错,出手豪阔,爱莎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一桌的价格应该在一万五上下,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五六十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他们不得不在最角落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可婚宴不知怎么还没有开始。旁边坐的亲戚他们也不认识,随口聊了两句,听说是有个重要人物还没到,得再等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正门那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今天婚宴的男方主人和长辈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应紫抬起头来一瞧,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 人群中间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颀长挺拔,五官隽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双目狭长,眼尾略略上挑,那目光漫不经心地穿过人群,神情中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慢。 “这人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 “肖一墨啊,肖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肖家?怪不得这么多人等他一个,程家这次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人家那可不光是富二代,还打从小就是天才,十九岁就从际安大学少科班毕业出国留学,从国外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听说他投资的项目利润率都能翻个好几番,一块破石头都能让他变成金子。” 同桌的人羡慕地八卦着。 应紫垂下眼睑,专心地开始数着茶盅里的茶叶片。 程云雅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肖家那个老小。” 应凯有些坐立不安,想上前打招呼,最后终于还是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强笑着道:“算了,哪还能认识我们啊。” 婚宴终于开始了。 五星级酒店的宴席的确和普通的不一样,即精致又美味,应紫这一个星期都在学校食堂吃的,又是这个点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顾不得看中间噱头十足的新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腰上被戳了一下,应紫愕然抬起头来,一看,小叔应轩一家人站在他们饭桌前,正笑着招呼:“哥,嫂子,你们怎么坐在这么角落里,我们找了好大一圈。” 应凯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喝了一口酒,理都没理他们。 程云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就吃顿饭嘛,哪都一样。” “嫂子,你得劝劝哥,”应轩的老婆李薇笑着道,“没这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房地产那是哥能玩得起的吗?趁早把项目拍卖了破产清算,把那些债都还了。阿轩可念着旧呢,到时候没地方去了就到我们公司来,给哥安排个混口饭吃的位置总是有的。” 前些年应凯当家的时候,李薇就憋着一股子劲,这下可算扬眉吐气了,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应凯的脑门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火了。 程云雅向来温柔,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又羞又气,颤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好不好?” “小婶婶,”应紫在旁边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应凯的身前,“今天这喜宴场面这么大,闹起来你们面子上能好看到哪里去?不如自管自吃点好的,你说呢?” “呦,我这大侄女可真能说话,”李薇冷笑了一声,“谁能跟你们家闹,都破落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面子。” “妈,别说了,你一片好心人家可还当你驴肝肺呢,”堂妹应倩在一旁嗲嗲地帮腔,“我姐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人家那是要当音乐家的。” “对哦,小紫,你的手指怎么了?别是拿当音乐家的手去洗盘子了吧?”李薇佯做一脸的关切,“要多少学费,婶婶这里拿就是了,哦,我都忘了,你现在读师范,拿国家补贴呢……” 应紫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餐桌被轻敲了一下,发出了“叮叮”的脆响,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餐桌旁站了一群人,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杯淡金色的干白,神情矜淡地看着他们,正是那位点石成金的金融新贵肖一墨。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兄弟一下子没了锋芒,李薇率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朝着肖一墨走去:“肖先生,真是幸——” 肖一墨视若无睹,清冷的目光越过李薇,落在了应凯身上。 “应先生吗?”他淡淡地问,“锦地大厦的项目,应该是贵公司在运作吧?” 锦地大厦就是公司的那个烂尾楼。 应凯懵了一下,本能地点了点头。 肖一墨微微颔首:“明天我的助理会接洽你,麻烦你做好准备,如果合适的话,当天就可以签投资合同,资金下月就可以到账。” 应凯傻眼了。 应轩和李薇也傻眼了。 “这……肖先生……”李薇不甘心地嗫嚅道,“那是烂尾楼,据说……” 肖一墨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李薇噤声了。 应凯语无伦次地道:“好,没问题,谢谢肖先生,这个……” 肖一墨接口道:“应先生客气了,希望合作愉快,能让锦地项目成功盈利。”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应凯欣喜若狂,却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太感谢了。对了,肖先生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曾在富泰广场见过你和令尊一面,我和我父亲在一起,小紫也在,那时候你应该才上初中,年纪虽然小,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大事情的……” 这套近乎拍马屁的味道也太明显了。 