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大盛朝》 第2章 替人当新郎 许缘如今身体的上任主人名叫许桂圆,是长云县的一名穷酸秀才。 一个月前,长云县发生水患,不少村庄百姓流离失所。县令黄朗对此不管不顾,甚至以向县城聚拢的灾民有疫病流传,关闭城门,隔绝内外。而隔绝内外之后,县令又与城中豪门大户串联,特许豪奴出城挑人为奴为婢、为娼为妓。经此一事,城里的大户人家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城外的饥民则是妻离子散,饿殍枕藉。 许桂圆不忍灾民活活饿死,多次向县令请求打开城门,皆被拒绝。迫于无奈,许桂圆在十天前强练雕龙诀,功败身死,连尸身都被扔到长云县城外的尸堆上。 受前身残留记忆影响,许缘对长云县县令总有一种敌意,在看到那人写的公文之后,对此下意识多了几分关注。 这是一份请款书,要得不少,一千两白银,五百石粮食,去赈济水灾灾民。 来这个世界十多天了,许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一两白银差不多能买一石粮食,也就是一百二十斤。 最关键的是,许缘清楚的知道,长云县外哪里还有什么灾民? 那些饿殍早在十天前就进姬先生的肚子里了。 没错,姬先生是个吃人不眨眼的魔道中人,他不仅吃人,还以魔道手段对许缘下了禁制,让许缘为之效力。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在这个世道,没有许缘选择的权力,只有他被选择的命运。 想到那些张嘴乞天的饿殍,许缘略微犹豫,把这篇公文放到一边,继续处理起来。 若是没有看见那幅人间炼狱,许缘或许还能直接通过这则申请,但既已见过真实情况,他总不能昧着良心。 过得一阵,许缘看着手上的公文,只觉得眼前一亮。 水患的事情,或许有着落了。 这篇公文是长云县邻县柳林县县令施安所写,他在文中慷慨陈词,痛斥长云县县令赈灾不力,罔顾人命,将灾民弃置城外,任其自生自灭,数罪并举,请斩二县令人头。 许缘把长云县的请款公文和施安的公文放到一起,回忆一番办事流程之后,许缘让小吏把江陵郡守汤骏以及清江郡守唐和叫来。 汤骏年近五十,身材高大,面容平和,看上去就比较好接触,柳林县属于他辖下。 唐和年纪也不小,足有五十多岁,身材不高,面容清癯,总是板着脸,显得很是威严,长云县是他的辖区之一。 和年轻有为的于明比起来,两人都是苦苦熬资历的地方官员,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等两人在案桌前站定,许缘把两本公文递到汤骏手上,示意二人传阅。 “此二人之言迥异非常,倒是让本官摸不着头脑。” 两人看过公文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汤骏皱眉道:“施安此人,我有了解,为人刚直处事严谨,所言应当不……” “哼”唐和的冷哼声打断了汤骏,他一脸阴沉:“人命关天,汤郡守莫要信口开河。” “启禀于江州,下官以为,若要处理此事,应速速派人前往长云县一探究竟。” 汤骏瞪了唐和一眼,拱手道:“下官附议。” 得益于姬先生的填鸭式恶补,许缘明白,二人表现不和,是因为事关年终考绩。 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总有一人要背上治下不严的过失。 “本官现在就写一则手令,便于你们行事,记得从速处理,莫要扰了本官清净。”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无奈,不愧是京城来的大老爷,做事儿就是这么随性。 “下官领命。” 汤骏、唐和离开后,看了看剩余的公文数量,学着于明的“留待明日”,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史书。 在这种封建社会,一本书籍的珍贵程度是很高的,像是许缘的前身许桂圆,家里的书不超过十本,其中的知识面,只能支撑许桂圆考取秀才。 要想再进一步,还得花钱买更高端的典籍资料,而许桂圆正好是没钱的那种。 许缘至今对此方世界的历史一知半解,看史书有助于提升自身修养,最重要的是,摸清这个世界有没有李白杜甫之类的大文豪出现。 这样许缘才能放心大胆的抄……传播华夏优秀古典诗词。 读书时,许缘眉心文心轻颤,令其过目不忘,短短时间内,史书一本接着一本被许缘放回书架。 确认这个世界没有李白、李青莲、李白也、李太白……这些名人以及外号,许缘安心许多,至少诗词这方面,今后没人能比得过他。 “叩、叩” 敲门声响起,等十几息后,一个皂吏拘谨的走了进来:“启禀大人,忠管家托我给您带信,说李家娘子快要到城外了。” “本官已经知晓,你先下去。” “是。” 整理一番案桌上的简牍,许缘挺直身子,往衙门外走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但许缘知道,肯定有不少官员吏员正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洒脱的背影。 不止他们羡慕,许缘也羡慕得很,要是一天只用上两三个小时的班,自己之前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猝死? …… 回到府中换了一身常服,许缘这才乘车前往城外。 管家口中的李家娘子正是于明还没过门的续弦,还在京城时,六礼的流程就已经走了一大半,现在就差最后的定期、亲迎。 为了把婚事板上钉钉,李家人还特别贴心的把小娘子送到江州,尽快完婚。这次李家人的车队中,有女方的舅舅随行,这也相当是于明的长辈。 所以许缘必须前往城外迎接,才能不失礼数。 每每想到这里,许缘就忍不住对姬先生吐槽。 临近结婚的时候抓人,还让自己顶上来替人当新郎,这到底多大的仇啊! 等许缘抵达城门时,十多辆马车正停靠在城外的官道边,路人无不侧目。 许缘刚走下马车,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壮汉就从车队里阔步走出,对许缘拱手道:“在下徐长林,今日打扰于江州公务,实在惶恐。” “无妨。”许缘摆手道:“你既是她舅舅,便也是我的长辈,自然要把礼数做周全。” 徐长林只是一届白身,自然不敢在许缘面前托大,依旧没敢把许缘当自己小辈,只让许缘叫他徐先生。 寒暄几句之后,徐长林伸手指向车队里的一辆精致马车,嘿嘿一笑:“新娘子就在那里,反正左右没什么老古板,于江州可要与小梦见上一面?” 李家娘子闺名叫做李怀梦,今年才十八岁,姿容无双、闻名京城。 许缘倒有心一见,只是还要保持于明的人设,婉拒道:“李娘子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让她歇息,徐先生,府上已经备好薄酒,还请过府一叙。” 徐长林点头,低声道:“李家在江州没有布置宅邸,我一糙汉子哪儿都能去,只是新娘子可要寄住在你府上了。” “啊这……”虽然知道徐长林不是让许缘和李怀梦未婚先洞房,但这毕竟不合礼数。 “没事没事,毕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先熟悉熟悉也是好的,而且这也是我姐姐的意思,于江州可别让我难做。” 许缘向那辆精致的马车看去,正好对上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 四目相对,女子眼中闪过慌乱与羞涩,连忙放下车窗帘子。最后留给许缘的,是染上红云的晶莹耳垂。 美色动人,许缘愣了好几个呼吸,这才反应过来,鬼使神差道:“既然如此,便依徐先生安排。” “哈哈哈,好!” 第3章 百圣之下,我为魁首 许缘和徐长林在府中稍微喝了几杯,双方稍微作了一番了解之后,徐长林便匆匆告辞离去,听他所说,应该是去江陵城里的秦楼楚馆帮老婆学穿搭。 对此说辞,许缘也就一乐,要不是被人设所累,他也想去去见识见识。 召来管家阿忠,许缘道:“李娘子那处别院有什么需求,都要全力供应,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是,老爷。不过李家娘子带的行礼有些多,要全部安置好,那处别院恐怕不够,您看……” 按照大盛的习俗,那十几车物件都是李怀梦的嫁妆,自然不可能和主人分开安置,不然别人还以为于家贪图这点小财。 许缘起身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走去,挥手随意道:“打通院墙,扩建就行了,你自己看着办。” “是。” 这是一座幽静的大院子,院里有假山怪石、奇花异草;临近墙角靠窗处,栽种有大丛翠竹,秋风拂过,竹枝摇影落窗纱。 一股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活水在院前汇成一汪水潭,里面风荷茂然。 带着几分微醺之意,许缘慵懒地靠在走廊柱间的木椅上,看着眼前的繁花胜景,有种别致的满足感。 这是以前只能在旅游景点匆匆一瞥的美景,现在只属于他一人。 “姓许的,你擅自让人入住府邸,小心可别坏了主人的大事!” 只听声音,许缘就知道又是药奴这个讨厌鬼,没好气道:“那李家娘子生的如花似玉,就算只看几眼,也能让我心情愉悦,不像你这个老巫婆,面狠心恶嘴还臭,让人倒胃口。” “你……” 药奴眼睛一瞪,面容更显阴森,随后她眼珠一转,笑成一朵老菊花:“咯咯咯……你怎么知道人家嘴臭呢,难道说——你吃过人家的胭脂?” “yue~拜托了老太太,说话之前请照照镜子,你的脸狗都不敢下嘴。” 看药奴脸色越来越差,许缘赶紧转移话题:“李怀梦住到府里来是于明岳父岳母的想法,我要是拒绝,这根本不符合于明的行事作风啊。” “呸!还没拜堂成亲就腆着脸往别人家住,一看就是个小浪蹄子,等哪天不用再受这窝囊气,奶奶我第一个割下她的脸,拿去喂狗。” 听着药奴大放厥词,许缘知道,她应该是见过李怀梦了,现在说这些纯属嫉妒,询问道:“姬先生说你画药双绝,你能不能给我画一张那娘子的像啊?刚才我只看了一眼,根本记不住她的样貌。” 当然,许缘不是记不住,只是为了心情愉悦。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只要一想到李怀梦,他就有些心猿意马,口干舌燥。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白虫上脑,连别人的媳妇都敢动心思。” 这话让许缘醒悟过来,自己只是个冒牌货,不可能一直都以于明的身份活下去,再怎么心动,那也终究是别人的老婆。 难道是因为当了半天刺史大老爷,心理就开始膨胀了? 药奴不依不挠,冷笑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色胆包天,要我看啊,你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行了药奴,许桂圆昨晚才吃过宝药,正是气血旺盛的时候”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二人身边响起,黑雾汇聚,顷刻间就凝聚成一个头戴黑纱斗笠,身穿黑底赤纹长袍的身影——姬先生。 药奴见到来人,身子一颤,用柔媚至极的声音呼唤道:“药奴见过主人~~” 许缘原本微醺的酒意瞬间消散大半,恭敬道:“姬先生,难道我身上出问题了??” 姬先生一手横在腹部,走到荷花池边背对二人:“昨晚你服用的移型易骨丹是大补之物,虽然为你重塑形体花费了不少药性,但剩余的药力留在体内持续为你滋阴补阳。此药让你欲念横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若不是于明从未习武,你倒可以借着这股药性练武,轻松突破至先天境。这样一来,就只能先把药力驱除了。” 按照姬先生的考虑,先这种潜移默化提升许缘那方面需求的药短期看不出效果,但等到药性完全消散,许缘可能就已经忍不住为于明加上一个色中饿鬼的人设。 地方官员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远在京城的于明家人定会感到蹊跷。 不利于潜伏的因素,必须剔除! 听到强壮阳气,许缘瞬间就精神了,斩钉截铁道:“区区美色撩拨,我定然防微杜渐,绝不让其乱我定力,还请姬先生务必不要为我拔除药性。” 笑话,你有壮阳计,我有老手艺,这么别致的药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丢掉? 一边的药奴开始起哄:“嘿嘿,主人,您忘记奴的绝活儿啦~您放心,管他多重的阳气,等奴一剂汤药下去,他就跟宫里的太监一样,坐怀不乱~” 许缘对药奴怒目而视,这人良心大大的坏,他迟早要把场子找回来。 对于手下比较重要的工具人,姬先生的福利还是很好的,他抬手制止已经从袖子里拿药的药奴:“倒也不必,如今机缘巧合,许缘早日和李怀梦完婚,达到阴阳流转,泄掉药力就行。” 到底是和谐社会来的人,许缘有色心没色胆,纠结道:“李怀梦毕竟是于明的未婚妻,我就这样占了人家的身子不好……” 玷污妇女,这也太不地道了! “于家的人个个都该杀!巴结于家的人,受此屈辱也是活该,我没索她的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听着姬先生满含杀气的话,许缘不着痕迹的擦擦额角冷汗。 果然,姬家和于家之间,绝对有血海深仇。 “许桂圆,你冒充朝廷命官的事都做了,不会在这件事上有妇人之仁?” 黑纱斗笠下,姬先生的脸上逐渐亮起两点血色光芒,无声盯着许缘。 沉默半晌,许缘回到:“于明当官糊涂,碌碌无为,治下官商勾结,害人性命,我顶替他,既是为长云县外的饿殍伸冤……也是为保全自身性命。” “但此事却不同,要是为一己私欲坏了别人的清白身子,我说不服自己的良心。” 淡淡的黑雾从姬先生脚下升起,无声变换着形态,似毒蛇、似刀剑、似恶鬼,向许缘张牙舞爪。 “就算是我的命令你也不听?” 许缘想到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老父老母的教导,想到前身的刚直,一时间百感交集:“犯法的事情我可以做,但违背道德的事情我可不做。” “我已经死过一次啦,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会遗憾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话音落下,淡金色的文气星点在许缘身边点亮,拖着灿烂的尾翼向眉心处冲去。 在许缘眉心,米粒大小的莹白文心忽然开始出现无数裂痕,仿佛快要崩碎,而在虚空中,则响起一阵刺耳的琉璃破碎声。 一朵漆黑的莲花浮现,氤氲的黑雾从莲瓣飘散,形成一个光障,似乎要将飞来的文气拒之门外。 黑莲的异动让许缘脸色一变,只觉得眉心那里快要被黑莲和文心憋炸了,不由自嘲一笑:“能多活十天,我也不亏。”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 姬先生手掌掐了一个法印,黑莲印记隐去,淡金色的文气从裂纹处钻进文心,在淡金色文气的改造下,许缘的文心膨涨一倍,还从莹白色变成了淡金色。 看着整个人似乎都镀上一层金粉的许缘,姬先生大袖下的手掌悄然攥紧。 “我没有看错人,你不仅可以自凝文心,还能在短短十天里达到立心境……你是大盛朝开国以来,最好的文圣种子!” 文心进阶,许缘心旷神怡,听着姬先生的夸赞,更是舒爽,笑道:“姬先生,其实你还可以加上一句‘在文道天赋上,我姬先生原称你为最强’的。” 姬先生:“……” 许缘眉头一挑,竟然沉默了,难道是自己真的很有天赋? 空气安静了好半晌,姬先生才接着说话:“先秦之时有百圣降世,庇护人道,你的资质比起他们,差远了。” 先秦时,妖鬼当道,人道靡颓,于是有百家圣人出世,扫清寰宇,传下文道种子,人道因此大兴。 姬先生把许缘和百家圣人相比,虽然看上去拉胯,但也有另一层意思。 纯以资质论,百圣之下,许缘为首! 第4章 摸了十天鱼的系统 “天赋绝顶不代表一定能成为文圣,更别提你还是自凝文心之人,若是暴露,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 见许缘甚是得意,姬先生出声提醒。 许缘自然从善如流,“我儿王腾有大帝之资”的毒奶,他一个普通人可受不起。 “今日赶回来,主要还是让你做一件事。” ‘来了。’ 许缘神情一凝,没有料到姬先生这么快就开始发布任务,心头不由一紧。若是姬先生让自己用刺史的权力做坏事,自己的小命可就难保咯。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能活的情况下,谁又会找死呢? 无视许缘如临大敌的模样,姬先生继续道:“李怀梦身上有一件重宝,明日白天你坐衙时,我会将其取走,放到索魂楼弟子的据点。你要做的是大发雷霆,发动全城兵力搜查一切可疑之人,寻回宝物,并把抓到的索魂楼和天莲教弟子斩首示众。” “索魂楼和天莲教?是江湖门派么?” 药奴柔声解释:“这两家都是魔道啦~” 听到姬先生要跟魔道中人狗咬狗……呸,铲除异己,许缘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膛保证:“没问题,反正就是我张张嘴的事情。” 姬先生轻轻点头,开口许诺:“我也不是丧心病狂、六亲不认之人,你若是安心在我手底下做事,我可保你圣道无虞。” 圣道无虞四个字,足以让世间所有人疯狂,但许缘却一脸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姬先生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跟以前向许缘画大饼的老板没两样。 提完对许缘的要求,姬先生转向药奴:“许桂圆所做之事,你务必要全力配合。” 药奴恭敬应下,姬先生黑雾裹身,消失在原地。 “哼~”药奴拿那张老脸横了许缘一眼,往院外走去。 “切,跟狗一样。” 许缘的轻声吐槽没能逃过药奴的耳朵,她转过身来一脸骄傲:“人家的命都是主人给的,就喜欢给她当狗,你管得着吗。” “咳咳”许缘好悬没被口水呛住,拱手敬佩道:“厉害厉害,我可不敢管。” 等药婆走远,许缘用力挠了挠脑袋,谈笑有老魔,往来有妖婆,自己这日子太难了。 回到房间,许缘意念一动,点开一整天都没有打开的系统面板。 没错,许缘穿越过来是携带着系统的,只可惜刚睁眼就遇到了姬先生,背包里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来不及用,直接就被种下黑莲禁制。 【姓名:许缘】 【境界:文心境】 【物品:黄金二十两、白银五十两、元歌体验卡3、冰魄剑、文典、时装·春衫薄】 【每日任务:练字一千遍。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1,进度900/1000(未完成)】 这个系统没有名字,每天都会发布一个任务,也不管许缘会不会完成,每到子时就会自动刷新。 看到任务后面缀着的未完成,许缘强迫症发作,取出随心笔以于明的字迹开始写“一”字,不到半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许缘心里轻念‘领取奖励’。 【恭喜获得:《剑道初解》】 看到系统面板上带的书名号,许缘心底一喜,若是书籍,很有可能收录进文典里面,增加文典的能力。 将《剑道初解》大致浏览一番,许缘发现这就是一本为练剑初学者所编写的书籍,只有最后一页记载了一式剑招:一剑三连……斩。 文典是一个书籍模样的文宝,有记录文字的功效,用文气催动,还能发挥出典中文字的力量。 翻开第一页,目录上已经有一篇文章《三字经》,这也是许缘之前每日任务出的好货。 在文典上翻到最新的空白页,许缘把《剑道初解》放在上面。下一刻,《剑道初解》开始缓缓变薄,其下方的文典上出现一行行小字。 许缘满意点头,按照系统给出的解释,一般书籍被吸收进文典后,都会自动进行一番精简,到时候他再去学上面的知识就要简单许多。 《三字经》这种文道经典则不同,已经精无可精,文典只会老实收录。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剑道初解》的书籍已经消失,在文典目录上多出剑道初解四个字。 由于还要长期伪装成不通武艺的于明,许缘没有记忆和学习上面的内容,而是向文典记载剑道初解的地方注入少量淡金色的文气。 一个手握长剑的淡金色侠客在虚空浮现,面容模糊不清。 只见他手腕一抖,长剑甩出朵朵剑花,三道微不可察的剑气划过空气,在坚石铺就的地面上崩碎,留下三道不足半寸的剑痕。 许缘觉得这侠客的剑法起码得有三层楼那么高,相比剑道初解上的阐述明显超纲。 不过没关系,威力越大他越喜欢。 翻回文典第一章,许缘低声诵读起《三字经》。 诵读之时,文气开始凝聚,淡金色流光在许缘周身三尺萦绕,最后钻进他的眉心,一股令人心境平和的力量充盈着房间。 五遍之后,许缘收起文典,开始闭眼体悟此次温书所得。 文道的成长方式有些奇特,那就是学习,而在学习过程中,显现出来的异象还会缓缓扩大。 因此许缘每天只读五遍三字经,既可以控制异象范围,还可以提升自我。 这是他这些天以来摸索出的规律,绝对不是因为懒病发作。 收起文典,许缘准备按照于明的生活习惯午休一阵,还没来得及躺下,门外就传来了管家阿忠的声音。 “老爷,徐大爷他出事了!” 阿忠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许缘听见。 闭眼长出一口气,许缘整理好衣物,缓步走出,带着些许愠意询问:“到底何事?” “徐大爷的仆人带信回来,说徐大爷把州学里的学生打死了……” 许缘无力扶额,他怀疑李家派徐长林送李怀梦出京,就是为了把这个大麻烦抛给了自己:“详细说来……” 知道老爷有起床气,阿忠不敢作死,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迅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徐长林在离开于府后,就去了江陵城中最有名的盈香阁,打出盛京李氏的名号,在那里一掷千金,轰动不小。在那之后,徐长林更是想靠砸钱进入盈香阁头牌盈香姑娘的香闺,却被路人开口讥讽为不识风情的草莽野汉,口角之争由此开始。 最后的结果是武功高强的徐长林一人挑翻了一大片嫖客,还砸坏了盈香阁不少东西。 好巧不巧,有一个人身体亏空太大,胸口被徐长林擂了一拳,一口气没上来,嗝儿屁了。 死的这个人恰好是州学学生,身怀秀才功名,如今徐长林已经被官员带着差役控制起来,让仆人回来求救,眼巴巴等着于明这个便宜侄女婿拉他一把。 “这都是什么事!” 许缘听完,心里把参与盈香阁闹事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才未时四刻,这他妈才下午两点啊!就支棱起来了? 一群牲口,这到底是有多饥渴!? 尽管很想让徐长林吃些苦头,但许缘知道,这人是必须要救的,拂袖往府外走去:“速速备车,我去把人带回来!” 第5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马车疾驰,一路上惊扰到不少行人,最后终于在一处华丽阁楼停下。 作为江陵最有名的风月场所,盈香楼的建筑十分醒目,阁楼高大足有五层,每一层的栏杆处都缀着各色丝绸彩布,秋风吹过,分外妖娆。 此时的盈香楼外围上了不少吃瓜群众,许缘扫了一眼,发现其中大多数人都一副纵欲过度的苍白脸色,一看就是这里的老顾客。 在盈香阁门口到街边的路上,有几个差役正手持水火棍警戒,看到许缘,皆是恭敬作揖。 为首的差役凑上前来,殷切道:“于大人,小的给您带路。” 许缘点头,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跟上差役的脚步。 刚一进门,许缘脚下就传来不同的触感,这里的地板竟然全都用地毯铺了一遍。视线一转,许缘看到几幅风格各异的字画,皆非凡品。鼻尖一股淡雅的清香传来,更让人精神一振。 然而这还只是小场面,远处的中庭被挖空,建了一座水上歌舞台,台下的水里被洒满了花瓣,如梦似幻。 更远的阁楼走廊上,有几个露出精致锁骨的漂亮姑娘成群走过,衣着清凉、很会穿搭,似乎这里发生的命案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兴致。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这里是销金窟,许缘甚至还会以为自己到了哪处景点呢。 来到这个世界后,许缘不止一次想象传说中的秦楼楚馆是什么样子。直到现在见到实景,许缘才知道,原来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这简直就是富贵人家的天堂啊! 在靠近中庭的地方,差役停下来,往左侧指引道:“于大人,张司狱和冯教授就在那边。” “嗯,你先下去。” 穿过中庭走廊,许缘站在一处充斥着打斗痕迹的雅间外,刚想进去,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一中年男声说:“先生,犬子不幸早夭,我心如刀割。那作案之人为京城一商贾,您为何不让弟子将其拿入狱中,报此血仇?” 说到后面,话里已经有几分悲切哽咽之音。 一苍老声音平淡道:“张文孝逃课习以为常,带坏州学学风,不思进取,此为其一;流连烟花之地,以至于被掏空了身子,不思自强,此为其二;为女子争风吃醋,纵容家奴大打出手,不思养德,此为其三。” “取死有道,无所救也!” “方才仵作也已验明死因,于那位徐姓商贾干系确实不大,成岳,还是把人放了,让他赔钱。” 中年人咬牙切齿:“就算干系不大,他也脱不了干系,我儿可是有功名在身,我定要弄得他到他倾家荡产!” “哎,何必呢……” 听到这里,许缘轻咳一声,迈步走进雅间。 粗略一扫,许缘发现房间里就剩下四个人,准确的说,是三人一尸。 房间当中,是一具躺在门板、盖上白布的尸身,在尸身旁边,有一着深青官袍的中年人正半跪在地。中年人身后,则是一须发皆白的和善老者。 至于徐长林则就有些苦逼了,他被粗大的锁链捆了个严严实实,嘴巴里还塞了一团红色布匹,看那样式,像是女子小衣。 联系刚才听到的话,许缘心底“啧”了一声,他是真没想到命案的苦主竟然还是自己的下属。 张山,字成岳,举人之身,是江陵的司狱官。这白衣老者许缘也见过其画像,是江州州学教授冯德,主管江州文道教化,颇有名望。 见许缘入内,张山和冯德对视一眼,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皆是拱手喊道:“于江州!” 徐长林看到救星,眼神发亮,像猪儿虫似的拱了两下。 互相见礼之后,许缘才讲明来意。 “张司狱公子之死,我深感遗憾痛心,但徐长林此人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过些时日还要由他为我证婚,不知你能否大事化小,放他一马?” “张司狱放心,令公子操办身后事时,徐长林必将为其哭孝抬棺,事后亦有财货赔偿。” 张山吐出一口浊气,低眉顺眼,充满了求生欲:“犬子命运如此,着实怨不得人。徐长林只是误伤,并无大罪,按照大盛律法,用不着哭孝抬棺。” 这番话并无不妥,因为之前仵作验尸之后也是这么建议的,张山只是重新复述一遍。 最重要的是——官大一级就是死人! 比起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傻儿子,张山其实更想要现在的官位,要是真把刺史得罪了,恐怕自己一大家子人都要玩儿完。 同时张山心里也在暗骂手下的差役。 他娘的,一个个干业务那么熟练干什么?弄得徐长林连自报家门的时机都没有,反倒整出这么多破事儿。 看张山那副乖顺的模样,许缘有些哭笑不得,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仗势欺人的昏官、反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点头应下:“既然如此,徐长林就交给我带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张山走到徐长林面前亲自松绑,扶着徐长林站起来,告罪一声:“徐先生,都是误会,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毕竟自己算是把人家儿子打死了,徐长林说什么都觉得尴尬,只是一边“嗯嗯”作答,一边含糊点头。 冯德见此,长叹一声:“成岳,路你自己选好了,以后还是别来打扰老夫了。”随后,他又冷着脸对许缘告辞:“于江州,州学事务繁忙,老朽还是先回去处理公务了。” 听到“公务繁忙”四个字,许缘脸上有些发烫,比起老先生的勤勤恳恳,自己早早翘班回家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最重要的是,还被人当面看到了…… 随后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迟到早退的是江州刺史于明,关他许某人什么事?自信就完了! 于是许缘理直气壮,神情自若的说:“嗯,老先生自便。” 等冯德走出门,门外就传来了他的声音:“滥用刑法、卑躬屈膝,真是枉读一肚子圣贤书!” 张山听了,神情很不自然,低声道:“下官……下官告退。” “嗯,张司狱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 “是!” 等张山招呼差役把死儿子抬走,徐长林这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承光,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我就是好兄弟,叫我如林就行!别提怀梦那丫头,咱们各论各的。” 没有答应这荒唐的要求,许缘自顾道:“这地方晦气得很,我们回府再说。” 第6章 我加班都用夜明珠 比较奇怪的是,在途经中庭时,许缘眉心处的文心忽然一颤,抬头四望,却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马车上,徐长林打开了话匣子,摇头道:“江州到底不比京城,连人没有那么抗揍,就今天死的那个,我下手力道都比平时轻许多,就轻轻擦碰一下,人就没了。要不是人真死了,我还以为他专程想讹我的钱呢。” 许缘哭笑不得,现在看来徐长林应该就是属于中年纨绔之类的人,一点也不稳重。 “你如今年岁不小,性子还是收敛一些,家世招牌只能当个威慑,自己本事不行,很容易栽跟头的。” 一听这话,徐长林顿时就不乐意了,轻“嘿”一声,身上的衣袍像是吹起般鼓胀起来:“大哥,我这一身功夫可不低,不是我吹,生死关之下,没几个人能打得过我。” 徐长林人到中年,身材雄壮、胡须茂盛,这一声大哥张飞味十足,竟让许缘有种当刘皇叔的错觉。 听到“生死关”,许缘饶有兴致的开口询问:“我不通武艺,只知道武道有先天后天之分,之后的境界又是怎么分的?” 既然认了大哥,徐长林知无不言: 这个世界的武道大致分为后天、先天、生死关、入道、通神、武圣境界。其中后天先天皆是凡俗之境,只要一踏过生死关隘,就是传奇故事里的神仙境界,由于大盛如今重文轻武,超凡脱俗的武者数量并不多。 末了,徐长林似乎想起自己在盈香阁里的狼狈模样,补充一句:“还别说,这江州当真是卧虎藏龙,就刚才的那几个小差役,训练有素,我大意之下,一个照面就被他们放倒捆上,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他们下手还挺黑,净往我腰子那儿招呼,要不是我功力身后,暗伤都能要我半条老命。” “你方才没看到张山那副要吃人的狠样,换做是寻常人家,这次不被被整得家破人亡才怪。” 这话许缘倒很是认同,张山可以在司狱这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自然不是良善之人。 不然他儿子哪来的钱去盈香阁快活? “对了大哥,这事儿你可不要告诉那丫头,她最是心善,要是听到我在外面打死了人,会狠狠罚我的。”徐长林一脸恳求。 许缘一挑眉:“怎么?你还打不过她?”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徐长林低声道:“我这侄女武道上有点天赋,在来的路上已经破了生死关,再加上她身上还有一件宝贝,小弟我根本没有跟她交手的资格。” 许缘直接好家伙,感情于明要娶的是只母老虎啊! 不对!自己竟然要娶那只母老虎!?? 要是自己婚后不行房,会不会被上演一出“肘,跟我进吴”的惨剧? 想到这里,许缘顿觉生无可恋。 徐长林试图解释:“大哥别担心,李家虽是勋贵世家,但怀梦她和寻常书香世家的女子没两样,从小就知书达理、兰心蕙质、身强力丬啊不是,音轻体柔,不会叫你夫纲不振的。” 不管徐长林怎么狡辩,许缘都已经听不进去,一心思考今后该怎么面对李怀梦。 …… 于府门前,刚下马车,许缘就看到门口处翘首以盼的李怀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怀梦的完整样貌。 李怀梦生了一张鹅蛋脸、柳叶琼鼻,精致而绝美。一身靛青绣荷长裙,乌亮青丝间一支步摇斜插,洁白如葱段的十指交叠在小腹,温婉优雅。 许缘狠狠看了几眼,怎么看都看不出徐长林口中所说的身强力壮。 看到许缘,李怀梦走下府门台阶迎接,声音温柔:“于公子,听闻我舅舅犯了错事,不知他人现在何处?可是被扔进大牢了?” 作为李家小姐,在徐长林出事后,仆人最先找的是李怀梦。李怀梦知道自己出面也是无济于事,于是让仆从寻求于明的帮助。 听着李怀梦的称呼,许缘有些新奇,到底还是封建社会会玩,四十多岁的公子自己还真是没见过。 两人往府内走去,许缘安慰道:“李娘子不用担心,徐先生已经无事。不过他半道就离开了,要准备给苦主赔偿一些财物。” “多谢公子相助。” 李怀梦捂嘴轻笑:“舅舅他不跟你一同回来,定是害怕见我。这样也好,这次出门的财物都在我这,我是一文钱都不会给他的,就让他自行去赚钱。有这次的教训,以后他动手前定然要好生思量一番后果。” 徐长林那四体不勤的模样,哪像是会赚钱的人? 许缘差点笑出声,强忍表情赞同道:“李姑娘此计甚妙,经此一事,他定能成长不少。” 李怀梦轻轻一礼:“小女子在此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于公子莫要接济舅舅,让他自力更生一次。” “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在这之后,李怀梦又说起这一路上的发生的一些趣事,许缘耐心应和,不一会儿就到一处分叉走廊。 “想必于公子还有公务在身,小女子就不多打扰啦。” 许缘装作很忙的样子,面容严肃道:“确实,今日为徐先生之事耽搁了不少时间,晚上少不得要挑灯夜读。” “啊”李怀梦低呼一声,双手紧紧捏着衣角,声若蚊蝇道:“那……那于公子要不要小女子为你剪烛花呢?” 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李怀梦如玉的脖颈都染上一层嫣红。 眼前的佳人娇羞没有让许缘心猿意马,心中反倒是警铃大作。要知道,在半夜的时候,姬先生可是要不定时查岗的! 沉吟片刻,许缘笑道:“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李娘子,我夜里看公文都是用夜明珠的。” “…………” 空气突然的安静,甚至连喧嚣的秋风都在此刻平静下来。 李怀梦脸上的红霞逐渐散去,最终化作一种目瞪口呆的惊愕。 “嘤~~讨厌!”李怀梦娇嗔一声,一跺脚,掩面而逃。 速度之快,甚至在走廊上留下一串残影。 当真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看着缓缓消失的残影,许缘心情变得更差了,心中哀叹: 天呐,李怀梦竟然真的是武道高手! 救命!!! 第7章 快收了神通吧 第二天,江州衙门。 管家阿忠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于府失窃,于明准夫人李怀梦的传家宝物不翼而飞! 公事房内,等差役把事情传达,许缘瞬间演帝附身,阴沉着脸,怒极拍桌:“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跑到于府作案!你去把三位郡守请来,本官有要事相商!” 江州下辖三郡,分别为江陵、清江、平芦。按照规矩,刺史欲行大事,当与下级郡守相商,只要有一人赞同,便可立即执行,这是地方官员与中枢官员之间的制衡。 不一会儿,三郡郡守到场,江陵郡守汤骏疑惑的看了看两位同僚,拱手道:“于江州,贵府失窃之事下官已经知晓,已经督促衙门捕快尽快查办。” 许缘心里不屑,衙门里的捕快才几个人?等他们查到蛛丝马迹,姬先生早就不耐烦的揍人了。 从衣袖里取出一方大印,许缘招呼道:“还请诸位亮出官印,本官想立即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 “不可!” 许缘还没说完,清江郡守唐和便出言阻止:“封城之举太过扰民,于江州万万不可啊!” 汤骏和平芦郡守曲宜春眉头皱起,心里也是不同意封城之事。扰乱民生还只是小事,但为一小小失窃案就封城,那他们年底的考绩估计就得评为下等了。 “下官附议!” 三人的反应都在许缘的预料之中,他继续道:“诸位有所不知,李氏娘子已经踏过生死关,能悄无声息盗走她财物之人必然大有来头,若能将其擒拿,必是大功一件!本官承诺,不管有没有抓到人,诸位年底考绩皆为上上等。” 三人都是官场老油条,秉持着无过即时功的原则,根本不敢拿前途去赌这个承诺的真假。心底更是对许缘的天真想法不以为然,要是那么好抓,这世界早就天下无贼了。 汤骏迟疑道:“若能抓到自然是美事一桩,但就怕那贼人已经逃之夭夭……” “哼”许缘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不准备配合本官了?” 三人对视一眼,拱手齐声劝告:“兹事体大,还望于江州三思而后行。” “呵呵,晚了!”许缘将淡金色文气注入刺史大印之内,下一刻,大印上方忽然钻出一条三尺金龙——这是皇道龙气! 金龙在空气中翻腾,不算庞大的身躯竟是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威压,许缘眉心处淡金色的文心不安颤动,却被黑莲撒下的点点黑雾平息下来,浑身轻快不少。 许缘都如此难受,其他三人更是不堪,仿佛身载千钧脸色迅速涨红。 汤骏、唐和周身涌起莹白文气,抵消些许威压,连忙一左一右扑向许缘,不是为行刺,而是为制止。 “于江州快住手,万事好商量啊!” 中枢官员和地方官员之间,虽然有制衡,但一州主官却有不讲道理的资格,那就是以官印内的皇道龙气压制下级官员,强迫其听从命令。 这是大盛开国皇帝为防止下面官员阳奉阴违、以下克上所想出的法子。而大盛文官文心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龙气,在其剧烈动荡之下,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双方文心破碎、心神崩溃。 因此最近两三百年,几乎没有官员敢用这招。 汤骏三人本以为一个普通失窃案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估计于江州冷静几天就给忘了,谁又想得到许缘一上来直接就要拼命? 许缘本就只是装装样子,有人拼了老命劝架,演得更加起劲,怒喝道:“若是让那窃贼逍遥法外、暗笑江州无人,大盛朝廷颜面何在?我于承光名声何存?既然如此,不如以死明志!” 见许缘还有些许理智,年纪最大的曲宜春浑身都在发抖,颤颤巍巍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他一拍大腿,怒发扬眉,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此等恶贼,下官必要将其捉拿归案!还请于江州速速颁下手令,全城戒严!” 汤骏、唐和忙不迭点头:“曲郡守言之有理,于江州快下令罢!” 许缘沉吟半晌,拿捏好时间,等三人都要坚持不住了,才开口确认:“你们当真同意,莫不是想诓骗我?” 汤骏都快要哭了,合着这么久您就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他抱着许缘,一脸苦涩:“同意!同意!您快些收了神通!” 看着三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许缘心里一乐,果然还是某位先生说得好啊,人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你想让他们加班,好言好语相劝是不行的,但你要是上来就要裁员,他们就什么都肯干了。 “那行,你们先放开我,汤郡守早上吃蒜了。” 汤骏尴尬一笑,闭紧嘴巴退到墙角。 摆脱左右为男的局势,许缘把龙气收回官印,在案桌上奋笔疾书:“事不宜迟,诸位快把官印备好。” 顷刻之间,手令已成,汤骏三人依次上前拿出官印按下,许缘最后盖章,感应到其中文气与皇气交织的气息,赞许点头,看来三个人都没耍小心眼。 汤骏凑到近前,口中的蒜味已被文气压下,想要拿走手令去办事,许缘抬手制止。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直接把命令送到军营就是。” 许缘手握刺史大印,将念头寄托于文气,“视线”忽然转到官印内部。只见其中闪烁着大大小小近百个光点,文官官印有皇气文气纠缠,而武官就剩光秃秃的皇气。 把范围限定在江陵城内,找到最亮的那颗武官印,文气轰然涌出,在那武官官印处凿出一条通道。 案桌上,淡金色的文气包裹住手令逐渐缩小,最终“咻”的消失不见。 看到许缘的文气颜色,汤骏三人眼神略微触碰,心中对许缘的不满消散大半。怪不得这位能这么年轻就成为朝廷的三品大员,原来他不仅有个手眼通天的老爹,还有一颗立心境的文心啊! 传送完手令,许缘抬起头,一脸歉然:“今日多有得罪,等到事情结束,本官定当自罚三杯。” 三人连连摆手,表示只是虚惊一场,并不需要于江州道歉。 等三人告退,许缘一看时间,未时已经过半,按照于明的习惯,今天又可以下班了。 整理好桌案,许缘背着双手,再一次正大光明的翘班。 这日子,美滋滋啊! 第8章 完整的雕龙 回府途中,许缘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声音此起彼伏,繁华如同清明上河图。 一道马蹄声却惊碎了这份和平安宁。 只见一高头骏马从街头跃出,在沉重繁密的马蹄声下,马背上的披甲骑士高声呼喊。 “刺史有令,即刻封锁全城!城中百姓速速回到家中,等待城中士卒搜查!抗命者,杀无赦!” 同一句话,不过两多遍的时间,那骑士就已经勒马转过街角,进入下一条街道。一众行人慌忙避让,好悬没酿出交通事故。 街上百姓同时愣了好几息时间,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拔腿就往家里跑;街道两旁的商铺与小摊菜贩看着还没卖完的货品,摇头叹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家住城外的农人脸色就更苦了,慌忙挑上担子,怀揣着微小的希望往城门处赶去。 很快,街道上就剩下稀稀拉拉的几道人影。 许缘原本就是底层人,见此情形颇有共情,心中不忍。同时又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整座江陵城都在为他服务,这种驱使、操纵他人而得到的满足感,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 也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当了官的都想往高处爬,光凭这份“言出法随”的力量,就已经很令人着迷了,更何况是其它物质上的享受? 在许缘的思绪间,马车缓缓驶过,只留下一片冷清。 …… 于府大门外,李怀梦依旧站在那里。不同于昨日的安静优雅,今天她双手握紧,黛眉紧锁,左右徘徊间不时望向路口。 还不等许缘走下马车,李怀梦就跑了过来,急忙询问:“于公子,现在可有线索?” “目前还没有……”见李怀梦泫然欲泣的表情,许缘连忙宽慰:“不要担心,我已经下令封锁全城,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寻回失物。” “啊~”李怀梦惊呼一声,完全没想到竟然会闹到封城的地步,这与戏文里的周幽王何等相似? “于公子,城中有数十万百姓,一旦封城,必会扰乱民生,生出许多祸端,对你官声影响极大,这样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许缘心知这本就是姬先生自导自演的好戏,封城几天,然后抓出一群邪魔外道堵住悠悠之口,最后还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当下大手一挥,自信道:“一切自会安排妥当,你就安心等着消息。” 李怀梦小嘴微张,似乎还想劝阻,只是想到临行前母亲让自己一切以未婚夫为主的嘱咐,最终沉默下来,心中更是对这全然不顾百姓的做法生出几分失望,连说话都没了之前的主动。 察觉到李怀梦忽然变得有些冷淡,许缘心中一喜,要是能让李怀梦极度讨厌自己,以后就很有可能会成为表面夫妻啊。 那自己可不就得救了么? 一念至此,许缘开始他的歪理邪说:“李姑娘,为官之道并不简单,天下庶民何其多?要是每个都要关心一番,次次都瞻前顾后,官员还怎么做事?” 李怀梦口不对心,点头称是。 独自一人回到小院,许缘毫无形象的躺倒在床榻上,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做回自己。 放空一阵思绪,许缘翻了个身,准备查看今天的系统任务。 “姓许的,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当昏官的天赋,这才不到两天,整个江陵城都被你搞得乌烟瘴气的,奶奶我呀可真是佩服得很呢。” 娇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刻,房间的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因为系统的面板只有自己能看见,许缘思绪不停,随口敷衍道:“这还不是多亏你主人教得好么?” 药奴一愣,觉得许缘说的真有道理,她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也就在这时,许缘看到了今天的新任务: 【每日任务: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将一本书籍朗读一百遍,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1,进度0/100】 好半晌,药奴把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如视珍宝的将其捧到许缘身边。 “主人说你今天表现得不错,这本文道珍宝就赏赐于你了。还不快快接着?” 许缘可不会当奴才,一把抓过书籍,只见上面工整的写着两个大字——雕龙。他心里一惊,连忙坐起身来,翻看起这本书籍。 书中的开篇十页,所讲内容与许缘记忆中的雕龙诀一字不差,但到后面的数十页,竟然是许缘完全没有接触过的。 包括了文心的应用、文心的成长方式以及文心境的下一个境界——山河境。只可惜姬先生深谙大断章术的使用方式,在粗略描述山河境之后,内容便戛然而止。 许缘眉头皱起,难受道:“后面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药奴就喜欢看许缘急不可耐的样子,乐呵呵道:“后面没了呀,主人说了,只要你好好干活,保你圣道无忧!” 许缘欲哭无泪,怎么这异世界都还有断章犭……断章大神存在,心态都快要崩了呀! “不对!”许缘忽然从榻上蹦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姬先生肯定会亲自交给我,为什么他今天却不来见我呢?” 药奴脸上忽然扯出一个渗人的笑容,让许缘心底发毛:“你真想知道?” “有一个跟你现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文心正好被掏出来了,主人正在一口一口把他吃掉哦。” 许缘猛地一激灵,讪讪道:“呵呵,姬先生真是忙啊,记得帮我向他问好。” 药奴面露不屑,再次扯开衣襟,掏出一本册子。 这次离得近了,许缘看得清楚,这老太婆里面穿得挺花,还是红色的鸳鸯戏水,随后他心底又暗骂眼珠子不争气,喜欢乱瞟,连药奴都敢看。 “这里面是主人亲笔写下的见闻记录,你且一一记下,他过几天会来考校你。” 许缘接过薄册,状若无意道:“药奴,你现在也是易容过后的样子吗?” 药奴咧嘴大笑,露出老年战损版牙龈,用苍老的声音回答:“哈哈哈,小伙子挺识货嘛,连老身是个绝色美女这件事都能看出来,反正老身尚且云英未嫁,小伙子要不要来快活快活?” 魔音贯耳,许缘的心猿意马顿时立地成佛,连移型易骨丹的药性都影响不了的那种,他抱拳道:“惹不起惹不起,老太太快些收了神通!” 帮姬先生交代好事情,药奴没有多留,转身就往门外走去,直到门口,她忽然回头提醒: “这次死的人越多,主人就会越高兴的,姓许的,你可别错过机会!” 第9章 长街纵马拖恶人(上) 药奴的话被许缘自然而然的当作耳旁风,他迫不及待的对照《雕龙》中的方法,运转文气至指尖,心中默默回忆起一件事物的形状。 指尖的文气开始变换外形、左右延伸。大半个时辰后,许缘的鬓角都渗出一层汗水,手上却多出一个光可鉴人的薄薄长方体——手机。 把手机左右翻看一阵,许缘挥手将其散成文气收回体内,他的异界手机梦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好失望…… 根据雕龙所描述的内容,修行文道之人,在凝聚文心之后,便可驱使文气离体,更可以把文气塑造成使用之人熟悉的物件。 这个特性虽然威力不大,但极其实用。 只可惜,许缘对手机的了解仅在于外形,忙活大半天,只造出一个能当镜子照的模型机。 歇了一阵,许缘指尖再次绽放出淡金色光芒,不一会儿,手里就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接着是长剑、长刀……这些常见且的物品。 随着他的逐渐熟悉,变换事物的速度也就越快,到最后只需要几息时间就能制造出不太复杂的东西。 吃过晚饭,许缘继续攻读雕龙,总结出培养文心的几种办法。 一是稳定型,每天读书,可以缓缓增长文气;二是氪金型,通过吸收无主文气,可以实现快速增长,但容易导致根基不稳;三是天赋型,只要文采足够,每天创作出一篇品质上佳的诗词歌赋,就能引动天地间的文气灌入体中,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学不来;四是升官型,每次升官,都能分润些许皇气,以皇气为核,也能加快文心增长的速度。 最后关于山河境的叙述却只有一句话,“文心万化,方可胸怀山河”,许缘看得一头雾水,只得作罢。 看完雕龙,许缘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做,从系统空间取出文典,翻到三字经那页就开始诵读起来。 一遍过后,许缘面色一变,系统里任务进度依旧是0/100,也就是说,他还真得要把文典读上一百遍…… “死板,三字经不就是一本书吗!” 低骂一声,许缘加快语速,接着把简化过的《剑道初解》连着读一遍,任务进度才变成1/100。 临近子时,终于读完一百遍文典的许缘满脸怨念,他怀疑自己肝帝的本质已经被系统发现。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任务? 心中‘领取奖励’,许缘回忆着脑海里关于剑道初解的内容,略感安慰,虽然还没有正式练过,但他的理论知识无比丰富,到时候拿起剑就能很快上手。 【恭喜获得:黄金屋。】 这下许缘来了兴致,翻看起黄金屋的简介。 【黄金屋:由纯金打造的房屋模型,玲珑精致,蕴藏有奇异的力量。 备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把黄金屋取出来,反反复复探查了好多遍,许缘还往里注入一些文气,却根本没能发现什么奇异力量,他只觉得胸口憋闷,无法呼吸。 捏马!比起黄金屋,他想要颜如玉啊! 气死了,睡觉! …… 八月初五,清晨。 由于正在全城大搜查,江陵的街道显得格外空旷,许缘难得悠闲一次,却没能欣赏到繁华的早市。 街边有几处商铺倒是开着门,但里面已经被兵卒占据,看他们那大口吃喝的模样,以及强颜欢笑的老板,就知道一定不是花自己的钱。 零元购了属于是。 许缘看得直皱眉,第一次当官的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索性放下帘子,当个闭眼菩萨。 “你们滚!都给我滚!老娘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你们的!” “哈哈哈,马寡妇,你家娃娃都还没长大,你舍得死吗?” “我家大哥现在可是百夫长,哪里配不上你?你要是跟我大哥好,还用得着累死累活开这个破摊子吗?” “快把刀放下,不然就以持刀行凶把你抓起来治罪,到时候可就不是只服侍我大哥一人了!” “呜呜呜,娘……” 紧接着就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那女声忽然尖叫起来:“别碰我!” 许缘掀开帘子,正巧这妇女正埋头冲向自己的马车车轮。 若是在前世,许缘会以为她是要碰瓷,但在这个民风淳朴的世界,这女子只会是求死! 在女子身后,是一处充分利用街道转角围成的小摊子,摊里站着五六个兵卒,脸上都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其中一个兵卒手里还提着一个半大小子,应该就是这女子的儿子。 淡金文气从许缘身上涌出,在妇人身前化作一张大网,使其不得寸进,紧接着,一条条黑铁锁链从马车里飞出,在数道破空声里,把那一个个兵卒上半身捆了个结实。 锁链末端交汇在一处,被许缘扔到阿忠身侧:“拴在车辕上,等下拖着走!” “是,老爷。” 那些兵卒还想依靠一身武艺挣扎,但在瞥见许缘那一身官袍之后就陡然泄了力气,脸色煞白,浑身战栗。 整个江州,穿紫色官服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江州刺史! 在刺史面前调戏女子,他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 其中一个年轻小兵哭丧着脸,对百夫长询问:“大哥!现在不是已经辰时了吗?为什么刺史大人还在这里!??” 那百夫长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愣愣不语。 刺史大人竟然不准时上班!?这他娘的谁能想到啊! 此人既然能当上百夫长,也是脑袋灵光之人,连忙叫喊道:“刺史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马大嫂无视禁令出来摆摊,我们只是想要把她劝回去而已!” 身边小兵一同附和:“对,我们没有抢钱!” “也没有打小孩!” “更没有抢女人!” 饶是心中有怒,许缘也被这几个自爆狼逗乐了,好家伙,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 也不理会几人的狡辩,许缘收回罩在马寡妇身上的网:“可敢一同去州衙,将他们绳之以法?” 马寡妇伏地痛哭:“谢谢大老爷为我做主,民妇愿意!” “那就跟上。” 马车再次开动,几个士卒没等链子绷直,识趣的跟上车速。 许缘冷哼一声:“太慢了!” “啪”马鞭落在马屁股上,骏马长嘶,扬蹄飞奔。 铁链逐渐绷直,车后的兵卒咬紧牙关,甩开步子跟上,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几条腿。 “别让他们站着。” 阿忠收到指令,握住锁链,手上青筋肌肉暴起,然后猛地往前一拽。 几人腾空而起,无一例外的摔了个狗吃屎,在极高的车速下根本没法站起来。 许缘看着阿忠的背影,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管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第10章 长街纵马拖恶人(下) “大人饶命啊!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啦!” “饶命!饶命……” 车后兵卒哀嚎,车前阿忠出声道:“老爷,前面就是衙门了……” 许缘回想起刚才马寡妇寻死时眼中绝望,再看看身后仅仅只是头破血流的几个,冷笑道:“先停下,除去他们的铠甲,拖着绕城一圈。” 他的声音不小,那些兵卒听到,一个个都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江陵城可不小,快马加鞭之下绕城一圈得一个多时辰,就算是先天武者也遭不住这么拖。 百夫长慌忙告饶:“刺史大人,我们兄弟几人天没亮就在城中搜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网开一面啊!” “呵,网开一面?” 许缘走下马车,文气凝聚成一条马鞭,当空落下,打得那百夫长皮开肉绽,满地打滚:“本官下令让尔等尽快寻回失物,你们却玩忽职守,把搜查当作休沐,根本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于明从小家境优渥,是个标准的士大夫阶层,根本不会有怜惜庶民的感情,许缘这话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 “小人有罪!有罪!还请大人留小的一命,继续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手中马鞭不停挥舞,许缘神情漠然:“知道有罪就好,阿忠,除甲,拖走。” “大哥,这狗官不给咱们留活路,与其等死,不如跟他拼了!” 一魁梧兵卒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边运功挣开铁索,一边怒喝:“弟兄们,一起杀了这狗官!” 有三个人听得血气上头,竟是有样学样,从地上翻身而起,怒目圆睁,仿佛要则人而噬: “杀!!!” 看到小弟们这么勇,百夫长一脸震惊,在大盛但凡见识多一点的人都知道,文官地位之所以比武官高,那是因为文官更能打啊! 一州刺史这样的大官,已经足以让整个江陵城的军队全军覆没。 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几个连先天境都不到的小兵,竟然以双手捆缚的状态,向刺史大人发起了冲锋!?这、这简直就是提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啊! 他们怎么敢的啊? 想到这里,百夫长眼中越发绝望,干脆双眼翻白、脑袋一歪,仰在地上装死。 “喀拉喀拉……” 铁索被四人抖得哗哗作响,却没有出现一丝裂纹,最先站起来的大汉目眦欲裂,放弃铁索,向许缘冲去。 四人大步狂奔,把地面踩得噔噔作响,许缘反倒散去长鞭,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不但如此,许缘还抬手示意阿忠不要出手,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胆狗贼,竟然敢袭击刺史大人!” 空气中响起“呜呜”的破空声,六根水火棍从州府衙门处飞出,撞在四人胸口,一下就把他们的架子打散,晃荡着往后退去。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最惨,被四根水火棍同时照顾,被打得口吐鲜血,仰倒在地。 六个差役腾空一跃,两人护在许缘左右,四人将被打按压在地。紧接着,数十差役从衙门里鱼贯而出,把一众兵卒团团围住。 领头差役抱拳行礼:“刺史大人,卑职宋义,来迟一步,还请恕罪!” “无碍,他们还伤不到我。” 许缘指着装鸵鸟的百夫长以及两个没有反抗的兵卒:“这三人玩忽职守,拖下去绕城两圈,带回衙门,等秦司马亲自来领。” 许缘口中的秦司马名叫秦胜,主管江陵郡军事,昨天许缘传书的对象就是他。 这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磕头如同捣蒜:“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之后他又指向那四个被制服的袭击者:“这四个以下犯上,拖死后挂到军营,以儆效尤。” 宋义心中微凛,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今天过后估计不少当兵的都要记恨他,但刺史当面下令,他又怎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道: “卑职遵命!” 将捆住几人的铁索散去,许缘理了理衣袖,负手向衙门内走去。 在他身后,那必死的四人很是光棍,直接就要开骂,只喊出一个狗字,就被差役用水火棍磕烂了一嘴大牙,趴在地上呜呜哀嚎。 坐在公事房,许缘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第一次见义勇为;第一次直接执掌他人生死……这些都让他心跳加速。 就两个字,刺激! 在衙门用过午膳,汤骏进门通知道:“于江州,衙门外来了一大帮百姓,以一妇人为首,说是要状告城中搜查士卒在他们家里搜刮财物,中饱私囊。” 汤骏脸色不怎么好看,在许缘下令出动官兵的时候,他就知道城中局面不会好。那些不像衙门里的差役,平日里既拿不到全额军饷,又没有下面的商贩孝敬,根本一点油水都捞不到。现在好不容易得到机会用权,几乎人人都下了狠心去搜刮一番。 许缘拿起一篇公文,装作很忙的样子,:“本官实在抽不开身,此事恐怕还需要汤郡守费些心力,只要能平息民怨,皆可便宜行事。” 汤骏幽怨道:“于江州,只要停止城中搜查,再抓几个士卒游街示众,民怨自然可平。” “汤郡守,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你应该清楚,没有找回东西,本官决不罢休。今日本官已经拿人命立威,只要派人监管,满城兵卒贪婪之风已经不足为虑。” 说到这里,许缘似笑非笑的看着汤骏:“汤郡守,你一文官,不会连些许武人都摆不平?”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汤骏要是敢承认自己怕了那些武夫,官场上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轻叹一声,汤骏拱手道:“下官遵命。” 这时许缘忽然想起一个人,询问道:“汤郡守,你可知江陵司狱张成岳其人?” “熟读律法,爱财如命。” 汤骏将这两个词脱口而出,随后又把张山的所作所为细讲一遍。 原来张山中举之后,三次参加会试都没能中进士,于是使了些钱回乡做官,掌管江陵狱事,对犯人家属吃拿卡要,家底比之前更加丰厚。 更离谱的是,他将大盛律法背的滚瓜烂熟,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的,好几次被告到衙门,反倒让原告吃了几天牢饭,散尽家财。 听完张山的经历,许缘在心里直呼法外狂徒,脸上笑道: “如此甚好,以此人监管士卒,便能以恶制恶。” 第11章 区区小礼,不成敬意 汤骏对武人可没什么好感,见能把任务分派出去,欣然同意,并带走了许缘新写下的手令。 成功把包袱甩给汤骏,许缘再次进入摸鱼状态,忽然想起姬先生的手册自己还没来得及看,连忙从衣袖里取出来。 这本册子上记录着于明更加隐秘的信息,也可以说,这是姬先生给许缘布置的学习目标。 在经义、策论、诗赋中,于明最擅长经义;练得最多的战诗是刘邦的《大风歌》;最喜欢弹奏的琴曲是先秦时期的《高山流水》;最欣赏的人是开国文圣董文子;第一次进青楼…… 甚至连房事一般能有多持久都赫然在册! 看着小册子,许缘只感觉不寒而栗,能从于明那里得到这些信息,姬先生用的手段可想而知。 严刑拷打、搜魂夺魄……这些字眼猛然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但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图抱住系统的大腿: ‘系统,你一定要给点力啊!你就是我摆脱莲花印记,恢复自由身、远离大魔头的希望!’ 未时三刻,许缘估摸着又可以趁早下班,房门却再次被敲响,一个面容威严的白面将军披甲走入。 “末将办事不力、治军不严,特来向刺史大人请罪!” 刚一进屋,这将军就双手举过头顶,向许缘深深作揖。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州司马,秦胜。 说起江州司马,许缘就不禁想到白居易。 不同的世界造就了不同的命运,大盛文官武官泾渭分明,要是秦胜能有白居易那样的文采,根本不会委屈到江州司马的位置上。 “……” 许缘拿着工具公文,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么批复,这让秦胜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由于着急下班,许缘只晾了秦胜半刻钟,这才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仿佛到现在才发现秦胜,抬手道: “啊呀,秦将军怎么在这?” 也不让秦胜站直,许缘苦口婆心说:“昨日为说服汤郡守三人封城,本官也是煞费苦心。将搜城之任交予秦将军,更是对你的信任。只可惜,今日一见,本官却大失所望……” 秦胜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末将有罪!” “嘿,秦将军当然有罪,整整一天,数万大军分散城中,竟然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是还没休沐够吗!?”许缘气得一把将公文拍到桌上。 感受到许缘身上文心和官印传来的威势,秦胜沉声回道:“末将回去一定严肃军纪,争取在三日内找到失物!” “可敢立下军令状?” 一句话就把秦胜给噎住了,脸上表情极为尴尬。 在整个江陵城寻找李怀梦丢的宝物,无异于大海捞针,傻子才立军令状呢! 许缘正要大发官威,就看见秦胜忽然站直身体,鬼鬼祟祟往四周偷瞄,同时还把手往铠甲里面伸去,两条长腿竟然已经开始向自己这边迈动。 ‘糟糕!他要行刺!’ 许缘惊得汗毛倒竖,第一反应就是秦胜要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把自己捅死跑路。他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紧紧握住官印,准备在危难关头用龙气保命。 “刺史大人,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只求能宽恕末将之罪。” 站在案桌前,秦胜双手呈上一叠纸张似的物品,脸上带着充满希冀和谦卑的笑容。 在来衙门之前,秦胜就已经向衙门里的熟人打听过了,这位于江州上任以来,从来都没去过盈香楼找女人,反倒是其他官员送的东西都来者不拒,就连现在住的于府,也有秦胜的一笔贡献。 所以他这就叫投其所好! 许缘看着纸张上“四方钱庄”“白银一万两”的字样,知道这应该就是大盛的银票,心中不由长长的出一口气。 不是像之前那四个莽夫那样行刺就好。 他是当真没想到,秦胜这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威严汉子还能做出行贿这样的事儿! 再看看秦胜挤满笑容的脸,许缘并不觉得有多亲切,反倒充满了厌恶之情。 军官来钱的门路就那几个——倒卖军械、城门税收、军饷。 一张张轻飘飘的银票,究竟代表着江州多少兵卒的兵血?多少的民脂民膏? 在这一刻,他真切的意识到,他许缘的三观和这个世界的人相比,到底有多大的差别。 但许缘到底戴着于明的面具,他歪歪头打量纸张的厚度,瘪了瘪嘴:“就这?这才封城一天,你手底下的兵都不止挣这点?” 秦胜眼神微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有门儿! “当然不止这二十万两,刺史大人,末将家里还有一些俗物,要是您喜欢,过几天末将就给您送来!” 许缘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行,放桌上。今天的事就算过去,我已经派张成岳监督搜检,记得管束好你的兵。再出事,可不是这些就能摆平的。” “嘿嘿,一定一定……” …… 张山正在家中为大儿子张文孝主持丧事,接到来自刺史的手令,当真是喜不自胜,差点就在灵堂里笑出了声。 饶是如此,他脸上亦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他就知道,刺史大人不会就这么让他白死一个儿子,自己的仕途终于能看到希望了! “成岳!孝儿尸骨未寒,仇人还逍遥法外,你为何还高兴得起来?” 妻子齐氏见到张山喜上眉梢,不由出声质问,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我的孝儿……命苦哇……还没考中状元就……嘤嘤嘤……” 二儿子张文忠见母亲如此悲伤,不由上前安慰:“娘亲别哭了,兄长他就算长命百岁,也考不中状元的……您放心,以后儿子一定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齐氏哭声一滞,随后哭得更大声了:“啊……你这个榆木脑袋,有你这么说大哥的吗!” 张文忠虽然已经考中秀才,但到底才十三岁,听到母亲的责骂,一时间愣在原地,满肚子都是经义文章,却不知道说自己应该说什么。 张山瞪了一眼齐氏:“哭哭哭,就知道哭,文孝体质弱还不都是你这个当娘的给惯出来的?老子这些年好不容易捞点油水,全被文孝射在盈香阁里去了,又找谁说理去?” “忠儿,别听你娘那些胡话,跟着冯教授好好学,以后进士及第,才能光耀我老张家门楣。” 匆匆叮嘱几句,张山赶紧换上官袍出门。 等他抵达州府衙门,就看到有几个差役正拖着三个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士卒往衙门里走,连忙出声询问:“李老二,他们是谁?” “启禀张司狱,这几人不专心搜城,被刺史大人撞见,惩罚了一番……” 从差役那里得知今天发生的大事,张山心里大致清楚于江州的用意,不由自信一笑。 说到让人懂规矩,整个江州都找不出比他张山还专业的人! 在江陵城,张山是出了名的尖刻,此时发笑反倒让那两个差役瘆得慌,连忙找了个由头远离张山。 张山兴冲冲的走进衙门,准备现在于江州面前夸下海口,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于江州因为家里有事,已经翘班回家。 第12章 搂草打兔子 由于有许缘的立威以及张山的加入,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城中搜检的官兵像是忽然改头换面一般,干事一丝不苟、雷厉风行,甚至连蹭吃蹭喝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堪称大盛官兵中的道德模范! 就在这个时候,姬先生那边终于有了动作,各个潜伏着魔教弟子的地方都开始浮现一些可疑的迹象。 在立功心切的张山眼中,这些蛛丝马迹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一样耀眼,不管那些人如何辩解,张山大手一挥,统统带走! 能混魔道的人都不是良善之辈,哪里又能受得了这种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在枷锁临头的时刻,魔教弟子一个个都撕下了自己的伪装,拿起兵器与张山手下的差役展开殊死搏斗,企图制造混乱跑路。 看到有人反抗,张山像是看到了一座金山,兴奋得不得行,竟是拿出自家的祖传文宝,在打斗中大放异彩。一举拿下数名魔道中人。 其他脑袋灵光的官兵见此,一个个跟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远远的吊在张山后面,等魔教中人暴露,就一拥而上帮忙抓人。 起初张山还以为官兵是来跟他抢功劳的,但在发现官兵个顶个的老实,甚至还帮着他把人押回衙门之后,他也就不再计较。 这么好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啊! 那些老兵油子哪有这么好心? 要不是秦司马三令五申让他们拿出吃奶的力气配合,他们才不会当劳动力嘞。 …… “于江州,东西找到啦!” 汤骏跑到许缘的公事房,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他这可不是为了全城百姓高兴,更不是因为于府宝物失而复得高兴,他这是为了他自己!这一次封城严打,抓到的魔道弟子可不少,只要将这战果上报朝廷,分润到他头顶上的功劳也不会小。 放下手里还没拿热乎的公文,许缘微笑这点头:“看来张司狱还真是个能人,似这种大海捞针的任务也能够轻松完成。” “于江州,其实这次除了失而复得的宝物,还有一件意外之喜。成岳在搜检宝物之时竟意外端掉数个魔道窝点,真真是个福星。”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许缘还是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哦?快细细道来。” 等汤骏讲完,江州司马秦胜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大步走进来,抱拳行礼:“启禀于江州,江州全军将士和张成岳张司狱,历时五日,终于寻得失物,击杀魔道贼子二十人,擒获九十三人,功成身退,请求解除全城封锁。” 秦胜声音洪亮,气势恢宏,神态昂扬,就像是换了个人,根本看不出那天行贿时的谄媚卑微。 许缘眉头一挑,疑惑道:“怎么这么多?” 姬先生给自己的人数可是只有四十六个,现在多出这么多人,不会是有滥竽充数的? 杀良冒功这事儿他也熟得很,封建社会的老传统艺能了。 汤骏悠悠解释:“下官算了一下,若是不分死活,天莲教、索魂楼的人有四十六个,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江洋大盗、亡命匪徒、梁上窃贼……都不是身家清白之人,索性把活着的全部收押入狱,日后慢慢细数其罪,绳之以法。” 这下许缘懂了,原来他们是把一次普普通通的失窃案做成了一次规模浩大的扫黑除恶行动,就连上报朝廷都倍儿有面子。 张山真他娘是个人才,一下子就找出这么多人,要是让他留在江州大牢敲人竹杠可真是埋没了。 “于江州,贵府失窃的东西在此,还请过目。”秦胜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呈到许缘案桌上。 木匣里垫上了一层红布,一枚流光溢彩的圆形碧绿玉佩静静的躺在上面,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许缘只知道姬先生偷的是一块玉佩,却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李怀梦的那一枚。按照李怀梦说的验证方法,他伸手拿起玉佩,对向天光,玉佩中央竟缓缓浮现一个“李”字。 “嗯,应该就是此物,这次能够物归原主,还得多亏诸位通力合作。” 汤骏和秦胜对视一眼,拱手道:“下官(末将)不敢居功,皆是于江州(刺史大人)领导有方。” 互相商业吹捧一番,许缘提议道:“汤郡守,依本官之见,但凡魔教中人,一律斩立决,你可有异议?” 汤骏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全凭于江州做主。” 魔教之所以被称为魔教,是因为他们追求力量而不顾世间一切法理,人血练功、采阴补阳、吸魂炼魄……这些都只是常事,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当然,最重要的是很多魔道都跟八百年前肆虐九州大地的妖鬼干系极大,一个个都蔑视大盛皇权,甚至着手造反,妄想恢复当初那个强者为尊的世道。 大盛皇帝当然不会愿意,直接就把天莲教、索魂楼、养尸宗、大欢乐谷等十八个教派斥为魔道,杀之必有重赏。 至今已有七百年。 “好,择日不日撞日,明日午时就把这些邪魔外道提到菜市口斩首!” 刺史做出决定,汤骏领了手令就下去布置,秦胜身子陡然矮了一截,搓着手凑到许缘桌前,低声道:“刺史大人,黄金已经备好,有这个数……” 说着,他伸出三根指头——三万两。 大盛以十六两为一斤,也就是说,这些黄金得有近两千斤,而且还都是现货! 许缘活了这么久,根本无法想象那么多黄金堆起来有多少,心中暗自咋舌:“甚好,常胜,找个时间送到本官府上就行。” 听到刺史大人叫他常胜,秦胜面色一喜,能亲切的叫他的字,这就说明刺史大人把他当自己人了呀! “嗯嗯,末将今晚就派人送到刺史大人府上。” 看许缘欣然收下,秦胜自认巴结上于明这个高官,喜滋滋的离开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到公事房。 “下官张山,参见于江州!”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山现在这志得意满的模样比上次在盈香阁时要伟光正得多。 许缘微微颔首:“此次江陵封城搜查,所获甚丰,张司狱当记头功。” 尽管心里欣喜若狂,但张山依旧谨小慎微道:“下官能有此作为,全靠于江州慧眼识人,知人善用。” 随后张山从衣袖里取出一沓银票,呈到许缘桌上:“这是下官从魔道贼人和众多嫌犯家中搜出的赃款,交由于江州做主。” 上交于江州和上交衙门可是有区别的,一私一公,全在许缘一念。 看着杂七杂八的金票银票,许缘有些懵,怎么又是一个送钱的? 难道秦胜那家伙还出去宣传江州刺史于明喜欢收钱的事了? 许缘本人对钱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刚从秦胜那里得了一笔巨款,也看不上这些“小财”,挥手道:“这里面一半拿去送给三位郡守,听闻这次衙门差役死伤不少,你拿三成去抚慰他们亲属。” “剩下两成自己留着,就当是你的酬劳。” 第13章 黄金屋的神通 上官赐,不敢辞。 张山把银票收好,信心满满保证道:“刺史大人尽管放心,下官一定办好此事。” 说完,张山又从胸口掏出几张大面值的银票,放到桌上,还不等许缘发问,他就老老实实解释:“那枚玉佩本是下官最先寻到,只是秦司马携重金相求,让下官把献宝的机会让给他,下官实在不好拒绝……” “所得尽在此处,还请刺史大人笑纳。” 有了之前的经验,许缘只是瞥一眼就知道这些银票大概有好几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没想到秦胜那家伙还是个散财童子,这几天前前后后都撒出来几十万银两了。 “嗯,成岳你有心了。” 张山连忙回答:“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是下官的荣幸。” …… 是夜,于府,书房。 许缘按照于明的习惯,拿着一本《春秋》品读。 这个世界在并没有出现两汉时期,王莽篡汉修养几年便向诸子百家宣战,身死国灭,天下就此进入百家治世时期。这个时期大约持续了一千年,百家互相攻伐,人道大衰,妖鬼卷土重来,天下重回上古,史书上记载为黑暗时代,又持续了大约千年时光。 在黑暗时代,百家传承典籍遗失大半,因此大盛的文道并非像百家时期分得那么详细,如今大致是以儒、法为主,其它农、墨等百圣传承为次,开科取士。 《春秋》一书作为初代儒圣编写典籍,幸运的传承到现在,是很多文人的必背书籍。 阿忠从门外走进来,禀告道:“老爷,秦司马的赠礼已经放置到隔壁厢房。” “好,你先下去。” 等阿忠退下,许缘立即从《春秋》的知识海洋里跃出,快步走到隔壁。 他倒不是为了钱,主要还是为了看看三万两黄金到底长啥样。 用夜明珠把房间照亮,他就看到房间靠墙处排列着五个没有锁头的木箱,打开第一个箱子,一块块整齐码放的金砖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许缘心跳开始不争气的加速,就连拿着夜明珠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一个个亮闪闪的小宝贝,长得是真漂亮啊! 手指抚过冰凉的金砖,许缘随手拿起一块,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那板砖的模样让他倍儿有安全感。 要是当年能拿着这玩意儿打架,那些小脑袋瓜不得一拍一个碎? 也就在这时,物品栏里的黄金屋竟然开始发生轻微的颤动,仿佛活了过来。 许缘心下一喜,以为黄金屋的奇异力量终于觉醒了,赶忙放下金砖,准备取出黄金屋一探究竟。让他没想到的是,刚一放下金砖,黄金屋的躁动又平息下来,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许缘:“???” 这特么故意找茬的是? 心里暗骂,许缘再次拿起金砖,黄金屋又再次躁动。他眉头一挑,把夜明珠放到箱子里,一手拿黄金屋,一手拿金砖,双手缓缓靠近…… 下一刻,接触到黄金屋的金砖像是液体一样,瞬间融入黄金屋中,消失不见,而许缘手里的黄金屋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重量变化。 再看看系统的介绍,依旧是那副叼样,许缘顿时不乐意了。 那么大一块儿金砖砸进去,连一个声响都听不到,逗我玩呢啊! 看看身前的五口箱子,许缘眼神一狠,反正这些黄金他也没地方花,今天就跟这黄金屋杠上了! 三万两黄金,就不信听不到个响声! 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一连吞了十几块金砖,黄金屋依旧没有出现反馈,许缘索性把黄金屋放到箱子里,任其自行吞金。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砖在逐渐减少,房间里的金光也逐渐暗淡,最后只剩下夜明珠的光芒。 许缘从第一口箱子里拿起黄金屋,不信邪的再次查看。 【黄金屋:由纯金打造的房屋,玲珑精致,蕴藏有奇异的力量。 神通一: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上限四百斤) 备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看到介绍里的可大可小四个字,许缘咧嘴一笑,虽然没有太强的力量,但当个板砖也不错呀! 他把目光投向剩下的四口箱子,眼神发亮:‘或许,我是说或许,我可以拥有一个三万两重的板砖?’ 哐、哐、哐、哐,四声掀盖子的声音想起,这间厢房再次被璀璨的金色占据。 不得不说,秦胜确实是个有心人,生怕单一的金砖模样会让刺史大人审美疲劳,每个箱子里的黄金都是不同样式的。 金砖、金条、金元宝、金叶子、金珠子,真真是一应俱全。 许缘一拍脑袋,刚才血气上头,忘了留一块儿金砖当纪念品了,从剩下的四口箱子里取出一些当作留念,他再次把黄金屋投入箱子里。 如此重复两次,黄金屋的简介又多了变化: 【神通一:可大可小,可重可轻(上限一千二百斤) 神通二:纳须弥于芥子(上限一千二百斤)】 这下许缘舒坦了,虽然自己有系统的物品栏可以随用随取,但也只能存放系统产出的东西。 黄金屋多出来的第二个功效就相当于一个空间装备,以后用得上的杂物就可以直接放进黄金屋里去了。 区区一些黄金就能换到这个功能,许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血赚。 许缘又让黄金屋吸收了其它的黄金,可惜的是,这次并没有再出现新神通,只是把黄金屋容纳的重量上限提升到两千斤。 “大、大、大!” 许缘轻念三声,手里小西瓜大小的黄金屋连续膨胀三次,变成书桌大小,而重量却一点没变,拿着轻飘飘的。 把黄金屋放到地上,他再念三声:“重、重、重!” 黄金屋上三道金光连闪,许缘试着伸手往上抬,只抬起一边就倍感吃力。 “啧啧,真是个好宝贝,你就是我的如意金箍棒!” 这么说着,许缘又摇摇头:“嘿嘿,金箍棒可长在我身上……” 他一指地上的空箱子:“给我收!” 黄金屋大门轰然打开,无形的力量将箱子托起,纳入屋子里。 按照许缘的想法,黄金屋最终缩小到胡豆大小,被他拿在手里上下抛动。 …… 卯时四刻,许缘准时睁开双眼,看着被子下顶起的帐篷,无奈叹气。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移型易骨丹的药力——真猛! 这才几天,徐桂圆原本弱不禁风的体质都快被改造成金枪不倒翁了。 只可惜他现在只能忍着,以手抚阴坐长叹。 “是不是很困扰?要不我帮你把药性中和一下?” 许缘大惊失色,这是……姬先生!!! 第14章 银票拿来吧你 姬先生依旧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卧房的书桌处翻看书籍,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有外人在,许缘下意识的弓着身子,攥紧被褥,强笑着说:“这哪能啊,我就喜欢这样的感觉,挺好的。” “你不愿意就算了,只要不坏我大事,随便你怎么憋着。” 闻言,许缘松了一口气,察觉时间紧迫,也不顾身体还有异常,他赶紧起床穿衣。 认真翻着书,姬先生赞许道:“你还算谨慎,于明的书上没有留下你的字迹。” 那是必然的,因为许缘这些天都没有怎么翻过于明的书,更没有在上面写过字。 等许缘穿好官服,戴好官帽,姬先生把书放下,问到:“听说你收了秦胜不少银子?” “咳”,许缘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个很小的距离,满脸不好意思: “也不多,就那么一点点。” 黑雾无声在房间里弥漫,姬先生兜里下陡然亮起两道红芒:“我不管你收了多少贿赂,我要二十五万两,银票、现银、黄金,都可以。” “啊?这么多!?” 许缘知道姬先生拿到银子不会干什么好事,一脸为难:“姬先生,二十五万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了,等事情结束,我还指望拿着这点钱养老呢。” 他真不想被姬先生当成提款机啊! “秦胜向你行贿二十万两白银、三万二千两黄金,我要的,只是其中一半。” “啊这……姬先生,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读书人的事,能叫受贿吗?” 许缘的第一反应是身边有内鬼,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跟人接触极少,也没有透露收钱的事情。因此真相只有一个——秦胜那边走漏消息了! 毕竟秦胜手下都是兵油子,人多嘴杂还爱喝酒,一喝就成了大嘴巴,估计很快整个江陵城的人都会知道,江州刺史于明是个见钱眼开的狗官。 嗯……就是于明,想到这里,许缘心情忽然畅快起来。 姬先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许缘,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从床头柜子里取出二十五万银票,递到姬先生面前:“呐,都在这里,我还赶着上班,就先走了。” 看着姬先生毫不犹豫的接过,许缘心中腹诽不已:‘混魔道的还这么缺钱,怎么看都属于是混的很差的那种,自己前途堪忧啊……’ 就在许缘刚迈出门外时,姬先生忽然开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黄金的去向我并不在意,但你要切记,一定不要坏我大事,不然就算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会找到你,吃掉你。” 他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其中内容却让许缘不寒而栗。 许缘是真正见过姬先生吃人时的模样的,黑纱斗笠下的那张血盆大口,将上千人都吞了进去,要不是许缘当时奋力挣扎,早已经成为姬先生的一坨那啥了。 许缘转过身来,直视姬先生:“姬先生,你所谓的大事,应该不只是为了铲除魔道异己?” “之后要做什么,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只管安心做事就是。” “要是我真想知道呢?”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整个大盛都容不下能够自凝文心的人,唯有我,才是那个能够给予你庇护,让你变强的人。” 许缘满脸疑惑,随后又强撑着冷笑:“笑话,我有文心,天下哪里去不得?” 黑雾翻涌向上,逐渐将姬先生包裹,层层黑雾下传来姬先生不屑的声音:“所以说人要多读一些书,不然会蠢到死的,你应该庆幸,你没有蠢到向别人展示你的文心……” 直到姬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许缘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我天赋高,自凝文心怎么了?吃谁家大米了吗?怎么就不容于世了? 坐在马车里,许缘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些天他看的史书里是有自凝文心的人的,那就是大盛的开国文圣董九歌。同时,他也是这八百年以来最后的一位登上文圣境界之人。 看来答案不能在庄严公正的历史书上找,还得跟那些官场老油条旁敲侧击,不过那些都是人精,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老爷,车外有百姓求见,您要不要见?” 马车不知道何时停下,阿忠掀开门帘,向许缘询问。 许缘顶替的人可不是什么亲民官,当即皱眉摆手:“不见,再慢一阵,今日就要迟到了。” “多谢青天大老爷!” 马车缓缓驶动,车外的呼声让许缘轻轻撩开窗帘一角,发现街道边跪着十多个摊贩模样的庶民,在他们之间,许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天救下的马寡妇。 看着他们脸上的感激,许缘被姬先生搞崩的心态忽然好了许多,嘴角也扬起一丝笑容,青天大老爷这个称呼,还不赖! …… 这日刚到巳时,一辆辆囚车就从州府衙门外出发。他们要先绕城半圈,再前往江陵城人流量最大的菜市口,将近几日抓捕到的魔道贼人和罪大恶极之人处以斩首极刑。 这是整个江州府衙的高光时刻,许缘自然而然要到场观摩。 八月时节,暑气比夏季要低不少,但依旧有些炎热,许缘看着车外正盛的阳光,纵然有文气流转抵御热气,也感到一阵炙烤之意。 要是在更早些的时候,许缘应该是在空调房成就咸鱼之姿。 烈阳当空,暑气升腾,却不能阻挡江陵城百姓围观行刑的乡愿。他们跟在囚车两边,手里拿着砖头石块粪便,使足力气像囚车里的人砸去。 原本条件好的话,他们应该是要拿烂菜叶臭鸡蛋的,不过前几天封城时存货都被吃空,只能便宜那些死囚少闻些臭东西了。 饶是如此,依旧有脾气火爆的死囚对百姓破口大骂,嘴里喷出的粗俗俚语一路上都不带重样的。 一路喧嚣热闹,热火朝天,临近午时,车队就抵达城东菜市口。在这里已经搭上一座临时的行刑平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座观刑的高台。 等死囚一个接一个被拉到台上,台下立刻就被江陵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并对台上死囚指指点点。 观刑高台上,许缘看了看时间,一通折腾已经到午时一刻,对下首的汤骏道:“汤郡守,开始。” 汤骏招来班头宋义,把一道榜文递到其手里,让宋义上台宣读。 第15章 拉胯的魔教邪术 事实证明,无论在哪个世界,每逢重要场合,其开幕致辞都比较详细。 就比如台上宋义所诵读的这一篇,先是回顾开国皇帝的丰功伟业,再是细说如今在位的皇帝如何勤政爱民,之后又痛斥魔教妖人丧心病狂丧尽天良。最后才讲到江州刺史大人是如何英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魔道贼子的阴谋,并果断下令,将其一网打尽。 虽然冗长,但架不住写稿子的汤骏文笔好,把事情叙述的一波三折、动人心弦。 台下百姓屏息凝神,听得分外仔细,等宋义读完,众人纷纷开骂,恨不得将台上魔教弟子生吞活剥。 这也是官府对百姓的舆论把控,有了最大的仇恨目标,百姓们在封城时产生的怨怼就不会对准某位下命令扰乱民生的官员。 看着又准备扔石头杂物的百姓,宋义连忙跑回观刑台这边。 行刑台上,有几个相互知根知底的魔教弟子竟相对破口大骂起来: “天莲教的龟孙儿,你们偷东西还连累了老子,等老子灵魂重降世间,一定要把你们赶尽杀绝!” “索魂楼的杂碎,一定是你们偷了东西放到我们据点,嫁祸圣教,教主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 几人越说越火大,就连身上捆缚的铁索都无法阻挡他们想要互相伤害的疯狂,像爬虫一样拱到一处,用牙咬用头撞,行刑台霎时乱做一团。 一旁被张山从大牢里抓出来凑成天罡之数的匪徒表示,自己当时害怕极了,这些魔道人真是逮着啥就吃啥,鼻子耳朵脸皮都进了对方的肚子里,快死了都不给人留全尸的。 甚至还有嘴对嘴啃的! 观刑台这边,一小吏从人群中走出,禀告道:“诸位大人,午时三刻已到。” 许缘微微颔首:“准备行刑。” “是!” 三十六个刽子手排成一列,从台下走上,他们膀大腰圆、一身煞气,整个菜市口都为之一静。 上台后,刽子手们冷着脸把混在一起的魔教弟子分开,相隔一定的距离踩在脚下,手里斩首刀斜指地面。 死囚们终于绷不住了,一个个脸上都带满悔恨,开始哭爹喊娘起来。那些魔教弟子反倒安静下来,他们神情肃穆,似乎在参加某种神秘而崇高的仪式,血肉模糊的脸庞为其增添不少阴森之意。 忽然,一人伸长脖子哭笑着怒骂:“哈哈哈哈,悲哀的蝼蚁们,楼主已经知晓血尊大人的封印之处,等着,血尊大人重回天地之日,就是你们化为血水之时!而我,将在魂土中得到永生!” 说着,那人神情再度严肃起来,高呼道: “尘世污浊,众生困苦。 …… 幸有小楼,护我魂土。 肉身孱弱,灵魂飞升!” 索魂楼其他弟子出声呼应,似乎他们不是在赴死,而是归于他们口中的魂土。 天莲教弟子也不甘示弱,嘴里也呼喊起天莲教教义。 “天地之主,天莲老母。 不惧刀兵,造化有术。 …… 老母在天,护我宝身。 老母降世,佑我重生。” 许缘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新奇,这场面有点像是电视剧里光明顶上明教那些人喊的“焚我残躯,熊熊圣火”。 “砰” 下方汤骏怒而拍桌,大喝一声:“魔道妖人还敢妖言惑众,刽子手何在?时机已到,斩立决!” 许缘诧异的看向汤骏,一般情况下,这位江陵郡守会先请示自己的呀。随后他看向观刑台的其他官员,发现不少年老官员脸色都极为难看,似乎是在刚才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忽然有一魔教弟子尖叫大喊道:“大欢乐谷,一定是大欢乐谷的人在清场!那群女人,好狠毒的手段!” 斩首刀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带起一片狰狞的血光。 行刑台上听不到骨头的咔嚓声,只有一道道血泉喷涌而出,溅到台下百姓脸上,吓得他们尖叫着连连后退。 许缘不想看那血腥的场面,将视线转向那些百姓,见他们没有疯狂地冲上前蘸血,不由有些欣慰,还好,没有蒙昧至那种地步。 事情还没完,天莲教弟子的脑袋掉到地上,竟然还存在意识,他眼珠转动,大笑道:“天莲老母护身咒在此,尔等凡人,怎能伤我!” 此话刚刚出口,那刽子手拧巴着眉头,反手就是一记补刀,从中间一破两半。 那人顿时没了生息。 其他刽子手手起刀落,另外的天莲教弟子的脑袋也没逃得过一破两半的命运。 一阵阴风吹过,索魂楼弟子身上忽然升起一道道惨白人影,之前带头喊口号的那人眼神灵动左顾右盼,发出哈哈大笑:“咦哈哈哈哈,我有魂土庇护,即将飞升,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准备迎接鬼神的愤怒!” 其他索魂楼弟子被他的声音唤醒,一个个在菜市口飘荡起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宛如一片阴森鬼域。 许缘手心攥紧,心道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什么情况,这大白天的也能闹鬼? 转眼看向其他官员,许缘发现他们都面带嘲讽之色,这才安心下来。 天塌下来也有小弟先顶住,根本都不带慌的。 果不其然,那些阴灵只嘚瑟了不到一分钟,他们身上那层惨白的光彩忽然褪去。下一刻,直面正午似火骄阳的魂体瞬间燃烧起来,三个呼吸的时间就没了踪影,一点残渣没剩下。 汤骏冷笑道:“区区邪术也敢妄言飞升?只不过是骗人的伎俩罢了,烈阳当空,岂能容你们这些邪祟猖狂。” 听了汤骏的话,许缘算是懂了,天莲教和索魂楼的人身上应该是被他们的教主套上过一层邪术,只能延迟死亡,要是没人帮助,还是得死。 就相当于一个不会锁血的名刀,有用,但不完全有用。 许缘能懂,是因为他有善于接纳新事物的思维方式。底下那些百姓见识有限,又沉迷于神神鬼鬼之类的传言,一个个脸上带着惊悸之色,已经开始有动乱的迹象,再不管理就要发生踩踏事故。 汤骏站起身道:“于江州,庶民愚昧,轻信魔道邪术,是下官教化之失,在此恳请一个补救之机。” 汤骏还是很会做人的,一上来就把锅背了过去,没让许缘难做。 许缘点头:“亡羊补牢,未为迟也,汤郡守去。” 汤骏得令,一手握住官印,胸口绽放出金白交织的光芒,口中吟诵:“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两耳塞豆,不闻雷霆。” 声音经过文气放大,轻易就将方圆五里笼罩。 第16章 我离暴露就差那么一点点 汤骏的声音虽大,但并非震耳欲聋,反倒有种让人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是因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出自先秦典籍《鹖冠子》,文官以文气吟诵经典,可将其中思想向他人传递。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缓缓生至半空,这让许缘看得更加清楚,在汤骏胸口光芒之下,竟是有一幅画卷在律动。 其上有山川草木、亭台雨榭、市井繁华,花卷一角,相貌与江陵城一般无二。 这让许缘不禁回忆起雕龙里的那句“文心万化”,难不成山河境就是要以文气在胸中演化万物么? 可自己问心在脑子里啊,万一不小心出现差错,文气挤坏了脑子,那人可就直接凉凉了。 只听汤骏继续道:“当今大盛天子富有四海,德被无垠,拥有通天彻底之伟力,邪魔外道也只能躲藏在阴暗角落。尔等勿被区区邪术蒙蔽双眼,须知我等朝廷命官才是真正掌控四方之人!” 汤骏右手成剑指指向行刑台,手中的官印白光大亮。 地面开始颤抖,伴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巨响,行刑台竟然生生的沉入地底,土地翻滚出波浪,不到片刻,此地就成为一处光秃秃的白地。 百姓都被吓傻了,腿脚一软就跪了下来,一脸震怖。 毕竟刚才那些魔教弟子都只是吓人的样子货,太阳一照,刀一劈就没声儿了,哪有这种切身实地的地龙翻身来的真切? 做完这些,汤骏胸口处的莹白文气也减少了近十分之一,他面色不变,从容道:“文道高妙,乃是先圣传下之瑰宝,有我大盛文官在,就算是噬人恶鬼,也要在此化为齑粉。” 良久,才有百姓稀稀拉拉的回应:“郡守大人,我们知错。” 汤骏欣慰点头,落回座位,准备和刺史大人一同回衙门。 许缘神情不变,心里却知道,汤骏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对于拥有文心的大盛官员来说,诗词歌赋、锦绣文章皆可借力,甚至连引用的平常语言都是攻击利器。 但相对于教育程度不高的庶民来说,只有最直观的现象才能让他们有明白的概念,什么意象纷呈、墨香四溢,都是曲高和寡的存在。 …… 回到衙门,不等许缘召唤,汤骏就来到许缘的公事房。 “于江州,方才在刑场时下官抢先发号施令,乱了尊卑,还请恕罪。” 许缘摆手道:“无妨,只是本官有些好奇,汤郡守老成持重,可不是那么冲动之人,方才为何……” 汤骏叹口气,忧虑道:“于江州初次和魔教交锋,有所不知,魔道中人手段诡异,若是让他们长久呼喊教义,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下官就曾亲身经历过,此为其一;其二便是,索魂楼妖人口中的血尊颇有些棘手,若是使其破封出世,整个江州必将生灵涂炭啊。” 生灵涂炭,当官的肯定要背锅,这样一来他的官位就不保了。 许缘心里思考着措辞,缓缓道:“血尊?这个名字本官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汤骏眼神有些怪异,沉吟片刻才解释道:“三十年前,血尊偷袭江州董家抢夺重宝,虽灭其满门,但也身受重伤,被当时的江州郡守于光联合剑宗追杀,最终将其封印在某处隐秘之所,而后于郡守也因此功调任刑部员外郎,远赴京城。” 许缘正要下意识点头,忽然就察觉到不对——汤骏口中的于光,就是于明他爹啊! 难怪汤骏刚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于江州能连自己金大腿老爹的履历都给忘记? 