应紫听得想往地下钻。 青年却也没什么不悦的表情。 “你当时还很喜欢我家小紫呢,夸了她一句可爱,”应凯喜滋滋地回忆着,顺便拉了一把旁边默默站着的女儿,“小紫,快叫人,这位是……肖叔叔。” 应紫的眼睫颤了颤,掩饰住了眼中的尴尬。 眼前的青年俊朗如玉,比她也就大了七八岁。 “肖叔叔。”她轻声叫道。 她心里难过,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在销售羡慕的目光中收好了礼盒,默默地跟在肖一墨的身后出了门。 车子平稳地朝前看着,轻音乐萦绕在空气中,肖一墨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70.姹紫嫣红(二)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应紫无地自容, 结结巴巴地道:“早……早安。” “早安。”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昨晚吵到你了吧……你的手臂麻不麻……我马上起来……”应紫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撑了一下, 指尖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 硬邦邦的, 随之, 肖一墨的闷哼声传来。 “别动。”他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抛开脑中的旖念, 开始思考公司的投资、合作的伙伴、今年的利润空间……然而, 身旁的馨香太过迷人, 以往熟悉而诱人的数字和项目,根本压制不住体内晨起的渴望。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此时此地,并不是两个人缠绵的好时机。 肖一墨咬了咬牙,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终于下床进了浴室。 应紫终于明白了,脸腾的一下红了,哧溜一下钻进了凉被里。 等肖一墨从浴室里出来, 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龟缩着的应紫, 他心里好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陪我爸晨练了,你慢慢起。” “嗯。”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关门声响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 应紫这才从凉被里钻出来透气。脸上的烫意还没褪去, 门被敲响了,陈姨在外面柔声问道:“小紫,我可以进来吗?” 应紫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幸好是夏天,随便套了一件连衣裙,这才整了整头发开了门。 陈姨和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佣人开始整理房间了,而陈姨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旋即站在了应紫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最好早点起,刚才你爸还问起你了,男人都不太知道照顾自己,一墨现在有了你,还要靠你替他打点,尤其是你们在自己公寓住的时候。” 应紫汗颜。 这就是肖宁东所说的规矩吗? “对了,”陈姨带着她到了床头柜前,“以前一墨房间里的花都是我插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记得去花房挑几株新鲜好看的,这孩子的眼光特别毒,你可得花点心思。” “我……不太会。”应紫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插花,小声道。 “那就去报个插花班学一学,多练练就熟能生巧了。”陈姨轻描淡写地道。 “哦。”应紫只好乖巧地应了一声。 陈姨带着她一边指点一边在套房里走了一圈,仔细地和她讲了一遍该如何照顾肖一墨,最后笑吟吟地问:“我的话是不是听着很烦?你可别介意,一墨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眼珠子,这个家里,谁出了纰漏都行,一墨出了纰漏,那可不行。” 应紫强撑着笑脸,胡乱点了点头。 等佣人都收拾完了,陈姨也教育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地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来吃早饭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看着她们出了房间,应紫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天哪,裴钊阳说的果然没错,肖家就是个“父系社会”。幸好只有一年,掐头去尾算一算,来老宅的日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十天。 下楼的时候,肖一墨刚好扶着肖宁东从外面进来。 肖宁东虽然已经七十出头了,精神还很矍铄,可能是刚刚在外面慢跑了一圈的缘故,脸色红润。父子俩的感情看起来的确不错,一路说说笑笑的,而对其他几个儿子,肖宁东的神色就严肃多了。 早饭照例也是一大家子等着肖宁东到了一起吃的,应紫依然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吃完。 “你怎么吃这么少?”肖宁东忽然开了口。 应紫抬头看了两眼,猛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和她说话,连忙应了一声:“我胃口小,吃饱了。” “这可不行,”肖宁东皱着眉头道,“风一吹就吹走了。” 几个媳妇都笑了起来,陈姨在一旁也笑着道:“老爷子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的女孩子都流行瘦,瘦的才漂亮。” “胡说,”肖宁东不悦地道,“敏芝这样的正好,有富态,所以儿女双全。” 孙敏芝是肖国忠的妻子,身材略显丰腴,和弥勒佛一样的肖国忠看上去挺般配的。她立刻应了一声:“富态可不敢当,不过,胖了好生养倒是真的,小紫,你再吃点,养得胖点赶紧给爸生个大胖孙子。” 除了心知肚明的肖宁东和肖一墨,在座的都笑了起来,连声应和。 应紫不得不捧场多吃了两个小笼包,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吃小笼包都不爱吃馅,这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油腻腻的肉馅全都吃下去了。 总算把早餐吃完,大家一起去了客厅。 应紫决定按照陈姨的要求去花房转转,毕竟花房里没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可以自在点。 她正琢磨着该怎样不着痕迹地告辞,门口有人进来了。郑玉苒怀里捧着一大束的白色芍药,笑盈盈地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又看向肖一墨,眉目含情:“一墨哥,这是今天最后一期的芍药花了,开得特别漂亮,我看着好看特意给你们送点来。” 肖一墨点头说了声“谢谢”,一旁的陈姨喜滋滋地接了过来:“还是玉苒有心,这花漂亮,宁东,我们也沾点光,小紫,你拿上去帮一墨插上。” 郑玉苒朝她看了过来,热情地问:“小紫吗?我来帮你吧,芍药的话搭配一些波斯草或者玉兰叶,没有的话蕨类草也不错。” 郑玉苒的神态亲昵,好像这就是她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应紫几乎怀疑,公寓里那次不太愉快的龃龉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谢谢,不过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你在这里忙吧。”她很愉快地接过了芍药,趁机离开了那一家子人,去了楼上的卧室。 卧室里本来就有一束花在,原本的玉兰叶还绿油油的,没有萎靡的迹象,应紫把芍药和花瓶放在了洗手台上,挑挑拣拣,随便搭配了一下,自我感觉良好。 插完花她也不想去下面坐冷板凳了,索性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坐在书房里开始复习,离期末考还有两个多星期了,她要争取拿奖学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肖一墨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赶紧起来:“你要办公吗?我让你。” 肖一墨摇了摇头:“不用,怎么不下来了?” “我插不上嘴,”她解释道,“你爸也不喜欢我,我还是少惹他不高兴吧。” 反正她也不会一辈子当肖家的儿媳妇。 肖一墨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双手撑在了书桌上,整个人凑过去,和应紫脸对着脸。 应紫有些懵懂。 鼻尖被捏了一下,肖一墨笑吟吟地开了口:“吃醋了就直说。” “啊?”应紫愕然,她的双唇微翕,看起来傻傻的可爱。 肖一墨心痒痒的,在那唇瓣上亲了一下:“早和你说了,玉苒是陈姨的外甥女,来家里是难免的,和我没关系。别醋了,乖。” “我没有……”应紫想要辩解。 肖一墨看着她,眼里是明白的“有”字。 女人,总爱口是心非。 围墙边的紫藤花开得正艳,从铁栅栏上倒垂下来,仿佛流瀑,将整栋别墅点缀成了一片花海;草地绿得能掐出一把油来,一簇簇的嫩草使劲地往上抽条,却又被园丁修剪得整整齐齐,以至于一眼望去,地面上好像铺了一层绒毯似的,分外漂亮。 别墅里静悄悄的,应紫跟在肖一墨身后,屏气凝神一路进了客厅。 初夏的傍晚已经有了点暑气,客厅里却别有洞天似的,一股沁凉袭来。 有佣人迎了上来,递上了一杯水果茶,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美妇也站了起来,笑着招呼:“一墨回来了。” 她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气质优雅,虽然眼角、脖颈有了皱纹,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妍丽容貌。 肖一墨回了一个笑容:“陈姨,这是小紫。” 陈姨打量了应紫几眼,轻叹了一声,面带忧色地道:“快上去吧,你爸很生气。” 肖一墨是昨天刚刚通知肖宁东结婚这件事情的,肖宁东不生气才怪呢。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书房的门虚掩着,肖一墨一边推门一边叫了一声“爸”,只听得“哐啷”一声,有东西砸过来落在门前碎了。 应紫整个人都被吓得颤了颤,本能地像兔子一样地窜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脸色苍白。 肖一墨赶紧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指冰凉,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女人,真是胆小。 “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叫你了再进来。”他安慰道,“没事,我爸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而且,他也不是对你生气。” 肖一墨进去了,还特意关上了门。应紫屏息站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听了一会儿。 里面没什么大动静,她刚刚松了一口气,门被拉开了,她一下子失了倚靠,整个人都往前冲了进去。 腰被肖一墨揽住了,止住了应紫前冲的去势。她狼狈地站在原地,满脸通红地朝房间里一看,正中间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神情严厉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精神却依然矍铄,眼神凌厉地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所到之处,皮肤上有种灼伤的感觉。 应紫噤若寒蝉,一动都不敢动。 肖一墨无奈地笑了:“爸,你别这样,她胆子小。” 肖宁东气得不打一处来。 儿子太优秀了,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长面子,走到外面,一提起他肖宁东的幺子,个个都羡慕得不行,纷纷讨教这个儿子是怎么培养的,老肖家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坏处就是这个儿子由不得他掌控,时不时地就给他来个意外的惊吓。 “过来。”他沉声道,努力克制着胸口的怒气。 应紫怯怯地往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一声“爸”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她的爸爸,从小就疼她,别说对她摔东西了,连骂都不舍得骂她一句。 肖宁东气结。 这么一个胆小的女孩,就算再漂亮,怎么能配得上肖一墨? 71.姹紫嫣红(三)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 ”应紫赶紧澄清,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 “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 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 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 还有河鲫鱼, 都是我爱吃的菜, 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 ”程云雅嗔怪着道, “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 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 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 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 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72.姹紫嫣红(四)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那一句“我爱你”从耳尖一掠而过,肖一墨往底下黑压压坐着的人群瞟了一眼,就看到了应紫和同学一起朝着他挥手示爱的模样。 