电光火石间,许缘轻捶桌面,一脸恍然,不一会儿又变脸,自嘲苦笑道:“从小到大,家父都很是严厉,许多事情也不让本官知晓,如今想要知道他的光辉事迹,竟然还要从他人口中得知,当真是枉为人子。” 汤骏想到于明的那篇《严父训言》里面的内容,眼里的些许怪异逐渐散去。 暂且蒙混过关,许缘自信道:“汤郡守不要自乱阵脚,经过三十年的封印,那血尊想必也剩不下几分实力。我等文官只需勠力同心,一定可以将那魔头彻底铲除。” 汤骏很想提醒于江州,当年封印血魔,那位剑宗才是主力,现任尚书令的于光只是个打酱油的,但为了自己的仕途,他只好违心的应下:“于江州文运昌隆,血尊出世之危定能迎刃而解。” 把汤骏送走,许缘靠在椅子上,揉捏着太阳穴。 看来这些天的平静生活还是把自己麻痹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处于敌方的大本营,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刚才差点露出马脚,原本指望和汤骏打听关于自凝文心下场的事也没了着落。 烦死了! 心底盘算着该如何打听消息,许缘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由眼前一亮。自己那个便宜三弟……呸,便宜老舅徐长林可是出身于京城的大户人家,找他打听消息,应该不会出问题。 有了目标,许缘把文心的事情放到一边,回忆有关血魔被封印的事,江州董氏,似乎有些眼熟,能被血尊单独点名灭门的家族,肯定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许缘记得——最后一个文圣也姓董! 眉心处的文心轻颤,许缘开始回忆关于文圣董九歌的一切。 开国文圣董九歌是个传奇人物。皇帝封他当文王,他不受;送他一州之地为封地,他也不受;最终他只拿了三块免死金牌,和老婆孩子一起归隐到了江陵城外的一个名叫启明村的村庄当私塾老师。 果然,被血尊灭门的董家很有可能就是文圣董九歌的后代。 在房间里踱步一阵,许缘招来差役,让他去把江州董氏的卷宗都拿过来。 不到半刻钟,差役就拿了一本卷宗回来了,他面有难色:“好叫刺史大人知晓,十年前州府衙门走水,把所有卷宗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只余下这后来补上的一卷。不然以江州董氏的体量,这几百年来存下的卷宗起码得装好几车。” 许缘状若无意的问道:“哦?看来连你也对他们有所耳闻?” 年轻的差役笑了笑:“是家父,家父曾在启明书院读书,有幸见过董其方家主。” 第18章 一个能喝的人都没有 淡金色的文气自许缘的指尖流淌出来,最终在他手上形成一个比人头还大的透明琉璃杯。 随后许缘随手从桌上拿过五个装满酒的杯子,哗哗的往大杯里面倒。 比起那硕大的琉璃杯,五杯醉仙酿的量可以说是很小,纯净的酒液仅仅只是把大杯的底面占据。 汤骏面色一变,喝酒这类事,一杯一杯喝,总算还有一丝喘息之机,但要是一口气干完,那可就更加考验酒量了。 他正要婉拒,一边的冯德红着脸赞同道:“这、这大杯,过瘾!于江州真是好计策,骏犇,快,快喝呀!” 骏犇是汤骏的字。 “喝!喝!喝……” 有刺史大人和冯教授在最前面顶着,不少人借着酒意跟风起哄。 众目睽睽之下,汤骏接过酒杯,仰头咕咕噜噜一饮而尽,闭目沉吟半晌,才把冲头而上的酒意压下。 汤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笑道:“哈哈,当真过瘾,唐兄,该你了!” 他口中的唐兄,是唐和。 唐和年岁比较大,比不得年轻人,十支仅仅中了三支,走到边上,拿起许缘新凝聚的大杯,二话不说就干完了。 酒宴依旧在继续,但随着第二轮、第三轮……投壶的开始,有不少人都不胜酒力,醉眼迷离的靠坐在边上,抱着许缘发下的大杯醒酒,看着投壶的众人嘿嘿傻笑。 越到后面,众人喝的酒就越多,投壶的准确率也就越低,导致喝的酒变得更多……这一个死循环,只有彻底喝醉才能够打破。 至于装醉? 冯德那老头子虽然一副酒醉老头的模样,但在进入游戏状态后,眼神锐利得吓人,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好几个装醉的官员都被他毫不客气的提溜出来血战到底。 长桌边,许缘轻描淡写的投出十支短箭,随着叮叮咚咚的声音,那是一支也没中。 但他毫不在意,晃荡着脚步往自己的大杯子里倒上十杯醉仙酿,仰头就往肚子里面灌,看似站在原地定了定神,脑子里却是在以文心震动黑莲印记,使其撒下黑雾,让自己神智保持清醒。 刚才许缘准备运转文气略微缓解醉意,却无意中触碰到那黑莲印记,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以为黑莲印记就要爆炸,让他死于非命。 哪知道黑莲仅仅只是撒下一片黑雾就没了动静,冰凉黑雾甚至还让许缘意识清醒不少。也多亏黑莲,他才能这么刚,敢和这些酒场老混子一较高下。 拍拍箕坐在地,两眼发直的秦胜,许缘催促道:“秦常胜,到你了,你还行不行?” 这是许缘最后的一个对手,这粗鄙之人,军营里就他最大,每天上班的时候肯定都会喝不少酒。 “大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等下还要回去宠幸小娘子呢!” 秦胜嘴巴鼻子都在出粗气,说话舌头都捋不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摇摇晃晃起身走到长桌边,秦胜趴在桌子上正要投短箭,许缘提醒道:“诶诶诶,干什么呢?要先转圈!” 秦胜拿着短箭比划好几次,这才反应过来,“噢”了一声,放下短箭原地转圈,才刚转一圈,人就栽了出去,哐当一声,脑袋竟把木门都撞出了一个大洞。 没过多久,破洞处就传来了秦胜打鼾的声音。 最后一个也没了,战斗结束! 许缘看看歪七竖八横在房间里的官员,表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许缘傲立场中,身子左歪右斜,却就是不倒,道:“今日酒宴,本官很是尽兴,不过若是论到酒量,你们还是要多练练……” 说了一大堆自己也不怎么听得懂的废话,许缘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明天还要上班,时间一到,药奴自然会来喊他起床。 在仙味居第五层门外,早已等候了许多各家仆人,准备接主人回家。看到许缘出来,人群里的阿忠走出来,一把扶住许缘,往楼下走去。 许缘也不再刺激黑雾,任由无边的醉意把自己包围,直接就挂在了阿忠身上。 “唔,阿忠,你去逛青楼了吗?好香,真是老裆亦壮啊……” …… 清晨,迷迷糊糊间,许缘听到了如下对话。 “主人,你看这个姓许的,我都给他灌了三碗秘制的醒酒汤,他还不醒,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嘛!” “他很优秀,也很重要,更关键的是他还为我所用,所以,我允许他有一定的特权。” “哼╯╰,人家也要主人夸……” 想着姬先生还是挺看重自己的,许缘欣慰一笑,忽然就感觉腹中开始翻江倒海,连忙从床上蹦起来,也不看那对非法闯入自己房间的主仆,径直往茅房跑去。 没办法,这感觉他熟,要是再憋一阵,保证世界上又会多一个喷射战士。 他敢赌一只手,药奴一定在醒酒汤里加了什么料,不然这冲动来得绝对不会这么猛烈! 一个时辰过后,许缘已经洗去了身上的异样味道,重新回到房间,姬先生还在,药奴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缘还没来得及开口,姬先生就沉声道:“昨天你失误了。” 苦笑着挠挠头,许缘叹息道:“我也没办法呀,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领导不喝醉,升职没机会’,那些人……那些牲口一个个都想把我灌醉,然后拉关系呢。” 姬先生却摇摇头:“于明此人虽然极少与人喝酒,但酒量极好,不算是破绽。我的意思是,你昨晚不应该频频触动天莲印,若是其暴动,你身死事小,暴露我的谋划可就是万死莫辞了。” 想到黑脸印记被自己触动那么多次都没有发生爆炸,许缘也是心有余悸,讪讪道:“那玩意儿太危险了,绝对不会有下次。” “对了,姬先生,咱们难道不是大欢乐谷的人么?” 说起大欢乐谷,许缘就想要吐槽。 这个世界的大欢乐谷,原本叫大欢喜谷,主修让人身体愉悦的专业,可惜这名字可能揭了某群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和尚的短,被和尚恨之入骨,终于在大盛初期改名为大欢乐谷。 谁又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大派大欢乐谷,在异世界竟然只是一个游乐场呢? 第19章 我要偷偷的变强,然后惊艳所有人 天莲印这名字听起来就知道是天莲教的秘术,可昨天处斩魔教弟子的时候,许缘可是听到天莲教弟子说,大欢乐谷才是这次最大的赢家啊。 这话刚刚出口,许缘看向姬先生,一脸震惊。 我靠,姬先生这么狠的吗,连教友都能这么随便坑死的!? 姬先生声音平淡得可怕:“他们只是棋子,已经物尽其用。” “噢噢……” 许缘不想在这个可怕的问题上纠缠,拿出一张白纸,递到姬先生身前:“按照规矩,这次围剿魔……封城战果需要上报朝廷,只能由我上奏,汤骏他们也没法代笔。你对于明挺了解,不如就帮忙写一篇?” 许缘平时批示公文都是几个字,写下的手令也是以平常口吻写,并无异常,但现在要上书朝廷的公文却不能马虎应付。 格式、用词,甚至是文风都要保持和于明至少九分相似,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 “……” 气氛一阵沉默,似乎姬先生被许缘给整不会了,半晌才道:“你把随心笔给我,算了,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少,我教你遣词造句。” 许缘心里苦,他上交了二十五万银两,却连几篇公文都买不回来,只换来了一个培训的课程。 姬先生没有理会许缘的不情愿,一把将许缘推到书桌前的座椅上,自顾道:“于明曾经拜师名家,但治学之道多是学自其父于光。而于光当年是江州启明书院学子,所以他们在书写公文时都有共同特点……” “等、等等,我今天还要坐衙,就这么在家里学公文写作是不是不太好?”许缘连连挣扎。 “放心,今天州府衙门有很多人都去不了,醉仙酿的酒力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许缘眨巴眼镜,醉仙酿很厉害吗?为什么他一觉睡醒头不疼眼不花,甚至还觉得神清气爽呢? 对了,之前药奴给自己灌的三碗醒酒汤,并不是只有催泄作用,看来药奴还真是个能人,以后可以在她那里薅薅羊毛。 就这么想着,许缘开始了新一天的学习。 …… 半夜,许缘费力的甩了甩手臂,写了一天的公文,手都快写废了。这一天他都没出门,三餐都是药奴端进来的,虽然药奴本来只想让姬先生吃,但意外的全进了许缘的肚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旁的姬先生看完,点头道:“你悟性很强,这篇和于明写的已经有九成九相似,以后这种事情不必找我。” 也不等许缘回应,翻涌的黑雾就将他包裹,消失在房间里。 许缘猜测,姬先生走这么急,一定是因为三顿都没吃饭,饿的。 收拾好桌子,许缘点开系统面板,查看今天的系统任务: 【任务:初涉剑道。学习剑道知识,掌握基础剑术。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3,进度0/1】 许缘面露奇色,三次随机奖励,这也太丰厚了,这就有很高的几率出现好东西啊。 金子、银子和元歌体验卡是系统爆率最高的东西,金银之类都是以“两”算,还不够黄金屋塞牙缝的,而元歌体验卡许缘又不舍得用,都属于暂时没有多大用处的东西。想得到类似黄金屋的好货,还得靠多肝任务多抽奖。 从物品栏取出文典,许缘翻到剑道初解的地方阅读起来。今天姬先生对天莲教弟子的态度让他醒悟过来,乖乖听从姬先生命令,指不定哪天就被卖了。 只有多学一些生存技能,才能在危机关头进行自救。 文心给予许缘强大的学习能力,半个时辰过去,许缘将剑道初解里面的内容理解八成,用文气化作长剑,在房间里练习起最基础的点、崩、刺、挑…… 幽静小院,剑光人影落于窗纱,在极短的时间里,动作就从生疏走向从容纯熟。 ‘领取奖励’ 【恭喜获得:元歌体验卡2、长虹剑法】 许缘笑了,这系统简直就是圆梦大师啊,长虹剑法都有了,七剑合璧还会远吗? 像只香芋还会远吗? …… 有句话叫文喝躺一宿,武喝醉半旬。许缘作为一州刺史,半个月不去衙门就太夸张了,所以他选择连休好几天。 第二天,他让阿忠把盖上自己官印的公文带到衙门,让汤骏发往朝廷,自己则在家里研究《长虹剑法》。 【长虹剑法:招式至阳至刚,正气凛然。 注:需配合长虹剑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催动内力,效果更佳。】 虽然现在许缘没有长虹剑,也没有内力,但他知道,先练好剑法,其它自然有系统给自己送来。 “老爷,李家娘子求见。” 阿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许缘这才回忆起来,这两天太忙,自己竟然忘了把玉佩还给李怀梦。 院子里,李怀梦穿着一身淡青衣裙,气质恬然,见到许缘,她下唇轻咬,幽怨道:“于公子,前两天怀梦不应该使小性子,对不起。” 许缘拿出玉佩,递了过去:“李姑娘何须抱歉?那枚玉佩前两日就已经寻到,只是公务繁忙,一时间就忘记物归原主。” 看到玉佩,李怀梦都不需要验证,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的东西,脸上幽怨尽去,欢喜接过:“谢谢许公子!” 感受着玉佩上的体温,她脸色微微一红。 她并不是宅居家中之人,等封城结束后,便迫不及待的出门逛街,一路上听到许多传言,这才知道于公子是如何高瞻远瞩,英明果断。 想到自己那天误解于公子时冷淡的态度,李怀梦就恨不得给自己邦邦两拳。 “不用客气,此物在于府失窃,我作为于府之主,自当尽力找回。” 这话说完,气氛又沉默下来。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花季少女是一个实力堪比秦胜的武道高手,许缘就有一种想远离她的冲动 更何况自己也算是害死她未婚夫的帮凶,苦主当面,怎能不慌? “昨日我去逛街,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呢。”珍重的把玉佩贴身收好,李怀梦开始掰着指头细数起来:“抓魔道妖人、救孤儿寡母、惩凶恶官兵,听完这些,我才知道先前是误会你了。” “你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第20章 婚事先放放 提到“于明”的丰功伟绩,李怀梦眼中似乎闪烁着小星星,显然对此崇拜不已。 ‘那是因为你还没听到我收受秦胜几十万两银子的事,不然就得朝我脸上吐口水了。’ 许缘心底吐槽,不咸不淡的点点头,一副高冷的模样。 李怀梦还以为“于公子”对之前自己的冷脸相待心存芥蒂,心生愧疚,声音温柔的介绍起自己在京城的生活闲趣,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许缘却一直都用“嗯”、“啊”或者点头来应付,似乎半点也无兴致。 李怀梦银牙暗咬,心里气苦,最终一狠心,摊牌道:“于、于公子,今日小女子来寻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李娘子且说。” 一开始李怀梦几乎是闭着眼说的:“你我婚事被、被尚书令大人催得紧迫,家父家母才不顾女儿家的名节,令我携带信物出京寻你。前些日子信物丢失,我心中惶恐,亦不敢面对于公子。” 她忽然睁开眼,明亮的眸子直视许缘,七分羞涩、三分期待:“如今信物已经寻回,于公子何时全我名节?” “啊这……” 许缘大致听懂李怀梦的意思——她竟然想快点成婚!他心里被吓了一跳,姬先生根本没跟自己提过这些事情啊! 思绪不由开始混乱起来,好半晌许缘才顾左言他:“近期衙门公务堆积……我实在抽不出时间,不如等过段时间再说?” 李怀梦眼中期待尽去,呆愣地看着水池中的荷花,片刻后轻声道:“于、李两姓联姻,皆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我愿意再多些各自独处的日子,家中父母也不会愿意也不会愿意的。” 有“为国为民”的功绩在前,李怀梦还愿意尊重“于公子”的意愿的,甚至可以赔上自己的名声,毕竟大老远的送“货”上门,她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 李怀梦甚至可以想象到京城里的那些表面闺中密友,会说多少挖苦自己的话;也能想象到那些平常极为仰慕自己的富贵子弟、大才子会怎么贬低自己。 但她不在乎。 许缘不知道其中曲折,只是很高兴又能把婚事拖延下去,和颜悦色的安慰李怀梦:“李娘子通情达理,于明佩服至极,请你放心,届时我定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大胆的语言让李怀梦满脸羞红,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这人说甚胡话,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嘴上这么说着,李怀梦却不由自主去遐想婚礼时的画面,一时间胸口如小鹿乱撞,或许想到了什么少女勿视的情景,俏脸鲜红欲滴。 但她没有逃开,反而把小脑袋埋到胸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美丽的姑娘和自己坐在幽静的凉亭里,说着情话,前方是盛开的花朵,在某一时刻,那姑娘忽然变得娇羞起来,任君采撷…… 这简直就是许缘记忆里最标准的狗粮场景,他真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当上这幅画卷的男主。 许缘承认,在这一刻,他心动了。 秋风带着些许凉意,稍稍平息许缘心里的躁动,他眼睛一瞥水面,其中倒映着自己如今的模样。 那是一个男子,他相貌英俊,嘴唇一圈蓄有短短胡须,头发乌黑浓密,不似人到中年的大叔,倒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 但那终究不是许缘本尊,他每次起床照镜子看到这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这张人脸乃是由姬先生所给的一个名叫“千面”的宝物所化,与正常脸面一模一样。只可惜,没有特定的法诀根本没办法取下。 于是他一本正经开口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与你谈论这些本就是天经地义,就是不知你喜欢那种颜色的被子……” “呜……” 李怀梦到底没开放到那个地步,发出一声如同小兽一般的呜咽,似嗔实喜道:“我不来了……” 淡青色的身影从许缘身边窜过,徒留一道香风久久不散。 佳人已去,许缘稍微张开双腿,全身放松的依靠在亭台边,缓缓平静心湖里的涟漪。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江陵城中有一处大湖,名曰映月。因其地势开阔,风景秀美,每年这个时候,湖边都会聚集不少百姓,于此赏月。 环湖一周,有五座高大楼阁挺立,其中有三座都是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余下两座为正经酒楼。每座楼阁的间隔极大,将中间的空余留给前来湖边准备赏月的百姓。 一座木质阁楼从岸上支出一大半截,从远处看仿佛是凌波而建,鹤立鸡群。 这是仙味居在映月湖岸边的分店,专门为城里达官贵人中秋赏月而设。 申时四刻,许缘穿着一身玄青长袍,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进这座湖上雅阁。 直上第五层,许缘发现,已经有不少官员都换上一身常服,位列其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陌生面孔,都是一副儒雅的模样,应该是江陵乃至江州的士绅名流。 见到许缘,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见礼。 汤骏带着着几位士绅走过来,笑道:“承光兄,你可算来了!” 这次中秋聚会相当于文会,私人性质比较重,再加上经过上次的酒宴团建,大家关系近了不少,因此都以字相称。 “骏犇兄,我可是按时来的,应该不迟?” “来的正好,正好!” 汤骏一指身边几个文质彬彬的和善中年人,介绍道:“这几位是江州有名的义商,许久之前就想拜见你一面,今日可算是遂了愿。” 在这个世界,义商的名头可不好得,一是身上得有举人功名;二是舍得花钱捐给州衙;三是舍得放血,喂饱衙门的官员。 就算如此,他们的身价依然不菲,几乎都是垄断地方行业的豪强。 任谁都知道,一个行业一旦实现垄断,那就是日进斗金的暴利。 许缘和汤骏眼神交汇,脸上泛起商业化的笑容:“原来如此,久仰久仰!” 那几人姿态很低,躬身拱手回答:“晚辈久仰于江州大名,今日终于如愿以偿,当真三生有幸。” 第21章 徐长林的请求 在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那几个义商就识趣的退到一边去,连自身名字都没有提起。 许缘和汤骏并肩而行,低声询问:“多少?” 汤骏面不改色,似乎受贿的人不是他:“今月之数,个十百千。” 许缘懂了,汤骏收了八万。 这些义商果然有钱,汤骏只是做个牵线搭桥的事,就能拿这么多,要是以后到于府拜码头,那不得百万起步啊? 想到兜兜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黄金屋,许缘很是盼望这些义商早点上门。 这种义商上供的情况,在大盛其实非常常见,不仅能为地方主官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还能通过官商勾结……呸,官商联动,促进地区经济建设。 比如某位刺史想修缮州学,那么财款的十八成都会来自义商士绅,剩下两成则由州衙负担。 这样一来,刺史就能纯赚十成的财款。 至于百姓的钱…… 经过八百年的摸索,大盛官员已经瞧不起那点儿小钱了,费时费事还捞不了多少,甚至随手就把这片市场承包给下面的小吏差役去了。 现在太阳还有老高,距离文会真正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因此大多数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联络感情。也有少部分人抽成一桌,让仙味居的管事上酒上菜,垫垫肚子。 许缘他们几个江州高层自然而然的凑到一桌,且周围也无人过来打扰,他们也乐得清净,从典籍经义聊到诗词歌赋,再从诗词歌赋谈到朝中趣事。 那位州学的冯教授也在这桌,只是精神头不太好,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许缘他们谈论闲趣逸事时,他也不掺和。 其实不只是冯德,其他江州官员普遍都有些神情恹恹,这得益于前几天晚上的那场武喝。 许缘可以任性的连休好几天,但这些官员主要依靠十日一休沐放的那天假,再加上没有秘制醒酒汤,根本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这时,许缘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神似他失散多年的三弟徐长林,等那人一转身,还真是他。 徐长林也看到许缘,猛然爆发出不符合身躯的速度,来到许缘这边。 “大……额,于江州,我可算找着您了,您现在有空没?可否借一步说话?”看得出来徐长林很高兴,看到许缘就跟看到一堆金子似的,一声大哥差点直接脱口而出。 和同僚说了句失陪,许缘和徐长林来到阁楼走廊。 “大哥!你可得帮帮我啊,怀梦那丫头断我后路,我现在身无分文,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 左右无人注意,徐长林满脸苦涩,张口就来,似乎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是忽略他那红光满面的神情和干干净净的锦衣华服,就更有可信度了。 “三……咳,徐先生,李娘子那边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而且她也请求过我,让我不要支援你银钱。” 徐长林和张翼德的相似度太高,许缘差点就顺势喊他三弟了。 “哇呀呀呀呀……” 徐长林气得直拍栏杆,咬牙道:“那丫头真狠啊,枉我当年每次从青楼回去都还特地给她带大葱油饼吃,真是白疼她了!” 许缘“噢”了一声,心道这大葱油饼的主要用途应该不是给人吃的。 “害,不提那丫头了,我跟你讲,你最好是把婚期拖一拖,不然等她成为人妇,你的好日子可就到头咯。” 许缘微微一笑,表情不置可否。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徐长林不泡在秦楼楚馆,反倒特地来找自己,定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诉苦。 果不其然,徐长林扭捏道:“大哥,今日小弟来找你,最主要的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许缘作势欲走,憋笑道:“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再请了,该去挣钱就去。” “别呀别呀!” 徐长林连忙拉住许缘,解释道:“我这就是在赚钱,还能给你开一条不小的财路呢……” 原来,自从那天在盈香阁暴露出自己和江州刺史有密切关系之后,身无分文的徐长林就开启了他在盈香阁的白嫖生涯。 一天天佳人环绕之下,徐长林过得那叫一个醉生梦死,根本无法自拔,甚至连李怀梦是谁都忘了,只记得他大哥叫于明。 一直到这几天,临近中秋文会开始,盈香阁的姑娘们才透露出她们的想法。 希望徐长林借助刺史大人那里的关系,提高吹捧盈香阁头牌——盈香姑娘诗词的排名,增加盈香姑娘的名气,为明年竞选江陵花魁做准备。 为此盈香阁的姑娘们还特地东拼西凑出五千两白银,让徐长林送到于江州这里,以表心意。 见徐长林还有描述盈香阁姑娘身段相貌的势头,许缘制止道:“等等,你说她们出多少银子来着?” “五千两。” “黄金?” “银子。” 许缘不屑撇嘴,在见识过秦胜和刚才那些义商的壕气之后,他的眼界也变高了。 五千两银子就想让堂堂一州刺史帮她们打榜,打发叫花子呢!? 徐长林吃人嘴短,此时解释道:“大哥,其实那些姑娘都不容易,一个个都是挣的苦力钱,能挤出五千两已经是卖掉许多细软首饰了。” “我保证,这五千两,我是一点儿都没花呀!” 许缘忽然发问:“你这些天在盈香阁花销大概多少?” “啊?”徐长林愣住,挠着后脑勺,就是不说话,半晌才算出大致数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应该有十万两……那些姑娘才艺太多,我一时没忍住就打赏了不少。” 得,这徐长林比起张飞差远了,就是个样子货,太坑了! 今天是许缘近几天以来第一次去州衙,也是在今天,他才从汤骏那里知道江州高官可以在文会上左右花魁的产生。现在更是知道,原来盈香阁背后的金主早就通过徐长林落子,想要争取到自己手上的一票。 想到今天和汤骏谈起类似的事情时,汤骏脸上挂起的男人都懂的笑容,许缘心里一阵骚动,对徐长林道: “这件事我可以应下,不过得让盈香阁的老板跟我谈,至于时间,就在文会开始之前。” 第22章 来自义商的义气 一处雅间内,许缘和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人相对而坐,在两人不远处,一个半老徐娘刚为二人添上茶水,低眉顺眼的站着。 这中年人是盈香阁背后的大老板,之前在大厅汤骏引见时,两人已有一面之缘。那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则是盈香阁的老妈子,在数十年前也是花魁级的人物,实现了从打工人到管理层的跃迁。 “晚辈钱乾,拜见刺史大人。”钱乾神情乖顺,拱手时腰弯的极低。 这里的晚辈,不是按照年龄来分的,而是按照科举一道上的位置。钱乾是举人之身,而于明是进士及第,自然有前后辈之分。 许缘没有丝毫表示,冷冷道:“徐长林身无分文,还能在你盈香阁吃香喝辣、寻欢作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是开善堂的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钱乾保持着谦卑之色,从衣袖里取出一叠银票,推到许缘身前:“您上任大半载,由于政务繁忙一直深居简出,晚辈久仰大名却无缘一见,心中焦虑方才处此下策,还望大人恕罪。” 许缘眼角余光一瞥,发现这一叠银票的厚度和此前秦胜在公事房送的那些相差仿佛,应该不会少。这还只是钱乾赔礼道歉的“心意”。 他脸色平和不少:“徐长林那厮在盈香阁欠的账……” 钱乾就连忙出声:“大人放心,徐大爷这些日子可没在我盈香阁欠账。” “不!”许缘抬手打断:“他欠下的账一定要记下来,要是不还就把他丢到大街上,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催他还钱。” “啊?” “嗯?难道本官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许缘眉头皱起,脸色有些不悦。 “明白!” 许缘身体微微靠着椅背,悠然道:“说,今日文会,你有何所求?” 钱乾向老妈子打了个手势,笑道:“我家新收了个姑娘,称得上是人间绝色,不过她入行不久,目前尚没有什么名气,今夜中秋文会,正是她传扬花名的好时机,此事还需您开个金口,助她一臂之力。” 也就在说话的时间,老妈子已经出门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上裹着长袍,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 钱乾见了,故作不悦道:“盈香,如今刺史大人当面,你又何必遮遮掩掩,速速除去这碍眼的事物,让大人瞧瞧你是何成色。” 那女子却瑟缩着身子,一双纤手紧紧抓住罩着身子的长袍,无声的反抗着钱乾的命令。 钱乾脸色有些僵硬,给老妈子使了个眼色,随后他暖场道:“大人,盈香不懂事,还请多多包涵。” 许缘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老妈子抓住盈香的长袍,猛地向后一拽,盈香被拉了个趔趄,惊慌失措中,蒙面的纱巾也掉落在地。 盈香脸上画着淡妆,容貌绝美,肤白胜雪,一双大眼中带着些许惊惶,显得无助而可怜。最引人注意的是,长袍被拽开时带起的一道香风,扑进鼻子里,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这香气不似胭脂水粉,也不似果香花蜜,清新淡雅,让人过鼻不忘。 相比之下,盈香那一身在这个世界算是很暴露透明的纱裙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随随便便在许缘手机上找个学跳舞的视频都比她露的多。 许缘只是稍作轻嗅,便再无异动,神情坦然的打量盈香的样貌身段。 盈香被看得很不自在,盈盈跪倒,羞怯道:“小女子盈香,拜见刺史大人。” 她声音清脆悦耳,其中有股特别的腔调,应该有一个婉转的歌喉,抬头看向许缘的眼神里有一股子媚意。 最绝的是她那因跪下而撅起来的大腚,是个圆润饱满的蜜桃,极为诱人。 比如许缘身边的钱乾,身子坐直频频偷窥,并疯狂吞咽口水。 然而许缘却表现得像一个太监,根本不为所动,转头对钱乾道:“这盈香似乎不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你可有逼良为娼?” 钱乾大惊,连忙起身解释:“此女从小就被卖到盈香阁,晚辈根本没有半点强迫。” 盈香也点头称是。 许缘沉默,他想起长云县城外那些被城里的大老爷“好心”收养的农家女儿,她们大多数人的归宿应该会比盈香还惨。 现在想来,盈香的那个大腚,也是像前世大同婆姨那样从小练就的本领? 这踏马是个什么世道! 半晌,许缘询问:“你找的文人诗才如何?” 见许缘没有深究,钱乾心里松了口气:“是州学声名最盛的学子曾广才,曾经作出声鸣十里之诗。” 若是诗文与天地文气产生共鸣,会产生异象,方圆一大片地方都能感受到诗中感情。 其中大致分为声鸣十里、震惊百里、名传千里、一诗传国,其中千里诗和传国诗皆是可以流传后世的诗词,大盛文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够写出一首。 如今文会上愿意为一青楼女子作诗的人,一般都是年轻气盛的士人学子,有那份诗才的已经踏入仕途或者正在养望的老狐狸则有更广阔的格局。 以曾广才声鸣十里的水平,已经能够横扫今晚的捧花诗作了。 许缘微微颔首,有这个水平,自己也就用不着厚着脸尬吹,难度大减。随后他看向钱乾,条件已经摆明,接下来就是漫天要价的时候了。 钱乾还是很会来事儿的,挥手让老妈子把盈香粗鲁的带到屏风后面,他再次从衣袖里取出一叠银票,高度和前一沓相差仿佛。 “此番劳大人您费心了,小小薄礼,不成心意。” 许缘没有伸手,而是轻叹道:“本官宦游在外,江州风物与京城相差极大,平日里想要重温京城风物,花销不菲……” 钱乾又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殷切道:“是晚辈考虑不周,没有算上前辈生活上的不适。” 许缘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把银票通通收到袖子里,允诺道:“若曾广才真有那般文采,能写出一首好诗,便是让他位列前茅又如何?” 钱乾面带喜色:“多谢刺史大人关照,晚辈感激不尽!” 他察觉到许缘又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连忙道:“盈香虽然是清倌人,但大人您年轻有为、器宇不凡,她定是心喜的,只要您开口,过几日我一定把她送到您府上。” 钱乾投入那么多,不就是想让盈香争到名气,使盈香阁日进斗金吗?要是盈香能让刺史大人都纳入府中,以后谁能说盈香阁的姑娘不美妙? 更何况,自己又是送钱又是送女人,刺史大人受了那么多礼,哪还舍得找自己的麻烦? 许缘暗道一声麻烦,这富商眼睛贼精,自己端了这么久的架子,就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破功,不过那么漂亮的美人一开口就能送到家里来,想想就激动呢。 于明也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因此他适当流露出些许意动,半晌才道:“如此绝色佳人,着实不该流连烟花之地,只是京城李氏娘子已在府中,实在不好再纳一人。” 钱乾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家中正妻不喜妾室,实乃常事,刺史大人把盈香养在府外,也可得偿所愿,一亲芳泽啊。” 三个字,养外宅! 各种念头在许缘脑子里回旋,想到盈香的身段,他心头一热,假正经道:“我再考虑考虑,此事以后再谈。” 不是他意志不坚定,而是这些士绅的腐化手段太猛烈,他快顶不住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啦! 钱乾一听有门儿,连声应承,心中则开始盘算在攀上江州刺史这颗大树之后,怎么再开一条财路,扩大自家体量。 在钱乾的配同下,许缘刚走出房间,发现文心忽然又开始轻轻颤动起来。 他若无其事的向四下打量,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把这份疑惑压在心底,等有机会向姬先生请教一番。 而在许缘看不到的屏风后面,老妈子一脸恭敬的为盈香披上长袍,带上面纱,低声道:“圣女,于明上钩了。” 盈香一张俏脸冰寒如雪,看向许缘二人的眼中尽是杀意,哪还有半点媚态和羞意? “哼,本圣女亲自出马,那还有失手的道理?等我成功掌控于明,你记得把钱乾的那对儿招子抠下来踩爆,然后把他剁碎了喂狗。” “属下遵命!” …… 等许缘回到大厅时,桌上已经摆好各式菜品酒水,几位江州高官还未动筷,周围数桌的宾客官员也按兵不动,互相低声交流。 “诸位不必等我,要是饿了就赶紧吃,等下文会时,若是因为腹中饥饿而无法涌现文思,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众人莞尔一笑,汤骏回道:“左右才一炷香的功夫,哪能把脑子都给饿坏了?承光兄快入座,来晚了的人可要自罚三杯哦。” 许缘做到位置上,听到汤骏这话眉头一挑,疑惑道:“自罚三杯倒是无事,只不过骏犇兄,你难道又想和我喝酒了么?” 直到现在,许缘犹记得上次喝酒时,汤骏喝醉后发出傻笑的样子。 闻言,汤骏笑容一僵,眼神不住往四周乱飘,忽然大声说:“今日中秋文会,比试文采才是主要,喝不喝酒都可以,诸位同僚,你们说对不对!” “对!”周围几人异口同声。 第23章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众人稍稍垫了一下肚子,便移步至五楼的露天平台外。 在那里已经布置好桌椅,不仅有琼浆玉露、瓜果时鲜,更摆放有上好的笔墨纸砚。 此时天色已黑,月华初上,许缘站在栏杆处放眼望去,映月湖边已经亮起一大片灯火,城中百姓在沿湖街边游玩,湖边的浅滩空地上更有百姓拼桌对饮行酒令,连好不热闹。 楼下文人墨客的欢声笑语中夹杂着酒杯轻碰的声音传来,有种城市的喧嚣之感。 “承光,如此良辰美景,何不作诗一首,以抒胸臆?” 说话的是冯德,此时他像是换了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这让许缘不得不怀疑,这糟老头子是不是属夜猫子的,吃饭之前一直都在养精蓄锐。 每次文会开始,由一方主官带头作诗,这是大盛朝的老传统了。许缘对此早有准备,点头道:“文友在侧美景动人,是该赋诗一首,就由我起头,也算是抛砖引玉。” 站在笔墨桌边,许缘提笔蘸墨,将文气凝聚在笔尖,笔走龙蛇,顷刻间一首五言绝句跃然纸上。 众人凑到许缘身边探头探脑,只是还等他们没看清上面的诗句,诗词自带的异象忽然显现,大量莹白文气开始在纸张周围聚集,化作一团氤氲之息把纸张包裹,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凉风漂浮到映月湖之上的半空中。 几个年过半百的大爷级的人物,无一不是对许缘投以幽怨的目光。 对于文人来说,一个妖娆妩媚的美女都没有一首品质上佳的诗词能让他们心情愉悦,而现在诗词还没看完就飞走…… 啪(拍手),他们的快乐没有了呀! 文气过度损耗,许缘两脚发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用随心笔的时候,自己的字迹和于明相比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的,只有让诗词尽快展现其中异象,才能避免暴露的可能性。 映月湖上的氤氲光团缓缓散开,其中不见白纸的痕迹,反倒是有文气在空中凝结成字,整齐排列成一首诗篇: “满月 金风穿庭过,玉露迎客来。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冯德几人看完,口中喃喃咀嚼诗中韵味,过了一阵,心满意足的点头。 唐和笑赞:“此诗清新淡雅,是难得的佳作,有震惊百里之资,今年中秋能得此诗,吾心满意足矣。” 冯德人老见识多,摇头道:“你们可别忘了,今夜乃是每年月亮最盈满之时,恐怕会对此诗产生异象共鸣。” 其余几人呼吸一滞,互相对视几眼,惊喜道:“莫非今夜能亲眼得见千里诗诞生!?” 说话时,那几人已经有些手舞足蹈。 世间诗才千万,但能写出千里诗和传国诗的人仅仅是凤毛麟角,因此千里诗和传国诗都是必然流传于后世的诗词。能参与到千里诗的问世文会中,他们也有很大概率跟着这首诗流传千古啊! 文道中人成长速度很快,一些天才少年十多岁就能通过科举凝聚文心,举手投足拥有莫大威能,但与此对应的是寿命的短暂。 在大盛建国前,凝聚文心的文人大约有一百五十岁的寿命,就算成就文圣,寿数也不过七百年。大盛建国后,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文人除了少灾少病,已经变得和常人无益。 相对于索魂楼的“肉身苦弱,灵魂飞升”,大盛文人更倾向于“灵肉腐朽,声名永传”。 他们都有三个目标:立功、立德、立言,为的都是青史留名,实现另类的不朽。 冯德也不多解释,只说:“不可知不可知,诸位且看即可。” 他心底暗自道:‘月相盈满共鸣、立心境文心再加上山河境的万化之境,要是这都不能推上千里诗,我冯有德当场就把桌上的砚台给吃掉!’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虚空中的文字再次散成雾气,缓缓围成一圈,在圈子正中,展开一幅夜景之图。 一时间,整个映月湖畔都变得极为寂静,这场景就像是一场电影开幕时满含期待的静默。 画面中月色清凉如水,秋风穿过庭院,引得一阵竹影婆娑。在庭院的正中,一男子正举杯邀向明月,下一刻,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一白衣白发的女剑仙自天外现身,踏月而来。 画面忽然一变,里面哪有什么女剑仙?只不过是男子对面的一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罢了。 许缘回忆着女剑仙的模样,喃喃道:“月色,真美呀!” 不管是仙味居楼上,还是在映月湖岸边,不少看到女剑仙模样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询问那女剑仙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没别的意思,他们都有一个朋友想一睹剑仙天颜。 画面就此结束,高悬天际的明月光华大亮,月华与文气化作一颗圆桌大小的璀璨明珠,与天空中的满月交相辉映,仿佛出现了第二个月亮。 许缘伸出一只手,从明珠里招出一颗巴掌大小的夜明珠,再操纵大明珠冲天而起,在似乎与月亮齐平的高度崩碎。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文气光点连同无数的月辉随风飘散,洒向大地,静雅而唯美。 汤骏伸手接住一小片光点,体悟其中成分,笑道:“此中文气和月华之力完美调和,常人得到自可身体康健,若是幼童得到,便可种下文气种子,大大提升养气速度,承光兄高义,你随手一举,已然是造福万千百姓。” 把夜明珠放进衣袖里,许缘矜持一笑:“文气、月华皆是造物主之无尽宝藏,我不过是慨天地之慷罢了。” 众人哈哈大笑:“好一个慨天地之慷,若是人人皆有此才,我大盛文圣再次现世的时间不远矣!” 冯德面有疑色,这诗不对劲啊,虽然异象好看的很,但和千里诗相比还是差了点强度,总感觉有点后劲不足的意思。 但若要说这首诗是震惊百里的诗作也说不通啊,能凝聚出一件文宝的诗词,必定是千里诗往上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真是打脑壳…… 他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方砚台,心底很是庆幸,还好之前自己没有逞能当众夸下海口,那么硬的石头谁啃不得崩碎几口好牙啊? 第24章 月下的剑 距离江陵城数有百里之遥的群山间,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正在上演。 一白衣女冠驾驭着剑光划过天空,身形摇摇欲坠。 在她身后,是数个身着装扮各异,周身遍布五颜六色古怪气息的男子。 手拿巨型菜刀的矮胖男子猖狂大笑:“万霜天,你不是要除魔卫道吗,这么逃得这么快呢?来啊,爷爷我等着你!” 说话间,矮胖男子手上菜刀忽然亮起充满不详之意的血光,一道长达五丈的血色刀气激射而出,直奔白衣女冠。 一个脸色苍白的枯瘦老者登时急眼,青白手掌向矮胖男子拍去:“郑屠,要是把小美人的身子儿劈坏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下一刻,两人战作一团,掌印与刀气纵横破空。 不过他们打得虽然激烈,但依旧不忘加快速度向女冠靠近,似乎追逐过程中的打斗,只是为了消遣无聊。 名叫万霜天的女冠勉力躲过刀气,速度不由降低些许,回头看向逐渐拉近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就算是死无全尸,她也不愿受这些魔道贼人的侮辱! 万霜天不顾经脉中的伤势,强行催动金丹,暗中将其逼出体外,准备来个玉石俱焚。 也就在此时,天地间的月色变得更加明亮了些,天外忽然飞来大片大片的清冷光点,仿佛是天上明月洒下的万里清辉,点点滴滴落在前后数人身上。 万霜天只觉得光点凉凉的,落在身上也不觉疼痛,就连经脉也有修复的趋势。 她眼神变得柔和,心里想到‘皓月当空,清辉万里,能在这个场景死去,也不负来这人间走一遭’,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首小诗浮现在她脑海,让她自爆金丹的动作为之一顿。 在她脑海中,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冠手提长剑,剑光湛然如月,轻轻一挥,天地皆白。 她似乎陷入某种顿悟中,御剑的速度更加慢了。 相较于万霜天被万点清辉滋养顿悟,她身后的邪魔外道像是被岩浆烫到似的,身上冒出大片白烟,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文气!这是文气!万霜天还带了帮手,大家快跑!”矮胖男子见势不妙,大有风紧扯呼的趋势。 瘦弱老者自然不甘,四下观察,感受着身上的伤势,大喝一声:“应该是有人作出了千里诗,我们这里被异象波及到了,大家忍一忍,等擒下万霜天,大家便可享受人间极乐!” “哈哈哈哈,她坚持不住了,加把劲!” 察觉到体内伤势极轻,其余几人沉默点头,魔息加速运转,再度逼近万霜天。 几息时间过后,前方的万霜天忽然停下,直面一众魔道凌空而立,眼神空洞迷蒙,握着宝剑的手掌从身侧举至左脸耳畔,口中轻吟出声: “今夜明珠色……” 见此,有人狂笑出声:“哈哈哈哈……这小妞儿被吓傻了,她以为她是大盛文官吗,还搁这儿念诗呢!” “我看不像,她这模样应该是要自刎,嘿嘿,爷就喜欢凉快的。” 众所周知,大盛只有进士出身的文官才能凝聚文心、御使文气,而从古至今,根本没有女子蕴养出文气的例子。 这个傻女人,连男人都不是,还谈什么以诗词歌赋杀人!? 其余几人也有恃无恐,各使手段朝万霜天打去,想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他们都知道,万霜天的保命手段已经留给他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万霜天没有理会,清冷如霜华的光辉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凝聚在剑身之上,随后,她的身子宛如一道离弦之箭,向几人冲去,恰似以卵击石。 电光火石间,璀璨的光华闪过,月光寂静无声,剑光寒彻心扉,几个魔道身子断作两截,落入山林间。 月光下,女冠白衣染血,凭虚御风,仰头望月打了个稽首,也不看已经死透的几人,御剑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 江陵城,映月湖畔。 在江州刺史作出千里诗之后,剩余所有诗作都黯然失色,街头巷尾谈论的依旧是映月湖上如同露天电影一样的奇异画面。 那惊鸿一现的女冠,已经成为许多男男女女心中的白月光。 就算是盈香阁重磅推出的盈香姑娘,在女冠面前也显得风尘媚俗,人气提升并不如预期中的大。 许缘可没管这些,在把吹捧盈香姑娘的诗词提名第一之后,便和众人饮酒赏月吃月饼。 小酌几杯,老当益壮的冯德突然站起来:“诗也作过,月也赏过,月饼也尝过,是时候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的游戏了!” 敏锐的察觉到高坐首席的刺史大人挺直了腰背,冯德连忙解释:“今夜江州文人菁华齐聚,自然要以文为重。如此良辰美景,合该行飞花雅令,以全飞花逐月之意。”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不投壶、不武喝,您这个武喝大佬稍安勿躁。 飞、飞花令!? 许缘心底发慌,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太短,从王莽篡汉之后的诗词都还没记过多少,就连诗经都只能背下几首,跟这些进士及第的封建卷王根本没法比,行飞花令恐怕会直接暴露自己浅薄的学识。 随着“嗒嗒”的响动,冯德从衣袖取出一个插着竹签的精致竹筒,笑道:“老朽喜玩好乐,随身带了一副花令签,正好派上用场。” 许缘看向其他人,发现临近两桌看着自己这边,眼神都饶有兴致,等着看好戏,更觉得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背。 “嗯,冯先生言之有理,今夜文人欢聚一堂,自然不能少了飞花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以三桌为限,行花令,若有不能成诗者,罚饮数杯。” 这是许缘的第一步。 他这一桌都是江州高官,都是进士起步,但要是扩大范围,州衙里面的一些低品官员可是举人出身——比如张山,和进士相比,学识积累上肯定有所不如,也就加大了他们出错的概率。 “多谢承光兄!” 几人还未答话,其余桌上就有人大声叫好。 第26章 姬先生的业务水准 传过那句话之后,姬先生又忽然没了动静,让许缘急得十根脚趾不停挠地,不远处的冯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十五息已过,承光,当罚酒六杯!” 第二轮已经结束,第三轮刚开始就在许缘这里断开,确实该罚三杯。 其实要是让许缘自己填一句出来是没有问题的,但在分心两用以及时间紧迫之下,他是真想不出来。 他懊恼的拍了拍大腿,遗憾道:“唉,方才那句‘一帘风月闲’出口,心中便文思泉涌,只可惜时间太短,未能把握住灵光填出一首好词……” “有德先生,喝酒事小,失词事大,你可欠我一首好词啊。” 有《满月》珠玉在前,大家对这个说法都比较信服,方才许缘发呆的样子确实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冯德嘿嘿一笑:“此事不难,承光你把残词写出来,老朽帮你填补完整,包你满意。” 年龄与冯德相差不大的唐和顿时拍桌,徉怒道:“你这老不羞,自己做不出好词传名,倒是打起承光兄的主意。” 随后他忽然止不住的上扬嘴角,看向许缘:“这等好事,自然得在座诸君共同参与,群策群力。” 众人反应过来,也是笑嘻嘻的看向许缘:“承光(前辈)若有残词残诗,切莫忘记我等啊。” 许缘哭笑不得,这些文人当真是把握住了蹭流量的精髓。 自己写不出传世诗?没事,能在大诗人诗里蹭蹭名声,一样能流传后世。 被诗仙赠诗的汪伦都直呼内行! 于明此前诗名不显,许缘也不敢太高调,一天写出两首传世诗,摆手道:“诸位好意,于某心领,那诗仅仅是一两句残篇,实在不敢献丑。” 一个人头大小的琉璃大杯出现在许缘手里,往里面倒入六杯桂花酒,他直接仰头喝下,不剩酒根。 兴许是上次醉仙酿后劲太大,这次安排文会的官员选了清香宜人的桂花酒,在嘴里同样好过关,后劲就要小的很多。 大概也就三四十度,还带着桂花的气息,味道真不错。 也就在这个时候,姬先生终于回话了。 “诗词不过是小道,你连这些都疲于应对,看来你学识当真是浅薄得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姬先生愿意帮助,许缘很高兴,小心翼翼询问:“啊,姬先生,您连这也会?方便透露一下您的职业范围吗?没别的,我有个朋友很好奇。” 既会公文写作,还能吟诗作对,甚至还有一身高深莫测的魔道修为…… 许缘人都傻了,现在当大魔头的标准有这么高吗? “赶紧摇出花令签,不该问的别问!” 其实喝完罚酒,许缘就把竹筒拿在手里摇了,现在有姬先生压阵,他也大胆了许多,哐哐几下就摇出一根花令签。 “本场花令为‘净’。”许缘向众人展示,正要向姬先生汇报花令,却没想到姬先生直接就甩出了一句“净空无云雁飞高”。 许缘神情不变,心里却被吓了一跳,能这么快就给自己答案,只有两种可能: 一、姬先生可以通过天莲印监视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包括系统都可能已经暴露在姬先生的“眼前”。 二、姬先生现在就潜伏在这仙味居里,离自己不远。 装模做样把“净空无云雁飞高”说出去,许缘再次试探:“姬先生,您可以通过天莲印视察我这边的情况?” 姬先生平淡阴沉的声音传来:“你不需要知道,以后有空多读书,少舞刀弄剑,错过了年龄,你练不出什么成就,专注文道。 “姬先生教训的是 “什么那啥的时候?” “就是那个……堵不如疏。” 两人暗自传音间,花令再次飞到许缘这里, 经过两轮试探,许缘彻底放弃自己思考,安安心心当起姬先生的传话工具人。 区区文会,不过是姬先生的业余兼职罢了。 “对了姬先生,我们这么嚣张的传话,不会被人发现?” “姬先生,你能让我抄几首传世诗词吗?” “姬先生,你吃了吗?” “……” 许缘试图找个话题,但姬先生显然是公事公办,根本没有理会那些没营养的话。 时间逐渐过去,中秋文会也来到尾声。 事实证明,同样是读书人,在经义、策论、诗词、明法等方面都是各有长短的,再加上政务伴身,没有时间做学问,几乎每个人身前都摆上了许缘特制的武喝大杯。 除了冯德,他安安心心教了几十年书,学问一道根本没有落下,每次花令到他那里,几乎都是张口就来。 这位老先生也很是享受飞花令带来的乐趣,平日里他都是跟州学的学生一起玩这个的,那些只有秀才功名的学子段位实在太低,玩着根本没有一点意思。 有姬先生相助,许缘自然是未尝败绩,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开口道:“直至今日,于某方知江州文风鼎盛至此,今年中秋虽不能与家人相伴,但能与诸位共度文会,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于江州可是盛京人,能得到他的夸赞,众人自然心中欢喜,都是自谦道:“承光兄谬赞,大盛文人菁华皆聚于京城,我等差之甚远。” “诸位当得起……现在天色已晚,吾要尽兴而归矣。” 众人顿时会意:“确实如此……” 虽然许缘离开,但文会却并未就此结束,还有等着结交官员的士绅要继续停留。 许缘也不想管那些利益之争,和已经尽兴的冯德一同走下楼,他一眼就看到守在马车边的阿忠,在他身边徐长林正神情郁闷的靠在车门处,无聊的看星星。 冯德拱手道:“承光,老朽就先行告辞了。” 许缘还礼:“先生请便。” 冯德似乎并未乘坐马车前来,只见他背起双手,头脑轻晃,步伐缓慢而稳健的走进人群,嘴里似乎还在念叨刚才文会中出现的《满月》。 “大哥!你好狠的心啊!” 第27章 街边的相遇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引得周围一众行人驻足观看。 看着徐长林那魁梧的身躯向自己飞奔而来,许缘不由后退两步,双手向外推出,就差喊出‘你不要过来啊’了。 这一推却推了个空,大腿传来的紧缚感让许缘向下望去,就见徐长林抱着自己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大哥啊,你在仙味居高乐,小弟我可是受欺负了!那盈香阁的管事简直就不是人,前一刻还对我笑脸相迎,结果不一会儿就把我赶出来了,你可要为我找回场子啊!” 看得出来,徐长林很伤心,不是因为被欺负了,而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有俏姐儿让他白嫖了。 “你先放开,这大街上的成何体统!” 徐长林犯了混,扭着身子道:“我不,你要是不帮我出气,我就不起来。” 这里动静不小,楼上的、街上的人都朝许缘看过来,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徐长林毕竟是长辈,许缘还能打咋滴? 强忍着扛高铁连夜逃离这个城市的冲动,许缘催促道:“你快起来,不然我可就让阿忠去找李娘子了。” 李怀梦的威慑力还是有的,但也就吓住了徐长林几息时间,他不依不挠道:“我就不,我要给盈香阁一些颜色瞧瞧,我长这么大,还没被青楼扫地出门过呢!” 许缘实在忍受不了周围的目光,一只手握住官印,皇气和龙气的气息释放,顿时让徐长林承受了莫大压力,浑身颤抖起来。 趁机摆脱徐长林的抱大腿,许缘跳到阿忠身边,埋怨道:“你刚才怎得不挡住他?” 阿忠为难一笑:“老爷,徐大爷做事太出人意料,没来得及。” “徐先生,盈香阁那边的事,是我下的命令。你欠张司狱、盈香阁的银子还是要自己去还的,不然以后少不得要吃苦头。” 许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完就先走上马车,准备回到于府。 徐长林从地上跳起来,连忙扒开许缘的车窗:“大哥莫急,我听到盈香姑娘已经被送到一处宅院,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无耻老贼,你要是动作晚了,连头汤都喝不上咯。” 见徐长林那‘你快来贿赂我’的神情,许缘知道,刚才这厮全是装的,就是想让自己回复他白嫖的权力。 提到盈香,许缘就率先想起那惊人的曲线,心跳突然加快,绝色美人,自己好像唾手可得啊! 他脸上保持着皮笑肉不笑:“无事,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无耻老贼。” “啊这……” 徐长林被整不会了,他完全看不出这个便宜外甥女婿竟然还真好这口。 他的盈香啊!他还没见过一面啊!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一个温软柔弱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舅舅、于公子,那位盈香姑娘,是传闻中的那位盈香阁的……清倌儿人么?” 许缘直接头皮炸裂,有种被抓奸的心虚感,这人是——李怀梦!!! 是了,她之前说过,喜欢逛街的时候听关于刺史大人的光辉事迹的,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只见李怀梦带着一个贴身小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徐长林身后,美丽的鹅蛋脸微微垂下,在脸部投下一片阴影。她手里还拿着一盏精致的花灯笼,应该是逛街时恰好遇到徐长林几人。 徐长林更是不堪,魁梧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僵硬着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哈……哈……原来是李丫头,真是太巧了。” “确实巧呢,一来就听到你和于公子在谈论那位盈香姑娘。”李怀梦面无表情。 “害,都是误会,我们其实说的是今晚桂花盛开,四处都充盈着桂花香呢。” 徐长林一拍后脑勺,似乎想起了什么:“唉,光顾着跟你们说话,我养的猪要生了,不宜久留,你跟李公子两个赏月先啦。”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甩开两条腿子跑路。 “是么?” 李怀梦莲步轻移,只是走近两三步,无形的威势便朝徐长林压下,使其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奈,徐长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许缘。 转眼看向许缘,李怀梦嘴角展开一丝绝美的笑容,却又只昙花一现:“方才于公子,可是谈及了桂花?” 许缘义正言辞道:“自然不是,方才徐先生因身无分文,被盈香阁的龟公赶了出来,想让我帮他报仇呢。” 这时,周围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甚至许缘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州衙里的人,恐怕明天自己的瓜就要传遍整个州府衙门了。 他赶紧提议:“李家娘子,此处人多嘴杂,易起流言,何不上车一叙?” 两人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李怀梦也不扭捏,带着小丫鬟走进车厢,轻声道:“舅舅,你也不要四处走动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 徐长林乖乖坐到马车车门处,干笑道:“天色已晚,我就是想到处晃荡也没去处啊。” 马车缓缓驶动,车内气氛比较尴尬,只有小丫鬟一双眼睛打量着许缘,她是李怀梦的贴身丫鬟,很有可能晋升为通房丫头的。 沉默一阵,许缘询问:“李娘子为何会来到这边?” “小女子是来映月湖赏月的,听闻于公子一诗传世,心下好奇,就想着过来仰慕于公子风采。” 李怀梦的话让许缘更加尴尬,讪讪一笑,开始解释:“盈香姑娘确实是盈香阁的女子,但那是盈香阁背后的东家想攀交情,我并未接受。” 当然,也没有反对就是了。 李怀梦面上稍微多出一些光彩:“小女子并非是心胸狭隘的善妒之人,于公子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有心纳妾,小女子绝无二话。” 对这话,许缘也就当个笑话来听,刚才李怀梦压制徐长林的时候可谓是雷厉风行,要是自己不好好解释,恐怕也得被记到小本本上。 许缘瞥了李怀梦的上衣,拱手道:“李娘子真是心胸宽广。” 李怀梦并未懂得那一眼的意思,只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矜持微笑:“于公子过奖。” 随后她又看向车门处,许缘算是勉强过关,徐长林可还在外面等候发落呢。 “舅舅,我不该任由你在外,败坏于公子的名声。” “嗯嗯,乖侄女,你舅舅我几十年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人间仙境,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28章 阴间阵容 李氏和徐氏的祖先依靠军功起家成为勋贵,如今大盛四海安宁已然无功可立,这类勋贵之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衰落下来。 虽在京城,但也不算豪门之家。 像是徐长林,他既不是显贵,又无半点文采,在京城是进不去与盈香阁同一水准的秦楼楚馆的,他一直是低端消费场所的常客。 这次盈香阁的姑娘对他百般迎合,他是直接乐傻了。 人间当真有如此仙境! 见徐长林一边告饶,一边还流露出色中饿鬼之象,李怀梦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是自己今晚没有遇到他们,自己的未婚夫就要被自己的舅舅带去寻欢作乐了! 是可忍,熟不可忍! 为了婚后幸福的生活,李怀梦并指成剑,迅速在徐长林身上连点数下。 “舅舅,你糊涂了,这些日子还是就呆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徐长林身子不自在的扭动几下,哭丧着脸:“你跟大姐一样,就喜欢封我修为,太欺负人了。” 李怀梦没有理会,转头对许缘道:“于公子,我家舅舅或许还要在你府上叨扰一些日子。” 能甩掉徐长林这个牛皮糖,许缘自然是赞成的,提醒道:“李娘子无需客气,只是徐先生所欠钱财甚多,恐怕还得他自力更生。” 李怀梦这才想起徐长林还欠了盈香阁的债,低声询问:“我舅舅他欠了盈香阁多少银子?” “十万。”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缘看见坐在对面的李怀梦眼眶中似乎多了一片晶莹,温柔的脸上多出几分柔弱。 “我……我会想办法偿还,不叫于公子蒙羞。”李怀梦捏着衣裙,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考虑到徐长林还在,许缘没有提起帮忙的事,免得助长其气焰,于是他转眼看向窗外。 说来也可笑,他来这里这么久,今天竟然是第一次见到江陵城的夜景。 就如许缘在席间念的第一句诗所说:灯火银宵不夜天,时值中秋佳节,城中的灯火格外缤纷。 灯笼五彩妖艳的是秦楼楚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是客栈酒楼、普通黄纸灯笼的是路边摊贩、白灯笼的是……哦,是家里死了人。 看着远处那家挂白灯笼的宅子,许缘心道晦气,连忙放下窗帘。 不知是不是他喝过酒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的风格外寒冷,还带着几分莫名的阴气。 车厢内的气氛很是沉闷,李家几人心里都装着心事。许缘则是在惋惜盈香,要是今晚没碰到李怀梦,自己可能已经软玉在怀了。 “老爷小心,有魔道贼人!” 阿忠的示警声响起,随后车夫发出一声惨叫,声音逐渐远离,似乎被人打飞。 车厢内的众人顿时回神,李怀梦浑身紧绷,连忙解开徐长林身上的封禁,然后快速说道:“不能留在车上!” 许缘也知道这个道理,正要起身走出去,就见李怀梦朝背后一拍,入道级武者的力量爆发,整个马车顿时散架。 下一刻,许缘眼前一花,已经被李怀梦带到离马车三丈外的青石地面上。 这时许缘才看清此时身处的环境: 四周都是一篇蒙蒙的灰雾,上不见明月,下不见人间灯火,阴间的事物倒是不少,比如在灰雾中飘荡,若隐若现的白衣幽魂,更比如在马车前方整齐排列的丧事队伍。 那丧事队伍中,有众多披麻戴孝的孩童,他们面无表情,脸色煞白,却抹着妖异的腮红,分别携带着白灯笼、纸钱篮子、白色招魂幡以及二十多个写有名字的灵牌。 在孩童身后,一辆周身散落着条状白绸的车架静静伫立,在马车前方,竟是一些身形虚幻、面目狰狞的车夫。 许缘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人。 阿忠和徐长林也跑到许缘三人身边,神情凝重的看向那阴间车队。 而那个倒霉车夫则被拍飞到远处,此时正被几个虚幻的白衣魂魄包围啃噬,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 “是千魂索灵大阵,他们索魂楼的妖人!”李怀梦沉着冷静,真元运转时周身空气都开始扭曲,整个人都蓄势待发。 徐长林先天真气运转,身子变得更加魁梧。 许缘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隐藏在大袖中的手掌握住官印,想要在通过官印之间的联系摇人,却发现此处可能已经被屏蔽,一点信号都没有,心中大急。 (╯▔皿▔)╯︵┻━┻ 这特么什么破官印啊,随随便便就被整废咯! 于是他连忙滴滴姬先生:“姬先生,完犊子啊,索魂楼的人来打击报复我了,您老人家快来救命啊!” 消息发出,在许缘的满心期待中,姬先生发来五个字:“我不便出手。” 许缘心里一凉,对面人的排场不小,一大不仅带了一大帮小弟,还布下了什么锁灵大阵,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更要命的是,索魂楼那边给出的规格是于明山河境那个等级的,自己一个文心境的菜鸡,怎么顶啊! 阿忠出言提醒:“老爷,那车夫方才被索魂楼的人附身了,故意把我们带到这处埋伏地。” “嘿嘿嘿……是不是发现不能你的狗腿子们都联系不上了?是不是发现,根本走不出这一方大阵?” “本护法就喜欢看你们从自信到绝望的神情变化,真是太令本护法愉悦了。” 那些孩童与半空中的魂魄齐齐张嘴,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阴森而诡异。 众人没有应声,他们的战斗经验不足,应对索魂楼这种阴间阵容,不敢随意试探。 “你们放心,你们的灵魂都非常有趣,待会儿你们死了,本护法会慢慢儿享用的,嘿嘿嘿……” 徐长林满脸不耐,不屑道:“区区魔教老鼠,也敢在我大……江州刺史面前耀武扬威?等下刺史大人就把你踩死!” 身边有依仗,李怀梦也根本不慌,低声解释道:“文气最是克制魔道阴邪之气,就算他是索魂楼的护法长老,也不是于公子的对手,如今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许缘有些懵逼,文人杀魔道真的那么简单吗? 人命关天,我读书少,你们不要骗我! 第29章 轻云出月风静夜 众所周知,凝聚文心之后,在相同境界下的大盛文人对其它道途上的修士有压倒性优势。 一是他们身怀官印,可以调动一地地脉御敌;二是他们的诗词歌赋有各种不同的能力,足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三是他们会携带文宝,使用时不仅能减低文气消耗,还能放大诗词歌赋的威力。 但这些优势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相同境界。 许缘不认为一个浸道多年的老阴币会重情重义到以卵击石,因此,对面那个索魂楼护法只会比于明更强。 李怀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于公子,索魂楼护法在索魂楼中的实力能排进前五,其人也并非蠢笨,不可力敌。等下我为你阻挡片刻,你趁机以诗词破阵,先行逃离这里,寻求江州其他文人相助。” 许缘微怔,看向李怀梦,只见她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的姿态,嘴唇却只是微微翕动,应该是使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 她要以命相抗,却让自己独自逃命么? 自己何德何能? “文道克制魔道?哈哈哈哈,小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今夜中秋满月,正是阴气最为炽盛之时,本护法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文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的们,动手!” 随着索魂楼护法的一声令下,半空漂浮的白衣鬼魂纷纷从衣袖里甩出洁白如玉质的锁链,朝许缘五人鞭打而来。 车架前方的诡异孩童也开始了各自的动作:提着白纸灯笼的,操控着一道道蓝绿火苗从中钻出;提着纸钱篮筐的,把纸钱往空中扬去;拿着招魂幡的则开始在原地跳起诡异的步伐,随着他们跳大神似的动作,周围的灰雾迅速合拢。 来不及多想,许缘从怀里取出随心笔,淡金色的文气犹如墨汁蘸在笔尖,提笔凌空而书。 “大风起兮云飞扬。 未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笔未落,风已起! 强烈的风场凭空而生,将许缘等人护在其中,随后从风中走出四个身形略显虚幻的雄壮身影,各自守卫一方。 汉高祖刘邦这首大风歌流传至今,颇受文人推崇,不仅是因为其人有丰功伟绩,更是因为这首诗进可攻退可守,好用至极,几乎是文人必备战诗。 呼啸的锁链落到这些身影面前,被他们以身躯、兵器抵挡,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得到喘息之机,李怀梦看着四个猛士的身影,眼中有一丝疑惑闪过,转瞬即被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纸钱飘散到众人头顶,蓝绿鬼火紧随其后,轰的将纸钱点燃,漫天的鬼火将众人包围,甚至在大风歌的风势相助下,火势变得更加凶猛,顺着风卷过的痕迹,向众人缠绕而来。 “于公子,散去大风歌,那些锁链由我来挡。” 许缘被整不会了,李怀梦从旁提醒。 手忙搅乱散去大风歌的力量,许缘一手从怀里取出写下《满月》后凝聚成的明珠文宝,一手再次提笔写诗。 这一次,他写的是满月。 “金风穿庭过,玉露迎客来。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耀眼的光芒自明珠上亮起,一道手持长剑、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许缘身前浮现,这是诗中那位踏月而来的女冠。 或许是因为许缘心中执念太深,《满月》这首诗并不算是单纯的气氛诗,若是写诗之人能和此诗有足够的共情,甚至可引出那招“轻云出月风静夜”,斩出灿烂的一剑。 借助诗词的共鸣,许缘隐约可以看见灰雾外那一轮皎月。 在他前方,女剑仙长剑逐渐升高,文气纷纷向长剑涌去,却无一丝月光相随。皎洁的月光洒在灰雾之上,竟然不能撼动灰雾分号,甚至在灰雾吸收月华之后,有变得更加浓郁的趋势。 “哈哈哈,你这狗官总算是干了一件好事,本护法正愁月华不够呢,你就直接给我送来了!” 许缘暗叫糟糕,难怪这索魂楼护法有恃无恐,月华越浓郁他的实力就会越强! 虽然横生枝节,女剑仙的剑招却还在继续,文气依附完毕,她看似只动了一小步,但在这并不算广阔的空间里,却是有一道璀璨至极的剑光穿过。 白幡车架后方,女剑仙的身影化作光点消逝,在她所过之处,漫天的火焰倏然消散,无论是诡异孩童还是白衣鬼魂都被干脆利落的一分为二,就连那座车架也没有幸免,直接被轰杀成渣。 文气和魔气的碰撞,克制的力量产生,白衣鬼魂嗤嗤的消散,诡异孩童虽然没有化为青烟,但也在文气侵蚀下化为一滩血水。 浓郁的腐臭味弥漫开来,让许缘几欲作呕。 他情况还算好,徐长林和李怀梦的随身小丫鬟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地上吐东西了。 许缘不敢放松警惕,死死盯住前方的惨烈场景,寻找那个一直不肯先生的索魂楼护法。 另一边,他再次向姬先生求救:“姬先生,救命啊,我这次真的坚持不住啦,您行行好,在外面找出这个阵法的破绽,随便攻击两下,惊走索魂楼的人就行。实在不想动手,你暴露自己的魔气,引起江陵官员的注意也可以啊,再不做点什么,我可就要没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姬先生的传音回复了:“我不便出手。” 许缘人都快气哭了,都什么时候还特么顾着自己,果然魔道人都是狼心狗肺之辈! “姬先生,你可千万不要放弃我啊,我要是死了,你上哪儿去找这么听话的手下啊!”日子还得继续过,许缘继续请求支援。 “我就在阵内。”姬先生的解释姗姗来迟,听得许缘是又惊又喜。 就姬先生竟然就在自己身边!?有姬大腿在,谁能动他许缘一根汗毛? 哈哈哈哈,这索魂楼的护法不就是来送的吗! 等等…… 就在阵内…… 在阵内…… 阵内??? 许缘连忙回头看向自己这一方的几人,李怀梦手持一柄精致的软剑,剑花朵朵绽开,将数不尽的锁链尽数当下,甚至她还有余力挥出剑气,击溃白衣鬼魂。 管家阿忠一双肉掌仿佛镀上一层铁皮,挥舞得虎虎生风,动作刚猛至极,锁链砸在他手上,被他反手拍回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至于正在呕吐的徐长林和小丫鬟,许缘直接忽略不计了,这俩人根本不符合姬先生的形象和气质。 所以…… 第30章 祖传体验卡 “姬先生,阿忠就是你?” 姬先生简短的回复了一个“是”字。 阿忠竟然就是别人假扮的!? 姬先生竟然一直都在我身边!? 这个消息让许缘又惊又喜,难怪于明稀里糊涂就栽了,原来是身边有这么一只大内鬼,他催促道:“姬先生,咱们还是先下手为强,那个什么护法绝对想不到我身边还有你这么一位高手。” 姬先生的声音毫无波澜:“对付谢必安时我无法留手,此事之后,李怀梦等人,留不得。” 无法留手,就以为着姬先生会暴露自己的根底,按照他的行事理念,自然要抹除一切痕迹。 他现在说出这句话,实则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许缘,许缘若想要一心求活,那么自然作出取舍。 方才李怀梦的提醒犹在耳边,许缘试探道:“您能不能把他们都打晕过去?” “机会只有一瞬,错过之后,谢必安发现我,定要逃跑。” 许缘沉默,想也不想就否决这个提议:“既然如此,我只好使出祖传宝物了。” 轻云出月风静夜轻云出月风静夜轻云出月风静夜 正抵挡锁链攻击的“阿忠”身形一滞,一把弹开众多锁链,顺势换了个身位,留意起许缘的一举一动。 众人前方,被“轻云出月风静夜”劈出的大滩血水中爬起三道身影,其中两道身影在文气的破邪之力下,浑身破漏得像一面筛子,体内死血隐约可见。 而一个站在最边角拿着招魂幡的孩童看上去毫发无损,那一式剑招竟是连其衣角都没斩破。 “呵呵呵呵……你这狗官还有些本事,要是让你在这刺史的位子上再待上一年半载,本护法还真拿你没办法。”站在不起眼角落的索魂楼护法开口,行藏已破,他也懒得再遮遮掩掩。 索魂楼护法死死盯着许缘,眼中似乎冒着绿光:“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你的文心、你的灵魂,都会成为本护法永生的资粮。” 说完,他张口吐出一口纯阴月华,落入半空中剩下的白衣鬼魂体内,下一刻,白衣鬼魂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嘴里发出尖锐的鬼哭狼嚎之声,魂体暴涨,从常人体型猛地窜到一丈有余,就连他们手里的玉质锁链都增添了几分虚幻的色彩。 索魂楼护法更是直接放弃这一具体质强的离谱的容器,在一片灰雾中,显现出自己的本体。 他身穿白色长袍,头戴白色尖帽,上书“一见生财”,长发自帽檐四散而下,面色阴厉苍白,一手拿着纯白玉质锁链,一手拿着红木令牌,魂体漂浮在空中,宛如实质。 形象恰似许缘前世影视作品中的白无常。 见了索魂楼护法的模样,许缘有些拿捏不准,连忙向姬先生请教:“您说的这个谢必安,难道真的是神话里的白无常!?” “哼,不过只是些盗用神名的魑魅魍魉罢了,不足为惧。”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真神仙呢。” 许缘略微放心,不动声色的点开系统面板,使用元歌体验卡。 【元歌体验卡一天:使用后可获得王者荣耀英雄元歌的全部能力,境界为使用者当前境界圆满之境,沉浸式体验时间为一天。 注:使用一百张体验卡,可永久解锁元歌的全部能力。】 霎时间,无数的战斗经验以及机关傀儡的制作使用方法浮现在许缘脑海中,就连眼神也变得极为犀利。 在沉浸式体验模式下,许缘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一句台词脱口而出: “无欲无求,笑口常开。” 谢必安看着气质大变的许缘,眉头紧皱,数百年的苟且让他明白,事情或许有些棘手了,但在许缘说出一句台词之后,他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这种诡异邪魅狷狂的神态、动作、语言,应该是自己这个魔头来做才对啊! “追魂、索命,给我把那两个粗鄙碍事的武夫拿下!”这是谢必安对剩余两个小弟的命令。 由于大盛每年科举的录取率太低,大多数士子都会兼修武道,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再加上江湖豪客的数量也不少,武者是大盛人数最多的修行者。 任何东西只要数量一多,整体素质就会一言难尽。而且魔道经常跟江湖中人抢地盘,积怨已久,粗鄙二字就成了所有人对武者的蔑称。 两个孩童身体中钻出两道庞大的白衣鬼魂,和谢必安的打扮相似,只是帽子上分别写着“追魂”、“索命”,手里也没有红木令牌。 追魂、索命二人冲到李怀梦等人身边,并没有急着攻击,反而是猛力的张口一吸,空中的白衣鬼魂被他们吞下大半,他们的身形也变得更加高大。 二人手中铁索横空,先取最弱的徐长林和小丫鬟。 谢必安甩动手中白玉锁链,朝许缘挥落,速度极快的同时,空气中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许缘不敢大意,身子忽然化作一团烟雾,再次出现,已经是在三丈开外(秘术·散)。他右手伸出,四枚形似鸾鸟的飞镖挥动着淡金色的翅膀向谢必安激射而去(秘术·纸雏鸾)。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从许缘身前闪过,快速在地面跑动起来,看起相貌,竟是与追魂一模一样(秘书操控)。 就是不会飞…… “叮叮叮叮” 四道金铁交击声响起,纸雏鸾飞镖被谢必安以锁链挡开,却在锁链上留下四道明显的痕迹,而且还在嗤嗤的冒着白烟。 谢必安脸上青白之气一闪,锁链上残留的文气被强行逼出,左手一抖,没有收回来的锁链忽然拐了个弯,继续打向许缘。 视野陡然变成两块各不相同的画面,许缘非常不习惯,有种强烈的“我裂开了”之感,但元歌体验卡赋予他近乎本能的行动,却让他操作起来宛如行云流水。 谢必安的锁链尚未己身,许缘操纵的追魂傀儡猛地向前一蹿,一下子就把许缘的本体拉到身边,躲过一击。许缘本体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一手随心笔,一手夜明珠,奋笔疾书之下,又是一篇《满月》书就。 第31章 超级加倍 倾国倾城的女剑仙再次出现在许缘身前,依旧没有明月相助,长剑携带着淡金色的文气,斩向谢必安。 谢必安神情稍显郑重,左手红木令牌亮起一道血光,在周身设下一层保护屏障。 方才他猝不及防之下硬接一剑,若是没有那具强度极高的肉身容器保护,也少不了受到轻伤,这让谢必安对其很是忌惮。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这江州刺史于明的攻击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只是手段略显诡异,滑不溜秋,难以应对。 剑光闪过,血红屏障只是摇晃一阵便恢复原样,没有月华之力,这一剑的威力起码少了八成。 一边以元歌的能力躲避锁链攻击,许缘一边在脑海中向姬先生提问:“姬先生,你既然不方便出手,那就多指点指点我,你把谢必安的弱点告诉我,我找机会重创他。” “你只是初入文心境,而谢必安是成名已久的魔道巨擘,早已修成元神,你打不过他,我告诉你一些方位,你尝试击破阵法。” 由于自己啥都不懂,许缘对姬先生的话从善如流,却冷不防谢必安的白玉锁链忽然一分为五,轨迹更是变得飘忽不定,让许缘一阵手忙脚乱。 不得不说,相较于游戏中固定而漫长的冷却时间,只要许缘文气足够,使用秘术·散的间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长时间的无敌(无法选中)让他避免了不少次生死危机。 “嘿,别得意的太早!” 谢必安冷哼一声,白玉锁链竟然开始开始变得透明,看似手中空无一物,但手腕却依旧在不停晃动。 “打魂鞭本是仙宝,专门伤人魂魄,全力催动时无形无相,最是难以发现。不过谢必安修为不够,无法支撑太久,你先撑住。” 姬先生的声音在脑海回荡,许缘一个不留神,傀儡被打魂鞭蹭到,顿时少了半边身子,许缘身子一颤,被打魂鞭顺着傀儡的联系伤到了灵魂,脑子晕眩,脚步也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谢必安眼神一凝,左臂的摆动弧度陡然变大,想要直接结束战斗。 “阿忠”双手变得漆黑如墨,想要即时救下许缘,却有一柄软剑从他身边飞过,为许缘稍作抵挡。 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怀梦舍弃了兵器,粉拳紧握,以拳罡应对追魂的攻击。 许缘也被身边叮叮的响声惊醒,连忙使用秘术·散逃离原地:“姬先生,我需要攻击哪里才能破阵?” “你文气消耗如何?” “还剩九成。” “那好,除了《满月》,其余诗词皆可使用,攻击谢必安身后的那片空间。” 没办法,《满月》引动的月华之力太强,每次使用都像是在给千魂锁灵阵充能,再用几次,就算是姬先生亲自出手,也要费一番大气力。 傀儡受到打魂鞭的灵魂伤害会反馈到自己身上,许缘索性散去傀儡,单纯以秘术·散躲伤害,同时书写《大风歌》。 咳,除了满月,他也就只会大风歌了。 长风骤起,化作一道粗壮的龙卷横过虚空,擦着谢必安的身子命中其身后的一片空间。 灰雾陡然翻滚起来,许缘极目而望,大阵外的房屋景象已经开始若隐若现。 谢必安没想到里面还有精通阵道的高手,脸色阴沉下来,尽力维持好大阵,寒声道:“本护法还真小瞧你们了,姓于的,你要是只知道躲躲闪闪,就别怪本护法拿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开刀了。” 一道血光从红木灵牌飞出,直冲李怀梦,许缘心里一急,连忙动身准备救场。刚到半中间,打魂鞭忽然从空气中钻出来,把许缘捆了个牢牢实实。 “于公子!” “老爷!” 在两声叫喊里,“许缘”忽然化作文气散开,重新回到许缘体内。 见捆住的只是一个傀儡,谢必安气急败坏:“只有无胆鼠辈才会藏头露尾,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哈,只有魔道的老鼠才会偷偷摸摸摆下阵法阴人,你只要把阵法散去,我就停下!” 李怀梦那边,一道碧绿玉光从她怀里亮起,把血光挡在身外,最后无力的落到地上,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你在大风歌上的造诣不够,威力不足,你诗才不错,可以临场想一首。” 许缘间接吃了一记打魂鞭,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一时半会儿也没精力从记忆力抄诗,索性仗着自己文气多,趁着空隙疯狂凌空书写大风歌。 一股股龙卷风在场中交汇,逐渐形成一个巨大龙卷,让混战中的李怀梦四人都不自觉远离。 十首大风歌的力量汇成一股,呼啸着朝谢必安涌去。 谢必安气得脸都绿了,这他妈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大盛文人的文气不是用得挺快的吗,为什么这个于明根本看不出要文气枯竭的样子? 还有于明这一身诡异的身法,就算是魔道最擅长跑路的盗天宗弟子在这儿,也闻不上于明一口热乎的屁啊! 血色光芒所笼罩的谢必安和阵眼处,旋转的飓风不知疲倦的切割着那层隔膜,令其摇摇欲坠。 许缘还不死心,偷偷摸摸从物品栏里取出文典,把剩下的三分之一文气都灌入《剑道初解》那一篇,一个浑身闪烁着金色光彩的侠客从中走了出来。随后,许缘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召唤女剑仙。 虽然他一时间没法作出水准极高的传世战诗,但他会叠buff啊! 这一次,女剑仙没有急着攻击,金色侠客也没有急着给许缘一剑三连,而是在许缘精妙的傀儡术下,缓缓融合到一起,成为一个浑身闪着淡金色光彩的女剑仙。 举剑至耳畔,女剑仙腰肢一扭,人剑合一,一道……不,是三道连接紧密的巨大金色剑气追随着她向谢必安刺去。 一剑横空,剑气粗暴的撕碎飓风,钉在血光屏障上,剑尖离谢必安的胸口只剩下半尺的距离。 这还没完,第二道、第三道剑气紧随其后,与第一剑重合,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直接捅破了那层血色屏障。 如果说,没有叠加剑道初解的“轻云出月风静夜”有两成威力,叠加上剑道初解的一剑三连,它每一剑的威力就都有四成。 那么到最后三剑叠加的力量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十二成,也就是最开始的六倍攻击。 直接超级加倍,谢必安拿什么挡!? 第32章 破阵、破局 淡金色剑气划过灰雾,所过之处空间无不震颤,整个阵法也显得摇摇欲坠。 许缘看得清楚,在剑气临身的前一刻,谢必安不仅将打魂鞭收回在身前盘旋抵挡,更是把红木令牌抛向后方,以血光巩固大阵。 就算如此,谢必安脸上也有吃力之色,这一剑……难顶。 战斗的直觉让许缘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双手在身前靠拢,似乎是抓住什么绳索,凌厉的身体两侧拉扯。 “喀拉拉~” 两条细微而坚硬的金丝从虚空浮现,在谢必安胸口正中交错,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秘术·十字闪。 谢必安面色一变,他惊恐的发现,这两条诡异的丝线竟然无视了空间,直接出现在自己的魂体内部,把魂体从内到外分割成四块。 他不敢再维持大阵,一手召回红木令牌的同时,还将整个大阵上遍布的月华之力吸收进体内,希望暂时镇压住伤势。 金色的剑气终于停止肆虐,谢必安一手白玉锁链,一手红木令牌悬浮空中,看上去并未受伤。 许缘可不会跟谢必安来回合制游戏,在剑气刚刚消散的那一刻,随心笔下,大风歌再次书写完毕。 见这狗官要故技重施,谢必安魂体快速缩小,一溜烟似的钻进地上的那具肉身容器。 自家人知自家事,方才那两条穿越空间的金丝将他的魂体切得支离破碎,上面携带的浓郁文气更像是一个味致命毒药在他体内爆发。 要不是他混体外还裹着一层月华魂衣,能勉强维持形体,少不得要丢大脸。 狂风袭来,谢必安驾驭着肉身,以纯粹的肉体力量,竖掌劈开,脚下一蹬,将青石地板都踏出片片蛛网似的裂纹,如离弦之箭向许缘冲去。 有强大的肉身做庇护,就算那金线能无视空间切割身体,谢必安的灵魂也不会受到伤害。 更何况,以这具肉身的强度,那金线能不能破防都还得两说。 谢必安凶悍的模样令许缘眉头一跳,远程输出玩儿不过就想玩儿近战是,真不要脸! 不过……元歌打手短的,那不是右手就行吗? “呵呵,还自称是白无常,多厚的脸啊,不就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吗?”以秘术·散躲开谢必安的手刀,许缘出声嘲讽。 一道白影从许缘身上闪过,这次傀儡变作了谢必安现在的模样。 谢必安沉着脸不说话,打魂鞭将四肢包裹,一板一眼使用着拳脚功夫,只可惜根本摸不到许缘的衣角。 他心里更加憋屈,正常的大盛文人只会以诗词对敌,文气变化万千,却依旧只会从外部进攻,一身月华魂衣已经足够无视一切攻击,哪知道这江州狗官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身法诡异就不说了,文气深不见底也不提了,攻击能够无视空间这事儿,根本就不能忍。 “噗嗤……小女子也是第一次见以武道对敌的索魂楼之人呢。”不远处,浑身都冒着碧绿玉光的李怀梦也出声讥讽。 有碧绿玉光护身,追魂根本拿李怀梦没有办法,甚至还隐隐落入下风。 “阿忠”那里则是和索命打得五五开,是个合格的划水怪。 一边若无其事的操控傀儡前往阵眼处,许缘一边提笔写诗,依旧是能召唤出女剑仙的满月,以及剑道初解里的侠客。 谢必安瞥了一眼傀儡,忽然堵在许缘和傀儡之间,之前许缘以傀儡带动本体的能力让他记忆犹新。 有肉身和月华魂衣防御,那三重剑气他还能顶得住! 长拳直入,许缘似乎愣在了原地,在谢必安傻逼的眼神中,他面对的人忽然变成了傀儡。而许缘已经站在傀儡之前站的地方,女剑仙受召唤而来,挥剑朝灰雾中斩去。 这还没完,傀儡忽然张开双臂,淡金色的气旋在身边形成,让谢必安的动作迟缓不少,随后傀儡又化作白影,冲向谢必安,将其撞了个趔趄,再次回到许缘体内。 秘术·缚、秘术·归! 原地,只剩下谢必安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仿佛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谢必安:-_-b 捏马!这踏马还能玩? 缓过来不少的徐长林见了,开始捧腹大笑,对小丫鬟道:“哈哈哈哈……依依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落水狗啊!” 小丫鬟不敢出声,只是捂着嘴把脸转到一边,但那弯弯的眉眼已经表露出她的心情。 “轰隆隆~~~” “啊……” 金剑斩进迷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知道灰雾中藏了什么人,被剑气波及后发出阵阵哀嚎。 灰雾在以很快的速度变淡,天上的明月也越来越清晰。 谢必安眼中狠色一闪而逝,向李怀梦和阿忠的方向发足狂奔,阵法的隔绝作用还在,今天就算不能带走这个狗官的性命,也要让他肉痛一阵! 两枚玉简出现在手中,谢必安毫不犹豫将其捏碎,追魂、索命二人面容惊骇,魂体像是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转眼间就被撑爆,猛烈的冲击波向四处扩散。 在双重自爆的威力下,李怀梦的护身玉光只坚持了两个呼吸就熄灭,口吐鲜血向后抛飞。 阿忠在爆炸临身的那一刻,身边忽然涌出些许黑雾抵消掉大部分伤害,装模作样的吐出一口血,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离得稍远的徐长林见状,呼喝一声,把小丫鬟护在身后,内劲撑起衣袍,双拳紧握连续挥拳,阻挡爆炸的冲击波。 只可惜,只是稍作抵挡,二人也被爆炸余波淹没。 也就在此时,谢必安出现在李怀梦身边,运足力气,拳头朝李怀梦当头砸落。 李怀梦身受重伤,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反而有种解脱感。 这辈子被家族的未来、亲人的期望所束缚,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活得实在太累了。 她忽然想到于公子,他原配去年新丧,自己这个续弦也还没过门就死了,也是惨的不行呢。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流传出他克妻的谣言,不过这都跟她无关了,嘻嘻…… 就在李怀梦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芒划过长空,落在谢必安身上。 第33章 疗效强大的文气 金光尾部带着一股冲击波,落在谢必安胸膛,他的皮肉都被打出一层扩散的波浪,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蹬蹬后退。 金光垂直落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李怀梦的身体落到远处地上,谢必安调整身体,准备继续追击,却发现地面忽然变得松软,发力受限,速度也变得缓慢。 李怀梦躺着的地面凹陷,身体被包裹着进入地底。 在另一边,许缘手持官印,正在调动地脉,庇护几人的安全,顺便还在摇人。 江州的所有马仔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眨眼间,阿忠、徐长林和小丫鬟都被收入地底,保护起来,别说击杀,就算是找到他们的踪迹都很难。 谢必安双拳紧握,脚步一踏,向还未完全消散的灰雾跑去,时间还来得及,他准备的后路还能用。 借助天莲印,许缘紧急求援:“姬先生,那狗东西跑路了,我要怎么才能抓住他?” 当然,抓人是假,灭口才是真。 这一次战斗,许缘暴露了太多东西,要是被这谢必安传出去,不仅身份有暴露的危机,而且连保命的手段也公之于众,以后提桶跑路、隐姓埋名的难度会大大增加。 “你把我挪移至东方三里处,我帮你杀掉他。” 许缘:(°ー°〃) “那个,姬先生,我已经找不着北了,东方是什么方位?” 姬先生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你的左手边!” 勾连地脉将姬先生送走,许缘把李怀梦三人从地底挪移出来,查看他们的伤势。 这其中,小丫鬟体魄最弱伤势也是最重的,原本发育得好好的心胸已经有些凹陷,口中鲜血汩汩往外冒,已经进入无意识状态。 徐长林皮糙肉厚,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就连嘴角也只有一丝血痕,处于昏迷状态。 李怀梦离自爆中心最近,但最强的一波冲击被玉光挡下,此时尚有意识,却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许缘蹲在李怀梦身边,询问道:“李姑娘,你丫鬟的胸口已经塌陷下去,伤势不容乐观,可有挽救之法?” 听到这个消息,李怀梦挣扎着想要起来,发现无能为力,恳求道:“我怀里有一瓶丹药,可暂时吊住依依的性命,要真正让她活下来,还得赶快为她疏通经络。” 人命关天,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许缘脸色一正,说了一句得罪,探手朝佳人怀里摸索而去。 一番旖旎自是不提,心胸宽广就对了。 把救命丹药给小丫鬟服下,李怀梦红着脸道:“于公子,还请给小女子喂服一粒丹药,我稍作调息就能为依依正骨。” 就算二人马上就是夫妻,李怀梦脸上也一阵发烫,这也太羞人啦! 许缘从善如流,给李怀梦服下丹药之后,还给徐长林喂了一粒,结果这厮吃下以后就开始打鼾,还哼哼着翻了个身。 李怀梦吃下丹药,只过了数十息的时间支起上半身靠近小丫鬟,强提真元,先封住其周身大穴。 做完这些,她刚要开始为小丫鬟正骨,就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无力软倒。 她武道修为高深,骨骼强大,并没有破碎,但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内伤极重。 许缘一直在想办法帮忙救人,见状连忙扶助李怀梦:“文气也有些许疗伤之效,有它相助,你也能省力不少。” “嗯,多谢于公子。”李怀梦一边应答,手上动作不停,先为小丫鬟正好胸口的断骨。 就这样,许缘一手扶助李怀梦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小丫鬟的手掌,同时向二人传递文气。 文气进入体内,李怀梦惊觉其恢复效果之强大,自己内腑被激发出生命力,正在飞快修复,她连忙出声:“于公子,你的文气疗效很强,向依依输送时还请放慢速度,若是在正骨之前断骨就生长出来,依依就又要受一分罪了。” 文气的治疗只是修复身体,相当于身体生机的催化剂,并不能自动帮人正骨。修复速度过快,断开的骨头就会在错误的地方生长,成为畸形。 为了恢复原样,还得重新打断再接。 许缘降低文气输出功率,心中开始疑惑,自己的文气似乎和书上说的不一样,不仅回气的能力强大,就连治疗效果都这么强,难道这也是自凝文心的好处? 一时间,三个皆笼罩在朦胧的金光里。 过了半刻钟,一众江州官员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事发地点。 “刺史大人,下官来玩一步,还请恕罪!” “刺史大人,您上伤势可要紧?” “刺史大人,究竟是何方恶贼,竟如此胆大包天,下官一定要把那贼人抓住,绳之以法。” “刺史大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各自义愤填膺的想法,再加上紧随其后感到的州衙差役和围观路人,周围变得一片嘈杂。 见李怀梦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许缘沉声道:“安静!” 许缘并未动用文心的力量,但无形的权势之力也瞬间让众人变得肃静下来。 就连远处最喜欢说闲话的吃瓜群众,神情也极不自在。 一手指向破开阵眼的放下,许缘道:“袭击本官的是索魂楼的谢必安,那边应该还有他的同伙,抓住他!严刑逼问,本官要让索魂楼在整个江州都毫无立锥之地!还有,区区蟊贼,没能伤到本官分毫,诸位不必为本官担心。” 听到刺史大人没事,官员们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群情激愤。刺史是一州主官,整个江州明面上最强的人,连他都会被魔道贼子袭击,那他们这些实力不足的官员岂不是处在更危险的境地? 他们正要大声受命,许缘忽然道:“记住,要注意安静。” 众人看了一眼嘴角带血的李怀梦,知道这位就是刺史大人“为一人,封一城”的主角,也是未来的刺史夫人,都识趣的静默下来,往许缘所指的方向走去。 其中一人走到许缘不远处,压低声音道:“刺史大人若要出这一口恶气,何不直接升起护城大阵,来个瓮中捉鳖?” 许缘抬眼,发现说话的是张山,语气缓和道:“那谢必安早已逃之夭夭,现在开启护城大阵,恐怕也是平白消耗海量灵石。” 第35章 我们是魔头 “咦,难怪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原来是魂魄被钉住了啊。” 细丝侵入大脑,许缘才发现其中的景象,那枚非金非石的钉子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附着,丝毫不能动弹。 那是谢必安的魂魄。 谢必安魂魄外有一层月华魂衣,毫无空子可钻,只有钉子钉穿的地方能看见其中的魂体。 但钉子上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傀儡丝线延申到它身边,都会自觉绕路,无法侵入魂魄。 姬先生随手一招,钉子连同谢必安的魂魄一起飞出:“此钉取自桃都山大桃树,有镇压鬼魂邪祟之效。谢必安元神强大,你文心尚弱,把持不住,我就先替你收着罢。” 在姬先生掌心,谢必安脸色惊恐,和桃木钉一起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许缘也不在意,这傀儡身躯强大,现阶段已经够用。 再说了,他在江陵还有那么多小弟,以后只要小心一些,就算是索魂楼楼主来也奈何不了他。 丝线将谢必安的身躯完全串连,许缘十指轻动,傀儡骨头上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喀拉喀拉声,身子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站了起来。 头朝下那种…… 在许缘的操纵下,傀儡身上的各个关节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翻转,看上去就和一只精致的玩偶。 傀儡五指成拳挥出,强大的拳劲生成,空气发出一阵爆响。 试了试傀儡,许缘将其随手扔到角落,对姬先生道:“谢谢姬先生,这个傀儡我很喜欢。” 姬先生略微点头,从椅子上起来,往外走去。 “今日事毕,夜已深,自己歇息。从明天开始,就该练琴了。” 许缘:(°ー°〃) 什么鬼?这就开始新一轮的职业培训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追上去,询问道:“姬先生莫急,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但说无妨。”姬先生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就是上次我在仙味居喝醉时,来接我阿忠也是你打扮的吗?” “那并不重要。” 许缘倔强摇头,哼哼道:“很重要好,那天我在阿忠身上闻到了女人的香气……” “那就是阿忠本人。” 姬先生似乎很不喜欢许缘打小报告,撂下这一句话,也不往外走了,脚下升起一团黑雾,身影迅速变淡。 许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阿忠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了,还这么能干的? 怎么做到的?他有个朋友想学一下。 想到这里,许缘和傀儡一起走出去,见阿忠还在院里等待,上前问道:“阿忠……老爷子,那什么,您老当益壮的秘诀是什么呢?” 姬先生不在,阿忠回归角色,谦卑道:“回禀老爷,是勤加练武。” 很正经,似乎不是多与女孩交朋友。 “咳”许缘低声道:“能教我几手吗?我不想老了就没用了。” 阿忠礼貌而不失谦卑的摇头:“我家主人嘱咐过,老爷您现在不能练武。” “呵呵,好的。” …… 于府的另一座小院。 安置好丫鬟依依之后,李怀梦没有急着疗伤,反而是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愣愣出神。 她不是在为和于公子的亲密接触害羞,而是在回忆之前千魂锁灵阵内发生的一切。 于公子所用的功法,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但他又确确实实是使用的文气,并无一丝一毫其它途径的痕迹。 而且……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籍,按照记忆快速翻找,不像是因为遗忘什么,而是为了确认某种猜测。 “……大盛文人喜修大风歌,初入其境,可唤出四位猛士,进境越深,数量越多……” 李怀梦死死盯着这句话,葱白的十指紧握发白,想到脑海中的猜测,胸口处有种窒息之感。 就在之前,“于公子”的大风歌也只是唤出了四个猛士。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于公子在十多年前的某次文会上,酒至酣处,与人比斗大风歌,诗成便唤出八位…… 这件事出自媒婆之口,可信度极高。 李怀梦不禁喃喃出声:“他不是于公子,那真正的于公子又在何处?” “之前他那般待我,今后我又该如何自处……” “很简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没人会知道的。”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充斥着莫名的诱惑力。 李怀梦大惊,双腿发力,单手在梳妆台上一撑,身子翻转,轻巧的落到窗外,凝重的看向出现在房间里的陌生人。 “阁下深夜进入女子闺房,未免也太过无礼了。” 来人一身黑色长袍,头戴垂纱斗笠,身边有黑雾弥散,正式姬先生。 他平淡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若是想喊人,也不过是多害几人性命而已,不如进来说话?” 看着姬先生斗笠下的两点狰狞血光,李怀梦心里一阵发毛,但此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入自己房间,实力确实比自己要高不少。 “你能为我解惑么?” “那要看你要解的,是什么惑。” 李怀梦银牙暗咬,跃进房间,警告道:“这里可是江州刺史的府邸,你若要乱来,于公子一定饶不了你。” 姬先生没有反驳,大马金刀做到椅子上:“我的条件很简单,忘记今晚的事情,你跟你的人都还能活命。” 联想到之前的疑惑,李怀梦不可置信道:“难道于公子已经被你们害了!?” 这容不得她不惊讶,一州刺史在自家宅邸中遭到暗害、被另一人替换了不知多长时间……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实在太过离奇。 大盛所有文心境的文人都是进士出身,自称天子门生,做下这种大案,他的文心还想不想要了? 李怀梦又想到一个可能,询问道:“你们难道说是陛下那边的人?” 在大盛,皇权至高无上。但权力之间亦有博弈,于明的父亲于光官至尚书省主官尚书令,代表着朝廷中的相权。 皇权和相权之间不会一团和气,李怀梦已经脑补出皇帝为了限制尚书令大人,暗中下手除掉其独子于明的剧情。 “呵”姬先生忽然轻笑一声,斗笠下的两点血芒变得狭长起来: “不,我们是魔头呢。” 第36章 李怀梦入坑 压下着惊叫一声的冲动,李怀梦强笑道:“阁下莫要诓我,文道中人又怎能甘心受魔道……” 很快她就说不出话了。 姬先生脚下,丝丝缕缕黑雾升腾,化作一条条凶厉的毒蛇,昂首吐信,缓缓向李怀梦靠拢。 来自武者的危机感应让李怀梦汗毛倒竖,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也捏得发白。 这种滑腻腻的东西,天生就有让女孩子恐惧的能力。 “既、既然你是魔道妖人,我李怀梦就是死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随着黑蛇的靠近,李怀梦眼睛闭起,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别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保住你的家人,有时候死人比活人还好用。等你死后,于明会从你的房间里找出私通索魂楼、袭击江州刺史的证据,到时候,你家可就得诛连九族了。” “你无耻!” 李怀梦怒视姬先生,气得浑身颤抖。 姬先生显然并不在意李怀梦无力的辱骂,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让黑蛇衔到李怀梦身前:“你没得选,要么死全家,要么跟我做事,我保你九族平安。” 李怀梦心中动摇,眼睛不由自主瞄向纸张上的内容。 这是一纸契约,里面的大致意思就是,让李怀梦保守秘密,三年之内不得以任何形式向任何人泄露情报,若有违反条约,与她有血脉关联的人都会受到反噬……化为一滩血水。 看完契约,李怀梦顿觉毛骨悚然,魔道中人以手段诡异莫测着称,她不认为这张纸上的惩罚只是眼前这个蒙面人的空白恐吓。 姬先生淡淡道:“李氏不过只是趋炎附势之辈,将你嫁给于明作续弦,不过是为了傍上于家,让祖产不被朝中权贵侵占,哪还有什么家国大义。连他们都没想给皇帝尽忠死节,你难道还要为忠君爱国殉身么?” 李怀梦沉默,姬先生说的一点没错,若是家人都忠君爱国,那么她家也不会有那么多钱财作陪嫁物品。 “想通了就用心血按下手印,不要想着耍花招。” 李怀梦到底只是十八岁的少女,被姬先生短短几句话就说得心念动摇,已经有犹豫之色。 姬先生也不催促,静静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听窗外的虫鸣。 良久,李怀梦向纸张伸出食指,指尖上有一滴心血被她逼出,忽然她的动作顿住,死死盯住姬先生:“于公子是几时被你的人顶替的?” “在你抵达江州之前,你可以嫁给他,定下夫妻之实,让你的父母安心。但最好不要留下子嗣,血脉这东西,在于光眼里无所遁形。” “哼,他当他的冒牌刺史,我当我的刺史夫人,井水不犯河水。”李怀梦故作不在意地轻啐一声,不再犹豫,在纸张上面盖上自己的指印。 下一刻,纸张上亮起一道充斥这不详气息的血光,向李怀梦眉心落去,纸张却仿佛失去了奇异力量,化作飞灰。 李怀梦有些不知所措,她能感应到,这股血光里面竟然还有文气的波动,整个人都蒙了。 这黑衣人分明走的是魔道途径,怎么也能使用文宝的!? 这根本不可能啊! 惊疑不定间,李怀梦只觉得眉心处一凉,之后就再无异常,正要询问姬先生,却发现人已经无影无踪。 她轻轻一叹,眉目间又多出几缕愁绪。 …… 于府,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一袭黑衣的姬先生倒出一杯鲜红的酒水,洒在地上,之后便看向高悬天际的明月,默默不语。 阿忠侍立在一旁,没有打扰。 又到一年中秋,这似乎是他们两人的习惯。 等到天空慢慢变白,阿忠才说了句:“李怀梦不值得浪费一件文宝来牵制,她若不愿就范,让药奴顶替她就是。” “许桂圆若是知道我们杀了李怀梦,或许会跟我离心离德,他所处的位置很重要,不容有失。” 阿忠一愣,感叹道:“你好像变了,上次这么在乎一个人还是在三十年前。” 姬先生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去教他练琴。” “或许我的身份说这句有点逾矩,但我还是要说。”阿忠对姬先生远去的背影道: “许桂圆人不错,能处。” 姬先生的脚步忽然加快,眨眼就消失不见。 …… 八月二十一,州府衙门。 在家中狠狠闭关四天的许缘再一次前来上班,要不是这一身官服还在提醒他,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主业是干什么的了。 椅子都还没坐热乎,张山就出现在了公事房里。 他神采奕奕,呈上一纸公文:“启禀大人,下官已经把那索魂楼活口的嘴撬开了,这是他的口供。” 许缘一挑眉,对于阴过他一次的索魂楼他还是很在意的,于是接过公文,细细查看起来。 能被谢必安委任布阵的人,在索魂楼地位还是挺高的,提供的消息也很有价值。 口供前面就是索魂楼这次潜入江州打击报复江州刺史的阵容,没什么看头,反正已经全军覆没了。 之后就是索魂楼在江州的据点,许缘看到眼前一亮,在江陵城里,索魂楼竟然还有一处更隐秘的据点,是专门联系士绅大户,收取佣金的地方。 说起来也不嫌丢人,索魂楼偌大一个魔道组织,竟然干起了杀手刺客的勾当,为当地的狗大户排忧解难。 “江陵城中剩下的据点,可有打草惊蛇?” 张山轻咳一声,低声道:“那晚动静太大,此人供出来之后,汤大人就亲自带人前去抓捕,结果已经人去楼空。” 许缘有些失望,不过还有其它据点,够他出气了。 “不仅如此,下官还听到一则江湖传言,就是不知当讲不当家……”张山看了许缘一眼,吞了吞口水,似是有些畏惧。 “无妨,你说就是。” “有消息说,索魂楼的白无常这次在江州栽了个大跟头,至今杳无音信,连索魂楼的弟子都在暗中查探消息。还说刺史大人您是文曲星下凡,文道造诣高深,连谢必安这种成名已久的高手都饮恨在您手下……” 许缘懵了,自己怎么突然就扬名了呢!? 这样根本就不利于潜伏啊喂! 第37章 美色当前 看到刺史大人眉头微微皱起,张山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果不其然,在转过几个念头之后,许缘不悦道:“哼,江湖中人哪有甚么格局?我辈文人以匡扶社稷为己任,为天子牧守一方,整天若是以打打杀杀论高低又成何体统?” 如今大盛只有邸报,是专门抄给官员看的。底层人民的信息来源全靠江湖人士一张嘴,信息准不准确另说,但是谣言传播的离谱性都能让人大开眼界。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个身高八尺、腰围八尺,虎背熊腰的猛男刺史形象就要出现在百姓的言谈中…… “下官失言,还请大人恕罪……”张山连连道歉。 许缘摆手示意无事,道:“谣言会越传越假,此事还得你费些心力,敲打敲打那些江湖中人,如有必要,可便宜行事。” 这话的意思张山懂得起,心道又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欣喜道:“大人委以重任,下官必定尽心尽力。” 张山离去,许缘看着桌案上积攒了不少的公文,颇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愣了好一阵,才拿起一篇公文开始批示。 未时四刻,熟悉的时间,许缘背起双手,悠闲的往州衙外走去。 乘上新制的马车,他低声对阿忠道:“是真的阿忠么?” 阿忠静默点头,目不斜视。 许缘松了一口气,有种当年瞒着大人跑去网上网的心虚感。 “今天先不回府,去飞花巷,有人请客吃饭。” 他要去的地方是钱乾名下的一处宅邸,在那里,有一位等了他好几天的美人——盈香。 商人总是希望把利益最大化,中秋节晚上没有取得最理想的效果之后,钱乾直接就把盈香安置到一处宅院,坐等刺史大人将盈香收入房中。 期间盈香也向许缘写了一封书信,倾诉相思之苦。 对于女人,许缘的感官一直都停留在某些老师留下的影像里,但前身许桂圆早年被同窗拉去进过青楼,残存不多的记忆力就有风尘俏姐儿的风情万种。 在移型易骨丹的药力和许桂圆记忆的双重折磨下,他还是没能禁得住美色的诱惑,决定瞒着姬先生前去赴约。 盈香所在宅院的面积不大,是一座精致的民居,在门口站有一个丫鬟等待。 许缘走下马车,理了理官袍,迈步入内,阿忠紧随其后,想要进去,却被丫鬟伸手拦下。 丫鬟躬身道:“大人,我家姑娘不喜欢陌生男人进入家门,可以让这位老先生在外等候哦。” 尽管心里已经是被小猫挠痒般骚动,但许缘却不想过于得罪阿忠,摆手道:“无妨,阿忠他很可靠,进去之后在院子里等候就行。” 丫鬟不再阻拦,等二人进门之后,探头往门外看了看,将大门关上。 入得家门,一路自有丫鬟带路,穿过两道门户,二人走到盈香所在的院落。 守在门口的丫鬟扫了一眼阿忠,面露难色。 不用许缘出声,阿忠不再跟随,默默站到月门外。 穿过月门,许缘一眼就看到站在院落中央翘首以盼的美丽身影,心脏忽然加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盈香面前。 相比起那天在仙味居的满身风尘气,盈香今天的穿着则要小家碧玉许多,一袭艳红衣裙罩身,别说两条手臂,就连锁骨都看不到踪影。 许缘满心的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外面风大,盈香姑娘,我们进去说话”。 盈香莞尔一笑,主动抱住许缘的手臂,往屋内走去,娇滴滴道:“于大人可是个勤政的好官,奴家左等右等才把您给盼来了。” “哦?竟有此事?那我等下还得自罚三杯。”扑鼻的香气和柔软的触感让许缘有些飘飘然。 “嘻嘻,于大人真体贴呢。” 房间内已经被布置成鲜艳的红色,桌子上摆上了一桌酒菜,量不大,但种类繁多。 扶着许缘坐下,盈香妩媚一笑,轻盈的扭着身子走进卧房,几息之后,便穿着一身透明纱裙走出。 盈香的身材是极好的,一步一摇,前后有料,纱裙里红色的小衣下,波浪若隐若现,尽显魅惑。 更离谱的是,那两条长腿上竟然还套着一层类似丝袜的透明白绸…… 龟龟,异世界也有丝袜!? 许缘淡定的抹去鼻血,心里努力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小场面,自己手机里存的比这个劲爆多了,流鼻血一定是移型易骨丹的锅! 看到刺史大人如此不堪,盈香心里暗暗嗤笑,脸上却表现得惊慌失措:“呀!于大人,您流鼻血了,奴家来给您擦一擦。” 软玉温香入怀,许缘的鼻血喷涌得更加激烈,他从容道:“不碍事,很快就能回复的。” 鼻血喷得很急,很快许缘前襟都被浸湿一大团。 许缘不慌,盈香却有些担心,要是于明这老色鬼失血过多而死,自己难道还能操控一具尸体么? 她连忙回去穿好衣服,回到许缘身边助其恢复气息,忙前忙后一炷香,这才让许缘平定下来。 靠在许缘怀里,盈香撒娇道:“于大人,您刚才的样子可是吓死奴家了。” 许缘顺势揽住美人细腰,尴尬而不失威严道:“自从来这江州,我亦许久未近女色,一时间有些失态。” 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腰后不安分乱摸的狗爪子,盈香心底升起一股杀意,脸上笑靥如花:“大人放心,今夜奴家会好好伺候您的~~” 也就在盈香动杀心时,许缘文心又双开始不安的轻颤,让他从温柔乡里清醒些许。 文心的三次异动已经说明问题,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情况不对劲,此处或许会有危险! 许缘一边应付盈香,一边回忆三次文心异动的情景:第一次是在盈香阁捞徐长林,第二次是在仙味居见过盈香之后,第三次是在抱着盈香的时候! 危险的源头竟然是盈香!!? 卧槽,好色误事啊,自己稀里糊涂间竟然尽了敌人的陷阱里! “大人,您的心跳又加快了哟,要不要喝点美酒压压惊呢?” 第39章 我那么大一只花魁呢 于府。 许缘正前前后后寻找姬先生的踪迹,从盈香那里离开之后,许缘就询问过阿忠知不知道文心异动的状况。 然而这个老不羞只是默默摇头,示意许缘去找他家主人。 期间在一处桂香四溢的幽静院落里,许缘看到正拿着一支桂花闻嗅的李怀梦, 他还不知道李怀梦现在已经是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随意的打了声招呼。 李怀梦被吓了一跳,思前想后,对有“杀夫之仇”的许缘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却发现其人早已远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许缘左等右等也不见姬先生来找他,也看不进去书,于是取出长琴随手弹起曲子,平息被盈香撩拨起来的火气。 是于明最喜欢的高山流水。 这也多亏文心赋予的过目不忘之能,让许缘在几天的时间就掌握了一首曲子。 没过多久,熟悉的黑雾就出现在房间里,噌的站起来,欣喜道:“姬先生,你可算……” 还没等他说完,一团白色的事物就从姬先生手里扔出来,落到他怀里。 入手温软柔顺,甚是丝滑,还发出了嘤嘤的叫声。 许缘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这白狐生的极为美丽,眼中泪水汪汪,额头上还有一条粉红色的竖纹,看上去惹人怜爱。 “姬先生,这是……” 说话间,一股熟悉的异香钻进鼻尖,看着手上的白狐,许缘震惊道:“它是……盈、盈香!姬先生,盈香姑娘虽然大有问题,但也不至于被您变成一只狐狸。” 怀里的狐狸似乎还保留着盈香的记忆,直起身子,不住点头,泪水更是不争气的流下眼角。 这个天杀的黑衣人,只因为嫉妒它的美色,竟然狠得下心来把它变成一只狐狸! 姬先生冷笑一声:“我若有把活人变成狐狸的手段,还用得着这般藏头露尾?”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就在姬先生要对盈香斩草除根的时候,盈香的身子忽然绽放出一股白、金交织的光辉。 在姬先生和盈香双双震惊的眼神中,盈香的身子迅速缩小。 盈香顿时怕了,还以为这是姬先生折磨人的手段,哀求道:“今天栽在你的手里我认了,只求你不要折磨我,我怕疼嘤嘤嘤嘤……” 最后,盈香还没说完求饶的话,就变成了一只白狐,只能发出嘤嘤的呜咽声。 姬先生沉默良久,提起白狐的后颈肉,幻化成盈香的模样从飞花巷乘马车离开,来到于府。 大致讲完此前经过,姬先生随意道:“这只狐狸应该属于狐族涂山一脉,身上有一丝上古人皇的气息庇护,才能抵挡住桃木钉的破邪之力。我见你之前对它颇为心动,就先拿去养着罢,等哪天它重新修出人身,你就拿来暖床。” 狐狸眼中有一抹非常人性化的震惊,原来我竟然是一只狐狸!? 许缘:() 捏住白狐……盈香的后颈肉,提到眼前,许缘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我要一只臭狐狸有什么用?我那么大一个花魁呢! 这狐狸还知道害羞,伸出爪子护住要害,却根本不知道许缘对现在的它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 “姬先生,那什么,您这么把一只狐狸塞给我,我也不会养啊,要不你还是把它先变回人样。” “嘤嘤嘤……”白狐也朝姬先生露出期盼的眼神。 姬先生沉吟道:“它原本修行的是大欢乐谷的《欢喜赋》,修成之后极致魅惑,你的身子骨太弱,不够它吸的。” 许缘打了个寒噤,以前少不更事,一天多整了几次走路腿都打颤的感觉记忆犹新,要是被这狐狸精缠上。 嘶…… “哼,如此妖精货色,我辈读书人自当远离,姬先生,就先让它这样。” 姬先生点头,转身正要离去,许缘又发问了:“姬先生,刚才我和这狐狸精独处的时候,文心总是不自觉发颤,您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姬先生手指上忽然现出一点血光,落在白狐的额头上,随后一股巍峨浩大的气息便从白狐身上浮现,它额头上的粉红色竖纹也悄然转变成淡金色。 “当年禹皇曾娶涂山女为妻,亦为涂山一族降下庇护,若有人欲害涂山之狐,则有人皇气息警醒;若有涂山之狐欲害人,其人身上自会感到警兆。” 许缘反应过来,一巴掌呼在白狐脸上:“好啊,原来你是真的想害我,看打!” 白狐身上修为尽去,软弱无力,只得用爪子护住眼睛,当个嘤嘤怪。 …… 夜里,许缘满月成就的夜明珠照明,开始诵读文典中的《三字经》。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提高文气增长的办法,夜明珠本就有提高文气增长速度的效用,再加上三字经的奥义,文气简直是噌噌的往上涨。 说来也奇怪,按照千里诗的水准,许缘写出满月之后应该是有一次文气增长的机会,却不知为何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知道阿忠也是自己人之后,许缘的动作也放开了许多,以前不敢多读的三字经直接马力全开。 房间里,第一次知道自己是狐狸的盈香正在努力学习走路,但是忙活了大半天,它的四个爪子依旧是各走各的,最后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倒在毛毯上。 走路太难了,比盈香阁的舞蹈还要难好多,呜呜呜…… 听到许缘的读书声,它耳朵动了动,抬眼就看到空气中金色的文气光点,眼中畏惧与向外一闪而逝。 畏惧是因为它曾经是魔道中人,知道这东西对魔道的克制作用有多大。而向往则是因为身体的本能。 它不由伸出一只爪子,朝文气光点挠去,下一刻,文气光点竟然径直融入它的身体,温和清凉的文气游走全身,又悄然消失不见,但有过修炼经验的它明白,这是能被自己吸收的! 小狐狸顿时支棱起来,这文气,有大用! 它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看了一眼漫天的金色光点,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许缘,嘴角露出一抹美得动人的笑容。 嘿嘿,看来自己很快就能回归人形了。 想到这里,它迈着笨拙的步子,一步三晃的朝许缘爬去。 第40章 血色的文气 狐狸一蹦一跳扑腾文气,小爪子各有自己的思想,玩得是不亦乐乎。 许缘瞥了一眼,小狐狸截胡的文气他也看不上,也不认为这它能翻起什么风浪,也就不再关注。 随着他一遍一遍的诵读,淡金色的文气光点越聚越多,令人心定神宁的意境扩散蔓延到附近的两个小院,就连窗外的虫鸣都变得寂静许多。 离许缘所在院落不远的房间,姬先生浑身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端正严谨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手里拿着一本古朴的书籍轻轻诵读,血色的光芒遍布在在他周身一丈处,空气中亮起无数红色光点,在空气中萦绕一圈后涌入其眉心。 红光涌入眉心之后,一圈圈红芒自眉心扩散。 在他身上,黑色的雾气化作一张张面目狰狞的面孔,这些面孔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在挣扎、在呐喊、在诅咒,红光所过之处,面孔尽数溃散,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再次对着他作无声的咆哮。 他拿书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就连手中的书籍都被握出了些许褶皱。 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淡然,似乎对那些面孔熟视无睹。 淡金色的光芒在窗外亮起,悄悄地爬进屋中,为屋内的黑暗、血光带来一点点金色的光彩。 姬先生见到这金光,声音一顿,血光进入眉心的速度为之一缓,黑雾化作的面孔得到喘息,变得更加狰狞恶毒、躁动不安。 他不再管那金光,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坚定,诵读书籍中的内容。 在某一个时刻,金光终于接触到了血光,在与红光稍作触碰之后,金光竟是欢欣雀跃着朝姬先生眉心涌去。 姬先生身子一颤,这些金色的文气是那么清凉平和,只是接触了那么一瞬,他夹在黑雾和血光中变得有些混沌的思绪都变得明快起来,仿佛这个世界又多出一种色彩。 扩散的血光中夹杂了一抹金色,其中携带着的安宁之意让那些狰狞面孔的恢复速度变慢,似乎在这金光中,他们也得到了一丝救赎。 有金色文气相助,姬先生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低沉,就连紧绷的坐姿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金色的文气逐渐扩散,和血光分别占据半壁江山,姬先生的声音轻松,到后来竟然有了几分清脆之意。 垂纱斗笠下,一片晶莹闪过,衣襟也不知何时变得濡湿。 夜,还很长。 …… 这一日,许缘正在公事房办公,汤骏与唐和一起走了进来。 “二位,可有何事禀报?”许缘停笔发问。 二人脸色有些凝重,对视一眼后,唐和拱手道:“启禀于江州,是关于长云县之事。” 听到前身的老家,许缘这才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让他们派人去长云县实地考察的事情,但看这两人的脸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哦,且说说,是不是那黄朗有玩忽职守,忽视灾情之罪?” 唐和回道:“长云县水灾之实情,下官暂时无从得知,一个月前派往长云县的官员至今杳无音讯……恐怕已经死于非命。” 从江陵城到长云县的路程最多也就十多天,不管有没有接过,到了地方,那官员都会向州衙传书,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州衙这边连个纸条都见不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人没了。 接触政务的时间已经不短,许缘明白这两人的神情为何这样差了。 还是老毛病,怕麻烦! 在大盛,若有入了品级的官员死于非命,当地的官员是要把这桩案子调查清楚,再上报朝廷的。 之后朝廷也会不定期抽查,派出御史到当地盘复案件,情况属实自然是皆大欢喜,情况有误,那可就是祸事当头。 因为出任这种苦差事的御史一般都是新科进士,大多都年轻有为、刚正不阿,还没成为官场老油条,可不是使钱就能摆平的。 许缘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拍桌道:“竟有此事?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今日我与汤郡守前来,正是要向刺史大人请示,应当委派何人前往长云县调查。” 这一次派出去的人实力不能太低,不然很大概率会羊入虎口,许缘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点子,提议道:“不如这次就有本官亲自带队,前往长云县一探究竟。” 汤骏跟唐和同时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连声劝阻:“杀鸡焉用牛刀?还请于江州三思啊!” 一州刺史亲自查案,在大盛也是有前例的,但这事儿不符合他们稳妥的风格。 “二位稍安勿躁,此次官员失踪,或许跟前次江陵全城搜捕,魔道贼人吃痛之下,蓄意报复有关,若是派出的官员文道造诣不精,恐有性命之忧。”许缘挥手示意二人住嘴,想到能休近一个月的长假,心里更是激动。 人果然是越老越惜命的,听到可能与魔道有关,二人恳切的神情都停滞了一瞬,但依旧摇头:“此事不妥,应当叫上曲郡守共同商议。” 没过多久,平芦郡郡守曲宜春到场,也表示不同意。 “诸位可要想清楚,本官现在出巡,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若是再有命案发生,可就得背上办事不力的罪名,到时候莫要求着本官出手了。”许缘话语中隐隐包含威胁。 三人闻言,目光稍微交错,皆是沉默着权衡起利弊。 前段时间,这位于江州就能在不调动地脉的情况下击退索魂楼护法,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于江州上头还有尚书令罩着,就算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最重要的是,有于江州冲锋陷阵,他们不用直面魔道。 当然,弊端也是有的,比如政令运转减慢、工作量加大以及可能被尚书令穿小鞋。 见三人像泥塑菩萨似的,许缘把官印拍到桌案上,催促道:“人命关天,三位可要速速作出决定。” 三人无奈对视,齐齐拱手:“下官附议,祝于江州马到功成。” 许缘面带微笑,平易近人:“很好,诸位深明大义,本官佩服。本官走后,江陵政务就有劳三位代管,共同协商解决,在此之前,本官会写一则手令给秦司马,让各级军士听从诸位调令,并坚守岗位。” 第41章 开诚布公 通过了刺史大人亲自出马的决议,许缘让三位郡守下去商讨出一份随行人员的名单,自己就掐着时间点往于府赶去。 刚进大门,许缘就看到徐长林正抱着一块石头,鬼鬼祟祟的往一处墙角摸去。 在墙角边,已经垒上数个石块,看样子他是要搭梯子偷跑。 “咳咳……”许缘忽然咳嗽几声。 徐长林做贼心虚,被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石头一不小心砸到脚上,登时躺在地上满地打滚。 “嗷!我的脚啊!怀梦丫头,舅舅我只是想看外面的杏花,没想跑……” 装模做样解释几句,待看到来人是许缘,他脸上痛苦之色尽去,灵活的窜到许缘身边,激动的大喊一声:“我去,大哥!你可算是出现了,快快快,趁着怀梦那丫头出门逛街,你带我出去耍耍。” “李姑娘曾说过不许帮你,我要是坏了规矩,她会生气的。”许缘自然是果断拒绝。 武道入道级的少女,自己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徐长林揽住许缘的肩膀,请求道:“大哥,我已经在家里憋了大半个月了,在不出门,我人都要被关傻了,你带我出去逛一圈就好。” 见许缘脸上犹有狐疑,他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就看一眼盈香阁里面的姑娘,绝对不进去。” 许缘心里冷笑,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嘴上说着不进去,到最后又有那个没进去? 更何况盈香阁出了盈香这个大欢乐谷的精英弟子,里面指不定还藏着多少大欢乐谷的魔道,现在进去不是贴脸探草丛么? “三……徐先生稍安勿躁,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许缘实在受不了徐长林这不靠谱的性子,原本还想委托徐长林调查自凝文心的事情也在心里画了个叉。 这人的大嘴巴根本就靠不住! 许缘微微挣扎,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却纹丝不动,脸色不由一黑。 修行武道之人果然粗鄙,就算被封禁了修为,一身腱子肉也不会变成摆设。 “嘿嘿……” 徐长林讪讪笑着,提议道:“大哥别急嘛,不去街上有不去街上的玩法,你我兄弟失散多年,何不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去你院子里小酌几杯?” 看着徐长林两眼冒光的模样,许缘也知道其没安好心,转念就想到前几天被自己收进于府的“盈香姑娘”。 这家伙是想看美女呢! “没空,你还是自己翻墙出去,我会提醒李姑娘的……”使用文气将徐长林震开,许缘往自己小院走去。 也就在这时,李怀梦却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少女穿着靛蓝衣裙,端庄秀美。 两人打了个照面,许缘微笑着指向徐长林:“李姑娘,徐先生似乎又想开溜呢。” 李怀梦神情却有些紧张,局促的点点头:“嗯嗯,我会看好舅舅的,多谢于……公子。” 许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房间走去。 没有下人可以使唤,他还要亲自收拾出发的衣物。 身后,传来徐长林不可置信的声音:“丫头,你不是已经出门了么,怎么又从院子里出来了?” “舅舅,看来只封禁你的修为是没用了……” “啊,不要啊,大哥救命!!!” …… 夜里,许缘打包好几件衣物,把狐狸抓到手里“rua”了几遍,取出文典,准备读书。 外面却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于公子,你睡下了么?” 许缘一挑眉,确实没想到李怀梦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难道是又来催婚了? 把李怀梦迎到书房,许缘询问道:“李姑娘有何事?” 李怀梦没有说话,注意力全被跟在许缘脚边的小狐狸吸引,等许缘催促几声,才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我不管你们这些魔道想要做什么,但你们一定要给我把名分先定下来。” 许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强作淡定回应:“李姑娘在说什么胡话,我听不大明白。” 开玩笑,只要承认自己是魔道,那自己和李怀梦之间总得死一个。 听到这话,李怀梦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以为这些魔头骗自己签下诡异契约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沉声道:“你莫要以为装成这样就能赖账,黑衣人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了。” 提到黑衣人,许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姬先生,既然姬先生把事情都告诉李怀梦了,那自己跟她就是一伙的啊! 心里一颗巨石落地,他毫无形象的拍着胸口。 “你早点把姬先生搬出来不就好了吗?”许缘神情轻松,眉飞色舞道:“这一天天的装老头儿,我人都开裂开了。” “你……”李怀梦愣住,没想到顶替于明的人竟然是个跳脱性子,但她还是强忍着羞耻继续发问:“我族中父母已经来信催促,我何时才能够成为刺史夫人?” 身为大家族出身的女子,李怀梦从小受到的观念就是家族至上,为了家族的未来,她就算心中不喜,也会完成好任务。 “那么李姑娘是怎么想的呢,是有名无实,还是实至名归?”许缘斟酌着询问。 李怀梦想到此前和这人的亲密接触,脸上就有些发烫,自己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连忙回答:“当然是有名无实!” 许缘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武道少女胁迫着入洞房,当即爽快道:“这个好办,等我从长云县回来,就能把名分给你。” 魔道中人竟然这么好说话,李怀梦有种说不出的怅惘,但还是不放心的敲定“结婚”后,两人之间的相处规则。 末了,许缘一拍脑袋,询问道:“李姑娘,你出自名门见多识广,可知道当今世上可有自凝文心之人?” 由于此前许缘对自己的要求全部都同意了,李怀梦也不好甩脸色,沉默着回想一阵,皱眉道:“当今文人皆是金榜题名时,文气被龙气统御,方能凝成文心……” “那再往前数呢?” “大盛建国之后,只有江州董氏可自凝文心,但他们已经被灭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李怀梦想到这里,脸色忽然变得震惊起来: “你莫非姓董!?” 第42章 涂山香香 李怀梦的猜测并非毫无理由。 大盛的官员再怎么贪污受贿,最多也就做到和魔道眉来眼去的程度,但若要一个官员放弃朝廷的高官厚禄,选择偏帮魔道,那就只有野生的能自凝文心的文人了。 董家遗孤就是最有可能的身份。 就在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李怀梦已经自行脑补出关于眼前这冒牌货跌宕起伏的一生。 亲人横死,董氏孤儿,艰难长大,拜入魔道,寻找机会报复魔道妖人…… 由此她看向许缘的目光里也不由多出几分同情,这人乃是文圣后裔,却半生颠沛流离,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我姓许!” 李怀梦表示理解,毕竟要隐姓埋名:“嗯,我懂你的意思,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许缘黑着脸解释:“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出生的时候,董家已经灰飞烟灭了。” 李怀梦依旧点头,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敷衍了事。 许缘知道想要扭转一个先入为主的思想有多么困难,只感到一阵心累。 在知道许缘是“董家后人”之后,李怀梦的心情也忽然明媚许多。 她看向扒着许缘裤腿,一直嘤嘤嘤的小狐狸,小心翼翼的询问:“你养的这只狐狸真漂亮,我可以摸一摸她吗?” 许缘随意点头,一把捞起白狐,在其摇头拒绝的表情中,抛到李怀梦胸口。 李怀梦高兴道:“谢谢!” 有足够的肉垫作缓冲,白狐倒没有被撞得头晕眼花,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开始一个劲的挣扎。 李怀梦也没有养宠物的经验,见白狐开始挣扎,她便像抱孩子一样让白狐卧倒在她的怀里,另一只手还顺着皮毛轻轻安抚。 随后她感觉到一股扑鼻的异香往鼻子里钻,于是俯身在狐狸身上轻嗅,一脸陶醉。 天可怜见,白狐只是想催这个老色鬼快点开始读书,却没成想落入会李怀梦魔掌中。 它只有一个念头——这女的胸脯好大,快喘不过气了,救命啊! 见狐狸尾巴无力的耷拉下来,许缘提醒道:“李姑娘,你这样抱它会无法呼吸的,可以试试把它放在肩膀上。” “噢噢,好的。”李怀梦连忙给白狐挪了个位置,见白狐果然安生下来,脸色更高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怀梦的样子,许缘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用宠物猫跟女生拉近距离的时代。 “于……董……额许公子,你这狐狸可有名字?” 想到李怀梦已经算是自己人,许缘并没有隐瞒白狐的来历,省去在盈香房间的互动,将其余经过和盘托出。 李怀梦长这么大,确实第一次见到妖怪,而且还是一只这么可爱的狐狸,惊叹道:“真是想不到,书中所写的山野精怪竟是真是存在的,我还以为它们早已被消灭了呢。” “对了,你说她只是被打回原形,但灵智却并未受损,那么我们应该可以问出她的真名诶。” 她转向白狐,询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介意告诉我们吗?” 白狐斜睨李怀梦一眼,随后闭上眼睛装死。 它变成狐狸还没几天,只会在地上跑跳,一下子爬得这么高,一眼看下去竟然有些害怕。 许缘提议道:“如果它不说,以后可以喊它狗蛋,铁柱也行。” 白狐忽然支起身子,发出“呜呜”的急促叫声,明显对这个名字很不满,它一只爪子指向书桌,示意把自己放上去。 桌上,白狐朝砚台吐了点口水,想抱起墨锭研墨,力气却不够。只好弹出一根指甲,在白纸上划拉出一阵令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它这也不是写字,就纯粹的划拉纸张。 许缘听不下去,按住狐狸爪子,道:“停停停,我给你研磨,你别用这个折磨人。” 白狐嘴角掀起一抹人性化的奸笑,屁颠儿屁颠儿的凑到砚台边。 它小爪蘸墨,蹲坐在白纸上,一只前爪支撑,另一个前爪笔走龙蛇,两个大字挥毫而就,就是字迹歪歪扭扭,不成骨肉,难看至极。 “香香?”李怀梦疑惑出声。 白狐……不,是香香满意点头,应该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或许是跟它身上自带的体香有关。 许缘灵机一动,提笔蘸墨,以自己的字迹在“香香”前面加上“涂山”两个字。 “涂山香香”许缘也满意点头。 这个世界也有大禹娶涂山女娇的传说,而香香作为涂山的狐狸,名字里带上涂山也是很合理的。 “嘿嘿,香香,快到姐姐怀里来~”李怀梦高兴的呼唤。 香香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瞥了李怀梦一眼,还自称姐姐,可真是不害臊呢。 它贵为大欢乐谷圣女,活的年岁起码是这个傻女人的好几倍。 逗弄一阵宠物,李怀梦依依不舍的放下,向许缘告辞:“许公子,今晚多有打扰,我就先回去啦。” “嗯,李姑娘慢走。” 之后许缘又想起像牛皮糖一样黏着自己的徐长林,善意的出言提醒:“盈香阁与大欢乐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凶险万分,要是你舅舅再沉迷其中,恐怕有性命之忧。” 这纯粹是为了徐长林的安全着想,许缘怎么可能因为徐长林想看被自己收入房内的狐狸(花魁)而产生记恨之心呢? 他绝对不是那种人啊。 绝对不是! 李怀梦郑重点头:“反正江州这边没有亲朋故友,我出不出门都没有太大关系,会看管好舅舅的。” 等李怀梦离去,许缘回到卧房,摆好夜明珠,开始诵读起三字经。 被李怀梦弄得绵软无力的香香见到空气中的文气光点,顿时来了精神,在地上扑腾挥爪,斗志昂扬。 远处小院中,金色光芒再次爬进窗户,融入那一片血光之中。 …… 九月初三,许缘顶替于明上岗的第三十天。 江陵城门口,三位郡守及一众官员热情的把许缘等人送到此处,齐声道:“祝于江州马到功成。” “借诸位吉言。” 许缘干净利落的跨上高头大马,在众多官吏的环绕护送下,向长云县打马而去,带起一道飘扬的烟尘,久久不散。 第43章 柳林县的线索 九月初十,柳林县。 时值正午,柳林县县令施安带着县衙中的官吏站在城门口的阴影中,神色肃穆的等待着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后,在众多官员、差役的护送下,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威严男子走下马车,他们或弯腰作揖、或跪地下拜,对其行礼。 “刺史大人莅临小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施安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进士出身,容貌也很周正。 来人正是许缘。 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在骑术本就不过关的情况下,骑了一天马之后就浑身酸痛,坚持到第三天才不得已换乘马车。 这次出行的主要人员有江州刺史于明、司狱张山、差役班头宋义,以及一只倔强的白狐涂山香香,剩下的都是普通差役。 他们一路向长云县进发,沿途探查踪迹,柳林县就是倒数第二站,也是失踪官员最后出现的地方。 由于之间看过施安所写的公文,许缘对施安的印象很好,认为其是个能为民做主的官员。 他伸手虚扶,微笑道:“不必多礼,事关重大,当一切从速。” 见上官如此和蔼,施安心中的不安稍去,站直身体,神情遗憾道:“大人所查之事下官已经知晓,八月十九日的申时一刻,柳督邮被下官亲自礼送出城,却不想这一别竟是永诀。” 失踪的官员名叫柳江,是江陵郡督邮,月余前被汤骏派出公干。 “嗯,当务之急是要在柳林县周边好好探查一番,本官定要将那贼人抓捕归案。” 施安伸手向城内一引:“下官已经备好酒食,还请大人移步。” 走进县城,便是略带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城中街道虽然不及江陵宽阔平整,但也没有多少垃圾、异味。 而且没有乞丐,这也很合理。 许缘像是查寝一般,检查着城里的一切,却也没看出什么。 他也见怪不怪,这几天路过的三个县城几乎都这样,也不知是真正的施政有方,还是临检时的走个过场。 一座三层高的酒楼中,许缘酒足饭饱,询问道:“这位张司狱颇擅长寻找蛛丝马迹,长宁可以将接触柳江时发生的情况说一说。” 长宁是施安的字。 张山朝施安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张山,忝为江陵司狱,见过施县令。” 施安还礼道:“幸会,幸会。柳督邮曾经两次经过柳林县,第一次是前往长云县,第二次是准备启程回江陵。” “施县令可先说说第二次时,柳督邮的行为举止。”张山提议。 施安身上泛起文气的波动,翻看那天的回忆,片刻后说道:“柳督邮从长云县回来时,衣着与身边随行人员并无变动,行为举止上也无出格之举……在和我谈论时柳督邮曾劝告与我,将长云县之事烂在肚里,还说长云县风调雨顺,并无灾民。” 许缘心中嗤笑,这柳督邮看来也是收了大钱的,口气也不小,嘴巴随便张几下,数千百姓就奇迹般的在他嘴里复活了。 作孽不浅,死了也活该! 张山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他皱着眉,再次问道:“他当日心情如何?可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说,多次重复的动作?” 施安继续回忆,良久才迟疑道:“柳督邮身上包袱多了一个,应该是很高兴的。至于动作,不知喜欢喝水算不算,他们一行五人,每个人马背上都挂着六七个水囊,而且席间,柳督邮喝了近三斤女儿红,一碗清汤,当天下午就离开了。” 张山眼前一亮,点头道:“这点当然算,施县令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特别的?” 许缘也开始对比,这些天他们赶路不急不缓,但取水储水都不多,一个人三个水囊也有富余,六七个水囊也太多了。 施安摇头,他确实分辨不出异常了。 随后张山又询问一番柳督邮第一次来到柳林县的情景,对许缘道:“启禀大人,下官以为,可以从沿途水源地找起,或许能查到一点痕迹。” 许缘点头:“此事就交由宋义去办,长宁,你柳林县也得出人。” 张山、施安领命,立即吩咐下去。 等一众差役离开,许缘叹息道:“也不知袭击柳江等人的贼人用了何等手段,本官的官印竟然不能搜寻出柳江官印的所在。” 不然能省下好多事的说。 施安劝慰道:“下官观张司狱做事,颇有章法,必能早日寻到柳督邮的所在。” “不说这事。”许缘摆了摆手,询问道:“你公文中所言,长云县黄朗瞒报水灾之事,是否属实?” 施安面容一肃:“若有半点虚假,下官愿被天打雷劈!本县尚有从长云县逃来的灾民,大人若是不信,可随下官一同前去见见那些百姓。” “前面带路。”许缘沉着脸道。 …… 青玄观。 这是位于柳林县城中的一处道观,门虚掩着,站在观外,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 施安当先上前,轻拍锁环,面带忐忑的喊道:“万道长可在观中,施长宁求见!” 许缘打量着这座道观,发现墙上抹的灰已经脱落许多,露出里面的青砖,房屋的飞檐也没了一角,看上去意外的破落。 大盛有道教,算是先秦百家之中道家的一脉分支,平日里大多都在山上清修,不问世事。 在俗世中亦有道观,有的是道教外门弟子在经营,有的是半路出家的野道士,质量良莠不齐,因此流动性极大,破落道观很是常见。 破落道观的存在时间不会太长,城中大户不敢侵占,若有外来的游方道士到此停留,便会修缮一番。 大盛亦有佛门,但只有一座寺庙,白马寺。 佛门也曾想扩大信仰面积,在百家大乱斗时期悄悄发育,颇有成色。但顶不住妖鬼之祸,于是灰溜溜的回到西的蛮夷小国继续苟着。 心中想着这些从杂书上看来的不知真假的内容,许缘看到一个白衣负剑的女冠从道观中走出。 一见之下,许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这女冠……好眼熟!? 第44章 站起来,不许跪 女冠长着一张瓜子脸,容貌清丽无双,双目清澈有神,气质微冷,三千青丝扎了个高马尾,年纪不大,几分霜白却已然爬上其发梢。 在她身后负有一柄长剑,剑柄冰蓝如玉,圆润晶莹,应是神兵利器之属。 最重要的是,这跟许缘以《满月》召唤出来的女剑仙已经有七分相似,他差点就以为这是真正的女剑仙当面了。 施安看着这位万道长,眼神都痴了,看见其发梢处的雪白,眼中更是充满了心疼。 他语气略带责怪:“霜……万道长,人生何等漫长,若为一部神功使得青春成白发,未免也太不值得。更何况,如今众多孤儿待你照料,还是得以身体为重。” 施安本来想亲昵的称其为霜儿,但被万道长的冰冷目光盯得头皮发麻,遂改成正式的称呼。 万道长不假辞色,淡淡回应:“劳县尊挂碍,贫道自有打算。” 施安愣愣点头,这才想起刺史大人也在,连忙向许缘引见道:“刺史大人,这位万道长乃是问灵宗高人,一身剑法出神入化。长云县水灾时,她曾亲赴受灾地区,救回众多年幼孩童。” 许缘肃然起敬,拱手道:“本官是现任江州刺史,道长救苦救难,定有得道成仙之福报。” 万道长脸色更冷,回以稽首礼:“问灵宗弟子万霜天,见过江州刺史。” 听到万霜天的称呼,许缘眉头一挑,这是对官府不满呐。他随即想到自己在长云县外看到的一角人间炼狱,心中释然,见过如此不作为的官府,正常人哪还会有好脸色? 二人不再说话,气氛一时间尴尬下来。 施安救场道:“万道长,今次大人前来,是想向你询问长云县之事,还请你不要有所隐瞒。” “长云县之水灾已致百姓十室九空,还有何可问?诸位官老爷去那边一看便知。贫道今日课业尚未完成,诸位请自便。”万霜天皱眉说了一句,就转身往道观里走去。 施安干笑两声,对许缘道:“刺史大人勿怪,万道长她见长云县贪官横行,民生多艰,对官府多有误会……” 紧接着,他又凑到许缘身边压低声音道:“而且她是剑宗弟子,超然物外,大人可莫要招惹。” 许缘很庆幸自己对大盛的一些势力已经有过了解,没有傻乎乎的问出问灵宗和剑宗的区别。 问灵宗是大盛境内一个仙道大宗,而剑宗则是出身问灵宗的剑道宗师,并非万霜天同时入了两家宗门。 说起来,当年剑宗和于明的父亲于光一起封印血尊,和现在的许缘也有一份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家父曾与剑宗并肩作战,本官又怎会欺负剑宗爱徒呢?”许缘说完,迈步朝道观内走去。 左右也没事可做,看看能否帮助这些苦命的孩童也是好的。 施安站在原地犹豫一瞬,也欣喜的跟了进去。 之前他一时冲动,对万霜天追求过度,引得佳人厌烦,已经很久没进过青玄观的大门了。 有刺史大人在前面挡着,正好能混入其中! 青玄观中,院子里支起了许多竹竿,上面晾晒着衣物,空气中充满了皂角的香气。 一个个孩童在道观大堂的台阶处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许缘发现,这些孩子都很干净,也没有饿得皮包骨头的样子,元气满满。 看见当官的进来,孩童们脸上都浮现出畏惧之色,想要逃跑,却又双股颤栗。 一时间,整个前院都变得落针可闻。 没过多久,一个稍大的孩童似乎回想起了家中父母见到官老爷后的所作所为,动作生疏的跪下,梆梆梆……连磕好几个响头,口中大声喊道: “拜见青天大老爷!” 许缘脸上的淡然尽去,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其余孩童都有样学样,像是被大风吹倒的麦梗,跪下磕头不止。 “拜见青天大老爷!” 呼喊声此起彼伏,却又在某个刹那连成一片。 “我家没有粮啦,老爷再宽恕些日子!”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连成一片、富有节奏的呼喊声再次变得混乱起来,有说自家姐妹被卖掉的,有说爹娘生病的,有说爷爷奶奶已经饿死的,也有说自家的小狗被官差老爷抱走的…… 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音。 就像是一串魔咒,盘旋在许缘脑海中,让他思绪混乱,喉咙发干。 一道令他汗毛倒竖的冰冷杀机将他唤醒,他不由倒退两步。 “出去!” 万霜天站在内院的月门处,如一块万载寒冰。 许缘咽了口唾沫,抬手示意万霜天稍安勿躁,然后运转文气,大喝一声: “站起来,不许跪!” 许缘须发皆张,声音振聋发聩。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孩童们脸上的畏惧之色更深,虽然没有再说话,但依旧愣愣的跪在地上,看着这个长相凶恶的大老爷。 许缘心中叹息,不得已用阴狠的脸色威胁他们:“你们都没长耳朵吗?再不站起来,本官就要治你们的罪,把你们抓到牢里去!” 看得出来,就算是在异世界,大人也爱拿官府吓唬小孩子,听到要抓人,不少孩童都麻利的站起来,其中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闭着嘴,一脸委屈的抽泣起来。 他们没什么见识,遇上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哭泣来应对。 等他们全部站起来,许缘朝万霜天拱了拱手,迅速离开青玄观。 他实在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原本他也想教这些孩童有骨气,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大盛自有一套世道与规矩,且等阶森严。见官不跪,那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的特权,要是擅自引导,让这些小孩成为“不顺之民”,恐怕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空有权力,却什么都做不了,许缘索性不见为净。 施安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见到万霜天面沉似水,不敢触她眉头,连忙跟了上去。 走到观外,施安走到许缘身边,一脸疑惑:“大人,您不询问长云县之事了么?” 许缘摇头:“没必要了,有这么多孩童在,长云县之事定然为真,只等查明柳督邮死因,本官定要让黄朗罪有应得!” 第45章 终得武道功法 在施安看来,民跪官乃是天经地义,如此方能彰显朝廷威严、王道教化。 因此他根本想象不到许缘心中的激荡,殷勤的为许缘介绍本地风情。 “大人,柳林县外有一方山水,浑然天成,最是写意,待柳督邮之事水落石出,或可前往一观……” 许缘不置可否,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青玄观,忽然问道:“县中可建有养济院?” 养济院由数百年前的一位大盛皇帝提出设立,是大盛收容鳏寡孤独以及乞丐的机构,其功功能与现代福利院之类的机构相似。 但任何政令都免不了人亡政息的遭遇,在那位皇帝驾崩之后,大多数地方的养济院都形同虚设,然而每年朝廷的经费照样拨出,肥的是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若是柳林县有养济院,那些孩童于情于理也是应该收容进去的。 施安神情一滞,当即下拜,自责道:“下官在任两年,都没能重建养济院,下官有罪!” “不必自责,我观城中规划建设井然有序,可见你也是下过苦工的。”心里早就猜到了答案,许缘也没有为难施安,伸手将其扶起来。 “但是,施政于民,当稳中图进,养济院之事,你要多上些心。众多孩童寄身于道观,若是长久下去,那些方外之人也免不了笑话朝廷无庇民之力。” “下官遵命!” 施安心中长舒一口气,连连保证:“下官一定尽快重建养济院!” 许缘没有心情欣赏柳林县风物,索性回到订下的客栈等待消息。 客栈里,张山带人踏着夜色赶回来,对许缘道:“大人,由于人手有限,今日尚未搜寻到什么痕迹,下官恳请加派人手。” 许缘招呼众人坐下吃饭,首肯道:“此事易尔,等下让人寻施长宁要人便是。” 张山也不觉得这个要求很难,施安作为一县之尊,要发动士绅出人手,就是一句话的事。 “你们也加把劲,事成之后,本官重重有赏!”众人吃饭的时候,许缘往房间走去,临走时这么说了一句。 等许缘离开,众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神色兴奋。 虽然对这位刺史大人了解不多,但从这些天的行程安排来看,这位大人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就算是他们这些差役吃的工作餐都堪称豪华。 张山压抑着心头的激动,拍桌道:“肃静!大人已经发话了,你们要是再敢偷懒耍滑,可别怪本官不客气!牛大胆,说的就是你,赶紧把酒放下,做几天就别喝了,误事儿!” …… 回到房间,一道白影就从角落蹿出来,扑进许缘的怀里。 看着这张狐媚脸儿,许缘有些欲哭无泪,要是这只死狐狸还是个女人就好了,自己就是天天泡枸杞也愿意啊! “去去去,别来烦我!” 抓着涂山香香的后颈肉,将其丢在一边,许缘点开系统面板,查看今天的任务。 由于骑马不当,前些天他一直都不舒服,错过了好几个任务,可把他心疼坏了。 【每日任务:强身健体。蹲标准马步半个时辰或三百个下蹲运动,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2,进度0/1】 许缘脸色一黑,这特么没完没了了是?狗系统来个读书或者写字的任务多好? 老子是文人,文人啊!不是膀大腰圆的武夫!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凝下来,涂山香香惯会察言观色,也不敢触许缘的霉头,瑟缩在床边。 随后,在小狐狸疑惑的眼神中,许缘气急败坏的脱去碍事的官袍,双手握拳前伸,开始做下蹲。 涂山香香:??? 这个老色鬼又在做什么奇怪的操作? 至于它为什么要说“又”,那自然是还在于府时,它就已经见过许缘的奇怪动作了。 半刻钟之后,许缘浑身发热的躺倒在榻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已经能预料到今后几天自己下楼梯都得悠着点的情形了。 他点开系统面板,发现里面随机奖励的次数竟然还有4次,登时大喜。 应该是一些普通的日常任务被自己无意间就完成,自动存了起来。 ‘领取奖励,一起使用。’ 【恭喜获得:黄金三百两、元歌体验卡一天2、《长生诀》】 许缘眉头一挑,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长生诀简直就是他孱弱体质的救星啊! 至于黄金和元歌体验卡,都是常客了,许缘选择直接无视。 【长生诀:道家真经,帝师广成子所着,以先天真气为始,武道可至武圣。】 从物品栏里取出秘籍,入手带着几分凉意,许缘翻开一看,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甲骨文,也没有旁人注释。在书页之间,有七幅人形插画,确实与大唐双龙之中的记载一致。 许缘自然是没学过甲骨文的,但他根本不慌,继续取出文典,随后将长生诀放置其上,看看文典能不能将其破解出来。 文典上有淡金色光芒闪过,在最新一页的纸张上,长生诀的总纲很快被书写出来。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 有文心加持,许缘现在记忆很好,只一眼就回想起这是《道德经》里的话。 这次的破译时间有些长,足足小半个时辰,长生诀才变成一片空白。 他把空白的秘籍收起,拿起文典,目录里已经出多出长生诀三字,便细细品读起来。 里面介绍长生诀修出的真气有七种,对应着五行与阴阳。 修炼者以自身属性先修一种,练至大成时,就能以本身属性推演出另一种属性。 比如自身属性为金,那么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补全五行,之后便可演化出阴阳之属。 如果自身属性为阴阳之一,那么就是先补全阴阳,再衍生五行。 完全修成,可得长生。 嗯……书上是这么说的。 许缘保持怀疑态度,他看了不少杂书,这个世界长生的人是有的,但近一千年以来,武道、文道、皇道三道,命久的人一个也没有。 最离谱的是,这三道一道比一道短寿。武道有活过六百年的,文道有活过两百年的,皇道长命百岁的几乎没有。 细读好几遍,许缘盘膝坐在床榻上,准备开始第一次武道修炼,却不想膝盖处传来小狐狸爪子的抓挠感。 睁眼就见到小狐狸蹲坐在一边,两只爪子作出翻书的姿态。 “今天不读书,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现在不比身在于府的时候,稍微闹出点动静,很快就能传开,许缘这几天读书都是浅尝辄止,要是在野外露宿,甚至不会读书。 小狐狸愣在原地,霎时间变得眼泪汪汪的。 它就指望着多攒文气,早点变成人形,就那么一点文气怎么可能满足的了它? 每天晚上它都会勤勤恳恳的化身提醒读书小助手,专门催促许缘读书,可是现在连一点文气都得不到了,心里的悲伤可想而知。 “嘤嘤嘤……” 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动静,许缘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正要把涂山香香捆起来丢到一边,就看到房间里已经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他心中大惊,脸上却表现得很激动喜悦: “姬先生,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第46章 文道大佬姬先生 出现在房间内的姬先生依旧是往常那副见不得人的打扮,没有给许缘太多的思考时间,他低低的说了一句: “先读书。” 许缘愣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尽管有遮掩异象的手段,但他却不想暴露太多,一口回绝:“姬先生,我读书时的动静有些大,不利于隐藏身份呐。” 许缘只觉得空气陡然变得凝固起来,斗笠下的两点猩芒盯得他头皮发炸。 甚至他还能看到姬先生身边的黑雾已经开始化作无数的狰狞面孔,向自己伸长脖子,无声的朝自己发出嘶吼。 而姬先生的手臂也微微颤抖,似乎有想自己出手的冲动,许缘本想使用元歌体验卡离姬先生远点,却又想到眉心处的天莲印,颓然一叹,打算在姬先生出手时高喊“我愿意”。 没办法,要是为一点小事就被砍死,那也太憋屈了。 一边的小狐狸对危机的来临更加敏感,浑身都瑟瑟发抖,看向姬先生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这个魔道大佬文、魔同修,自己还没有听过他的名声,好害怕被灭口。 沉凝片刻,姬先生身上涌出红光,眨眼间就在房间里布下一层血色屏障。 血色光华中的气息很熟悉,正是许缘每天都在接触的文气,他终于大惊失色,震惊道:“你你你……竟然还是文人!?” 他是实在没想到,姬先生竟然还同时走了文道! 到目前为止,姬先生显露出的力量体系已经有魔、文、武三道,看上去实力都还不低的样子。 而且这布下屏障的熟悉操作,不正是自己以前在于府时用来遮掩自身异象的吗? 好家伙,合着自己身上除开系统,就没有能瞒过姬先生的小秘密是? 姬先生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催促道:“废话少说,赶紧读书!” “噢、噢!现在就读。” 许缘重新取出文典,一脸乖顺的读起三字经。 姬先生斗笠下的两点红芒微动,他第一次见到文典,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文宝。 “人之初,性本善……” 淡金色的光点在空气中浮现,围绕着许缘周身不断扩大范围。 见有文气拿,涂山香香也不怕姬先生的死亡威胁了,连忙爬到许缘脚边,用爪子抓挠文气光点。 许缘一边品读三字经,一边抬眼看向姬先生那边的动静。 只见淡淡的金色文气被其如同长鲸吸川一般,被姬先生吸纳进眉心处,随后一道金红相见的涟漪自其眉心荡开,所过之处,那些不安扭动的狰狞面孔变得安定下来,逐渐归于安宁祥和。 许缘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或许这些面孔就是被姬先生所吃下的人残存下来的杂质,姬先生无法清除这些东西,只能靠实力镇压。 现在镇压不住,才想着靠三字经所展开的宁静向善光环平息反噬。 “我好了,停下。” 一个时辰后,许缘耳边传来姬先生的声音,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又沉静在书中去了。 “香、融、刘秀……为何人?东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又是何朝何代……” 许缘:“……” 果然,他就知道姬先生不像小狐狸那样没有文化,以其谨慎,肯定会询问这些未曾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事物。 “这个……我之前不是死过一次吗,那时候神游物外,似乎窥见了另一个世界,这些都是从那里抄来的,我自己也不大明白。” “嗯,就是这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许缘脸上尽是‘别问了别问了’的神情。 平复过身上的异常状态,姬先生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竟然选择相信了这个离谱的解释,没有再做深究。 “就先这样,我先离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许缘的错觉,总感觉现在姬先生的声音有些莫名的清脆? 这个可怕的念头他吓得使劲摇了摇头,再看向凳子,那里已经没有姬先生的身影。 体内文气在滋养身体,浑身都暖洋洋的,少了姬先生的威胁,许缘更是觉得一股莫大的困意袭来,径直躺倒在床上沉睡过去。 客栈外,夜风拂过一团黑色的雾气,几个单调的名字随风而逝 “蔡文姬……谢道韫……”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许缘慢悠悠的从楼梯走下,张山已经领着一众差役在客栈大堂中等待开饭。 吃过早餐,张山等人离开,许缘见左右无事,换上一身便装,迈步朝青玄观而去。 “梆梆梆” 青玄观外,许缘抬手拍动门环。 站在门口,他能听到里面孩童跑去呼唤万霜天的动静,应该是被教导过不能随便开门。 过了一阵,大门打开,万霜天负剑而立,见到许缘,柳眉微微皱起,不咸不淡道:“不知刺史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许缘拱手道:“今日求见万道长,还是有事相询,还望道长莫要闭门谢客。” “长云县之事,我已经无话可说,大人要是想知道个中详情,还请移步长云县受灾地区。” 说着,万霜天就要关门。 许缘抬手一拦,连忙道:“家父也曾与剑宗联手降伏血尊,万道长不要这么生分嘛,今天我来是想请教一些道家经典的。” “剑宗”二字让万霜天动作一顿,她让开身子,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原来是尚书令之子,还请入内详谈。” 许缘伸手向后一招,街道对面的包子铺里,一个年轻伙计抱着一叠蒸笼快步跑了过来。 “离开江陵时匆忙,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请那些孩童吃一顿包子了。” 万霜天脸色缓和不少,轻轻点头:“大人有心了。” 招呼观内孩童摆好桌子,万霜天一指许缘:“今天的早餐由这位于居士资助,你们要记得为他祈福。” “是,道士姐姐~” 饭桌前,孩童们排成两排,在领取包子时,都会向年轻的伙计、万霜天和许缘鞠躬一礼,黑白分明的眼中充斥着感激。 吃过苦的人,会更加珍惜生活的每一分美好。 许缘数了数数量,有四十八个人,男多女少,身上都没几两肉。 “我看观里并未生火,是钱财无多了么?”许缘低声询问。 万霜天摇头:“半月前贫道斩了几个魔道高手,所得赏银甚多,足够他们吃很久,是你来太早。” 许缘尴尬的抠着衣角,哈哈笑道:“那也挺好,正好免去了你们一顿饭的柴禾。” 第47章 长生诀初成 等孩童们各自领完包子,万霜天带领许缘来到道观的大殿内,盘膝坐上一个蒲团。 许缘此时双腿酸软,强忍着缓缓坐下,问道:“万道长不吃么?” 万霜天没想到这个刺史体质如此之弱,用奇怪的眼神瞥了许缘一眼:“贫道道行足够,已经辟谷,于居士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许缘恍然大悟,说起正事:“在下近段时间得到一篇道家典籍,里面有大量道家密语,我所知有限,无法领悟其中真意、” 说着,许缘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万霜天。 他今早起床修炼长生诀时遇到了认知问题,于是从长生诀上面摘抄下的一些片段,想要让万霜天加上几句注释,便于他理解。 当然,若是只修炼长生真气,许缘看插画就可以。他想把利益最大化,看看秘籍上的文字,记载哪些强大的手段。 万霜天伸手接过,在看到第一个片段后,眼神一凝,虽然没能看到许缘口中的典籍原本,但从这上面的语句,她能猜测到这篇道藏的珍贵程度。 “于居士,贫道需要半个时辰书写,你需要耐心等候。” 许缘连连点头:“万道长肯出手,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在下感激不尽。” 万霜天拿着纸张往后院走去,许缘也站起身来,准备在道观里消磨一下时间。 随意的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许缘朝一个稍大的孩童招了招手,等其走到身前,他用和善的表情询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呐?” “回……回老爷的话,小的叫何满仓,住在长云县城外的何家村里。” 何满仓大概十一二岁,回话的时候,手指不安的捏着指甲,眼睛也不敢直视许缘。 “哦,那你是怎么遇到万道长的?” “那时候发大水,阿娘和妹妹都被水冲走了,家里的房子也被冲不见了,阿爹带着我跟柱子叔他们逃到县城外面,我在那里饿了好几天,才被道士姐姐和商人姐姐带到这里。” 似乎是想起生死未卜的亲人,也似乎是想起挨饿时的痛苦,何满仓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抽泣道:“道士姐姐人很好的,给我们吃,给我们穿,还给我们治病,老爷……老爷你不要征她的粮食,我给你磕头了。” 见何满仓又要跪下来,许缘连忙扶住,他可不想又被万霜天赶回去,唬着脸道:“不许跪!” 他抬起头,看向各自寻找“掩体”,露出半张脸看自己的小孩子们,指指点点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听着,要是以后没有老爷我的允许,就跪下来给我磕头,老爷就收了你们道士姐姐的粮食,让那个道士出去当乞丐,饿肚子!” 众人愣住,吓得浑身打颤。 “你们都听到了吗?”许缘的声音显得低沉严厉。 “嗯嗯……听到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孩童们看向许缘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 许缘满意的点头,打量着何满仓,看其个子长得还不错,疑惑道:“你没有被城里的老爷选上,接进城里么?” 何满仓努力回忆着那段痛苦的记忆,半晌才回答:“他们……选了好多女孩子,村里的何花也被选上了。阿爹求他们带我走,他们我长得不够俊俏,不要我去享福。” 享福…… 许缘内心作呕,比起活活饿死,到城里当狗,还真是“享福”呢。 呸,恶心! 许缘又问:“你被万道长接走是在哪一天呢?” “那时候太饿,不记得了。” 许缘放过何满仓,招来另一个小孩询问,一个接着一个,时间也就过去了。 “于居士,各个语句之意已经注好,请过目。”万霜天手里拿着一叠纸,递到许缘身前。 许缘双手接过,看着上面飘逸的字体,心中暗赞,高兴道:“道长这书法颇有名家风范,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于居士过奖了。”万霜天不喜不悲。 小心翼翼收好注解,许缘从衣袖里取出一万两银票,递向万霜天,语气诚恳道:“方才我询问过不少孩童,他们身世凄惨,是我这一州父母官之失。这些钱财是我捐赠于他们的,还请万道长不要推辞。” 接过银票,万霜天螓首轻点:“于大人心怀慈悲,是百姓之福。” 许缘心里苦笑,心怀慈悲四个字从万霜天嘴里说出来,怎就这么像良心未泯呢? “经典在手,心痒难耐,就此告辞,多谢万道长相助。” “于居士不必客气,恕不远送。” 说到告辞,万霜天似乎比许缘还高兴,甚至亲自把许缘送到门口,这让许缘受宠若惊。 晃晃悠悠往客栈走去,感受到大腿肌肉传来的虚弱感,他再一次坚定了修炼武道的决心。 一定要快快练成,风雨无阻! …… 三天后,客栈内。 许缘仰卧在床榻上,眉头紧皱,脸上不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一柄淡蓝色细剑正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被他抱在怀里。 此剑名为冰魄。 在其周身一丈外,有一层淡金色的屏障,遮掩气息波动。 他身体契合的是七副图中的最后一副,和大唐双龙传里徐子陵练的一样,为阳属性。 由于身体里已经有文气存在,可以从旁引导真气,以及有文字的详细标注,许缘少走许多弯路,短短三天,就已经达到第一个关口,万般火热在其体内肆虐。 在某一个瞬间,许缘体内的炎热真气忽然退去,他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很快又归于平常。 他拿起冰魄剑,长身而起,手腕一动,一道剑气便从剑尖飞出,将屋中盆栽的一片树叶冻成冰块。 许缘凑到盆栽处,取下那片叶子,只见其外表冰冻,内里的叶片上却已经隐隐有几分干焦之意,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以前只能用文气做出来的效果,现在挥手间就能做到,这种感觉很棒! 最关键的是,长生真气开始增强他的体魄,三天之前酸痛异常的大腿已经充满力量,就算再来几百个下蹲运动,也一点后遗症都不会有。 充满新奇感的使出几式剑招,许缘把冰魄剑收好,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大人,张司狱他们已经找到柳督邮的……遗体,就在城外三十里处。” 许缘眉头一挑,这柳督邮,可算是找到了! 第48章 诡异的魔气 柳督邮等人的尸首是在柳林县外三十多里,一处山林间被发现的。 许缘带着施安人,一路快马加鞭,下了官道,还走过半刻钟的崎岖山路,方才在略微平缓一些的山坡处看到人影。 瞥了一眼身后开始出大气的施安,许缘眼神一动,逐渐改变气息,装作有些疲倦的样子。 山坡上已经聚满了人,从里到外分别是青绿色官袍的官员、黑衣差役,穿着绵绸衣物的乡绅以及乡绅家的豪奴,豪奴们牵了不少寻人的大型犬只,把前来帮忙的农户挤在最外围。 在离众人大约二三十丈远的地方,一个强壮的奴仆坐在石头上,不时把水囊往嘴巴里灌,神情惴惴不安。 在他脚边,还躺着两三个水囊。 许缘略微喘息的走到边上,发现场中大多数人脸上都有喜色,心想或许是因为可以拿到赏钱。 “刺史大人、县尊大人到啦!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农户乡绅纷纷避让,豪奴生怕大狗冲撞了刺史老爷,牵着狗退到远处。 顷刻间,众人就为许缘让出一大块宽敞的空地。 许缘一脸坦然走到最中心,看到地上垫着白布的五具尸体,不禁变了颜色。 这五具尸体竟然全都是皮包骨头、萎缩至极的干尸模样! 看着不像是新死大半个月,倒像是死了好几十年。 而且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面部表情及其狰狞,四肢也作出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是食人的恶鬼。 其中四个差役的身上有几处伤势,像是被巨锤砸过,身上的服饰亦显得破破烂烂。 柳督邮脖颈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过,衣袍上沾染了大片血迹,致命的伤势是在额头,那里被砸出一个小坑,能透过小坑看见一片灰白的事物。 只看了一眼,许缘就觉得有些反胃,连忙移开。 张山拱手见礼,指着尸首对许缘道:“大人,下官已经验明正身,这就是柳督邮本人。” 许缘能感受到尸体上残留的些许皇气与文气,赞同的点头,这是大盛官员不假。 “可曾寻到他的官印?” “找到了,只是官印可能已经损毁。” 张山抬手示意,便有差役拿着铁钳,从白布边夹出一块方形赤色金属,和官印只剩五六分相似。 “大人小心,这官印上的赤红之物有蹊跷,而且尸身上也有莫名毒素。方才有人触碰过几人尸身,如今已经出现口渴饮水之症。” 闻言,许缘转身看向那个自顾着喝水的奴仆,一扬下巴:“就是那人?” 张山点头:“那人最先发现尸首,但他生怕人抢功劳,不经试探就去搬动,才有此大祸。” 淡金色的文气自许缘指尖绽放,包裹住赤色官印,两者接触到的地方登时冒出白烟,并发出嗤嗤的声响。 周围几个官员见此,脸色一变,脸上都有愠色,能出现这种现象,只能证明一件事。 附着在官印上的赤色事物,是魔气!袭击柳督邮等人的定然是魔道贼人。 数十息过去,官印上的赤红尽数褪去。 许缘略微感知一番,遗憾道:“里面的皇气和文气都没了,这东西现在只是个铜疙瘩。” 他转向张山,问道:“成岳,你怎么看?” “回大人,下官推测,此五人在到达柳林县前,身上就已经有魔气潜藏,直到离开柳林县才爆发,最先爆发的是四个差役,他们联手攻击柳督邮,被柳督邮击毙,之后柳督邮又被另一人击中头部死亡。” 说到这里,张山顿了顿:“还有,柳督邮他们的马匹以及身上的财物都没在身边,因此事件爆发的第一地点并非此处。下官已经向本地百姓打听过,五里外有一处破庙,既临近官道,又能歇脚,案发地点应该在那里。” 也就在此时,一个黑衣差役踏着草丛树枝,自山林间腾飞过来,落到众人身边。 此人许缘眼熟得很,正是班头宋义。 宋义拱手道:“启禀诸位大人,卑职在那处山神庙里找到了一些打斗痕迹,而且刚才过来时,发现一条隐秘的山路,正好连通两处。” 许缘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再看了眼远处神情惶然的中毒奴仆,心中一动,迈步走到其面前。 “你可想活命?” 中毒奴仆立马跪地,磕头不止,哀求道:“青天大老爷救命,小民想活,想活呀!” 他现在也是懊悔不已,官府和他家老爷给出的赏钱虽多,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许缘没有多说,淡金色文气涌出将此人包裹,通过文气的感应,他发现此人体内有一股魔气正在疯狂吞噬其身上的血液,速度骇人。 或许也正是由于血液的大量亏空,中毒之人才会频繁喝水。 若是任由魔气成长,此人必将成为下一具干尸。 下一刻,此人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缕缕烟气自他嘴里、头顶冒出。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仿佛缩水一样,瘦了好几圈,身上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十岁,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但他还是坚定的跪了下来,连连叩首:“多谢老爷活我性命!”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神情震怖。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一个成年壮汉就变成了一个身材萎缩的老头,这样的变化就算是对于经常接触江湖诡事的差役们来说,也是颇具震慑的,更别提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农户、奴才了。 察觉到此人身上再无魔气纠缠,许缘留下一缕文气刺激生机,帮助其恢复身体,收回其余文气,对张山等人道: “此毒以血液为养料,增长速度极快,柳督邮等人也正是因此变成干尸,但文气对它颇为克制,想来柳督邮也是因为有文心在身,抵御的时间更长。” 随后,许缘作出安排:“长宁,你与诸位乡亲一同将柳督邮等人的遗体带回去,我和成岳他们去那山神庙一趟,看看能否寻到魔头的踪迹。” 他对为柳督邮等人报仇的兴致不高,要是能找到线索,自然就可以顺藤摸瓜,皆大欢喜,要是找不到,那也就只能定为无头公案,早点去长云县把黄朗抓起来,一泄心头之恨。 施安点头,莹白文气化作绳索,把尸体上有衣物包裹的地方捆起来,命人抬走。 有中毒奴仆的前车之鉴,众人都畏缩不前,施安无奈之下种种许诺,才有十个农夫壮着胆子,用棍子抬着往官道走去。 许缘带着一众差役,顺着宋义找到的捷径,奔往山神庙。 第49章 探访林家庄 众人一路前行,在路上的荆棘丛中发现几片碎布,与差役身上的品质一般无二,更加确定案发的第一地点是在山神庙中。 张山面带疑惑道:“这条小路甚是隐秘,抛尸之人定然对此地极为熟悉,但袭击柳督邮的定是魔道无疑……是了,杀人者与抛尸者并不冲突,抛尸者一定是本地人。” “柳督邮他们身上的财物不翼而飞,若是凶手有那个实力袭击他们,也不会看得上一些小财。”许缘一脸赞同。 说话间,众人来到山神庙外,大门早已敞开。 这座山神庙并未破烂废弃,但地面上已经落下不少枯叶,应该没有经常使用。 队伍中有柳林县本地差役殷勤的为众人介绍:“这里供奉的是满松老爷,十多年前香火鼎盛,这些年来风调雨顺,一年只有四季交替之时,才会举行祭拜仪式。但也会有周围的农户自发前来打扫,以示尊重。” 张山等人发现尸体的那座山,就名叫满松山。 入得大堂,里面两个正在四处查看的差役走过来,抱拳道:“启禀大人,我们在柱子上发现几处抓痕,庙中墙壁也有被巨力砸出的裂痕。” 张山先对许缘拱手,询问二人:“你们来时可看到可疑之人?可曾发现贼人痕迹?” 二人摇头。 张山眉头皱起,又对本地差役道:“一般都是那个村庄的人来此庙打扫?” “回大人,是林家庄、柳家庄的农户。” 张山看向许缘,许缘开口道:“那就先去最近的村庄看看。” …… 林家庄,一众官吏的到来打破了此地的平静。 田间地头忙着收获的农民都不时向村口投来目光,不少顽童溜到墙角、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眼中充满好奇。 有差役叫来此地里正,对其厉声吩咐道:“速速召集全村农户,刺史大老爷有话要问!” 林里正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衣着干净,一脸富态。突然被差役叫出来还有些懵逼,愣了半晌才连连点头:“好好好,请老爷们放心,小老儿马上就把那些个人喊出来。” 一刻钟之后,林家庄的男女老少都聚到村口的空地上,乌泱泱一大片,大概有一百多人。 看到人群中有官员在,这些农户首先就跪下磕头,梆梆梆磕了好几个,才站起来,等候老爷们发落。 里正上前汇报:“老爷,庄上的人都在这儿了,难道今年又要加征粮食吗?” 事关粮食,林家庄众人脸上表情极为不安。 今年的该纳的粮食已经交上去了,要是再征粮,这个冬天又得饿死人了。 那本地差役脸上很不耐烦,忍耐道:“不是征粮征税,是老爷们有话要问。” “那就好,那就好……” 许缘走到前边,询问道:“本官问你,最近林家庄里有没有人去世?” 里正见许缘紫色的官服,心中惊恐,双股颤栗着跪下,哭喊道:“草民冤枉啊,那林道金是家中没粮饿死的,并非我们害死的啊!冤枉、冤枉啊……” 许缘连忙追问:“那林道金何时死的?死后可是干尸的模样?” 里正神情一愣,疑惑道:“他是上个月初一死的,人死之后哪会那么快就变成干尸?” 许缘嘴角一抽,这死亡时间就对不上,严肃道:“本官在询问正事,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定然要把你抓进大牢!” 里正哭丧着脸点头。 “满松山神庙里发生了一桩失窃案,你们村里最近有哪些人去过那里?” “小人不知,得问问乡亲们。” 得到许缘点头批准,里正转身询问道:“你们最近有去满松老爷庙里打扫的,赶紧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出列。 忽然有个小孩子说:“我记得道才叔去过,今天没见着他,唔唔……” 还没说完,小孩就被一个中年妇人捂住了嘴,其眼角已经泛起泪花,应该是痛的。 那妇人尴尬一笑:“小孩子不懂事,瞎说呢。” 许缘眼神一凝,看向里正:“你刚才不是说人都在这里了吗?” 里正再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有罪,小人有罪……那林道才眼睛不好使,小人觉得他也没啥本事,就没管他。” “他的老娘和媳妇也在这里,老爷有什么话可以问他们。”里正指向人群中的一家三口。 三人分别为一老妪、一年轻妇人、一五六岁的男童,脸上皆带有惊恐之色。 “阿才他只是个瞎子,哪有什么偷东西的本事?老爷们等着,民妇这就把他叫来,咱们当面说清楚。”年轻妇人叫嚷起来。 老妪涩声道:“阿桂,别说了。道才他手脚不干净,确实有罪,来之前我已经让他避祸去了。” 年轻妇人不可置信道:“婆婆,你糊涂啊……” 老妪没管儿媳的吵吵,对许缘道:“道才偷的东西,老婆子也让他拿走了,青天大老爷要抓,就把老婆子抓起来。” 张山冷哼一声:“就该如此!来人,把人抓起来!” 差役得令,拿着铁链往三人靠近。 “不要害我家人!” 一声大喝从村中房屋传来,随后一个巨大的包裹从里面飞出,带着“呜呜”的风声,径直砸向许缘。 根本不用许缘出手,宋义手底下的差役便充满表现欲的一跃而起,双手接过那个包袱。 落到地上,那差役“噔噔”倒退几步,低声提醒道:“力道不小,是个好手!” 闻言,宋义等人立刻拔出腰间佩刀,看向包裹飞来的方向,一脸警惕。 “噌噌噌……” 连续不断的拔刀声响起,一众村民都吓得瑟瑟发抖,紧紧靠在一团。 里正又惊又怒,朝村里大喊道:“林道才,你这个畜生!还不赶紧出来,跟老爷们磕头认错,非要让整个林家庄为你陪葬才甘心吗!”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轻盈地从院墙翻出来,大声道:“我林道才贪墨了那位官老爷的钱财,确实有罪,但祸不及妻儿老小,还请几位老爷不要抓她们。” 张山冷哼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亦要……” “成岳,别急,”许缘抬手制止,看着林道才的血色双瞳,脸上若有所思。 感染了尸体上的毒,竟然还没有暴毙,这人有点东西啊! 第50章 不堪一击 林道才大步走到距离众人十丈左右的地方站定,隐隐与一众差役形成对峙。 “只要你们放过我娘他们,我愿意被你们抓起来!” 此言一出,在场官府中人脸上都有不屑之色,区区一个农户,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只见林道才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两个眼珠里面一片血红,不是血丝,而是像被血液渲染过一样,他的双手布满老茧,上面青筋毕露指甲也尖锐异常,看上去不像是寻常庄稼人,反倒像是个凶神恶煞的魔头。 林家庄的农户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林道才,里正惊呼出声:“道、道才?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以前不是比你老娘还矮吗?” “托那几位官差老爷的福,我才能重见光明,重新做人。”林道才一脸淡然,他的身体以往都不好,跟林家庄里的其他人关系并不是很好。 许缘看了一眼已经被其余人排斥在外的林道才家人,平静道:“你能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本官很高兴,但你说话的语气,本官不喜欢,胆敢威胁朝廷命官,少不得吃些皮肉之苦。” 下一刻,许缘大袖一挥,淡金色的锁链从其中飞出,蜿蜒盘旋,向林道才席卷而去。 “喝!” 林道才神情变得郑重,轻喝一声,周身散发出一层血雾,粗壮的手臂上亮起淡淡的血光,陡然膨胀两圈,变得有大腿粗细。 看了一眼许缘“瘦小”的身板,他自信的伸出双手,一边朝锁链抓去,一边口中大喊:“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官老爷见识见识我的神力!” 只可惜,林道才刚一握住锁链,脸色猛然一变,一双蒲扇大小的肉掌上冒出一股白烟,嗤嗤的响个不停。 他连忙撒手,后退两步,一脸震惊的看向许缘:“啊……你这是使得什么妖法!” 一抹猪肉烧糊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许缘皱着眉扇了扇,看来这林道才没有被魔头夺舍的痕迹,只是个有些狗屎运的农民。 没了试探的心思,他手腕一动,锁链如同翻腾的蛟龙,径直撞在他肩膀上,疼得林道才嗷嗷直叫。 林道才也被激起了凶性,发出一声形似野兽的吼叫,不管锁链的鞭挞,带着一身血雾径直朝许缘这边冲了过来。 许缘可就更高兴了,随着他的心意,锁链顿时倒卷,直接把林道才捆了个严严实实。 林道才死命挣扎,挣扎得越用力,锁链上的文气与其体内的魔气冲突就越剧烈,没过多久,林道才整个人都像是被烤焦了一般。 见林道才这么不禁打,许缘不免有些兴致缺缺,走上前去厉声询问:“林道才,柳督邮一行五人之死,与你有何干系?” 通过奇遇获得的“神力”这么垃圾,林道才此时已经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对许缘的话充耳不闻,双目无神凝望苍穹,嘴里大口喘息。 许缘看向其老母亲,却见她已经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而其媳妇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不由苦笑,还别说,自己这样子,有几分像欺压良善的贪官了。 张山走到许缘身边,提议道:“大人,如今真凶已经落网,是时候将其一家捉拿归案了。” 深深的看了张山一眼,许缘沉默下来。 他知道,张山是在暗示自己可以直接拿林道才的性命,为柳督邮等人的命案结案。毕竟他们在林道才这里可谓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再怎么也不可能翻案的那种。 一边是快速结案,这样既能应付上头查案,又能快点前往长云县弄死黄朗;一边是继续拖延行程,查清事实,不冤枉无辜。 好半晌,许缘忽然瞥见跪在林道才母亲身边的林道才儿子,心绪豁然开朗,沉声道:“从刚才的短暂接触,本官不认为这林道才有杀害柳督邮的实力。” 此时许缘恨不得直接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在于明的位置上呆久了,思维方式都开始跟此方世界的官僚靠拢,连自己的本性都给忘了。 张山很快会意,郑重道:“嗯,是下官草率了,此案还是得查清楚才是,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李家庄距离柳林县快有四十里地,赶路时间长,张山就安排里正从家里搬出桌椅板凳,临时组建了一个小公堂。 许缘坐在椅子上,示意张山开始。 林道才的家人都被押到中间跪下,有差役提了一桶井水,泼到林道才身上。 如今已是深秋,就算是大白天也有几分凉意,更别提被泼了一身冰冷的井水,林道才打了个冷噤,逐渐醒悟过来。 张山冷声道:“林道才,柳督邮等五条人命,是不是你于八月十九,在山神庙所害!?” 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儿老小,林道才看向许缘的方向,脸上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卑微,乖顺道:“回老爷的话,八月十九那天小人在满松老爷神像前扫洒,傍晚时候就有几个官差老爷来到庙中,说是要借庙宇歇息一宿……” 林道才回忆着那天的经过,脸上带有几分恐惧。 原来,柳督邮几人顺手就征发了林道才服侍他们,只是他们在庙里歇了没多久就突生变故,几个差役像是发疯一样,带着一片红光,嘶吼着朝柳督邮冲去,想要从其身上吃肉喝血。 柳督邮口中诵念《大风歌》,总算将几人打死,结果他自己身上也开始冒出红光,表情狰狞。 那时候林道才正在庙外的空地上烧水,正好把这一幕收进眼底。 “之后那位绿衣老爷摇摇晃晃的走出来,让小人杀了他,小人害怕极了,但没办法,只能照做,用石头砸破了他的脑袋。” 张山冷哼一声:“那你事后为何不报官?” 林道才面有难色,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在官府没有熟人,要是报官,可能会被当成杀人犯,所以……” “所以你就窃取他人财物,并将柳督邮等人抛尸荒野?当真该杀!” 张山气得直拍桌,要不是这愚蠢的农户自作聪明,他们何至于花费这么多工夫? 相较于张山对案件情节的注重,许缘更在意林道才的一身诡异魔气。 “你这一身魔功是怎么来的?” 第51章 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林道才老老实实的诉说着在帮助柳督邮解脱之后,自己身上的一些变化。 “那天小人也没想到为几个老爷收尸,趁着夜色逃回家里后,小人才发现自己变得很口渴,把家里水缸都喝光了也不能停下,而且眼睛也变看得见了,所以小人壮着胆子回庙里把极为老爷的尸首藏起来,顺便捡回他们的财物,准备给自己看病。” “那你怎么还没死?”张山没好气问道。 林道才瞥了一眼媳妇,闭着眼,吞吞吐吐的说:“那天我媳妇正好来葵水,我当时口渴极了,一时没忍住……就吃了点……” 在场众人:( ̄_, ̄) 不管怎么说,喝那玩意儿实在太丢人,看向林道才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 林道才媳妇小麦色的脸颊也变得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丈夫岂止是喝了一点啊?来月事的那几天,流的血全进她丈夫肚子里看。 林道才却不觉得丢人,傲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虽然喝那东西不光彩,但我身上的渴水症跟眼疾都是这么治好的,就连我这一身腱子肉,也是托了我媳妇的福,她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嘶……桂儿轻点!” 林道才突然惊叫起来,却是他媳妇用两根指头把他腰间的软肉宁了一圈。 “哼,叫你不害臊!” 张山一脸不耐:“闲话少说,你在仔细想想,柳督邮死前可有什么蹊跷?” 林道才皱着眉回忆一阵:“他死前就是面色很可怕,像是要吃人一样。没什么太特别的……,对了,他喊过一个叫‘云敏’的名字,似乎很恨那个人。” 虽然在同一个衙门做官,但也没人会闲着没事去打听别人家眷的名字,因此张山也不知道这个“云敏”到底跟柳督邮什么关系,只是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等回江陵再慢慢查。 许缘看着林道才,眼中有思索之色。 如今林道才魔气入体,算是变异出几项特异功能,从他媳妇跟他的接触来看,似乎也没有了最初的传染性,而且他如今已经不再平凡,要是放任其在野,迟早也会惹出乱子。 要是就这帮这货把魔气废掉,这世上也不过多一个废人而已,但要是能带在身边,不仅能保下其性命,还能多出一个狗腿子。 于是他对张山道:“成岳,依我看这林道才也并无大过,你看看,依大盛律法,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张山知道,大人这是要保下林道才,他一脸赞同的点头,拱手回应:“回大人,柳督邮身中魔毒命不久矣,为保全名节,不堕魔道,于是恳请林道才助他了断,实乃高风亮节。” “为全柳督邮清名,林道才舍身相助,此乃一功;然而他贪心不足,盗走柳督邮财物,掩盖柳督邮等人踪迹,此乃两过,因此按大盛律,林道才应判杖刑三百,徒刑五年。” 许缘惊异的看了一眼张山,小伙子不错嘛,不仅保下了林道才性命,还为柳督邮宣传一波,简直太有才了。 “嗯,如此甚好,让他们一家四口收拾东西,准备去江陵蹲大牢。” 林道才听到不用砍头,顿时心花怒放,他试过了,以他的体质,区区三百杖刑就跟挠痒痒一样,五年之后,他林道才又是一条好汉! 刑啊,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林母拜谢:“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儿做主!只是……我儿蹲大牢,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为何也要去江陵?” 她是舍不得家里的几亩地。 对于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他们最宝贵的财产,抛弃土地进城生活,根本没他们的活路啊。 许缘态度强硬:“你们之前包庇窃贼,本官没有让你们一起蹲大牢已经很仁慈了,你们竟然还有异议!?” 几人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留下几个差役帮着妇孺收拾物件,许缘带着林道才回到柳林县。 虽然没有真正抓住凶手,但柳督邮一案确实可以先结案了,接下来,就是要前往长云县,把黄朗那个狗贼摁死! …… 第二天,清晨,青玄观外。 许缘站在此处,见道观大门敞开,心里一奇,莫非这万霜天知道自己要来不成? 走进大门,许缘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在道观大殿内,施安正在和万霜天谈论什么。 “万道长,养济院之事,我已与城中士绅商议妥当,他们愿意出资,只等两个月后建成,观中孩童就能入住其中,也算有个安身之所。”施安看着万霜天清丽的面容,眼中饱含深情。 许缘心底冷笑,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向他这位江州刺史先做汇报么? 没想到施安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这样使讨女人欢心的技俩。 万霜天并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神情冷淡道:“这本就是县尊大人应做之事,也无需向贫道禀报。还有,请县尊自重,再用这种眼神看人,莫怪贫道不客气。” 施安看向殿内的三清祖师像,叹息道:“万道长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叫人心寒,若是在下因此感染风寒,耽误养济院修建进度,那就可惜了。” 万霜天身上的气势忽然凌厉起来,寒声道:“县尊大人若是说完了,那就请离开,否则招待你的就是‘清辉’了。” 清辉是万霜天佩剑的名字。 剑意森冷无比,别说是离得最近的施安,就是院子里的许缘也感到一阵汗毛倒竖。 施安不敢再挑衅,连忙起身,匆匆告辞:“今日刺史大人将离柳林,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施安快步走出,见到许缘站在院落当中,身上刚刚平复下来的寒毛再次乍起。 强忍着掩面而走的冲动,他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刺史大人安好?” 许缘淡淡点头:“长宁,养济院之事,还是要多多费心,毕竟凛冬将至。” ‘听到了,刺史大人全都听到了,完了……’ 施安抬袖擦拭额头冷汗,不利索的回应:“是,下官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嗯,去,莫要耽误正是。” 施安逃也似地离去,许缘摇头一笑,迈步走进大殿。 万霜天见面第一句就是: “几天不见,道友就已道基初成,真是平生仅见。” 