其实,他一早就留意到应紫了。 穿着白色百褶裙的她,清新得好像一朵小百合,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生中很是让人瞩目。 女人, 真是有口是心非的代名词。 在他面前一直羞涩怯怯的模样, 结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对着他隔空示爱。 想想也是, 像他这样的条件和身份,能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 一开始就仰慕他的应紫,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想必会对他更加爱慕。 他心里颇为自得, 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起来, 接着主持人的话抛出了一个问题:“钊阳在我们圈子里有个外号,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老婆奴,”裴钊阳自曝其短并加以点评,“单身狗不懂的乐趣。” 底下的同学们乐不可支, 有人替裴钊阳打气:“裴总加油, 回家和耳元老师一起来张自拍,让肖学长嫉妒死!” 肖一墨摇了摇头, 嘴角似笑非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的另一半, 肯定不能和钊阳家的一样。” 裴钊阳和肖一墨的大侄子肖昱行是好友, 对这位名义上的“肖叔叔”了若指掌,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知道,你家里是父系社会,要求另一半听话、温柔、漂亮,这三个词之间的关系都是大于符号。” 主持人打趣道:“最重要的是听话?那岂不是很多女孩子都符合要求?” “钊阳说对了一半,”肖一墨的语声淡然:“其实那些硬性的指标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另一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婚后能安心做个全职太太,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就好比钊阳,如果他的太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华智科技的利润额最起码还能再翻一番。” “这你就错了,”裴钊阳并不赞成他的看法,“再翻一番对我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和太太在一起的乐趣,却不是这些数字能够比拟的。” 肖一墨耸了耸肩:“你高兴就好。” 台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你来我往,台下的同学们忽然有了几秒钟的静默。 半晌过后,底下一群胆大的女同学齐声“嘘”了起来,其中有一个直接跳过了主持人的提问,很是犀利地大声反问:“肖学长,你认为女性的价值就是回归家庭吗?” 肖一墨耸了耸肩:“对于我来说,我的女人存在的意义当然就是家庭,至于别的男性,那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 应紫在下面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真狂啊,这是在际安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能考进来的女同学一个个都是有着雄心和抱负的,他这样说,明天学校的bbs上整版估计都会是批判他直男癌的帖子。 旁边的彭慧慧也愣了一下,困惑地问:“小紫,我是不是听岔了?他这是不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啊?” 大腿终于不用被捏了,应紫松了一口气,有点同情她幻想的破灭:“慧慧,这不是有点,貌似……是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 现场的气氛眼看着就有点尴尬火爆了起来,主持人一看不妙,立刻跳过了这个问题,再次接过了同学们递上来的纸条:“肖学长你好,根据你刚才所说,如果你的另一半不同意你的人生规划,希望能有自己的事业……”他讪笑了起来:“过过过,同学们的提问不要围绕在这一点上——” “我当然会祝福她能够事业成功,大家好聚好散,不强求向来就是我的人生信条。”肖一墨在旁边淡淡地接了一句。 还没等讲座结束,常青树的BBS就炸了。 常青树是互联网刚兴起时际安市大学计算机高材生们建立的论坛,经过二十多年的运作,现在已经成了际安市高校大学生们最为热闹的网络论坛。 肖一墨的演讲有版友在全程直播,阅读量本来就很高,一直在热帖上飘着。 他关于另一半要求的言论一出来,帖子直接翻到了十几页,首页相关帖更是屠版了。 [没想到肖学长看起来有趣的灵魂下还有这样腐朽的思想。] [有钱了不起吗?给我一百亿我也不愿意做小伏低伺候人,为了老公一个人活着。] ——[楼上的,有钱还真的了不起,给我一个亿我就愿意。][笑哭.jpg] ——[楼上是女的吗?为有你这样的同性感到耻辱!] [就因为有你们这些跪舔直男癌的拜屌族,才有了滋生肖一墨这种男性的土壤,恶心得我吃不下饭。] ——[过了吧?他也不就是回答问题时说了两句自己的观点,难道要他说假话捧女性才算是政治正确吗?] ——[层主这种人,真见了人跪舔比谁都厉害。] ——[散了吧,肖一墨有傲的资本。] [天才都是瑕不掩瑜,不要苛责,等着老天爷派个小仙女来收拾他。] ——[哈哈哈哈说的对。] ——[坐等肖一墨被打脸。] …… 讲座结束了,彭慧慧彻底幻灭了,整个人都蔫蔫的。 应紫忍着笑安慰她:“别想了,你还有小蔡呢。” “小蔡哪能和人家比,”彭慧慧撇了撇嘴,“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要这样想,人家有资本,瑕不掩瑜,”李沁在一旁很乐观地道,“就算他直男癌,比起那些又穷又丑的直男癌,高富帅直男顺眼多了。” “对啊,”郑媛倒也没什么大的感觉,“我们老家那边的男人还要恶心呢,最好老婆既能赚钱,还能做家务带孩子伺候公婆一把抓。” “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用这种话杜绝我们这些女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彭慧慧突发奇想。 应紫摇了摇头:“不会,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就照她和肖一墨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肖一墨的大男子主义倾向,比台上表现的只多不少。 “你怎么知道?”彭慧慧怀疑地看着她。 应紫语塞。 “呦,小紫,你是不是也偷偷在关注他?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坦白交代,少女心初动了没?”彭慧慧来呵她的痒。 “才没有呢,你别瞎说。” 几个人笑闹成一团。 际大和师大的后门就隔了几个路口,大家一路说笑着进了校门,应紫一看已经四点半了,就和室友道了别,到了学校大门边上,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等人。 马路对面是一张很大的广告屏,正在播放一个口香糖的广告,代言就是卫时年,演唱会的背景星光闪耀,卫时年阳光帅气的身姿却比那星光更为耀眼。 口香糖在手上抛出了一道弧线,又轻松地落在手中,卫时年朝着她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好帅,好温柔。 应紫着迷地看了半晌,猛然想起了那件被扔掉的披肩,忍不住一阵沮丧。 “滴滴”两声喇叭,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旁,徐徐落下的窗户中露出了肖一墨的脸。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扭头顺着应紫的目光看向了大屏幕。 应紫吓了一跳,再一看,大屏幕上的口香糖广告放完了,换成了一家旅游公司的广告,神秘的金字塔、憨态可掬的企鹅,还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 “想出去玩?”肖一墨了然地笑笑。 应紫松了一口气,赶紧摇了摇头:“没,就看看而已。” 刚才明明看得目不转睛的,还要在他面前否认,这个喜欢还闷在心里的毛病真不好。 等招待完史密斯先生,应该还在暑假,到时候就带她出去走走,也算是一份额外的福利吧。 肖一墨笃定地盘算着。 睡衣是鲜艳的酡红色,和应紫象牙白的肌肤形成了色彩上的鲜明冲击,那两根细细的吊带上滚着小巧的荷叶边,正好将脖颈处的锁骨凹陷半遮半掩着,平添了几分诱惑。 腰间松垮垮地系了一根细腰带,应紫的身材虽然单薄,可在睡衣柔软面料的起伏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走起路来,快要及膝的开叉裙摆一荡一荡的,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肖一墨不由得喉咙一干,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意慢慢泛了上来。 “东西用得还习惯吗?”他一脸淡然地问。 应紫点了点头,拉了拉睡衣的裙摆,赧然道:“挺合身的,陈姨很细心,东西都帮我备齐了。” “上来吧。”肖一墨努了努嘴,示意了床的另一半。 应紫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理智告诉她要和肖一墨亲热一点,可身体还是有点害怕,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缩在角落里。 肖一墨仿佛没看见似的,调了一下电视台,节目跳到了一个寻宝节目,圆墩墩的主持人正和专家在争论一个鎏金狻猊熏炉的真假,真的要几十万,假的大概就几百块。应紫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上来,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屏息看着。 “假的。”肖一墨下了定论。 “我看挺像真的呀,”应紫忍不住指点着电视上的狻猊图案,“这么复杂,怎么也不像几百块的。” 肖一墨轻咳了一声:“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应紫的脸腾地红了,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从床沿蹭到了肖一墨的身旁,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肖一墨趁机手一伸,把人揽进了他的怀里。肌肤相贴,滑腻柔嫩的触感袭来,他的心神一荡。 “我爸书房里有个差不多的真品,那花纹和色泽比它好多了,这个一看就是假的,你明天可以对比一下看看。” 原来如此。 人家是真有见识,才能分辨出真假。 应紫钦佩得很。 又看了一会儿,出来的古董肖一墨个个都猜对,一点悬念都没有,应紫没兴趣看了,揪着被角想心事。 “累了?那就睡吧。”肖一墨关了电视。 应紫迟疑着问:“我明天能回家吗?老不回去,我爸妈要起疑心了。” 肖一墨慢条斯理地道:“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应紫又羞又气,嘟囔着道:“怎么老要我亲啊……唔……” 唇被吻住了,肖一墨含住了那嫣红的唇瓣,挑逗吸吮着,应紫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后背。 味道比想象中的更为甜美。 也比想象中的更让人沉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一墨这才停止了热吻,改为轻轻地摩挲,应紫小口小口地喘着气,靠在他身上脸颊酡红。 “睡吧。” 肖一墨拉好了被子。 应紫怔了一下,仰起脸来看着他,迷蒙的双眼中愕然。 “或者,你希望我做点别的更深入的交流?”肖一墨戏谑地问。 应紫连忙摇了摇头,兔子一样“哧溜”钻进了被子里,灯灭了,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兔子再也没有紧张僵硬,依然把身体贴在了他的身上。 女人嘛,总是羞涩的,多给她点时间吧,反正也不着急。 更何况,这样的循序渐进的亲密,好像更自然更舒服,别有一番意趣。 第二天,在别墅吃完了早饭,应紫就向肖宁东和陈姨告辞,陈姨倒是愣了一下,开玩笑似的问:“家里没什么招待不周的吧?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是周一才上学吗?” 肖宁东没说话,连眼神也没分给应紫一下,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自己的普洱茶。 肖一墨慢条斯理地道:“新婚燕尔,总要有点私人空间,大家体谅一下。” 这算是直接帮应紫说话了。 陈姨尴尬地笑了:“瞧你这孩子,我这不担心小紫还小,不太会照顾你,你每天这么辛苦,在家里我还能照应你一点。” “谢谢陈姨,不过你放心吧,我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肖一墨矜持地笑了笑,“而且,小紫是个厨房高手。” 73.姹紫嫣红(五)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 鞠躬感谢。  应凯缩了缩脖子,陪上了笑脸:“好好好, 我错了,你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应紫赶紧澄清, 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 “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 有鸡翅, 还有河鲫鱼, 都是我爱吃的菜, 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 ”程云雅嗔怪着道, “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 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大学生活的有趣,其中之一就是各种社团活动的丰富多彩,好的社团活动很受学生欢迎,能结交到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也能开拓自己的眼界、锻炼自己的能力。师大的社团活动组织得很好,经常有老师指导、联系,也有很多社团走出校园、回馈社会,成了师大一道特殊的风景。 然而,在肖一墨的眼里,这都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把戏,最后还跟了一句“尤其是女孩子”,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她也没有资格去指正什么,她只要乖乖地做好“一年期肖太太”的这个角色,等肖一墨顺利继承了他的古堡,就不会和他有瓜葛了。 