第52章 大变活人 许缘张开双臂打量自己,疑惑道:“我分明以文气遮掩过气息,却依旧无法瞒过万道长的法眼,不知道是从何处泄露的?” 许缘并不意外,因为自己曾经向万霜天请教过道藏注解,她能猜到自己的境界很正常。 而且万霜天那声“道友”叫的也不算错,毕竟长生诀是道家武学,在最初修炼之时就能够修炼出先天真气,与其它武学相比更像是修仙功法。 仙道的筑基境界也叫回返先天之态,和武道中的先天境界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有些许共同之处。 “贫道只是感到道友你的脚步、呼吸与初见时不同,心里大胆猜测罢了。”万霜天很快就收回了惊奇的表情。 许缘恍然点头,笑道:“我今日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那些注解,对我用处很大,不过现在来看,反倒多出一个不情之请……” 万霜天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请了,许大人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去。” 许缘的笑容僵在脸上,厚颜道:“不不不,我这人讲究达者为师,道长你既然传我道经,自然有个名义上的师徒名分,可不能弃之不顾。” 万霜天眼神怪异的盯着许缘,她是真没想到,这厮竟然能脸皮厚到如此地步。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今后在外,若有人问起我这一身道功,我会稍微借用道长那么一丢丢名头,称是在道长处所得。”许缘连忙说出请求,并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图纸。 为了让万霜天更好的看到图纸全貌,许缘还特地将其展开,置于万霜天身前。 这是长生诀里阴属性功法的插图,昨晚许缘连夜临摹下来的,本意是当作谢礼,现在更是有理由送出去了。 等万霜天收下稍微修炼,甚至不用修练,是只取其中些微精要,以后别人问起许缘功法何处得来,许缘就能坦然回答——是从剑宗弟子万霜天那里得的一鳞半爪。 岂不美哉? 只是无意中瞥见一眼,万霜天就再也挪不开眼睛,眼睛里精芒闪烁,原本挺直的腰背不自主往前倾,想要记下图中的内容。 姿势的变动,让道袍再也遮盖不住她腰后的曲线,也让许缘挪不开视线。 这时许缘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女冠的年龄,不过以她这身材……呸、修为,一定不会是看上去这么年轻。 万霜天到底是修道有成,没过多久,她以慧剑斩去纷乱的念头,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图画:“抱歉,贫道方才动了贪念。” 许缘要的正是这个效果,趁女冠还没反应过来,从美丽的风景线上移开眼神,奇道:“道长莫非走的是太上忘情之道?” “贫道与师尊一样,修的剑道,但偷看别家功法,乃是无德之举。”万霜天摇头。 再度把图纸往前挪动,许缘介绍道:“此图乃是上古时期的道家先师广成子所着,名为《长生诀》,可不是什么别家的功法。” “反正这东西是我偶然所得,道长多看几眼也无妨的……”许缘声音充满诱惑。 广成子的名头确实够重,万霜天直视许缘:“此言当真?” 结合上次的众多残句,她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对于道士来说,没有什么比一篇上古道藏更有吸引力的了。 “嗯,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验证,此物于我已经没有多大用处,就赠与你啦,只要不传给别人就行。”许缘随意摆手,对这长生诀残篇看的也不重。 万霜天却郑重的朝许缘一礼:“许道友慷慨,贫道定不传于第六耳目。” “这么说,道长是愿意帮忙了?” 万霜天并不是迂腐之辈,点头道:“拿人手短,只要道友不拿我名号作恶就行。” 许缘咧嘴一笑:“我可是朝廷命官,又怎么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万霜天脸上不置可否,在这大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里,朝廷命官的数量可不少。 与万霜天闲聊几句,许缘告辞离去,正事都做完了,是该启程前往长云县了。 …… 官道上,一支队伍缓缓前行。 许缘坐在马车里,手掌上缠着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以作取暖。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寒冬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其实狐狸原本是不愿的,毕竟尾巴可是它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岂能这么随便就被人肆意玩弄? 可惜,这个老色鬼给的文气太多了,每天都会专门为它读书,它无以为鲍,只能稍微起到一个暖手袋的作用。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山谷谷口的平地上有一些村民打扮的人在修建房屋,出声道:“宋义,你让人去那边领几个农民回来问问情况。” “遵命!”宋义带着人往村落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带了几个村民回来。 这些个村民脸上都有不安之色,显得畏畏缩缩,许缘走下马车,一指其中一个老者:“老丈,上前说话。” 老者神情更加惊恐,在周围一圈差役的注视下走到许缘前边,双腿一弯,就要跪下,却被许缘双手托起。 “欸,老人家年事已高,大可不必如此。” 老者别扭的站在原地,拱手道:“老朽王大山,见过青天大老爷。” 许缘看向老者露在外面的双手,骨节粗大、老茧厚重、上面充斥着各种黑色的裂口,确实是一双久经农事的手。 他语气温和道:“老人家,本官问你,你们这村子,可曾遭过大水?” 老者重重点头:“遭过呀,那是七月初二的发的大水,我们村子里的房子全都被冲垮了,现在正在重新搭房子呢。” 许缘心里可就更疑惑了,此处距离长云县县城还有六十多里路,按照许桂圆的记忆,以及在青玄观里孤儿们口中的传闻,这里居住的农民应该是逃往长云县,最后进了姬先生的肚子才对。 那么这些人是哪来的? 黄朗跟柳督邮之间到底py了什么,竟然还能做到大变活人的!? “哎呀,大老爷你是不知道,这一次大水多亏县尊大人接济我们,我们才没有被饿死,就连我这样的老骨头,也从县城里领到了粮食。上个月还给我们发钱,让我们回家修房子,他真是个大大的好官呐!” 许缘眉头拧的更深了,莫非是自己被姬先生影响,导致记忆都错乱了? 黄朗那个狗东西竟然还是个好官? 我呸! 第53章 不减反增的人口 “你撒谎!” 严厉的声音惊得老者猛然一颤,咬着牙道:“老朽不敢撒谎,老朽这一大家子人都是蒙受县尊老爷的大恩,才得以活命的!” 许缘转头看向聚拢在田垄上的村民,他们脸色红润饱满,看上去确实是得到了官府的赈济。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迁来的! 他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此地的原住民?” 老者低着头,倔强回答:“老朽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 “那你家有几亩地?此处耕地又有多少亩?要是答不上来,本官可是要砍头的。”许缘意味深长道。 “这……” 老者沉默下来,却就是不肯吐露半点实情。许缘给宋义使了个眼色,宋义连忙抽出腰间佩刀,明晃晃的刀刃让老者一阵眼晕。 但他依旧沉默,似乎有什么东西,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后方的年轻人顿时骚动起来,有叫叔的,有叫爹的,有叫爷爷的……隐隐有冲击差役的势头。 他们确实是一个大家族里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农民,连自家有几亩地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见老头子还在装鸵鸟,许缘淡淡道:“老人家,活这么一大把岁数不容易,要做到子孙满堂,更是难上加难,要是说错了话导致你们王家绝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祖宗呢?” 听到这话,老者额头疯狂冒汗,嘴巴张了又张,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许缘失去了耐心,拔出差役的佩刀,横在老者的脖子上,对后方的青壮道:“这个刁民,胆敢欺瞒本官,真当本官是泥人捏的?你们几个快快说出事情,不然,你们这些姓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起来砍头!” 差役顺着许缘的意思,一个个都把刀递到几人的脖子前。 他们的动作可没有许缘那么温和,本就磨得锃亮的刀刃在青壮们脖子上“不小心”划出一条口子,雪白之中忽现一抹稠红。 年轻人的承受能力始终要差一些,其中一个小伙子裤裆里沾湿了一大片,哭喊道:“大爷爷,您就说了,他们真的要杀人啦,呜呜呜……” 这一哭,仿佛就打开了一个口子,其他青壮都纷纷表示自己还年轻,不想死。 老者长叹一声:“瞒不过大老爷的法眼,老朽这一族,是从未受水灾侵扰的地方迁过来的,前两日刚到。” 许缘问道:“黄朗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来这么掩盖他的胡作非为?” 老者指着官道外,那一块块有大水洗刷过,生着野草的田地。 “县尊老爷把这些地都分给了我们,还给了一些银子,只要能保守秘密,我们今后就再也不用当佃户了。” 许缘了然。 大盛以农耕经济为主,人均耕地面积也不小,但农民本就是靠老天爷吃饭的,一旦遇到天灾,就得卖地、卖儿、卖女求生。 大盛建国已经八百年,现如今地主、士绅阶级掌握着全国绝大多数土地,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民,或许根本没有自己的土地,全家乃至世世代代都得给地主耕一辈子的田地。 所以,仅仅是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这些人背井离乡,甚至帮着黄朗隐瞒真相。 更别提黄朗还真就似模似样的拿出一些小钱,用以收买人心。 要是换一个不知道真正情况的官员前来考察,还真会被这一副安定祥和的景象骗过去,传回错误的消息。 “从这里一直到长云县外,是不是都是从别处迁移过来的农民?” 老者不敢隐瞒:“长云县这边遭水的地方很多,好多人都已经死了,除了我们,还有一些是县城里一些富人老爷的家奴,他们占了一些好田,为他们的主人耕种。” 富庶人家的家奴数量极大,而且绝大部分家奴都没有被登记在册,从现如今分布的人口来看,长云县的人口甚至还会出现增长。 而且“新出现”的人口还会对士绅、黄朗等人感恩戴德,因为他们的收成变多了,看上去一切都是皆大欢喜。 很怪诞,但又很现实。 沉默一阵,许缘放下刀,挥手道:“行了,具体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你们且回去重建家园,莫要浪费了大好的田地。” 像王大山这样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太多,许缘就算有心惩戒,也管不过来,黄朗等一众乡绅才是他的目标。 老者当即跪了下来:“多谢青天大老爷饶命之恩!” 许缘没有阻拦,受了一礼之后,便让几个人离开,自己转身回到马车上,喊出一句:“出发!” …… 长云县城门口,县令黄朗带着一帮子士绅豪族等候着刺史大人的到来。 马车停下,许缘看着前面或跪或拱手的一群人,心中忽然有种衣锦还乡的错觉。 他没有急着让众人起身,而是看向靠近城墙处的一片铺满杂草的空地。 故地重游,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记得就在一个多月前,自己在这个给世界醒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如同依附在粪坑边缘的蛆虫一般,铺满了空地的受灾饥民。 他们不仅挤满了临近城墙的每一个角落,还将这片地区啃得寸草不生。 卑贱、顽强。 如今杂草重新长出,那些苦了一辈子的农民却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良久,许缘收起心中的沉重,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伸手虚扶:“长云县风景如画,本官一时竟痴迷其中,诸位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许缘眼神一凝,他在黄朗身边竟然还看到一个前身许桂圆的熟人。 黄朗站直身体,沉痛道:“下官听闻柳督邮之噩耗,心中悲伤难以言表,我大盛痛失一良才矣……” 似乎想到伤心之处,他还装模做样的用袖子抹眼泪。 黄朗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红光满面,头发胡子一片花白,身材已经发福得不成样子,就是刚才作出弯腰拱手的动作,他的额头上已经涌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与其说是抹眼泪,他这样子倒像是在擦汗。 不过没关系,官场上做出一番心意就好,至于真实效果,都得靠人抬人。 柳督邮的案子已经算是了结,在离开柳林县时,许缘就让张山押解林道才回江陵,顺便将消息散播出去。 第54章 记忆中的好友 许缘已经是老演员了,也叹息道:“柳督邮英年早逝,时也命也,本官此次来长云,便是想看看,他公文里‘王道教化浓厚’之地,到底为何。” 两人随便谈了几句,黄朗殷切道:“下官已经在府上略备薄宴,一尽地主之谊,还请刺史大人务必赏光。” 许缘点头,忽然指着黄朗身边的一个褐衣青年道:“本官看这年轻人气度不凡,不知是你什么人?” 褐衣青年衣着并不高调奢华,但他面容英俊,身材修长,眉头习惯性的皱起,看上去略微阴郁,却更有一种让人想要结交的吸引力。 黄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夸耀道:“大人慧眼如炬,此人名叫牧云,乃是我长云县之青年才俊,自幼便才思敏捷,但屡试不举,如今为下官幕僚,专司钱谷、刑名等事务。” 许缘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如此,看来黄县令亦有识人之明。” 其实牧云是前身许桂圆为数不多的好友,家中颇有薄产,请许桂圆进青楼破童子身的人就是他。只可惜他家一年前突然衰败,未婚妻也变做黄朗的小妾,心灰意冷之下就离开了长云县。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回来,并甘心做黄朗的师爷…… “哪里哪里……”黄朗自谦一笑。 黄朗的府邸修建得不算太大,但其中景物却很是精致,假山、修竹、花园该有的都有。 一十多人前行,周围阿谀奉承的声音不绝于耳,许缘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一一听完了。 谁叫他们说话这么好听呢? 在路过一处月门之时,许缘看见远处一个素衣女子从回廊处经过,样貌甚美,看其打扮,是个忧郁系的妇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一段记忆忽然浮现。 那是在一个春日午后,前身和牧云以及这位素衣女子在一众丫鬟小厮的簇拥下,前往城外的小山上踏青,三人脸上的笑容比山间花朵还要灿烂…… 此女名叫云敏。 云敏!? 许缘心中一惊,前些天审问林道才时,他提到柳督邮死前就喊过这个名字,难道那奇怪的魔毒和黄朗有关? 由于长期带入于明的角色,许缘脸上的神情变幻幅度并不大,但他无意间放缓的脚步却透露出一些信息。 一边的黄朗见此,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开始思量怎么向刺史大人瞒过自己的失职,以及如何攀上尚书令这一颗参天大树。 一边的牧云斜睨了二人一眼,藏在衣袖中的手掌无声攥紧,恨不得把这两个老色皮斩杀当场! 一番宴席,表面上看,应该是宾主尽欢。 许缘托言有事,径直离开黄府,对黄朗以及士绅们口中的保留活动毫不留恋。 这些土财主,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里吃饱了又能干出什么花样?还不就是去青楼坐一坐? 他都没这么做过,呸,真是让人羡……恶心! 黄府,黄朗坐在主位上,对下方一脸恭顺的牧云道:“牧老弟,依你看,这位刺史大人,该当如何应付过去?” 牧云回道:“应付一方大员,请客、斩首、收下当狗之策已经不管用,但色与财这两样,却可以无往不利。” “牧老弟你也发现了?方才于刺史看见云敏那妮子的时候,可就差点走不动道儿了。”黄朗和牧云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放荡的笑容。 “就这么办,明天我再邀他过来喝酒。” “我听闻这于大人在中秋文会之后就火急火燎的把盈香阁头牌收入府中,想来也是爱花之人,此举便是投其所好。”牧云说着,顿了顿,迟疑道:“只是云夫人前些天才招待过柳督邮,现在又让她做这事,她会不会不愿?” 提起柳督邮,黄朗的面色猛地沉下来。 此前他又是送女人又是送财宝的,就指望柳督邮能回到江陵,给自己美言几句,可没想到那货竟然是个短命鬼,半道上就暴毙了。 那一趟“生意”,他可谓是财色两空。 “哼,那个姓柳的死了也好,正巧给爷送来一个巴结于刺史的机会,这一次不管怎样都要讨好刺史,云敏她会愿意的。我能不能离开长云县这个小窝,就全看这几天的功夫了。” 随后,黄朗指着牧云,笑骂道:“别以为老爷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云敏现在还有用,等老爷我攀上于刺史的高枝,你就带着她有多远滚多远!” 听到黄朗的允诺,牧云脸上充满了感激。 也就在两人虚情假意的时候,一个家丁跑到门外,气喘吁吁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刺史老爷带着差役朝衙门去啦!” 黄朗大惊失色,这于刺史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 长云县县衙,差役班头宋义带着手底下的弟兄,强行冲破长云县差役的封锁,打开县衙的大门,迎接许缘。 许缘却并不进去,让江陵差役敲响鸣冤鼓,正了正乌纱帽,负手站在大门正中间,对长云县的差役道:“你们几个,敲锣打鼓,去把城中所有居民叫来。” 几个差役面露难色,他们给黄朗当狗腿子当惯了,打心底就对刺史大人的“胡作非为”有抵触情绪。 “很好,不愿去,那就去死!” 许缘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手中淡金色光华化作一柄长刀,下一瞬,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溅得另外几个差役一身血。 许缘阴沉着脸,乍起的血光将他的映衬得像是一个无情屠夫。 “你们是想去死,还是想去做事?” 生怕这个大官再杀人,几个差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回答道:“做事!做事!小人马上就去叫人!” 几人连铜锣都来不及带上,一溜烟向街道跑去,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扯着嗓子大喊道:“刺史老爷有令,所有人都前往县衙,违令者死!” 江陵的差役们看向许缘的眼神充斥着惊疑不定,他们也搞不明白,明明前一刻钟还在黄县令府上推杯换盏,怎么突然就翻脸无情了呢? 许缘看着急忙奔走的众人,只觉得顶替于明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轰然消散,整个人都轻松无比。 用自己的方式做事,就只有一个字形容,爽! 第55章 碎人文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县衙门口逐渐聚集起不少百姓。 地上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明显起到很强的威慑作用,众人站在一处,竟然罕见的没有交头接耳,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城中百姓尚未完全聚集,县令黄朗便带着牧云和几个家丁豪奴赶到,看见地上的尸首,心底一惊,随即脸上堆起笑容,走上许缘所在的台阶。 “刺史大人息怒,这些差役冲撞到您,丢掉性命属实活该,但也别气坏了身子啊。” 许缘看着黄朗,淡淡道:“本官的身子如何,自己有数,用不着你操心。不过你来得正好,有一笔帐要跟你算一算。” 一听这话,黄朗越发感觉不妙,额头上冷汗直冒,凑到许缘身边,低声求饶:“大人,万事好商量啊!您若能高抬贵手,下官定有厚报,就算是今天您看到的那个美人儿,也能送到您床上的。” 想到牧云和云敏这一对青梅竹马,许缘心里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原本他是想好好戏耍一番黄朗,等到黄朗送上大量钱财,自以为巴结上他的时候,他再翻出黄朗的罪证,让其好好体验一把从天堂直降地狱的快感。 今天回想起关于牧云和云敏的记忆,作为旁观者除了同情之外,就是恶心。 他是个纯爱战士,前身的好友被牛头人,还要当一个下人看黄朗和云敏“恩爱”,想到这里,他便越发觉得黄朗应该早点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今天,他许缘就要让黄朗,身败名裂! “黄县令,本官允许你站在这里了么?滚下去!”许缘怒斥道。 黄朗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水灾的事情发了,今天怕是要遭,连忙退下台阶,心里盘算着以后该走哪些同年的门路,为自己减刑。 他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并不感到担心,他的情况,最多是被遣送至京城受审。按照大盛现在的国情,只要他多跑跑关系,给大理寺官员多送一点银子,最多也就是被罢官,连流放都能省去。 在大盛,地方大员可以暂时免去下级官员的职位,但在没有特殊情况之下,是不能直接杀人的。 而官员的审判、定罪,要统一交由京城大理寺来办。 “大胆黄朗,本官叫你滚下去,你竟敢抗命不尊?” 许缘忽然大喝一声:“宋义,把他给我拿下!” “是!” 宋义身子一抖,带着一众小弟扑向黄朗。 黄朗神情是懵逼的,就连许缘后面那句“拿下”都没听进去。 他活了几十年,第一次知道,滚下去竟然还要真滚的? 宋义几人来到黄朗身前,二话不说,先将其官帽和官服扒下,再用拇指粗细的绳索往黄朗身上招呼。 奴仆中有人反应过来,伸手朝一个差役推去,却被一脚踢飞。 人还在空中,嘴里就喷出一大口老血,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叫。 这并没有喝退那些奴仆,要是黄老爷倒了,他们还怎么高人一等?一个个用自己的花拳绣腿,大呼小叫着朝差役冲撞而去。 这些差役都是好手,最低的都是武道后天八九层,哪是几个习惯作威作福的狗奴才能比的?都不用动手,随便踹出几脚,那些奴仆就落到场外。 体质壮一点的满地打滚,体质差一点的,直接就昏迷了过去。 吓得聚在衙门前的百姓再次后退。 牧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向许缘的眼神中有种莫名的光彩,万万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好官。 黄朗也反应过来,身边莹白的文气涌出,化作一道屏障护卫己身,怒视许缘,正气凛然:“刺史大人,这是为何?下官清清白白,您为何要如此羞辱于我!” 差役们的拳脚砸在文气屏障上,只觉得上面虚不受力,却又坚韧异常,十成力气被卸得只剩下一两成,毫无办法。 许缘也不愿搭理他,把文气注入刺史大印,不消片刻便从中飞出一道皇道气息浓郁的金龙,在空中咆哮一声,张牙舞爪朝黄朗扑去。 在皇道的压制下,黄朗的文气屏障就像一层空气,完全起不了抵挡作用,眨眼间就被突破,径直撞入他的胸口。 下一刻,喀拉喀拉的声音凭空出现,黄朗原本红润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他肥硕的身子在激烈的颤抖,原本还算挺直的后背似乎负伤千钧重担,变得佝偻,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的文心竟然碎了!? 金龙从黄朗体内钻出,回归刺史大印,而且许缘还瞥见这条金龙嘴里含了个什么东西。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倒要好好探查一番。 “你、你废了我的文心?你怎能下如此狠手!?我我……我跟你拼了!!!”黄朗如丧考妣,激动之下,甩开两条粗腿,冲向许缘。 对于大盛官员来说,文心尤为重要,那不仅代表着他们的仕途,还关乎他们的寿数! 在官场,没有文心的进士就相当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举人,连升上六品都难。 在失去文心之后,黄朗身体素质也就比正常人好一些,但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广纳小妾、终日饮酒作乐,挥霍精气神。 就算权势依旧,但那又如何?根本不能让他得到身心上的愉悦。 这对于黄朗来说,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没了文心,黄朗的力气甚至不如一个普通老农,几个差役堵在通向许缘的必经之路上,业务熟练的将其绑上。随后一脚踹在黄朗膝盖后方,使其“嗵”的一声,跪在地上。 许缘居高临下,看着如待宰猪狗的黄朗,似笑非笑道:“黄县令就算心中知错,也不必对本官行此大礼。而且就算文心没了,可以试试自己凝聚嘛,万一能重回巅峰呢?” 黄朗的肥脸贴在地上,啃了一嘴灰,模样极其狼狈。 今天不仅没了文心,还在众多泥腿子面前丑态百出,到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崩了,喘着粗气骂道: “你——放——屁!别把我当乡巴佬,练《雕龙》就是死路一条!” “你等着,等我到京城,我一定要告御状。你滥用私刑,一定会受到严惩的!” 第56章 刺史来了,青天就有了 黄朗深刻的记得,在一个多月前,长云县周边成了一片泽国。 城里的一个名叫许桂圆的落魄秀才一直劝自己开城门,被自己拒绝之后,狗胆包天,竟然当众以雕龙凝聚文心,结果是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此事被长云县县民当作一桩笑谈,顺便用以警醒家中小孩,至今都还挺有热度。 总之一句话:雕龙,狗都不练! 许缘冷笑一声,嘴唇翕动,使用《长生诀》上的传音入密法门,对黄朗道: “你要告尽管去告,尚书令大人应该会帮忙按下来的。” “你!” 黄朗这才想起于刺史还是尚书令之子,气急攻心之下,咳出一口鲜血,脸上一片灰白。 到了这时,他才略微明白,那些被自己欺压的平民百姓心里是何等的憋屈。 值得庆幸的是,大盛优待读书人,自己还能保下性命、功名,大不了今后遇到姓于的,直接退退避三舍就是。 想明白这些,黄朗也不在乎这些折辱了,放松身体,像一条死狗一样平躺在地上。 此时远去发动城内百姓的差役也回来了,许缘厌烦的对他们挥手道:“你们几个,把黄朗带到长云县的大牢里,严加看管,莫要让他和其他人串供,若有闪失,依法连坐!” 许缘对这些差役的印象很不好,前身作为土生土长的长云县人,对这些个黄朗手下的狗腿子熟得很,他们没有什么大恶,却是小恶不断,经常鱼肉百姓。 差役们不敢站直身子,弯着腰连连应承:“刺史老爷,城中的百姓基本都在这里了,您有什么话,尽管示下,他们都很听话的。” 等许缘颔首,差役们这才拉起黄朗的双臂,将其往衙门内拖去,在地上留下一条醒目的痕迹。 无它,黄朗肚子太大,很适合擦地板。 “等等”许缘忽然叫停,指着地上的尸首:“把这个也处理掉。” 不敢擦额头的冷汗,一个差役一溜烟儿似的跑过来,一手提头,一手拉腿,往衙门里跑去。 看着衙门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百姓,许缘继续向宋义传音入密,给其委派任务。 宋义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敲着门口的鸣冤鼓,运足内息,大声道:“诸位父老,诸位乡亲!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贪官黄朗,已经被刺史大人拿下了!为什么要拿下黄朗,因为他赈灾不力、贪赃枉法、欺上瞒下、草菅人命……拿下他,就是为了让各位父老明白,当贪官污吏的下场!” “刺史大人来了,长云县太平了!刺史大人来了,青天就有了!” 说完这些,宋义恭恭敬敬站到一旁,心里对刺史大人越发的佩服。 他是个武人,对什么华丽的辞藻并无太大的兴趣,但刚刚这一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甚至他自己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再加上此前雷厉风行镇压黄县令的手段,宋义已经是心服口服。 台阶下,一众百姓开始低声议论,黄朗倒台,他们明显很是高兴。 许缘上前一步,以文气增幅音量,沉声道:“本官到长云县,只做三件事,除恶、除恶、还是他娘的除恶!除恶务尽,黄朗有何等罪状、尔等有何冤屈,只管说出来,本官一一记录,送往京城!”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沉默下来,有人低头看地,有人抬眼望天,也有人看向前面的后脑勺,但就是不敢再看许缘。 黄朗虽然栽了,但城里还有跟他属一丘之貉的乡绅,要是去告状,少不得要得罪那些土皇帝。 当然,也有人从人群后方挤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示意自己有冤要诉。 许缘向下看去,发现里面有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指那人:“都起来,就从你开始说罢!” 人群中的牧云心中一紧,此人正是他的父亲,牧乘舟! 牧乘舟的衣着整洁朴素,面容清癯,须发皆白。 他起身后,拱手道:“草民名叫牧乘舟,原本是这长云县的一个商户,县令黄朗看上我家未过门的儿媳,便伙同云家一起,坑骗了我家财产,转头就纳了我那儿媳为妾!” “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哇!” 许缘还未回答,人群中就有一个中年男子出声:“牧乘舟,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云家几时坑骗了你家财产?分明是你资不抵债,我才好心重金收购你家产业的!” “还有,你别坏我女儿清名,别忘了,你儿子能有现在的差事,也是全靠我女儿!” 这是云敏的父亲,云留金。 关于家道中落的实情,牧云并未告知前身,反倒是前身在城里听了很多风言风语,大体上都是说云家巴结黄朗,先坑牧家,再悔婚送闺女的事情。 许缘心中思索,表面上却作出一副想起什么的模样:“你姓牧?牧云可是你家人?” 牧乘舟还未答话,牧云已经站出来,躬身一礼:“回大人的话,此人是学生父亲。” “好,你牧家可有冤屈?” 牧云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老父亲,声音低沉道:“家父生意失败,经不起打击,如今已是精神失常,方才都是胡言乱语。” 牧乘舟似乎对儿子的反应早有预料,轻轻一叹,俯首道:“草民口无遮拦,还请刺史老爷治罪。” 牧云攥紧拳头,轻唤一声:“爹,你回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但云留金却开始冷嘲热讽:“大家都看看,这牧乘舟以前做生意就没几句真话,现在竟然还骗到青天大老爷面前去了。” “此事也是情有可原,牧云,赶紧把你父亲领回去,记得明年来江陵参加乡试。”许缘轻轻挥手,后面半句也算是给牧云撑场子,避免被人报复。 牧云感激的看了许缘一眼,声音激动道:“多谢大人恩德,学生、学生一定不让大人失望。” 待到牧云父子离去,其余人见刺史老爷这么好说话,又有几人从中出来,状告黄朗平日的恶行。 为了方便记录,许缘让人搬来案桌,让宋义等差役分别进行记录,一直持续到夜里,都还未结束,只好决定明天继续。 好在黄朗最喜表面功夫,知道刺史大人要来,连县衙后院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也省去一番整理,许缘带着涂山香香直接拎包入住。 明天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第57章 屈打成招会不会 深夜,一间简陋的卧房内。 牧云从暗格里取出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县令黄朗和本地士绅勾结,贪赃枉法的罪证。 这是他回归长云县一个多月作出的成果。 白天在县衙门口见过于刺史的手段之后,他决定把这个证据托付出去出去,物尽其用。 忽然,他的七窍开始喷出一缕缕赤色烟雾,并逐渐在他身边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身影。 “本尊需要文心!今天的那个大官,是很合适的食材。” 人影变幻不定,却有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牧云握着书册的手掌一紧,坚定拒绝:“他是个好官,不能杀。” 人影声音里充满不屑之意:“只不过是抓了个黄朗,你就认为他是好官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看上了黄朗的家财,还有某个漂亮的小妾呢?再过个几天,你那个青梅竹马指不定又得多一位入幕之宾咯,这次本尊可不会帮你,到时候你自己去听墙角,哈哈哈哈哈……” “住嘴!不要带上阿敏!” 提到黄朗的小妾,牧云忽然变得很暴躁,脸色也更加阴郁,他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不会的,于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他一来长云县就抓了黄朗那狗贼,为百姓主持公道,还让我好好读书,他绝不是那种贪财好色之人。主人不要急,大盛的贪官很多,我们慢慢杀,文心肯定能管够的。” “呵,现在才舍得喊一声主人?你不想杀,本尊偏偏要杀,只有杀掉这些狗官,本尊才能心里舒坦!” 似乎是想起什么往事,赤色雾气忽然开始变得翻涌躁动,极不稳定,人影的声音也带上几分癫狂:“姓于的必须死,要是他不死,本尊就杀了你的爹娘、你的情人,让你孤独终老!” “你自己选一个!” 说完这句,人影重新散为雾气,回到牧云脑子里。 牧云看着手上的账册,眼神变幻不定,良久才长叹一声,将其随意的搁置到一旁。 这东西,很可能用不上了。 “为了阿敏……” …… 第二日,县衙。 许缘看着一脸恭顺跪在自己房门外的两个陌生人,皱眉道:“你们好歹也是大盛官员,动辄跪地磕头成何体统?” 此二人穿着深青色官服,分别是长云县的县丞和主簿。 县丞再度叩首,沉痛道:“下官廖哲,为长云县县丞,在任期间未能规劝县令黄朗,有罪,还请刺史大人责罚。” 主簿有样学样,哭喊道:“下官柴丰,为长云县主簿,同样有罪,请刺史大人从重责罚!” 旁边的廖哲听了,心底暗生恼意,这柴丰还嫌这位大人不够狠辣么? 他娘的,竟然还敢说从重?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 有前身的记忆,再加上这一天的询问了解,许缘知道。这两人都是举人出身,在长云县就是属于被排挤的那一类吉祥物。 空有官职,却根本没法正常的行使权力。 因为没事可做,他们平日里都不用坐衙。每逢节假日和重要场合,出个面露几张笑脸就行,黄朗和本地士绅还会给一笔出场费。 要不是黄朗漏下来的油水还算可观,他们两个早就挂印而去。 “先起来,长云县首恶是黄朗那厮,与你们二人无关。” 二人如蒙大赦,暗自庆幸自己这几年没有舔着脸加入黄朗的队伍,站起来弯腰拱手:“多谢大人宽容,如今长云县百废待兴,下官恳请戴罪立功,从百姓处收集黄朗罪证。” 许缘想到宋义等人现在还做着刀笔吏的差事,看着就心累,便点头应允。 柴丰却忽然咬牙道:“刺史大人,黄朗这个首恶虽然已经落网,但站在其背后,攫取利益的帮凶可还正在逍遥法外,下官恳请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下,柴丰就将自己这些年听到的几件人尽皆知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原原本本的案例就已经令人气抖冷。 长云县原本有两大豪族,陈家和赵家,最近一年,云家家主靠着县令老丈人身份疯狂扩张,成为长云县第三大族。 勾结县令、蓄养奴隶、侵占土地、哄抬粮价、刨人祖坟…… 没有哪件事,是他们不敢干的。 大盛还没到王朝末年,并不会对百姓胡乱增税,每年的赋税都有定数。 对于地方县令来讲,就算他挖空心思想要捞钱,只凭一人也吃不到多少油水,所以联合当地士绅大族,共同压榨百姓,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比如长云县上次的水灾,城外百姓的死活,跟黄朗的影响并不大,因为他们交的赋税大多都要上交朝廷。 但士绅家族就不一样了,他们舍得出钱呐,那几天黄朗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这些士绅家族“收养”到难民,长得漂亮的人就送去青楼培养,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捞金机器;长得丑的就拿来当牛做马,为他们耕作一辈子,再怎么算都是血赚的。 许缘一挑眉,徉怒道:“岂有此理!他们敢把我大盛子民视作牛马畜生,那本官就敢把他们剥皮抽筋,挂到城墙上以儆效尤!” 士绅家族漠视生命,连国难财都敢发,他老早就看不顺眼了,现在有柴丰递刀,正好可以将其铲除。 “大人英明!” 柴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些年他的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憋屈了,在黄朗和士绅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个臭要饭的,上长云县要饭来了。 现在就要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官老爷的威严! 廖哲迟疑道:“大人,办案最重要的还是证据,下官二人早已被黄朗架空,对陈、赵、云三家的了解并不深,若是贸然动手,只怕会落人口实,最好还是先把黄朗查办完毕再做打算。” 许缘无奈皱眉,这两个当了这么久的官,说不定连一次职权都没用过,于是招手让守在门口的长云县差役过来。 “屈打成招,你们会不会?” 差役额头冷汗直冒,努力回忆童年,露出一个纯洁如同小白花的笑容。 “回刺史老爷的话,小人执法向来守规矩,根本不会这些害人的手段。” 许缘皱眉:“嗯?这都不会,留你何用?” 第58章 拉皮条的牧云 遭!要遭! 脑袋搬家的场景再次闪过差役的脑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兆星在闪烁。 他连忙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摇头,改口道:“会!会!小人做这事可熟练了,一番手段使上去,不仅看不出痕迹,而且没人能在小人手底下撑过半天!” 这货竟然还自夸上了。 “那好,你等下带上手底下的人,跟着廖县丞、柴主簿去把城里三大豪族的嫡系一脉全抓起来,好好审问。明天,本官要看到他们的口供。” 许缘摆手驱赶:“赶紧滚下去做事!” 见自己保住了小命,差役顿时喜笑颜开:“诶,小人这就滚。” 说完,他就地一躺,以快到看不清动作的速度,华丽而圆润地滚到门外。 这些家伙,干啥正事都不行,溜须拍马却是第一名。 许缘:…… 廖哲、柴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家都是装糊涂的高手,许缘若无其事道:“你们先去,要记得好好做官,好好做事。” “遵命!”x2 …… 把事情交代下去之后,许缘委派江陵差役暗中观察二人表现,就没再管这件事。 作为一个大佬,他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 傍晚,许缘洗漱完毕,准备回房读书、修炼、逗狐狸,却有一差役前来禀报。 “大人,长云县士子牧云求见。” 许缘心里一奇,牧云和于明这个身份非亲非故的,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把他带进来。” 不一会儿,牧云走进来,拱手躬身道:“学生见过刺史大人。” 许缘敏锐的发现,牧云气质似乎更加阴郁,也不知这一天时间里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免礼,你找本官,所为何事啊?”许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牧云拘谨道:“学生此来,是受人之托,那人想邀请大人赴一场晚宴。” “谁?” 牧云脸上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笑容:“黄县令……之妾,云敏姑娘。两日之内,云敏姑娘夫婿与家人皆被大人打入大牢,所以她想设宴做东,向大人赔个不是,看看能不能令大人网开一面。” 许缘眉头微皱,发现事情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现在黄朗倒台,牧云不想着赶紧带云敏远走高飞,反倒留在长云县,似乎还想用美色诱惑一个刺史? 随后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牧云不会是戴绿帽戴上瘾了!?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打消,他想起柳督邮临死前在喊“云敏”,瞬间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今晚只怕是宴无好宴! 片刻之后,许缘略带惊喜道:“你、你说的,可是昨日在黄府见到的那个妇……咳,姑娘?” 看到刺史露出这副姿态,牧云只觉得心里那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形象轰然崩塌,令他直欲作呕,心底的最后一点不忍也烟消云散。 “对,就是她。” 许缘装出一副很想去,又自恃身份的样子:“如今天色已晚,现在赴宴恐怕不妥。” “妥得很,妥得很,毕竟如此才能显示出云姑娘的‘诚意’啊。” “啊,对对对,诚意,诚意。”许缘很是意动,却皱着眉头:“黄朗如今还在牢里关着,本官要是现在去他家,只怕会令人起疑,还是不行。” 见于刺史迟迟不上钩,牧云一咬牙,不顾云敏名节,添油加醋道:“学生来之前,她曾说‘刺史大人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奴家愿扫榻以待……’如此盛情,大人不可不去啊!” 许缘心里暗笑,非要让自己去一个地方,这里面没有鬼才怪! 上一次谢必安设下的圈套让许缘记忆犹新,他才不会傻乎乎的上去踩雷呢。 不过牧云这一副绞尽脑汁,推销青梅竹马的样子,许缘觉得特别好玩儿。自己好像成了小电影主角一样。 他连忙问道:“此言当真?” “当真!” 许缘脸上尽是自得,思索一阵道:“牧小友,不如劳你走一趟,偷偷把她请过来,这县衙后院可是宽敞得很,足够云敏姑娘展现诚意了。” 牧云不是童子鸡,早年也曾流连烟花之地,对于许缘的意思可以说是秒懂,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狠狠攥紧,在脑海中询问血影。 ‘主人,怎么办?’ ‘答应他,本尊的血毒无色无味,只要行乐之时两人深度接触,便可让他中招。’ ‘行乐?上次柳督邮不是只在酒水中下毒就成了么?’ ‘他文心已至立心境,若没有欢好之事分散其注意力,他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候你跟你那个情人都会死。’ ‘赶紧答应!别逼我亲自出马!’ ‘最后一个问题,阿敏她……也会中毒致死么?’ ‘不会,快答应!’ 牧云心中颓然一叹,只觉得头顶绿光普照,光耀四方。 “大人,此事说来也容易,只是……事成之后,您又会怎么处置云敏姑娘的夫婿和族人呢?” 许缘心中更是警惕,敢把圈套带到县衙,这么有恃无恐的嘛? 他一指牧云,笑骂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真是让本官不爽。黄朗定然是要送往京城的,至于她的族人,好说,拿钱就能全须全尾的放回去。” 许缘自然是看不上前身的朋友妻,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 作为一州刺史,贪财又好色,这很合理是。 牧云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刺史胃口竟然这么大,不仅要云敏的身子,还要黄朗的财产! “大人,云敏姑娘都愿意作出那么大的牺牲,您看能不能……” “不能!”许缘冷哼一声:“若不是她入了本官的眼,拿着人、财,本官也不会看她一眼。” 见牧云还站在原地,许缘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行动起来,本官明天就先斩了云家众人,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事已至此,牧云已经别无选择,连连点头应下,似一阵风跑出县衙。 许缘连忙招来宋义等人,叮嘱道:“你们四下摸查线索,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可疑之人,或者布阵之灵石,查完之后,藏到县衙内,听到本官摔杯子,就立刻现身。” 他这是在防备有人布下隔绝沟通地脉的大阵,废掉自己的一大助力。 宋义原本还以为刺史大人要支开自己享用美人,听到后半句后变得严肃起来,抱拳称是。 等人都离开了,许缘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嗯,秋高气爽,月色明媚,优势在我! 第59章 总有刁民想害本官 大约过去一个时辰,牧云驾着一辆马车停在县衙后门口。 一个面容姣好、气质忧郁的女子从中走出,望向县衙时,眼里满是忐忑。 下车之后,牧云和云敏并肩向前,就连步子幅度也相差仿佛,若让人见了,少不得要称赞一句“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靠近门口,守在这里的差役忽然伸手拦在牧云面前,凶神恶煞道:“大人说了,女的可以进,至于男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牧云对此早有预料,这种朝廷大员做事可不像柳督邮那样恶趣味,还愿意让人旁观,所以他还在黄府时,就让血影悄悄在云敏身上存了毒素。 云敏却不知道这些,在来之前,她以为这次也像以前一样,自己只需要稍微牺牲色相,之后就交由牧云用毒,迷惑过去。 她慌乱的看向牧云,见其只是沉着脸,并不说话,不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在她的认知中,牧云就像是守护着她的神明一样,不让她遭受侵害。 记得上次在黄县令的默许下,柳督邮想要对她图谋不轨,最后站出来帮助她的就是牧云。 可是现在,牧云却沉默了…… 她捏着衣裙,慌乱道:“云、云大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说着,她就往马车边走去。 差役静静看着,也不阻拦,刺史大人吩咐过,不能强抢民女来着。 牧云绷不住了,朝差役歉然一笑,追上云敏,将其拉到马车后方,低声道:“现在你爹娘、阿弟的身家性命都在刺史的一念之间,你要是走了,云家就完了!” 云敏眼中铺满氤氲之气,摇头道:“爹娘他们……早在他们强行把我嫁给黄朗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云大哥,我们走。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牧云听完,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放下一切和云敏一起浪迹天涯、双宿双栖的冲动。 只可惜,那一道血影的存在就像是一桶冰水当头浇在他身上,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自己已经和魔头做下交易,哪能这么简单就从中脱身? 在回到长云县的一个多月里,血影的血毒已经悄无声息的浸染了自己的家人、云敏,要是自己不乖乖听话,他们都会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牧云拍拍云敏瘦削的肩膀,嘴角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阿敏,刺史文道修为深厚,我没办法,只能如此。只有今晚一次,一次就好,这一次就当是帮帮云大哥……可以么?” 云敏身子猛地一颤,螓首低垂,沉默起来。 无奈之下,牧云安慰道:“阿敏,你放心,这事办完,云大哥就带你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咱们重新生活。我不会嫌弃……” 还没说完,云敏就打断道:“我答应!”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令人心碎的明媚笑容:“云大哥的话,我都信!” 晶莹的泪珠从云敏眼角滑落,在月光下显得璀璨夺目。 牧云心里生出莫大的心虚感,他是骗云敏的,只要血影还在,他就一直是血影的奴仆,一直都要为血影去搏杀大盛官员…… 他想为云敏拭去泪水,却被其偏头躲过。 知道云敏心有怨气,他只得干干巴巴的说:“好,那你……一切小心。” 云敏无声点头,擦干眼泪,一脸平静的朝县衙后门走去,这一次,差役没有阻拦。 踏入门中的那一刻,云敏忽然回头,笑靥如花。 “云大哥,你会在这里等我么?” 牧云用力点头。 …… 许缘坐在卧房的书桌边,准备自己的底牌,等待云敏的到来。想到今晚也许会有战斗发生,涂山香香已经被他关到了另外一间厢房,以免受到波及。 一道身影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房间,在门口站定。 “贱妾云敏,见过刺史大人。” 许缘睁开双眼,眸光闪亮,随后归于平和,转身看向来人。 也许是为了投其所好,云敏穿着昨日在黄府中的那套素净衣裙。她面容精致,黛眉微微皱起,幽怨暗结,有种西子捧心的柔弱感。 许缘上下打量好几眼,双手轻拍,赞叹道:“当真是一个美人。” 他微笑着招手:“你看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离本官这么远,还怎么求情?” 好在嫁给黄朗一年,云敏已经学会忍耐,轻轻吐出一口气,脚步轻盈的向许缘走去。 “贱妾蒲柳之姿,还请大人怜惜。” “哈哈……那是自然,美人儿就是用来好好疼爱的呀!”许缘脸上笑得极其猖狂,心中的警惕升到了最高。 等云敏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地,他突然站起来,文气锁链从他袖中钻出,眨眼间就将云敏双手和双脚捆上, 云敏还没反应过来,锁链的另一头已经绕过房梁,让自己不得不站直身体,才能避免疼痛。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难道还有做那事时,喜欢用锁链助兴的? 一幅只在少女时期看过的小人书图画浮现在她脑海中,俏脸上顿时一片血红。 “大人,你这是为何?贱妾、贱妾快喘不过气了~~” 站在一丈外,许缘一本正经的回应道:“不急,近些日子总有刁民想害本官,云姑娘你求情之前,本官还得检查检查,有没有携带凶器!” 云敏心中一惊,却是忽然会想起牧云对付柳督邮的手段,猜到牧云或许会对这位刺史大人动什么手脚,心中变得更加复杂。 或许在云大哥眼里,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 她强笑道:“贱妾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哪有害大人的力气。” 哪知道许缘看了一眼云敏因伸直手臂而凸显出的身材,就郑重的说了一句:“不,你有。” 云敏:“???” 许缘没有再管云敏说什么话,文气自指尖盘旋而出,将云敏的发钗先摘下,再向发钗猛灌文气,却发现这就是一根普通的发钗。 之后就是耳坠、手镯、衣物、鞋袜……全都查了一个遍,依旧毫无所获。 许缘偏偏不信这个邪,心道今天非得查出点儿什么! 倒是云敏的打扮被许缘搞得一团糟,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像是一个女鬼。 第60章 挺能藏啊 看着搜查物件时始终站在自己一丈开外的许缘,云敏表示自己已经麻了,身心俱麻。 和这位刺史相处,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她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个太监,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绝对不会把她捆起来,挨个检查她身上的可疑物品。 “大人,你还没好么,妾身手腕不舒服。” “嘿,性命攸关,哪能这么快就结束?” 许缘随口回了一句,身上淡金色的光芒一闪,另一个许缘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站在原地的许缘身体忽然化作一团金色文气,融入后出现的那个许缘体内。 在牧云离开之后,许缘为谨慎起见,直接使用了元歌的体验卡。 此前在房间里的那个一直都只是傀儡,后来出现的才是他的本尊。 云敏看得头皮发麻,要是自己真的想要对刺史行刺,那自己或许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她如何不明白,这个刺史一直都没有信任过她,今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云大哥啊云大哥,你机关算尽,可曾想到,人家早就看穿了你的技俩?’ 许缘理了理衣冠,严肃道:“云敏姑娘,事到如今,你还要硬撑么?说罢,牧云到底是如何算计我的?” 云敏一脸苦意:“云……他只是叫我……服侍你一次,并没有对我安排别的。” “呵呵,柳督邮已经死了,临死之前,他可是喊的你的名字。”许缘冷笑着说。 云敏身子颤抖,震惊道:“死、死了?云大哥不是说那只是普通的迷魂药么?” 杀官这件事的分量,对于个平凡人来说还是很大的。 “迷魂药?” 许缘精神一振,追问道:“就是那种东西,你藏在哪里了?” 云敏失魂落魄的摇头:“我这里没有,以前都是云大哥亲自喂柳大人的。” 由于对云敏的守口如瓶程度有质疑,种毒的事情,牧云并没有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携带有足以让人变成干尸的血毒。 许缘自然不信这话,毕竟有有句话叫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他的十指忽然张开,一条条文气细丝从中洒落,蜿蜒链接到云敏身上。 既然牧云能把最心爱的女人送出来,那必定意味着他有得手的把握,如果云敏身边的外物没有被动手脚……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云敏体内有魔毒。 想到柳督邮几人死后的惨样,许缘看向云敏的眼神就越发冰冷。 他原本念着这两人和前身的友情,准备施以照顾,却没想到这对狗男女已经对自己包藏祸心,那就不要怪他进行打击报复了。 云敏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密密麻麻的傀儡丝线入体时,她本能的感到一阵惊惧,身子被这么多线扎中,还能活命么? 若是她就这么死了,那她的云大哥又该是何等的伤心? 紧接着云敏又变得疑惑起来,她能感觉到丝线在她体内穿行,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好多蚂蚁在身上爬一样,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县衙内的各个隐秘角落,听到后院卧房里传来的笑声,距离稍近的差役们不由对视一眼。 果然是刺史大人,就是会玩儿! 云敏当然感觉不到疼痛,不仅因为文气具有亲和人体的特性,也因为许缘根本就没有把她制成傀儡的念头。 制作傀儡对自身的消耗不小,在元歌的傀儡秘术中,只有强大的体魄和强大的包材才有被制成傀儡的资格。 再加上许缘本就对人体傀儡不感兴趣,这次只是用丝线搜一下云敏的身体罢了。 头部、四肢、躯干,里里外外都被许缘找了个遍,都没发现那种诡异的魔毒,他不由神色怪异的往下一瞥。 擦,牧云这狗东西还挺能藏啊! 察觉到体内丝线的转移方向,云敏大惊失色,但奈何自己已经笑得没有力气,只能发出几声“嘿嘿哈哈”的无意之音。 片刻之后,傀儡丝线清扫过云敏身上最后一处地方,包裹着一刻赤色小球回到空气中。 小球晶莹剔透,里面似乎有一张狰狞的面孔在游动。 看到这个小球,许缘满意一笑,用一层层文气包裹住,放置到黄金屋内,准备改天再处理。之后就放心的解开云敏身上的锁链,将其扶到榻上。 走到院中,许缘轻咳一声:“危险解除,宋义,你们早点歇了。” “是,大人。”几个声音同时回应,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许缘拍了拍小心脏,轻快的往房内走去。 都喜欢色诱是,这次就让你们尝点甜头! 见刺史开始宽衣解带,云敏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说:“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 县衙后门,牧云坐在车辕上,神色铁青,眼神止不住的往衙门里面瞟。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他似乎听到了阿敏的笑声,这让他心中倍感羞辱。 向别的男人奴颜婢膝,难道有那么高兴么!? 还是说,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嘎吱~~” 木门打开,牧云神情激动的看过去,却发现走出来的是本县的一个差役。 差役神色凶狠,把一团衣物扔到牧云怀里,冷冷道:“大人让你回去多带几件换洗的衣物,这几天夫人就不回去了。” 衣物有外衣也有中衣,还残留这云敏身上的香气,上面好几处被暴力撕烂的痕迹在向牧云无声诉说着其主人的惨烈遭遇。 一想到心爱的女子正在和别的男人挥洒汗水,牧云只觉得心如刀割,他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救出云敏。 ‘哈哈哈哈,痛,恨,只有最沉重的痛苦,才能让你杀官如杀猪狗!’ ‘主人,你的毒,几时才能见效?’ ‘明天一早,他就能暴毙,你要快点过来收取文心,到时候我把力量借给你,我们直接杀进去。’ ‘遵命,主人。’ 一边在脑海中沟通血影,牧云露出谦卑的笑容:“是!是!小人这就回去取来,差爷您先歇着。” 等牧云离开,差役朝路上吐出一口浓痰: “呸,绿毛龟!” 第61章 这合理吗 卯时,云敏醒了过来,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两只温热的大手不老实的覆盖在她身上的要害之处,身边的老男人睡得死沉,就算在梦中嘴角也挂着得意的笑容。 这人老男人确实该得意,任别人机关算尽,却依旧没能够暗算到他。 一番戏耍之下,还平白多出一个送上门的女人。 一想到昨晚的荒唐,云敏脸上未曾干涸的泪痕再次变得湿润起来。 这个老男人真不是人,她到现在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没过多久,许缘按照习惯的时间醒了过来,看着枕边新人,满意的笑道:“云姑娘,你是个好女人。” 原本还在装作睡觉的云敏听了这话,不由冷哼一声,扯过被子,遮掩大好风光。 许缘也不在意,强行扶起佳人,精神抖擞道:“今日本官不用坐衙,就便宜你了。” 云敏骇然。 …… 门外突然出现一阵砍杀声。 许缘一个翻身落到地上,身上涌出金光,在身边形成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傀儡。 操纵着傀儡出去迎敌,许缘穿着衣衫,提醒道:“云姑娘,刀剑无眼,我劝你等下还是躲好。” 等许缘傀儡出现在院中,一个差役正好被打飞,从月门外穿了进来。 县衙后门处正在发生着一场厮杀,长云县士子牧云身上附着这一层血色烟雾,正赤手空拳面对一众差役的围攻。 此时牧云可谓是体型大变,原本稍显瘦弱的身材上长出一块块硕大的肌肉,一袭长衫都快被其撑爆。 双目血红,一双肉掌大如蒲扇,十个指甲变得如野兽一样锋利修长。 这让不禁许缘想起了林道才,那厮受到诡异魔气的感染,发威之时,模样也和牧云差不多。 带领小弟围殴牧云的是宋义,有过和林道才打交道的经历,他知道这血色雾气的狠毒之处,只是跟小弟站在一起,用长兵器攻击,当作边缘输出。 饶是如此,利爪和兵器猛烈碰撞,也发出一声声铮然的金铁交击之声。 一时间,两方人马打得有来有往,堪比许缘记忆里的武术表演赛。 看到许缘出现,牧云神色变得惊恐起来,身上的血雾猛地浓郁几分,不顾兵器砍砸在自己身上,抓住最近的两杆长刀用力一推,把阵势撞开一个缺口,就想逃之夭夭。 他的主人说过,如今的他以正面迎敌之态,最多只能战平黄朗这样的水货文人,要是遇到强一点的县官,他就得逃命。 更别说是一州刺史这样的大人物了。 许缘大喝一声:“拦下他!” 傀儡步伐很是轻盈,一步跃出,竟然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他迅速靠近牧云。 老板就在后面看着,宋义也是豁出去了,竟是不顾那血雾的诡异毒性,低喝一声,宛如离弦之箭朝牧云扑去。 他想以血肉之躯将牧云拦下,有刺史大人在,就算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也足以让牧云留在这里。 宋义蹿到牧云身边,身子陡然靠了上去,一股沛然大力从他肩头涌出,将牧云顶得脚步趔趄,不得已借助墙壁支撑身体。 肩头传来的一道古怪气息让宋义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去,同时手指连点,封住自己的穴道。 见此,许缘赞道:“干得漂亮!” 借此机会,傀儡距离牧云只剩下一丈的距离,借助傀儡的视角,许缘甚至能看到牧云的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许缘并没有在意,控制着傀儡继续靠近。 只要再靠近五尺,牧云就会处于秘术·缚的范围之内,定然会被自己控住,到时候就是自己秀连招的时间了。 牧云惊恐的不是被刺史近身后有落网之险,而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是那个血影,他强夺了身体的掌控权! 在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五尺的时候,“牧云”脸上忽然露出一股奸计得逞的笑容,血红的双眼内满是杀意。 他用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叫喊道:“去死!!!” 傀儡和牧云竟然同时张开双臂,下一刻,淡金色的文气气旋和大蓬大蓬的赤红雨滴在空中碰撞,响起一阵嗤嗤的腐蚀之声。 白烟陡然弥散开来,遮掩二人的身影。 没过多久,后门处的空地上就出现一个瑰丽的龙卷风柱,金色的文气、赤色的血气、浓烈的白烟,三者均匀的交织在一起,展开一场实力的角逐。 若是金色气旋后继无力,那么处于最中心的傀儡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将沾染血雨,最终被腐蚀消散。 若是漫天血雨后继无力,那么金风肆虐之下,牧云将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三色龙卷外,“牧云”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一脸自信。 以他多年的经验,文人文气普遍量少,这个狗官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血雨包裹! 很快自己就能成为大盛的一方大员了! 到时候杀起文人来,还不是如同杀鸡一样轻松? 穿好衣物的许缘猫在窗户边,捅破一层窗户纸,观察外面的情况,见牧云竟然还留着这样一个自杀式的招数,心中不由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了个赞。 果然,干大事的时候苟一点还是很好的,至少不会遭到卑鄙小人的暗算。 而且由于三色龙卷的阻隔,牧云根本看不到龙卷最中心处的情况,这时候的傀儡已经变成了一个面容模糊的身影。 抹了一把额头上由于晨间运动和受到惊吓而产生的汗水,许缘握住官印,勾连地脉,准备给牧云送上一个坚固的牢笼。 场中,三色龙卷中的力量还在僵持,“牧云”已经占据了上风。忽然,他脚底下的土地忽然凹陷下去,随后一脸懵逼的跌入坑中。 他明白这是官印所携带的沟通地脉的能力,但他同时也更加迷惑了。 大盛官员使用官印的时候都是很耗费心神的,按理说,在比拼力量的时候,于明根本就分不开心里做这些啊! 但事实就摆在“牧云”面前,他只想问于明一句: “这合理吗!?” 第62章 好色不是坏事 这当然不合理。 不说那奇特诡异的傀儡秘术,就连许缘的文气数量,在三字经的快速增长下也是超乎常人。 “牧云”落入坑洞,三色龙卷的平衡瞬间崩塌,金色旋风将血色雨点碾压,并顺势将压制力传入地坑。 与此同时,地坑底部的泥土迅速翻滚凝聚,横竖穿插,将“牧云”的手脚四肢全部以土石柱子别住,层层叠叠将其困在当中。 “啊!狗官,卑鄙!!!” 坑洞中传来无能狂怒的呼喊,许缘只是回以冷笑。 想要自己的命,那就得有生不如死的觉悟。 忽然,许缘感到有一双略显冰凉的小手按倒自己拿官印的手上,想要夺取官印。 他转头一看,却是云敏不知何时扶着墙摸到自己身边,想要为牧云分担一些压力。 云敏的衣物被许缘扯烂丢给了牧云,此时穿得很是清凉,在深秋清晨中被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的动作却只是徒劳,云敏现在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一个正常男子在这,她也掰不开那几根指头。 更别说是修炼过长生诀的许缘了,他手都不带动的。 到底是才把人家吃干抹净,许缘也没好发脾气,只是将云敏揽到怀里,让她没法再捣乱。 云敏挣扎两下,身子却越来越烫、越来越软,最终失去全部力气,依偎在许缘怀抱中。 “云姑娘,你累了,先歇歇。” 随口应付一句,许缘先把傀儡收回,再重新分出一具样貌齐全的傀儡,走到坑洞边缘。在他的操纵下,一座通体由碗口大小的石质柱子组成的一座囚笼从地底升起。 傀儡瞥了一眼拼死挣扎的牧云,走到一边为受伤的差役疗伤。 伤势最重的是一开始被打进后院里的那人,这个人算是跟随许缘的老部下,从江陵一直跟到长云县。 他胸口被挠出四条血肉模糊的口子。好在他体魄比较强健,没有被一爪挠出心肝脾肺,但也被魔气侵蚀,两眼不住的往上翻,嘶哑着喊这“水、水、水”。 这个倒方便救治,把文气渡进其体内,化去毒性,激发生机就行。 暂时稳定住此人伤情,傀儡走到宋义身边,助其疗伤。 宋义此时跌坐在墙边,嘴里大口大口的喘息。他是武道先天境界的好手,体内真气暂时还能与毒气抗衡。 有文气相助,他呼吸很快平缓下来,感激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你在前方英勇作战,本官自然要保你周全。”傀儡淡然挥手,走到下一处地方。 其余的差役并未直接接触牧云,身上并没有魔毒,吃药就能好。因此许缘也就没有再浪费时间,走到县衙的后门。 可以看出,最先爆发战斗的地方是在这里,门都已经被巨力撕碎,地上洒满了破碎的木屑。 地上正躺着一个人,胸膛已经没有了起伏。 许缘识得此人,是长云县的一个差役,昨晚就是他在守后门,自己还让他把云敏的衣物交给牧云,没想到今天直接就没了。 牧云的马车停在门外,地上还掉落有一个包裹,傀儡谨慎的以文气检查一遍,再打开,见里面是几件女子的衣物,遂满意的收下。 云敏很不错,这几天得让她多还一些债。 巡查一番情况,见并无太大问题之后,许缘回到县衙后院,站在牧云两丈开外的地方,开口询问:“牧云,柳督邮也是你杀的?” 牧云抬头看了一眼许缘,嘶哑道:“是又如何?贪官污吏,好色之徒,死了也活该!” 这一副铮铮傲骨的模样,看得许缘很是不爽,他把手掌放在面前,做出轻轻嗅闻的动作,显得很是猥琐。 但这只是傀儡,哪能闻到什么气味? “好色不是一件坏事,起码能得偿所愿。” 许缘的动作彻底激怒了牧云,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哎呀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无情啊?你不记得了?昨天可是你主动要把云姑娘送过来的,本官不要,你还非要强塞给我。要不要本官帮你回忆回忆?” 说这话的时候,许缘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云敏身子忽然变得僵硬,眼睛也闭得更紧了。 牧云也不狡辩,只是一个劲喊着“杀了你”。 许缘暗中皱眉,这么整的话,似乎也问不出什么名堂。而且这牧云这一身魔气也扎手得很,就连严刑拷打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傀儡指尖飞出一缕缕细丝,径直落入牧云的身体内。 体内有魔气存在,牧云对文气细丝的反应要比云敏大得多,在接触细丝的一霎那,身子就开始出现痉挛之象。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海量的文气通过细丝钻进牧云体内,想要净化其体内的魔气。 “啊!狗官,就算你折磨我,我也不会屈服的!” 牧云身上冒着浓烈的白烟,嘴里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整个人都痛不欲生。 略微了解过牧云的身体状态,许缘也没有净化魔气的念头。 不比中毒尚浅的林道才,牧云体内魔气的纯度和数量都高得吓人,强行祛除魔气,估计牧云会直接暴毙,也是得不偿失。 许缘心里犯了难,这牧云就像是一个刺猬,根本就无处下嘴。 忽然,他的动作一顿,神色异样道:“行,有人替你求情呢,你要是愿意当个缩头乌龟,什么都不说也由得你了。” 说完,傀儡毫不犹豫,转身进了房间。 却是在房间内,许缘本尊处,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云敏媚眼如丝,身体不安的扭动,媚态百出,极力向许缘作出挑逗之资。 许缘不是个太监,长久的自律再加上昨晚的放纵,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干燥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因此也就放下对牧云的审问,开始对云敏严刑拷打。 嗯……这个女子也是意图行刺朝廷命官的女刺客,必须要好生鞭挞才行。 后院,被于刺史突然放过,原本还有些错愕的牧云,耳边忽然传来一些异常的动静。 他也曾在秦楼楚馆放浪形骸,很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用怨毒的声音大喊: “狗男女!” 屋里,许缘听得不耐烦,稍微分心御使官印,直接用石头把牧云的嘴给堵上。 第63章 杀机突现 县衙后院,被众多石柱穿插限制在土石囚笼中的牧云忽然开始剧烈挣扎,眼神更是惊恐无比。 他想要呼喊救命,却被嘴里塞着的土石所阻,发不出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开始急剧缩水,从肌肉鼓胀的猛男变回了原本瘦弱的模样。 然而这并未结束,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向下收缩,似乎皮肤下面已经没有了血肉。 牧云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他吐出胸膛里最后的一丝气息,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喀嚓~” 随着一声轻响,牧云的眉心被粗暴的撕裂开来,从中钻出一道散发着血光的三寸身影。 这身影面容模糊,但身体却极为凝实,往许缘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之后,化作一道流光,径直穿过紧闭的木门。 房间内,二人挥汗如雨。 云敏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不正常的血光,身体里也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一股力量,双手猛地环抱住许缘的脖颈。 许缘起初不以为意,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之前这个女人的力气可没有这么大! 来不及多想,许缘身体忽然化作一团淡金色的雾气,脱离云敏的掌控。 秘术·散。 “咔咔”两声响起,云敏用力过猛之下,两只手臂竟然直接脱臼,她痛呼一声,双眼一白,直接被痛晕过去。 靠近门口的地方,许缘重新现身,敏锐的发现,在前一瞬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血色身影悬浮在空中。 那东西竟然是想在云敏抱住自己的时候趁虚而入,钻到自己身体里面! 这让许缘不禁生出一层冷汗,还好元歌体验卡的时间够久,他才能在如此危急关头得到一线生机。 血影在空中有片刻的错愣,他完全想不到一个走文人道路的文官竟然还有这般诡异的身法。 刚才他的速度极快,离许缘的身体也不过几寸的距离,可就是在这几寸的距离里,目标的身体却变成了烟雾。 那烟雾无形无状,就算身处其间,凭借血影深厚的见识也感应不到许缘的存在。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差距,形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在背后搞鬼的就是你,到现在才舍得现身,当真是个老阴币!”许缘破口大骂。 血影没有回答,再度朝许缘扑来,一般来说,这种诡异的身法会有很大限制,他想赌一赌。 这个想法要是让许缘知道,定然会哈哈大笑,如果是在游戏里,血影绝对是赌对了的。 但是在现实啊,当游戏里的技能成真,英雄的技能就是bug级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傀儡大师,许缘当然不会和血影正面硬刚,他的身体再次化为烟雾,消失在原地,同时还以文气塑造傀儡。 再次出现的时候,房间里又多出一个许缘。 两人一模一样,这叫血影也犯了难。 因为在云敏身上下了暗手,他是知道这“身外化身”之术的,但因为某些变故,他的状态并不完整,能用的手段不多,遇上这种难缠的对手,很难直接拿下。 果不其然,当血影扑向一个许缘时,这个许缘忽然张开双臂,金色的气旋展开,让他的动作几乎停滞,逼得他加大消耗,才跑出陷阱。 当血影再扑向另一个时,另一个忽然变成一团烟雾,出现在另一处。 像是被遛狗一样耍得转了几圈,血影速度慢了下来,眼中精芒连闪。 现在房间里只要有云敏可以被他附身,但一个普通弱女子的体质根本不可能斗得过这个狗官。 而且现在想跑也晚了,面对一个全力戒备的山河境文人,以自己残缺的状态,指定跑不掉! 血影思索的时间,许缘也没有干等着,差点阴沟里翻船,他肚子里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他的双手在身前交叠,用力向后拉扯,两条呈十字交错的文气丝线在虚空浮现,交错的最中心点,正好在血影的体内。 秘术·十字闪! “兹拉~” 一个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剧烈而强大的文气在血影体内爆发,将其照耀的像是一座小金人。 而血影也不出意外的被均匀的切割成四块,无力的从半空中落下。 许缘不敢大意,双手再次交叠在身前,以十字闪补刀。 半空中的四块血影在无形的拉扯下重新恢复完整,并以毫厘之差躲过第二道十字闪,口中更是念起晦涩难明的咒语: “浩浩血河,悠悠魔土,以我为媒,降临此处……” “哗啦啦……” 话音刚落,虚空中就忽然响起惊涛拍岸的浪花声,异常浓郁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散,仿佛传说中的血河当真要降临在这个房间里面。 许缘眉头紧皱,尝试使用秘术·散,却发现这里的空间似乎被固定住了,消耗数倍的文气,也只能让身边荡漾起金色雾气,不能再穿行于空间。 ‘卧槽,这招有点东西的,这个血色身影不会也是魔道大佬!’ 见势不妙,许缘连忙运起长生真气,往房外跑去。 临走前,许缘瞥了一眼云敏,但愿她能苟全性命。 “走?此处已经被剥离出来,没有本尊的力量,你根本走不出去。” 看着门外的一片赤红血水,许缘哐的一声把门关上,那些血水可能不是真的,但他不敢赌。 “哈哈哈……原来是魔道的前辈当面,真是失敬失敬啊!” 许缘陡然发出一长串笑声,脸上满是亲近之意:“不瞒您说,其实我是天莲教某位大佬的卧底,就是个冒牌顶替的人,这次冲突,纯属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误会呀!” 不料血影也开始大笑起来:“呵呵呵呵……可笑!这天底下任谁说谎,本尊都会信他半分,可唯独你们这些姓于之人……自于光以下,不论男女老少,本尊必杀之!” 卧槽卧槽…… 许缘的内心像是有一万只草泥马疯狂践踏而过,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于光和于明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姬先生是这样,眼前这个血影也是这样? 救命!!! “我不姓于啊喂!” 第64章 其实我姓姬 对于许缘的“狡辩”,血影根本就不带信的,他在空中一上一下的漂浮,看着许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房间里,黏稠且充满腥气的血液在顺着紧闭的门窗缝隙渗透进来,许缘意识里来自元歌战斗经验的危机感应就没停过。 他知道,这血液沾不得,一沾就要出人命! 他的眼神变得很是凝重,脑子里在思索如何逃生。 眼前这个体量不大的血影来头应该很大,至少比他之前遭遇的谢必安要大得多。 上次和谢必安较量的时候,谢必安拿秘术·散根本没办法,只能看着许缘随意躲避技能,然后无能狂怒。 这个血影就不一样了,他的战斗经验很丰富,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察觉到魔术·散的实现方式,并成功的加以限制。 没错,秘术·散实质上就是进行空间上的穿梭,所以才有无法击中、无法捉摸的特点。 这是许缘试过好多次才得出的结论,而在血影面前,这只是几眼就能看穿的问题。 这时,许缘忽然想起姬先生,如果他在这里,或许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不说别的,只要自己能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个血影就不会再死缠着自己。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许缘开始回忆此前的一些细节,一个猜测脱口而出:“难道你是血尊?” 血影缓缓点头,眼中杀机充盈:“正是,于光杀我全家,逼我自行封印,你这个当儿子的,就该先替你爹先偿还一些利息!” 许缘心里直呼好家伙,怪不得血尊有这么大的杀心,原来是于光干了这种吊事。 他连忙道:“血尊前辈,我真的不是于明,对了,我的文心也是自我凝聚而成的,我不是大盛的官!” 许缘越说越激动,也不再掩饰自身跟脚,全力催动文心,在眉心处绽开一抹璀璨的光芒。 连姬先生都知道自凝文心的所在,没道理比他辈分更高的血尊不会知道。 果然,在看到许缘眉心那颗晶莹剔透的文心时,血影上下漂浮的动作骤然停止。 “你……你姓董!?你到底是谁的孩子?董元清!还是董元双!” 血影周身的赤光变得极不稳定,他不由自主的朝许缘靠近,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许缘的脸颊。 许缘自然不敢让血影得逞,鬼知道那手上藏了什么古怪可怕的毒素。 血尊口中的两个名字许缘在书上见过,是江州董氏最后一代的两个孩子,董元清为长子,董元双为次女。 “快说!再不说出来、再不说出来……本尊饶不了你!” 许缘沉默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我姓姬!” 这个姬,当然是姬先生的姬,要是姬先生真的在魔道鼎鼎有名,那么他的虎皮应该还是很顶用的。 果然,姬先生是永远的神。 在听到这话,血尊猛然倒退两步,低声呢喃道:“姬……你也姓姬……” 地面上,血水逐渐侵蚀到许缘脚边,在触碰到许缘布下的文气屏障之后,发出嗤嗤的声响。 见此,许缘连忙催促:“血尊前辈啊,你可别走神了,赶紧收了神通罢,要不然我可就死定了!” 血尊左右环顾一周,摇头苦笑:“没办法了,使用此术消耗极大,我现在已经无力收回,等半个时辰后,血海投影无力维系,自然会消失不见,只要你再支撑一会儿,自然能重获自由。” “这么说,你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许缘气得浑身发抖,这血水这么凶猛怎么可能支撑半个时辰之久? 要是早知道血尊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还跟他装什么孙子? 直接干就完了啊! 察觉到许缘的杀意,血尊的身子悄然往旁边挪了挪,沉吟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办法?”许缘谨慎的发问。 “之前本尊是想先将你夺舍,再从你身上抽取血肉精华、文气,借此散去血海投影,你既然是本尊……故人之后,那自然是不用再被夺舍了……” 他指向床上的云敏,随意道:“此人一身血肉虽然不多,但只要你多消耗一些文气,应该足以撑过难关。” 对于血尊来说,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只是他补充力量的食粮,无所谓男女,也无所谓贵贱。 只有亲疏之分。 云敏双臂脱臼,疼得冷汗直流,但她一直在咬牙坚持,不肯向二人求救,听到血尊的话,更是直接闭上双眼,引颈受戮。 许缘沉默下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事,他还做不出来。 血尊冷笑一声,讥讽道:“此女不过是一玩物罢了,舍了也就舍了,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许缘摇头:“我从来都不是能干成什么大事的人,此事不要再提。” “哼,妇人之仁,活该受罪。” 血水越积越多,就连云敏那边都受到影响,许缘主动走过去,撑开文气屏障,暂时保全她性命。 虽不至于相濡以沫,但在他能撑住的时候,他不介意多救一人。 而且他对血影并未完全放心,这一层文气屏障足够拦住一个实力不剩多少的魔道了。 见云敏实在疼得难受,许缘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按照脑海中修复傀儡的方法,将两只手肘复位,留下些许文气助其恢复身体。 云敏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许缘这才想起来,连忙把衣服套到身上,稍加遮羞。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水逐渐灌满房间的地面,水位也开始上升,很快就将二人漫过。 金色的屏障内,许缘屏住呼吸,默默运转长生诀,为云敏保留下一些可以呼吸的空气。 在屏障外面,血尊在血水中若隐若现,看着身体紧贴的两个人,他戏谑道:“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是挺傻的,被牧云那个小人卖了也还要帮他数钱。” 云敏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理会血尊。 “记得一个月前,那个姓柳的狗官来到长云县时,就是牧云向黄朗提出的要让她去作陪,并借此机会勾搭上她……到了昨天,牧云又把她乖乖送到了县衙……啧啧,这两人真是一往情深呢。” 云敏听不下去了,对血尊怒目而视: “胡说,一定是你在从中作梗!” 第65章 又一个玩儿文气的魔头 云敏在和血尊争执,这个感性的女人若不是受屏障所拦,恐怕会不自量力的去跟血尊拼命。 许缘不为所动,他先是尝试使用官印,却发现官印已经如谢必安那次一样,变得屁用没有。 许缘:(▔皿▔!) 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魔道都已经各自研究出克制文官沟通地脉的方法,而满朝大员却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让自己所在的力量体系原地踏步。 他暗暗发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自己一定要把这垃圾官印给砸了! 官印没有指望,许缘心神沉浸入文心,操控着文气轻轻触动眉心的天莲印。 三下之后,他停下来等待姬先生的回应。 十个呼吸过去,许缘耐心的加大力度,继续触动三下。 第三次…… 第四次…… 好多次过去,天莲印里别说是姬先生的声音,就连一点惩戒性的反应都没有。 这下许缘懂了,应该是距离太远,姬先生那里没信号呢。 呵呵,真好……好个屁! 这才过去小半个时辰,自己的文气就用了三分之一了。 就算他能顶过血海投影的侵蚀,但接下来还要应付血尊这个老登西,预算很是吃紧。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忽然,许缘察觉到屏障被触动,睁眼就看到血尊正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屏障上,指头正在冒烟。 “血尊前辈,不是说好不搞我的嘛,你这样出尔反尔不太好?” 血尊收回指头,负手而立,一股高人的气质油然而生。 他高冷道::“如今血海的威力已经达到最高,本尊是想看看你的文气能不能支撑到最后。” 这一通解释,许缘也就当个笑话来听,要是这老登西真顾及什么高手形象,刚才就不会搞偷袭了。 他取出文典,翻到三字经那一页,开始诵读起来。 想要让文气变得充足,无外乎开源节流两方面。 许缘现在置身血海、身边还有强敌窥伺,要是选择节流,只会死的更快,只能选择开源。 就算是《三字经》的存在暴露,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人之初,性本善……” 声音缓缓响起,初时还有些中气不足,到第一遍的中间,许缘的声音已经变得平静下来,古井无波。 金色的文气光点在屏障内浮现,缓缓绕着许缘的身体,最终没入其眉心。 当文气光点存在的范围跨出屏障之后,血海就像是加了一大坨金属钠一样,开始剧烈的翻涌起来。 血尊悄无声息的退到远处,眼神略带嘲讽。 这个姬姓后人所读的文章他从未听过,但从这异象上来看,不像是凡品,但就算如此,也是不够的。 文气这东西和妖鬼魔三道天然不和,在这血海之中修炼文气,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浓郁的白烟里夹杂这“彭彭”的闷响,强烈的爆炸余波让许缘文气的消耗速度变得更快。 血海中,金色的光点划过层层水波,带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以彗星袭月之势涌入屏障。 瑰丽而壮美。 爆炸就在眼前,云敏能清楚的看见血海中被炸出的无数气泡,但所有的伤害都被阻挡在外,让她不由感到一丝安心。 紧接着就是一种对自己的唾弃,这个老畜生坏事做尽,早些死了最好! 许缘却不忧反喜,就在刚刚的尝试中,他发现就算是在血海中,也是能产生文气的,而且生成的文气被他吸收后,也正好抵得上目前的消耗速度,若是范围再大点,文气必然可以实现正增长! 等于说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许缘的回蓝主场! 他斜睨了一眼站在边边角角的血尊,嘴角微微上扬。 是时候让这个老阴币尝尝社会的险恶了! 暗暗加厚文气屏障,许缘开始心无旁骛的读书。 “彭彭” 血海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这导致金色光点蔓延的速度很慢。但好在范围越来越广,血海中的爆炸爆炸也越来愈猛烈。 而且就算是如此,也无法掩盖许缘平稳的声音。 血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眼前的荒谬场景他不能理解,但他大受震惊。 自己太久没有出现在人间,或许时代已经变了? 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就算是真正的血海降临在这个世间,眼前这个男人也会在血海中屹立不倒。 瞥了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爆炸,血尊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 以自己的状态根本不能抗下几次爆炸。 不知是作出了什么决定,血尊反而是向前方的爆炸区域冲去,同时,他的身边汇聚起一个由血水组成的赤色小球,护持身体。 血尊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一转眼的时间,他就已经穿过两丈多的距离,来到文气屏障前。 许缘读书时依旧保持着警惕,瞧见血尊冲过来,连忙再次加厚文气屏障。 赤色小球撞上文气屏障后,根本不得寸进,上面也开始出现被文气净化的白烟。 许缘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赤色小球就轰然破碎,露出其中莹白的文气小球。 文气小球就像是融入大海的一滴水,一下子就挤进了屏障,在许缘震惊的眼神中,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眉心。 “哦豁……完蛋……” 许缘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心里万念俱灰,干脆直接躺平,等待被血尊夺舍。 魔道竟然也能玩儿转文气,这他妈到底什么世道啊! 随着许缘的放弃抵抗,二人身外的文气屏障失去了能源支撑,开始急剧缩水。 云敏看着越来越近的血水,又看了一眼许缘,眼底有几分解脱的快意,终于能不再煎熬的活着了。 “小子,赶紧撑起屏障!”许缘眉心处传来血尊的声音。 “呵呵,反正都要死了,还要屏障干什么?给你做嫁衣嘛?”许缘呵呵冷笑。 “本尊身上只剩下文气,已经没有余力再夺舍你,再不行动起来,你可就死定了!”血尊厉声喝道。 许缘并不吃着一套,血尊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指望能被高抬贵手放过,还是等下辈子重开。 “哈哈哈哈……没关系,我要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等着嗷,我马上就自碎文心,把你炸上天!” 第66章 含泪圆谎 许缘突如其来的壮烈之气把血尊整不会了。 他咳了两声:“既然你觉得拼掉本尊一道残魂会让你很高兴,那就随你了。” 许缘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在抢救抢救。 他连忙维持住文气的输出,让屏障重新撑大撑圆,惊讶道:“你你你……竟然只是一缕残魂?” “不然呢?你以为你真的能耗得过已经半只脚迈入仙境的本尊?” 许缘意识沉入眉心,发现如今的血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莹白的文气光华,看上去人畜无害。 心中将信将疑。 “本尊全盛时期,就连剑宗也要对本尊退避三舍!”说这话的时候,血尊掷地有声,有一股睥睨天下英雄的豪迈。 许缘想说‘当初也是剑宗封印的你’,但考虑到这个炸弹还在自己脑子里,遂打消了这个嘴贱的念头。 “哇,原来前辈你当初这么生猛的?简直是我辈楷模呀!” 许缘的声音太做作,血尊一点被拍马屁的感觉都没有。 “咦,会天莲印的人可不多,这是谁给你种下的?”血尊发问道。 “呃……”许缘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包括卖掉姬先生,重新找一个老板,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血尊这人不实诚,要是在他手下做事…… 那不得像牧云那样,当绿毛龟? 纯爱战士根本忍不了啊! “我告诉你,这是我老板给我下的,他可是天莲教的巨擘,集魔道、文道、武道精华于一身的大人物,你要是敢动我,小心他找出你真身为我报仇!” 许缘将姬先生吹上了天。 眉心里,血尊的神色有些诡异,就在这短短的数十息时间里,他探明了许缘身上的血脉,发现在记忆力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个文人很有可能在骗他! “你直接说他姓甚名谁罢,说不定他与本尊还有一些同门的情谊。” 和姬先生相处,聚少离多,许缘哪会知道姬先生的真名? 不过这难不倒他,魔道大佬嘛,地位越高,名字就越拉风。 只管酷炫狂拽就对了! “姬……姬无命,这是我在无意间偷听到的。”许缘面不改色,张口就来。 血尊听完,点了点头,眼神中有思索之色。 或许这个文人,真的和他的故人有关系。 “所以,你只是一个家奴?” 沉默一阵,血尊忽然发问。 接触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短,许缘也知道这个世界的家奴制度。 简单来说,一个豪门大族,里面的人可能大部分都是一个姓,其中有和主家嫡系子孙里分出来的分支家族,也有被主家赐姓的家奴。 血尊名字里毕竟带了一个“血”字,想来对于血脉之类的东西涉猎很多。 能有此一问,很合理。 “是啊,我就是姬先生的仆人。”许缘声音有些哽咽。 说出这句话之后,许缘似乎有些明白了‘一个谎言说出口,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的含义。 就之前那么一激灵,结果自己直接从姬先生的战略合作伙伴,直接降为忠心家奴。 说多了都是泪啊! “姬先生身边还有一个修武道的老头子,名叫阿忠,为人很不老实,还喜欢逛青楼。姬先生不喜欢他,几十年了都没给阿忠赐姓。” 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真实,许缘还说出了阿忠的存在。 至于药奴……年纪不太好猜,可能被封印已久的血尊根本就不认识她。 血尊的神色变得更加诡异,有惊喜、有叹息、有仇恨……不一而足。 他缓缓闭上双眼:“行了,你的跟脚,本尊大体上也猜到了。放心,你既然是那人的奴仆,本尊自然要给他几分薄面,你这具身体,本尊不会夺舍的。” 现在血尊盘踞在自己的眉心祖窍,许缘也只能选择相信。 还能咋滴,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呗。 几炷香后,血海逐渐退去,许缘将文气罩子解散,让已经呼吸困难的云敏透透气。 他看向房间中的陈设,惊奇的发现,里面的一桌一凳都没有受到损失! 只有一株放在门口处的绿植出现异常,整个植株已经失去生机,变得干枯焦黄。 走到门外,石质的囚笼依旧在那里,只是里面的活人已经变成死状狰狞恐怖的干尸。 想到许桂圆记忆中的场景,许缘喟然一叹。 若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重获自由,官印也能够再次沟通地脉,许缘顺手就将牧云尸骨挪移至地底三十丈,也算入土为安。 毕竟这东西上面很可能带有魔毒,长久保留也只会害人。 站在门口,招来差役,许缘道:“你去通知廖哲和柴丰,今天下午,本官要开堂审问陈、赵、云三家人犯,让他们准备好口供,叫上城中百姓观审。” 通过这一次长云县之行,许缘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随随便就有魔道的大佬体验生活。 因此,他决定加快进度,赶紧回到江陵,在姬先生的庇护下安安心心过日子。 “咳咳……” 云敏换好衣衫,背着一个包袱,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 她习惯性的将许缘无视,径直走向后门。 这一个晚上和半个白天的离奇经历之后,她眉宇间的郁结之气似乎又多了一层。 “云姑娘请留步。” 许缘走上前,挽住云敏的手臂,笑道:“云姑娘,此间事务可尚未结束,你不能离开的。” “我若留下,你会放过云大哥么?”云敏淡淡道。 “唉,就算本官想放,也没那个机会了。其实……牧云已经死了,死状跟柳督邮他们一样,变成了一具干尸。” 犹豫片刻,许缘还是讲出实情。 云敏怔在原地,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大的悲伤? 难道自己对云大哥的感情被那个血影三言两语就给戳破了? “既然他已死,我就更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男女授受不亲,于大人请自重。” 云敏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不由怒目而视:“你这人,还想强抢民女么?” 许缘摇头:“云姑娘,你恐怕走不了了。” “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第67章 明镜高悬 此前在和血尊对峙时,云敏很长一部分时间都是保持着清醒状态。 因此许缘所说的话几乎都进了云敏的耳朵,包括天莲教之事。 如果就此放任云敏离开,无论对谁来讲都不是一件好事。 许缘的身份有泄露的可能,姬先生的计划有崩盘的可能,就连云敏也会有生命的威胁。 所以,许缘想把云敏带在身边,严加看管。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杀人灭口,但谁叫许缘舍不得呢? 嗯……日久生情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云敏冷笑着瞥了一眼许缘,一言不发,忽然一头朝院内的一方石桌上撞去。 许缘嘴角一抽,跳到其面前:“云姑娘这又是何苦?你的亲人可还在蹲大牢呢。” 好在云敏没多大力气,许缘轻轻松松就将其拦下。 “他们不配当我亲人,云大哥已死,我生而无恋。”云敏很是倔强。 许缘很无语,也不知道牧云到底怎么骗云敏的,被出卖了还愿意替牧云数钱。 他捆上云敏的手脚,丢回房间。 “云姑娘正值大好年华,若就此香消玉殒,也太过可惜,还是先好好静静,大不了……我以后不碰你便是。” 留下这句话,许缘转身走出,他准备去黄朗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长云县大牢。 这里空气潮湿,屎尿臭味夹杂着一股腐气一个劲往鼻孔里钻。 牢房中还有不少低声呼喊着“冤枉”的人犯,一般人在这里呆一阵,免不得头晕目眩。 许缘一番不适,径直退了出来,对狱卒道:“你们把黄朗带出来,本官有要是审问于他。” 狱卒恭敬领命,没过多久就把黄朗带了出来。 再见黄朗,许缘还以为狱卒找错了人。 