这一周过得很忙碌,因为节目被毙了一次,校庆也迫在眉睫,合唱团排练了好几次,总算把各个声部都练得差不多了。 周末的时候,应紫的微信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肖一墨发过来的,约好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等,接她一起回家。 说实话,肖一墨特意来接她,可见对这次认门的重视,这让她有点紧张。 对她来说,应付肖一墨一个人就觉得很心力交瘁了,现在肖家那么满满一大家子人,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肖太太”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被他们嫌弃刁难? “这件白裙子怎么样?”她在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睡她对床的郑媛投过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恨:“气死人了,你怎么这么瘦,穿啥都好看。” “沁儿,你觉得呢?百褶裙好还是那套A字裙好?”应紫又向挨着床的李沁求救。 “你老实交代,是去干嘛?”李沁是个小辣椒,“要不然不发表意见。” “算是……见很重要的长辈吧。”应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会面。 李沁失望了,“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A字裙显身材,百褶裙淑女,见长辈就百褶裙。” “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撞开了,另一个室友彭慧慧从外面回来了,嚷嚷着道:“快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懒虫,赶紧打扮一下出门了!” 本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李沁一下子蹦了起来:“搞到票了?” 彭慧慧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票,得意地道:“我彭慧慧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什么票啊?”郑媛纳闷地问。 “知名投资人、际安大学财经学院名誉教授肖一墨到校演讲,传授点石成金的心得和技巧,你们呀,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要多了解一下才行,为这个隔壁际安大学都沸腾了。”彭慧慧一脸的得意洋洋。 四一二寝室里的四位女生各有千秋,彭慧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本地人,在学校里有拥趸无数,是个骄傲的小公主;相比之下,李沁和郑媛长相并不出挑,但李沁甜美,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郑媛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也是女生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的天哪,还是前排票,我得赶紧化妆弄头发,”李沁抢过票确认无疑,开心地在原地打转。 “等一等……”应紫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从床上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你们说是谁来演讲?” “肖一墨!”彭慧慧从床头拿了一本财经杂志丢给了应紫,“看,就是封面上这个人,金财国际去年票选出来国内十大钻石王老五中排行前三的肖一墨,被誉为投资界点石成金的无冕之王。”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格子毛衣,修身米色西裤,斜靠在办公室整面墙的书柜上,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玻璃窗中照了进来,目光淡然地落在了不知名的前方。 摄影师的技术很好,光影中,男人仿佛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冥冥众生,俊美、矜傲,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真的是肖一墨。 演讲是下午一点开始的,际大财经学院一共请来了四位业内翘楚,肖一墨压轴。 应紫为此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下午肖一墨并不是专程来接她的,际安大学就在师范大学的隔壁,讲座完顺便带她一起回家而已。 一路上,她被灌输了一大堆关于肖一墨的履历。 十九岁就毕业于际安大学少科班,当年被M国最知名的商学院录取攻读硕士学位,同年开始进行金融投资,独具慧眼投资了一家刚刚起步的社交网站和一家科技公司,最终获得了几十倍的利润,被评为最为经典的VC,他也成为了M国创投圈最有名的天使投资人之一。 二十二岁时,肖一墨回国,同年便创立了墨色投资,随后力排众议,入股了华智科技并持有股票至今,这项运作被誉为最为睿智的VC案例,转型后的华智科技经过五年多的经营,已经成为国内乃至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供应商,旗下的牡丹X系列手机销量惊人,肖一墨的资产就此翻了几十倍。 “关键是他原本就是个富二代啊,可以躺着继承家产的,却还凭才华这么拼命,真是太太太让人崇拜了!” 在追彭慧慧的小蔡是际大财经学院金融系的,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彭慧慧一边说一边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起来真是被肖一墨迷得不轻。 其实,肖一墨的这些履历,应紫早就知道了大半。 74.姹紫嫣红(六)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年轻女孩娇怯怯地站在那里。 皮肤是那种剔透细腻的象牙白,在灯光下披上了一层莹润的光,看起来分外柔软。 那声音轻而脆,仿如冰泉融化后滴落的“叮咚”声,在这个嘈杂的大厅中莫名让人感到了一丝清甜。 肖一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微微颔首,算是对这一声“肖叔叔”的应答。 一旁的李薇不甘示弱,戳了一下应倩, 应倩赶紧也跟着叫了一声“肖——”。可惜,叔叔两字还没出口, 肖一墨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一家三口尴尬不已, 再也无心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经这一事, 应凯扬眉吐气,程云雅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夫妻都有些弄不明白,怎么这位肖一墨一下子就对他们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感兴趣了? “是不是以前爸和他们家有交情?现在来拉我们一把?”程云雅猜测道。 “不太可能, ”应凯有点不确定,“爸都走了多久了, 再说了,以前那也是点头之交, 我们还高攀不上人家, 应该还是真对我的项目有兴趣了。” 