这才不到两天时间,黄朗已经变得须发皆白,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一脸暮气。 看到许缘,黄朗脸色一喜,觉得事情会有什么转机,当即跪下,手铐脚镣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刺史大人,下官知错,还请高抬贵手啊!” 他养尊处优多年,根本受不了牢房里的环境,明白只有尽力讨好于刺史,才有早日摆脱困境的可能。 至于被碎的文心…… 碎了就碎了,大不了以后多学养生之法便是。 许缘屏退左右,忽然来了一句:“本官今早遇刺了,是你的师爷干的。” 黄朗一脸懵逼,“邦邦邦”连磕三个响头:“刺史大人明鉴,牧云那厮之跟了下官不到两个月,根本不会有那么忠心,下官冤枉啊!” 许缘脸上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黄朗没有嫌疑:“牧云已死,是不是受你指示,已经是死无对证。不过让本官感兴趣的是,他的死状和柳督邮一模一样,你说说,这事该怎么看呢?” 这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黄朗耳边炸响,他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要是柳督邮的死干系到他身上,他就算是有再大的关系、再多的银子,也没处使啊! “冤枉!下官冤枉!牧云那厮心机深沉,下官也是被骗了啊!” “哼” 许缘板起脸,声色俱厉:“柳督邮到长云县之后到底做了何事,你还不快速速招来!” “是是,下官什么都说!” 当下,黄朗便将自己如何用金钱贿赂柳督邮,又如何听从牧云的“毒计”,把小妾送到柳督邮那里全说了一遍。 许缘眉头一皱,却是没想到牧云竟然早在一个月前就出卖过云敏。 看到许缘皱眉,黄朗胆都快被吓破了,谄媚道:“大人,那云敏长得十分可人,您若是喜欢就拿去,下官不喜人妇,没有碰过她几次……” 许缘只感到恶心,一脚踹在黄朗肩膀,让其在地上打过几个滚。 已经汲取过教训,黄朗很快就圆润的滚了回来,一个劲的求饶。 许缘没有再管,迈步往外走去,黄朗已经是个死人,不必再跟他浪费时间。 午后,县衙外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百姓走进县衙,把公堂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在县衙外都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在翘首以盼。 对他们来说,就算黄朗被立即处死,都比不上县里三大豪族被同时抄家,来得振奋。 因为黄朗在任上虽然只顾捞钱,不干人事。 但真正欺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人,还是要属这些豪族。 这些豪族贪婪成性,自认高人一等。 县里的柴米油盐,价钱都是由豪族拿捏。 就连干旱时,城里百姓想要从河里挑水饮用、灌溉,也会被这三家人驱使豪奴暴打一顿。 现在这三家人眼看就要覆灭,可谓是大快人心。 许缘负手行出,坐到公堂上,头顶挂着“明镜高悬”四字牌匾。 他招来廖哲,询问道:“这些人可是你强制征发的?” 廖哲连连摇头,拱手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能有如此盛况,全赖您惩治三家乡绅之举深入人心啊!” 柴丰也凑了过来,高兴道:“正是如此。前两日您让百姓诉说冤情,却只有少数人上前,就是因为这些盘踞一方的大家族还没倒下,没人敢现身得罪大家族。” 许缘了然,铁打的乡绅,流水的县令,哪个更不能得罪,百姓心里一清二楚。 “好了,升堂。” 二人退到一旁,有差役陆陆续续将只穿着白色中衣的犯人带到公堂。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形容邋遢,神色惊恐。 犯人数量太多,排在堂下,竟将场地占去大半。 堂下差役分列两班,手中杀威棒整齐叩地,口中严肃呼喝: “威~~~武~~~” 随着差役们声音的传播,县衙内外的其余杂音都逐渐收敛,到最后公堂内外都落针可闻。 这就是朝廷的威严。 许缘握住惊堂木,邦邦的拍了两下,严肃道:“堂下何人?有何罪状?” 县丞廖哲捧着一摞纸张,快步走出,高声道:“启禀刺史大人,堂众人,乃长云县陈、赵、云三家嫡脉,共计三十七人。” “此三家,勾结长云县县令黄朗,为虎作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在此,本官以长云县县丞之尊宣读众人罪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摆弄官威,这是廖哲当官到现在最高光的时刻。 第68章 光速去世 长云县三家的罪状枚不胜举,廖哲足足念了两刻钟,才堪堪把手里记载的罪状念完。 这还只是这两天收集的冰山一角,全整理出来,恐怕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啪” 许缘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你们可知罪!?” 跪下之人无人敢答,一旦认罪,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许缘剑眉一竖,就想来一顿杀威棒。 对许缘来讲,他们认不认罪,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因为该做的口供,手底下的差役已经做完,只等判刑。 只是这些人太不给面子,还得再打一顿。 人群中有一老者伏地上前,虚弱道:“草民知罪!知罪!只是家中年幼后辈,从未作过伤天害理之事,还请青天大老爷高抬贵手,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啊!”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呀!” 柴丰跳出来,指着老者骂道:“你这刁民,竟然还敢提要求了?我大盛国法威严,刺史老爷自然会公事公办,还不快滚回去!” 老者伏在原地,止不住的磕头,地上很快就出现血迹。 要是在平时,许缘看到这副惨样,估计还会稍微动些恻隐之心,抓大放小。 但他想到刚才廖哲读出来的罪名,则更是怒火中烧。 若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老财都可怜,那些为奴为婢的良家子又该由谁去可怜? 那些被压迫致死的良善人家又是如何的可怜? 更加令许缘气愤的是,观审的人群中,已经有人不忍心似的别过头去。 “嘿,无耻老贼,罪行累累,还敢在此倚老卖老,真当本官是做善堂的不成?” 许缘骂了一句,已文气震荡喉舌:“诸位乡亲勿要怜悯此类恶贼,今日他跪地求饶,乃是卖惨求活,这种乡之大盗,本官必将严惩不贷!” “况且他家子孙所吃所穿所用,皆是他们这些长辈压榨尔等血汗所得,既然可以同享福,为何不该共患难!” 声音宏大,振聋发聩。 有一麻衣男子冲出人群,跪地大喊:“青天大老爷说得好!各位乡亲,可曾记得去岁雪满长云时,这些狗东西的嘴脸?” “他们不准咱们进山砍柴,平日里十文钱的干柴,被他们硬生生抬到了六十文!” 说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一个强壮的汉子竟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可怜我那六十多岁的老母,连吃半个月的生粮食,没能撑过那个冬天!她也未曾作过一件丧良心的事啊!呜呜呜……” 此言激起众多百姓的共情,整个长云县的财富被这三家人占去十之八九,平日里受的欺辱可不少! “青天大老爷,一定不要对他们从轻发落!” “对,草民要揭发他们卖私盐,一定要狠狠的罚!” “……” 许缘哈哈大笑,对廖哲道:“廖县丞,快快记上,贩卖私盐,罪加一等!” 廖哲从怀里取出一支毛笔,放在嘴里润了润,在之上奋笔疾书。 公堂下,百姓依旧很激动,从检举揭发到爆粗口怒骂,七嘴八舌,混乱不堪。 群情激愤之下,也不知是谁最先冲了出来,对跪在队伍末尾的那人拳打脚踢。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人冲出,眼中凶光大冒,像是要生吃了那些犯人。 长云县本地的差役心虚之下,也不敢阻拦,任其施暴。 许缘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将文气散出,把一众暴怒中的百姓推回去。 地上的犯人有不少被揍得晕了过去,发出无意识的哀鸣。 许缘拍动惊堂木,悠悠道:“尔等报仇心切,本官可以理解,但他们终究是朝廷的人犯,可不能让你们给打死咯。打死了犯人,也是会犯法的!” “为了几个死刑犯,咱不值得!” 有人跪地道:“谢谢青天大老爷提醒,小人知错!” 许缘微微点头,看向脸上多出几个鞋印的老者:“平日不修德行,如今遭人欺辱的滋味儿又如何?” 老者疼得没力气说话,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柴主簿,宣判。”许缘对柴丰道。 “是!”柴丰拿着一张折子走出来,高声道:“此三家恶贯满盈,家中财产应当全部抄没,成年男子皆处以绞刑,在城门口暴尸三日,妇人幼童当流三千里…… 以儆效尤!” 流三千里,就是流放三千里,到大盛边关做苦役。 “好!” “青天大老爷判的好,就该这样对这些祸害!” 这些人只是许缘最主要的打击对象,像是他们家中助纣为虐的奴仆,会在之后由廖哲一一审问,判刑。 想来有自己作出的样子在,廖哲也不会胡乱判案。 也就在即将退堂的时候,宋义走到许缘身边,低声道:“启禀大人,黄朗已经自杀。” 许缘站了起来,故作震惊道:“怎会如此?快把尸身抬上来!” 没过多久,几个差役抬着一具尸体走到公堂。 尸体头破血流,还可以看到其中的白色浆子,其样貌确实是长云县县令黄朗无疑。 新鲜的血腥气令还在公堂上的人犯避之不及,眼神也越发惊恐。 不到三天时间,黄朗就完成了从堂堂县尊,到阶下囚,最后到死人的转变。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 宋义朝许缘拱了拱手,大声道:“启禀刺史大人,一炷香之前,在陈、赵、云三家主犯被押上堂后,黄朗便一头撞死在大牢中的墙壁上。此事牢中人犯、狱卒皆可作证!” 许缘挤出两滴眼泪,叹息道:“唉,黄县令糊涂啊!就算他和柳督邮之死脱不了干系,也不至于现在就自我了断啊。” 随后,他将今天县衙遇袭、牧云身怀魔气和召见黄朗的事情说出。 柴丰走出来,拱手道:“大人,依下官之见,黄县令恐怕属于畏罪自杀。” “毕竟事关魔道,若是他不想牵连妻儿老小,也只能如此。”廖哲赞同道。 他们说话时,并未避讳百姓,而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震惊不已。 黄县令竟然还和魔教有染? 难怪上次长云县水灾时,城外的众多百姓连一具尸骨都没有留下。 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脑补许多。 第69章 抄家分大钱 没过多久,许缘操控官印,将牧云的尸体从地底挪移出来,摆到黄朗身边。 柴丰眼前一亮,拱手高声道:“这牧云之尸骨,便是最好的证据刺史大人,此案可以了结了!” 廖哲虽然心里害怕,但也不想错过表现的机会,强忍着恶心,点头道:“此事证据确凿,牧云确实是害了柳督邮的魔头,请大人下令捉拿牧云家中亲族,拷问此魔来历。” “此事不必再提,牧云死前善念犹存,已经向本官吐露魔功来历。”许缘摇头否决。 黄朗自然不是自杀的,在之前相见时,许缘就对黄朗下了暗手。 他向血尊借用了一点力量,并借着踢翻黄朗的功夫,将力量打入其体内。 黄朗身上已经没有文心,就连文气的数量也急剧减少,自然不能发现这点异常。 在某一刻,黄朗就会按着许缘的剧本畏罪自杀。 这是许缘从血尊控制云敏的手段里得来的灵感,为了减少许缘的疑心,血尊也是欣然应允。 公堂下,百姓交头接耳,对地上的两具尸骨指指点点。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流传出黄朗吃人的“事实”。 许缘看在眼里,心道死人确实比活人有用,让差役收敛好两句尸体,便下令退堂。 黄朗和牧云之事已经被做成铁案,根本不用担心上头追查。 …… 回到县衙后院,许缘才想起涂山香香还被自己关在小黑屋,连忙将其放了出来。 小狐狸显然对此很不满,一边用小爪子挠着许缘的衣服下摆,一边“嘤嘤”不停,责怪许缘把它忘记这么久。 狐媚脸儿上眼泪水汪汪的,格外惹人怜爱。 许缘心底一动,一把提起小狐狸的后颈肉,走进房间。 刚一进房间,空气中的奇怪气味就让小狐狸捂住了鼻子。 这味道她以前在盈香阁闻过,瞬间秒懂,看向许缘的眼神里多出几分鄙夷。 哼!这老色鬼原来寻到了新欢,难怪要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 开门的响动惊醒沉睡着的云敏,她抿紧嘴唇,眼神警惕的看着许缘,身子不住的往床后挪。 许缘伸手解开云敏身上的带子,一把将小狐狸塞进其怀里。 他一脸正经的叮嘱道:“你整天都寻死觅活的,想来也是没有正事可干,这只狐狸就暂时由你照顾,免得你生出其它心思。” 涂山香香还是懂得起这话的意思的,一边暗自腹诽许缘拿自己讨好新欢,一边发出嘤嘤的声音卖萌。 它这是被迫营业,不好好表现就没有文气恰,那就更没有希望变回人形了! 女人天生对毛茸茸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云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怀里的漂亮狐狸,不自觉生出几分喜爱。 随即她又想到许缘还在这里,便冷着脸道:“你是我的谁?我为何要给你做事?” 虽然态度不好,但她揽着狐狸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你现在只是一介阶下囚,没有你拒绝的余地,今晚你就睡这里,我去别处,记得看好这狐狸。”许缘强硬道。 他也不管云敏答不答应,就径自走出房间。 云敏不为所动,快步关上房门,插上木栓,再次躲到角落。 这两天的变故太大,她还要好生冷静冷静。 …… 入夜,廖哲和柴丰屁颠屁颠的跑到后院,对着许缘以前的房间喊道:“大人,黄县令和三大豪族的财产清算出来啦,您看……” 许缘从和那房间相对的厢房里走出,板着脸道:“本官在这里,有事过来说。” “这……” 廖哲一指云敏所在的房间,欲言又止。 这刺史大人好好的宽敞房间不住,怎么钻小厢房里去了? 柴丰拽着廖哲的衣袖,热切道:“好嘞,下官这就来。” 等二人进屋,许缘解释一句:“今早被贼人袭击,本官便搬到这边来住了。左右待不了几天,尔等勿要向外透露。” 二人连连点头:“大人您放心,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许缘才发现,廖哲和柴丰怀里分别抱着一个木匣子,大致有一个西瓜那么大。 察觉到许缘的视线,两人献宝似的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纸张。 许缘伸手翻动,见里面尽是一些金票、银票、地契、房契等事物,眉头恰好皱起。 “黄县令和三大族的财物就这么些?”他语气很是不满。 这些东西溢价折算,能得出的价值也不过百万两之数,还是白银。 这根本就比不上这几家人平日里恶狠狠的吃相啊! 两人双腿一软,就要下跪,却被许缘阻止。 “说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这两人的怂样,许缘知道他们不敢中饱私囊。 廖哲连忙出声:“启禀大人,这些东西都只是便于携带的,其余的金银首饰、玉器古玩……现在都还存在库房里呢。” 柴丰补充道:“而且咱们这次抄家,都是查抄的一族嫡脉,那些分家掌握的财产数目也不小,他们手脚也不干净,您看要不要……” 这下许缘明白了,这俩货是在给自己送钱呢! 沉吟片刻,许缘摆手道:“此次捉拿人数已经不少,若是紧抓着不放,反倒会激起民怨。” 柴丰脸上有失望之色,但也明白这不可取。 三大家族中,陈、赵两家存在时间比较长,每代分家,都会分出去不少财产,令其开枝散叶。 在这长云县,跟这两家有亲戚关系的人估计都得占一小半,若是倾轧过甚,反倒会失去民心。 “不过,既然这些奢宅田契都在手上,你们可以让他们花大价钱买下?”许缘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廖哲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刺史大人此计甚妙!” 这些东西他只是以前在书里看过,真正事到临头,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这两人就没有进行过实操,自己这样做,怕不是在带坏大盛官场风气。’ 许缘心底自嘲,悠悠道:“本官还会在长云县待三天,等三家之人行刑完毕,便会离开,你们抓紧时间变卖财产,本官要带走六成。” “下官尽快去办。”二人点头应下。 “你们忙前忙后,也要拿一些辛苦费,各自一成足矣。其余的充入县衙库房,等待下一任县令做定夺。” “是!” 听到还有好处拿,这俩人忽然精神起来。 这么多的钱财,就算是只拿一成,也足够他们卸任时衣锦还乡啦! 第70章 名字、身份 廖哲、柴丰都被那一成的钱财勾引得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就召集全县富贵之家,把东西全卖出去。 许缘见了,提醒道:“长云初定,一切当以稳为主,你们在此处得了好处,就别想吃两头利好了。” 这句敲打让二人放飞的思绪收回来,面容一肃,郑重道:“大人请放心,下官定不叫您失望!” 笑话,以这位大人的狠辣手段,再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胡乱伸手啊! 二人欢天喜地的离开,这房间也就变得安静下来。 许缘的心情不错,这次抄家得来的银钱,加上之前钱乾给的孝敬,大概也有一百多万两银子。 等回到江陵全部换成黄金,黄金屋应该又可以多出一项神通。 就在此时,房门处发出几声轻微的敲响。 一身素衣的云敏抱着涂山香香站在门口,颇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这个小东西一直不安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说话的时候,云敏轻轻别过头。 见云敏不再寻死觅活,许缘稍微放心:“这狐狸颇有神异,每日须得以文气喂养,你把它放我这,等它吃饱,你再来取。” 云敏放下小狐狸,见其一溜烟跑到许缘脚下,脸蛋微微鼓起,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涂山香香抱着许缘的粗大腿用力摇晃,神情很是急切。 它从昨晚就没有文气恰,馋哭了都! 许缘摇头失笑,看在狐狸尽力配合自己的份上,取出文典,开始轻轻诵读。 在许缘眉心里,血尊看着飞进来的文气光点,亦是食指大动。 他手指捏出一个法诀,张口一吸,高人做派十足。 然而那些文气却直接忽略了他,径直朝那颗晶莹剔透的文心飞去。 暗中观察情况的许缘差点笑出了声。 还是自己的文心好啊,根本不给血尊这个寄生虫半点增强的机会。 到底是个老魔头,血尊若无其事的平躺在原地,直接闭目装死。 一个时辰后,在涂山香香意犹未尽的表情中,云敏将其抱着离开。 许缘关上房门,盘膝坐在床上,准本修炼长生诀。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波动,一缕黑雾在空气中散开,从中走出一道身影。 姬先生! 许缘激动得跳了起来,凑到姬先生面前:“姬先生,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血尊不知何时长身而起,隔着眉心,遥遥望向姬先生,神情紧张忐忑。 “小子,你要是敢透露本尊的存在,本尊就是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血尊突如其来的威胁让许缘一怔,他若无其事,继续招呼姬先生: “姬先生,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我遇到一个诡异的魔道,他有一种毒素,竟然可以直接把人吸成干尸!” 姬先生微微点头,斗笠下的两点红芒扫过许缘的眉心:“我知道,那是血尊的魔功。” 许缘装作恍然大悟:“这血尊我也有所耳闻,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血尊勃然大怒:“你小子找死不成!” “不知,我留在江州,就是为寻找他的踪迹,助其破封而出。你今日频繁触动天莲印,所为何事?” 似乎对许缘很放心,姬先生直接把事情透露出来。 来了! 许缘面不改色:“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想您来着。” 斗笠下的两点红芒盯得许缘心底发毛,他干笑道:“真的!我就是想知道这天莲印有效传话范围是多远。” “试出来了?” “嗯呐!” “……” 姬先生破天荒的选择沉默,半晌才到:“左右无事,念,我身上的怨念快要反噬了。” “噢噢,好,我现在就开始。” 金色的光点在空中漾起,被一股血色文气接纳进入姬先生的眉心。 金红相间的光圈从他眉心散发,安抚身上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血尊透过许缘眉心看着这一幕,手掌捏紧,浑身都在颤抖。 只凭借这些东西,他就确定了眼前这个浑身都罩在黑衣下的人的身份。 他主修魔道,知晓那每一张脸代表着什么,更知晓承载那些面孔时要承担的痛苦。 心中的仇恨几乎让他当场疯狂,但身上莹白的文气却给予他最后的清醒。 他喃喃道:“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能相见……” 仅仅只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姬先生忽然叫停:“今天就到这里。” 许缘看着姬先生,眼神疑惑,前一次的时间可不是这么短。 “太过舒适的环境,会让我失去勇猛精进的动力。” 姬先生站起身来,解释一句。 失去金色文气相助,那些面孔再次变得狰狞,他们有的朝许缘无声嘶吼,有的向姬先生怨毒诅咒,仿佛随时都能脱离黑雾的束缚,祸乱人间。 “许桂圆,你我共事时间已经不短,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姬先生背对许缘,身体有些颤抖,似乎在用力压制怨念。 许缘感叹道:“您一直神神秘秘,我也不好问啊。” “姬无双,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天莲教教主亲传弟子,是我现在的身份。” 许缘嘴角止不住的上翘,他强忍着道:“好名字,没想到我之前胡乱猜了一个名字,竟然还能压中一半。” 姬先生身上的颤抖幅度逐渐变弱,奇道:“你猜是什么名字?” “姬无命。”许缘有些心虚。 “这名字不差,你若是想用,等江州事了,可以用它混迹魔道。” 许缘一听,直接就把这个提议给否决了。 等能摆脱掉姬先生的天莲印,自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定要当一个逍遥四海的闲人。 岂不美哉? “嗯嗯,到时候再说。”他随口敷衍。 这下血尊不乐意了,他怒喝道:“大胆!我……无双他既然让你跟着他混,你应下就是,给你脸了是不?” 许缘表示不想搭理这个半疯的老魔,抬头往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打了个哈欠。 “姬先生,今天天色已晚,其它的事,要不等我回江陵再聊?” “你现在和于明的差距已经不大,回到江陵之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姬先生一步跨出,身影缓缓变淡,在某一刻又忽然变得凝实起来。 “色是少年第一关,有些事,最好适可而止。” 黑雾逐渐散去,只余下这句话在房间里缓缓传开。 第71章 大盛的鬼门关 月色微凉,深秋时节的虫鸣已然多出几分后继无力之感。 有姬先生撑腰,许缘心安之余,也不由升起几分兴致。 吩咐差役准备了些许酒食,把酒当窗对月。 两杯酒下肚,许缘身子里升起几分暖意,喧嚣的秋风将窗户大大推开,让人倍感惬意。 他双眸微眯,意识沉淀进入眉心。 “血尊前辈,如此良辰美景,如何不出来与晚辈小酌几杯?” 偷窥过姬先生之后,血尊回忆翻滚,心神动荡,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哼,家奴滚一边去。”他没好气的回道。 “害,家奴这称呼可就太过了。” 许缘厚着脸皮道:“想必刚才你也听到了,姬先生跟我可是‘共事’关系,最多是上司和下属之分。” 血尊勃然大怒:“许桂圆,别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许缘嘿嘿一笑:“直到刚才姬先生离开,我才想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自报家门,不就是因为你吗?而且看你的样子,与他应该是干系不浅,既然他都对你放心,那我自然也就安全了。” 血尊沉默,他自然明白姬先生有几句话是跟他说的。 想到故人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小子还算聪明,跟着……无双做事,也算是跟对人了,到时候本尊破封,少不了你的好处。” 随口应付几句,血尊便驱赶道:“其余的信息本尊不会告诉你的,滚!” 自斟自饮,酒足饭饱,许缘打了个嗝,身上有些发热,眼珠子不自觉往云敏所在的地方瞄。 他就是个俗人,一时间有些饱暖思那啥。 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他拍拍脸颊,嘟哝两声:“戒色、戒色……” …… 三天后,长云县城门楼上。 阴云密布,风声凛冽,寒意刺骨。 许缘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神情威严。 在他下方,分别是长云县的各个官吏,以及将要被处以绞刑的犯人。 这些犯人双手反绑跪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团抹布,脖颈间都套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 麻绳的一端连接着城楼的柱子,确保不会出现失误。 死期将近,他们眼角泪水都没停过,裆下屎尿横流,臭气熏天,更有甚者已经晕死过去。 在城门口,里里外外,已经有数目众多的长云县百姓翘首以盼,对于将犯人吊死在高处很是稀奇。 大盛确实是有绞刑的,一般都是在菜市口等客流量大的地方执行,搭个台子,能立威又省事。 而江州刺史却别出心裁,将犯人提到城门楼处行刑,确实是大盛首创。 若是许缘知晓众人的心思,定然嗤之以鼻。 要不是大盛没有路灯,他一定把这些狗东西挂路灯上。 县丞廖哲、主簿柴丰面上一丝不苟,对刺史大人可谓是敬若神明。 经过这三天的疯狂大甩卖,他们各自拿到了二十万两银子,这一笔捞下来,足够他们几代人衣食无忧了。 廖哲看了一眼天色,向许缘示意时辰已到。 待许缘点头,他走到众人之前,朗声道:“午时已到,行刑!” 长云县里的刽子手人数不够,因此其间还站有一众差役。 他们得到命令,一个个提起犯人的后领,取出口中抹布,在犯人的拼命挣扎中,将其一脚踹下城楼。 一声声短促的惨叫响起,很快又变成死前的呜咽闷哼。 除了吊着的犯人,众人都看到一番奇景: 犯人们面容狰狞,双脚乱蹬,青筋毕露,没过多久,就成为一具具随风摇晃的尸首。 这些犯人还要暴尸三日,只让人想想都觉得汗毛倒竖。 坐在高处,许缘自然是看不到这番景象的,等出城的时候,有的是时间欣赏。 他正想着早点回到江陵,跟李怀梦“完婚”呢! 他不一定会和李怀梦成为真正的夫妻,但作为两辈子第一次婚礼,必须高度重视。 行刑完毕,许缘带领一干人等回到县衙。 他招来廖哲跟柴丰,叮嘱道:“本官稍后将启程回江陵,你等留在任上,务必要爱民如子,切不可学那黄朗为非作歹!” 说到这里,他的面容变得狠厉异常:“若是让本官知道你们两个在这乱搞,西边的鬼门关,必定有你们一席之地。” 两人吓得双股颤栗,连称不敢。 大盛建国之初,便是先将境内妖鬼全部驱逐,再徐徐向北、西、南三方推进,扩大国土面积。 但是从第四代皇帝开始,大盛便进入守成之势,不再向外扩张。 文臣武将劝谏之语不计其数,却无一次奏效,反倒死了不少铮铮铁骨的重臣。 虽然不至于丢失国土,但每年都会有妖、鬼、蛮……之流叩关,造成一番损失。 大盛采取的措施便是将犯官、罪人流放边关,既是填充人口,也是变相在给关外之敌输送口粮。 鬼门关在大盛国土极西之地,并非一个关隘,而是所有西部边关的统称。 关外便是鬼国冥土,常年有鬼物叩关,杀食生人。 妖、蛮之类的活物,有群居性意识,对活人有大量需求,往往会掳走活人当人牲。 鬼物则不同,他们攻击性极强,活血、生魂都是他们成长的养料,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 因此,流放鬼门关的死亡率,堪称百分之百。 “大人放心,下官此次收获颇多,定不会胡乱伸手。”廖哲躬身保证道。 柴丰紧随其后:“下官也一样!” 许缘不置可否,淡淡道:“人之欲求,便如同高山的滚石,可放不可收,但愿你们能记住今日之言。” 两个时辰后,十多匹骏马簇拥着两辆马车驶离县衙,飞奔出城。 闹市之中纵马奔腾,街道上自然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好在一众差役武艺高强,并未伤到一人。 出城后,头一辆马车中,许缘探出头来,看向悬挂在城墙上的众多吊死鬼。 秋风瑟瑟,大片乌鸦从旁掠过。 也不知为何,看着这些东西,他有种莫名舒畅的感觉。 或许到现在,他才真正了去许桂圆的遗愿。 后车中,云敏抱着狐狸,借着冷风吹起窗帘布的瞬间,瞥了一眼城墙上的尸首。 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几个可以称作是她“亲人”的人,心中毫无波澜,更无一点留恋。 天上的阴云逐渐消散,天光乍泄。 尘土飞扬间,车马渐行渐远。 第72章 只是老鼠啊 十月初三,江陵城。 深秋已尽,年至岁终。 午后的暖阳中,一群官老爷站在门口,身形笔直,相比隔壁小城门处进进出出的行人,宛如鹤立鸡群。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的视线尽头出现一个车队,两辆马车当先而行。 十多个黑衣差役骑着高头大马,吊在马车后方,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意。 没有比出差公干后回到家乡,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如果有,那就是出差时捞到不少油水。 最妙的是,这两样,他们都占得齐全! 第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许缘穿着紫色官服从中走出。 由于是归途,再加上云敏身子弱,这一路花了不少时间。 期间许缘还去柳林县拜访过万霜天,顺带视察养济院的修建进度。 “恭迎刺史大人回归!” 官员们尽数拱手,依据官位品级,躬身的幅度又有不同。 许缘微笑还礼:“有劳诸位相迎。阔别一月,城中一切政务可安好?诸位同僚可安好?” 身着绯服的汤骏捻着胡须道:“一切安好。下官与唐、曲二位同僚通力合作,江州政务并未出错。” 曲宜春点头附和:“只余下些许重要公文,需要于江州过目批示。” “二位同僚所言不差。”唐和似乎心情不好,只是点头回应,敷衍着赞同。 许缘大致能猜到原因,这一月追查下来,唐和下辖的长云县县令黄朗不仅政务上瞒报灾情,而且还隐隐牵连到魔教,致使柳督邮身亡。 唐和这个上级也要受到影响,今年的考绩恐怕要泡汤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许缘自然不会有愧疚之心。 众人寒暄一阵,夸赞许缘此番外出公干的丰功伟绩。 随后许缘借口未穿冬衣,先行回府休整,其余人则自行回到衙门的岗位上。 分别前,大多官员都不着痕迹的瞥过后面那辆未曾下人的马车,映照自己所听到的风言风语。 比如黄朗因为某一个漂亮的小妾而被抓进大牢…… 又比如长云县三大豪族的百年家产……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当真是让人心痒痒。 …… 穿着一身优雅紫裙的李怀梦带着贴身侍女依依,以及舅舅徐长林站在于府门口。 她眼神频频投向路口,心中有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老仆阿忠毫无存在感的站在队伍末尾,像是个木头人。 马车缓缓驶来,李怀梦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又想到什么,连忙回归原位。 徐长林就不一样了,只见他健步如飞,凑到马车边,隔着帘子呼喊道:“大……于江州,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许缘走下马车,示意后车继续前行,对徐长林敷衍道:“多谢徐先生挂念。” 他迈步走上台阶,对李怀梦拱手,郑重道:“多谢李姑娘久立寒风等待我归来。” 之他看到李怀梦站在这里等自己的时候,忽然有种回家的感觉,说这话时也是真心实意。 很快,他又感到头疼。 要是李怀梦见到云敏,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这只是小女子该做的。” 李怀梦矜持点头,有着大家闺秀特有的从容。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却不争气的加速,连心里对另一辆马车的疑问也忘了。 心中各怀念头之下,两人没有说太多话,抵达分岔路口便各自离去。 等看不到李怀梦的身影,许缘召来阿忠,叮嘱道:“你先去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稍晚有人要住进去,记住,离李怀梦那边远些。” 阿忠似乎什么都知道,嘴角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是,老爷。” 许缘想起什么,又道:“你去打听打听,哪里能做桂花糕,每天都来一份。” “是,老爷。” 快步走到于府后门,云敏肩上挎着一个灰布包袱,正抱着狐狸立在门口。 新的住所、新的生活,以及新的陌生。 “云姑娘,随我来。”许缘握住云敏的小手,往自己住的院落行去。 挣扎数次未果后,感受着手心的温暖,云敏心底一叹。 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一月未归,院落里依旧一尘不染,只是荷花池中的荷花已经过季,只留下几株残存的莲蓬。 把云敏带到厢房,许缘又急匆匆离开,很快就带着几本册子回来。 “我记得你喜欢看话本?这里到是有些,只不过不是讲男女之情的,先将就着打发时间。” 以许缘的理论知识,能牵到云敏的小手,就代表她不抵触自己,也是时候增加好感度了。 云敏秀眉微皱:“你或许记错了,我不喜欢看话本。” 原本她是喜欢的,但一年以前父母被出卖,就不喜欢了。 许缘想不通,难道许桂圆的记忆出错了? 想到云敏吃硬不吃软的性子,他沉声道:“不打发时间,你就会胡思乱想,必须看,每天我要检查。” 云敏不再说话。 这时,院外传来李怀梦的声音:“许缘,你在不在?” 许缘示意云敏噤声,从后窗翻出,快速回到自己房间,再慢悠悠走出来。 “在啊,你找我什么事?” 李怀梦坐到荷花池边的,回道:“当然是有正事要找你,你……准备什么时候那个?” 看李怀梦略显害羞的表情,许缘瞬间明白,她说的是婚礼。 “我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之前许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回去挑一个良辰吉日,咱们赶快把事情办完。” 哪知李怀梦立刻就接了一句:“十月初八怎么样?时间会不会太紧了?要不十月十六?” 许缘:“……” 女孩子心思细腻,果然考虑周全。 见许缘沉默,李怀梦红着脸解释:“不是我一门心思想出嫁,来江州的时候,家里人都定了好多日子,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要不是许缘突然外出一趟,婚事早就完成了。 “没关系,反正你我两方都没有老一辈在这,就定在十月初八。” 话音刚落,厢房内就传来一个茶杯破碎声。 李怀梦噌的站起来:“谁在那里!?” 勾结魔道造反,可是杀头的大事,要是被人听去了一星半点,李家就全完了! 许缘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匹: “没有人,只是老鼠啊!” 第73章 针锋相对 厢房内,云敏坐在椅子上,保持着许缘离开时的坐姿,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是一摊破碎的茶杯。 狐狸卧在她怀里,呼呼装睡。 李怀梦快步走进,发现屋里只是一个实力普通的漂亮姐姐,放心大半,这样的敌人很好对付。 紧接着,来自女人的直觉让她的一颗心再度提起。 这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有个女人在许缘院子里?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打扮看上去还是已为人妇。 李怀梦武艺高强,仓皇之间许缘自然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跟随进来。 他向云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敏一脸轻描淡写:“我本想喝水,结果手滑,杯子摔了。” 她无意间听了几句关于婚期的话,也不知怎么的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于是就把东西砸了。 许缘嘴角一抽,看杯子的破碎程度,如果不是用力砸的,他当场把这堆碎片吃掉。 李怀梦瞪着许缘:“你说的大老鼠呢!?” “或许跑了,对,就是跑了。”许缘厚颜回答,拉着李怀梦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这里不方便,咱们外面去说。” 作为入道级武者的李怀梦纹丝不动,反倒轻巧的抽回手腕。 没有直接向许缘发难,她脸上挂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亲切道:“小妹名叫李怀梦,今岁刚好一十八,勉强算是这于府的半个主人,欢迎姐姐来府上做客。 姐姐今年几岁了?可曾念过书?夫家在何处?” 仿佛官吏查问户籍的语气让云敏逐渐抿紧嘴唇,她也不站起来,浅笑道:“见过刺史夫人,民妇名叫云敏,如今已经十九岁,只读过些许话本,不曾学习过诗书。至于夫家……”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许缘,闭口不谈。 按照世俗的划分,她现在应该是个寡妇。 李怀梦身子无意间变得紧绷,看看许缘又看看云敏,怎么看都觉得两人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姐姐刚才是在许……于公子后面那一辆马车里?” 云敏实话实说:“许缘不让我下来。” 她的纤手绞在一起,神色异样,只听还不觉得,但一说出来就感觉“许缘”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好像……某一个故人。 许缘轻咳一声:“那什么……总之就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她现在是我的女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姑娘不要这么吓人家。” 他和云敏之间说得好听点叫权色交易,说得难听点叫馋人妻女。好,虽然这两种说法都挺难听,但影响不大。 因为他就是馋云敏的身子。 原本许缘想先隐瞒下来,等哪天给云敏一个新身份,再光明正大的出现,以保全自己伟光正的形象。 现在李怀梦和云敏已经见面,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不装了,他许缘,和赌毒不共戴天! 李怀梦欲言又止,但又顾及许缘在场,拉着云敏就往外跑。 临走前,她还狠狠地横了许缘一眼:“我与云姐姐一见如故,想先说一些体己话,你在此处不要走动,等下我……本姑娘再好好找你算账!” 云敏对李怀梦很抗拒,身子不住的挣扎,却根本拗不过。 算什么账?当然是许缘前一刻还在聊婚期,后一刻就冒出来一个女人的账! 狗男人,搁这儿脚踏两只船呢! …… 不到半刻钟,李怀梦去而复返,身边没有云敏的踪影。 许缘没在厢房,而是在自己的卧房。 “许缘,你到底使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占有了云姐姐?”李怀梦气冲冲的模样像一只小雌豹。 停下挥舞的长剑,许缘慢条斯理道:“她没跟你说?” 李怀梦漂亮的脸蛋微微鼓起,很是郁闷:“可能是我第一句话就把她得罪了,她一句话都不肯说。” 她又轻哼一声:“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能猜到你们之间的故事,说出来,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 经过最初被揭老底的慌张,许缘现在从容许多,笑道:“看清了能如何?看不清又如何?你是正经人家的娘子,我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反贼,江州事了,咱们一拍两散。” “上次你取药的时候,在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李怀梦脸上渲染出一层胭脂。 许缘回想起那时候也是老脸一红,感叹道:“主要还是……” 李怀梦柳眉倒竖:“你!” 无形的杀机让许缘浑身汗毛倒竖,他连忙告饶:“是我孟浪了,那只是必要的触碰,情急之下没办法。再说了,好人跟好不好色也没关系啊,虽然跟云敏确实有些荒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怀梦倔强道:“那你说是不说?” “我说我说,一开始她想杀我来着……” 把和云敏发生的事情省去少女不宜的画面,讲了个大概,许缘最后道:“你看,肉都送到我嘴边了,我怎么能不咬一口?” 听完色诱小故事,李怀梦气恼道:“就算她有九成九的过错,你也应该承担几分错误,再怎么深仇大怨,你也不能玷污人家清白呀,她本就已经那么可怜了! 而且明明是我先……” 许缘眉头一皱,半开玩笑道:“你先什么?就算你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让我玷污啊,我就是个贪财好色的反贼,不可能的。” “粗鄙!本姑娘懒得搭理你。” 李怀梦轻啐一句,转身向外走去,神情在某一霎那有些落寞。 如果这人真是于公子就好了。 许缘伸长脖子道:“诶,你别走啊,咱们假婚的事情还没商量完呢!” 李怀梦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今天没有心情,下次再说。” 李怀梦走后,许缘也离开院子,想看看属于云敏的住所被收拾出来没有。 于府的一处小径上,阿忠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巧遇到许缘。 阿忠躬身道:“老爷,桂花糕府里的厨子就会,已经做好了。云姑娘的院子也打扫干净了,就在您隔壁的采墨乡。” 许缘点头,对阿忠的做事效率又有新的认知。 “很好,东西给我就行,你去忙。” 第74章 文人的另类成道 于府的各个院落都有名字,不知何人所起,但很方便人记忆。 许缘所住的院子以院中的那一潭荷花最胜,名为风荷举;李怀梦那个院子以院中几株桂花最美,名为金桂落。 采墨乡之名跟前两个相比,略显格格不入,但也能找到一些根据。 许缘尚在院外时,就能看到里面高过墙头的丛丛翠竹,入得苑中,不似进入一处别苑,更像是落入一片竹海。 竹乃是岁寒三君子之一,入画几率极高,有修竹墨客之称,竹乡称为墨乡,这很合理。 正处于初冬未雪时节,云敏这小妇人也不觉得冷,竟然还在竹椅上静坐。 离得近了,许缘才发现她手里正捻着一片竹叶,怔怔出神。也许是对婚姻的不满,也许是对初恋的破灭,也许是对生活的迷茫。 许缘对此也见怪不怪,因为这些日子,他总是能看到云敏像这样发呆,这应该就是古代深闺怨妇的日常。 他走到云敏面前,询问道:“外面冷,要不要回房间?” 云敏抬眼看了一眼许缘,不语。 许缘一拍脑袋,忘记她吃硬不吃软,直接拽着她的小手就往屋里走。 “肘,跟我进屋!” 分明没有李怀梦那么大的力道,但云敏就是被这轻轻一带就拉走了。 走到房间,许缘按着云敏的肩膀,让其坐在凳子上,这才打开手里的食盒。 食盒里躺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有一丝桂花的香甜气,云敏不由多看了几眼。 许缘问道:“要不要尝尝?” 云敏别过头去。 行动还好些,这个不可能强迫,许缘没法,就放在房间里,转身朝外走去。 临走前,他叮嘱道:“来到这里,你也相当于开始新的人生,江陵我没有怎么逛过,但应该比长云县繁华,你可以多去走走。若是先一个人孤单了,之前那个李姑娘是个很好的人,不要对她有偏见。” 云敏不置可否,李怀梦一开始的那番话让她印象很不好。 …… 入夜,许缘在卧房里温书,小狐狸鬼鬼祟祟的窜到他脚下,一口一口吃着文气。 随着空间的波动,黑雾带着姬先生出现在房间里。 许缘放下文典,笑道:“哟,姬先生,您这么快就来找我了,难不成要我做的事很急?” 见识过大盛官员的贪腐程度,许缘对于给姬先生办事也没有那么大的抵触。 毕竟两人是从一场交易开始的。 姬先生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点头道:“是,有些事情寻到了眉目,需得快人一步才行。” 许缘作出洗耳恭听之势。 姬先生问道:“你与冯德关系如何?” 许缘回忆一番过往:“算是点头之交。不过从接触的几次来看,那个老爷子人还不错,明事理、说话也好听,就是有些人来疯,还好吃。接触起来,不难。” 最让许缘印象深刻的,便是冯德每次聚餐的时候就像是没吃过饱饭一样,必然会将衣衫弄脏。 姬先生道:“那只是你的片面之见罢了,这冯德有古之君子风范,世人大多很是称道。” “怎么?您要我杀了他?”许缘语出惊人,反派意味十足。 许缘发现姬先生斗笠下的红芒忽然反复闪烁,不由浑身一凉:“咳,我就是打个圆场,您不愿意就算了。” “此次的目标不是冯德,但与冯德关系不浅。”姬先生手上出现一张白纸,上面话这一副人像,交到许缘手中。 这是姬先生的常规操作,许缘接过,低头一看发现上面是一个满脸褶子和老人斑的老者。 在画像旁边由他的名字——刘汉卿。 在脑子里过一遍,发现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许缘知道这人应该不是江州官场上的人物。 姬先生道:“刘汉卿是城外启明书院的现任院长,今年七十一岁,数十年前曾考取举人功名,但经历过董氏灭门案件之后,赶鸭子上架,接任院长职务,从此不问世事。” “虽然他不问世事,但他在士林中风评很高,被当作董家前代家主董其方的真传弟子。他这人天资极高,闭门修史数十载,有可能借那一册史书另类成道。” 另类成道,这个许缘熟得很。 这个和他前世小说里的另类成道有些区别,成道之后并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战斗力,但是在此方世界,却是对于一个人天赋的最高赞誉。 众所周知,文道文人,若是没有凝聚文心,就根本无法发挥文气的真正实力,身体里蕴养着的文气也最多只能够使他们头脑比常人清醒些许,强健身体的作用也有限。 在大盛八百年的历史中,也有文人当中的“异类”,他们自命孤高,从不参加科举,苦心钻研琴棋书画、诗词文章……等职业。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大盛建国一百年之后,出现一位另类成道天才——医仙孙承善。 孙承善花费一生心血,以八十岁高龄写下一片《医者仁心书》,书成之时天地激荡,降下文气, 不仅成功让《医者仁心书》升为文宝,还为其洗髓锻骨,令其活到一百二十岁。 虽然孙承善没有凝聚文心,但依旧可以借助文宝做到文气离体,展现文道的种种神异。 他也凭借此,获得当时大盛皇帝的“医仙”封号。 这位传奇医仙在世时,立下灵药谷,为天下培育大量医药人才,他们奔走大盛,救死扶伤,世人提起,无一不竖起大拇指。 而对于其他异类文人来说,孙承善最大的作用,无疑是为他们打开了一条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恍然醒悟,原来文人活在世上,不一定非要摧眉折腰,拜入朝廷,成为权力的傀儡! 他们凭借自己,也能和文道修士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宝,御使文气! 从此,世上就多出一群在野隐士。 很现实的是,数百年来,隐士颇多,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但能另类成道者,不过双手之数。 “刘汉卿和冯德都喜教书育人,再加上二人都出自启明书院,彼此之间交情不浅。你今后可以多和冯德接触,借此搭上刘汉卿的关系。” 第75章 见面分一半 至于搭上关系之后又该如何,姬先生却是没有再说。 许缘不要自觉皱起眉头,这个任务难度好高啊…… 能让冯德主动向其好友引荐介绍许缘,那至少也是意气相投、惺惺相惜的地步。 最要命的是,如果真如姬先生所说冯德有君子之风,自己这个爱财又爱色的“小人”就彻底没戏了呀! “姬先生,以‘于明’如今表现出来的品行,这件事情不好办呐。”许缘面露难色。 哪知姬先生却摇头否定:“大盛官场本就这么乌烟瘴气,你品行不端不假,却还不至于每每提起就令人不齿。而且你虽无德,但才气却已经足够,足够令其忽略你的品性高低。更何况,于光也出身启明书院,这对你来说不是大问题。” 中秋节晚上的那一首《满月》着实惊艳,让他品味起来都觉得眼前一亮,由此对许缘的才学很是放心。 许缘嘴角一抽,低声强调道:“是于明,不是我,我都是身不由己啊!” 斗笠下传来一声轻笑,沉吟片刻,姬先生语重心长道:“许桂圆,做人,要有担当。” 许缘无言以对,以袖掩面。 官僚士绅阶级的腐化手段太厉害,他确实没有把持得住。 “主要的事情就是如此,不管你是以官威强迫还是以心交心,务必要正大光明的接触到刘汉卿,等待时机到来。” 许缘无奈应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见姬先生还坐在原地,许缘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来者不善啊! 只听姬先生悠悠道:“听闻你在长云县查抄了几个大户人家?以你的习惯,定然不会空手而归?老规矩,你可以留下五成。” 许缘心底叹息,得,自己的退休工资还没捂热乎就得少一半。 已经有过第一次,他已经不会再痛了。 嗯,他指的是心。 他起身走到里屋,从一个匣子里一张张数出一大叠银票,放到姬先生手边:“我在长云县总共拿了一百二十万银子,这里是六十万两的银票。有些被换成了黄金,我还有用。” 收起银票,姬先生长身而起,身边有黑雾开始涌现:“今天就这样,有事我再找你。” 黑雾散去,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许缘这才想起什么,取出官印,灌注龙气,召唤出神龙。 皇道龙气的小金龙在空中游走,身长三尺,麟角分明,神秘而优雅。 只可惜,它并不能实现人的愿望。 回忆最初见到小金龙的情景,许缘发现,这小金龙不仅身子肥了一圈,嘴里还多出了一颗龙珠。 “龙珠”呈黯淡的莹白之色,呈球状,约有鹌鹑蛋大小,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上面有一圈龙纹状的镂空,显得华贵而美丽。 但许缘可欣赏不来,他很清楚,这颗小球可不是什么龙珠,而是黄朗破碎的文心! “停下。”许缘忽然发出一道命令。 小金龙摆动着的尾巴当即僵住,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朝前划出一段距离,反应过来之后,才屁颠儿屁颠儿的凑到许缘身边。 含着龙珠,小金龙表情不能变换,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但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亲昵之意。 感觉这龙气似乎并没有汤骏他们认为的那么可怕,许缘见猎心喜之下,伸手试探道:“把这珠子吐出来我看看?” 金龙吐珠,破碎的文心落到许缘掌心。 “嗯,真乖。” 夸赞一句,许缘拿起文心仔细端详。 文心中空,上面只有些许残留的文道气息,并没有什么可回收利用的价值。 文心上的龙纹共有四条,龙头聚在一处,龙尾分别围向文心的四面八方,颇有些像画在圆球上的直角坐标系。 想到皇道龙气可以起到固定文心的作用,许缘猜测,这每一条龙纹都是由龙气长久盘踞留下的印记。 那日小金龙钻进黄朗胸膛,就是将黄朗文心上的龙气给吞到了肚子里,致使其文心破碎。 也难怪此前封城时,汤骏等人对此无比惧怕,宁愿背上大过,也要先让许缘收回神通。 要是一不留神坏了文心,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这跟许缘有关系吗?没有关系。 他的文心上面根本没有一丝皇气,甚至连其他官员畏惧如蛇蝎的龙气,在他面前也要乖乖听话。 碎文心物归原主,许缘收回小金龙,打了个哈欠,躺倒在床上。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可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 第二天,许缘开始正常上班。 他刚到衙门,底下的椅子都还没坐热,张山便敲门走了进来。 “哦,是成岳啊,你来找我所为何事?”许缘头也不抬的询问,手下奋笔疾书。 虽然出差的一个月里,江州政务都由三位郡守代理,但总有一些超出他们权限的公文,需要许缘亲自批复,再发往京城。 此外还有在长云县时,黄朗身死的具体经过和证据,都要许缘以书面的形式向盛京城上书。 所以许缘现在颇有种学生时代放长假后,到学校赶作业感觉。 区别只是现在天高皇帝远,自己做事稍微慢了那么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够紧迫,不够刺激。 张山脸色并不好,拱手道:“启禀大人,下官前来主要有两件事汇报。其一是此前您嘱咐下官阻止江湖谣传之事,那事……下官弄巧成拙,还请大人责罚!” 许缘笔锋一顿,抬头饶有兴致道:“如何弄巧成拙了?” 看许缘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张山心里一横,将事情说了出来。 在许缘离开江州之前,张山就已经开始主持辟谣工作。 他先是客客气气的请茶楼的说书先生到江州大牢里喝了一杯茶,示意一众说书人不要再谈及刺史大人击败谢必安的战绩。 张山是真没有动粗,连说书先生苦着脸送的茶水钱都没收! 他只是安排手下把之前封城时抓的罪不至死的犯人提到隔壁牢房打一顿而已,区区杀鸡儆猴,又能有什么坏心思? 说书先生们都是人精,张司狱张大人如此明示,他们自然不想吃皇粮,回到家里连夜赶稿。 事情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 第76章 受人欢迎的女剑仙 在张山约谈过说书先生之后,江陵城内的茶楼便不再提刺史斩小鬼(谢必安)的故事,转而夸赞起刺史大人做事的果断和非凡的文采。 说书人的水平是有的,但架不住众多看客、听客更偏爱武打场面,屡次点名要听《于江州醉斩索魂使》。 期间更有喝过酒的江湖游侠起哄,就出现了说书先生被揍的现象。 等说书先生告到张山这里,他一怒之下,便把闹事者抓到大牢,使了些手段打服再丢出去。 江湖中人,仁义无双的大侠终究是少的,甚至连明事理的侠客都很少,更多的是滚刀肉、下三滥,他们不敢明着找麻烦,暗地里却将恶毒的流言散播出去。 ‘刺史纵容手下贪赃枉法’、‘刺史其实被谢必安打得屁滚尿流’、‘张司狱和某个小巷子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有染’…… 数不清的脏水往刺史和张司狱身上泼,怎么脏怎么来。 张山抓过几个典型,但无奈人数太多,再加上突然被征调外出公干,等回到江陵,已经处于流言满天飞的状态。 他回到家中的第一天,老妻齐氏又哭又闹还想上吊,只因听信谣言,认为张山更喜欢野花,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无法清除、无法反制,他只能选在流言尚未传到许缘耳朵之前认错。 “大人,下官有负所托,实在惭愧,甘愿领罚!” 听完这些,许缘知道,这并不能全怪张山。 如果张山一直在江陵,在其寻根溯源的专业能力下,那些流言蜚语只会像一茬茬韭菜,永远没有壮大的机会。 于是许缘宽慰道:“此事之过,不全在你。当务之急,是先抢占舆论思想的主阵地,混淆城中百姓视听,再把里面装神弄鬼的贼人摸排出来。” 毕竟是封建时代,没有形成系统高效的舆论传播方式,想要抹去流言影响还是比较简单的。 “舆论”、“思想”、“主阵地”这些名词张山都曾听过,但连在一起就有些转不过来了。 沉吟良久,他才略有领会。 “大人学识广博,下官佩服,只是不知这舆论思想之阵地,该当如何占据?” 许缘道:“你相识的那些说书先生还算明事理,可为吾之喉舌。此次本官前往长云县之事,可编造成书,令其宣扬,吸引百姓注意力。期间,你需要留心观察,若有起哄闹事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扔进大牢。” 张山眼前一亮,赞叹道:“此计甚妙,那些宵小之辈,下官决不轻饶!” “嗯,下去办事。记住,让他们别加上什么拳脚功夫,本官不会。” 许缘低头继续处理公文,张山则斗志满满的往州衙外走去。 …… 戌时,也就是下午三点的时候,许缘穿着一身锦衣,独自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他的目的地是江陵客流量最大的一座茶楼——丰乐楼,今天被张山勾起了兴致,想听听这些说书先生都是怎么形容自己……的马甲的。 走入丰乐楼,内里的入座率大致有六成。 在这个时间段能有这么多的客人,只能说不愧是江陵第一。 许缘喜静不喜闹,因此并未在大堂入座,径直走向楼梯。 一年轻的茶楼伙计看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缘身侧,弯着腰抱拳招呼道:“这位客人看着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丰乐楼?” 许缘停下脚步,轻轻点头,他是回府乔装打扮一番才出来的,因此也不怕被人认出。 “小哥儿,上这二楼雅间难不成还有甚么要求么?速速说来,莫要耽误你我时间。” 伙计知道遇上了豪客,心道这人很是平易近人,还叫他‘小哥儿’,全然不似富家老爷那般趾高气昂。 他变得更加恭敬了:“哎哟,还真被贵人你说中咯,丰乐楼雅间本钱极高,若要进去,得先付二两银钱。” 二两银子对许缘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从袖子里摸出几粒碎银放到伙计手上。 “前面带路,多的银子是你的。” 伙计不用颠手就知道这些银子的重量,足有三两! 他眉开眼笑道:“好嘞,这位爷您上边儿请!” 走进雅间,伙计对许缘道:“这位爷,雅间里的瓜果茶水任您品尝,若是用完之后想续就得加钱了。” 说到这,伙计朝门外一看,发现没人,低声道:“这儿的酒水比外面贵五成,最好莫叫。” 许缘一乐,没想到多给钱还有这样的好处,笑道:“嗯嗯,那就多谢小哥儿提醒了。” “嘿嘿,祝爷您听书愉悦!”伙计快步走出,顺便还把门给带上。 靠窗的桌子上有一套茶具,缕缕热气正从茶壶口冒出,应该是新泡好的茶水。 在茶具旁边,有一竹篮,里面有桂圆、苹果,看上去很新鲜。竹篮边有一盘子,里面是花生、瓜子、杏仁等干货。 在桌子的正中间,还有一盘糕点。 这些东西的量都不大,糕点更是只有可怜的两块,只能说那二两银子主要是花在这房间的雅静上面。 许缘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品尝。 此时下面的说书先生正在说刺史前往长云县,惩治贪官污吏,捉拿一大群乡绅恶霸的故事。 “却说那陈家盘踞长云县多年,家中豪奴众多,个个长得都是膘肥体壮,武艺高强。只见咱刺史大人往那儿一站,数不尽的恶奴刁民都朝他扑去……” 说书先生应该是被张山指点过的,言辞严谨,谈及刺史退敌,全然不涉及武打,只是夸张刺史诗词的威力。 “那女剑仙却是刺史大人的一位好友,如今借用诗词,竟然能短暂跨越空间,她白衣白发,剑气如霜,那双眸子随意一瞥,竟让一众恶人望而却步,当真是风华绝代!” 许缘听得会心一笑,谁说古人都是傻子来着? 这故事的卖点还是抓得挺准的嘛,就连在中秋文会上惊鸿一现的女剑仙都成了里面的女主角。 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听得心痒难耐。 楼下众人连连叫好,有人起哄道:“钱老头儿你说的跟真的一样,那女剑仙姓甚名谁!可否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对啊,赶紧回去把女剑仙画出来,若有七分神韵,我包你半个月饭钱!” 楼上雅间有一年轻男子猴急道:“快快作画,画得像了,小爷包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第77章 杀人啦 年轻公子的话一出口,丰乐楼满堂皆静,随即氛围被轰然引爆。 原本还算清净的大堂瞬间炸开了锅,像是充满叫卖的菜市场。 许缘将长生真气运至耳畔,听力大增,将注意力蔓延出去,就听闻楼下的客人中已经开始议论起此人的身份。 “嘿,真不愧是江陵帮的赵公子,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那不可,你也不看看人家手底下有多少人,整天就是啥也不干,也能日进斗金。” “钱老头子这是撞大运了,只要轻轻一动笔……啧啧啧,羡煞旁人呐!” 旁边有人酸溜溜道:“就这?那日我也在映月湖得见女剑仙天颜,若不是不想亵渎仙子,我早就画他个百八十幅了。” 周围数人开始嘲讽:“孔秀才你倒是画啊,我们倒想看看你除开写回字,还能有几分写人的技巧!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那人讷讷道:“你们不懂,读书人写字写人,能叫写吗?那得叫‘书’、‘画’!” 众人哈哈大笑。 一时间,茶楼一角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许缘听得一乐,心道这秀才难道名叫孔乙己不成? 台上,说书的钱老头额头已经见汗,就在这短短数十息的时间里,他的内心已然天人交战许久。 他久久混迹茶楼,自然知道这些浪荡子求画去是为了做那腌臜之事。 这种事情一旦被捅出去,那位和女剑仙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刺史大人定然会大发雷霆。 余生的衣食无忧很有吸引力,但得罪刺史大人的下场也让他心惊胆颤! 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在江州大牢里喝茶的时候,张司狱手底下的牢头下手是真的狠。 那么粗那么长的皮鞭子,在吸满盐水后,“啪”的一声落到人身上,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得疼得嗷嗷叫。 他这把老骨头,光是吓都能被吓软咯。 左等右等都不见回应,丰乐楼内更是议论纷纷。 赵公子感觉颜面大失,怒而拍桌,一掌之力竟是让整座楼都有些许震颤感。 他竟然也有不俗的武力! “你这钱老头,可不要不识好歹,爷能给你报酬是看得起你,要是惹得爷不乐意了,等下就把你沉到江里去!” 这恶劣的态度让钱老头顿生不悦,心道就算是张司狱张老爷,三番两次邀请他喝茶,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哪像这般咄咄逼人? 这鸟气,不受也罢! “哎哟,赵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刚才您说的数太大,把小老头给吓着了,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但钱老头还是赔着笑脸。 没办法,干他们这一行的就靠熟客、豪客吃饭呢,要是敢得罪金主,那就只能改行了。 赵公子喜上眉梢:“这么说,你是愿意画了?”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愿意听钱老头说书,就是因为钱老头除了一个漂亮的嗓子,还有一手精妙的画技,时不时流出几张天马行空的想象画,就能让众人趋之若鹜。 钱老头站到台中见,抱拳朝四方行礼,一脸歉然:“老头子不愿画,也不敢画,诸位看官听客还请原谅则个,老头子年事已高,只想安度晚年来着。” 不等众人发难,他继续解释:“这女剑仙乃是天人般的人物,和咱们刺史大人的关系又不能为外人道,若是触怒了这些大人物,不止老头子,就连在座诸位恐怕也难逃干系啊……” 众人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刺史和女剑仙不比以前纯粹乱编的故事,那可是有真人的!要是存心亵渎,恐怕会有大祸临头。 赵公子家世不俗,还是不肯放弃。 “你这故事不过胡编乱造,女剑仙是否存于人间还是两说,怎么就能说会惹怒她呢?” 钱老头一向能说会道,他神秘一笑:“老头子为能将新鲜故事带给大家,特地邀请张司狱喝过茶哩……”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女剑仙真是确有其事啊! 有人抱拳道:“想不到钱老竟然如此手眼通天,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张司狱张成岳算是江陵城中官声较大的人,虽然都是坏的,但其人难以结交也是真的。 能和张山攀上关系,命里已经是去掉一大劫。 听到和官老爷有关系,赵公子怂了。官员作为大盛势力最大的群体,可不是他这江湖世家能比的。 他若无其事的往嘴里塞了一个精致的马蹄糕,嘟囔道:“行,这次放你一马。” 哪知道赵公子刚刚坐下,大堂一个背着大刀的魁梧大汉猛地拍桌站了起来。 “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被这老东西一阵忽悠,三言两语就找不着北了,当真是让本大爷笑掉大牙。” 听到这地图炮,许缘一挑眉,有好戏看了。 赵公子也拍桌站起来,怒道:“你又是哪个臭要饭的?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那大汉脸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看上去很有威慑力,但这并不妨碍赵公子开骂。 江湖混混,哪个身上没有几条口子? 大汉横了赵公子一眼,不屑道:“江陵帮三把刀赵风的名号,本大爷倒是听说过,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兔儿爷又是哪根葱?”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 赵公子自然是勃然大怒:“你他娘的是故意找茬的!?本公子倒要看看,今天你怎么死!” 他一偏脑袋,房间里的随从就出现在窗边,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到疤脸大汉面前。 这随从块头不小,隐隐可见衣袍下的壮硕肌肉,凶悍之气侧漏,和疤脸大汉对峙,几句压迫力。 方才钱老头说的故事里的豪奴家丁就是参照这种样式来的。 但是很遗憾,江湖不是肌肉选秀节目,并不会以个头身材分强弱。 只见赵公子的随从猛的踏出一步,巴掌大的巴掌握成拳头,来了一记平平无奇的直拳。 身上筋骨齐鸣,宛如虎豹雷音,这是后天大成,筋骨凝练的标志。 疤脸大汉也不闪避,嘴角掀起一丝冰冷的笑容,五指竖掌成刀,在身前凌厉一划。 “噗嗤”一声,血光乍现! 周围的客人神情变得惊恐,扯开嗓子大喊道:“撒日朗!撒日朗~” 第78章 巧遇两女 丰乐楼,大堂。 见血之后,一众客人瞬间变作鸟兽四散而逃,只余下站在原地的疤脸大汉和赵公子随从。 此时这随从的模样凄惨无比,前胸被疤脸大汉的手掌嵌入,后背处的衣物都也破开一个大洞,古铜色的肌肤上有血液渗出。 他双目瞪圆,嘴里涌出大口淤血,还夹杂着众多内脏碎片,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不活了。 时间回到前几瞬。 疤脸大汉的手刀看上去并无甚么特别,但在靠近那随从的时候,猛烈的刀气倏然爆发,随从避之不及,伤害吃了个满满当当,直接赔上了性命。 “阿财!” 赵公子脸色发白,心里升起莫大的恐慌。 他这个随从的实力不算高,但好歹也是后天九重的修为,平日里喂招,自己也没办法将其一招秒。 在他的认知中,这疤脸大汉的实力已然逼近他的父亲赵风! “啊,原来他叫阿财吗?” 疤脸大汉取出手掌,在随从尸体上擦拭干净,看向赵公子,笑得很是狰狞:“真是可惜,他已经死了。” “这位……壮士,你在江陵城内当众杀人,就不怕官府追究责任么?”赵公子强作镇定,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官府势大,他让随从出手也只是想要教训疤脸大汉一顿而已,根本没想着杀人。 哪知道这一出手就碰上了硬茬子,他娘的,竟然敢直接下杀手! “呵呵,你们运气不好,撞到本大爷手上,自己让人收尸,本大爷要继续听书了。” 疤脸大汉明显有所依仗,也不逃命,淡然朝最靠近台子的座位走去。 “回去告诉你爹,裂风刀刘齐,晚上会去拜访他,让他准备准备!” 赵公子不由倒退两步,一脸震惊。 裂风刀刘齐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在入道武者中能排进前一百。他原本是一散人,前些年忽然加入朝廷刑部,成为一金鹰捕头,这也是他敢随意杀人的依仗。 对于江湖仇杀,捕头都有豁免权。 最让赵公子惊恐的是,刘齐因年少时受尽欺辱,性情变得极端,嗜杀好色,行事狠辣无比。 让赵家准备的意思,是让赵风在后事和女人之间选一个。 赵公子不敢再留,留下另外一个随从收尸,他自己则快步往自家跑去。 大堂很快清静下来,刘齐先是要了一壶酒,再随意的拍着桌子,催促钱老头。 “喂,你这老贼还不快说说那剑仙到底姓甚名谁?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大爷要你的命!” 钱老头都快哭了,他哪里知道女剑仙叫什么名字? “回大侠的话,老头子真不知道女剑仙是谁啊,您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州衙寻刺史大人问问的。” 刘齐双眼一瞪:“好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诓骗于我,该杀!” 他右手竖掌成刀,调动体内真元,无形的刀气蓄势待发,就要一刀劈死钱老头。 钱老头大惊失色,叫喊到:“张司狱与我有旧,你不能杀我!” 刘齐冷笑一声,这糟老头子满嘴胡言乱语,当真坏得很,死了最好! 也就在此时,一个盘子从二楼的雅间内飞出,直取刘齐。 这盘子飞得并不快,刘齐收回手刀,将盘子捏在手里,真元鼓荡,“喀喀喀”数道碎裂声响起,盘子眨眼间成为一把粉末。 “阁下暗地里偷袭,当真是不讲武德,看来今日本大爷要教教你怎样做人了。” 许缘当窗而立,轻笑道:“不愧是老江湖,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很好奇。” 刘齐抽出背后的大刀,指向许缘:“嘿嘿嘿,下辈子你就知道了。” 他方才就查探过许缘身上的气息,却惊讶的发现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是个硬茬子,必须小心对待。 “义士小心,此人实力很高,我来助你!” 就在此时,一个女声从许缘隔壁的雅间内传来。 落在许缘耳中,只觉得很是熟悉,他灵巧翻到隔壁房间的窗外,发现说话的人果然是李怀梦! 雅间里不止李怀梦一人,云敏竟然也在这里。她依旧是不悲不喜的模样,看到许缘后眸子动了动。 许缘猜想她应该是被李怀梦强行带出来的。 “嗯……怎么是你?”李怀梦惊愕出声。 许缘没有使用“千面”的方法,脸上只是稍加修饰,根本瞒不过熟人,因此李怀梦一眼就能看出来。 “嗯呐,就是我,看来今天挺凑巧的嘛!”许缘笑着回应。 他见李怀梦手里也拿着一个空盘子,想来之前应该也是要出手制止杀戮的。 “哈哈哈……今天真是好运气,这美女都成双成对的出现,合该我老刘纵享齐人之福!” 下面的刘齐笑容放浪而狰狞,浑然不知自己的死兆星已经快闪爆了。 以他长久作案的经验,这两个女子不仅貌美如花,其中一个叫得最欢的竟然还是个处子。 如此极品,他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 楼上三人脸色同时一沉,眼神在一瞬间默契交换,达成了刀疤脸必须死的共识。 李怀梦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他!” 许缘询问道:“你有把握吗?裂风刀这么个名头虽然像是个样子货,但似乎有些来头。” 李怀梦黛眉一皱,她虽然也是练武的,但她的交际圈子都是京城豪门的富贵千金,对江湖名号也不甚了解。 “从他出手时候的气机来看,应该是个入道高手,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本事。” 许缘沉吟道:“入道武者?能如此横行无忌,应该是隐藏了实力,恐怕还练了什么魔道鬼道之类的邪法。” 李怀梦深以为然的点头,一边的云敏听得云里雾里,却希望这两个讨厌鬼能战胜那个丑鬼。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刘齐都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记得上次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品头论足还是在上次,他的怒气值已经爆表,只想着男的直接杀,女的用过再杀! 他自诩声震大盛,事实也是如此,虽然那只是在江湖圈子里。 出道至今数十载,他好事坏事干了不少,手下亡魂无算,却连一件破圈的都没有做过。 殊不知,很快他就能出圈了。 第79章 突飞猛进的诗词 是可忍熟,不可忍! 刘齐低喝一声,真元灌入大刀,无形的刀气在空气中延申,刀身上更是发出一声轻吟。 然后,他大脚在地上猛然一踏,魁梧的身子高高跃起,长刀竖直劈向……最讨人厌的许缘。 杀机锁定之下,许缘心中警铃大作,好在有此前对敌过谢必安的经验,他倒没有出现手脚不受控制的情况。 长生真气运转,他轻盈一跃,宛如一只飞鸿,瞬间脱离开刘齐的攻击范围。 刘齐没有多话,手腕一翻,大刀改披为拍,朝李怀梦横扫而去。 以寡敌众,最重要的是削减敌方的人数! 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虽然有入道境武者的气息,但想来不会太难对付。 早在刘齐出手的那一瞬,李怀梦就已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蓄势待发。 她以为许缘会直接使用文道实力,直接碾压刘齐,却没想到许缘溜得竟然如此之快,心里又惊又气。 只见她动如脱兔,脚尖一点,就往后退去,顺便还拉起无辜的云敏,撞破房门,远离刘齐。 和许缘站到一处,李怀梦明媚的双眼一瞪,低声催促道:“他应该是入道境后期,即将踏入通神境,我打不过……你还不快把他擒下?” 武者战斗全凭借自身精气神,因此只要一动手,气机发散之下就很容易被人探查到修为境界。 刘齐也发现许缘二人只是外强中干,高兴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原来只是刚刚爬进入道境的杂鱼,看本大爷等下怎么弄得你呼爷喊娘!” 如此污言秽语让李怀梦气得浑身发抖,抓起近处的座椅就朝刘齐扔去。 她另一只手摸到许缘腰间,轻轻一拧,娇嗔道:“那狗贼这么调戏你未婚妻,你难道就这么忍着?” 刘齐见了李怀梦这小女儿作态的风情,眼中更是流露出几分垂涎。 如此绝色,就是拼着短寿几年,他也愿意啊! 许缘疼得眼角直抽抽,为了保持人设,他却是不敢大呼小叫的。 他凑近李怀梦,咬着她的耳朵,短促道:“嘶,快放手,被掐掉了!” 李怀梦俏脸一红,若无其事的放开许缘的腰间软肉,把脸偏到一边,正好对上面无表情的云敏。 她有些心虚,一时间脑袋竟有些无处安放。 对面的刘齐眼神一凝,抓住这个机会,双膝微蹲,身体猛然前冲,如一只离弦之箭朝三人冲来。 江湖中人,向来只决生死。 从来都不讲武德! “大风起兮云飞扬……” 许缘不徐不急,吟诵《大风歌》,长风起于微末,眨眼间便席卷此间高楼! 门窗被吹得哐哐响,楼道间拜访的各种装饰更是倒作一地,就连雅间内的桌子都被无情掀翻。 刘齐眼眸一颤,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竟然是个官员!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凌厉的劲风仿佛刀刃,吹得身上发麻,他连忙以真元化作护身罡气抵御,分明是逆风飞翔,前冲的速度却更上一层档次。 既然已经得罪,那就只有斩草除根! 事成之后,大不了带着此人的尸骨脱离大盛,投靠南方的妖国! 妖国的妖怪们极喜欢文气,拥有文心的文人更是他们的最爱,这一具尸体只怕能卖出天价。 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尝尝传说中妖精的滋味…… 想到这里,刘齐眼中杀意更加炽盛,看许缘的眼神就像杀父仇人一般。 九位由无形之风凝聚的猛士,张嘴无声大喝,手中刀枪剑戟或劈或扫或刺,尽数往刘齐身上落去。 李怀梦瞪大双眼,看着这九个大风猛士,就像是见鬼一样。 文道的诗词有这么好修炼吗?一个月就能多出五个大风猛士? 骗、骗人的! 对于李怀梦震惊的眼神,许缘很是受用,悄悄握住云敏的小手捏一捏。 云敏:??? 要不是顾忌人多眼杂,有暴露字迹的风险,以许缘现在的实力,书写一篇大风歌,至少能唤出十一个大风猛士。 “哈!” 刘齐爆喝一声,面目狰狞,长刀后扬,身子宛如一张拉伸到极致的大弓,想要一刀劈开生路! “叮叮叮……” 随着明亮的刀芒闪过,一连九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大风猛士和手中兵器上都出现一道刀气流转的裂缝。 竟是被连人带兵器砍成了两段! “嗤嗤”的声音响起,却是大风猛士们开始缓缓消散。 刘齐身上被一众猛士斩出不少伤口,血肉翻卷,却并未伤到五脏六腑。 他依旧保持着小心谨慎,但脸上却多出几分自得。 大风歌可是大盛文人的标配,能够一刀斩断如此多的大风猛士,他已经足以自傲。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然而他并没有开心太久,诗句犹如魔咒,回响在他心间。 这首新出的千里诗,流传度极大,在来江州的路上他已经有所耳闻,因为这首诗的作者是江州刺史——于明! 尽管眼前文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刘齐已然怀揣着几分希望。 天色这么早,江州刺史一定还在坐衙? 说不定这个文人只是搬出江州刺史的名头吓唬他而已…… 压下这一丝不妙的情绪,刘齐保持前冲之势,刀上忽然多出几分血色。 许缘猜的没错,刘齐却是修习过一些邪门歪道,但由于专业跨度太大,只学了个皮毛。 这一门燃血劲能增强他两成的力量,却需要燃烧三成的精血,并对身体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若非现在身处江陵城内,需要速战速决逃之夭夭,他绝不会动用。 白衣白发,气质冷然的女剑仙在一片金光中踏入凡尘,她清冷的眸子只是略微扫过刘齐,便让他如坠冰窟。 在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仙凡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令人绝望。 仅一眼,就让他再也提不起一丝战意。 他瞬间改变主意,燃血劲爆发的力量转移至双脚,猛然跺下,沛然巨力甚至将其身周三丈的地板都震飞到空中。 与此同时,他借助反震之力往丰乐楼之外蹿去,想趁此机会逃走。 丰乐楼内,一声清越如同九天凤鸣的剑啸发出,风华绝代的女剑仙化作一道金色仙光,直直地朝身在半空中的刘齐刷去。 “啊!!!” 第80章 哪有什么捕头 丰乐楼外,往来行人多如潮水,在路过丰乐楼门口的时候,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往远处绕,眼睛却止不住的往里面瞄。 有江湖中人在丰乐楼杀人听书的事情早已经传开。 “咔嚓、哗啦~~” 丰乐楼二层的窗户忽然崩碎开来,一道身影从空洞中跃出,手中长刀在冬日的暖阳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临近丰乐楼的人群静止了那么一瞬,随后人潮开始默契而迅速的远离丰乐楼。 长久的经验告诉他们,这种江湖仇杀千万别靠近,会变得不幸! 金色的流光闪过,白衣白发的女剑仙凌空收剑而立,缓缓化作一粒粒金色的光点当空洒落。 有人按捺不住看向刘齐,见状一愣,扯着嗓子大喊道:“女剑仙!是女剑仙啊!” 他神情狂热,声音歇斯底里,像是完成了此生唯一的追求。 更多的人抬眼望去,只看到女剑仙最后的轮廓,这已经只得他们暂时忘记江湖杀胚的威胁。 “啊!” 刘齐嘴里发出惨叫,身上真元如开闸的洪水向外崩散,四肢胡乱挥舞着落到地上,久久不见动弹。 丰乐楼内,许缘叮嘱着李怀梦和云敏:“我要去处置那个恶贼,不便同行,你们要看热闹就躲在人群里,注意安全。” 李怀梦拉住云敏的手掌,笑道:“有我在,这江陵能伤到我们的人很少,你就放心。” 云敏抬起另一只手,将刚才被李怀梦推拽落下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后,轻轻点头。 许缘见此,长生真气运转间,从楼上飘然落到死狗一般的刘齐身边。 不是他想人前显圣,而是丰乐楼二层的地板坏了不少,已经难以下脚。 果不其然,一众百姓惊为天人,连连倒退,生怕又是一个江湖豪客。 许缘以文气震荡,声音宛如春雷乍响:“本官是江州刺史,方才在捉拿杀人恶贼,诸位不必紧张,以免发生踩踏惨事。” 稍微安抚百姓惊慌的情绪,许缘低头看向刘齐。 让他惊喜的是,这人硬吃一记“轻云出月风静夜”之后,竟然还留着一口气,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很好,还能多吃一些苦头。’ 这样想着,人群外就有一阵呼喝传来:“官府办事,速速回避!速速回避!” 几个黑衣差役分开人群,将许缘团团保护起来,又抽出佩刀,交叉横在刘齐的脖子上。 张山匆匆跑过来,浑身弓成直角,拱手作揖:“下官来迟一步,让刺史大人受惊了!” 许缘轻轻挥手:“无事,这种江湖杂鱼,本官抬手之间就能解决。” 张山一脸佩服,凑到许缘身边低声道:“大人,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此人名叫刘齐,是刑部手下的金鹰捕头,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许缘一挑眉,冷笑道:“捕头?哪有什么捕头?这不过是一个杀人恶贼罢了。” 刺史一笑,生死难料。 张山立即会意,拍胸保证:“下官定当谨记于心!” 随即,他高声道:“此恶贼竟敢在城内当众杀人,如此蔑视王法,其罪当诛!来人呐,把人捆上,收监待斩!”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嘴里直呼“于青天”。 侠以武犯禁,这种乱杀人的危险人物还是死了比较好。 几个待命的差役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们都是半个江湖人,如何不知晓裂风刀刘齐的大名? 连这种大人物在刺史大人手下都撑不过一首诗,刺史大人又该有多强? 当下默默交换眼神,把刘齐五花大绑,拖死狗一样,往江州大牢走去。 把入道境中排前一百的高手抓到牢里,这个牛他们能吹一辈子! 刺史大人牛逼! 许缘看了眼天色,皱眉道:“今天时候不早,此人留着,明天本官亲自审问。记得严加看管,莫要让他死咯。” 张山连连点头称是。 许缘一拂袖,大步离去。 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敬畏避让。 今天以后,刺史大人和女剑仙故事的追捧数,必将再上好几个台阶。 丰乐楼大堂说书台上,钱老头箕坐在地,望着二楼的空洞处,眼神迷离,那一剑的风情令其久久不忘。 良久,他低吟道:“世间真有谪仙人啊!” …… 入夜,于府,采墨乡。 屋内铜制熏炉释放着热气,云敏和李怀梦相对而坐,却是一个都没有说话。 “嘎吱~”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许缘穿着一身貂裘从门缝里钻进来,他本想穿狐裘的,只是那些东西已经被物伤其类的涂山香香给销毁了。 房间里,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沉默而尴尬。 许缘轻咳一声,呐呐道:“那什么,真巧啊李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李怀梦嘴角带着冷笑:“确实很巧,不知这位许公子现在来这,所为何事啊?” 许缘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云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昨天我给云姑娘布置了作业,今天来检查考核的。” 李怀梦显然不信,然而云敏却适时的点点头,柔弱道:“确有其事。” 李怀梦很想说一句“你们这检查作业,它正经么”,但出于大家闺秀的素养,她选择沉默。 其实今夜她来到云敏这里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向云敏赔礼道歉,并拉近关系罢了。 毕竟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在江州待多久,能多一个伴儿也是好的。 许缘问道:“李姑娘,白天的时候人多眼杂,还忘了问你,你和云姑娘为何会在丰乐楼?” “我昨晚来这里找云姐姐赔礼道歉,发现她在看话本,猜想她一定是喜欢这类事物,就带她出去听书咯,哪成想发生了那事……” 李怀梦神情有些懊恼,原本云姐姐就快要和自己和解,接过被刘齐那个丑鬼一打岔,全打水漂了。 想起和云姐姐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李怀梦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那是她从盛京城表面闺蜜那里学的话术,直到用出来,她才知道有多伤人。 云敏忽然道:“你若是要责怪我私自出府,那便不要针对怀梦。” 李怀梦飞快的跑到云敏身前握住其双手,开心道:“云姐姐,你这是原谅我了?” 云敏偏开头,轻轻道:“本就没有得罪,何来原谅一说?” 李怀梦笑得更灿烂了:“我们以后一起出去逛街可好?” 云敏却没有立即同意,看向许缘道: “还得要许……许圆同意。” 第81章 拜师求法 这个事情可不好回答,许缘表面上愣在原地,暗中却连连触碰天莲印,询问姬先生的意思。 夜间时候,姬先生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许缘刚把消息发出去,姬先生的声音就通过天莲印传出来:“多问问你自己。” 许缘:“……” 一开口就是老谜语人了。 在角落挺尸的血尊忽然出声:“他的意思是让你问我。” 许缘了然,天莲印之下,血尊的行迹在姬先生眼中根本无法掩藏。 许缘问:“那血尊前辈意下如何?” “她身上残余着本尊的力量,做不到泄露秘密的。”说着,血尊翻了个身,“这具化身力量不够用,别来烦我。” 许缘自然不想跟这糟老魔子打交道,却是忽然回忆起之前在长云县县衙的那次偷袭,顿觉一阵恶寒。 “血尊前辈的癖好也许可以改一改,偷窥别人的床笫之事……也太没有高人风范了。” 趁着血尊还没发怒,许缘意识迅速退出眉心,回答云敏的问题。 “你若是喜欢逛街那便去,只要你能保守秘密。” 纵使得到更大的自由,云敏也依旧淡然,只说了一个“好”字。 李怀梦心中欣喜,脸色又忽的一变,狐疑道:“你说来检查甚么课业,要什么时候开始?” 许缘忽然有些心虚,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可能会有正经的检查作业?他连忙踱步到云敏卧房,拿了一册翻开的话本回来。 “我就是想看她有没有遵照我的嘱咐看书。” 好在前些日子许缘把这些话本都翻过一遍,其中大致的情节都记在脑子里,粗略一扫书中进度,装模做样向云敏考校。 “我且问你,这本《飞花录》里,主角是谁?” 《飞花录》一书是那堆话本里少有讲男女爱情故事的,云敏先看这本,许缘并不奇怪。 云敏回道:“李玉飞和商梦花。” 许缘继续问:“二人初见于何处?” “灵花谷。” “商梦花家中几口人?” “一家六口,四世同堂。” 三个问题过后,许缘把书放好,理了理衣袍,正色道:“如此甚好,多看些书,总胜过整天呆愣闲坐、胡思乱想。今日事毕,我就先回去歇息了。” 也不等两女回答,许缘慢条斯理,却脚步迅速的离开采墨乡。 李怀梦低啐一声:“跑这么快,定是心里有鬼。” 云敏并不说话,嘴角似有些微笑意。 出了采墨乡,许缘便沟通天莲印,询问姬先生在何处。 “我在寒梅傲。” 一阵夜风吹来,许缘打了个寒噤,双手拢在袖子里,朝姬先生所在的地方行去。 血尊这个大电灯泡,必须得搞定! 寒梅傲,顾名思义便是主要栽种梅花的院子,只是此时尚未到花期,空有枝而无花,无缘赏梅。 走进堂屋,姬先生静静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打扮一如之前。 许缘曾恶趣味的猜测,姬先生这一身衣物,或许就没有换过。 屋里有熏炉,但是没有生炭火,就连烛火都甚是微小,再加上姬先生周身黑雾间的狰狞鬼脸,一时仿佛进入了阴森鬼蜮。 许缘紧了紧衣物。 “你寻我何事?” 想到姬先生和血尊之间相知不相见的诡异关系,许缘并没有挑明着说。 “嗯……就是之前您叫我自己问自己,我问了,但另一个自己好像真的说话了,我想在您这儿看看,有没有法子暂时隔绝他,不让他窥视我的生活。” 眉心处,血尊脸上震怒,这许桂圆竟然敢过河拆桥! “狼心狗肺的臭小子,等着嗷,等本尊本体破封,绝对饶不了你!” 许缘装作听不见。 姬先生沉吟一阵:“有倒是有,不过此法费时费力……” “我向来不怕麻烦!”许缘说得斩钉截铁,又觉得自己用力过猛,低声道:“姬先生你是懂我的。” “封禁之法各道皆有,在我这,适合你的有两种:一是我传你文道的封禁之法,需要你长久练习,才能成功。二是以天莲印为核,用魔气在你体内布下阵法。” “你选哪一个?” 许缘皱眉思索:“我还要经常出现在大盛官员面前,身上有魔气的话会暴露自己……” 这番话只是说辞,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让自己体内再多出一个定时炸弹! 姬先生看破不说破:“此法名为‘书理’,旨在以文气凝结文字并反复锤炼,最终成为一道敕令,发挥种种神异之效。此法是水磨工夫,若要初步使用,最少需要一月之期。” 血尊似乎听说过这一门文道法门,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低声道:“祖传妙法,就这么轻易的传出来?” 许缘一挑眉,这方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教练……不,姬先生,我想学! “不过……”姬先生话头一转,“你若是想得此神术,须得先拜师,并发誓不会将此传出去。” 许缘一愣,他倒不反感拜师这件事。 拜师学艺,这是从古至今都广受肯定的观念,别说在这种封建社会,就是在现代社会,很多绝活儿都是拜师才能学到的。 只是觉得姬先生的要求来得有些突然,这关系,直接从上级变成师父了。 姬先生道:“此法由我代人传授,你并不需要拜我为师。” 许缘回过神来,洒然一笑:“瞧您这话说的,要不是有您,我不是饿死,就是死在黄朗手上,拜您也没问题啊。” 虽然姬先生更多的是对他的利用,但平心而论,这对待下属的方式已经甩开前世那个只会“画饼、开除、拖工资”的老板强太多。 在姬先生手底下干活,不寒掺,至少能站着把钱挣咯。 斗笠下的两点红芒微微颤动,姬先生沉默一阵,从衣袖里取出一块灵牌,置于桌上。 魔道大佬有空间法宝,这很合理。 许缘好奇的看过去,却见灵牌竟是背对着自己的。 “这……我不能看看我师父长……叫什么名字么?” 姬先生摇头:“时机未到。三拜九叩之后,你便是此人弟子,届时我再传你‘书理’。” 许缘正了正衣冠,撩起衣服下摆,身形笔挺的跪在地上。 第82章 文气改变生活 跪在地上,许缘作势欲拜,身子却突然顿住。 以前逢年过节向祖先祈福的时候,至少会敬香、烧纸、上供,而现在拜师却一点东西都不给,未免也太没有诚意。 “姬先生,咱们不来点供品香烛之类的东西?” 姬先生也愣在原地,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 他双手负后,好半晌才淡淡回应:“不必,一切从简……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许缘手上正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双手合拢快速搓动,像是在搓泥条一样。 “你犹豫不决的,我就帮你做决定咯。” 不消片刻,三柱香出现在许缘手中,顶部散发着红光,冒出袅袅烟雾。 姬先生有些震惊,问道:“你竟然能做到如此?你文道进境到底如何?” 把香递给姬先生,许缘双手继续搓动,回答道:“唔,我也不知道啊,自从半个月前离开长云县之后,我文心都大了好几圈。” 真实的情况是,在参悟长生诀里面的道理之后,许缘了去许桂圆的执念,念头通达之下,文道进境飞快。 姬先生闭目以天莲印感应,确实如此。 两个月前米粒大小的文心,现在已经有鸡子大小,这成长的速度着实恐怖。 姬先生却摇头:“不对,若只是文心成长,只会增加你使用出文道手段的威力。文气化物,更看重对于事物的理解。” 说到这里,姬先生停了下来,没有再问,只是深深的看着许缘。 许缘嘿嘿一笑,也不解释,手上动作变得更快。 长生诀不能说,系统的存在也不能说,穿越者这件事更不能说,只能萌混过关。 一刻钟之后,寒梅傲的堂屋内已经变得烟雾缭绕,火光摇曳间,似乎多出几分暖意。 许缘以文气幻化出一座香炉、三柱香、三种供品,甚至还贴心的为素未蒙面的师父烧了几张纸钱。 这叫什么? 这就叫开局一颗文心,其它全靠搓。 一切摆放妥当,许缘重新跪倒,准备开始拜师礼。 就在许缘第一个头磕下后,姬先生突然道:“拜他为师,以后当谨记一事——‘不可虐民’,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许缘郑重点头,继续行礼。 没有什么忠君爱国、报效朝廷,他表示这根本就不算要求。 直到礼毕,许缘朗声道:“弟子许缘,拜见……” “叫老师,他最喜教学生。”姬先生提醒。 “拜见老师!” 做完这些,姬先生没有急着把灵牌收起,而是就近做到边上,从衣袖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许缘瞄了一眼,见上面写有四个大字《书理字典》,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学这个,不会是要背字典? 把书递到许缘手中,姬先生道:“书理者,书天地之理法也,以文字勾连天地,可得神鬼莫测之威。以你的资质,并不用我教。” 许缘稍微翻了一遍,有些放心,这书看着个头大,更多的却在讲述如何写出某一个字,真正可以使用的字不到两百个。 他试探道:“听闻书法精湛的大家,写的每个字都能像仙道符箓那样威力巨大,咱们这‘书理’,是不是和那个一样?” 他觉得姬先生其实还是可以教一下的,只是看到黑雾中浮沉的人脸,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镇压这么多怨念,挺费力的。 姬先生道:“‘书理’脱胎于书法之道,却又不尽然,最显着的特点是平日可用文气蕴养,使用时只需要消耗心念。更何况,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书法大家。” 许缘懂了,为难道:“那这里面这么多字,需要学全么?” “专精一道便可,你可先取其中‘封’、‘禁’二字,用于镇压念头。至于之后学多少,全在于你的心意。” 许缘拱手谢过、告辞。 等许缘快要走出房间,姬先生提醒道:“此法不难,难的是持之以恒,使威力更加凝练。” “嗯,知道了。” 许缘点头,稍微怂起身子,快步离去。 香火气在房间中累计,姬先生看向牌位,轻声道:“真正自凝文心之人,当真得天独厚,不像我们,取巧获得文心,最终却成为一道枷锁……” 半个时辰后,香烛供品上的文气耗尽,散落成一地金粉。 一股血光悄然亮起。 …… 回到房间,许缘翻开册子,发现上面讲述的方法确实不怎么难,就是过程很繁琐。 第一步,在纸上修习所凝文字的笔划,做到与书上模板分毫不差。 第二步,操纵文气,在眉心里面,以特定的文气数量勾勒出文字。第三步,在勾勒出的文字上面,依旧以特定的文气数量,填补那个文字的注释,能激发出力量就算成功。 这很考验对文气的微操能力。 第四步,在同一个字上反复练习,重复次数更多,效果更强。 好,其实就是抄字典…… 许缘不由感叹,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机器,连变强的方式都这么重复且机械。 虽然他心中暗自腹诽,但并不能掩盖《书理字典》的光辉。 就如同姬先生所说,不是人人都是天才,这种以勤补拙的方法,更适合数量广大的文人。 辛苦一个时辰,许缘终于在眉心处写下第一个字“封”。 他意识沉入眉心,操纵着封字向血落去。 中途,封字散成一道文气囚笼将血尊包裹,任其在里面呼喊挣扎,都无济于事。 三息时间过去,囚笼消失,重新组成封字。 血尊破口大骂:“许桂圆,你这个卑贱的家奴,胆敢犯上作乱,等老……本尊重获自由,第一个就要把你剥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许缘眉头一挑,区区化身还敢跟他嚣张? 念头一动,封字再次化作囚笼,把血尊框了进去。 世界清静了……三息,血尊继续开骂。 意识退出眉心,许缘微笑中带着一丝疲惫。 效果很好,但时间太短。 他又不是秒男,三息时间,连脱裤子都不够! “再肝一肝,很快就能过上没人偷窥的生活了……” 一想到自己整天除了上班、做系统任务、吃饭、睡觉、看书、练琴、练剑……之外,还要肝“封”、“禁”二字的熟练度,许缘就有些头皮发麻。 但愿不会变成秃头小宝贝。 第83章 加大力度 辰时,江陵大牢。 许缘负手走入,步履从容。 今天还要收拾那个什么裂风刀,他连公事房都没去,径直来到牢房。 鼻尖轻嗅,这大牢里竟然充斥着皂角和熏香的味道,全无长云大牢的腐朽酸臭。 看了一眼身后微微弓着身子的张山,许缘心道这家伙实在太懂事了,以后不重用都不行。 张山眼眶略黑,应该是一夜未眠,神态很是恭敬。 “大人,昨晚将刘某收监之后,有刑部一金鹰捕头前来向牢头要人,下官恰好当值,便将那人斥退了。” 许缘神色微冷,对张山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此等恶贼,绝对不能轻饶。” 张山犹豫道:“昨夜那人名叫田单,在江湖也小有名气,他说此次出行便是陪同监察御史陈言巡查江南之地,充作护卫,恐怕……” 监察御史官品不高,只有正八品,数量也不多,整个朝廷只有十数人。 职务是:分察百僚,巡按州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 总结来讲就是官小权大。 张山对其忌惮,很正常。 许缘眉头一皱,挥手道:“监察御史又如何?御下不严,本官帮他惩戒。” 说话间,二人走到刘齐所在的牢房,一众差役连忙迎上。 “二位大人,人犯在此,只是重伤,并未致命。” 对付江湖中人,这些差役是专业的。 刘齐形容憔悴,穿着白色中衣,胸腹间已被血液浸红,四肢皆有镣铐,双肩琵琶骨被铁钩贯穿,吊在半空中。 看上去凄惨无比。 许缘赞道:“你们办事,本官还是很放心的,等下找阿忠领赏。” 这些人都是之前出门公干过的,只是在柳林县就跟随张山回到江陵,比起一起去过长云县的宋义等人,挣的钱就少得多。 这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几人眼睛发亮,笑得合不拢嘴,抱拳道谢。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刺史大人,那是吃香的喝辣的挣大的! 刘齐耳朵微动,睁开双眼,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沙哑着嗓子,求饶道:“卑职刑部金鹰捕头刘齐,见过江州刺史大人。昨日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心中懊悔至极,还请大人高抬贵……” “停停!”许缘挥手打断,平淡道:“认错态度很诚恳,本官原谅你了,下辈子注意些,动手之前先动动脑子。” 刘齐内心是崩溃的,他动手之前是想过的,但根本没想到一州刺史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翘班去茶楼听书啊! 就这样当刺史,他上他也行! “我是朝廷钦点的金鹰捕头,身负重任,快放开我,我要见御史大人!” 许缘听得不耐烦,对张山道:“听闻你刑讯手段颇高,今日凑巧,就在此见识见识,务必要让此獠认罪,签字画押。” 作为大盛官员,想杀一个人,不能像江湖中人那样拼命砍杀,那样太鲁莽,不够文雅,还得走流程。 到时候在江陵的菜市口公开处刑,堪称杀人诛心。 张山严肃拱手,却掩藏不住嘴角的一丝笑意。 武道入道境后期的高手,这是他这辈子拷打的最强的人物了,想想就有些激动。 他一边拿起浸泡在盐水中的牛皮鞭,一边对左右道:“架火!” 张山自然不是想架火烧水,而是要烧红烙铁。 差役们很是熟练,引导许缘走到牢房过道,坐在椅子上,迅速把各式刑具搬到牢房,供张山使用。 “啪啪啪……” 几鞭子下去,饶是武者体魄强大,刘齐也疼得嗷嗷直叫。 “刺史嗷……大人,卑职愿意出钱买命嗷……有话好说啊!” 许缘一挑眉,抬手制止:“你出多少?” 刘齐连忙道:“一万两!我愿以一万两买命!” 许缘兴致缺缺,示意张山继续:“加大力度。” 刘齐一愣,这么多银子还不够买命啊? 就在这时,又是一鞭子下来,彻骨的疼痛让刘齐惊醒,他大声道:“七万两!这是卑职此生的所有积蓄,求大人饶命!” 张山动作一顿,眼睛瞄向许缘。 七万两啊,自己当司狱这么多年,也就捞了三万多点,还全被大儿子拿去盈香阁挥霍了大半。 许缘不为所动,甚至还把双手抄到袖子里。 张山了然,手上力度加大。 打了十几鞭,张山开始喘粗气,正好烙铁也烧红了,遂放下鞭子,拿起烙铁凑过去。 两名差役撕开刘齐身上的衣衫,按住刘齐的腰背,防止他挣扎。 烙铁被烧得火红,其周边的空气都在扭曲,这是肉眼可见的炽热。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钢筋铁骨的横练功夫,但是使用功夫的人却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酷刑之下,众生平等,有信仰的除外。 刘齐浑身颤栗,惊叫道:“十五万!再多就真没有了!” 张山眼皮直跳,有种帮刺史大人答应的冲动,以致于拿烙铁的手掌都有些颤抖。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十五万?你现在拿的出来?”许缘问道。 刘齐人都麻了,谁他娘的随身揣着十五万的巨款啊! “大人宽限我几天,我骑千里马连夜赶回京城给您取来。” 那没事了。 许缘道:“你这种老江湖最是狡猾,谁知道你会不会卷款逃之夭夭?” 张山赞同的点头,是这个理。 有差役忽然道:“好叫大人知晓,此人在昨日就已经被刺史大人破去全身真元,只剩一身横练功夫,他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根本无法活着回到京城,除非跟着监察御史……” 许缘知道,监察御史一般是年底回京,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呢。 “好啊,到现在还敢满口胡言,成岳,你们一起上。” 一时间,刘齐身边左右为男,男上加男。 刘齐心里恨极了那个小差役,脸上却充满讨好之意:“大人,昨日那个江陵帮的赵公子,家里有一处宝藏的线索,传说是千年前一方鬼王的宝库,里面财宝堆积成山,黄金白银成千上万,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陈御史就是为此而来,此事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有半点隐瞒!” 许缘身体微微坐直,升起几分兴趣。 “你且说来,若是此事可行,本官饶你大不敬之罪。” 第84章 来者不善 千年以前,大盛国土上妖族、鬼族、诸子百家、魔道……多方势力相互厮杀。 能够拥有鬼王之名,起码能稳稳盘踞一方地域,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大能。 其宝藏的丰厚程度可想而知。 监察御史陈言此行的目的之一,是为皇帝探寻那一处鬼王宝藏,并将其收归国有。 这种事情,自然是以保密为第一要点。因此陈言一行数十人,只有最接近他、且需要四方打探消息的两名金鹰捕头知晓。 但如今,刘齐为求活命,却是痛痛快快地出卖这个消息。 “留下那处宝藏的鬼王名叫吞江,曾经霸占江州大部分领土长达两百年……江陵帮赵家前些年无意间得到宝库的钥匙,却只认为是一件宝物,真实暴敛天物……” 牢房铁窗里吹过一阵冷风,刘齐疼得龇牙咧嘴,强撑着谄媚的笑容。 “大人,只要您先找到钥匙,在陈御史之前开启宝库,里面珍宝任你索取呀!” 他只是说一个模糊的线索,真正的核心机密却守口如瓶,那是他活命的依靠。 在场几人除许缘外,颇为意动,对于这种侵吞大盛国家财产的行为习以为常。 当官的时候不搜刮油水,等以后告老还乡,人走茶凉,谁还会给你面子和银子? 还怎么维持大老爷的体面生活? 更何况,要是刺史大人能拿到宝藏,他们也能喝一口汤啊! “说啊,怎么不继续了?”许缘忽然出声。 刘齐尴尬一笑:“大人若是能饶我一命,我一定知无不言……” 许缘嘿然冷笑:“瞧给你惯的,都会跟本官讲条件了。成岳,狠狠的打,今天招供,明天砍头!” 刘齐两眼一瞪,惊愕道:“大人,那可是鬼王……啊——” 话只说了一半,刘齐便两眼翻白,浑身颤抖起来。 却是张山已经将烙铁印在刘齐的胸膛上面。 一阵烧猪皮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被许缘以文气隔绝在外。 “我说,我说啊!大人饶了我!” “啊——” 看着刘齐从自信到不可置信,再到哀求,最后到绝望,许缘觉得特别有意思。 得罪了刺史大人还想活命? 天真。 至于鬼王宝藏,许缘一点心思都没有。跟监察御史对上,费心又费力,自己在江陵多收一些贿赂,它不香吗? 月入几十万,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张山的一番操作,确实让许缘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烙刑、鞭刑、夹刑、水刑、刺刑……大半天下来,张山手底下就没有一个重样的,甚至连木架上的刑具都没用完。 许缘只看了一半就开始神游物外,后面的着实有些重口味,已经开始后悔昨天当众装逼。 直接让张山把人整个半死不好吗? 他甚至在想,要是李怀梦看到这些,会不会吓得做好几天噩梦? 张山走到许缘身边,递过一张纸:“大人,此贼已经认罪画押,明日便可以送往刑场。” 许缘拿起纸张,粗略一扫,上面罪犯刘某的罪名有二:当众无故杀人、行刺朝廷命官。 许缘点点头,一扬下巴:“不会在砍头之前死?” 说起这个,张山就显得很亢奋,声音都高了几个调:“不会!入道武者皮子骨头都很硬,耐打的很,估计能在下官手下撑两轮刑罚。” 瞥了一眼尚无用武之地刑具,许缘心底发寒,已经明白城中百姓为何会对张司狱的大名畏如蛇蝎。 下手太狠了。 “很好。” 见张山浑身都在冒热气,想来也是累坏了,许缘对一个小差役道:“那个……燕小七,你等下找阿忠多领些钱,给你家司狱补补身子。” 想到有那么大一家子要养,张山也就扭捏应下:“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本官再怎么也不能亏待手底下的人呐。” …… 安排好刘齐的后事,许缘稍微摸了一阵鱼,便乘车回到于府。 刚到家门口,就见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赵公子。 这位赵公子侍立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神色拘谨,在二人身后,还有数十个手里捧着礼盒的家丁。 许缘走下马车,二人便当先凑了过来,神情激动的跪倒在地,抱拳道:“草民赵风(赵青)见过刺史大人。” 许缘双手负后,淡然点头:“起来说话,你们这是作何?” 赵风热切道:“昨日刺史大人路见不平,将刘齐那恶贼抓捕归案,为我那死去的族侄出了一口恶气,更为草民免去一场灾劫,今日草民是来感谢大人的大恩大德的。” 以刘齐那霸道横行的性子,自己确实算是救了这赵家一次。 “行,东西放着,本官还要忙公务。”说完,许缘径直踏入大门。 赵风也是老江湖,实力不怎么高,但很会来事,知道刺史大人日理万机,转身大声道:“小的们,把东西送到门口,咱们回府。” “是!” 一行人在于府门口堆起一面锦盒墙壁,在赵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街外走去。 夜里,许缘先去了云敏那里一趟,发现李怀梦又在,于是考了云敏三个正常的题目,一脸失望的回到风荷举。 练剑、凝字、做任务,一夜无话。 …… 州衙,刺史公事房。 当许缘按照往常的时间到岗,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房间当中。 这中年人长了一张国字脸,气度不凡,脸上蓄须,看上去比许缘现在的年纪还要大一些,负手而立,身子丝毫不动。 从那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应该等了不少时间。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拱手作揖:“监察御史陈言,见过刺史大人。” 在衙门门口已经被差役提醒过,许缘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抓到迟到的惊慌失措。 他淡然点头:“陈御史寻本官所为何事?” 陈言却顾左右而言它:“下官到州衙时正好见众多官吏点卯,刺史大人那时分明不在州衙,点卯处却有您的大名,当真是令人费解。” 许缘一挑眉,哦吼,这是来者不善呐。 他慢悠悠的踱步坐到主位上,慢条斯理的整理衣冠,又在桌面上清理出一片空白。 良久,他猛地一拍桌子:“你在教本官做事?” 第85章 再见药奴 拍桌的声音很突兀,陈言被吓得身子一颤。 他其实是想提醒刺史大人,‘你的把柄已经被我抓到啦,小心我向皇上打小报告,快来拉拢我啊’。 却没想到刺史态度会如此强硬。 或者说,刺史已经知晓他的来意,不想给他面子。 心思转动,陈言语气稍微缓和些:“下官不敢,刺史大人请息怒。” 许缘收敛脸上的怒意,好整以暇道:“本官施政自有道理,就不劳陈御史费心了。说,你来此所为何事?” 监察御史权限范围广不假,小报告能直达天听也不假。 但于明这种本身就身居高位,且头上还有个尚书令老爹的人来说,威胁实在有限。 毕竟举报是一回事,处罚又是另外一回事。 许缘根本不怵陈言,要是陈言能让于家从朝堂上消失,让他早日退休,他更是举双手三腿支持。 “下官是为金鹰捕头刘齐而来,此人还有些用处,希望大人高抬贵手,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察觉到情况不妙,陈言也不敢再摆谱。 许缘惊讶道:“金鹰捕头?陈御史找错人了,江陵差役可没抓甚么金鹰捕头。” 陈言脸色不好看,身为御史,任他走到哪里,地方官员都是殷切拉拢的态度,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别人脸色了。 只是想到刘齐的重要性,陈言心里一叹,拱了供手:“前天刘齐在城中丰乐楼杀人,被大人您亲自拿下……” “哦” 许缘故作恍然:“陈御史说那贼人是朝廷金鹰捕头,可有什么凭证。” 陈言一愣,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于刺史还是不愿放人啊? 他皱眉道:“刘齐的印信都在他身上……” 这时,许缘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甩到陈言身上:“陈御史,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当心祸从口出。” 稍微扫过白纸黑字,陈言哑口无言。 以刘齐的身份,就算是再多杀几个奴仆、平民,也能定义为江湖仇杀,最多自罚三杯。最要命的是刘齐的罪名里有一条“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要判满门抄斩的大罪。 已经到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御史还要保下此人性命,无疑是与整个文官集团为敌。 陈言放回罪状,叹道:“下官孟浪,此贼取死有道。” 许缘心情舒畅,正色道:“陈御史身负皇命,还是抓紧时间为好。” 这是在撵人了。 陈言却不离开:“那贼人即将问斩,可否让下官探监,询问几句线索?” “去,他就在大牢。”许缘驱赶似的挥手。 陈言自知理亏,带着满心的屈辱离去,心想回到盛京一定要好好参于明一本。 就以怠政为由头! 问过刘齐口中的线索,陈言带着心腹往城外江陵帮的驻地匆匆行去。 午时过后,刘齐终究是被问斩。 人头落地之时菜市口一片叫好声,百姓对刺史大人的敬畏和爱戴之心又上升好几个档次。 捏死刘齐对许缘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转眼就被抛之脑后,一边划水坐衙,一边把重心转移到磨砺‘书理’上。 等“封”、“禁”二字小成之时,就是血尊被关小黑屋之日! …… 十月十一,大盛官员十日一次的休沐天。 许缘一觉睡到大天亮,才晃晃悠悠的去膳厅吃早饭。虽然已经接近午时,但把一天的第一餐称为早膳,许缘觉得这很合理。 吃饭时,一阵脚跟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是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许缘皱着眉放下碗,转过身去准备呵斥,待到看清来人,眉头却是一挑。 “哟,这不是药奴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药奴用她矫揉造作的柔媚声音轻哼一下,颤颤巍巍地坐到许缘边上,脸上神情明显变得舒缓下来。 “你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只要一开口,就令人好生厌烦。” 药奴身上明显是挂了彩的,离得近了,许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药味,好奇道:“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这伤势又是怎么来的?看着这样子,不会要了你老命了?” 药奴咧嘴一笑,露出嘴里参差不齐的牙口,看上去好不渗人。 “放心,老婆子这个祸害,还能活一千岁!不过难得呀,你小子竟然也关心起老婆子来了。” 许缘为难的挪开视线,往嘴里灌了一口清汤:“请你正常一点,我还在吃饭,会吐的。” 药奴从怀里取出一本簿册,放到许缘面前:“这段时间主人有事外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和忠爷,基本都能摆平。” 许缘翻开册子,发现上面记载的内容正是雕龙,心里没有欣喜,只有肝疼。 姬先生给的秘籍、功法都是好东西,就是有些费肝。 上次的《书理字典》,仅仅两个字,就让许缘消耗了不少心思,这更高境界的雕龙,只怕会更加困难。 尽管如此,许缘也护宝似的把这篇雕龙收到怀里。 “姬先生去哪了?怎么离开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药奴斜睨许缘:“你才入伙多久,就想知道主人的核心机密,配吗?” “呃……我觉得很配,我都知道他真名了。”许缘一本正经。 药奴呼吸一滞,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竟然错过这么多,压低声音,一脸猴急的问道:“主人的真名是什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逗我。” 许缘端起碗,专心干饭。 药奴一咬牙,抬头往左右巡视一番:“我之前去灵药谷干了一件大事,你要是把主人的真名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去干了什么。” 许缘惊道:“医仙传承的灵药谷?” 灵药谷是医仙孙承善留下的基业,传承数百年,里面弟子大多以孙为姓,医术极佳。 至于医德…… 现在的灵药谷弟子长袖善舞,都是各个权贵的座上宾,一年到头都在为高门子弟寻药、问诊,无暇顾及百姓。 “嘿嘿,情报交换。” 许缘眉头一皱:“你不会是在钓鱼?” “我钓你个大头鬼!” 第86章 金屋藏娇 药奴神情很是急切,似乎很想尽快知道姬先生的真名。 许缘老神在在:“众所周知,姬先生姓姬……” 还没说完,药奴手腕一番,一根银针在她指间闪闪发亮,阴恻恻道:“我有一针,可以让你不染尘俗凡念,堪比古之圣贤。” 许缘蛋下一凉,快速回应:“姬先生叫姬无双!好了,该你了。” 药奴听完,立刻就犯了花痴,双手捧着脸蛋,眼神迷离。 “姬无双?真是……好名字啊!诶嘿嘿嘿……姬无双……嘿嘿无双……” 许缘看得遍体生寒,这就是个疯婆子! 这个症状持续一阵,药奴神情恢复正常,低声道:“我去灵药谷偷《医者仁心书》,被那些狗东西撵得到处跑,花了半个月才回来。” 许缘惊喜道:“得手了?快给我康康!” 药奴却摇头叹息:“得是得手了,但没有完全得手……” 许缘一脸期待。 “看什么看,后面的事就涉及到另一个秘密了,光凭主人一个真名还不够。” 许缘:??? 他咬牙切齿:“老东西,你怎么能这么欠揍呢!” “哦嚯嚯嚯……彼此彼此。” 说着,药奴站起身来艰难的挪动脚步,双脚摩挲着往门外走去。 许缘被吊起胃口,却被搞得不上不下,发泄似的把桌上的饭菜扫进肚子里,然后取出那篇雕龙观看起来。 书中写的是文道山河境的突破方式和下一个境界的名称——春秋境。 只是看到突破山河境的最低要求是文心有一拳之尺寸后,许缘也就失去了兴致。 现在他文心才鸡蛋大小,这玩意儿也就只能当做参考。 收起雕龙山河篇,许缘提起一个装有桂花糕的食盒,转头钻进了采墨乡。 采墨乡内,很不凑巧,李怀梦也在这里。 自从两女解开误会之后,就成为了闺中密友,李怀梦也经常来到这边蹭吃蹭喝层狐狸。 就差蹭睡了。 许缘有自己的小心思,自然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每天都要在两女面前混上一阵,愉悦心情。 李怀梦的存在还是很好的,至少现在云敏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不再有自毁倾向。 就在许缘拿起一部话本,想要考考云敏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阿忠的声音,是用的传音入密。 “老爷,你托钱乾换的东西已经送到,就在风荷举的厢房内。” 许缘精神一振,可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随意检查一下云敏的功课,借口有事,快速回到自己的院子。 李怀梦优雅的吃着桂花糕,低声道:“云姐姐,他今天好敷衍。” 云敏眼睑低垂,平淡道:“或许是有甚么急事。” 风荷举,厢房。 这里整齐的摆放着十五口木箱,都未曾上锁。 许缘走进来,将木箱挨个打开,大片大片的金光晃得他有些头晕目眩,这里是由一百万银子换来的整整十万两黄金。 几天前许缘从自己上任以来捞的银票里取出一百万,托阿忠去找钱乾换成黄金,用于给黄金屋进阶。 (小记:秦胜二十五万,钱乾五十万,长云抄家六十万,余三十五万。) 或许是因为需求的量太大,这些黄金的前几箱还能保持统一的样式,到最后两三箱,就什么形状都有了。 甚至还有一些未经加工的狗头金。 反正都是黄金屋的食粮,许缘也不在乎这些,直接从最丑的那一箱开始吞起。 一箱、两箱、三箱…… 直到第五箱黄金都被吃光,黄金屋上才亮起第三条神通。 【神通三:金屋藏娇(可将人隐藏其中,范围六里,限定女性) 注:需要毛发血肉等媒介】 “呵呵……” 许缘有种充648之后连保底都抽不到的心梗。 自己昧着良心收那么多贿赂,结果就换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一百万!一百万啊!那得值几个盈香阁花魁啊! 退钱!!! 看着剩下的十箱,许缘心灰意冷,这些总不可能再换成银票,那会被认为是神经病的。 “也罢,就让它多吃一点,以后就算是用来砸人,也有用处的。” 等黄金消耗一空,黄金屋的信息栏如下: 【神通一:可大可小,可重可轻(上限八千斤) 神通二:纳须弥于芥子(上限八千斤) 神通三:金屋藏娇(可将人隐藏其中,范围十三里,限定女性)】 看着前两条神通,许缘略感安慰,这板砖,针不戳! “许缘!许缘!下雪啦!快来呀!” 李怀梦的声音从隔壁院子传来,许缘收起黄金屋和心里的不爽,快步走出厢房。 正如李怀梦所说,于府,不,应该是整个江陵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放眼望去,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自空中纷扬飘落,为人间装点上一抹素白。 恰似水饺下锅去(划去) 恰似柳絮因风起。 大盛的四季比许缘以前所处的世界要分明许多,南北地区的季节差异也不算太大。 许缘伸出一只手掌,接住几片白雪,看它们在掌心化成一颗颗水珠,心中颇为新奇。 自己似乎好多年没接触过雪了。 “看招!” 李怀梦的大喝声从墙头传来,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白面团”呼啸着划过半空,在许缘愣神的功夫间,准确的砸在他的脸上。 “嘶……” 在许缘的厚脸皮下,雪球瞬间破碎,雪屑四溅,几粒冰冰凉的雪块从衣服领口的缝隙间钻进去,直接来了个透心凉。 许缘看向李怀梦,眼中带有杀气:“好你个刁妇,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看打!” 李怀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许缘,这雪才刚刚开始下,四处都没有积雪,拿什么跟她斗呢? “哈哈,你功力太浅,可做不到像我这样以真元凝聚飞雪。” 许缘也发现了华点,长生真气翻涌,运起轻功,步履轻盈的朝隔壁采墨乡飞去。 只见一袭纯黑貂裘在空中飘荡摇曳,许缘双手负后,好不超然物外。 就是有点冷…… 眨眼间,许缘负手立在高墙上,俯瞰扒在墙头的李怀梦以及站在屋檐下赏雪的云敏,嘴角忽然掀起一抹笑容。 “谁说没有积雪就不能打雪仗的?” 言罢,他双手陡然张开,一左一右两个硕大的雪球分别朝李怀梦和云敏飞去。 他说过,文气改变生活! 第87章 初雪吃火锅 李怀梦眼神一凝,双掌发力,就要撑下墙头暂避锋芒。 下一刻,柚子大小的雪球上忽然亮起金色的光芒,落到李怀梦身子上。虚空中,金色的文气枷锁虚影一闪而过,将她固定在原地。 “啪叽” 雪球正面砸在李怀梦脸上散落成无数碎屑,更有不少冰冷的碎块自颈间滑落,冷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李怀梦身上金光一闪,就有两个文字向许缘手里飞去,她看得清楚,那两个文字分别是“封”和“禁”。 许缘对此很满意,要知道体外世界可不像体内世界那样具有主场优势,能封禁住李怀梦这个入道境武者瞬息时间,已经算是极强的招数。 再过段时间,以后“书理”文字更加凝练,等闲高手绝对只有被控死的份。 远处的屋檐下,云敏也硬生生受了一记雪球,本就是普通女子,愣神之间根本躲不开。 好在许缘怜她身子骨弱,雪球也只是徒有其型,落在云敏头顶之后,反倒像一团棉花扣在她的头上,看上去多出几分滑稽之色。 “你……不讲武德,分明是打雪仗,你却用文气作弊!” 李怀梦重得自由,迅速落回地面,把发间、脸上、脖颈处的雪屑拍开,再一个劲的在地上蹦跳,气得柳眉倒竖。 许缘这个坏胚子,做的雪球根本就不带化的,凉死啦! 许缘毫不在意的笑笑:“我认识一个六十多岁的江湖前辈,他跟我说,年轻人不用讲武德。再说了,读书人的事,那能叫作弊吗?这得叫舞弊。” “你……厚脸皮!” 不一会儿,几粒碎雪从李怀梦的衣服下摆钻出来,落到地上,被其发泄似的一阵踩踏。 雪势渐大,许缘越下墙头,瑟缩着身子,快步朝屋檐下走去,口中说道:“快来躲躲,等下着凉就不好了。” 李怀梦轻哼一声:“我可是武者。” 双腿却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帮云梦把头上的棉花团摘下来,李怀梦横了许缘一眼,这家伙搞区别对待呢。 许缘装作没有看到,双手拢在袖子里,欣赏雪落竹间的风光,等李怀梦不再虎视眈眈,才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还是要吃一顿火锅才够尽兴。” “火锅?” 李怀梦思索一阵,终于是想了起来:“你说的是古董羹?在盛京的时候,曾经在一姐妹家中吃过,味道确实不错。” 云敏身子微倾,听着二人的介绍。 长云县是个小地方,这两个名字她都没听过。 古董羹这名字,许缘没有听过,但从发声就可知道,定然是吃的时候会发出“咕咚”的声音,想来也相差不大。 “唔,应该就是那个,长相是这样的。” 他指尖飞出一条文气,在空中勾勒出上锅下炉的器具。 李怀梦赞许点头:“这就是古董羹啦,府里的厨房应该有,等下可以让下人们准备。” 许缘有些不放心:“就是不知道府里的厨子那里,有没有偏辣口味的。” 说起口味,许缘就不得不吐槽一下,这段时间他吃的饭菜确实是美味,但口味都是偏清淡和香甜。 这么久了,他甚至没能吃上一口辣的。 嗯……酒水除外。 也不知道是于明的口味如此,还是这个世界没有辣椒。 但愿是前一种。 许缘咽了咽口水:“你们是不知道,把肉片往那一锅子红油里一裹,再放到油碟里晾凉,那味道,想想就暖得很……” 越说越馋,许缘当即提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厨房看看,中午就吃火锅了。” 李怀梦道:“左右也是无事,去看看也好。” 云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似乎没有听到。 “事不宜迟,快走。” 许缘大喜,当即就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转过身来,看着手拉手站在原地的两女:“你们这是……” 李怀梦解释道:“现在我不可以强拉硬拽云姐姐,她不愿去,那就算咯,反正你去也是一样。” 许缘眉头一皱,走到云敏身前,握住她的手就往前走。 云敏微微挣扎,白净的脸蛋上跃出一抹绯红。 她低声道:“你……你先放开,我自己能走。” …… 入夜,采墨乡弄堂。 许缘、云敏、李怀梦三人围坐在桌边,云敏和李怀梦靠的略近,许缘则被她们甩到了一边。 许缘也不抗议,反手就把涂山香香抓到旁边的位置上,还给它摆上了一副碗筷。 这是它自己要求的,以彰显自己曾经是个人的事实。 现在涂山香香适应好狐狸的体型,逐渐回归常人的习惯,不像最开始那样像狗一样直接埋头干饭。 姿势那叫一个优雅,已经有当初盈香的几分风范。 桌上的火锅咕嘟咕嘟的翻滚着鲜红的油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红的肉片,白的香菇,青的白菜,黄的土豆……还有个别炒菜糕点,一盘盘配菜环绕着火锅,满满当当的一圈。 中午的时候,由于厨房那边准备不足,他们终究没能吃上火锅,直到晚上才如愿以偿。 香气在鼻尖萦绕,只看桌面上的菜品,许缘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只是在周末的时候,光临了一家稍显古朴的饭店。 当他把视线专项对面的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时,方才醒悟。 现在的生活这么美好,还回去干啥?当个苦逼的当个苦鳖的打工仔?为老板的香车美人做出贡献? “叮叮当” “嘤嘤~” 小狐狸蹲坐在桌面上,雪白而蓬松的尾巴不住摇晃,两只桃花眉眼眯起,双爪一左一右,优雅的握住两根小巧精致的筷子,轻轻敲响自己的油碟,示意许缘给自己来点吃的。 许缘斜睨小狐狸,区区小妖,能让它跟自己同桌吃饭已经算是对它的恩典,还想要自己服侍它吃菜? 没门儿! 云敏和李怀梦对它喜欢得紧,同时站起身来,为小狐狸夹菜。 和两女混得熟了,小狐狸也不客气,放下筷子捧起碗全部接下,末了还卖萌似的嘤嘤两声,顿时让两女眉眼带笑。 许缘看在眼里,哭笑不得,这两人都成狐狸奴了。 第88章 围炉夜话 锅下的一炉木炭烧得火红,为上面的汤锅给予无限的火热,轻轻的“咕嘟”声不绝于耳。 汤锅被划分为太极状,清白、红油两色的阴阳鱼都在游动,蒸腾的热气让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变得有几分朦胧。 捻起一块烫熟的老肉片放到油碟里,裹上香油、小葱、大蒜、陈醋之后,肉片变得晶亮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那上面的香味像一只只小手,抓住人的馋虫就往外拽。 轻轻吹几口气,等稍微凉一些,再一口吃下,香辣酸咸各种滋味儿在舌尖起舞,雀跃着跑向整个口腔。 将肉片咽下,感受着热气自五脏庙里升起,许缘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人生就该如此! 于府的厨子还是很有水平的,这火锅的咸度偏低,算是照应油碟的重口味。 他伸手招呼两女:“像我这样吃就行,味道很好的。” 从厨子那里了解到古董羹暂时还没发展出蘸油碟的吃法后,许缘当即支开厨子,和两女在厨房成功捣鼓出三碗油碟。 他对下人们宣称,这是李怀梦的手笔。 毕竟许缘不知道这些下人是不是全都是姬先生的内线,还要保持好于明的人设。 桌对面,李怀梦有样学样。 在吃下第一筷子之后,她连连捞了好几块大肉到碗里,把油碟里的佐料搅拌均匀,也不等晾凉,仗着武夫的皮糙肉厚,就往嘴里放。 李怀梦以前也吃过古董羹,其他厨子对于调料这方面还是太过谨慎,甚至连油碟都不曾有过,根本不似眼前这锅辛辣刺激爽口,简直过瘾! 她的脑子一直在告诉她,一定要保持大家闺秀的矜持修养,而她的双手和小嘴却在告诉她好吃你就多吃些。 三比一,双手和嘴巴这边完胜。 许缘看到,直接疑惑。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高贵典雅的大吃大喝的? 云敏食量不大,再加上长久以来形成的淡雅性子,动作就要缓慢的多。 她吃了一块红汤锅里的黄瓜,又夹了一块清汤锅里的土豆片,分别尝试过后,她选择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都喜欢吃。 似乎是因为妖兽的味觉更加灵敏,涂山香香在吃下第一口之后,一根尾巴就竖了起来,随后摇得更加欢快,差点恢复本性,把头埋到碗里吃,显然很是喜爱。 一口气吃了个爽,李怀梦后知后觉的拿起手帕擦拭本就干净的嘴角,尴尬而不失礼仪道:“这吃法当真美味,而且还暖身子,只恨我前面十多年冬日没能吃上。” 只是一会儿,她就感到了火锅的好处。 喝了一口凉茶,许缘毫无形象的靠在椅背上,随意的用手抹去嘴角的水滴。在这种私人空间,他也暂时忘却于明的官宦人家素养,恢复散漫的本性。 “哈哈,你喜欢就好,以后日子还长,咱们可以多吃好多顿。” 云敏脸上明显多出几分血色,也不知是被炭火映红,还是被辣味刺激的,她轻声道:“此物味辛,食用过多伤人脾胃。” 末了又补充一句:“但冬日吃,正好合适。” 许缘和李怀梦对视一眼,皆是莞尔。 很少看见云敏这般主动说话。 许缘道:“云……阿敏,你这样说,只是因为你体质偏弱,若能修习武事,不说超凡脱俗,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许缘的称呼让云敏脸上的红云更深几分,她并不答话,略显慌乱的把筷子伸到锅里,心急之下,却怎么也夹不起来。 气氛忽然沉默起来。 “叮叮当” 涂山香香吃完碗里的,看起锅里的,一条舌头露出半截在嘴侧,都快馋哭了。 趁着这个时机,三人各自给小狐狸夹了几筷子,缓解尴尬。 “李姑娘,可以说说你在盛京城里的生活么?”许缘试图转移话题。 李怀梦放下筷子,先是提醒一句:“我之前都直呼你姓名了,你也不用这么生分,叫我怀梦就好。” 许缘点头,示意李怀梦继续。 她眼中泛起几分追忆之色:“盛京城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往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和闺中密友去城外的成安山观赏雪景温泉,既能打发时间,也能暖暖身子。 除了这个,我们还会谈论京城里的举子们谁更有才,品论他们的诗词作品,对赌第二年春闱谁能高中状元……” 说到这里,李怀梦的兴致低落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她们不过是些表面姐妹罢了,在时言笑晏晏,一旦远离便渐渐疏远。我抵达江州数月,她们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未曾寄来,大抵是在嘲笑我不知廉耻,千里送嫁,还嫁了个老男人。” 她叹了口气,脸上的落寞之色和云敏平时的郁结竟有几分相似。 “其实我早该明白,她们都是文官之女,喜欢诗词歌赋,精于琴棋书画,擅长逢场作戏,和我这个喜欢拳脚功夫的武家女根本不是一路人。 毕竟我长得比他们漂亮。” 李怀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我自夸,盛京城里的其他人都这么传。” 许缘仔细端详几眼,少女的脸颊在灯火下显得明艳动人,容貌确实是他见过的绝色,就是素颜也比十级美颜滤镜的“画皮”美得多,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再加上胸口惊人的尺寸…… 他忽然高举双手,大声道:“在容貌上,我许缘愿称你为人间绝色。” 突然的放肆夸赞让李怀梦更不好意思了,她横了许缘一眼,嗔道:“作甚么妖呢!” 许缘哈哈大笑:“怎么,说实话也能惹得你不高兴?” 李怀梦只是哼哼两声,宛如弯月的眉眼已然暴露她的心情。 云敏默默盯着许缘,忽然道:“你呢?你以前又是怎样过的?” “我?” 许缘指了指自己,没想到云敏会对这个感兴趣。 云敏肯定的点头。 回想前半生,许缘自嘲一笑:“我以前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生活和怀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云敏眼中有不悦之色,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云敏,不如这样,等我说完,你也说说你以前的生活?” 云敏想了想,轻声回道:“可以。” 许缘心道好家伙,吃火锅忽然就成真心话大赛了。 第89章 我给你撑腰 大堂内,云敏看着许缘,目光中有种莫名的光彩。 大致整理一番思绪,许缘道:“若是在往年,我应该还未从繁忙的事物中脱身出来,头顶的东家、掌柜都在催促,让我在年节之前做出更好的成效。 如若不然,就得卷铺盖走人。我每天都得做工到很晚,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太够。稍微有空闲时间,也浪费在睡觉上,光阴转瞬而过,人生匆匆虚度。” 云敏眼中划过一丝失望,手指摩挲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 李怀梦同学却明显的发现了华点,手指点着下巴,皱眉思索。 半晌之后,她疑惑道:“你再怎么看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那些低贱的商户怎敢这般使唤你,你还不能反抗?难不成你那东家在官府那边捐了义商的名头?” 这个世界处于封建时代,虽然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体系,但整体的生活节奏还是很慢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百分之九十大盛人的生活写照。 有学识的读书人,那就更容易受到优待。 像是许缘描述的生活,那就是纯纯的牛马苦力,徭役、矿奴……这些卑贱到尘土里的职业才那么过。 许缘神色怪异道:“那个地方有些特别,只要是孩童,无论男女都会被送去读书,根本不缺读书人,我不干有的是人干。” 李怀梦抄起双手,胸前的轮廓更加清晰,她轻哼一声:“不可能。” 在大盛,由于女子身上不会出现文气,她们受教育的机会普遍较少,只有富庶人家和为了迎合光大恩客的青楼才会花费力气去让女子读书认字。 许缘形容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在大盛出现。 “好了,你就当我在编故事,反正我也没啥可说了。” 许缘并没有向她们证明有另一个世界存在的兴趣。 他看向云敏,等待她的故事。 其实通过许桂圆的记忆,他已经知道不少,但总是好奇云敏会怎么说。 云敏抿了抿嘴:“我在被嫁出云家之前,过得和怀梦妹妹差不多,只是我和闺中友人谈论的大多是那个才子能考中举人,期望着选一个心仪的当做……夫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说完一句,云敏就沉默下来。 许缘随口道:“嫁人之后呢?” 云敏沉默一瞬,平淡道:“发呆。” 许缘“哦”了一声,环视一周后,忽然举起茶杯,笑道:“已往不谏,来者可追。那些不愉快都以过去,今天能雪夜围炉也算是因缘际会,我以茶代酒,敬二位……” “叮叮当” 小狐狸不悦的敲着筷子,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许缘哈哈一笑:“那就三位,我敬三位一杯,明天会更好。” 说完,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李怀梦和涂山香香豪迈的喝干,看向云敏。 三双眼睛注视下,云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一狐三人吃饱喝足后便各自散去,作为采墨乡之主的云敏等下人们收拾完桌上的狼藉,才回到卧房休息。 躺倒在软塌上,她久久睡不着,不由轻轻呢喃一句: “明天会更好?但愿……” …… 短暂的休沐之后,许缘再次投入无尽的学习当中去。 经过好几天的思索后,他对于结交冯德,也有了一些思路。 这一日,他刚刚走近衙门,就看到一个黑衣差役站在公事房门外,红着眼眶,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悲伤,应该是在等待自己。 “燕小七,你为何会在此处?”许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小七年岁不大,和其他人说话时却不怯场,有股少年人朝气蓬勃的冲劲,做事也机灵得很,许缘也颇为看好他。 这种阳光向上的少年,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他见到许缘过后,他“咚”的一声跪下来,伏在地面上,悲切道:“刺史大人,蔡二叔他被刘齐的弟子偷袭重伤,现在已经半身不遂,您要为他做主哇!” 许缘眼神一凝,内中有精光闪过,沉声道:“站起来,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小七口中的蔡二叔名叫蔡大举,是张山手底下的差役,之前审讯刘齐时,也在牢中打下手。 现在突然被刘齐那个死鬼的弟子偷袭,定然和之前的案子有关。 燕小七缓缓起身,声音有些哽咽:“前天晚上我和蔡二叔还有杨五哥他们吃完酒回家,半路上就有一武功高强的贼人突然朝我下手。蔡二叔蹿到我背后,帮我挡下一招,他不敌贼人,眨眼间就被那人用砍掉双腿。 贼人见我们人多,就不与我们硬拼,对过几招后就扬长而去,还扬言要把我们这些参与抓捕他师父刘齐的差役,一个个全都废掉。” “我和杨五哥先找到刑大叔,止住蔡二叔伤势后,连夜去找张司狱,他勃然大怒,顺着痕迹找到了偷袭之人的所在……” 说到这里,燕小七变得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那贼人是陈御史的手下,也是刑部的鹰犬,伤人后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客栈里,张司狱让我们先忍忍,等贼人下次出手,一举将他拿下。” “大人……我害怕会有人再变成残废,就斗胆来找您做主,您要罚就罚我,只求您把那贼人绳之以法!” 说完,燕小七再度跪下。 他只是一个小小差役,就算有要事禀告,也要通过层层官员的点头,方才符合办事流程。 如今他热血上头,直接来求许缘,显然破坏了规定,若是遇到一个循规蹈矩的上官,定要先给他来一顿杀威棒。 许缘脸色阴沉,嗤笑道:“嘿,好狗贼,好狗胆!” 他一把将燕小七扶起,安抚道:“你直接来寻我,虽然于礼不合,但合乎人之常情,你放心,此事本官给你们撑腰!” 从长云县之行后,许缘看开了许多事情,若是事事只求稳当,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社畜又有何两样? 做人,最重要的是念头通达! 遇到找茬的,干就完了! 负手在院中踱步两周,许缘高声道:“宋义!” 黑衣差役扶着腰间佩刀,身材雄壮挺拔,从外面快步走入,抱拳行礼:“卑职在!” 金光绽放间,一张手令出现在许缘手中。 “你速速点齐人手,带上本官的手令,去找张司狱,让他务必将以武犯禁之贼抓捕归案!” 第90章 陈御史又来要人吗 “卑职领命!” 宋义接过文气手令,点齐手底下的差役,朝江州大牢赶去,动作雷厉风行。 他也顶着差役的身份,对此事很有共情,见刺史大人如此护短,心里对许缘更是增添几分尊敬。 这样的好领导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许缘拍拍燕小七的肩膀,鼓舞道:“好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跟着宋义一起去,好好出一口恶气,别给我丢人。” 燕小七抹去脸上的泪水,深深的吸一口气,恶狠狠道:“是!我……卑职一定要为蔡二叔报仇!” 等燕小七离去,院子对面汤骏、唐和、曲宜春三人的公事房门同时打开,他们走出来,看向许缘,神色欲言又止。 平心而论,为一介普通差役而去得罪一位监察御史,这个决定在官场上是极不明智的。 不说现在还没有出人命,那就是出了人命,只要无伤大雅,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惜现在做出决定的人是于江州,按照三人对他的了解,恐怕劝也是劝不动的。 上次劝于江州时,官印上盘旋的龙气,三人记忆尤新。 四人对视一眼,许缘微笑道:“诸位同僚莫不是又要劝我?” 刺史一笑,生死难料。 三人像是被什么绝世凶兽盯上,背后一寒。 汤骏抬头望天:“今天的雪真大,这让下官想起昨天的雪,也是这么大。” 曲宜春在心里给汤骏点了个赞,捻着胡须赞同:“不消几日,整个江州皆要披上一层棉被,届时我等可同去赏雪。” 唐和心中鄙视两个老油条,耷拉着眼皮,一本正经的说:“凛冬已至,于江州还得尽早做好雪灾赈济之准备,尽量减少冻毙于道的百姓数目。” 天灾是人类发展永远都无法躲避的问题。 大盛虽然承平日久,长久处于盛世太平年,每年依旧会有百姓因饥饿、寒冷而死。 年景好了,今年冬天可以少死几个。 年景不好,那便是十室九空的人间悲剧。 被唐和提醒,许缘这才想起伴随着手中权力而来的责任,面容一肃,拱手而正色道:“此事本官今日便会拿出个章程,到时候还请三位各司其职、鼎力相助,尽力保全百姓!” 三人心底微惊,没想到刺史大人竟然主动行礼,连忙作揖还礼,口中连称:“不敢不敢,当不得于江州如此相请。” 稍微寒暄几句,许缘便进入公事房,开始着手规划雪灾防控赈济之事,将陈御史那边的小事抛之脑后。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在许缘喊一声“进来”之后,走进来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人。 监察御史——陈言。 许缘抬头扫一眼,手中笔墨不停,随口问道:“陈御史不做正事?怎的有空来本官这里?难道说,你又到本官这儿要人来了?” 提起这个,陈言脸色很不好,属于是被气的。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张山领着一群差役,直直的冲进他歇脚的客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银鹰捕头五花大绑,大摇大摆押往大牢。 偏偏张山手里有刺史于明的抓捕手令,陈言只能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御史只有监督的权力,要是正面对抗一州大员的正确施政,会被贬官的。 刘齐之徒确实有伤人之实,之前还愚蠢的向人耀武扬威,现在被抓,也是活该! 心中念头百转,陈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于江州明鉴,下官此次来可是有要是相商……” 许缘笔锋一顿,疑问道:“到底为何?速速说来,莫要耽搁本官时间。” 容不得许缘不着急,按照他的时间规划,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离开衙门回家。 要是再不整理出雪灾应对方法,他就得加班了,而且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下官想借江州志一观,顺便请于江州拨出一批人手,助下官寻找一宝物。”陈言大大方方说出要求。 许缘冷笑:“怎的,吞江鬼王的宝库没找到?” 陈言脸色一变,没想到许缘竟然知道如此隐秘的事,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是谁走漏了风声。 已经被砍头的刘齐! 想到这些,陈言对江湖人士的感官一降再降,恨不得把这些只知道争勇斗狠的酒囊饭袋全都踢进大牢,让他们认识认识,什么叫法度森严! 事关朝廷机密,他们竟敢就这么随便的出卖,端的是不当人子! “确实如此,不知刺史大人可否助下官一臂之力?” 许缘对放纵手底下捕头肆意妄为的陈言很不感冒,淡淡道:“江州志曾经焚毁过,如今留下的已不是原本,内容恐有失真,陈御史若不嫌弃让差役给你一份便是。至于抽调人手……” 在陈言期待的目光中,许缘摇头,果断拒绝:“陈御史有所不知,寒冬已至,事务繁忙,衙门各处都欠缺人手,这人却是不能交予你。” 说起来事情也很巧合,当日严刑拷打刘齐时,刘齐撑不住酷刑,嘴里一大啪啦说了不少,其中就有他调查出来的宝库钥匙外形。 许缘听过一嘴,因为嫌取宝物很麻烦,并不在意。 只是在他闲来无事拆开赵氏父子的厚礼时,就有些傻眼了。 赵氏父子竟然把吞江鬼王的宝库钥匙,当做一件普通的宝物,送到了许缘的手里! 他反反复复对照过记忆,根本就和刘齐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钥匙就在他手上,就算给陈言再多人手,也不可能在于府搜查一番。上来就直接排除正确选项,陈言找得到个屁! “这……” 陈言心思电转,苦口婆心道:“于江州,吞江鬼王宝库干系重大,若能成功寻到宝库,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而且下官还能在上书朝廷的公文里为您请功,说不定就能早日回到盛京城呢!” 说到最后,陈言言语间充满了诱惑之意。 对于外放的京官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回京更有吸引力的了。只有更接近权力的中枢,他们才有更加往上攀爬的机会。 对这个筹码,许缘也就当个笑话来听。 自己这个江州土霸王当得好好的,有猫饼才会往身为天下至强者的皇帝身边靠拢。 那不找死嘛! 第91章 巡检粮仓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陈言的游说,却是张山走进来。 在看到陈言之时,张山脸色变得肃穆,走到陈言一侧,拱手作揖:“启禀大人,嫌犯已经抓入大牢,该当如何处置?” 见到张山,陈言脸色一黑。刚才这人仗着刺史手令,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张山的官服下填充着厚厚棉衣,头顶、肩膀都有几分潮湿,那是雪花融化之后的痕迹。 许缘皱眉道:“燕小七没给你说?” 张山不好意思的笑笑:“大人,那人在刑部任职,不比前些日子问罪的江湖中人,总归要慎重一些。” 上次刘齐直接就栽到他们手里,金鹰捕头的身份被忽视,只能任人揉捏。今天刘齐的徒弟可不同,是被当着陈言的面抓的人,要是再简单对待,会落人口实的。 “哼”许缘一拍桌子:“刑部捕头又如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让他下辈子好好做人。” 最后一句话,直接给人定了死刑。 陈言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在刑狱方面算是老手,袭击重伤官府差役之事可大可小,全凭主审官的态度,根本没有插手的空间。 张山秒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领命而去。 临走前,他还神色莫名的瞥了一眼陈言,令其后背一凉。 “陈御史,江州确实无人可供你驱使,请回。”许缘继续书写抗灾规划。 陈言犹不死心:“于江州当真一人也不借?” 许缘睬都不睬,更不提回话。 陈言衣袖下的拳头紧握,朝许缘拱了拱手,径自离去。 时间刚到未时,许缘便叫来手下的三位郡守议事。 把规划书递给三人互相传阅,许缘道:“诸位看过之后,若有补充,可以畅所欲言。” 在以往的政令中,对于雪灾的防控赈济一直都有提及。 一般来说,需要官府做的并不多,主要是清扫城内道路上的积雪、为城外的官道垫土。 若是官员懒惰,会依遵循旧历,无为而治。 若是官员有善心,会开仓放粮,赈济饥民。 若是官员迷信神明,则会搭台祭祀冬神玄冥。 …… 各类奇葩操作不一而足,但都会作出基本的应对之法。 许缘则是从自己世界和此世先例中各自截取一些,既不显得太超前,又能帮到底层百姓。 其中扫雪、垫土,维持道路通畅必有;其次则是平抑粮价、炭价,防止雪灾时间过长引起物资短缺的恐慌;最后是收容灾民,以工代赈。 汤骏最先看完,赞同道:“此法很是周全。” 曲宜春脸上有笑意:“下官也无异议。” 唐和补充道:“大人可先派人巡视各地粮仓,确保开仓有粮可放。” 此言一出,汤骏和曲宜春眼中都闪过几分慨然。 粮仓……那可是喂养硕鼠的好地方啊,恐怕不久之后,这位刺史大人又得大发雷霆。 许缘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故意留下一个漏洞,就看这三人谁能提出来。 “唐郡守行事稳妥,此事就交给你来办罢,即日起至大雪,务必将周围各县巡视一遍。” 江陵周围县城不过四五个,二十多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至于远些地方的郡县,则会有其他官员前去巡查。 许缘又想起什么,肃穆道:“若有贪官污吏作乱,你可捕官杀吏,无需顾忌。一应后果,皆由本官一力承担。” 他是担心,唐和心有忌惮之下,不尽全力做事。 唐和躬身领命,许缘注意到,其弯腰的幅度要比平日要大。 随后许缘看向另外两人:“扫雪、垫土之事当由汤郡守调度人手,曲郡守组织商家大户,传达本官抗灾之决心……” 他看向门外飘落的雪花,轻叹一声:“本官倒希望这一应布置全都落空,家家户户都能安稳过年。” 三人拱手:“大人有安民之心,是百姓之福。” 等三人开始各自的忙碌,许缘看了眼天色,距离自己正常下班的时间还有两刻钟,于是他让一名差役去把燕小七叫来。 “大人,卑职来了。”燕小七跪地抱拳。 他身上残留有淡淡的血腥味,方才应该还在用刑解气。 许缘不悦道:“你若是这般见外,以后本官可不会再帮你撑腰了。” “啊?” 燕小七连忙爬起来,挠着脑袋为难道:“可是刑大叔说,大人您待我们恩重如山,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特地叮嘱我要像对爹娘一样对您啊……” 许缘好笑道:“真正爱戴一个人,并非要以跪拜来彰显心意,你看满朝文武,那个不跪拜皇上?可那里面又有多少的贪官污吏?” 朝堂上的大人物,燕小七可不敢议论,一时不敢接话。 “你若是有心,以后多为本官跑跑腿就好。” 燕小七笑着拍拍胸膛:“只要大人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卑职一定随叫随到!” 打趣几句,许缘下巴一扬,问道:“你这一身武功何处习得,如今进境又如何?” “家传武学,离先天不远。” 许缘叹息道:“原来如此,看来你还得加把劲啊。” 燕小七深以为然,自责道:“要是我武功再高一些,蔡二叔也不会……” 许缘道:“上次刘齐那狗贼杀得太快,却是忘了让你们从他嘴里拷问出他的武功路数,这次他那徒弟正好可以补上,年轻人,多学一些功夫,很快会用得上。” 燕小七郑重点头。 把时间打发过去,许缘离开州衙,在马车上对阿忠道:“先不回府,我们去州学看看。” 阿忠恭顺应下:“是,老爷。” …… 江州州学距离州衙不远,也就两条街。 许缘走下马车时,州学外有几名士子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扫雪。 见到许缘,这几个学生连忙站好,略带慌乱的对其行礼:“见过刺史大人。” 许缘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几人额头上的汗水,赞道:“学子亦行扫洒之事,州学学风不差。” 从许桂圆的记忆中,许缘知晓,在长云县学里,这些事情都是由奴仆做,更别提普遍具有秀才、举人功名的州学了。 得刺史夸奖,几人喜上眉梢:“全赖夫子教导得好。” 第92章 刺史打人啦 “冯德教授可在里面?”许缘问了一句。 几人摇头,一人说道:“今日宋良业无故缺课,教授得知后,便前去询问情况。” 许缘略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示意几人继续扫雪,自己乘上马车打道回府。 半途中,马车却忽然停下,有一男声在外高喊:“这可是刺史大人车驾?学生苏良,有事求见!” 由于此人自称学生,阿忠并未急于呵斥,隔着车帘对许缘道:“老爷,拦路的是个学子。” 许缘心里一奇,从冯德的行事作风可以看出,州学的到课率是很高的,怎么还有学生在外面浪呢? 他掀开窗边的帘子,看向苏良。 正小雪纷飞,名叫苏良的学子却依旧穿着单薄的士子服,在其衣服的胸口处有一颗金色的星辰刺绣,下缀“启明”二字。 他头发散乱,眼睛惺忪迷蒙,脸颊通红,站着的时候摇摇欲坠,应该是喝过不少酒。 启明二字让许缘快速联想到启明书院,也难怪会在这时当街溜子。 “你是启明书院的学子?有何事寻本官?” 苏良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他变得清醒几分,拱手道:“学生正是启明书院的学生,此次求见,主要有一个不情之请……” 许缘呵呵冷笑,大多数读书人有事不直接说,就喜欢绕弯子。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再请了。阿忠,赶他走。” 苏良眼睛一瞪,眼神更加清明,连忙喊:“大人请留步!” 许缘本就没有动,催促道:“天寒地冻,说话莫要拐弯抹角。” 苏良脸上泛起五分思恋,三分悲伤,两分苦涩……只能说不愧是读书人,可以精细掌控面部表情。 他深沉道:“学生此番寻大人,是为向大人求见一人,前盈香阁花魁——盈香姑娘,一解相思之苦。学生知道此举于礼不合,但自从不见盈香姑娘,学生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茶不思饭不想,就连学业也落下许久……” 许缘沉吟半晌,忽然反问道:“所以你就选择喝酒吃肉?” 苏良胸前不只有启明书院的标志,更有几滴鲜红的油渍。他确实是茶饭不思,因为那太清淡,吃不下。 苏良:“……” 他尴尬一笑,厚颜道:“刺史大人,正所谓借酒浇愁……” 许缘并不买账,皱眉道:“你学不学和本官有何干系?盈香是本官的女人,岂容你这毫不相干的虚伪之徒从旁觊觎?速速让开,当心本官治你的罪!” 提起盈香许缘就来气,自己分明连盈香的小嘴儿都没亲过,却要顶上“盈香男人”的称号,还得为事情善后,简直就是吃大亏。 都怪姬先生! 好好的一个美娇娘,废去修为,留着当小妾宠爱不香吗?非要搞成一只只能没事“rua”两下的傻狐狸。 要是可以,许缘甚至想把那只傻狐狸狠狠的甩到苏良脸上,说一句‘这就是你要见的花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于府,正趴在软垫上午睡的狐狸忽然打了个喷嚏,猛然惊醒,瞪大双眼看向门窗,水汪汪的媚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发现门窗紧闭,它伸了个懒腰,翻个身四仰八叉的继续睡。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做一辈子狐狸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江陵街头,许缘呵斥过苏良之后,便回到马车内,让阿忠继续驾车。 阿忠瞥了一眼愣愣挡在前方的苏良,挥出一股柔劲将其推到一旁。 马车缓缓驶动,也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为爱不顾一切,苏良竟快走两步,猛地扑向车轮底下,嘴里还高声呼喊:“刺史大人若不应我,我便一头撞死在上!” 阿忠见了,平平无奇挥出一掌,径直将其扇飞。 “啊,大家快看啊,刺史打人啦!” 落到地上后,苏良快速摸了摸身上有没有受伤,随即躺在地上翻滚,表情痛苦且狰狞。 不管在哪里,官员打人都有极强的吸睛能力,很多行人都不自觉停下脚步,向马车和苏良投来关注的目光。 马车里,听到苏良的喊话,许缘本就不美丽的心情变得更坏,出声让阿忠停下。 负手缓缓踱步到苏良近处,许缘冷笑道:“苏良是?你若是敢再胡言乱语,本官可以请你到江州大牢坐坐。” 江州大牢张成岳,这绝对是整个江陵所有百姓的噩梦,听到这名字,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苏良酒意上涌,再加上性格本就固执,依旧不肯起来,一个劲的叫嚷“刺史打人了”。 许缘冷哼一声,拿出官印,就要依靠其中联系“呼叫”张山。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用暴力手段才最省事。 今天他不仅要打人,还要杀人! “苏子良,你糊涂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很快,一白衣老者在一年轻士子的开道下走到许缘身边。 “于江州,这厮交给老朽处置即可,不必劳烦张司狱亲自出马。” 许缘看清来人,手里依旧握着官印,淡然道:“冯教授,此人欲毁本官清誉,其心可诛啊。” 他见苏良原本只是好心,不忍见其苦苦哀求,却不想如今反而被倒打一耙,惹得一身骚,心情可想而知的糟糕。 来人正是冯德,他身边跟着的士人是州学的学生,穿得很是清苦。 冯德苍老的面容上带着苦笑:“于江州稍安勿躁,老朽对他的惩戒定能让你满意。不知可否给老朽几分薄面?” 作为张山曾经的老师,冯德很清楚其行事作风,要是真让苏良进了大牢,那苏良这一辈子就毁了。 听到这话,许缘缓缓收回官印:“冯教授的面子,本官自然要卖的,此时正是大庭广众之下,你不妨让这位苏学子向众位路人解释解释清楚,本官到底有没有打人。” 冯德松了口气,郑重点头,迈步走向苏良,与此同时,一柄桔黄色的戒尺落入他手中。 他怒喝一声:“苏子良!看清楚老朽是谁!” 大片阴影投下,苏良后知后觉的看向冯德,呢喃道:“冯夫子……” 紧接着,巨大的惊恐从心底升起,他惊得浑身酒意去除大半,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惴惴不安道:“冯、冯夫子,您老人家为何在这?” 他瞥见冯德手里的戒尺,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冯夫子,学生知错,请务必不要动用正心尺啊!” 冯德颤巍巍地指向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眼中有血丝蔓延。 “看看你做的好事!当真要把启明书院的脸都丢光吗!” 第93章 严师专用神器 在冯德的逼视下,苏良如梦初醒,羞愧的低下头。 “学生……知错。” 然后他就这么跪着,闭目等待处罚,一副英勇赴义的模样。 冯德见此,脸上怒意更甚,一脚踹在苏良的胸口,将其踹倒在地的同时,自己也打了个趔趄。 许缘赶在州学学生之前扶住冯德,皮笑肉不笑道:“冯教授,此獠肆意诽谤他人清誉,勇而无礼,果敢而窒。若只是说服教育,恐怕难有成效啊。” 冯德站稳身体,深吸一口气,先是道:“刺史大人稍安勿躁。”又对苏良喝问:“你且向诸位乡亲言明,刺史大人可有伤你一根汗毛?” 苏良嘴巴发干,涩声回答:“不曾。” “大点声!你刚才出言诽谤的力气哪儿去了?” 看着众多的围观之人,苏良的脚趾都快把棉鞋抠破,咬牙闭眼,大声道:“诸位父老,刺史大人并未伤我一丝一毫,方才之言,完全是酒后胡言。在此,我苏良向刺史大人赔礼道歉,祈求原谅!” 冯德是江陵里少有的德高望重之人,公信力极强,有他在此,百姓们心里的偏向可想而知,看向苏良的眼神里带上不少鄙夷。 原以为苏良是个被欺压的可怜人,却没想到竟是个酒疯子。 “嘁~” 许缘嗤笑一声:“本官看,你这恐怕是觊觎人妾不成,恼羞成怒?” “你……”苏良闻言就要反驳,却被那一身紫色的官袍警醒,改口道:“大人教训得是。” 许缘忽然在冯德耳边低声道:“如此品性,也配进入圣人书院?” 冯德脸色铁青:“他家和吾师有些干系,不然绝不可能进入启明书院学习。” 许缘没有追问,这种事情,回去让张山查一查就好。 苏良看向冯德的眼神里带有几分希冀,现在歉也道了,谣言也澄清了,自己没事了? 应该…… “冯夫子?” 冯德背负双手,戒尺在手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只是一遍,还不够。” 苏良又忙不迭的大喊起来,直到十遍以后,才被冯德叫停。 “苏子良,手伸出来。” 苏良面露哀求之色:“冯夫子,正心尺就不必了,学生都已经赔礼道歉了。” “老夫叫你伸出来!” 不等苏良再次求饶,冯德右手高高扬起,一把将戒尺扇到其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开,有文气加持,冯德力气很足,苏良被扇得头一歪,趴倒在地。 再爬起来时,苏良脸上多出一条方形的红肿之印,印上还有几个蝇头小字。 许缘看了一眼,发现是《急就篇》中的内容,不由莞尔。 这一下真是爽利! 冯德眼神冰冷:“老夫叫你伸出手来。” 苏良一手捂脸,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出,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一个大男人差点没呜咽出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冯夫子一个满满当当的大比兜子,这件事传到家人同学、狐朋狗友那里,注定会被当成一个笑话。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换一个城市生活。 冯德可不会在乎这些,在他看来,苏良品行不端又招惹上刺史,若是不重罚一顿,只怕要丢掉性命,他这是在救人! 戒尺上的文气显然变得浓郁几分,轻描淡写落到苏良的手上。 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冯德看上去并未使用大力,偏偏在挨上戒尺后,苏良身子却猛地痉挛起来,颜艺更是精彩无比。 只见苏良双眼翻白,舌头吐出,嘴角歪斜,活似犯了癔症癫疯。 周围百姓也不惊奇,反倒是脸上都带着不虚此行的满足感。 江陵冯夫子的正心尺声名不小,只是受众仅有州学里面的那些举人秀才,数十年来百姓都无缘一见。 再看苏良的模样,众人只有一个念头“正心尺果然名不虚传”。 许缘看着在空中挥舞的正心尺,心道此物应属文宝之列。 戒尺击打十下之后,苏良无力的躺倒在地,口吐白沫,身体止不住的抽搐,更离谱的是,他的手掌依旧举在空中,等待发落。 许缘惊为天人,这文宝,绝了! 简直就是为老师量身定做的惩戒神器啊,管他什么熊孩子、熊家长,一顿戒尺下去,都能变成乖孩子。 二十下手心后,苏良彻底躺平在地,如果不是每次戒尺落下,他的身体都会颤抖,就算将其看作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三十下过后,正心尺上萦绕的文气恢复平静,被冯德收于袖中。也就在这时,一个精致的竹筒从他衣袖里落下,“嗒”声中,竹签散落了一地。 老爷子眼皮一抖,若无其事的将其收拢,起身时却正好对上许缘饶有兴致的眼神。 冯德:“……” “这是飞花令签?”许缘翻阅记忆,肯定道。 快速把东西都收拾好,冯德面色不改的回道:“正是,老朽只是闲来无事时带在身上,想要温养出一件文宝。” 许缘现在可不是文道小白,心中不由敬佩冯德的异想天开。 这个世界上,每一件文宝都弥足珍贵,它们的成型规律至今都是一个迷。能力千奇百怪、威力有大有小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根本无法定向养成。 具一本风闻笔记上记载,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道家前辈,在某天平平淡淡地拉了一泡屎,结果那东西就有文宝之资,文气内蕴,功能莫测。 在那一瞬间,他升起“道在屎溺”的明悟,文道大进。 这件东西一直保存在道家,妖鬼之乱时,被妖族一位犬型大妖抢夺,最终再无一丝痕迹。 当然,风闻笔记这类文章都是捕风捉影之事,肯定是不可信的,因为此文成于王莽篡汉之后,百家乱战之时,而且作者还不敢留下名字,很大可能是和道家有过节的百家之人相互抹黑。 这种手段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各国以成语故事抹黑敌国),属于传统艺能,许缘见怪不怪。 虽然故事很离谱,但也从侧面说明了文宝成就的不确定性。 会想起冯德之前玩桌游时候的亢奋状态,许缘更偏向于这老爷子随身都带着家伙,准备来一场紧张刺激的飞花令。 不等许缘说话,冯德忽然朝人群外大喊一声: “你们几个,都给老夫过来!” 第94章 成立报社 顺着冯德的视线看去,有几个锦衣公子正站酒楼门口,观看苏良出糗的好戏。 几人脸上有酒后的酡红,状态微醺,却并未放浪形骸。现在被冯德叫到,他们不敢跑路,只得老老实实的走到近前。 走到近前,他们执弟子礼,齐声喊:“学生见过冯夫子。” 冯德一指地上挺尸的苏良,沉声道:“老夫知道你们与他走得近,把他带回家去罢,以后再让老夫看到你们几个在一起厮混,正心尺可不会认人!” 几人如小鸡啄米似点头,拉起苏良的胳膊就往外跑。 不跑不行,冯夫子明显在气头上,多留一阵就多一分危险! 等几人逃远,冯德对围观众人道:“老朽管教不严,让诸位父老见笑了,天色已经不早,就此散去罢。” 人群中有人叫好道: “严师出高徒,冯老先生打得好!” “就是,这种喜欢捣乱的公子哥儿就该狠狠的揍一顿。” “还是刺史大人有度量,几年前我在其它地方冲撞了那儿的县太爷,他直接把我关牢里好几个月。” “……” 马车缓缓行驶,车内许缘和冯德相对而坐。 许缘的怒意已经散去,笑道:“想不到冯教授的文宝竟然如此奇特,当真让本官大开眼界。” 冯德面露苦笑:“只怪老朽年轻时脾气火爆,喜欢以戒尺惩戒书院中的蒙童,却不想那戒尺竟在无意中成为文宝,最后威名远扬。如今脾气收敛,已经鲜少动用。” 他吐槽道:“那东西也并不怎么好用,只有打手心时才能发挥效用。” 许缘一脸慨然:“文宝可遇而不可求,教授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须知本官凝聚文心二十年,也未曾蕴养出一件。” 于明确实没有蕴养出文宝,但是在他离京之前,他老爹于光曾给过他三件文宝。 然而这些文宝都进了姬先生的口袋,许缘是一件也没捞着。 嗯……随心笔是姬先生的私人财产。 冯德捋着胡须:“哈哈,是老朽贪心啦。” 随后他面色一整:“不知于江州找我何事?” 许缘抬手撩起车窗帘子,见仙味居已然不远,道:“本官只是有些新奇的主意想要与教授商量商量,咱们边吃边说。” 冯德也看到了仙味居,身子坐直些许,喉结上下滚动,正色道:“这可如何使得?” 许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从姬先生给的资料里知道,冯德确实是个道德模范。平日里俸禄本就不多,他还会把钱拿去接济家里困窘的学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无怪每次团建他都胡吃海喝。 “使得、使得!若是事情能成,还需要教授多花费一些心力。” “可是于江州有亲属想入州学需要老朽照顾?若是没有功名在身,老朽也帮不上忙啊。” 许缘笑着摇头,只道:“天气森寒,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说,放心啦,不是官场和州学的事。” “老朽却之不恭。” 说话间,二人来到仙味居最高层。房间里门窗禁闭,熏炉散发着带有独特香味的热气,丝毫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缘和冯德同时停箸。 许缘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冯德:“上面是本官的一些想法,冯教授可以看看能不能行。” 仔细看过一遍,冯德眼神发亮:“依于江州之意,这‘报刊’一物,确实是极好的,若能成立,可彰显文道教化之功。” 没错,许缘想要让冯德做的就是主持管理一个报社。这既能趁此机会加深和冯德的交流,还能以此为喉舌,免去以后的市井流言之患。 江陵报社最初设社长一人,编辑三人,主要是负责传达官府政令、宣扬司狱案件、记录时事新闻,在报纸的末尾,还可加上优秀的诗词歌赋以及其他的文学作品。 和邸报相比,报社面向的群体更广,不仅限于一众官吏,就连底层百姓也能获取。 许缘轻轻敲一下桌面,道:“江陵报社由江州衙门直接管理,一应成本皆从府库支出,但最重要的还是缺少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大局,冯教授担任一社之长,绰绰有余。” 作为大盛第一家报社,那必须得是官营。 冯德轻轻点头,有邸报的存在,他很快就想明白这一新事物的行事章法。让他心动的是,报社的编辑可以直接从州学里面选,这可是锻炼学生能力的好法子。 他郑重拱手:“老朽定然不负于江州所托。” 之后二人又谈论一些报社细则,便各自打道回府。 原本许缘是想把冯德送回家中的,却被其婉拒,只得让仙味居的管事给冯德家中送去一些饭菜。 那是送给冯德老妻冯张氏的,冯德并未拒绝,对这位于江州的印象更有几分改观。他的独子带着孩子在外为官,江州只有妻子一个亲人,这些年吃的苦可比他多了不少。 …… 回到于府,许缘径直入了风荷举。 房间里,小狐狸正蜷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却冷不防被许缘抓着后颈肉一把拽了出来。 它有些起床气,当即就“嘤嘤”的叫起来,四个爪子在空中乱蹬。 把曾经的盈香报道怀里乱rua,许缘冷笑道:“哼,你倒是懂得享受,今天你的一个舔狗跑到我这里来要人,给我添了不少堵,现在就拿你撒撒气。” 进屋之前,许缘的手在积雪上附过魔,此时一片冰冷,穿过狐狸毛接触到皮肤,顿时惊去涂山香香最后的睡意。 它眼神呆滞、四肢僵硬,像是被冷傻了。 许缘哈哈一笑,抽回暖和的手掌,把涂山香香放回被窝。 “果然,变成狐狸之后就傻了许多,根本没有以前使美人计的时候聪明好看。” 遭受过无妄之灾,狐狸在被窝瑟瑟发抖,显得委屈巴巴的,它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钻出被窝,跑到许缘的书桌上,抱了一张纸回来,递给许缘。 纸张上的字让许缘眼神一凝,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我和属下约定两个月拿下江州刺史,现在时间将至,我该怎么办?” 第95章 喧嚣的夜 房间里,许缘看着涂山香香的眼神有些怪异。 他万万没想到,这傻狐狸竟然还是半个文盲! 只见纸条上面留有大团大团的墨滴,本该是“刺史”的地方还写着“剌史”二字。这一读起来,原本高高在上的职业瞬间变成污秽之事。 这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今天十月十二,从初见盈香的那天算起,还差两天就到两个月,可以说时间紧迫。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状,在许缘的逼视下,它跑到书桌上,舔了舔爪子,蘸墨书写起来。 许缘凑过去,发现纸上只有三个字——“忘记了”。 他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一把将其抓到手里,开始惩戒。 与此同时,许缘分出一部分念头沉入眉心,忽略掉日常挺尸的血尊,触动天莲印联系姬先生。 “何事?” 这一次姬先生回复得很快。 许缘撇了一眼怀里正被蹂躏得眼神迷乱的狐狸,将大欢乐谷的消息告知于姬先生,并请求姬先生的指示。 过一阵,姬先生传音道:“不必理会,有阿忠和药奴在,大欢乐谷的臭老鼠进不了于府,他们无功而返之后自然会放弃。” “好的好的,姬先生您先歇好。” 大欢乐谷功法以惑人心神为主,正面战斗力在同境界来讲并不算强, 回过神来,许缘看向狐狸,笑道:“区区小欢乐谷,不足为虑,你就等着成为弃子……卧槽,你怎么尿了!?” “嘤嘤……” 小狐狸害羞的用两只爪子挡住眼睛,已经没脸见人了。要死啦,狐狸的身子怎么这么敏感啊~ 救命! 许缘身上一阵恶寒,连忙放下狐狸,运转长生真气烘干衣服。 好在这狐狸保留着盈香身上那一股奇异的香气,并未在许缘身上留下尿骚味,反倒是多出一种奇异的幽香。 嗯,甚至还有些提神醒脑。 …… 半夜,几道短促敲门声将许缘惊醒。 他抬头看向窗外,依旧还是一片漆黑,夜还很深。卧房外间响起嘤嘤的狐狸叫,涂山香香也被吵醒了。 “别敲了别敲了,有事赶紧说,还要睡觉呢!”许缘没好气道。 门外传来阿忠的声音:“老爷,门外有小吏通报,江陵粮仓失火、江州大牢被人劫狱,需要您去看看情况。” 听到消息,许缘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粮仓会出事,他本就有预料,毕竟粮仓这一事物本就自带有易燃属性。 特别是在上级官员即将要清查其中储量的时候,突如其来一把火,把粮仓烧个一干二净,上头的官员啥都查不出来,只能灰溜溜的离去。 这就叫火龙烧仓。 可江州大牢被劫狱又是什么鬼?江陵城内有这么多文道高官,竟然还有头铁娃敢去劫狱? 活腻歪了是? 许缘瞬间联想到白天抓的那个刘齐徒弟,这里面很有可能是陈言手底下的其他刑部鹰犬在搞事。 江陵粮仓失火,自然有唐和去办,许缘无需到场,但江州大牢那边他却不得不去。 一边穿衣服,许缘一边朝门外大喊:“快备车……不,备马!” “踢踏踢踏……” 打马飞奔过长街,锣声呼喊不绝耳。 敲锣打鼓的更夫和差役在命令各家各户不要出门,以免被亡命之徒袭击,若心中难安,可以检查家中易燃物品,防止火灾发生。 也有一群人,正推着水车朝城东飞奔而去,那是江陵粮仓的方向。 抬眼望向城东,那边并没有冲天的火光,许是已经被救下,但更有可能是准备得仓促,可燃的“粮食”不够,火燃不起来了。 许缘耳朵一动,忽然听见些许不同寻常的声音。那是一阵紧密而细微的踩踏瓦片声,不管在平时还是现在这个紧急时刻,能踏出这种脚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猛然扯动缰绳停下马匹,双腿发力,身子轻盈的越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人在空中,许缘开口吟诵《满月》:“金风穿堂去,玉露迎客来……” 就在他刚开始吟诵时,月色下,几道寒芒自暗处亮起,如流星划过夜空,直奔面门,狠辣无情。 许缘并不慌乱,在暗器临身之前,身子忽然化作一团金色的烟雾,借用秘术·散,穿梭空间,躲避伤害,再次出现,人已经站在房顶上。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诗成,月盈,夜明若白昼。 时值月中,高悬天际的明月本就接近盈满,在许缘《满月》之下,方圆百里的月光猛迅猛增长,抬头望去,竟似中秋一般明亮! 陡然变高的亮度让许缘看清了藏在暗处偷袭之人以及其他同伙,粗略一扫大致有七八人,其中一人身穿囚服,应是狱中囚犯,其余八人身上都套着夜行衣,黑巾蒙面,看不见容貌。 那些亡命之徒也看清了许缘的样貌,特别是他那一身华贵的紫色官袍,一个个面色大变。 整个江州能穿紫色官袍的官员只有一个——刺史于明! “分开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极有默契的朝四面八方散去,竟没有出现两人同行的情况。 那穿着囚服的年轻人则被遗弃在原地,他经过严刑拷打,毫无实力存留,带上一起逃只会拖后腿。 心念一动,无声无息出现在月光下的女剑仙扬起手中长剑,只一刹,便敛尽满天月华。 淡金色的文气长剑在汲取月华之后,变作霜冷之色,愈加映衬出女剑仙的超凡脱俗。 下一刻,女剑仙动了,她身边有剑气月莲环绕,身若流光穿越天际,眨眼间就追上轻功最好、逃得最远之人。 长剑划过匪徒脖颈,身首分离,扑通一声栽进房屋间的阴暗中。 其余人见此亡魂皆冒,开始不惜后果使用副作用极大的爆发方式。 许缘眼中有几分兴奋,在他的感应中,这一次终于得到月华相助,女剑仙还能再出一剑。 这或许才是《满月》的正确打开方式! 看了一眼慌忙逃窜的匪徒,许缘冷哼一声,得罪了刺史还想活命?下辈子! “大风起兮……” “咔嚓,彭” “死来!” 就在许缘准备吟诵大风歌的时候,脚边的瓦片“彭”的炸开,一个潜藏在阴影中的人影钻出。 瓦砾碎片中,一枚短匕刺向许缘。 第96章 坐大牢 月色下,匕首锋刃上泛着蓝光,一眼便可知上面喂毒不浅。 许缘镇定自若,没有傻乎乎的用半生不熟的武道功夫对敌,金色的烟雾升起,身躯消失在原地。 行刺之人一击不中,立即远遁,融入无尽的黑暗中。其余匪徒趁此机会加速逃离,很快就要消失在许缘的视线范围之内。 许缘暗道可惜,知道不可能将人全部留下。 因此他没有再继续吟诵,这些人一看就是老江湖,战术集齐熟练,望风而逃的本事也不差,现在使用大风歌也只是浪费文气罢了。 他操纵女剑仙朝一黑衣人的双腿斩去,口中再次念诵:“金风穿堂去……” 剑光闪过,那人双腿脱离身体,哀嚎着摔落地面,翻滚痛哭,女剑仙力量耗尽,化作一团光粒消失在夜空中。 不消片刻,许缘一诗吟成,刚刚消散的女剑仙再次出现,收敛月华再斩两人腿脚。 他这是要抓活口,从他们嘴里拷问出今天劫狱之人的来历。 地面街道上,差役互相结成队伍,往四人掉落的地方靠近,为刺史大人拿人。 见此,许缘欣慰点头,有这么机灵的手下,自己能省下不少力气。 半个时辰后,江州大牢。 许缘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的看着前方被镣铐锁死的四人,在他身后,站着江陵司狱张山以及燕小七等一众差役。 四人中,三人双腿皆被斩断,只余下上半身,被点穴止血后伤口连纱布都没包,径直被提审。那个身体还算完好的人是刘齐的徒弟,名叫刘源,在今晚,他喜提狱外一个时辰的“放风”,现在心态已经崩了。 三名黑衣人的蒙面黑巾已经被扯下,看上去年岁都在四十上下。 张山凑到许缘耳边低声道:“大人,昨天下官在陈御史处见过这些人,想来都是刑部收编招安的鹰犬,无法无天惯了,才会做出如此蠢事。” 许缘轻轻点头,这些人确实蠢,都已经成为刑部捕头,光明正大的洗白做人了,还能为所谓的江湖道义来劫狱,真当他这个刺史是面团捏的? “让人去把陈言叫来认人,身为监察御史,御下竟然如此不严,真是丢人。” 想到陈言手底下的人已经给自己造成了三次麻烦,本就因半夜被吵醒而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爽。 ‘还好之前没有给陈言面子放人、借人,不然我现在就亏大了呀’许缘心想。 张山应下,转身环视一周,发现在场差役身上都带有伤势,便点出伤势最轻的燕小七道:“你身子方便些,就跑一趟。” 燕小七抱拳称是,一路小跑出去。 许缘朝几人一扬下巴,对张山道:“他们敢撑到现在都不说话,想来也是一把硬骨头,老规矩,先上刑再问。” 三个残疾人目露绝望,却一言不发。 那刘源吃过张山的酷刑,心理阴影面积极大,连忙回道:“大人饶命啊,小人什么都愿意交代,只求大人不要再折磨我了!” 张山脚步一顿,嗜血而冰冷的笑容僵在脸上,转头向许缘询问。 许缘问到:“你知道来劫狱的人都有哪些?” 刘源嘴巴张了张,刚才匆忙间都只顾逃命,谁还会一个个聚义似的自爆家门啊? 他忽然指向身边的三人道:“大人,这长白胡子的人是‘斩阎王’李万年,这吊角眼的人是‘吊睛虎’胡寅,这脸上有刀疤的人是‘一刀两半’任两半,他们都是刑部的银鹰捕头,修为在先天境,并未入道……” 刘源如同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他边想边说,甚至连任两半房事不济都不敢隐瞒,眨眼间就将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江湖兄弟们卖得一干二净,只求能在张山那里少受一些刑罚。 三人都对刘源怒目而视,恨不得直接把刘源给生吞活剥。 刘源的江湖名号叫“孟尝刀”,意为如同古时候的孟尝君一样,广交好友,平日里待人接物都很真诚,令人如沐春风,也正因如此,才会有近十人会为他劫狱。 可现在呢?孟尝刀变成了砍兄弟两刀他们心态崩了呀! 不过就算如此,三人也没有对刘源破口大骂,不是他们甘愿当老实人受欺负,而是因为……他们的嘴都被堵上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们之前听到许缘说他们是硬骨头的绝望。 没有人! “扯开他们嘴里的布,看看他们能吐出什么好话。”许缘饶有兴致道。 差役取下三人口中的麻布,牢房里顿时一片儒雅随和: “老子好不容易仗义一次,你却让老子输得这么彻底……焯!” “刘源,爷爷我是你爹!” “啊啊啊啊,老子一定要阉了你!让你当一个死太监!” “……” 如今看清了刘源的真面目,三人对刘源乱问候几句之后,便将视线挪到许缘身上。 “小人可以将功补过,求大人您法外开恩啊!” “对对对,只要大人您放过我一跳生路,小人愿意为您当牛做马……就是当夜壶也愿意!” “我任两半可以当马桶当厕筹!” “我愿意当……” 几人求着饶,却忽然开始攀比起来,从牛马畜生到人形自走卫生纸,几乎囊扩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许缘沉着脸,让人重新把三人的嘴堵上,对张山道:“务必要加大用刑力度,本官现在去远处歇息一阵。” 张山点头,虽然这三个人少了半截身体,用刑的乐趣少了一半,但作为武者的体魄还是很强的,坚实而耐用,抽起来就很带劲。 坐到远处的椅子上,许缘紧了紧身上的衣袍,阳属性的长生真气无意识运转,纵使是如此寒天,也不觉阴冷,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睡过多久,许缘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抬头看天色,却只看到一方巴掌大的铁窗,窗外已经蒙蒙发亮。 ‘唔,这是在牢里,难道我因为冒充于明被抓了?糟糕!’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许缘瞬间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 脚踏实地后,他终于看清情况,一口大石总算落地。 还好,自己只是睡懵了。 第97章 造反大罪……得加钱 很快,巨大的尴尬感将许缘包围,让他差点原地抠出一个江州大牢。 之前他嫌张山用刑时发出的声音太大,离那处牢房极远,此时只有燕小七守在前方,随时听候差遣。 “本官好梦中杀人,下次你记得离远些,免得被误伤。” 看出燕小七眼里的惊恐与不解,许缘一边若无其事的收起冰魄剑,一边郑重解释一句。 愣了好几秒,燕小七才回神,抱拳道:“噢……好、好的,多谢大人提醒。” 刚才刺史大人拔剑的那一刻,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将他笼罩,此时已经额角见汗,心里更是对刺史大人已经达到了敬若神明的地步。 不愧是大人,只是些许杀机就能让自己毫无抵抗之心。 回忆着睡前的安排,许缘问道:“陈言来了么?” “启禀大人,陈御史在一个多时辰抵达,如今正在大牢外面等候。” 许缘一皱眉:“他没进来认人?” “认了,陈御史只看了那三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牢外等大人醒来。” “让他进来。” 未几,陈言步履沉重的走到许缘面前,躬身一礼:“下官拜见刺史大人。” 手底下的人犯了事,他现在看上去老实许多。 许缘似笑非笑道:“陈御史果然是年轻气盛,耳濡目染之下,连众多下属都如此胆大妄为。” 陈言面色一变,苦笑道:“大人说笑了,下官可不敢教人公然劫狱,此次之事,都是他们自作主张,还请大人不要……” 事情很大,他很慌,现在只想和那些刑部鹰犬撇清关系。 “可本官已经有不少证据了呀,成岳,把那三个反贼的口供拿上来给陈御史过过眼。” 张山冷着脸走到陈言身边,将拷打过后得到的成果递过去,眼中尽是冷意。 真是不逼供不知道,一逼供吓一跳。这个名叫陈言的御史长得一身正气,暗地里却做出不少背后阴人的勾当。 就比如前两天,刘齐徒弟刘源主动向差役们出手,就是因为陈言在刘源面前说过刘齐被拷打后的惨状以及差役们得意猖狂的姿态,这才忍不住出手。 而且陈言重用贪财好色喜杀人的刘齐,最根本的原因是,刘齐每次利用权力向江湖家族作案之后,都会向陈言分赃。 这一路走来,陈言收取的钱财和玩弄过的良家女子数目不小。 这些罪状对于一个御史来讲不痛不痒,因为大盛朝廷的大氛围就是这样,只要陈言还能攀咬官员,在皇帝那里,依旧能得到重视。 最致命的是,劫狱三人组在张山的连连询问中,终于“承认”监察御史陈言因江州刺史于明不肯配合工作,而指使他们三个劫狱的事实,最终签字画押。 在大盛,劫狱形同造反。官员只要和造反沾上那么一丁点儿关系,那就是妥妥的抄家灭门。 匆匆浏览一遍,陈言面容震惊,他承认,这里面的大多数罪状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但也有一件是对他的污蔑,他根本没有下令让手下的人去劫狱啊! “这是诬陷,可耻的诬陷!大人明察,下官从未向他们提过劫狱二字,您一定不要相信他们的胡乱攀咬啊!” 事关钱途和前途,陈言方寸大乱,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走到许缘身边,要抓住其肩膀自证清白。 “御史大人,请注意你的举止!” 燕小七挡在许缘身前阻拦。 “小小差役竟敢阻挠本官?” 陈言双目一瞪,扬手朝燕小七的脸上打去。 燕小七眼睛微闭,既不还手也不躲避,就这么让陈言打。 “陈御史,随随便便就动手打人可不是文人作风。” 一把拉开燕小七,许缘抬脚蹬在陈言胸腹间,将其踢到远处。 吃痛之下,陈言如梦初醒,强作镇静,目光扫视一周,沉声道:“你们且先退下,本官有大事与刺史大人商量。” 众人一动不动,纷纷把目光投向许缘,外来的官可使唤不动他们。 许缘正襟危坐,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等人全部离开,陈言走到许缘近前,弯腰低声问道:“不知大人要怎样才能放下官一马?” ‘当然是下辈子’许缘心想。 这种畜生,他见一个刀一个! 他瞬间进入演帝模式,先是装作提起兴致,随后又矜持的正色道:“陈御史何出此言?本官办案从来只按着规矩来,从来不弄虚作假。” 陈言惯会察言观色,见此心底松了一口气。 真好,自己没有碰上清官。 他把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一阵,拿出一小叠银票,双手奉至许缘身前:“大人,直到方才下官才想起来,来江州这么长时间,竟然没能向您表达敬意,实在不该,现在就向您补上。” 许缘快速瞄了一眼银票的面值和厚度,发现才区区十万银票,不悦道:“你手下的人供出你收受的金额巨大,看来你对本官还不够有敬意。” 陈言呼吸一滞,自己从离开盛京城就开始敛财采花,各个郡县官员和江湖家族总共献上的财物也不过四十万。 现在直接拿出四分之一,江州刺史竟然还嫌不够!? 黑,太黑了! “大人教训得是,下官拖延这么久,确实应该加倍奉上。” 颤抖着手指从衣袖里再取出十万,陈言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不少,那都是他的命根啊! 许缘抬手接过,面不改色的放进口袋,敲了敲身边的茶几,一本正经道:“敬意是够了,但你这案子确实不好办,那可是造反大罪……得加钱。” 陈言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衣袖,心中暗骂狗贼,苦着脸道:“大人,等会到京师,下官还要给上官一些各地的特产,这已经是下官的极限啦!” 许缘嘴角冷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留着钱等着下辈子用吗? 他叹息道:“唉,确实是本官想差了,这当官可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差事。” 陈言面有喜意,连连点头,哪知许缘下一句话便把他的心踹进地狱。 只见许缘冷着脸站起来,推开挡路的陈言往外走去。 “这么大的罪,本官可不敢擅自决断,还得由皇上定夺。陈御史,剩下的钱还是别交给上官,这段时间吃点好的,毕竟得等到下辈子才能吃了。” 第98章 我给你指条绝路 许缘的身影逐渐远去,陈言先是愣住,紧接着就是怒火中烧。 为官数年,在官场中拿钱办事的人不少,拿了钱还不办事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真是欺人太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言知道,以于明的身份和地位,若将自己的“造反”之罪上书朝廷,不仅满朝文武会有大多数人附议,就连那位皇帝陛下也会信以为真。 到那时候,自己可就真的完了! “于江州,你既然已经收下,为何还要如此对我?价钱不合适,你我之间可以细谈啊!” 许缘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你这人心不诚,谈不拢,没得谈。” 陈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二十万两白银在于刺史这里竟然只能得到一句“心不诚”的回话,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他却不知道,许缘上任至今,就没收过五十万以下的贿赂。 这一刻,陈言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想把一个人从肉身到灵魂彻底消灭干净的冲动。 他咬牙切齿道:“江湖多豪客,踏马作狂歌! 剑出平风雨,……” 声音传来,许缘停下脚步,这首诗他听过,是一首战诗! ‘不好,坑得太狠,陈言要拼命!’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许缘浑身绷紧,迅速回过身去,将“封”、“禁”二字组合,朝陈言落去。 一道枷锁形貌的虚影一闪而逝,眨眼间就将陈言束缚起来。 原处,陈言脸上极度愤怒的神情凝固,就连嘴巴也只能保持着张开的姿势,死活念不出诗词的最后一句。 许缘微微一笑,心中直呼姬先生牛逼,这定身加禁言,简直就是文人的克星啊! “陈御史,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你这表情真是吓到本官了。不过本官奉劝你动手之前想想后果,要是你对本官出手,那你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你我之间何至于此啊?放心,本官的上书到盛京还有很长时间,你若是能戴罪立功,找到吞江鬼王的宝库,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几句话的功夫,封禁之力消失,化作金光重新回到许缘体内温养。 重获自由,陈言眼中的杀机隐藏起来,嘴里却依照惯性将诗词念完:“……世间不见恶。于江州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下官佩服。此次下官认栽,但愿于江州莫要被人拿捏住把柄,任人宰割。” 一诗念成,空中却无异象显现。 陈言冲动已过,再加上“于江州”为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已经没有拼命的勇气。 人总是这样的,只要还有最后一条退路,就会下意识选择退路,而不是去拼命。 除开热血上头的。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陈言在看到“于江州”如此轻描淡写就禁锢住自己,很担心就算自己先出手也打不过,索性不再自取其辱。 陈言服软,许缘很是满意,满意得都快笑出了声。 宝库的钥匙就在他手里啊! 这个御史还是太过年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绝路。 “哈哈哈哈……本官行得正坐得直,根本无惧些许谣言中伤。” 吞江鬼王的宝库确实很大,大到抵得上国库好几年的税收,大到大盛皇帝都对它垂涎三尺,大到陈言能因其保下官位甚至加官进爵。 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陈言面前——他的线索断了。 由于陈言没法救出刘齐,作为将死之人的刘齐并没有吐出钥匙的线索,为了误导陈言,刘齐还故意引偏方向,只为让见死不救的陈言无功而返。 事实也确实符合刘齐所想,陈言一连好些天都在城外兜兜转转,实际进度缺为零。 满怀都是烦心事,陈言草草对许缘拱手,越过许缘径直往外走去。 许缘没有跟陈言多计较,他已经能预料到陈言的下场——在江州寻找宝库无果,再加上自己呈上去的罪证,陈言最后能流放鬼门关地区都算是泼天的福源。 陈言离去,许缘唤来张山等人,从衣袖里取出两万银票放在桌上。 “成岳,这些银票你拿下去分一分,算是这几次对匪徒用刑的辛苦钱。” 这数额很是巨大,张山连连摇头:“大人,朝廷的俸禄已经够下官几人开销,不敢劳您破费。” 许缘吹胡子瞪眼道:“你少跟我来这套,你们是何等人物,本官能不知晓?这些是陈御史留下的,勿要多言,快快收下!” 确实,在场众人都不算什么老实人,张山喜欢严刑拷打,敲诈勒索,手底下的差役也时常在商家店铺那里赊账,赊着赊着就没账的那种。 可以说捞油水做到了极致。 听到“陈御史”三字,张山恍然,难怪刺史大人今天如此大方,原来是今天又找到冤大头了。 他连忙把银票收起,心里有种报复到陈言的畅快之意。 “收了钱,你们就别去大街上收摊贩的血汗钱了,说起来就寒酸。那三个江湖中人认错态度还算行,你们把那三人腿脚随便缝上就丢出去,之后记得按照口供去陈御史客栈里拿人……” 随口叮嘱几句,许缘也离开了牢房。 那被斩断双腿的三人虽然没有专门破去他们的气海,以这个世界的平均医治水平根本治不好,已经算是半个废人,根本就翻不起风浪,不足为虑。 …… 走出牢房,天色刚好蒙蒙亮,若是在往常的日子,州衙里正在进行点卯。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昨天夜里连续经历过火龙烧仓、劫狱大牢两件事后,此时州衙内外都显得人声鼎沸。 进进出出奔走的差役、打着哈欠前进上班的小官、候在衙门外等到消息的百姓,在冬日的晨雾中显得那么和谐。 见到许缘从江州大牢出来,众人原本还算轻松的小表情瞬间板起来,一个个都郑重其事,步履匆匆。 心中失笑,许缘带着饶有兴致的表情走向点卯处,开始上任至今的第一次点卯。 点卯处的小吏见到许缘,惊奇的揉了揉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什么情景?刺史大人竟然来亲自点卯了? 在他眼中,刺史大人第一次这么早到衙门,可别提有多新鲜了。 “嗯?已经点好了?” 小吏急得直冒汗,干巴巴解释道:“大人每天都是第一个点卯的人……” 第99章 损兵折将的御史 宽了,宽了,这人路走宽了! 许缘放下手中的点卯册,赞许点头:“做的不错,本官为一州之长,确实应该为整个江州的官吏做表率。” 受到夸奖,小吏从冷汗涔涔变为喜形于色,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道:“全赖大人您指导有方,卑职才能尽职尽责呀。” 随口对小吏勉励几句,许缘便离开了点卯处。 午后,许缘实在不想再待在衙门,便径自去往州学,检查这位老先生的“功课”。 今日并未落雪,州学门前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许缘在一处陈设简单的房间找到冯德,其正拿着一本比寻常书籍稍大、稍薄些的册子反复比较,满意点头。 在他身前的桌上,还有几份款式相同的册子,只是大小不一。 听到动静,冯德站起身来作揖,问道:“于江州怎的有空来这?” 昨晚发生那么多大事,按常理来说,现在刺史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对。 “粮仓走水之事本官已经交由唐郡守全权处理,劫狱匪徒则交由张成岳捉拿,闲来无事之下,便想到你这看看。” 江陵的官员确实都很忙,但这不包括许缘。 一边说着,他走到冯德身边,颇感兴趣道:“想不到冯老先生做事效率这么快,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一期报刊。” 冯德大大方方展开手中书册,上面一片空白,苦笑道:“恐怕要让于江州失望了,老朽如今只是把报纸的尺寸定好而已。至于其中内容,还得等上一两日。” 关于报纸的其它板块,冯德将其交给了自己的学生,明天开始从中选取优秀文章收录进报纸。 许缘哈哈一笑:“万事开头难,老先生不用着急,我今天来是来给你提供……报纸内容的。” 冯德好奇道:“哦?是何事?” 许缘坐到一张座椅上,笑道:“江州刺史苦于近日来江湖人士频繁作乱,将要颁布限武令,管制在江陵城中江湖中人,这个消息如何?” “这……着实令人大吃一惊,不知于江州准备如何限制?若是太过严厉,只怕会适得其反。” 侠以武犯禁,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对于大盛文人来说,打压武人更是本能一般的存在。毕竟蛋糕就这么大,文人却越来越多,那就只能委屈委屈武人了。 冯德活了一把年纪,倒不会那般激进,但受大环境渲染,对江湖中人的印象也不怎么好,更不说昨晚还有人践踏大盛律法,胆敢冲击大牢劫狱。 “此次只是试行,自然不会对他们喊打喊杀,只是对他们的行为做出规范,防止他们扰乱城内百姓……” 当下,许缘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这次的条文只对先天境及以上的武道高手生效,他们在入城时需要向城门守卒报备真实名号、户籍。入城后不可随意动手,若有非解决不可的江湖恩怨,可在签下生死状后,于城内的特定地区交手。 违规者,将擒拿至江州大牢反省十五日。胆敢抗命者,将被废去一身修为,丢出江陵城。肆意挑衅者,直接斩首示众。 最重要的一点,这条规定不分势力,就算是朝廷官员,也得遵守。 冯德嘴巴张了张,本想说此举恐会得罪招安江湖人士最多的刑部,但想到于江州的父亲就是执掌六部的尚书令,点头赞道:“此令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许缘满不在乎道:“我到不在乎能不能造福百姓,只是看不惯他们那高人一等的做派罢了。” 冯德一愣,摇头失笑:“于江州真乃妙人。” 说过限武令的事,许缘又询问道:“关心报纸中政令、刑案、文章内容的人不会太多,而时事趣闻也不是长期都有,老先生可有应对之法?” 冯德自信点头:“州学内有学生喜戏文小说,如今正在动笔,以他们的学识,质量不会太差。” 这下许缘放心了,不愧是大学问家,这样的事情也能信手拈来。 “那好,我就静候老先生的好消息了。” 冯德矜持道:“如此大事,当有庆功宴。” “哈哈哈……仙味居随时都能去。” …… 打道回府的路上,路过一间客栈,人声鼎沸。 许缘先来帘子,看见客栈门口正有不少黑衣差役持刀与穿蓝色制服的刑部捕头对峙。 他在人群里看见了趾高气昂的张山和铁青着脸的陈言,知道这是张山手下的人在抓被供出来的劫狱狂徒。 