程云雅受不了他了:“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项目好怎么就烂尾了?” 应凯只好转而向女儿寻求共鸣:“你妈没眼光,小紫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应紫抿着唇笑了:“肯定是,以前我爸只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应凯得意了:“还是女儿好,等爸把公司盘活了,爸想办法让你转学去上音乐学院。” “不要啦,”应紫撒娇着,“学音乐太苦了,现在多轻松。” “行行行,咱们小紫喜欢什么都好,”应凯乐呵呵地道,“爸什么都依你。” 应紫见他这会儿高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爸,等这个项目顺利完工了,你就别太辛苦了,弄点轻松的事情做做,和妈一起四处旅游……” “那怎么行,”应凯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起来,“爸还没老呢,还要替你赚嫁妆,还有那一家子人,非得让他们得到教训不可。” 那一家子就是应轩一家,现在应凯最恨的就是后背捅刀子又落井下石的这夫妻二人。 应紫有些失望,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论起经商的勾心斗角,应凯不是应轩的对手。不过,现在再劝反而适得其反,应凯显然不会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 [晚上过来。] 四个字,是平淡的祈使句,看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应紫凝神看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打起字来。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会不会太热络了? [你觉得锦地项目成功的几率大吗?]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都打算投资了,说什么都不能亏钱吧。 …… 她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终于放弃了,回了一个“好”字。 婚宴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应凯精神抖擞,要去公司加班整理明天谈合同的资料,程云雅心疼丈夫,说是陪他过去,替他泡茶按摩也好。 应紫正中下怀,找了个借口回寝室,和父母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倪山花园是际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就坐落在黄罗江畔,可以俯瞰黄罗江的四季美景。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脸带羡慕地问:“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我打一辈子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一个厕所。” 应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套平层官邸位于靠江一栋的十六楼,一共五室一厅,据说楼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专属空中花园。房间里的设计非常有时尚感,以白色为基调,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拂,月光冷森森地从落地玻璃窗里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了几道绿植的阴影。 应紫有点害怕,屏着气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这才光着脚进了门。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坐在那张白色小羊皮沙发上,按照律师的要求,签下了厚厚一沓文件,包括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财产协议书、婚姻合约等等,签到后来,手腕都酸了。 最后律师恭喜她成为肖太太时,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她的婚姻,成为了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 曾经关于婚姻的少女粉色梦想,在这一刻终结。 应紫打开了电视机,随便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明星们正在嘻嘻哈哈做游戏,连带着整间公寓都热闹了起来。她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两秒,发出了一声惊叹。 厨房约莫有五六十平方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料理中台,形形色色的锅铲、刀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浅镍色的冷光;而靠墙的架子上,一整套的铸铁珐琅厨具五彩缤纷,为白色的厨房注入了一道鲜艳亮丽的风景。 冷硬的金属色、温暖的珐琅色和白色大理石交错,各种流畅的弧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美食人士眼中的天堂。 应紫爱不释手地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厨具一件件观赏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些厨具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整间厨房几乎就是装饰用的,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惊叹完毕,应紫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约她过来的人却还踪影全无。 她只好在书房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半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书,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挠着。 应紫本能地往沙发深处钻了钻,可是,那痒意如影随形,渐渐化为了一丝浅浅的酥麻。 “别闹……”她困得很,眼皮也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掸了两下,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所在。 一股清冽温软的气息在掌心萦绕,应紫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她的身体一颤,慌忙想要坐起来:“你……你来啦?” 肩膀被按住了,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游走。