念头一动,“封”、“禁”二字从许缘身上飞出,同时,他以传音入密对张山催促道:“快动手。” 听到刺史大人的声音,张山不敢怠慢,大喝一声:“拿下!” 随着张山一声令下,黑衣差役猛的扑出去,虚空中有金色的枷锁虚影一闪而逝,将蓝衣捕头一方之人笼罩,众人瞬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禁锢在原地。 这个时间很短暂,大约只有两息时间,但在武者交手,胜负往往都只在一瞬之间。 以宋义为首的江陵差役靠近众人,伸出食、中二指点中穴道,又业务娴熟的把锁链甩出,将口供中剩余的三人擒下,闪电般退回原位。 张山先是朝许缘马车离去的方向拱手,再对陈言道:“陈御史,这些人都是冲进江州大牢劫狱的人,你不会想要包庇他们?” 陈言面色黑如锅底,冷哼道:“少废话,带着这几个废物,赶紧滚!” 张山露出一个笑容:“等抓完人犯,本官自然会离开。”他转头对差役们道:“你们进去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劫狱的人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艺高人胆大,作案之后还敢回老巢。 至少在张山的名单上,应该还有两人已经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但这并不影响他恶心一下陈言。 陈言想要对张山行使监察御史的特权,但他想起刚才一闪而逝的枷锁虚影,只能敢怒不敢言。 一边的蓝衣捕头们见此,眼神交汇之间,已经对这位监察御史多出几分鄙夷。 就这还当上喷三公九卿,下斩芝麻县令的监察御史呢? 还不是被一个芝麻大点儿的司狱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这啊?丢人! 第100章 江陵旬报新鲜出炉 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采墨乡。 屋檐下,李怀梦穿着厚实的紫色棉质锦袍,外面裹着一层玫瑰红连帽斗篷,怀抱着一只白狐,向身前的炭盆伸出葱白的双手取暖。 怀里的涂山香香也眯着媚眼,慵懒的伸出两只小爪爪烤火。 云敏披着素色大氅,内里是月白棉衣,她坐在李怀梦对面,一张小脸被炭火映出大团绯红,纤细的手指翻开一本一尺余长、半尺见宽的册子细细观看,册子首页“江陵旬报”四字尤为醒目。 在她们身边各有一张茶桌,上面有一盘糕点,盈满的茶杯里冒着淡淡的热气。 屋檐外,是片片飞雪,苍翠青竹,素砖白瓦。 “云姐姐,听说这江陵旬报是许缘那家伙主张创办的,只是这上面除了时事趣闻和限武令,也没什么看头了。” 李怀梦撇了撇嘴:“当真无趣得紧。” 云敏看得很认真,轻声道:“我倒觉得这里面的作者文采过人,文章都很漂亮。” 李怀梦好奇的探出身子,瞄了一眼,见里面又是才子佳人的戏码,不由吐槽道:“这个我看过,除了风花雪月就是离愁别绪,太老套啦,要不是作者词藻华丽,根本就看不下去。” 故事名叫《残玉缘》,大抵是男女主角因为一块碎玉而成就的一段姻缘。其中男子是书生,女子是富庶人家的千金,算是当下话本故事中最普遍的主角模板。 此时的剧情是二人正在经历世事考验,男主被迫离开女主。 涂山香香在李怀梦怀里一脸认同的点头,它刚才也看过一眼,发现里面的字好多都不认识,心里早早地给了个差评。 云敏轻“嗯”了一声,却是看得入迷。 这时,一个外着黑色大氅,内穿紫色官袍的身影大步走进来,手里也拿着一份江陵旬报。 李怀梦听到声响,和怀里的狐狸一起支棱起身子,喜道:“现在还不到午时,今天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模样活似见到丈夫提前下班的妻子。 “衙门没事可做,待着实在无聊,正巧冯德的江陵旬报新鲜出炉,我就趁机翘班咯。” 许缘在院子里抖了抖身上的雪,回答到。 之前冯德所说的一两日还是太保守了,这一期江陵旬报初次成稿都是在十月十七,精细修改之后已经是十月十九,索性就定在二十日这天发布。 李怀梦轻哼一声,低声道:“翘班也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懂,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每次翘班都值得我好好珍惜。” 许缘毫不客气的走到屋内搬出一张椅子,正巧坐到两人正中间,眼神不由自主地挪向小狐狸。 这烤火哪有活物取暖来得舒服? 察觉到许缘的视线,涂山香香身子不安的扭动着,往李怀梦更深的胸怀里钻,嘴里还发着“嘤嘤”的求救声。 经过上次的蹂躏,它再也不敢落入许缘的魔爪了。 李怀梦柳眉一竖,抱紧狐狸道:“你别打香香的主意,这么大一盆火还不够你暖手的?” 许缘讪讪一笑,把手伸到炭盆上方:“我这不是想逗逗它吗。” 见云敏看得入迷,许缘打趣道:“云敏,这报纸可是我花了大力气的,你觉得如何?” “尚可。”云敏不咸不淡道。 许缘满不在意的一笑,这女人依旧是口嫌体正直。 李怀梦不满道:“这报纸就是给喜欢舞文弄墨的人看的,要是想卖得多,还是要多来些有趣的事。” 她虽然饱读诗书是个学霸,但那都是为了家庭、为了融入闺蜜圈子逼迫自己看的,对卖弄文采之类的文章根本看不上眼。 许缘叹道:“这些我也知道,但文人都是有傲气的,要是上来就说他们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他们肯定不会接受。等这一期报纸的效果出来,他们自然会修改路线。” 冯德并不是老顽固,在多次的修改中也采纳了许缘的一些意见,但在文章的选取上,却选择他自己认为优秀的。 这就注定本期江陵旬报的销量不会太好。 花的是国家的钱,许缘一点也不心疼,但在合作中产生的一些分歧却让他脑壳痛。 在这么共事下去,他都快和冯德掐架了。 想到这里,他砸了咂嘴,抓过一杯茶水就往嘴里灌,喝完提议道:“你们看今天又是个落雪的好天气,不如中午就吃火锅?” 李怀梦咽了口唾沫,快速点头:“可以!这日子越来越冷了,正好暖暖身子。” 云敏轻轻点头,视线从许缘放下的杯子上收回。 那个杯子,是她喝过的。 闲聊几句,话题又扯到江陵旬报上,李怀梦说:“不知这个《残玉缘》的作者是谁,写小说只写一半,真是让人扫兴。” 许缘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个没看头么?” “打发打发时间啦~这天寒地冻的,就算是上街也麻烦得很,还不如看这个。” “这个小说的全本我已经看完了,要不要我给你剧透一下啊?” “剧……剧透?” 李怀梦一脸懵,相处这么久,有时候许缘口中突然出现的新鲜词汇依旧会让她迷茫。 许缘耐心解释:“剧透者,即透露接下来故事剧情发展也。” 李怀梦和他是一伙的,云敏和他知根知底,都不是外人,还都是美人,跟她们待着可比在衙门枯对公文要轻松得多。 “不可!” 云敏忽然出声,随即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大,略带慌乱的解释一句:“我的意思是,我更喜欢自己看故事。” 她喜欢的是这一种文风,若只是说故事梗概,那便毫无乐趣了。 许缘毫无形象的瘫软在椅子上,无所谓的耸耸肩:“写这个故事的人是个年轻的秀才,想象力和学识都是够的,质量有保障,目测还有三四期,你们有的等了。” 云敏“嗯”一声:“作者写作不易,我可以等。” 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报纸。 李怀梦看了看许缘,又看了看云敏,想要听听故事结局,但又害怕自己知道以后会给云敏剧透,一时间进退两难。 看到云敏这模样,许缘忽然有些吃味,状若无意道:“只是区区一部小说,有那么精彩么?瞧把你给迷的。” 云敏摇头不语,未曾体味过其中艰辛的人,不会懂的。 第101章 纯纯的挑衅 在云敏看来,这故事中发生的事情就是她人生经历的部分写照,里面男女主角的艰难爱情,让她感同身受。 只可惜,她最心喜的人因行差踏错,已然命赴黄泉。 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过,将三人头发吹得散乱。借着两女整理鬓发的空当,许缘忽然道:“下一期旬报发布时,我也写一部小说如何?” “好啊好啊,你诗词写的那么好,若能写小说,水平一定不差,说不定还能光受欢迎呢。”李怀梦起哄道。 云敏眼眸微抬道:“可以试试。” 刚才那句话说出来时许缘就开始后悔了,无它,现在的他关于修行的事情有一大堆,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写(chao)书。 迎着两女的眼神,他又不能说自己不行,只能捂着隐隐作痛的肝,面不改色的吹嘘道:“既然决定要做,那就得做到尽善尽美,嗯……” 他撇了一眼云敏手中的报纸,补充道:“至少不能比一个秀才写得差,咳,虽然我也只是秀才功名。” 云敏眼中有奇异的光彩,深深的看了许缘一眼。 李怀梦询问道:“你准备写什么样的小说?是江湖豪侠还是男女情爱?只要不是写妖鬼精怪之类的,我看定了!” 大盛开国前,妖鬼精怪的传说就广为流传,它们擅长以姿色容貌引诱男人,最后将其残忍杀害。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有好事者对妖鬼之类生出某些紧张刺激的念头,为迎合这种需求,就有妖鬼精怪为主角的小说问世。 这类小说情节大多少儿不宜,李怀梦有个朋友就收藏有几本,口味极重。 许缘脸色一黑,他也在于明的书房里翻到过那种读物,不能说颠覆三观,只能说口味很猎奇。 他就是穷死、饿死、死在要饭的大街上,也不会去写那种东西卖钱。 ……顶多自己欣赏欣赏。 再说了,谁说妖鬼精怪的小说就没一个正经的,《聊斋志异》不就是其中少有的精品么? 翻开江陵旬报拍在李怀梦脸上,许缘一边用力揉搓,一边咬牙道:“别胡说,看好了,我要写的是这种。” “唔唔……烦死啦,嗯?你也写《残玉缘》?” 起初李怀梦还想跟许缘角力,在瞥见报纸上的内容后惊得往后一扬脑袋,看看云敏又看看许缘,狐疑道:“你不会是吃错了?” 许缘冷笑:“一个酸秀才也配让我吃醋?看掌!” 说着,许缘屈起两根手指就往李怀梦额头敲去。 “啊,你使诈!看拳!”李怀梦惊叫一声,抬掌朝许缘当胸拍去。 当然,这两招并未落到实处,还未到对方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臂膀相交,互相拆招。 两人闹得不亦乐乎,没过多久,许缘被震得双臂发麻,不得不败下阵来,心中不禁感叹武者的身体素质太优秀。 “好了好了,别闹了,等下火盆都要被都要被掀翻了。” 迅速躲到云敏身后,许缘大声叫停。 李怀梦收手,哼道:“跟入道境武者拆招,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许缘回到座位上,不满道:“比武的时候哪有你这样以大欺小的,不讲武德。” 想到许缘前些天说的话,李怀梦嘿嘿一笑:“年轻人不用讲武德。” 许缘脸一垮,看向云敏,见其正用报纸遮住半张脸,眉眼弯弯,不由道:“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是我们两个真打起来,这大半个江陵都不够拆的。” 沉吟片刻,云敏道:“你们打不起来。” 许缘和李怀梦对视一眼,诡异的沉默下来。 半晌后,李怀梦忽然问道:“许缘,你写的小说准备叫什么名字?” “《女驸马》,怎么样?” 这个新奇的名字让李怀梦呼吸一滞,抓着许缘的手臂道:“好名字!快去写快去写,我看定了!” “额,离下期的旬报还有十天呢,我先歇歇再说。” “可恶啊!看招!” …… 十月二十一,在限武令还没发布的时候,江陵城内的大街上忽然多出不少身上带着各式兵器的江湖人士。 他们不仅穿着奇装异服,还颇喜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已经有数名江陵百姓被误伤。 州衙,当许缘得知此事,拍桌道:“这些江湖中人赶在限武令颁布之前挤进江陵,肆意扰乱秩序,根本没把本官放在眼里。这就是纯纯的挑衅,一定要严惩不贷!” 汤骏和曲宜春对于限武令的推行是支持的,此时眼中也有几分怒意。 在限武令即将推出的前夕进入江陵捣乱,这简直就是在啪啪的打他们这些官员的脸! 曲宜春提议道:“可将今日闹事之人抓进大牢,明日公开审问。” 汤骏冷冷道:“何必公开审问?今日便以严刑伺候,半夜丢到大街上,以儆效尤。” 许缘赞同道:“就依骏犇之言,而且限武令必须提前……”他看了一眼天色,自己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于是说:“明日一早,全城戒备,让人挨家挨户搜查武人,并将各人身份整理成册,不能放过一个。” 汤骏和曲宜春离开后,许缘也大摇大摆离开衙门。 马车上,忽然有人以传音入密对许缘说话。 “老爷,陈言久久苦寻无果之下,在七日前放出吞江鬼王宝库的消息,欲借用江湖中奇人异士的力量帮他寻找宝库的实际所在地。” 这个声音许缘听着很熟悉,是阿忠! 知道江湖人士聚集的起因是陈言的消息,许缘心里再次在小本本上记下这一笔账,准备在自己的上书里添油加醋,让其死得更惨。 想了想,他也对阿忠传音入密道:“问题不大,宝库的钥匙在我这儿,陈言这次死定了,神仙也留不住,我说的。” 阿忠回道:“那些江湖中人三教九流皆有,各种探寻之法防不胜防,误打误撞之下恐怕会破坏主人的一些布置,所以需要你帮一下主人。” 许缘眉头一挑,没想到姬先生这样的大佬还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一天。 “这个没问题,不过……姬先生怎么不自己跟我开口呢?” “主人他不会求人。” 第102章 赔钱还是赔命 “所以这事是你想让我做的咯?”许缘反问道。 “是。” 许缘微微皱眉,并没有直接答应:“那我还是先问问姬先生比较好,不然他会揍我的。” “可以。”阿忠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闲来无事,许缘撩起帘子,看向街上,由于大量江湖人士的涌入,来来往往行人相貌的上限和下限明显有较大的突破。 有年纪轻轻、容貌上佳青春活力的少侠女侠,也有脸上充斥着刀疤、腐蚀伤痕、癞子……面相凶恶的老江湖。 街边,两个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的负剑提刀男子正在对骂,大抵对话如下: “你瞅啥?”(拍桌) “瞅你咋地?”(站起) “你他娘的找茬是?”(踢开板凳) “找茬咋地?”(掀桌) “给爷去死!”(抽刀) 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两人便提着兵器战作一团。 这兵器只是一开始有用,对砍几刀,就卷成了铁花卷,之后两人随手丢在地上,就纯粹变成了街边混混打架,抱在一起互殴,插眼掏裆吐口水,无所不用其极,期间甚至将一旁菜农的菜篮都踢翻在地,好不猖狂。 数招之后二人负伤分开,谨慎的往后退去,并约定下次再战。 只留下路边摊摊主和菜农摇头叹息,感叹世道之艰难。 许缘眼神微冷,对阿忠道:“你去把那两个家伙抓过来。” “……” 阿忠沉默了,许缘直接破防了,自己不就是没直接答应一个要求吗,用得着这么快就变脸的? 他以传音入密说:“行了行了,我帮忙还不行吗,把那两个人捉过来,赶紧的!” 马车外,阿忠的声音终于传来:“是,老爷。” 阿忠并未展露过自身武功境界,但只是抓两个江湖小虾米显然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他身子在人群中快速穿梭,捏住其中一人的后颈就将其甩到马车下,另一人也依法炮制。 不到二十息,两个往相反方向离去的人就在马车底下叠起罗汉。 许缘在马车内淡淡道:“赔钱还是赔命,你们自己挑一个。” 两人脸色骇然,连忙大喊:“赔钱!赔钱!小的冲撞了前辈车驾,愿意奉上重金!” 许缘:“……阿忠,给我掌嘴。” 坐在车厢前,阿忠手掌只是轻微抬起,数道清脆的耳光声就响了起来。 “住手,不要再打了!” 阿忠面无表情,手掌轻轻扇动,巴掌声变得更加响亮,周围聚拢的百姓都闻声而来,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一群穿着单薄且骚包白衣的年轻人用真气分开围观群众,走到马车旁。为首的英俊男子,义正言辞的高声道:“士可杀不可辱,阁下也是江湖中的前辈高人,如此折辱两位江湖侠客就不怕江湖中人戳脊梁骨吗?” 这群年轻人有男有女,大致都在二十多岁,脸上有涉世不深的天真光彩。 总有一种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人,主持着所谓的公道,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这种人,许缘自然是懒得搭理的,他连人都懒得见,兀自道:“你们打坏了人家的东西,就得赔,这个道理能懂么?” 两人浑浑噩噩的爬起身来,眼含畏惧的看了一眼车前的阿忠,又看了一眼帮他们说话的白衣男子,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白衣男子的服装和大名他们都有过见闻,是江州青剑门的高徒,实力不差,做事也很公道。 两人的心很快就偏向白衣男子,抱拳道:“多谢额,少侠仗义执言,这人一上来就打我们哥俩,着实可恨得很!” 平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想好,若不赔钱,那可就要赔命了。” 他们吓得一哆嗦,不敢不懂,连忙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摊主和菜农,又跑回马车前乖乖站好,等待大佬的安排。 至于那群年轻人……虽然来头不小,但这两人觉得还是先保命要紧。 “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阿忠,走。” 从头到尾被人忽略,白衣男子顿时急眼,大喝一声:“站住!打了人就想这么跑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老虎被蚂蚁纠缠着说教,许缘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气笑道:“在江州,我就是王法,小屁孩滚一边去,小心我抓你坐大牢。” “你……”白衣男子就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同门拉住,他挣扎着身子,喝道:“放开我,我要让他知道我青剑门的厉害!” 同门指了指他们身后,他转头望去,就见摊主和菜农正跪在地上,不住的呼喊“青天大老爷”。 他脸色一变,能当得上青天大老爷的人至少都是一地的主官,而在江陵,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人只有那么几位,随随便便挑一个,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神情懊恼道:“唉,如今得罪了贵人,却是个麻烦事。” 离开众人的视线,许缘继续传音入密:“说,那件事要我怎么出力?” 阿忠道:“此事不难,等几日寻找宝库之人会开始出城探索,老爷你混迹在他们之间,不让他们靠近城外的启明书院即可,要是有人不听劝,可以处理掉。” 提起启明书院,许缘就想起那个快要另类成道的刘汉卿,也不知此举是不是为了让其安心修史。 他很快就发现不妥之处,疑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呢?而且我还要冒充于明,怎么可能有时间混进去?” “我的武功招数特征太过明显,容易被老对手认出来……老爷,你忘了,你可以暂时称病不去坐衙,没人会起疑,而且我可以为你提供‘千面’的控制方法,让你伪装打扮,混进其中。” 当听到奖励里面有千面的操纵方法,许缘眼神一亮,这可是自己在姬先生那里试探过多次都无法得来的秘法,要是自己能自如的操控自己的容貌,那不得起飞? 最重要的是,等脱离姬先生的掌控,他终于可以顶着自己的脸,光明正大的生活。 简直就是血赚不亏啊! “好,这波我干了,你可不要食言啊!” 第103章 进山寻宝 江陵城外的官道上,有众多携带武器的江湖人士成群结队往外走去。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群身穿蓝色衣袍的刑部捕头,当中以坐在特制滑竿上的监察御史陈言为首。 一个面容英俊,身披黑色大氅,内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却不靠近队伍,腰间斜挎一柄长剑,于官道外踏雪而行。 只见他一步迈出便是数丈的距离,地面上的大片积雪竟然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踏雪无痕! 如此高明的轻功被有心人收入眼底,无不暗自心惊敬佩,不少年轻的小女侠眼中都亮起小星星。 年轻、武艺高强最重要的是还这么俊朗,简直是她们心中的理想型情缘。 有些人本就对此人颇感不服,众女侠的模样更是激起他们的胜负欲,从队伍中一跃而出,有样学样在官道外的大片空地上施展出轻功。 只是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雪地上就多出乌泱泱一大片翻转腾挪的身影。 他们中有的人轻功不济,只是飞出几步就在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回到队伍。也有的人轻功显然更高,不仅每一步移动的距离比英俊男子远,而且还抽空在空中摆出几个优美的姿势,引起队伍的一阵骚动。 不过能把武功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人大多数年岁都不小,那个英俊男子依旧显得很特殊。 英俊男子自然是许缘,在向姬先生报备之后,他就从阿忠那里得到了脸上面具的操纵方法,并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属于自己的帅脸。 今天是陈言组织人手朝鬼王宝藏探索的第一天,许缘给衙门里的人打过招呼后,便混入队伍中,准备时刻防范这些人给姬先生捣乱。 他无语的看着在自己前后左右轻盈跃动的身影,很想给这些人来一刀。 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高手形象就被这些闲的没事干的夯货给拉低了,真是可恶。 “在下青剑门飞鸿剑陈飞鸿,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人?” 没过多久,一个白衣飘然的身影出现在许缘视线内,朝他抱拳询问。 这白衣人大约三十许,容貌端正,气质淡然,肤色偏白,手里握有一柄精致的长剑,一脸的亲和之色。 许缘看得清楚,这人脸上抹过粉,身上有股熏香之气,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纯白,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许缘轻功并未停下,抱拳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飞鸿剑陈飞鸿,当真是久仰久仰,在下名叫许长生,无门无派,也无甚么名号,此次便是来长长见识的。” 许是许缘的许,长生是长生诀的长生。 听到许缘毫无根基,陈飞鸿背负起双手,速度刚好比许缘快上一丝,笑容已经没有之前的热切。 他轻轻点头,用一副说教的口吻道:“原来是许小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真是天资过人。鬼王宝库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风声传出,武林豪杰皆闻风而动,此地已经成为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殒命其中……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若我是你,定然会等到神功大成时出山,震惊天下。” 陈言放出消息的时间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不只是江州,就连相邻都有江湖人士前来探宝,陈飞鸿说这里危机重重也不是假话。 ‘好家伙,上来就直接劝退我。’许缘心道。 他眨眨眼睛,一指官道队伍中的一群白衣年轻人:“他们这么小就已经神功大成了?” 那群年轻人的衣服款式和陈飞鸿一般无二,应该都是什么青剑门的人。 陈飞鸿淡淡道:“只是门中一些不成器的弟子,我带他们出来历练一番。” 许缘爽朗一笑:“我实力比他们高,应该问题不大,多谢前辈好意啦。” 陈飞鸿一皱眉,斟酌着低声道:“其实你这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这里有青剑门的服饰,你若穿上,以我青剑门的名声,定然能保你姓名无忧。” 许缘装作眼神微亮,期待道:“竟有如此好事?那就多谢前辈厚赠了!” 说完,他还伸出手等待陈飞鸿的馈赠。 “咳,你先别这样。” 突如其来的索要让陈飞鸿被口水呛到,他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声音变得更低了。 “这服饰自然不是白给的,你既然穿我青剑门的衣服,那就得对外承认是青剑门的人,如若不然……那就得付出其它的代价。” 隐秘处,陈飞鸿三根手指聚拢微动,做出一个众所周知的手势。 要钱! 许缘一瞪眼,速度忽然慢下来,高声道:“什么,你们青剑门收徒竟然给钱就行?” 突然的惊奇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错开的身位让陈飞鸿的动作暴露无遗,令陈飞鸿遭受不少鄙夷的目光。 他脸色铁青,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冷哼道:“你这后辈当真不知所谓,我只是看你资质不错,却无良师教导,好心想把你收入门墙,你却如此辱人名声!端的是不当人子!” 一边说话,他一边远离许缘,还说:“心术不正,我青剑门岂会收你为徒?” 许缘不在意的笑笑,这人没安好心,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在此之后,因为有陈飞鸿的打岔,并没有江湖中人和许缘搭话,许缘也乐得如此。 他这次来就是为搞事,要是这些人都对他和和气气,他还真不好下手。 跟随刑部鹰犬们的脚步,众人逐渐偏离官道,往深山老林钻去。 山路崎岖,有时候就连羊肠小道都没有,再加上刑部的人都是先天打底,前进速度极快,不少年轻一辈都逐渐落伍。 其中青剑门的弟子直接少去一大半,也不知是不是被陈飞鸿推销换上衣服充数的人。 许缘打量着周围景物,回忆着阿忠让自己守护的地方,脚步一转,往另外一个方向赶去。 人群中,陈飞鸿正和熟人有说有笑,发现许长生脱离队伍,眼珠一转,抱拳道:“诸位,失陪一下,好像有个弟子迷路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他顺着许缘的踪迹跟了上去。 第104章 一笔大生意 见许缘和陈飞鸿一前一后离去,队伍中有人摇头叹道:“那人年轻气盛,招惹了大名鼎鼎的飞鸿剑,这下恐怕得大出血了。” 有人点头附和:“陈飞鸿此人一向自诩前辈高人,下手总是恰到好处,那年轻人应该庆幸自己还能花钱买个教训。” “哈哈,是极。” …… “陈飞鸿前辈,你怎么会在这?” 树林间,许缘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跟随自己的白衣人。 陈飞鸿脚尖踩在枯枝上,傲然道:“我要作甚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丢在许缘脚边:“这是我青剑门弟子服装,再加上你之前坏我名声,一共五百两,速速给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许缘面色诡异,他实在没想到,这个飞鸿剑竟然对卖衣服这件事这么执着,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强卖自己一套衣服? 这难道就是异世界的金牌销售吗? 娘的,绝了! 他拿起包裹,翻出一件骚包的白衣裳和一双白靴子,用料做工倒是挺精致,但平时买最多也就几两银子。 “前辈,这就要我五百两?你这衣服是金子做的,还是这靴子是金子做的?” “哼,我青剑门的招牌可比金子贵多了,少废话,你给不给钱!” 许缘试探道:“给你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陈飞鸿沉默下来,半晌才说:“五百两只是让你顶上青剑门的名头,要是遇到麻烦想让我给你解决,要加钱的。” 许缘毫不犹豫问道:“多少一次?” 陈飞鸿双手负后,一股高人气度油然而生:“我乃是青剑门见云峰峰主,入道境中期剑修,出手一次五……一千两白银,若是惹到大人物,得加钱。” 其实他想说五千两,但是看到许缘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饰品,就连腰间的剑都是一柄普通的精钢长剑,怕说出来吓到人,就降低到一千两。 听完,许缘眼前一亮,只觉得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前辈,你们青剑门的人都这样么?” 陈飞鸿呵斥道:“什么这样那样的?快把衣服的钱拿出来,你就不会是想赖账!” 说着,他握紧长剑移至身前,警告意味十足。 许缘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灌注真气屈指一弹,向陈飞鸿飞去。 连鞘长剑横空,将银票挡住,卸去上面真气,陈飞鸿取出一枚银针,在上面数次试探,才放心的用手触碰。 待看清这银票的面值,他不由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愣愣道:“这,这么多?” 这是四方钱庄的大钞,足有一万两,他已经好久没有摸过这么大的银票了,手掌一时间竟有些颤抖。 “青剑门有规矩,银票一但收取,概不退还,这些银子足够我为你出手九次,等你需要的时候,来找我就是。” 说完,陈飞鸿生怕许缘反悔,脚尖轻点,就往原路返回,速度比在雪地上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许缘哭笑不得,境界这么高的武者竟然像是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连忙喊道:“别走啊,我这里还有一笔大生意,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兴趣谈一谈啊喂?” “有!” 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几乎就在两三息的时间里,陈飞鸿的身影带着一阵狂风出现在许缘面前,他眼睛发红,握剑的手上青筋毕露,像是一个上头的赌徒。 他斩钉截铁道:“只要不违反江湖大义,不管是什么生意,我都接下了!” 许缘摇摇头:“我要做的事情很大,你一个人怕是不行。放心,绝对不会坏了江湖规矩的。” 陈飞鸿呼吸一滞,双眼都快瞪成银票的模样,他大袖一挥,急促道:“你也放心,我青剑门乃是江州最强的武道宗门,内有通神境绝世高手一人、入道境绝顶高手四人,生死关精英高手四十六人,先天境门人弟子更是不计其数……只要肯给钱,门主我都能给你叫来!” 许缘开心的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数十张面值一万银两的银票,在空气中挥舞:“很好,先给我来四个入道境的绝顶高手。” 陈飞鸿深深的吸一口气,他能闻到满满当当的金钱的香气,激动的一拍身边的大树,喝道:“没问题,四天……不,三天、三天之后,我就会带着师兄弟来找你!” 许缘躲开从天而降的积雪,看着已经开始傻笑的陈飞鸿,突然有些后悔,这人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啊。 约定好碰面地点,陈飞鸿如同飞燕一般,穿过树林消失在枝叶之间。 许缘则按照脑海中的地图,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 这是方圆数十里最高大的一座大山,它样貌奇特,山下一周都仿佛被刀劈过一样,全是陡峭的山壁,毫无借力之处,非常人所能及。 只有在正南方才有一条满是青碧之色的石梯存在,供人登山。 在石梯的一旁,立有一块巨石,上面被藤蔓缠绕,看不清其中字迹。 许缘赶到此处,拔出精钢长剑,挥洒出几道剑气,扯开藤蔓,只觉得一股庄重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书山勤径” 许缘怔住,这可和阿忠跟自己说的“文圣山”不一样啊。 再三确认是这个地方后,他脚步一动,落上石梯的……第一阶,上面明明没有积雪,他却连身形都不能站稳,一番挣扎下化作滚地葫芦摔倒在地。 看着隐隐接入云中的石梯,许缘眉头紧皱,阿忠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连这上面有古怪力量的事都没有提醒他。 就在刚刚,他进入石阶的范围时忽然眼前一花,身上的长生真气陡然失去感应,就连意识都变得浑浑噩噩的,等到重新清醒,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仔细回想之前的细节,许缘发现当时长生真气虽然陷入沉寂,但眉心处的文心却似乎有种肿胀的感觉。 联系到“书山勤径”四个字,许缘觉得,这里恐怕是个禁武之所。 他将长生真气敛入丹田,引出眉心文气让其遍布全身甚至是体外,试探着迈上石梯。 “轰……” 许缘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第105章 书山里的桃花源 天空中有日升月落、群星璀璨,大地上有四季交替、枯荣轮转。 在这天地逆旅中,有一个个站立行走的身影。他们头顶青冥,脚踏厚土,拿着石斧披荆斩棘,在一片火焰的光芒里开创出一片生存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少日月,一双瞳四目,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观察过世间万物,创造出人族的文字。 天上有粟米降下,地面有百鬼夜哭。 光阴交替,人族的文字由象形开始演变,在一代代圣贤的努力下,最终变得无物不包。 而许缘,则在一次又一次的朝代更替里,带入其中的人生经历。 在这里面,他时而是令鬼神哭泣的仓颉,时而是记录国家历史的史官,时而是教书育人的老师…… 脑海里画面在交替,许缘逐渐恢复自身的意识,从画面中的各个圣贤人生经历中脱身,以一个旁观者的浏览起来。 直到…… 一老者为坐下众人讲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一衣袍考究的老者对众多学生说:“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一面容黝黑,身穿麻衣的男子对同道言:“兼相爱,交相利。” “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 “白马非马……” “合纵,入函谷!” “连横,扫六国!” …… 这些是先秦时期百圣降世所提出的众多学说,传下的诸多道统。 众人说得热血沸腾,许缘却觉得有些无聊,因为其中画面转得极快,根本无法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 就像是一部宣传动画。 没有让许缘等待太久,一个气质儒雅,眼神温润的中年人出现在,他手持一卷竹简,挥手将其抛飞至空中。 竹简迎风便涨,很快就形如山岳,直直地插入大地,莹白的光芒闪过,天地间便多出一座山腰以下尽是峭壁的奇形大山。 那中年男子转过身来,微笑道:“此山收录百家部分典籍,吾便自大一次,名之曰‘书山’罢。” 画面到此为止,一些陌生的感悟却涌上许缘心头:“文者,物象之本也;字者,载道之基也……” 未多时,许缘眉心内就自动凝聚出两个文气字形,“文”、“字”。 “啊这……这不就是姬先生的‘书理’么?结果到这里随随便便就成了?那我这么多天的努力又算什么?” 在第一阶梯等待一阵,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象,许缘试探着走向第二个石阶。 让他惊愕的是,这一次竟然也没有什么好处。 他不信邪,再一步……又一步……还一步……依旧没有什么好处。 联想到书山勤径四字,他猜测这个东西或许有一定的限制,定然要来得勤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郁闷之下,许缘下意识的使用长生真气,准备一鼓作气去山顶看看。 下一刻,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又出现在山脚下的巨石边。 许缘:“……得,我自己慢慢爬上去就是。” 半个时辰后,书山上接近半山腰处,许缘无力的趴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武者,就算身体被长生真气洗髓伐毛,整体素质恐怕也就和后天初境的武者差不多。 “卧槽,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还有一大截,爬上去不得累死啊!” 反正四下无人,许缘从黄金屋里取出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便毫无顾忌的骂骂咧咧起来。 心里更是想着等回去以后,好好找找阿忠那个老必登的麻烦。 恢复了一些力气,许缘重新站起来,准备继续前进,却发现眼前哪还有什么石阶? 这是一处平旷山谷的谷口,里面云雾缭绕,桃花灼灼,在田间地头有稀疏几个农人正在劳作,更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房屋,看上去充满着安宁祥和之景,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温暖的春风拂过,让穿着棉衣,披着大氅的许缘顿感几分燥热。 对此,许缘心里冷笑,这座书山是某位文道大佬的文宝所化,能让人接触到的奇景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他历来是不喜欢麻烦的,心中升起退意,想先找姬先生拿到这里的通关攻略。 等他回头一看,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好家伙,后路直接就没了。 “诶!那边的那个后生,快来,快过来让我们瞅瞅,我们好久都没见到陌生人啦!” 不知何时,一个老农放下手里的秧苗,从农田里走出来,正朝激动的许缘招手。 这一声叫喊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其余的农人也从中走出,朝许缘招手:“诶!那边的那个后生,快来,快过来让我们瞅瞅,我们好久都没见到陌生人啦!” 众人说话的声音、语调都一模一样,就连招手的动作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诡异非常。 许缘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沉吟半晌才回道:“你们都是人吗?” 此言一出,他清晰的看到对面的那些农民突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笑得前俯后仰,状若癫狂道:“我们每天都在插秧,每天都在劳作,从进来到现在但连一顿饭都没有吃过,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还算不算人。” 有一人笑出了眼泪,拍着大腿道:“现在你来了,我们又能饱餐一顿啦,快过来,爷爷的刀可快啦!” “先说好,我要吃他的第一个头!” “那我吃第二个!你们都不要抢!” “头有什么好吃的,要吃还得吃心肝,最有嚼劲!” 许缘目瞪口呆,总觉得这些人在开车,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看着这些人从身体各处都拿出刀具炊具,他心中一惊,连忙吟诵《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未加海内兮归故乡。” 话音落下,许缘体内的文气正常的消耗出去,山谷内春风徐徐拂面,却并无应有的异象发生。 众人哈哈大笑:“在书山里使用文气,你怕不是个傻子!” 见此许缘终于慌了,拔出腰间的精钢长剑,一边使用元歌体验卡,一边大喊道: “你们别过来嗷,我可是会武功的!” 第106章 几百年前的进士 春风卷着数片粉红的桃花瓣,跑过许缘的衣角,在他对面,是几个笑容极其变态的农民模样的男子。 想到书山的“踢人”机制,许缘调动体内的长生真气,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试着使用秘书·散,身上连文气薄雾都不曾散出,才知此地空间规则不比寻常。上次的血海,他好歹能感应到空间的坚固,但在这桃花源里,他却连“空间”这一事物都无法触及。 那几人眼睛通红,嘴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怪叫。 发足狂奔之下,他们遇田穿田,遇沟涉沟,速度并不慢,从他们那尚算健硕的臂膀可以看出力气也不小。 可恶的阿忠! 暗骂一声,许缘尝试文气凝形,依旧毫无意外的失败,前前后后把身上的手段都试了一个遍,他才有些安心下来。 片刻后,几人距离许缘只有短短的四十丈距离。 许缘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本想以文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吃人……不装了,我的文宝在这里面也能用!” 说着,许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房屋模型,抬手就往几人的方向甩去。 他口中喝到:“大、大、大!重、重、重!” 黄金屋迎风暴涨,在空中变成正常房屋的大小,以泰山压顶之势从天而降,将其中两人压在底下。 那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压成肉泥,只有些许血水从黄金屋底下溢出。 许缘本以为这种场面会把其余人吓住,没想到剩下的那些人只是毫不在意地瞥了血迹一眼,加速朝许缘冲来。 黄金屋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如人意,就是没有自动寻路回归的功能,因此只能留在原地,等到许缘的收取。 而许缘想要收回黄金屋,却要突破那些疯子的封锁。 这无疑是个死循环。 好在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许缘不慌不忙的从物品栏里取出文典,翻至《剑道初解》篇和《长虹剑谱》篇,将文气注入其中。 一个头顶着坚毅猫猫头、一身正气的白衣少侠出现在许缘身前。 白衣少侠手中宝剑长三尺五寸,剑柄深红似烈阳,两面剑刃雪白如霜,在剑脊处,一道赤虹贯穿整个剑身。 虹猫少侠、长虹剑! 虹猫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视线一凝,人剑合一之下,宛如一道金红流光划过空气,将余下的六人一剑封喉。 几具尸体倒地,喉咙处汩汩地冒出鲜血,生命逐渐消逝。 许缘收回文典,再收回黄金屋擦干血迹,静静的看着众人死去,等待这个诡异关卡的通过。 然而让许缘失望的是,在众人统统死去之后,他们的身体却开始缓缓变得透明,包括那两团肉泥。 小半个时辰后,八个农人再次出现在农田里,手里拿着青嫩的小秧苗往水田里栽。 看到站在谷口的许缘,其中一人又一次高兴的挥舞起手掌:“诶!那边的那个后生,快来,快过来让我们瞅瞅,我们好久都没见到陌生人啦!” 许缘:“……” 他娘的,没完了是! 许缘手里的文典再次激发,虹猫少侠依旧是一剑秒人。 想到上次的教训,许缘留下了一个活口。 缓缓踱步到剩余的人面前,他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环视一周,嘴角掀起冷笑,提刀就往脖子抹去。 “本大爷不告诉你!” 许缘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再次复活,心念一动,剑光闪过,将此人的半只胳膊卸下。 不顾水田里的稀泥,许缘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威胁道:“给我老实点儿,我可是学律法的,若是敢胡说八道,你这一身骨头可经不起一套完整的刑罚。” 那人神色微冷:“呵呵,我没被关进这个鬼地方之前还是个刺史,你搁这儿吓唬谁呢?” 许缘脸色一奇,这个世界真小,自己竟然还能在这里碰上半个同行。 他伸手从袖子里取出江州刺史的官印,在那人眼前上下晃悠。 “看见没,我也是一个刺史,读书人不骗读书人,你快说说你的来历,要是让我高兴了,今天直接就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为了保证话语的真实性,许缘还从黄金屋里取出一大桌的好酒好菜,诱惑这个人。 鼻尖传来的香气让那人咽了咽唾沫,眼泪水不争气的滑过嘴角。 阿巴阿巴阿巴…… 这个地方邪性得紧,看上去春意盎然,实则是这一处地方四季皆春,日日皆春,他们这些被困在中间的人甚至从来都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饭。 连一粒米都没进过肚子。 若是有人饿死也是一件好事,在人全被饿死或者第二天一早,他们又能重新复活,以充沛的体力开始干活。 由此可见,这一餐饭对此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原来阁下也是朝廷命官,那此事可就好说许多了。” 胳膊上的伤口传来的刺痛让此人痛不欲生,鼻尖的香味让此人欲罢不能。 他先是装模做样的问候一句,在许缘不耐烦的眼神中,连忙自报家门。 “我叫霍英,是长乐年间的进士,最后官至江州刺史之位,听闻江州有一处董圣悟道成圣的书圣山,我好奇之下就带着人来此地,结果一不小心就误入此地,成为一个被人反复折磨的阶下囚。” “长乐年间?”许缘有些不可思议道。 他对长乐年还是有一些印象的,那是数百年前一个盛世时代,长乐年间的进士就算是再怎么苟活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啊! 这不科学!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因为书山的存在,这个几百岁的老年人才能够得以长久生存! 许缘并未直接表现出来,而是微笑道:“哦,原来是霍先生啊,当真是失敬失敬!” 霍英单手拿捏着胡须,忍痛强行作出一副高冷模样道:“我看你这官印和我的相差不大,难道是我失踪以后朝廷继续指派的人?” 说话时,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桌子上的饭菜。 斯哈斯哈……这他娘的……我要吃肉啊! 第107章 读书人不骗读书人 没有先回应霍英的问题,许缘扫视着这片山谷中的布置,发现不远处的房屋大约有数十座,大多数都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 “阁下之前说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那你有没有发现出去的办法?” 提到离开这个鬼地方,霍英明显变得兴奋起来:“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嘛……你得先给我一口吃的。” 许缘冷冷一瞥,皮笑肉不笑道:“还没做事就想拿好处,想必你当年也是个巨贪。” 霍英悄悄瞄了一眼桃花林,理直气壮道:“要是当官不捞钱,谁还给皇帝当牛做马?” 精钢长剑在下一刻刺进霍英的大腿,许缘淡淡的说:“你说还是不说,再拖拖拉拉,别怪我不客气。” 霍英疼得眼角直抽抽,剧痛之下甚至把下巴上的胡须都拔下几根。 “啊!我说,我说!你看到前面那一片桃花林了吗?进去里面一直走可以看到一座山,你可以从山中离开。” “那片桃林有什么危险?”许缘抽剑,准备再给霍英开开眼。 霍英双眼一瞪,连忙喊:“没……里面有一只食人的鬼怪,我们打不过,根本不敢从那里走。” 许缘收剑而立,看着桃花林所有所思。林子里肯定是有危险的,不然这个霍英不会拼命把自己往那边引。 如今他对这片山谷一无所知,却是不能乱闯,以免触碰什么杀人机制。 看了一眼霍英,许缘忽然发问:“你们这些人死后复活,会失去一些记忆?” 霍英面不改色道:“确实如此,就算你杀我无数次,我初见你之时都会想先吃掉你。” 许缘又问:“你不是读书人?” 霍英眉头一竖,显得尤为气愤:“你放屁!我三岁识字,五岁赋诗,七岁考童生,十五中举人,二十五岁就进士及第,光耀门楣,你敢说我不是读书人?” “那你说一句‘读书人不骗读书人’来我听听?” “读书人不骗读书人。”霍英说得很爽快。 “死性不改!” 许缘冷笑一声,拔剑在霍英身上削去一块肉,在其嚎叫声中说:“你要是读书人,就该知道历任江州刺史都姓董。” 霍英破口大骂:“黄毛小子,猪狗不如的东西!来啊,来啊,有种的干死老子,一个时辰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许缘先是收起一旁的饭菜补给,慢条斯理的走到霍英身前,用长剑在其身上一阵比划。 “在折磨同类这件事上,人一直都是最强的,之前我在书上见过一种刑罚——凌迟,能在一个人身上割下好几千刀而不死。今天遇到你也是机缘巧合,那就拿你来试试。” 霍英听得心底发毛,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许缘一剑划过,又挑飞一片血肉。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如此数十剑,霍英终于服软。 霍英确实是长乐年间的人,不过不是文人,而是个为非作歹的武者。当时他从大盛其它州郡流窜至江州,被当时的董家家主捉拿归案,最后投入这个古怪的山谷劳作服刑。 这个山谷名为桃花障,规则极其古怪,关押在这里的恶人每天都要在这里插秧,要是插秧的数目不够,就会受恶犬噬咬,痛不欲生。 “姓董的太狠啦,已经几十年没有给这里投放食物了,那时候山谷还有几十近百个人,到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许缘一挑眉,知道这是因为董家灭门,这些人只有困死,他问道:“其它人呢?这里不是可以复活么?” “有的被那死狗吃了,有的被我们吃了。他们一开始是可以复活的,只是被吃的次数多了也就不管用了。” 许缘懂了,这里的复活不是无限的。 “说,离开这里的真正方法是什么?” 霍英满脸苦涩:“这我真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不过树林里是那死狗住的地方,你还能使出实力,可以去看看的。” “汪!汪!汪!” 就在这时,几声犬吠从桃花林中传出,伴随着动物疾跑声,一条有牛犊大小的黑色巨犬从中蹿出,径直冲向水田间的其余尸体。 这猛兽只是大多数的体貌特征像狗,但其身上本该是毛发覆盖的地方净是些黑色鳞片,在阳光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咔嚓咔嚓……” 巨犬大嘴如同一个粉碎机,很快就将一具尸体吞咽完毕,转向第二具。 一边啃噬,巨犬一边打量许缘,鼻子还不时猛嗅,眼中有一抹很人性化的疑惑。 这个新犯人身上似乎有它主人的气息,就不能吃了。 面对这种巨型的怪兽,许缘浑身汗毛倒竖,急切对霍英道:“你想想,董家人把你抓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怎么减刑,怎么刑满释放!” 注意到巨犬的视线往这边瞟,霍英也是被勾起了心理阴影,连忙对许缘哀求道:“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我是真的不记得啊,你快给我个痛快,我不想体验被狗吃的痛苦!求求了。” 许缘开始往山谷中的房屋那边退去,冷笑道:“我记得你刚才还骂我来着,反正事情过去都会忘记,你现在就好好享受。” 霍英:“我去你大爷的!……” 进入一间有明显居住痕迹的房间,许缘快速把门关上,在最后一丝缝隙中,他看到巨犬依旧沉浸在食物的滋味中,并未对自露出太多敌意。 虽然知道这扇门很可能挡不住巨犬,但许缘依旧略感安心的松了口气。 在巨犬用餐的空当,许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一本写满“正”字的书本,应该是在被困期间所写。 如果一笔算一天的话,目测不下于两百年。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想出的这个方法,让那些十恶不赦的凶人磨去了一身暴躁的脾性。 过了一阵,巨犬进食完毕,并没有回去桃花林,而是迈动健硕的四肢往许缘这边走来。 许缘赶紧把文典、黄金屋备好,随时进入战斗模式。 第108章 我真是个人渣 巨犬走到半途,身上忽然冒出一阵乌光,原本的黑鳞消失不见,变成一身油黑乌亮的毛发,在春风中显得极为飘逸。 越来越像一条大狗。 许缘依旧如临大敌,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大狗现在也是一声不吭的,总感觉在憋着什么大手笔。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大黑狗跑到门外之后就冲着门口摇起了尾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个声音许缘熟得很,每次回老家家里的狗都这么叫,是高兴和激动的意思。 但他依旧不敢开门。 呜呜一阵无果,大狗子又在门前徘徊几圈,最后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庞大的身躯将门口堵的死死的。 许缘无语,只能从窗户翻出,往桃花林走去。 在他身后,那只大黑狗远远的缀着。 每次许缘转头,大黑狗都会停下,若无其事的低嗅路边花草,一副狗狗祟祟的模样。 顺着一条由桃花铺就的泥土路前进,许缘来到一座石质平台前。 这是一方空地,石台位于最中心,在台上有一面镜子和一卷竹简,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还真不是凡物。 许缘先是用布包着双手取下竹简,浏览上面的文字。 片刻后,他放下竹简,走到镜子前,打量起镜中的自己。 面容俊朗的青年眼神古井不波,一头黑发被一白色缎带束缚,看上去随意而自然。 没过多久,镜中的画面就开始变化,先是出现另一清秀青年在黑衣斗笠人的注视下戴上一副面具,换上一身紫色官袍的情景。 随后画面一转,镜里画面又变成江陵州衙公事房,秦胜奉上银票;将黄朗下狱,玩弄其小妾,并下黑手暗害黄朗;江州大牢肆意添加罪行,敲诈陈言。 镜中画面缓缓散去,只余下一行小字:“冒充朝廷命官,收受巨额贿赂,欺辱有夫之妇,勾结魔道杀害官员,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敲诈勒索。十恶不赦,当腰斩弃市。” 许缘看过,毫不在意的低笑一声:“嘿,我果然是个人渣。” 他对于这些罪名倒没什么所谓的,毕竟他或是被迫,或是色心大发,全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敢作敢当。 在刚才的竹简里,许缘知道这个神器镜子的信息: 此物名为“观罪镜”,是百家互相攻伐时期,法家一位极其自律的文人所温养凝聚而成的文宝,受此镜照耀之人将被罗列出此生所犯律法,并贴心的送上判刑的评语。 董家在得到观罪镜之后又对其尽兴一番改造,使其多出一个容纳凶兽空间,凡有大罪者照镜子,凶兽都会现身,将其一口吞下,死无葬身之地。 许缘看向身后,那黑色的大狗子正前腿交叠,百无聊赖的在一棵桃树下打盹,并无攻击自己的意图。 竹简上依旧没有告知离开这里的方法,还得许缘自己去寻找,他是一想到这个就头疼。 时间不等人,要是错过跟陈飞鸿约定好的时间,自己后面的计划可就全乱了。 别无他法,许缘只好求助大黑狗子。 “嘬嘬嘬……快过来。” 听到声音,大黑狗子耳朵一动,四脚发力,一阵黑风似的从桃花树下跑出。 狗子在许缘身边转圈,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在确认许缘身上的气味确实有相同之处后快速的摇起尾巴,活泼的直打转,目露期待。 许缘愣了愣,从黄金屋里取出之前那桌饭菜,放到地上微笑道:“来吃点好吃的,吃饱了给我带带路。” 狗子的胃口很大,就算刚刚吃过几个人,对于这种散发着异香的饭菜也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张开血盆大口就开始狼吞虎咽。 不消半刻钟,地上只剩下几个被舔得发亮的盘子,狗子舌头不停舔着嘴上的油渍,尾巴却摇得更欢快了。 “你知道从哪里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吗,要是知道的话,刚才那样的好吃东西,我再给你再来一桌!” 许缘颤栗着小心脏,伸出手指轻抚狗头,表达自己的善意。 “汪嗷!” 狗子上前张嘴轻轻衔住许缘的衣角,往桃花林的更深处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许缘从桃花林中走出,在他身边,狗子寸步不离的守卫。 在狗子的带领下,他已经找到离开桃花障的方法,但脸色却很不好看。 因为这个方法很简单,也很困难,只有两个字——插秧。 看着简单,但要求很高,那就是在一天之内,将整个山谷中的水田全部插满,在那个时候,就可以算作完成。 许缘估算了一下,山谷中的田大概有几十亩,这绝对不是以他一人之力能完成的。 所以,还得找帮手。 他站在桃花林边缘,望向水田的方向,那里除了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霍英,已经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走到霍英身边,在其哀求的目光中,许缘手起剑落,直接给其一个痛快。 “谢……谢谢。” 大半个时辰后,数道身影再次出现在水田内,许缘扫了一眼,发现竟然只有七个人了。 想到霍英所说的减员情况,他脸色一黑,本来就任务重,现在还少了一个,自己岂不是还得在这插上好几百年的秧了? 想到这个,许缘顿觉头皮发麻,绝对不行! 狐狸还没变成人,自己还没把云敏泡上手,怎么够在这个鬼地方浪费大好的青春啊! “诶!那边的那个后生,快来,快过来让我们瞅瞅,我们好久都没见到陌生人啦!” 又是相同的语气,又是一模一样的话语,一众穿着质朴的农人脸上带着相同而真诚的笑容。 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霍英。 他正一脸畏惧的看向许缘,似乎这一次复活,他保留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许缘冷冷瞥了一眼,喊到:“霍英,你来给他们讲讲我是谁!” 一众农人都把视线聚向霍英,有人大喝道:“霍老头儿,这人谁啊?竟然敢这么跟老子们说话,在这里什么文气、武功、魔气什么的都没法使用,咱们几个人的,实力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拿下啦!” 霍英嗤笑一声,这不是找死嘛! 第110章 脚踏青天白云,手捻春风碧水 有狗子这么一个超级劳动力在,许缘身上因插秧困难重重而来的担子轰然落下。 他起身对其余人道:“你们可以先把苗子都放水面上,之后会有额……大黑来帮你们按下去。” 众人自然不会拒绝,就算没有离开这个地方的希望,但有大黑狗的帮助,至少他们能把今天的任务给完成,怎么看都是不亏的呀! 霍英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指着大黑狗,显得得意忘形:“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这个牢头竟然还有帮我们这些囚犯越狱的那一天。” 此言一出就有人附和:“哈哈哈,当真是妙极,这就是戏文里所说的沆瀣一气。” “不不不,这得叫臭味相投!” “我说是一丘之貉。” “狼狈为奸!” “……” 一群人里面连个正正经经读过书的都没有,现在却在这田间卖弄起文采,当真是讽刺得很。 若是抓他们进来的董家人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个半死。 许缘冷眼旁观,已经考虑好等出去之后,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些数百年年份的老油条了。 一个字——杀! 脚踏青天白云,手捻春风碧水。 时间匆匆逝去,天空中的金乌也逐渐西沉,许缘捧着一捆秧苗在水田间行走,步伐缓慢而坚定,将一棵棵根系裹着新鲜泥土的秧苗洒落水面。 在他身后的一大片农田中,数不尽的秧苗在春季的晚风中摇曳,向天地展现它们勃勃的生机。 在他身侧,一条牛犊大的黑犬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每每有秧苗落下,它都会伸出爪子将其拍进土中。 在他前方,依旧有大片大片水田,有七粒人影在其中努力投放秧苗,他们不时发出粗鲁的喝骂讥讽,为安静的天地增添几分喧嚣。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有不错的功底,一把秧苗甩出,每棵秧苗的间距都相差仿佛。 脚下传来的疼痛依旧深刻,许缘却连一次眉头也没有再皱过,因为他发现在做事时回忆往事,许多感觉都会减弱许多。 忆已往之种种,思曾经之功过。 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也在董圣的设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缘握着最后一棵秧苗,亲自将其插入泥土。 在水田里面呆的越久,他就越感觉不到针扎似的疼痛,似乎随着他的坚持,一切都化作了前行的动力。 走上田埂,洗去脚上的泥水,最后又在水田里洗过一遍手,许缘赤脚走向自己放置衣袍的地方。 在那里,霍英等人也神色兴奋的等待着,就连面相最凶恶的那人脸上也有止不住的笑意。 身后,狗子狠狠抖了抖身上沾湿的毛发,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去。 被囚禁几百年!他们终于能够重获自由了! 许缘穿衣袍的间隙,有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大人智计无双,小的佩服,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等到出去以后,有事只管来无生道寻小的,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霍英也凑了过来:“我霍英一辈子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今天就多出一个,以后必将鞍前马后为您效劳!” “……” 离开桃花障在即,众人纷纷献上效忠之心。 不表忠心,若是这人使唤大狗把他们给咬死怎么办? 且不说复活会有概率失败,就算能复活也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谁知道一个时辰后出口还在不在? 许缘面色不喜不悲,只是看向那广大的水田,心生无限感慨。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万里清辉洒落,月下农田映照夜空,若不是农田中还有众多在夜风中摇曳的秧苗,恐怕会使人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月华中的桃花林散发着粉红的氤氲之息,向四处飘散,增添几分如梦似幻的光彩。 放眼望去,整个桃花源宛如一处梦境。 在刚刚下田的时候,他可没想到能看到如此美景。 许多事情都只是开头难而已,最重要是能持之以恒,到最后回望,方才能看见如此好风光。 众人见许缘并不接话,不由心中忐忑,遂顺着许缘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在看风景,勉强搜肠刮肚一番,有人笑着赞叹:“此景就是在这数百年里也难得一见,能在临走前再看到一次,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许缘的沉思,他横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大狗子往桃花林行去。 七人见状连忙跟上,生怕错过离开的机会。 桃花林深处的石台前,许缘伸手取下“观罪镜”,收纳入黄金屋中,尔后转身看向众人,终于微笑道:“此番我能脱困,少不了诸位的帮助,现在我们就一同出去罢!” “好好好,大人您先请!” 众人都喜笑颜开。 可惜,他们不是张山,并不知道有句话叫刺史一笑,生死难料。 许缘一马当先,和狗子一同往桃花林更深处走去。 这是一个山壁,在外刻有“稻满田,门自现”六字,上次许缘来这里,只有光秃秃的一片,现在来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个山洞。 山洞洞口很大,起初进来,众人还能并排而行,复行数十步,陡然变得极为狭隘,道路也变得逐渐黑暗。 许缘和狗子走在最前面,也无人敢靠近,因此几人就在后面推搡起来,你争我抢,生怕落在最后。 山洞里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向老三,你敢挤老子?活腻歪了是,看刀!” “欺人太甚,辛剑人,我跟你拼啦!” 金铁交击之声在身后响起,怒号与惨叫不绝于耳,不知有几人倒地,几人站立。 许缘没兴趣看这些恶徒互相砍杀,取出一枚普通的夜明珠照明,闷头往前走去。 直到道路只能容一人侧着身子走,许缘拿出“观罪镜”把狗子收容其中,最后行至一小口处。 外边有隐隐约约的光亮照进来,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 许缘忽然停下,看向跟随在身后默不作声的霍英:“你怎么没跟他们打起来?” 霍英不好意思的笑道:“可能是我人缘比较好。” “是么?” 许缘表现得不置可否,知道这人还藏了一手,心中提防已经拉到极致。 “董大人,这个小口似乎只能让一个人出去哦。” ………………………………………… ps:章节名原本是插秧,但觉得太直白,就用这个了(狗头) 第111章 吞江鬼王 山壁内无法转身,许缘侧着身子问道:“哦?此事何以见得?” 霍英笑笑,准备继续靠近许缘,却被长剑隔开,只得道:“当然是从董家人那里听来的,所以,就请你先留在此处了。” 说着,他脚步连踏,朝许缘冲去。 狭窄的通道中,许缘和霍英之间间隔不过半丈。 知道霍英等人一个比一个凶恶,许缘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他一直都把文典捏在衣袖中,蓄势待发。 在发现霍英的异常之后,白衣少侠瞬间出现,长剑横扫,寒光划过其咽喉。 此地依旧处于桃花源的范围之内,霍英无法发挥出实力,只有死路一条。 霍英脸上的表情僵住,人头脱离脖颈,血柱冲天而起。 待到人头落地,许缘心神一松,散去那道金色的身影,准备通过小口离开此地。 在许缘身后,霍英的半具尸身却突然行动起来,丝毫不顾身子在两边山壁摩擦得血肉模糊,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带着一路血迹,径直扑向许缘。 许缘心中警铃大作,看着这突然动起来的行尸,竟然有些惊惶失措,好在他之前在江州大牢观刑时对这种重口味场景有些许抗性,短短瞬间就镇静下来。 来不及再召唤白衣少侠,他只得随手丢出黄金屋,口中低喝道:“重、重、重!” 千钧之力加载其上,径直砸在霍英的胸口。 只听“噗嗤”一声,霍英胸膛出现一个大洞,黄金屋竟是直接从中穿了过去。 霍英的身形一滞,向后连连倒退。许缘也趁此机会使用文典,召唤出白衣少侠,以力劈华山之势,挥剑朝霍英斩去。 “叮~” 白衣少侠的长虹剑斩入霍英的身躯,却发出一声金铁交击之音,在巨大的震荡之力下,霍英的身体彻底破碎,下一刻,一个瘦小纤细的身影从满天的碎块中钻出来。 在夜明珠的光亮下,许缘看到身影浑身上下的肌肤都泛着一股青黑之色,面容狰狞恐怖,宛如恶鬼。 这生物耳朵如蝙蝠一般尖细朝天翻转;眼睛大若铜铃,浑浊而布满血丝;鼻子部位只有两孔,像是被削去;一张嘴巴獠牙突出,能看到里面长满倒刺的猩红舌头。 它躯干瘦小干枯,能看见其上的嶙峋骨骼,四肢格外细长,末端指掌指甲纯黑尖锐。 此物手里拿着一柄一尺余的骨质剑器,随手格开长虹剑,嘴里发出霍英的声音:“我要你的身体……让我们合二为一,哈哈哈……” 声音尖锐刺耳,落入许缘耳朵后令其一阵头晕目。 他心中暗叫糟糕,这东西速度极快,再加上这地方虽然能使用系统给出的宝物,但对威力依旧有些削弱,白衣少侠的动作一时间竟有些跟不上。 许缘很清楚,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不再管落入通道里的黄金屋,朝小口外面跃出去。 他舍不得啊…… 在黄金屋上砸的钱都够盖一间真正的黄金屋子了! 鬼东西一边抵挡着白衣少侠的攻势,一边朝许缘靠近,眼中的兴奋之色愈加浓郁。 这个男人的身体很好,住起来一定很舒服! 只要一想想,它就激动得忍不住开始浑身战栗。 “狗东西,老子记住你了,下次再见一定要砍下你的狗头!” 放了一句狠话,许缘脚步一动,开始朝外战略性转移。 似鬼的生物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急色,用身体硬抗长虹剑的斩击,朝许缘追赶而去。 速度竟是比之前更上一层。 就在许缘靠近小口时,一只笼罩在黑雾中的手掌从小口外伸进来,一把抓住许缘的肩膀将其强行扯了出去。 由黑暗转至光明,许缘只觉得眼前光彩猛的明亮起来,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亮白的。 他不敢赌抓住自己的人是朋友,慌乱之中调动文气施展秘术·散,从来人手中脱离,之后他还不放心,准备再次使用秘术·散,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恢复视觉,才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落到书山山脚,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看,那个人出来了!” 不远处,有人探头探脑的叫嚷着。 …… 书山,黑衣斗笠人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无奈的摇摇头,随后看向身前被伟力撕裂出的狭小空间裂缝。 一张狰狞的面孔正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黑衣人,浑浊的眼中光芒闪烁。 黑衣人缓缓道:“你这个样子好像很狼狈啊……吞江鬼王。” 恶鬼吞江鬼王的神情突然失控起来,尖啸道:“血文气!?董!你是董九歌的后人?我要杀了你!” 虽然嘴上说的凶狠,但吞江鬼王的脚步却在往后撤,想要尽可能的远离这个黑衣人。 他被董九歌抓住时就被揍成了重伤,再加上这几百年的关押,一身实力早就废去,如今只能依靠着桃花源的规则之力以自己强横的肉身力量自保。 鬼才跟那个黑衣人硬刚嘞! “你怎么不过来杀我?” “你要是不过来的话,我可要过去了。” 吞江鬼王神色一变,威胁道:“你要是敢过来,我本王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鬼王的威严!” 黑衣人手中出现一卷竹简,轻笑道:“此番请君入瓮也不容易,还是先不要急着走。” 如果许缘在这,一定会惊喜的大叫一声“姬先生”! 血色的文气钻进竹简内部,一道道猩红的光芒落入裂缝,开始改造其中的空间。 通道中两边墙壁在向内挤压,深处更是被一个巨大的石门堵死成为一条绝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吞江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四肢都被土石封锁,动弹不得。 他的神情终于变得慌乱,色厉内荏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若敢动我,我王兄一定会携带鬼国精锐踏平大盛的!到时候你们董家的人都给给我陪葬!” 吞江鬼王的王兄名叫吞月,如今已经是鬼国的国主,君临一方。 两鬼为同一鬼母所生,历尽艰辛从小鬼走到鬼王的宝座情分不浅,当年吞江鬼王被董圣囚禁,吞月鬼王还向董圣要人,双方之间做过一场,最终结果不为人知,但吞月鬼王最终成为鬼国国主,却没有再提吞江鬼王之事。 第112章 鬼死天哭 吞江鬼王的威胁并非无的放矢,若他身死,那么吞月鬼王必然会大发雷霆,百万恶鬼叩关之事当真会有发生的可能。 “就怕他不来!” 姬先生甚至对吞月鬼王的怒火感到期待,他手里出现一柄样式古朴,岁月气息浓厚的桃木剑。 吞江鬼王生命漫长,很快就回忆起桃木剑上的气息,震惊道:“这把剑怎么还在这世上?” 姬先生一手竹简一手桃木剑,操纵着桃花源内的空间缩小,将吞江鬼王送至裂缝边缘,抬剑便刺。 吞江鬼王目眦欲裂,眼看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求饶道:“放、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姬先生自然毫不动心,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将桃木剑刺入吞江鬼王眉心,就像是把烧红的铁器伸进凝固的油脂内,毫不费力不说,而且还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 青黑色泽的精纯鬼气从吞江鬼王的伤口处逸散而出,又很快被桃花源内的天地规则改变,使得其中的桃花林面积猛然扩大。 吞江鬼王身体在剧烈地痉挛,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他痛苦道:“为什么……文圣后人……会想要挑起战端……我恨啊啊啊啊!” 在一阵鬼嚎声中,这位千年前叱咤风云搅动天下的一方鬼王,生命就此落下帷幕。 鬼王陨落,天地有感,在外界的上空,一团团黑似浓墨的乌云快速聚集起来,飘下片片鹅毛大雪。 看着吞江鬼王化作最后一缕鬼气消散,姬先生轻描淡写的收起桃木剑,取出吞江鬼王遗留下的一颗宝珠,挥手抚平空间裂缝,往山下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把许缘的黄金屋一并拿出来。 握住黄金屋,姬先生略微发力,黄金屋丝毫不动。 随后他半蹲马步,周身黑雾弥漫,手臂肌肉明显鼓起,再次尝试。 良久,姬先生收回手掌,脚步略显沉重的继续往上走去。 这么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竟然有数千斤之重,怎么可能拿得起来? …… 书山山脚,许缘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手中精钢长剑已然出鞘。 在周围,有不少衣着奇特的江湖人士,正好奇的对他指指点点,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爽,沉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人围在石阶旁边,脸上跃跃欲试,看样子来的时间已经不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抚着胡须,笑眯眯道:“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此乃世间真理,你这后生可莫要想着独占这片宝地。” 众人附和道:“马大侠这话说得在理,这座宝山上面既然没写什么人的名字,那就是无主之地。既然是无主之地,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整理一番心中纷乱的思绪,许缘想起自己未完成的任务,收剑而立,淡淡道:“寻找此山时我花费不少的心血,看见诸位这么多人聚在此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罢了。” 有人哈哈大笑:“理解理解,先入入宝山这么久而空手回来,要换做是我,当场就要狠狠地发泄一通了。” 提起宝物,许缘就又想起落在桃花源狭窄通道里面的黄金屋,脸色阴沉,心头正在滴血。 那可是十多万两的黄金啊,自己还没用过多少次,现在直接就没了。 焯! 众人见此,也不敢再揭人伤疤,生怕等下打起来受伤耽误寻宝收益。 就在这时,许缘眉心一动,姬先生的声音从天莲印里传来:“许桂圆,你这个黄金所铸的法宝怎么这么重?若没有办法减轻,我可就不管了。” 原本姬先生是不想管这屁事的,只是想到许桂圆是自己的得力部下,而且这次请吞江鬼王入坑也出力不少,也就转回来,询问其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黄金屋失而复得,许缘自然是喜大普奔,回想刚才那只从黑雾中伸出的手掌,顿时恍然。 原来刚才是姬先生在后面辅助,怪不得能在最危机的关头救出自己。 “姬先生!原来您也在这边啊!那件宝贝名叫黄金屋,我可以让它便轻一些,你一定要收好它哈!” “知道,不要耽误时间。”姬先生简洁道。 许缘心中默念三声“轻”,然后对姬先生传音道:“已经好啦,您快把它收起来。” 姬先生没有回答,天莲印就此沉默下来。 许缘心情舒畅,脸上扬起一个笑脸,静静的退到一旁。 也就在此时,大雪纷扬落下,令众人惊愕不已。 他们常在江湖上漂泊,早就练就一双可预测天气的双眼,此次他们一起出城,就是因为后面几天没有雨雪之类的恶劣天气,可以放手寻找宝物。 可现在呢?这鹅毛大雪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的经验知识全都是个摆设吗? “你们快看,天上好像有一张鬼脸啊!” 许缘抬头看去,发现天空中不仅是有鬼脸,而且在片片雪花中竟然还有些许黑绿色的鬼气!: 那张鬼脸的样式许缘很熟悉,就是之前桃花源里躲在霍英身体里,深藏不漏的那个恶鬼! 想到姬先生就在上面,以其性格,绝对不会放过那恶鬼,许缘猜测这应该是那恶鬼死去后产生的异象。 情况太过诡异,众人惊得不敢再放声说话,转头和同伴低声说话:“这个地方看着蹊跷,等下要记得早点跑开。” 有了年纪的老江湖面色凝重中带着几分欣喜,警告道:“那是鬼王级高手死后产生的天哭,上面应该有比鬼王更强的人,等下上去探索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小心。” 有人疑惑道:“鬼王?那不成那是吞江鬼王死后产生的异象?可吞江鬼王不是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吗?” 很快众人脸色都变得铁青,略带惶恐道:“不好,若是让吞月鬼帝知道吞江鬼王的死讯,鬼门关定然不保!” 吞月如今掌控鬼门关外的一方国家,自然不能再以吞月鬼王来称呼,于是就有鬼帝之名。 有人叹息:“何止是鬼门关,就是大盛境内的众多州县也难逃凶鬼横行之灾。” 第113章 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气温骤降。 一众江湖人士议论着鬼门关外的鬼国如何凶险,大盛境内少不得要遭殃,脸上多是带着一副等待看热闹的表情。 毕竟江州深处大盛腹地,前方还有一个盛京城顶着,鬼国再怎么闹腾也闯不过来。而且就算闯了过来,遭罪的还是那些跑不动的普通百姓。 许缘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甚至都不用感知,上面蕴含着的吞江鬼王气息就铺面而来。 这是吞江在这世间最后的绝唱。 他的神色有些怪异,这股气息……和之前在桃花源里那怪物竟然一模一样诶! ‘啧啧啧,还好刚才我小心谨慎,见势不妙直接跑路,不然就真的要跟那鬼东西合体了。’ 心中暗自庆幸,许缘又想到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姬先生,心想姬先生应该就是冲着吞江鬼王来的,自己这次应该就是起个诱饵的作用。 可恶! 这种事情他虽然不会拒绝,但被人蒙蔽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哟,这不是许长生吗,才几天不见就这么落魄了?” 一道白影踏着树枝从远处飞来,落到空地上,微笑着和许缘打招呼。 许缘看向来人,正是之前谈拢了大生意的陈飞鸿。 在陈飞鸿身后跟着一女两男三个同样穿着纯白衣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入道境武者的气势一览无余。 在这四人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年轻弟子,衣着同样飘然。 许缘有些懵,自己和陈飞鸿约定的时间分明是五天以后,为何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难道说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在桃花源里插了五天的秧? 如今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抱拳道:“陈前辈,你们来得正好,还请你们帮晚辈把这些人驱逐,我要独闯宝山。” “哈?这……” 陈飞鸿愣住,一上来就给这种得罪人的差事,这钱这么难挣吗? “噌噌……” 此言一出,周围的江湖中人都拔出兵器,锋刃直指……看上去最没有靠山的许缘。 “这宝山是大家一起发现的,你这小子竟敢妄想独占,真当本大爷手里的刀是切菜的么!” “呸,黄口小儿休得猖狂,你爷爷我出道砍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青剑门的众位同道,切莫听信此子狂妄之言,我等联手共取宝藏才是正理啊!” “……” 跑江湖的人谁没学过几句脏话?从一开始的黄口小儿到后面夹带着各种家庭成员、身体器官的污言秽语一个劲朝许缘谩骂而来。 青剑门的门人弟子人多势众,还有老一辈高手带队,他们却是不敢骂的。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各种芬芳的问候灌入耳朵,许缘听得是血压飙升,“呛”的一声,长剑出鞘,长生真气灌注其中,剑尖冒起存许剑芒,直接向一叫得最欢、长得最丑的男子刺去。 许缘练剑的日子并不长,再加上有时候会被其他事情耽搁,只是一抬手就被人看出了虚实。 那丑男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提起大刀自下而上将长剑隔开,抬脚准备将许缘踢飞。 哪知许缘脚掌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就轻盈的往上窜了一截,令丑男的一脚落空,随后他运足长生真气,抡圆了巴掌甩在丑男的脸上。 “啪” 在响亮的耳光声中,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 许缘平稳落地,收剑而立,气度从容潇洒,让在场的女性侠客对其印象好了不少。 而丑男脸上却多出一个焦黑的巴掌印,带着满嘴的鲜血,捂着脸噔噔的往后退去。他神情羞愤交加,却又不敢张嘴,就刚才这一大比兜子,他嘴里的牙至少就落了好几颗,以后恐怕会被人当做笑柄。 在丑男身边,有女侠无声后退,因为她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 那是被许缘阳属性内力打熟的,再来几巴掌,撒点盐巴就能直接开吃了。 许缘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运使长生真气将其融化成水洗去手上的肥油,冷冷地警告道:“出门在外,要积点口德,若还有人敢对我的家人出言不逊,休怪我剑下无情!” 他的剑法稀松平常不假,但在使用这么多次元歌的体验卡之后,他的战斗意识在其潜移默化中已经不容小觑。 对付起这种后天境的江湖喽啰,只能说简简单单。 众人脸上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骂,因为在这个地方,先天境界确实有说话的底气。 一灰袍老者出声:“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此宝山乃是无主之物,世人皆可入内寻宝,你何来独占的理由?” “不气盛,那能叫年轻人吗!”许缘反讽一句,从衣袖里拿出四张一万两的银票,分别甩给以陈飞鸿为首的青剑门入道境武者。 “你们收下之后,就可以开始清场了。” 拿钱为人办事,这个名声在武林里很不好。 银票越来越近,众目睽睽之下,其他三人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间就愣在原地。 陈飞鸿却没有这样的高手包袱,伸手运转真元一吸,四张银票全部落入他手中。 他把银票往胸口一揣,略带歉意的看向其余江湖散人,抱拳道:“你们也看到了,并非是在下甘愿为人办事,而是他给得太多了。诸位弟兄还请给我飞鸿剑一个面子,先行离去,陈飞鸿感激不尽!” 瞥了一眼陈飞鸿后面的三个入道境武者,几个实力也在入道境的高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虽然大家都是入道境界,但战斗力上还是有差别的。 陈飞鸿等人出身名门大派,所学武功实属上层,而且他们都成名已久,联手之下就是通神境的绝世高手都能够碰一碰,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和人拼杀,实在太不明智。 没错,别看书山山脚底下聚了这么多人,但真正具有权威的监察御史陈言却不在这里,这让众人觉得,这里或许根本没有鬼王宝藏。 只是这样,这钱也就太好赚了。 陈飞鸿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亲切道:“诸位深明大义,陈飞鸿佩服,以后若能相聚,定要请大家喝一杯!” 第114章 我很难不为你卖命 青剑门的其余三位入道境武者虽然没好意思当众收钱,但在陈飞鸿向众人提出要求的时候,也配合的踏出一步,放开气势。 这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江湖之中,主要还是以实力说话。 见最有资格和青剑门讲条件的入道境前辈都已经离开,其余生死关、先天境的江湖透明人也不敢过多停留,恨恨的盯着许缘看过几眼,撂下几句狠话便跑路了。 等人都走干净,陈飞鸿对许缘笑道:“许少侠,事情已经办好,这钱我们就厚颜收下啦。” 许缘轻轻点头,虽然陈飞鸿完成得很快,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但要是换个人来办,没有那个名声和威望,恐怕还得费些工夫。 陈飞鸿指着三人中的面色冰冷的女子,介绍道:“这是飞雪剑,宁飞雪,也是我大师姐。” 这位入道境的高手长得很漂亮,一点也看不出比陈飞鸿年纪还大。 许缘抱拳道:“久仰久仰。” 宁飞雪嘴角扯出半个笑容,看上去更显冰冷:“许少侠不必多礼。” 陈飞鸿又指着一头上发量告急的清瘦男子介绍:“这是飞灵剑,周飞灵,是我三师兄。” 许缘保持礼貌,并未往其头顶乱瞄,也是抱拳见礼。 最后一位是陈飞鸿的师弟,名叫岑飞岳。 互相认识之后,许缘道:“此后几日还请诸位前辈在此地暂且停留,晚辈还有要事去山中一趟。” 陈飞鸿拍着胸口打包票:“那是自然,少侠且安心去探寻宝山,这里一切交给我就好。” 许缘心中挂念自己的黄金屋,便从新踏上那既高且远的石阶,刚走两步,他忽然转头问道:“陈前辈,距离你我上次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陈飞鸿不好意思一笑:“还不到四天,我这些师兄弟正巧在周边游山玩水,所以就来得快了些。” 青剑门的其他高手其实是听到陈飞鸿传书“江陵外、人傻、钱多、生意大、速来”之后,立即丢下门内事务赶过来挣大钱的。 许缘叮嘱道:“此山有特异之处,还请前辈再守七日,七日之后,晚辈自有厚报。” 陈飞鸿脸上笑意更甚:“区区七日光景,完全没有问题。” 这书山在青剑门的典籍中是有记载的,它是开国文圣董九歌的文宝所化,走上阶梯后就不能动用除文气以外的其它力量,而且在上面只能靠一步步走,取巧通过不是不行的,会被其立刻驱逐出来。 总体来说,这书山确实是一个悟道的好地方,不管是不是文人,走进山中后,心中都能升起众多感悟,不少陷入瓶颈期的文人武者都在此地得到不小好处。 但要是为吞江鬼王的宝藏而来的话,恐怕就要失望了,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 要不是之前鬼王陨落的异象让其他人浮想联翩,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这里碰运气。 许缘的身影逐渐远去,陈飞鸿凑到他的师兄弟身旁,从胸口掏出银票,一人一张发到三人手中,嘿然笑道:“你们看,我就说那小子是个不差钱的主,这不轻轻松松就挣到了这么多钱嘛!” 顾及到还有门中晚辈在场,三人使了个眼色,和陈飞鸿走到一旁的角落,兴奋的交谈起来。 “这可是一万啊,他就这么甩出来四张……这……大丈夫当如是啊!” “还好今天来得及时,不然这钱就给别人捡了便宜,陈师弟,此人你可得盯紧了,青剑门过年的一应开销可就指望着接他的活儿啦。”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为了过个好年,为了明年能继续行侠仗义,我怎么也不能离开他呀。” 宁飞雪郑重道:“陈师弟,切记莫要因贪念而坑骗于人。” 陈飞鸿想到自己对其他人强买强卖青剑门的服饰,不由有些心虚,不敢与其对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知道啦师姐。” …… 再一次踏上这石阶,许缘心中还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累。 从山脚一直爬到山腰上,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而像第一次来时的关于文道的感悟却一点儿都没有。 身后的阶梯已经被云雾飞雪遮盖,许缘放心的使出文气,缓解身体的疲劳,再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摇头一叹,开始扶着栏杆走。 大概过去两个时辰,许缘才堪堪抵达山顶。 书山山顶,入目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植被以松柏竹为主,此时正傲立雪中。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杂草丛生,通向远处的一大片屋舍,房屋瓦片长有厚厚的青苔地衣,也有几处出现倒塌的情况,一副破败之景。 一道黑色的身影负手站在不远处的道路中间,黑纱斗笠和肩膀上已经攒下不少积雪,寒风吹起他的衣角,看上去竟有些瘦弱。 许缘摇摇脑袋,把这荒谬的想法摈弃,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做下,喊道:“姬先生,我到啦。” 姬先生转过身来,把巴掌大小的黄金屋丢给许缘,询问道:“走了一遍勤径,可有什么收获?” 黄金屋失而复得,许缘心情大好,一咧嘴,伸出两根手指:“收获倒不大,反倒是人都快被累死了。还有,我纠正一下,是两遍,之前我不知道是你在抓我肩膀,直接被送回山下去了。” 姬先生:“你那是自讨苦吃。” 许缘摇头,故作痛心道:“姬先生,你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不道德了,我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嘛,你倒好,还怪起我来了。” 姬先生走到阶梯旁,看着脚下翻腾的云海,忽然道:“不管你信不信,桃花障之事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你机缘巧合之下会进入那个地方,见你差点折在里面,我就把吞江宰了。” 许缘:“???” 他在山脚下就已经听过吞江鬼王的重要性,现在姬先生却为自己杀了吞江鬼王,他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姬先生,你可是魔头啊,能不能干点魔头该干的事?你对我这么好,我很难不为你卖命啊!’ 第115章 踏入山河境的钥匙 就在许缘心中感动时,一个色泽青黑的珠子落到他怀里。 “这是吞江鬼王的魂珠,里面有他凝结成的鬼王印,你拿去好生体悟,晋升山河境还得靠它。” 许缘一挑眉,把珠子摊在手心,用手指戳了戳,回忆着雕龙·山河篇的内容,不确定道:“这玩意儿就是雕龙里提到的山河之种?” 雕龙·山河篇有言,文人成就山河境需要两个前提条件,一是文心大如拳头,二是获取山河之种。 山河之种的获取途径只有一个,通过做出出色的政绩,由朝廷赐下。 让许缘苦恼的地方就在于这里,每一个山河之种都是在大盛朝廷中备过案的,而于明又早已成就山河境,想要以于明的身份得到,简直就是自爆家门。 至于正儿八经的参加科举重头开始……那就更不可能了。 且不说他能不能在一堆卷王里考中进士,就算是能进士及第,如果不能在皇道龙气的帮助下,胸中凝聚出众人所认为的那种文心,也是死路一条。 山河之种获取方法难如登天,许缘之前甚至都有种改修武道的冲动。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山河之种,许缘小心翼翼的将其收进黄金屋内,并打定主意以后绝不把黄金屋拿来砸人。 “大盛以前,山河之种的获取难度并不大,吞江鬼王聚拢古江州大势,有此物并不奇怪。”姬先生解释一句,又问道:“你在桃花障里是不是拿了一面镜子?” 许缘嘴角一咧,就知道瞒不过姬先生,于是大大方方把观罪镜双手呈上。 “镜子在这,反正我也用不上,就交给你了。” 姬先生接过镜子,收入袖中,没有多说什么。 许缘却敏锐的发现观罪镜在姬先生手中闪烁起几分红光,里面似乎有东西要出来。 姬先生迈步往那片荒芜的建筑走去,声音遥遥传来:“往后六日,我将炼化此山,你需要守在山外,不让任何人进来。” 许缘自信点头:“您就放心,我已经雇了四个入道境的绝顶高手,保证连一只蚊子都不会飞进来。” 姬先生脚步停顿,问道:“雇?是青剑门的人么?” “对,就是他们。” “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也就五万两。”许缘脸上写满不在乎三个字,“于江州”可是能月入百万的大官儿,扔个五万两银子根本不算事儿。 姬先生:“……” 沉默良久,他才闷闷的说了句:“花钱还是省着点好。” 许缘从善如流:“好的好的,主要这次的人里面有高手,我现在的武道修为打不过,才使了一点点银子,以后不会了。” 姬先生点头离去,许缘继续休息了一阵,站到石阶上,稍稍调动体内真气,书山的“踢人”机制再现,他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师伯,那个许少侠又下来了。” 守在山脚的一名年轻弟子见到阶梯前出现的身影,连忙向不远处扎起的营帐跑去禀告。 许缘躺在地上,愣愣的看向天空中飘落的雪花,空间的变幻以及身心的疲惫袭来。他这才回想起想起,这几天自己不仅爬了两趟书山,还在桃花障里不眠不休插了三天的秧,确实是该休息休息了。 意识到这,困意如同排山倒海涌来,许缘哼哼几声,就这么躺在地上睡过去。 当宁飞雪走出帐篷赶到这边时,许缘在地上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甘师侄,把许少侠带到帐篷里歇息。” …… 第二日,书山这边又赶来一群江湖侠士。 见有青剑门的弟子守在要道上,为首的老者出声呵斥道:“你青剑门和我闻涛谷同属名门正派,怎能做得出这种横行霸道之举,真是令正道所不齿……老夫乃是“断魂手”段安,你们门派中那个长辈在这,快让他出来见老夫!” 这两个青剑门弟子脸皮薄,又被闻涛谷、段安的名头震慑住,尴尬的对视一眼,灰溜溜的往营地跑去。 没过多久,陈飞鸿的师姐宁飞雪亲自出门,走到段安面前抱拳道:“青剑门宁飞雪,见过段副谷主。” 段安负手点头,一派前辈气度,对宁飞雪身后的两个弟子指指点点,皮笑肉不笑道:“这两个小辈连老夫都敢拦,你们青剑门教得真好啊!” 宁飞雪神色冰冷,也不接话,只道:“不知段副谷主为何会大驾光临此地?” 段安拂袖道:“老夫来时,听说这文圣山对心境方面颇有助益,就想来瞧瞧热闹……你不会不许老夫过去?” 在江州,第一流的武道宗门共有三家,分别是青剑门、闻涛谷、飞花派,其中青剑门因为有一位通神境武道大能位于最强宗门。 闻涛谷排名第二,但门内势力数量和弟子数量都是最多的。 飞花派完全由女子组成,既没有顶级战力也没有太大的势力范围,排在第三。 这段安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再加上闻涛谷副谷主的地位,对宁飞雪说话时总有那么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宁飞雪眉头一皱,就要拒绝,陈飞鸿从后边跑出来,站到宁飞雪身边对段安抱拳笑道:“在下陈飞鸿,久闻段前辈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当真是幸甚。” 段安眼皮子抬了抬,看着宁飞雪和陈飞鸿,心道有些棘手。 他在江湖上名气虽然很大,但终究还是入道境的武者,对上比自己小一辈的宁飞雪应该可以压制,但要是直接对上两个,恐怕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心思电转,段安脸上终于有几分笑意,揶揄道:“你们两个留在此地,莫不是想着花前月下?” 宁飞雪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就要张嘴呵斥,却被陈飞鸿当先开口:“瞧您老人家说的,这次我们师门四个兄弟姐妹都在此地,哪会有心思想那些?” 四……四个? 段安面容一整,郑重道:“飞灵剑、飞岳剑也在这里?” 周飞灵和岑飞岳缓缓从后方走出,抱拳道:“周飞灵(岑飞岳),见过段前辈。”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第116章 擅闯者死 四个入道境对上一个入道境,实力差距很明显。 良久,段安轻咳一声,正色道:“你们青剑四子既然也在此处,想来那文圣山对心境大有裨益的说法也有几分可信了。只可惜谷主曾经叮嘱过老夫,万事以吞江鬼王的宝库为重,今日就无缘得见其中神妙,当真是可惜了。” “诸位,告辞。” 段安抱拳说了一声,也不等四人回话,带着一众闻涛谷弟子转身离去。 等闻涛谷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宁飞雪皱眉道:“陈师弟,段安倚老卖老,眼高于顶,胡编乱造,我们又何必给他面子?” 她一向洁身自好,除了年轻时出山历练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一直在青剑门内闭关苦修,从未涉及男女之事,段安开的那种玩笑让她很不爽。 陈飞鸿苦笑:“师姐,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了能靠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又何必动手打打杀杀呢?” 宁飞雪轻轻摇头道:“我看段安不像是会轻易罢休之人,不给他点教训,他恐怕会再生事端。” 陈飞鸿毫不在意的笑笑:“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们也就在这里守个几天就成,至于之后的事,该头疼的是许长生。” …… 山林的另一处,闻涛谷的众人踏着积雪,使用轻功迅速前行。 走着走着,其中一男子却突然停下来,对领头的段安不忿道:“段爷爷,我们难道就这么走了?他们青剑门不过是个破落户,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还用得着怕他们么?” 这人相貌俊秀,大约二十多岁,身着蓝色衣袍,上面有水纹纵横交错,比之周围同门穿得好的多。 青剑门曾经是江州最强最大的江湖门派,其中光是入道境武者都有十数人,通神境的高手也有好几位,压得其他门派抬不起头来。 