她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后躲的冲动。 “叫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先生……”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的吻顿了顿,显然并不满意。 “一……一墨。”她努力调整着心里的不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美甜腻一些。 “刚才在喜宴里叫我什么了?嗯?”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愉悦的味道,慢慢引导着。 应紫拼命在脑中回想,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肖叔叔?” 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唇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上流连,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腰上,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力量。 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她害怕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吁声,身上一松,压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应紫睁开眼一看,肖一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该若无其事地起来说话,还是暗示可以继续下去呢? 肖一墨的声音冷冽,仿佛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坦白说,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投资还没开始,在和你爸签下合同之前,随时可以终止。” 应紫惶急地道:“没有,我没不愿意,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史密斯先生马上就会来际安,如果你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婚姻有问题,”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不想浪费到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身上一热,应紫贴了上来,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瘦削单薄的身体依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这显然是在害怕。 肖一墨的眉头微皱,扯开了那双缠绕过来的手臂, 应紫狼狈地站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一层水意。 这就要哭了? 肖一墨有点不可思议,沉声道:“别哭了。” “我没哭……”应紫瞪大眼睛,努力地把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 肖一墨的心一软。 算了,别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再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他耐下心来问:“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一并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应紫用力地摇头:“我没有。” “那就好,”肖一墨意兴阑珊地道,“你去睡吧,客房在那里。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法律名义上的丈夫。”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个“了”字带着颤音,仿佛一根细细的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肖一墨的心口好像也随之颤了颤。 这声音真是勾人。 谁也不知道,肖一墨是个声控。 穿着白色百褶裙的她,清新得好像一朵小百合,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生中很是让人瞩目。 女人,真是有口是心非的代名词。 在他面前一直羞涩怯怯的模样,结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对着他隔空示爱。 想想也是,像他这样的条件和身份,能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 一开始就仰慕他的应紫,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想必会对他更加爱慕。 他心里颇为自得,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起来,接着主持人的话抛出了一个问题:“钊阳在我们圈子里有个外号,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老婆奴,”裴钊阳自曝其短并加以点评,“单身狗不懂的乐趣。” 底下的同学们乐不可支,有人替裴钊阳打气:“裴总加油,回家和耳元老师一起来张自拍,让肖学长嫉妒死!” 肖一墨摇了摇头,嘴角似笑非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的另一半,肯定不能和钊阳家的一样。” 裴钊阳和肖一墨的大侄子肖昱行是好友,对这位名义上的“肖叔叔”了若指掌,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知道,你家里是父系社会,要求另一半听话、温柔、漂亮,这三个词之间的关系都是大于符号。” 主持人打趣道:“最重要的是听话?那岂不是很多女孩子都符合要求?” “钊阳说对了一半,”肖一墨的语声淡然:“其实那些硬性的指标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另一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婚后能安心做个全职太太,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就好比钊阳,如果他的太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华智科技的利润额最起码还能再翻一番。” “这你就错了,”裴钊阳并不赞成他的看法,“再翻一番对我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和太太在一起的乐趣,却不是这些数字能够比拟的。” 肖一墨耸了耸肩:“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