只可惜青剑门数十年前因某件大事,菁英尽去,迅速落魄下来,实力远不如前,如今只剩下四个入道境武者充门面。 段安抱拳和气道:“少谷主你有所不知,这青剑门现在还有神通境武者坐镇,我等却是不能随意挑衅他们。” 锦衣少年撇撇嘴,哼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我爹成为通神境的绝世高手,就是青剑门彻底没落之时。” 段安眼中光芒闪烁,低声劝到:“此事干系重大,人多嘴杂,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锦衣少年满脸傲然,但也识趣的没有再提关于他爹修为这方面的事宜,而是不爽道:“这么大老远的来跑一趟,结果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真是晦气,我这修为卡在先天境界好久了,何时才能更进一步啊。” 见少年人的不像要继续赶路的样子,段安凑到其身边低声道:“少谷主莫急,此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他们就算占据宝地也没法安心得到好处……” 少年人听得眼前一亮,连连叫好,他看向文山的方向,冷声道:“也好,就先让他们得意一阵,再过几天,我们再来这边看一出好戏。”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来到第四天。 书山山脚下,数道衣袍洁白的青剑门弟子守卫在各个道路边,眼神止不住的往石阶的方向瞄去。 虚空中闪过几道空间的波动,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年轻身影又双叕……出现,躺倒在地上。 周围几人都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于心中对此人还有几分怜悯和敬佩。 只因为在这短短的四天时间里,这位许长生少侠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叫百折不挠。 许缘假装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仰望这座巍峨的高山,倔强道:“再来!本大爷就不信了,还爬不上你一个破楼梯?” 有青剑门弟子劝慰道:“许少侠,时候都已经不早啦,你还是稍作歇息,等过了今晚再说。” 许缘故作泄气的叹息道:“五天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我还是没能在这书山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真是浪费了诸位兄弟的大好年华。” 其实这些天,他过得也很劳累,每天都向上攀登,虽然不至于走上最高处,但也要走到山脚下看不到的地方歇气,等时间差不多,再运用书山的踢人机制回到山脚。 当然,许缘的收获也是巨大的,每天登上台阶,他脑海中都会多出一个“书理”文字。即使这些文字都还只是雏形,但已经省去他很多功夫了。 最特别的是,新增的书理文字竟然有与《书理字典》里完全不同的文字,这更加证明“书理”之法,与文山上的阶梯关系不浅。 众人连连摆手,说许少侠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当然,他们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就在两天前,许缘专门对青剑门又发了一次银票,这些年轻弟子都分到不少。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见天色已晚,许缘抬脚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半道上,一阵喧哗声忽然从营地边上传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天确实是有不少人前来,想要借此机会去书山碰碰运气,或许能得到董圣的半点传承也说不定。 但那些人都不用其余人出面,只是陈飞鸿前去告知一声“此地暂时封闭数日,诸位下次再来”便可打发走。 今天却不同,这动静似乎闹得有些大了。 想到这里,许缘脚步一转,迈向营地入口处。 “诸位武林同道,你们想要探寻宝物的迫切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此地已经为我青剑门暂时圈禁之地,若是再往前踏出一步,莫怪我剑下无情了。” 陈飞鸿反握着他那精致的长剑,剑尖朝天,另一手背负身后,衣袍鼓荡,气度飘然。 在他对面是近百江湖中人,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兵器,想要前往书山,整个队伍都骚动不止。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再等几天?只怕再等几天你们就要把这文圣山给搬空了罢!兄弟们不要跟他啰嗦,赶紧冲上山去夺取董圣传承啊!” 噌——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冷清的女声响彻全场:“胆敢擅闯者,死!” 第117章 黑夜杀机 一身姿挺拔的身影从营帐内走出,身上携带着无比强大的存在感,提着一柄纤细的赤色长剑缓缓行至陈飞鸿身侧。 在这强大的气场下,因某人拱火而有强闯趋势的混合队伍逐渐变得冷静。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哟,一句话就想让我们这么多豪侠止步,你这小娘子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宁飞雪眼神微动,身子忽然跃起,如离弦之箭飞向人群,不到两三个呼吸,她便回到原地,手里还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众人如梦初醒,脸上如临大敌,连忙慌乱的后退三丈,有人见势不妙,更是不动声色的开溜。 霎时间原本还算庞大整齐的阵型瞬间变得稀碎。 宁飞雪对这些乌合之众不屑一顾,将男子掼在地上,手中赤色长剑直指其咽喉。 “你这年纪应该不会认不出我,说,谁谁指使你来此捣乱的?” 男子额头见汗,眼神瞥向来时的山林,强作镇静的嘿笑道:“呵,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世间的高手多了去了,我一普普通通的江湖喽啰哪会认得全……” 话还没说完,男子吓得亡魂皆冒,撑着雪地,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却是宁飞雪把剑往前递出了三寸,直到第四寸才停下来。 宁飞雪横了一眼陈飞鸿,寒声道:“闪开!” 陈飞鸿一脚踹在男子脸上,力道之大竟将其踢飞回人群里,这才收回顶住赤剑的精致长剑,苦笑道:“我说师姐,要是师父知道你随随便便就杀人,只怕又要给你禁足好几年了。” 宁飞雪面无表情道:“此人搬弄是非、出言不逊,该杀。” “飞血剑!她是宁飞雪!” 人群中有人认出宁飞雪,失声惊叫出她的名号,神情变得极不自然。 这位当年可是江湖有名的杀星,行走江湖时因冒犯她而死的人得有成百上千,若非她师父是通神境的强者,她早就被打上邪魔外道的标签了。 撞到她手里,能保下性命都是属祖坟冒青烟的那种。 惊闻此名,其余江湖人士生怕自己上了宁飞雪的必杀名单,又连忙把之前那男人一巴掌推了出来。 陈飞鸿刚才那一脚用上了暗劲,此时那男子脑子里依旧一片糨糊,直直的栽倒在地。 许缘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艳羡,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只凭一个名号就让人闻之色变,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有飞血剑和飞鸿剑两个入道境老牌强者在此,众人也逐渐熄灭强闯文圣山的念头,只是两三天时间,他们还能等得起。 反正文圣山一直都立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为首之人抱拳道:“今日叨扰了宁仙子,是在下之错,既然你们青剑门先到此处,让你们先探寻几日也是应有之理。” 一旁的同行伙伴点头赞同:“确实如此,不过嘛……” 他伸出手指朝站在营地边上的许缘轻点:“看这位少侠打扮,应该不是青剑门的人?既然他都能进去,我们这些江湖散人应该也可以进去看看?” 此言一出,众人开始交头接耳,队伍明显骚动起来。 有宁飞雪这杀星在前,他们倒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声呼喝。 许缘虽然也穿的是白色衣袍,但制式和青剑门完全不同,站在一起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差别。 没想到吃瓜也能吃到自己身上,许缘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你说的是我么?” 那人不忿道:“对,说的就是你小子!凭什么你能进去,我们却要在外面等着?” 许缘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大叠银票,懒洋洋地在空中甩得“沓沓”作响:“你想进来也可以啊,不过也得像我这么有钱才行。” 他做出十足的富家子弟作态,挑衅道:“你有吗?穷鬼。” “你找歹……”瞥了一眼宁飞雪,那人连忙改口:“你故意找茬的!” 许缘收起银票,理了理衣裳,正色道:“要搞清楚一件事,找茬的人是你们,被人骂几句也是活该。再说了,你说不定还真是个穷鬼呢,我讲的只是事实。” “你—放—屁!老子家财万贯!”那人脸色涨得通红。 许缘不以为然,嘿笑道:“那你拿出来啊,只要交一万两银子就能提前进来参悟文圣机缘,这可太值了。” 那人眼珠一转:“哼,老子出来寻宝走得匆忙,身外之物都在家里,你就在这等着嗷,等大爷我取来银票必定狠狠打你的脸!” 说着,那人就匆匆往山林外跑去。 同行之人终于有人憋不住嘲笑出声:“薛老五!你忘啦,你家前两年就被你变卖了,现在还能到哪里取去?” 薛老五头也不回道:“你别管,反正老子钱多的是!” “哈哈哈哈哈……” 空气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有薛老五的先例,剩下的人对宁飞雪抱拳示意,随后灰溜溜的离去。 他们都是江湖散人,要是真能随时拿出一万两银子买门票,也不至于在这天寒地冻接近年关的时候来这里寻宝。 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比宝藏贵重得多。 见无瓜可吃,许缘朝宁飞雪、陈飞鸿抱拳一礼,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帐篷。 …… 半夜,许缘盘膝坐在帐篷里的床铺上修炼长生诀,如今他略有小成,已经不必再像初次修炼时依靠冰魄剑镇压体内阳属性真气。 忽然,几道刀剑砍入身体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让他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他立刻大喊出声:“敌袭!” 于此同时他跳下床铺,拔出冰魄剑就朝出事的地方赶去。 相处这么些天,许缘对这些人的印象还不错,不愿有年轻的弟子因为自己的事情丢掉性命。 刚出营帐,耳边喊杀声四起,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从营地外杀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火把,一边偷袭尚在懵逼中的青剑门弟子,一边到处放火。 陈飞鸿跃上帐篷顶部,大喊道:“不要慌乱,各自和同门结成剑阵,朝我靠拢!” 话音还未落,一道寒光自黑暗中亮起,径直奔向陈飞鸿。 第118章 元歌体验卡武道版 如此危急关头,陈飞鸿一身气机本就凝聚到了极致,突如其来的寒芒并未打破他的心境,背其轻松侧身躲避过去。 他看向寒芒发出的地方,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这个敌人也是入道境! 与此同时,周飞灵、岑飞岳所在的地方也爆发出战斗的动静。 二人一者剑走轻灵,一人剑势稳若泰山,剑鸣声声,剑影绰绰,将来犯之敌压制,却一时不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和黑衣人交手几招,岑飞岳突然大喝一声:“惊涛掌,你是闻涛谷的人!” 黑衣人并不答话,露出的双眼闪过森寒的杀机,原本还在压抑的气势瞬间放开,一双肉掌裹挟着真元与岑飞岳手中阔剑连连拍击,发出一串宛如惊涛拍岸之声。 这是闻涛谷的标志性武学惊涛掌,出手时掌势宛如海上惊涛,连绵不绝。 岑飞岳心中怒不可遏,但其剑势依旧沉重稳健,惊涛拍过,山岳却岿然不动。 和陈飞鸿、周飞灵交手之人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因此只是和二人缠斗,并不硬碰硬,为的就是拖住二人,为其余同伴争取破局的机会。 见这边一时半会儿不能分出胜负,许缘暂且放下心,挥出一道剑气救下一名被围攻的青剑门弟子,朝最初发生战斗的地方赶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许缘这个逆行在战场中屡屡捣乱的白衣身影很快就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两名先天境界的黑衣人默不作声向他包抄过来。 “你们这样藏头露尾,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没有想过要是今晚被人叫破身份,你们的亲朋好友又会受到什么报复?” 许缘手中冰魄剑斜指向地,语气平淡随意,像是在与人闲话家常。 “嘿,你们没有机会传出去的。”一个黑衣人眼里尽是自信。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又一个入道境的武者从树林中钻出,加入围攻陈飞鸿。 看得出来,这些人对青剑四子的实力摸查得很清楚,下手的计划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陈飞鸿常年在外奔波,多于接触人事,实力只在入道中期,确实是青剑四子中最软的柿子,原本他的对手一直在闪躲,看上去略占上风。 但在另一入道境黑衣人加入之时,这对手却忽然暴起,先是扰乱陈飞鸿的攻势,再和陈飞鸿对拼一掌,随后入局的黑衣人瞧见这个空挡,上去就朝陈飞鸿后心来一拳。 见势不妙,陈飞鸿以比拼真元失败为代价,躲开后心的拳头,嘴角溢出鲜血,踉跄着脚步退到一旁。 许缘眼前这两人似乎把他吃定了,并不急于动手,而是一边缓缓靠近,一边劝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犯不着为青剑门的这些贱骨头搭上性命,你若能留下买命钱,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做主放你离开。” 许缘眸光微微闪动,知道这俩然应该就在白天的队伍中,于是不屑道:“还以为敢半夜偷袭的人能有多大的志气,没想到也是两个见钱眼开的主。” 他在身上一阵摸索,取出来几张银票,灌注真气往身前一扔,银票就如同飞镖一样,发出去几道破空声,直奔两人咽喉。 这种速度,二人自然没有放在心上,直接空着双手擒拿住银票,看着上面印有“一万两”的字样,顿时眉开眼笑。 其中一人差点笑出声,但紧接着又低沉着声音道:“你小屁孩带这么多银票作甚,还不快统统交出来?只要钱给足,本大爷保证今晚绝对能把你当个屁给放了。” “就是,赶紧留下买路财!”另一人连连点头赞同。 许缘心底冷笑,果然出门在外就该财不露白,只是下午的时候拿出来让人看一眼,还不到半夜时分就已经被人堵门口要钱了。 他故作忐忑道:“你们不会是在骗我?我刚才可听到你们之中还有闻涛谷的大人物,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让我活命?” 黑衣人面面相觑,冷笑道:“你就说给不给?” “当然是……不给,不只是不给,就连之前给你们的,小爷也要拿回来!” 许缘轻哼一声,提剑向二人挥砍而去。 刚才那几张银票不过是文气聚集而成的样子货,傻子才给他们这些臭要饭的真钱呢。 看着许缘稀松平常的出剑动作,想到回到繁华大城之后美酒佳人,黑衣人眼中闪过几丝狰狞的光芒,这简直就是白送钱啊! 也就在三人兵器将要磕在一起的时候,许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左手一挥,撒出四道充斥着灼热气息的长生真气。 在二人的感知中,许缘掌间飞出的四道真气就像是四肢只飞舞的鸾鸟,扑闪着翅膀,径直穿过他们身上衣物,带走他们体内的生命,最后消失在冷风中。 秘术·纸雏鸾。 而且还是武道版的! 上次在桃花源时,许缘一身实力受到限制,如果不是系统的文宝够给力,他早就成吞江鬼王的新外壳了。 这种危险的经历让他更加重视武道功夫的发展,再加上此次任务不能暴露出文道修为,他只得多分配一些时间修行武道。 当然,武道功夫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水磨功夫,许缘现在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慢慢学,只能用元歌的体验卡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其中的战斗意识,让自己的实力在短时间有个质的提升。 两名黑衣人倒地,卒。 许缘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讥讽道:“就这么点功夫也配学人家打劫,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怎么说呢,在整个战场中,绝大多数的战斗过程都是打得有来有往,但在许缘这里,废话了一大半天之后突然就把人给秒了。 这代表着许缘的实力远远强于这两个人的。 某个暗中观察的身影见此,眉头一皱,思考再三决定亲自下场做掉许缘这个变数。 不是因为许缘的实力值得此人出手,而是因为此人手底下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入道境高手了。 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高大黑衣人,许缘心底慌如乱麻,脸上却稳如老狗。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怎么,要给你的狗报仇吗?” 第119章 刮痧许师傅 雪花纷扬而下,还未触及地面,就被营地内越发汹涌的烈火融化成一滴滴雪水。 最后出场的黑衣人并没有说话,保持着武者的谨慎,一步步踏向前方。他脚步声尤为沉重,每一脚踩下,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达一寸的脚印。 随着他的前进,他身上的威势也就越强。 许缘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眼里多出几分凝重,眼神一扫,秉着敌进我退的原则,面对黑衣人往后撤去。 若是用文道力量,以女剑仙的攻击力,这种货色就只有被秒的份。 但他这个身份只能使用武道力量,明面上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不得不战略性转移。 黑衣人见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这步伐很有讲究,每走出一步都是为了蓄势,这小子还是太年轻,都不敢上前来阻拦。 只要等自己力量继续到巅峰,那就是一击必杀之时! 一滴略大的雪水沾到飘到许缘眼中,令他眼睛微微眯起。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黑衣人身子一矮,浑身劲道凝聚,如同一匹奔腾的骏马朝撞来。 所过之处,就连地上的积雪都为之向两旁散开。 许缘眼神一凝,双手在身前交叠,像是抓住什么绳索一般往后用力一扯,同时他的身子也朝后平退近一丈的距离。伴随着他的动作,虚空中忽然有两条呈十字交叉的明亮火线一闪而逝,让周围的事物都明亮些许。 光线的急剧变化让黑衣人眼睛眨了眨,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只可惜已经迟了,两条火线交错的中心点赫然就在他的胸口处! 下一刻,十字闪的威力陡然爆发。 滋滋的灼烧声响起,黑衣人的速度陡然变得极慢乃至于停顿下来,他摆开架势,一手做出防守之姿,一手拍打身上的火苗,胸口大起大伏,平复着体内被打乱的真元以及…… 伤势。 只见他前胸和后背处的衣物都被灼烧出两个破洞,露出内里通红的皮肤。 许缘的情况也不算太好,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也在大口大口呼吸,恢复那种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 相比起文道上堪比海量的文气,他在武道上的长生真气可以说少的可怜,就刚才那么一招十字闪,体内的真气直接就少了四分之一。 那一瞬间的真气输出量,甚至让他的经脉都开始隐隐作痛。 最重要的是,他开始刮痧了…… 阳属性长生真气自带的灼烧效果看上去很不错,但也只是对这黑衣人的衣服造成了成吨的伤害,但对皮糙肉厚的入道境武者来说…… 这点伤害,估计还没有狂喝一大碗烈酒来得烧喉咙。 当然,作为元歌的招牌技能,这一招的伤害虽然不大,但一些其他的效果还是不差的。 如果换做是平常的先天境武者,根本没有和入道境绝顶高手过招的机会。 “噗”的一声吐出些许淤血,黑衣人站直身体,双臂负后,微微抬头看向正被围攻而险象环生的陈飞鸿,第一次说话:“你很好!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你若现在拜我为师,乖乖奉上秘籍,老夫不仅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还能保证你成为天底下少有的武道高手。” 许缘讥笑道:“拜阁下为师,怕不是只能学到一些穿黑衣服以大欺小的本事,这些东西学了只能当个阴沟里的臭老鼠,不学也罢。” 黑衣人眼中生出几分恼意,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等老夫擒下你,自然能从你嘴里得到想要一切。” 他对许缘的武功眼馋得很,要知道先天境和入道境之间还隔了一个生死关,能以先天境的实力直接上身为入道境的他受伤,这在大盛武者心中已经处于武圣传承的范畴。 如此神功绝学,试问哪个习武之人能不动心? 许缘眼神一动,瞄了一眼远处正打得稳如泰山的岑飞岳,运起轻功拔腿就跑。 元歌打一个能秒人的坦克该怎么打? 笑死,这还打个der啊,许缘直接选择不打。 谁打谁就是头铁娃。 见许缘跑得如此干脆果断,黑衣人连忙追上去,在他心里,今晚能不能把青剑四子摁死在这已经不再重要,只要能得到这个年轻人的功法秘籍,他就能向通神境更进一步! 一边向岑飞岳靠拢,许缘一边大喊:“岑前辈,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岑飞岳稳扎稳打,只是对许缘轻轻点头,但他身前的黑衣人却被吓了一跳,猛然爆发出攻势,想要逼退岑飞岳,却被一一挡回。 一顿操作下来,反倒是黑衣人自己状态下滑的厉害。 许缘自己蓝条都不够,自然不可能再用元歌的技能,而是在战场边缘斩出两道外表冰寒内里火热的剑气,被黑衣人轻易躲过。 黑衣人恼怒的看向许缘,骂到:“小兔崽子,等老子空出手来,看我不把了你的皮!” 正巧追逐许缘的黑衣人也赶到这边,对岑飞岳拆招的黑衣人道:“抓住这个小子!要活的!” 这黑衣人一听老大的要求这么奇怪,还没来得及朝许缘动手,前方的岑飞岳攻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逼得他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他找准一丝空隙叫喊道:“段……断然不可,我这边都已经没有余力……哎哟!小子找死!” 却是说话时被许缘偷偷以冰魄剑气在腿上开了个口子。 趁着这个空当,许缘蹿到岑飞岳身后寻求保护,指着追来的黑衣人道:“岑前辈,这个老贼觊觎我祖传的武功,想要把我抓回去逼问出秘籍,你可要帮我拦下他啊!” 岑飞岳面孔方正,颔下留有长须,两鬓处各自有一缕长发落下,头顶上还戴着一款方巾,比起武道高手,更像是一个人到中年的教书先生。 他淡然点头道:“我虽无破阵之力,但护你无虞足矣。” 这句话给了许缘满满的安全感,欣喜道:“多谢前辈!” “岑飞岳,你不会以为只凭借你那半吊子的连岳势就能挡住老夫?” 追上来的黑衣人和原先的黑衣人站在一块儿,不屑出声。 第120章 许少侠是好人 岑飞岳手中长剑横在胸前,眼神坚定,颔下胡须无风自动:“我这连岳势是不是样子货,还得由你们二个藏头露尾之鼠辈来检验一番。”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岑飞岳奔袭而去,看他们如出一辙的招式,岑飞岳心中更是冷然。 闻涛谷之人,确实该杀! 岑飞岳的长剑挥舞得并不快速,正好能挡住两个黑衣人各自的肉掌,一时间,在三人交战的边上剑气、拳劲交错纷飞,将地面砸出一个个人头大小的坑洞。 许缘看得一阵发寒,这就是一个绞肉机,以自己先天境的身板,进去就得被轰杀成渣。 许缘在岑飞岳身后观察,这场面看去就像两个黑衣人在配岑飞岳进行武术表演一样。 后加入的黑衣人实力明显更强,在拆过数十招后,岑飞岳的呼吸不复此前的连绵悠长,但他依旧还在勉力抵挡。 许缘见此不由低声道:“前辈你还坚持得住吗,需不需要我先把那个人引走?” 岑飞岳出剑速度快了不少,乍一看,其身边已经形成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虚影,剑势不动,安稳如山。 这是专属于岑飞岳的武道大势——连岳。 习武之人每一个境界的侧重点都不同,后天主炼体魄,打通全身经脉;先天主修真气,充盈气海;生死关则是领悟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扩大气海容量,由此入道;入道境则是修成自身武道之势,借势升华心神,成就通神武者…… 至于武圣,那已经是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境。 这些都是许缘从李怀梦那里听来的,她老李家这么多年,也就出过两个入道境以上的武者,一个是盛京城李家的初代家主,一个是李怀梦。 她得到初代家主的众多心得,说起这些更是信手捏来。 这种死战之局根本就无法留手,岑飞岳对面的两个黑衣人也全力展开自身武势,岑飞岳此前对上的黑衣人身边涌动着川流不息的江河,上有惊涛骇浪。 追逐许缘者的武势动静不高,只是令他双掌变得鲜红如血,却让岑飞岳直接喊出其名号:“断魂手,段安!你放着名门正派不当,非要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真是不当人子!”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但武势这个每个武者的几乎都不相同,可以说是一一对应。 黑衣人冷哼一声,并不承认身份:“你们青剑门的人一直霸占着文圣山,抢夺里面的机缘,这才是你们被群起而攻之的原因。老夫不过只是一个看不惯你们横行霸道的普通人罢了。” 其实他就是闻涛谷的段安。 在场之人中有耳力过人的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有些绷不住。 不愧是江湖中的老前辈,这厚颜无耻的程度已经让人惊为天人了。 经过短暂的回气,三人再度出手,一招很辣过一招,都想速战速决。 趁着三人交战,躲在后边的许缘找准时机,两只手掌再次交叠在胸前,再猛地向身后一拉。 秘术·十字闪。 明亮而诡异的火线再次在虚空里一闪即逝,这一次火线交叉的目标是相比段安弱许多的另一个黑衣人。 滋滋的声响中,那黑衣人衣服出现破洞,原本进攻的动作顿住,脚步忽然变得趔趄,岑飞岳抓住机会,一剑斩向其脖颈。 段安见此连忙变招,一脚将同伴踢飞,避开岑飞岳的斩首一剑,却又被岑飞岳的长剑在腿上划出一条口子,疼得他直皱眉。 这两个人当真是难缠得很! 回想着两次出现的交错火光,段安不由陷入沉思:难道此子真的在这文圣山上得到了文圣董九歌的残存神功秘籍? 许缘大口大口喘息,对岑飞岳道:“前辈,他们两个不是对手,咱们胜过他们就去帮陈飞鸿前辈。” 双拳难敌四手,陈飞鸿那边情况很不好,在两个同级高手的围攻下,他身上已经多处挂彩,而且看他身上那不同地方流出的黑血,应该已经中毒不浅。 段安冷笑一声,眼珠一转,身形忽然闪向别处,抓住一个陷入苦战的白色身影步履轻盈的走了回来,沉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岑飞岳眼睛一瞪,怒斥道:“以大欺小,你还算什么武林中人!” 他向段安冲去,却被已经调息恢复一些状态的黑衣人拦住,急得直跳脚。 段安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以大欺小又如何?恃强凌弱又如何?只要能让老夫高兴,只要能让老夫得到武功秘籍武圣传承,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出身贫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子,靠的就是下黑手,做亏心事,无所不用其极。 看着门内弟子在段安手中挣扎,岑飞岳心中怒极,周身山岳缓缓飘荡,喝道:“放下我青剑门的人,我可以放你走!” 段安看了一眼远处的许缘,开始讲条件:“哼,老夫可不需要靠你放过!人我自然会放,但是不能白放!你把你身后那个臭小子交出来,老夫自然会把你亲爱的宝贝弟子还给你!” “无耻!卑鄙!龌龊!” 岑飞岳破口大骂,他若是把许缘交出去,青剑门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那弟子沙哑着声音道:“不……可!师叔!许少侠……是……好人!” 许缘静静看着这一幕,只是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好人,这是一个自己曾经看不上,现在又觉得多么遥远的称呼。 可惜,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了啊…… 明明他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雇佣关系,明明他们只是相处几天的陌生人,明明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少侠…… 这个人现在却甘愿为别人送出性命,真是太傻了。 呵呵,真是个傻逼。 段安阴寒道:“真是聒噪,看来只有先杀几个再说……” 一边说着,段安一把捏着这名青剑门弟子的咽喉将其提了起来,炫耀似的转到身侧,想要向众人展示他杀人的手段。 他的手掌逐渐捏紧,五指深深的陷入那名弟子的脖颈,令其脸颊涨得通红,双腿也开始在空中乱蹬。 “我说,停!” 第121章 生意不能动感情 许缘出声喝止,越过岑飞岳站到对峙的两方之间。 岑飞岳想要站到许缘身旁,却被其伸手制止。 “许少侠,你……” 见此,段安手掌一松,任由那名弟子无力的跌落在地,欣然道:“若是岑飞岳叫停,老夫可不会给他面子,不过既然是你,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缘没好气的说:“行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赶紧叫你的人撤,我跟你们走就是。” 岑飞岳连忙道:“许少侠,这可如何使得!你若跟他们离开,那便是生死难料啊!” “都给老夫住手!” 段安喝停手下,大步走到许缘身边揽住其肩膀,高声道:“岑飞岳,你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是要把这位……许少侠收入门墙、继承衣钵的,怎么可能对他打打杀杀。” 许缘冷冷一瞥,对这话表示非常不屑。 这老不死的看着说话还挺大气,结果才在暗地里使绊子,借着接触到自己的机会,往自己身体里打入一道真元,封锁体内的长生真气。 许缘也懒得拆穿一个将死之人的小把戏,转身扶起方才那名弟子,递到岑飞岳手中,神情淡定自若道:“岑前辈不必担心,他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神秘传承,不会杀我的,你先收拢弟子,完成你们的承诺就可以离开此地。” “还有就是……作为你们这次出行的雇主,我有一点意见要提:做生意不是搞慈善,像你们这样为了一点浮财而搭上性命,就算你们青剑门家底再丰厚也顶不住你们这样败,我劝你们还是早点退行……” 说完这些,许缘一肘顶在段安的肋骨上,却被其上的护体真元反弹得手肘生疼,咬着牙道:“走走走,赶紧的,我还要睡觉呢!” 段安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咱们撤!” 说完,段安当先抓着许缘的肩膀朝营地外越去。 远处,围攻陈飞鸿的两人停下手里的攻势,眼神中有一丝惋惜,再给他们一点时间,青剑四子就要变成青剑三子了。 陈飞鸿驻剑而立,大口喘息,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咬牙追上去,还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 “啊啊啊……许少侠,我恨呐!!!” …… 树林间,数十道身影正在匆匆穿梭,踩枝踏雪而行。 许缘被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须发皆白的老者捏住肩膀提在手里,身上捆着绳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段安这家伙做事很谨慎,生怕许缘还有什么后手,索性就亲自拿捏许缘,不让其有一丝机会。 至于许缘的冰魄剑,则被段安背在了身后。 由于冰魄剑品质极高,段安认为,这应该就是许缘所得的武道传承之一,也不愿让他人有机会接触。 不多时,一个身上带着浓厚血腥气的身影从后方赶上来,对段安道:“飞血剑宁飞雪实力太强,差点就被她留在那里了。” 这人说这话,嘴里还在呕血,内伤极重。 许缘了然,难怪刚才在营地里没见着宁飞雪的影子,原来是被人拖住了。 段安诧异道:“你们差距这么大,那疯婆子不会快要通神了?” 那人指着胸前一道深刻的剑痕,苦笑道:“怕是不远了,现在的她实力不在谷主之下。” 他口中的谷主不是段安,而是闻涛谷最强者严沧海。 段安皱眉道:“宁飞雪这进境属实骇人,记得她当年被娄半身禁足时才刚刚踏进入道,此番不能除去她,过不了多久,青剑门就又要多出一个通神境。” 青剑门只凭借一个通神境的娄半身就能稳居江州最强宗门,要是再来一个通神境的宁飞雪,那么闻涛谷争夺第一的机会将更加渺茫。 不过……这跟他段安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撬开许姓年轻人的嘴,他就能成就通神境甚至是高高在上的武圣,到时候自己去开宗立派可比当一个区区副谷主要好得多。 “此事暂且不提,回头禀告谷主,他自有定夺。” 众人继续启程,为了照顾伤号,速度也不算太快。 某个时刻,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残月,许缘估摸着四下应该都没有什么人,忽然出声道:“时候不早了,也该……” 哪知道许缘一句话还没说完,段安身子就猛然停顿下来,须发张扬,宛如一只愤怒的雄狮,大喝道:“是谁在那儿!” 许缘疼得龇牙咧嘴,老不死的手劲可真大。 随着段安的喝声,他的一众手下结成阵型,四散开来严阵以待,堪称训练有素。 “踏、踏、踏……”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从大树的阴影下走出一个苍老的身影。 许缘眉头一挑,这人竟然是阿忠。 阿忠穿着往常的那一身灰袍,看上去存在感很低,但在这荒郊也外的环境下,已经能证明他的存在有多么不凡。 “冒犯了我家老爷,你们几个,可以去死了。” 阿忠平静的声音下,涌动的是刺骨的杀意。 段安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扫了一眼自己的众多手下,顿觉优势在我,冷笑道:“愚昧老物,口气倒是不小,原本老夫想放你一条生路,不过现在只能早点送你去见阎王了。” 他对身后两个入道境下属道:“齐盛,齐茂你们两个去把他抓起来,老夫今晚要好好招待他!” 这二人是围攻陈飞鸿的高手,状态是除开段安之外最好的人,派出他们,势必要把阿忠拿下。 听到命令,二人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并展开自己的入道武势,一左一右逼向阿忠。 二人使的并不是闻涛谷的武学,齐盛手中是一柄斧头状的兵器,而齐茂手中则是一柄弯刀。 两大高手袭来,阿忠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身上发出数声虎豹雷音,以一记平平无奇的直拳迎向二人的兵器。 斧头落在拳头上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抵挡,不能下落分毫。 弯刀则更加不堪,在阿忠的强悍肉身之下,竟然被砸得有些扭曲变形。 二人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 “通……通神!?” 第122章 傻了吧,我是文人! 能轻易抵挡住两个入道境武者攻势的人只会有更高的武道境界,那就是——通神境。 只见阿忠手腕一动,由拳变掌,侧身绕到大斧手柄处往下一按,齐盛来不及变招,依照惯性将斧头砍进地底。接着阿忠提膝在齐盛胸口一顶,使得齐盛喷出一口老血,身子开始向上抛飞,最后被一脚踢到远处。 齐盛一个翻身站起来,捂着胸口哎哟嗷呦的叫唤,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齐茂见此,连忙收刀,绕着阿忠游走,寻找破绽。 许缘心道乖乖,自己之前竟然一直都用通神境的大佬当管家仆人,这逼格一下子就上来了呀! 不对! 阿忠的真正主人是姬先生,逼格上来的是他才对。 站在原地的段安看得眼皮直跳,心中念头急转,看了看一众手下,又看了看手里捏着的许缘,怒喝道:“就算你是通神境的绝世强者又如何?此地有六位入道高手,还能让你逞凶不成?” 段安抓着许缘,一跃而出,口中大喊:“叶麟、彭凡、方大刀都跟老夫上!” 听到号令,三人中有两人连忙跟上。 叶麟是最后归队的那人,身上伤势极重,见段安出手时手里还带着人质,眼中精芒一闪,身子一矮,无声无息的溶入黑暗中,不过他不是加入战斗,而是转身溜走。 要是满状态之下,叶麟还是敢和通神境的高手碰一碰的,但现在自己都残成这样了,只怕杀上去最先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察觉到血腥气的远离,段安眼里怒意一闪而逝,他脚步一转,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逃开。 “老夫这里可没有你的什么老爷!” 他本就是要卖队友的,不然打架不可能还带着一个累赘。 其余彭凡、方大刀等人见此也脚底抹油,各自逃命。 一般情况下,六个入道境对上武神确实是有胜算的,虽然不大,但齐心协力之下,拖延时间苟住性命还是能做到的。 可段安这个团队里的核心人物选择了开溜,其他人自然就如同一盘散沙,毫无战斗力可言。 阿忠也不管其余人,径直追向段安。 他要先救下许缘才行。 许缘“呵呵”一声,先是队阿忠道:“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来找我这个当老爷的,不用管我,你先把其他人堵住,这个什么断手手交给老爷我来解决。” “是,老爷。” 阿忠速度不减,身子陡然转了一个方向,朝跑路人数最多的地方追去。 段安心中慌乱,眼神不安的看向许缘,刚才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落的听在耳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通神强者所说的老爷? 这怎么可能啊? 以段安的处事习惯,察觉到不对之后,他是一定要丢下手里不知底细的人独自跑路的。 但这个年轻人可不一样,他掌握着武圣的传承,段安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同时,段安心里也还抱有一丝丝的侥幸心理,万一这个年轻人真是某个大势力中出来游山玩水的大家子弟,身上并无甚么本事,说的话也只是吓唬自己,那自己这波就血赚不亏了呀! ‘老夫还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真元作为要挟,应该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些段安心中大定,正要继续前进的时候,手中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的。他一低头只看到手掌边的一团逐渐消失的淡金雾气,以及地上散乱着的绳索。 人呢!?传承呢?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段安豁然抬头,发现那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自己前方数丈远的树旁。 他脚步不停,念头一动,想要引爆在年轻人体内的那团真元令其爆体而亡,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有一股一样的力量向上冲刺,好在威力并不大,没有让他被炸上天。 “不可能!” 段安面色狰狞,脖颈处青筋毕露,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明明都中了老夫的镇魂锁,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逼出老夫的真元,怎么还有余力使用这等诡异的手段?你给老夫死来!” 到嘴边的鸭子都能飞走,段安有些心态爆炸,巨掌直愣愣的朝中许缘捶去。 在大盛重文轻武的官场大环境下,文人兼修武道的例子是有的,只是不仅数量很少,而且境界普遍都不高。 他们都已经当官儿,更多的精力都在政务、钻营、以及寻欢作乐上面,哪还会像武者那样苦哈哈的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像是许缘这种文道文心境、武道先天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在先入为主之下,段安根本就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是个文道选手。 看着段安前冲的身影,许缘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口中轻声吟诵:“……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语落诗成,浑身都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女剑仙出现在许缘面前。 她身形笔直,莲步轻移,将长剑高举至自己耳畔,在段安震惊恐惧的表情中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穿过段安的身体。 “你竟然是……朝廷的人?” 段安脚步踉跄着倒下,一手撑在地上。 刚才那一剑他根本没来得及防御,也没有办法防御,如今体内经脉剧痛,一点真元都提不起来。 他想过许缘或许在隐藏实力,或许身上有长辈赐下的保命之物,或许还有另外的高手潜伏在侧…… 却根本想不到,许缘竟然是一个拥有文心的文道中人! 其实段安应该庆幸,许缘为了不让诗词引起的异象太大,并未操纵女剑仙引动月光增加剑术威力。 许缘不会傻到自报家门,随意的笑了笑,也不近身一个入道境武者,准备召唤出女剑仙,再给段安来一剑。 “金风穿庭去,玉露迎客来。” 用的次数多了,许缘就知道轻云出月风静夜这招主要会对人体经脉产生伤害,上次那个什么裂风刀就是因为被伤到丹田,一身修为直接白费。 段安看得目眦欲裂,不顾经脉疼痛,伸展身躯,大步朝许缘跨来,准备以许久不用的近身搏杀之术将许缘弄死。 “哟,老东西身子骨还挺健康,希望等下死的时候不要太硬邦。” 第123章 骗老武者自爆 段安搬运着气血,整个身躯凭空膨胀一圈,每一脚落下,地上的积雪都溅起三尺多高。 这是纯粹的肉身之力。 虽然嘴里放着狠话,但许缘的行动依旧很谨慎,见状周身弥散出淡金雾气,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这个世界,武者的近战能力堪称绝顶,只要被其近身打出先手,就算是以肉身强大而闻名的妖族都少有能顶得住的。 只见段安右手五指并拢如刀,从许缘原本站立的地方迅疾斩过,由文气光点化作的金雾都被整齐的切割为两半。凌厉的刀气从手掌爆发,将三丈之外的数棵巨树拦腰斩断。 段安眼神凝重,双脚一蹬,再次快速移动起来。 数丈之外,又是一团金雾飘散,却是许缘连续使用秘术·散拉开距离。 刚才那一记手刀看得许缘眼皮直跳,忽然想起那个貌美如花的李怀梦,要是平时打闹的时候用处这万分之一的威力,自己就算是套几百个复活甲也不够用的啊。 只能说感谢少女……呸,女侠的不杀之恩。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当女剑仙再次出现,许缘并未立即让她出招,而是挥手洒落两道金光盘旋于女剑仙的宝剑之上。 段安见到女剑仙,原本直来直去的行动轨迹顿时改变,使出精妙的步法开始左右腾挪,企图躲避女剑仙的剑招。 这在许缘眼里像极了秘技·反复横跳。 长剑斜在女剑仙耳畔,其上两粒金星环绕,带出两条灿烂的尾拖,煞是好看。 若是把视线拉近,便能发现那两点金星分别是“封”、“禁”二字,字体有几分虚幻,却也携带着莫大的威能。 许缘念头一动,女剑仙步步生莲,剑上杀机暗藏,似慢实快朝段安刺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剑仙,段安内心是崩溃的,要是体内的真元还能调动,全神贯注之下,还有三分躲开的机会,可现在他经脉如同一团乱麻,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金色的剑光闪过,段安的动作被定格下来,脸上的表情憋屈而惊恐,手脚肢体的姿势更是向四处张开,整个人看上去异常鬼畜。 许缘眼神一凝,文气涌动间身边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快速向段安奔跑而去。 而他自己则化作一团金雾,藏身于树丛中。 一息、两息、三息…… 到第六息,段安身上飞出两点略显暗淡的金光,他的动作也恢复正常,仰天喷出一大口老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这一次,段安不只是体内经脉再次受到冲击,就连丹田也有破碎的迹象,这让他很是绝望。 老天爷在上,他到底是怎么想不开才会去招惹这么一个怪物! 悲愤交加之下,两行血泪竟是从他眼角滑落,他嘴里发出一声似野兽般的咆哮,不计后果的催动体内真元,看着越来“许缘”,眼中尽是癫狂之色。 “老夫纵横一生,岂会受你这区区小辈折辱!” 他猛的撑起身体,身上青筋暴起,暴露在空气外的皮肤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鲜红如血,只见他双腿在后方一蹬,便径直迎上了“许缘”。 “给老夫……死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丈,以入道境武者的速度,段安可以说是在瞬息之间就抵达“许缘”的身边,并将其死死抱住。 “抓住你了,跟老夫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 说话之时,段安身体像是一个气球迅速膨胀,他的皮肤开始撕裂,里面的筋骨血肉都逐渐显现,一股股蒸汽从开裂处喷出,将地面的积雪融化成雪水。 而段安怀里的“许缘”受到这样的伤害后,身上的伪装褪去,变成一个造型精致,但有明显缝补模样的傀儡。 “哈哈……啊?你是谁!那个姓许的毛头小子呢!他在哪里!” 狂笑中,段安充满报复意味的看向怀里的“许缘”,却发现自己抱着的那是什么人? 这分明就是一个由偃师制作的傀儡啊! 惊愕、迷惑、愤怒…… 数种情感涌上段安心头,他一边死死抱住傀儡,一边焦急的朝周围大喊大叫:“姓许的!你藏到哪里了!他奶奶的,给老夫出来!出来!!!” 段安急得直跳脚,他使用的秘术毫无撤退可言,现在秘术的时间就快到了,要是没有炸到人,那他不就是白白送命了吗! “啊啊啊……求求你,出来!让老夫炸……” 一句话还没说完,段安的身体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在一通扭曲之后,轰然爆炸。 剧烈的冲击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积雪、树木都在炽烈的高温下无声消融,就连地上的土石都被炸得稀碎。 百丈之外,由于傀儡被毁坏,许缘痛苦的捂住脑袋,良久才稍感适应。 在元歌的傀儡秘术中,傀儡上都会寄存有主人的一丝念头和心神,每次若能平安收回,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要是哪次傀儡被毁坏,那部分心神就会随着傀儡消逝,致使傀儡之主心神动荡,暂时性的心神受损。 靠坐在树下,看着眼前的满天烟尘,许缘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容。 “入道境武者果然不凡,就连自爆的威力都可以达到这么大,简直就是一个人形核弹。 唔……下辈子,你应该就可以跟人吹嘘自己曾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自爆,伤敌一千,自损拉满直接重开。” 沙沙的拖拽声从身后传来,却是阿忠拖着几个如同死狗一样的人从远处快步赶来。 见到许缘安然无恙,阿忠心底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走到许缘身侧。 “老爷,入道境的人都在这里,其余人都被我解决了。” 通神境大佬活捉入道境可能还需要费一番手脚,但是要屠戮入道境以下的普通武者,那可就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心神受损,许缘脑袋昏昏沉沉,眼神发愣的盯着阿忠看了好一阵,这才反应过来,点头赞道:“你办事我放心,这几个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一并处理了。” “是,老爷。” 第124章 回江陵 五名入道境武者都被阿忠下了禁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闻言只得拼命眨眼,眼中满是求生欲。 他们可是入道境的绝顶高手,留下性命,他们可是愿意当牛做马的啊! 阿忠可不管这些,只是随手点出一道血色指劲,这五人额头正中就多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洞,红的白的从中流出,浸染到积雪中。 死的不能再死。 许缘:地铁、老人、手机。 皱眉在鼻间把气味扇走,他吐槽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把这里搞得臭烘烘的,带到远处杀不好吗?” 阿忠伸出手掌,真元一吐,半空中有一巨大的手掌虚影闪过,随着地面一阵震颤,一个长约丈深的大坑出现。 挥手间,几具尸体跌落坑中,被层层土石掩盖。 “老爷,主人说你可以先回去了。” 许缘正惊异于阿忠的强大,闻言一挑眉,询问道:“姬先生的事情做完了,这么快?” 阿忠简洁的回答:“不知。” 知道阿忠一向话少,许缘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奈道:“回去?怎么回?现在还不到丑时,我连城门都进不去……唉,我今晚还没来得及睡觉呢。” 发了一阵牢骚,许缘见阿忠还恭恭敬敬的杵在那里,眼睛却盯着一处树丛,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先走,我现在开始赶路,回到江陵应该也就天亮了。” “是,老爷。” 阿忠微微欠身后,迈步往书山的方向行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一想到又要开始枯燥的坐衙生活,许缘脑子的疼痛不由又加深几分。 顶着别人的脸生活,哪有用自己的脸来得更更舒坦?这几天的日子虽然有些累,但他却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唰唰” 树枝的响动让许缘惊醒,运转轻功窜向远处,身在半空,他回头看见一个白衣上缀着几枝血梅的高挑身影。 宁飞雪。 “宁前辈,原来是你啊。” 落到枝头,许缘打了个招呼。 宁飞雪赤剑负后,轻轻颔首:“听岑师弟说你被段安掳走,我放心不下,前来查看,现在看来,你已经平安无事。” 一柄蓝色长剑落入她手中,被她抛向许缘。 那是冰魄剑,许缘还没来得及收回,却是被宁飞雪先拾了回来。 许缘拔剑一看,冰魄剑锋锐如前,抱拳道:“多谢前辈,刚才幸得贵人相助,晚辈才得以逃脱魔掌。” 到这时他才明白,之前阿忠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平平无奇树丛发呆,原来是宁飞雪就在一旁窥视呢。 “你既已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宁飞雪毫不拖泥带水,径直离去。 段安自爆的动静很大,她循声来此,抵达的时间不短,知道此前许长生身旁的人必然是通神境绝世高手,对许长生的安危已经不再担心。 许缘连忙追上,喊到:“前辈稍等一下。” 迎着宁飞雪疑惑的目光,许缘双手呈上一小叠银票,正色道:“今夜陈前辈身受重伤,青剑门其余弟子也有不少死伤,此事皆是由晚辈而起,希望前辈能收下这些身外之物,弥补晚辈心中的愧疚之情。” 宁飞雪却摇头拒绝:“许少侠有所不知,闻涛谷觊觎江州武林第一势力的名头许久,段安等人本就是为重创我青剑门而来,此次你被其擒下,反倒是我们拖累了你。” “啊这……” 许缘愣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遭受了一次无妄之灾,但他还是把银票递了出去,满脸无所谓的笑着说:“没事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过这些钱你还是得拿着,之前那个兄弟的‘你是个好人’叫得好听得很,就当是我心情高兴给你们加的钱。” 宁飞雪本想拒绝,但想到青剑门的某些事情,心底一叹,厚着脸皮接下银票,郑重道:“这些钱财就当我欠你的,以后若有差遣,青剑门弟子必不推辞。” 许缘欣然点头:“那就如此说定了,以后晚辈要是求到你们头上,还请各位伸出援助之手。” 宁飞雪重重点头。 “宁前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远去的身影,宁飞雪低声道:“许长生?只怕也是假名罢。” …… 清晨,江陵城门口处。 许缘穿着蓝色锦衣,腰间斜挎冰魄剑,排在队伍中,准备进城。 “诶,说的就是你呢!你一个武者排在那边作甚?赶快给我出来!” 就在许缘因睡眠不足以及心神受损而神游物外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让他稍微清醒些许。 “这位大哥,你说的是我么?” 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什么武者打扮的人后,许缘指着自己,有些不确定的发问。 那穿着甲衣的高壮城门守卒气笑了,没好气道:“不是你还能是谁?这边还有别的武者吗?赶紧出列,跟我过去登记!” “登记?”许缘精神不怎么好,现在还有些发懵。 “现在武者进城都要登记,包括姓名、籍贯、江湖名号、武功名称等,限武令听过没?那是刺史大老爷下的令,你们这些个武者想进城就得乖乖听话!” 由于说话对象是武力值高且动辄杀人的江湖中人,这守城卒的态度还算耐心。 许缘这才想起,自己离开时,限武令已经成功的发布出来,将对出入江陵的先天境以上的武者进行严格管控。 至于出城……上次许缘是学着其他江湖人士,使了点银钱,被当做普通百姓离开的江陵。 毕竟那是出城,就算人要惹事,也不可能把事情搞到城里,守城卒子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付工作,顺便捞钱了。 跟着守城卒子走到一张桌了前,那里已经坐着一个刀笔小吏。 小吏扫了一眼许缘的衣着,稍微正严肃些许,清了清嗓子,询问道:“姓名?” “许长生。”许缘想了想,还是用了马甲。 “年龄?” “二十五。”这是他真实的岁数。 “境界?” “先天初期。” “籍贯?” “江州清江郡长云县……”这是许桂圆的籍贯。 “江湖名号?” “长生剑。” 第125章 诸事不顺的一天 东问西问一大啪啦,小吏终于停笔,拿起纸张吹了吹墨迹,放到一旁,双手撑着桌面,食指在上面轻敲。 他拿捏着腔调说:“你这登记是做完了,现在还有一笔维安金需要缴纳,你是先天武者,交的也不算多,就十两。” 许缘一挑眉,十两银子还不多,真当混江湖的都是狗大户? “嗯?限武令我也听过,难道不是登个记就完事的吗?” 那小吏皱眉道:“那是江陵旬报上面的消息,这法令施行起来可不会生搬硬套,你们这些武林中人最是争勇好斗,在城里这里砍那里劈,打坏了石板路、树植等物,那可是要赔偿的。” 许缘好奇的问:“这钱每次进城都要交吗?” 小吏一脸正气,拍桌道:“你当我在敲你竹杠?这笔钱上交之后,若不闹事,以后就不会再收你钱,但你在城里为非作歹,律法定不轻饶!” 他倒是想每次都收钱,但面对的是武力值强悍的武者,一言不合血溅五步,实在不好欺负,只能收一次性的小钱。 限武令由许缘一手发布,自然清楚其中没有什么进城交保证金的条款,对于敢在城里闹事的武者,都是先打一顿,有钱罚钱,没钱就送去城外矿山劳动改造。 这人确确实实在捞油水呢! 暗暗记下此人的样貌,许缘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放到桌上,状若无意的询问:“不知差爷在哪里当差?等在下投奔了亲戚,定然上门感谢你的点拨之恩。” 小吏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江陵郡守是我叔父,你要是敢来找我,我就当你是一条好汉。” 许缘直呼好家伙,原来是汤骏的侄子,怪不得能在城门口这么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钱。 小吏把一块木质方片拍到桌上,不耐烦的拂袖道:“这是你的准入证,赶紧拿走!” 木质方片不大,长短也就寸许,上面写有“先天”两个黑字。 许缘急着睡觉,没有多说什么,拿着准入证就往城门走去。 城门口,两个守卒把长枪交叉阻拦在前,喝问道:“站住!你交入城费了么?” 许缘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头怒火,把准入证拿出,闷闷道:“交了,十两。” 两个守卒对视一眼,皱眉道:“不算不算!交了那笔钱只是有入城的资格,现在过城门还得交一两。” 许缘:“……” 他差点给气笑了,当真是小刀划拉屁股,开眼了,只是他娘的进个城,都能玩儿出这么多程序,变着法的来敲竹杠。 许缘回想之前以于明的身份出入江陵城,哪次不是前呼后拥?这些刀笔吏、小卒子连被他正眼看的资格都没有,却还要对他展露最朴实的笑脸。 没了于明的那层官皮子,这世道当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见许缘默不作声,两个守卒身子紧绷,枪尖指向许缘咽喉,警惕道:“干什么?这里可是江州首府,里面的老爷们个顶个的有能为,你要是敢闹事,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丢出一粒银子,许缘阴沉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高兴的事情,一两银子不过是小钱,我才不会因小失大。” “不用找了,剩下的钱拿去给弟兄们买点酒,暖暖身子。” 掂了掂银子,守卒顿时眉开眼笑,抬枪放行:“少侠豪气!城里的盈香阁最适合您这样的人物,绝对能……那什么身心愉悦!” 许缘淡淡点头,快步走进城里。 再不快点离开,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杀人。 …… 带着一肚子火,隐藏行迹回到于府,许缘径直进入风荷举,却迎面撞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柔软馨香的触感中,一股沛然大力袭来,让许缘忍不住倒退好几步,好悬没有仰倒在地。 “啊!抱歉抱歉!”那人低呼一声,连忙跑到许缘身边将其扶稳,关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嗯?” 话到一半,那人忽然顿住,一把抓住许缘的双臂反剪至身后,一脚低扫令其失去重心,把许缘放倒在地后用膝盖顶住其后心,一套连招堪称行云流水。 她大喝一声:“大胆小贼,竟敢擅闯刺史府邸,还不快从实招来!” 许缘脸颊贴着地面,只觉得今天诸事不顺,也不想再抵抗,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我是许缘,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李怀梦,你鬼鬼祟祟的跑到我院子里干什么?不会是想做贼?” 整个于府,能有一套如此丝滑的连招的人,除了身为入道境高手的李怀梦,那是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人了。 “呀!你你你……” 李怀梦惊得说不出话来,结巴半天,才警觉道:“你竟然是许缘?不对呀,你的声音都变了,怎么可能是他?” 许缘轻咳一声,使用于明的声线道:“我就是许缘,这样总可以?” 李怀梦连忙将许缘放开:“噢噢,抱歉啦,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许缘不顾自己穿的是白色衣袍,在地上翻了个身,正想说什么,视线就被一充满存在感的事物所夺。 好家伙,以现在这个视角,他竟然只能看到李怀梦的额头! 那么问题来了…… 察觉到非礼的视线,李怀梦捂着胸口后退,俏脸微红道:“不知羞!” 许缘站起来,厚着脸皮先发制人道:“羞什么羞,你打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那只是意外……谁叫你不用平时的面貌出现的?我还以为是有贼人进入于府呢。”李怀梦绞着十指解释。 她正细细看着许缘的相貌,见其身材挺拔,面若冠玉,眉眼深邃,是个英伟的男子,一颗芳心不由轻轻颤动。 这、这就是许缘真实的容貌么? 真是好看呢…… 许缘没有理会李怀梦的狡辩,坚定道:“我不管那些,反正今天是你先动手的,要是不赔点东西,这事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算了的。” “那我赔钱?再请你吃一顿火锅?”李怀梦一脸试探。 许缘上下打量李怀梦,直到看得她有些羞怯,这才点头。 “我看你身无长物,那就按你说的来,银子我要一百一十两,火锅我要十一顿!” 第126章 魔宝千面 李怀梦一脸问号,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要求。 难道许缘很喜欢十一这个数字? 因为自己颁布的限武令而被人坑了钱,许缘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道:“你只管这么做就行了,就算没钱,也得给我补上。” 李怀梦美眸一瞪:“谁没有钱了?我还有那么大一院子嫁妆呢!区区一点小钱,等下就能还你。” 掸去身上沾染的一些灰尘,许缘补充道:“还有这一件衣服,我才穿了一次你就给我弄脏了,得亲手给我洗干净。” 李怀梦围绕许缘转了一圈,一脸嫌弃:“你这衣服上血滴、草汁、灰尘这些的多得很,还不如直接丢掉。” 许缘倔强道:“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可能只穿一次就丢?你正好撞来上,你不洗谁洗?” 李怀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嘿嘿,你可以叫云姐姐帮你呀!” 云敏…… 心中默念一声,许缘摇摇头:“就这么冷的天,以她的体质,估计还得大病一场,到时候汤药费都比得上这件衣服了。” 李怀梦见躲不了这差事,神情郁闷的鼓起脸蛋。 她从小到大都没洗过衣服,没想到在许缘这儿竟做起了丫鬟的事。 许缘正要赶回房间,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脸狐疑地看着李怀梦:“差点忘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院子里?” 李怀梦惊奇道:“啊?原来这里竟然是风荷举,怪不得我说找不到云姐姐的踪影,我找云姐姐还有事情,先不跟你说了。” 其实她是久久没见到许缘,想来看看他回家没有,顺便看看许缘的话本《女驸马》有没有完成,抢先一饱眼福。 不过现在被许缘当场抓住,她也不好再提什么请求了。 话音尚未落下,李怀梦就往院子外面窜去,路上留下一长串残影。 许缘无语,只能先换一身衣服,等下再去找李怀梦问个清楚。 …… 房间内,铜镜前。 许缘已经换好于明的常服,端详着镜子里属于自己的面容,再等一下就又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看到这张脸了。 他脸上这一副名为“千面”的面具是一桩魔道异宝,可以按照使用者的心意改变相貌。 “千面”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和使用者的脸皮严丝合缝粘贴在一起,就算是以文气在脸上一寸寸的探查,也只会得出并未易容的结果。 这东西魔道中人使用起来很简单,往上面注入些许魔气就能催动。 但若不是魔道中人,没有魔气相助的话,这面具使用起来就会很麻烦。 除去魔道,其余道途之人使用都得先给面具奉上一斤血,在之后的易容过程中,还要经受住面具中产生的无数人发出的怪叫。 它时而是呓语,时而是呐喊,时而是尖叫,时而是哀嚎…… 许缘能保证,正常人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想听第二次。 也正是因此,非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再用这个玩意。 沉默良久,许缘先是在身边一丈的地方布下一层文气屏障,然后一咬牙一闭眼,在指头破开一个小口,从中挤出一丢丢血丝,按在脸上。 很快,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吸收过那一丝血迹之后,面具上属于许缘的五官开始毫无规律的变形、游走,比如他的左眼变得大如鸡子,占据了鼻头的位置;他的嘴巴变得细长鲜红竖着穿插在整个左脸,像是漫画里只用两条红线画出来的一样,可偏偏看上去又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脸上的其它器官都在发生变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脸上横冲直撞。 最生草的是,许缘的视觉、嗅觉、触觉都还在这些快速变幻的五官上连接着。 他的视线在极速旋转偏移,他的鼻子灌入不少冷风……他甚至能体验到自己嘴唇亲吻到眼珠的触感、眼睛钻进鼻孔的视角、以及嘴唇摩擦鼻毛的酸爽。 呵呵……这可真他娘的令人头皮发麻…… 许缘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心情变得很平静,念头一动,回忆着于明的相貌,让“千面”开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嘶……” 下一刻,许缘脸上的面具里忽然传出几声尖细的笑声,他只觉得自己脸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咬了一口,疼痛异常,然后一股吮吸的力量从面具里发出,将血液从脸上的皮肤中吸出来。 是的,“千面”挑嘴得很,奉上的血液并不能以其它生物的血液代替,甚至连许缘身上其它部位放的血他都不屑一顾,只从脸上开一个口子,吃自助餐。 与此同时,千面上面传出一声声刺耳的尖笑,那声音不是由一人发出,而是由成百上千个人围在许缘身边,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向许缘尽情发出笑声。 杂乱而尖锐,疯狂而无序,仿佛魔音灌耳,魔念入脑,让许缘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察觉到脸部血液流逝的速度堪称慢,许缘不由气恼的用拳头砸着桌面。 他乃乃的,怎么还不结束!? 这东西就跟打针一样,时间越久,所感受到的痛苦也就越巨大,受的罪也就越多。 接下来,在“千面”的折磨下,许缘足足换了数十种支撑方式,才终于解脱出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坐到镜子前,检查着脸上关于于明的一切细节,许久才泄气似的趴在桌上。 看着镜子里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许缘眼珠里满是血丝,咬牙切齿道:“于明,又见面了,真希望我们再也不见啊!” …… “许缘?许缘……你怎么了?不会真的被我打坏了身子?” 耳边传来焦急又柔和的熟悉声音,肩膀处也有轻轻的推动感,这让许缘空白浑噩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 视线逐渐凝聚,许缘先是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问:“原来是怀梦啊,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之前只是有些困,一时没忍住就睡着了。” 铜镜依旧正对着许缘,上面清晰的映照着顶了一张中年人面孔的许缘。 第127章 思念成疾的刺史 有过两次使用魔道宝物的经验,许缘对于“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这句话有个更加充分的理解。 就在他睡过去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找机会修炼一部魔道功法,彻底解决“千面”使用困难的问题。 好好端详李怀梦几眼,许缘缓缓道:“你找我有事?” 看着许缘这副慵懒的模样,李怀梦方才想起之前遇见许缘时他脸上的疲惫以及衣服上的众多痕迹,心中忽然有些愧疚。 她轻轻一礼,不好意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想问问你写的话本现在进度如何?江陵旬报都快要发布第三了。” 许缘离开的这几天正巧错过第二期江陵旬报,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的拖延症,《女驸马》一文,至今都还只写了个标题。 许缘缓缓坐直身体,右手虚握在唇边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创作之路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过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定然不会影响进度,你就等下期旬报再看。” 李怀梦将信将疑:“你难道还没开始写?” 许缘睁大眼睛,佯怒道:“怎么会?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一直芊芊玉手伸到许缘面前,李怀梦轻哼道:“我不信,你拿出来呀。” “那可不行,之前咱们说好要在江陵旬报上看的……天色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睡。” 现在才刚过午时,确实是睡觉的好时机。 …… 冬月初四,大雪。 这一日,许缘开始正常上班。 步入州府衙门,转进办公区域,许缘就见到院内立于雪中的汤骏、唐和二人。今日的雪下得有些大,二人站立的时间已然不短,头顶、双肩已有不少积雪覆盖。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你们站这里是作甚么?” 许缘快步走近,将二人往公事房内引。 文人的身体素质是一大硬伤,二人鼻子冻得通红,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并不逞强,抖落身上积雪,跟着许缘走进屋里。 刚一进门,唐和就拱手道:“于江州,下官已经将临近九县的粮仓清查完毕,其中失火粮仓五座,存粮不足者三座,完好者一座,共抓捕犯案庾吏七人,从犯九十三人,皆已打入江州大牢。” 听完消息,饶是许缘对大盛腐败不堪的吏治已经有大概的了解,却忍不住暗自咋舌。 即便四海无闲田,亦不足以喂饱举国硕鼠。 他狠狠一拍桌面,沉声道:“鼠辈胆大包天,竟敢坏我大盛粮仓,当真该杀!” 唐和眼眸低垂,默不作声,眉宇间透露着一个疲态。 区区几个小官小吏当然不敢把整座粮仓都搬空,这些人犯身后牵扯的官员、豪族大户可以说是不计其数,唐和此番为了将事情做好,处处与人周旋,花费不少心力,就连头发都又白了好几篇。 即便如此,也只是把最直接的作案人员抓回来而已,得利最多之人至今还在逍遥一方。 发泄一通之后,许缘看向汤骏:“汤郡守又是所为何事?” 三位郡守到场了两位,怎么看都是有些特殊的隐情在内。 果不其然,只见汤骏躬身而拱手道:“下官有一事相求……下官侄儿曾在江陵粮仓当差过一段时间,期间将皇粮取出仓内低价售与粮商,以此牟利。下官愿将损失粮食补全,只求大人勿要追责。” 各地粮仓粮食的来源都是收取广大农民的赋税,入库之后那就是大盛朝廷的财产,而这些官吏在任期间以权谋私,低价变卖国有资产,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杀头的大罪。 汤骏提起他的侄子,许缘就联想到昨天城门口向江湖中人收取十两银子贪财小吏…… 这两个不会是同一个人!? “此事本官已经交由唐郡守全权处理,他说了才算。”许缘坐到位置上,将视线转移到唐和身上。 唐和正色道:“令侄可有功名在身?” “两年前考取了举人。” 唐和点头,对许缘道:“启禀于江州,按大盛律,此事应当追回损失粮食,并对此人罚银一千两,方可抵罪。” 没有从唐和嘴里听到“直接处死”,许缘稍微有些失望,老官员终究是老官员,就算有励精图治之心,但他们更多的是喜欢以和光同尘的方法来做事,最易姑息养奸。 “就按你说的办。” 唐和告辞离去,汤骏从衣袖里取出几张银票放到许缘桌上,低声道:“听闻于江州近日来思念亡妻过甚,以至于害了相思病,下官无甚良方,只能以如此方式聊表心意。” 当然,这只是借口,最重要的是感谢刚才许缘没有对他侄子的事情深究。 许缘:“???” 他什么时候想念亡妻了?这个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他乃乃滴,都闲的没事是? 敢不敢出来和他对线啊! 但到底是在衙门,许缘只得做出一脸伤情的表情,用缥缈的语气说:“唉,事情都已经过去,她想必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只恨今生未能白首偕老……” 一边说,他一边把银票收进衣袖里,悄悄一瞥,好家伙,这得有五万银票了,想不到汤骏着么个慈眉善目老头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巨贪。 “逝者已矣……” 好不容易捱到正常的下衙时间,许缘迫不及待的离开公事房,赶回于府。 靠着天莲印的联系,他很快就在寒梅傲找到姬先生。 “姬先生,今日我在衙门听到有人说我‘思念成疾’,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刚一进门,许缘就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开口质问。 姬先生倒是会享受,此时正在翻看一本古籍,在他身后,穿着一身精致衣裙的药奴正在给他施针、推宫过血。 许缘只看姬先生那一副放松身体的样子就很馋。 只可惜,药奴可不会给他好脸色。 药奴专注着手头的事,头也不回道:“是我说出去的,怎么了?想揍我?” “药奴,不可造次。” 姬先生呵斥一声,随后对许缘道:“此借口是我想的,你若有甚么困扰,应当勉力克服。” “啊这……” 第128章 若我能化作厉鬼 “此疾属心病,寻常医者见之亦是束手无策,普天之下,也只有灵药谷的《医者仁心书》才能将其根治,几日过后,你在城中发布告示,自会有灵药谷弟子来为你‘排忧解难’。” 姬先生的耐心讲解,让许缘微微瞪大眼睛。 “您的目标是《医者仁心书》?” 姬先生大方点头,经过书山之行,他对许缘的信任程度变得更高了,这种程度的计划根本不避讳许缘。 “可是我不会装病啊,灵药谷的人也不是傻蛋,到时候要是被拆穿,可没办法圆谎的。” 在专业的医生面前装病,就跟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蠢。 “不必担心,届时自有药奴会助你。” …… 冬月初十,采墨乡。 李怀梦怀抱着两份江陵旬报,运转轻功从院外跑进来,穿过重重雪帘,跳进升着暖炉的屋檐下。 云敏抱着白狐,见着这一幕,嘴角带上几分浅笑,站起身接下报纸放到一边的茶几上,为李怀梦整理鬓发,拍落肩头飞雪。 “这么急作甚?发髻都乱了。” 李怀梦嘿嘿一笑,“还不是为了能够早点拜读许某人的大作啦,云姐姐你不是盼了许久么?” 云敏拍打的力道重了几分,“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可就不理你了。” 李怀梦连忙抓住云敏的双手道歉:“别别别,好姐姐,我错了……你若是不理我,这偌大的南国,就没有一个与我体己话的人啦!” 二女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各自落座,云敏依旧是当先往后翻到《残玉缘》的板块,看是细细品读起来,她那不安游移的眼神却表明她并不如表现得那样沉静。 李怀梦先是抿了一杯热茶,从江陵旬报的中部开始翻阅,她看报纸,喜欢先看最近发生的奇闻趣事。 很快,一则消息吸引了李怀梦的注意力:闻涛谷之人在文圣山外袭击青剑四子,反遭击败,众多精锐全军覆没,副谷主段安自爆而亡,谷主亲子死无全尸……闻涛谷谷主听闻消息,竟吐血三丈,一夜白头。 报纸中,青剑四子和闻涛谷乱战之景写的有声有色,就连各个高手的入道武势都描绘得淋漓尽致,让李怀梦仿佛身临其境。 下一则:“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汤姓小吏在城门处假传法令,收取捂着巨额入城费用,被一入道境武者暴揍一顿。” ‘唔,这个也好看!’李怀梦心想。 “咔嚓……” 就在李怀梦看武林趣事看得津津有味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茶杯摔倒地上的破碎声,令她匆匆往云敏那边看去。 只见云敏原本还算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如纸,拿着茶杯盖子和底托的洁白手掌正在颤抖。同时,她嘴里还轻声呢喃着“云大哥”三字,晶莹的泪水无声滚落,脸上尽是一副失神的模样。 李怀梦吓了一跳,连忙取下云敏手里的东西,握着云敏已经变得冰凉的小手轻轻摇晃。 “云姐姐?云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这里是采墨乡,没有什么云大哥。” 李怀梦连续呼唤好几声,云敏眼中才渐渐有了些许暗淡的神采。 云敏扯动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得以哭脸说道:“怀梦妹妹,今天我身子不太舒服,想一个人静静,你能先回去么?” 这副模样,李怀梦怎敢让云敏一个人? “不可以,云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云敏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眼中有一抹浓郁的哀伤。 过了好半晌,云敏情绪平复许多,脸上也恢复几丝血色,对李怀梦道:“怀梦妹妹,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先回去罢,我想先睡一觉。” 李怀梦自然不敢在这个时间离开,“我看你身子不暖和,我给你暖暖被窝!” 云敏坚定摇头,趁李怀梦不注意,径直走入卧房,将门关上,插上门闩,不顾李怀梦的拍打,轻声道:“你要是再拍门,别怪我与你翻脸。你先回去,我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李怀梦直到现在,满脑子里也全都是问号,直觉告诉她,云姐姐的变化全都是因为那份报纸。当她走到云敏位置上,想要看云姐姐之前看过什么的时候,才发现那份报纸已经不见了。 别无她法李怀梦只好离开,去找许缘问个清楚。 等李怀梦的身影离开,云敏背靠房门缓缓滑坐在地,拿起那份江陵旬报,继续默读起来。 期间眼泪从眼角滑落,竟是一刻也不曾停过。 不知过了多久,云敏合上报纸,将其紧紧环抱,终于悲泣出声:“云大哥……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像冯素珍那样,坚定无前,今生便能与你不分离、共白头,都是我的错!” 哭泣一阵,云敏忽然扬起头,泪眼朦胧,自嘲一笑,“原来你也在嘲弄我的逆来顺受啊……确实,云大哥已去,我又如何能苟活于世?” 她脚步踉跄的站起身来,从衣柜里翻找出一条丈余白绫,站在凳子上将其抛过房梁,打上死结。 “若我死后能化为厉鬼,定要将世间一切卖女求荣之父母杀个干净。” 言毕,颈过白绫,凳子倒地。 …… 寒梅傲,姬先生似乎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忽然抬头望向云敏所在的地方。 他走出两步之后又停下,低声呢喃道:“精纯的怨念……许桂圆……” …… “你说云姐姐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啊?” “我怎么知道?我写的东西都挺正常的啊。” 采墨乡外,许缘披着黑色大氅和李怀梦并肩而行,忽然他耳朵微动,却是听到院内传来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急忙运起轻功朝房间跑去。 李怀梦见此,连忙跟上。 “云姐姐还在睡觉,你别把人家吵到了。” 卧房外,不顾李怀梦阻拦,许缘一脚踹开房门,就见到正在半空中摇摆的双腿。 在白绫下,云敏双手自然垂落,眼睛已经闭上,似乎已经没有呼吸。 “云姐姐!” 第129章 从心的血尊 许缘瞳孔震颤,连忙向云敏跑去,同时从物品栏里取出冰魄剑,挥出剑气斩断白绫。 “嗤” 白绫断裂,云敏的身子直直落下,被许缘接在怀里。 换做是平日,美人在怀是一件很值得享受的事,但现在许缘却只有焦急,他一手掐着云敏的人中,一手抵在云敏后心,向其渡入文气激发生机,口中呼喊道:“云敏!醒醒,醒醒……” 李怀梦赶到,也伸出一只手抵住云敏的手掌,渡入真元调理气息。 “咳咳……” 云敏轻咳一声,悠悠转醒,看着许缘和李怀梦,虚弱道:“我咳咳……不用你们救。” 许缘心底一松,脸上冷笑一声:“你可是我的人,什么时候死,还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云敏轻叹道:“你这人,好生霸道。” 许缘不爽道:“怎么,霸道刺史爱上你,还不能让你满足么?” 李怀梦紧紧握着云敏的手,眼角有几分晶莹,脸上满是心疼,“云姐姐,你心里有苦就说出来罢,何必这么糟蹋身子呢!” 云敏视线移向桌上的那一册报纸,摇摇头,只道:“你不懂。” 许缘顺着云敏的眼神看去,脸色一冷,抱着她就走向桌边。 桌上的江陵旬报并未合上,正好翻在《女驸马》那一页。 “春花带露满园香,如燕双双绕画梁。好景偏逢人烦恼,几回思母又望郎……” 开篇的一首小诗,便将冯素珍的故事引出。 通过文心,许缘可以详细的回忆起穿越之前的许多记忆,但《女驸马》只有电影戏曲情节,因此转换两种不同形式的艺术表达,也花费了他不少心思。 今天报纸上《女驸马》的内容并不多,只是交代了冯素珍的身世,未婚夫婿被冯素珍父亲和继母陷害入狱,以及冯素珍毅然决定进京寻兄救李郎的故事情节。 看到这个,许缘哪里还想不出云敏寻短见的原因? 于是他抱着云敏的手更加用力,不屑道:“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你那个情郎呢?你可知道,他对你除了一丁点儿的爱慕,更多的是利用。如果他是个真男人,就不会把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房间。” 云敏眼眸低垂,不愿面对。 许缘嗤笑一声,意识沉入眉心,把正躺在角落挺尸的血尊粗暴的喊醒,开门见山道:“我要你和牧云联手卖掉云敏的记忆。” 血尊斜着眼看许缘,懒洋洋道:“听听,听听,你这像是求人的语气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魔道巨擘呢?” 许缘念头一动,文心处五道金光飞过,盘旋在他身边:“血尊前辈,刚才晚辈确实有些失言,不知现在您觉得晚辈刚才那个提议怎么样呢?” 血尊眼角抽搐,从心点头道:“本尊觉得挺好,” 五道流光飞别是“封”、“禁”、“闭”、“火”、“定”五个文气小字,组合在一起使出,可以把血尊直接关进小黑屋,被火焰燃烧一顿。 虽然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半刻钟,但为了一点面皮而吃那个苦,血尊表示很不值。 一缕血红的丝线从血尊眉心飞出,落入许缘手心。 “本尊已经把里面多余的东西去掉了,拿着东西赶紧滚。” 大致查阅过后,许缘脸上终于有一丝笑容,这里面竟然全都是牧云的黑料,没有一点是多余的。 就凭借血尊这一手剪辑技术,在许缘穿越前的世界再怎么也得是一个顶级营销号的水平。 “那就多谢血尊前辈啦。” 意识回归,发现怀里温热柔软的娇躯正在不安扭动,许缘伸手往下拍了一掌,佯怒道:“再不听话,我当着李怀梦的面打你屁股。” 云敏不敢再动,脸色涨红的说:“你说过不再碰我的。” 许缘却不松开,严肃道:“刚才你已经死过一次,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崭新的生命,之前的话就不用再遵守了。” 说着,他的手还挑衅似的在其腰臀间游走起来。 李怀梦看不下去,伸出两根指头在许缘腰间软肉掐了一下。 许缘嘴角一抽,纵然心猿意马,但动作却立马变得老实下来。 云敏并未没有发现这些,她身子一紧,知道这个男人忍了这么久,终于要对她出手了。 可惜她却悲哀的发现,此时自己竟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 ‘难道我真是一个不知羞耻的……’ 文气裹挟着血尊的记忆细丝出现在手中,许缘玩味道:“这里面可是有很多关于你云大哥的事情哦,你要不要试试?” 云敏眼中有意动之色,但更多的是对了解牧云真实面目恐惧。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心目中云大哥的“完美”形象会遭到破坏。 不等云敏回应,许缘径直将血色细丝抵在其眉心,并以文气催发。 “县尊大人,在下有一个提议,柳督邮既然贪财好色,何不从您后宅选一妾室,成就通家之好……” “云夫人容貌绝佳,气质不俗,可堪此任……” “学生来之前,她曾说‘刺史大人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奴家愿扫榻以待……’如此盛情,大人不可不去啊……” “……” 丝线中的记忆并不多,但其中的信息却让云敏脸色苍白无比,她胸口剧烈起伏,身子也开始颤抖,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缘!你对云姐姐做了什么?她都这样了,你还刺激她!” 李怀梦不忿出声,并一把从许缘怀里夺过云敏,小心翼翼将其放到床踏上,又把许缘往房外推,“云姐姐就交给我照顾了,你还是先离开。” 知道云敏不待见自己,许缘从善如流,叮嘱道:“她这人就喜欢胡思乱想,这几天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做傻事。” “行行行,知道啦……” …… 走出采墨乡,许缘回望院子里屋檐下的三张座椅和那一盆正烧得火红的木炭,如果不是发生了刚才那件事,现在他们三人应该是围坐在火盆边赏雪闲话的。 “早点从那段记忆里走出来也好,省得一直都抑郁寡欢。” 低声说了一句,许缘背着手往自家院子走去。 第130章 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于府,大堂。 一位老者立于许缘身旁,一手抚须,另一手正在搭在许缘手腕上为其号脉。 老者穿着青色衣袍,在衣服下摆处绣有一株人参,像是某个地方的制服,此时他眉头紧锁,似是遇见难题。 半晌,老者收回手掌,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与歉然,躬身拱手道:“老朽学艺不精,未能理出刺史大人病因,还请恕罪。” 许缘放下衣袖,拢着双手,摇头叹道:“这病来得蹊跷,不能怪你。只是本官没想到,就连灵药谷的高徒都束手无策,或许也是本官天命如此罢。” 听到刺史口中带上了自己的师门,老者再次躬身道:“老朽只是灵药谷一介学徒,并不能代表整个灵药谷的医术,回去之后,老朽便修书一封,请谷中医术绝顶的师兄出山,还请大人稍等几日。” “嗯,秦大夫有心……咳咳咳……” 许缘忽然用一块方巾捂住嘴巴,用力咳嗽几声,待到咳嗽声落下,白色方巾上已经染上几片血迹,尤为刺眼。 秦姓老医者心中大惊,低的更低了,不敢乱看。 “阿忠,给秦大夫送上诊金。”许缘对侍立在一旁的阿忠道。 “这……如何使得呀,功不受禄。” 阿忠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囊递到秦大夫身前,秦大夫抬手就是拒绝。 许缘轻声道:“寒雪连天,秦大夫来一趟也不容易,请务必收下。” 秦大夫只得伸手接过,入手沉甸甸的,让他心中喜不自胜。 刺史大人出手果然大方! 钱到位了,秦大夫说话的底气就该更足了,他郑重道:“刺史大人放心,灵药谷内师兄有妙手回春之能,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许缘点头,端起茶杯喝水。 秦大夫也识趣的拱手离去。 等人离开,药奴顶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老婆子脸,踩着轻盈的步伐从大堂内走出,一脸得意。 “怎么样?姑奶奶的医术不错?那秦明号称江陵城内第一神医,在这儿也看不出一点头绪,真实徒有虚名。” 秦明就是刚才的那位老大夫,他是灵药谷的外门弟子,因为资质不怎么好,三十多岁时就被放出来自谋生活,数十年的口碑积累下,混成了江陵第一神医。 许缘拿出刚才咳血时的方巾,摆在桌上,心疼道:“怎么会咳出这么多血,你难道是在故意整我嘛?” 这么多血,得吃多少鸡蛋才能补回来啊! 许缘很有理由相信,药奴是在公报私仇。 药奴不屑道:“你可是先天武者,身体壮得很,这么点血对你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再说了,演戏不演的逼真一点,谁会相信你快要病入膏肓了?” 许缘:“……” 他是真的不想受这个罪。 “对了,听刚才秦明的话,灵药谷的人医术比他还高,到时候不会被揭穿?” 药奴傲然道:“就他们那些个烂番茄臭鸟蛋,全部加起来也不是本姑奶奶的对手,当年我在灵药谷,那是……咳,那些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好好演戏就好,剩下的自有我来办。” 许缘选择暂且相信。 “下次用药少点,在这么下去,我感觉我自己都要成病鬼了。” …… 江州刺史大人于明思念亡妻成疾,就连江陵第一神医秦明都束手无策,这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江陵。 丰乐楼内,一楼大厅的说书台上,钱老头依旧在说书,只是身边多出一个用麻布遮面的女子。 那是钱老头的女儿。 只听那女子用娇柔而坚定的声音唱到:“虽然我读过诗书万千卷,事到临头却无有主张。赴汤蹈火我把李郎救,我也要远走高飞找兄长。” 台下响起一阵轰然的叫好声,在二楼雅间,有几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喝彩,她们甚至让手底下的丫鬟捧着银钱,匆匆打赏给钱老头。 江陵旬报里的《女驸马》,名字新颖,情节新奇,故事中女主一反常态的刚强与故事遣词造句的精妙都令人欲罢不能。 经过几天时间的发酵,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听这个故事。 于是钱老头就想办法托张司狱的关系,从刺史大人那里得到了更适合台上表演的戏本。 由于是第一手资源,这两天钱老头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叫好声过去,打赏潮也过去,台下忽然有人询问:“钱老哥,《女驸马》这些天我都快听过不下十次,就算是那些唱曲儿的,也不如你这一版好听,这词编得可太妙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极,是极,这词句与故事严丝合缝,乃是名家的大手笔!就是不知这位大家姓甚名谁了。” 有人讥讽道:“孔秀才,你难道不识字么?这江陵旬报上分明就已经写明,是位名叫严凤英的大家。” 孔秀才摇头:“非也,非也!写话本的是严大家,可钱老头闺女唱的可就又是另外一人的作品了。” 有人大笑道:“这有何难?直接问问钱老头就成!” 一时间,众人都把目光投向钱老头。 台上的钱老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既然诸位客官都诚心诚意的问了,那老头子也就不好再卖关子啦。” “我这闺女唱的,就是严大家亲笔所写的戏文版,今日过后,老夫便要按照严大家的意思,将其发放给众多同行,令其流传开来。” 众人皆震惊,高声赞道:“严大家高义,实乃德艺双馨!” 孔秀才也是赞了好几句,随后又卖弄道:“在下有一位朋友正在州学读书,对江陵报社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听说这位严大家来头可不小,那可是咱刺史大人的朋友。” 说到这里,孔秀才闭上了嘴,一双眼珠不自觉向四处游移,嘴巴也做出咀嚼状。 有人大喝一声:“有话赶紧说,大爷我不差你几盘儿瓜子儿!” 孔秀才顿时眉开眼笑,煞有介事道:“听闻那日刺史大人亲自把这话本送至冯教授屋里,让冯教授务必将其加入这一期的江陵旬报里。” “冯教授向来脾气硬,自然不想打乱原有计划,为此二人还吵了一架。” 第131章 天下有丐 这一期江陵旬报发出来还不到五天,以现如今的信息传播速度,能把《女驸马》传得沸沸扬扬已经算是极快。 关于话本背后的故事,众人却是知之甚少,发觉内里还有更多曲折,更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台上钱老头抚着白胡须,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只因台下有不少人又续了几盘花生瓜子糕点等物,这一天下来,他能得到的利钱也会跟着上涨。 孔秀才口若悬河,仿佛亲眼见着于刺史和冯教授在州学里大打出手的场景,就连许多细节都说得煞有其事。 “咱们刺史大人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当时就怒了,强令冯教授遵从,却没想到冯教授翻手就拿出他的大杀器——正心宝尺……刺史大人不甘示弱,也唤出女剑仙……” 听孔秀才越说越离谱,钱老头神色一僵,连忙大叫一声: “住口!” 见众人满含不满的眼光都投向自己,钱老头有些心虚,斟酌着解释道:“这位孔客官说的……和真实情况有些出入,刺史大人和冯老先生都是读书人,谦和有礼,可不像那些江湖侠客打打杀杀。” 台下一人失望道:“害,我就说听起来这么刺激,原来都是孔秀才在胡说八道啊!” 孔秀才把最后一粒瓜子装进口袋,脸色涨红道:“什么胡说八道,读书人的事,能叫胡说八道嘛!那叫戏说改编!不这样来,你们能听得津津有味么?” 众人哈哈大笑,也不戳穿这孔秀才骗吃骗喝,只是调侃其胡编乱造的功力深厚,以后可以接钱老头的班。 忽然有人开口问道:“听闻刺史大人久思成疾,就连城里的秦神医都没敢开药,不知道会不会让这《女驸马》没了下文……” 众人心中一紧,这确实很有可能啊! …… 日子进入冬月之后,江陵就没有一天不下雪的。 街道上,李怀梦与云敏带着许缘正在闲逛。 因为自己已经“思念成疾”,许缘不仅自己经过了乔装打扮,更是让两女也遮掩了容貌,不让有心人认出来。 “云姐姐,你看这朵珠花好好看啊……” 前方,李怀梦正拿着街边摊上的一支首饰,和云敏商量着要不要买下来。 云敏接过来仔细端详一阵,点头道:“嗯,可以买下来。” 上次得到关于牧云的部分黑料之后,云敏沉默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才稍微缓过来。如今她眉宇间的那股愁郁已经消散,似乎已经从渣男的阴影里走出来,比之以前多了几分光彩。 两女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秀色可餐,许缘跟在两人身后静静欣赏,这段时间窝在于府的几分憋闷也逐渐褪去。 一路闲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一段熟悉的街角。 大片带着扑鼻香气的烟雾从角落的简易矮蓬里飘出,勾起了许缘的腹中馋虫。 “李梦、云敏,我们要不要先歇一歇?”许缘指着那处街边摊说到。 一逛起街来,女人的精力就变成了无限。李怀梦和云敏对视一眼,默契的摇头。 “你要做什么就去,我们知道回家的。” 李怀梦说了一句,挽着云敏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许缘挠挠脸,大步往矮蓬里走去。 刚进矮蓬,就见到一个只及他腰高的男孩穿行在桌椅间,怀里捧着一叠用过的碗筷。不由笑着问道:“小老板,你们这儿有什么吃食啊?” 男孩脚步加快,把碗筷放到木盆里,快速回道:“客官快请坐,我们这里有饺子、馄饨、面条、汤饼……很快就能端上来!” 男孩头上冒着烟气,脸颊通红,衣服上有不少破洞油渍,衣袖挽至手肘处,很是干练。 许缘大马金刀地坐到一个空余的桌边,挥手道:“冬日里还得吃饺子,先给我来两盘。” 他算是半个练武之人,吃这点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矮蓬靠街处有一口正在冒着热气的大锅,边上有一正在忙碌的妇人,听到声音,高声回道:“好嘞,客官稍等!” 这对母子许缘是认识的,就是之前主持封城时,在一群士卒手中救下的马寡妇二人,如今看起来,这日子还算过得去。 就在许缘等饺子的时候,矮蓬外面凑过来三两个佝偻着身子的乞丐。 他们看上去年纪不大,瘦骨嶙峋,有的人手里拿着破碗,有的干脆就是一块凹陷的瓷片,站在矮蓬外一丈处,也不说话,眼睛却不住的往那口大锅瞧。 马寡妇应该是认识这几人,匆匆道:“现在有些忙,你们到边上等一会儿。” 乞儿们点点头,瑟缩着身子挤到一堆,靠着墙脚蹲下。 许缘看了几眼,没有天真的拍桌问乞丐们为什么不进官府开设的养济院过日子,而是对马寡妇道:“老板娘,给那几位小兄弟送几盘饺子,记我账上。” 马寡妇眉开眼笑,连连弯腰道:“诶,好好好!客官你真是个大好人,必定能长命百岁!” 许缘微微点头,并没有被奉承的满足感。 理论上来讲,在江州治下出现乞丐,他这个刺史是要背锅的。 可惜现在大盛官场连贪污受贿都不怎么查,更别提这种小事了。 一大锅饺子煮好,马寡妇让儿子给许缘送去,自己则用一块托盘把剩余的饺子端给乞儿们。 见马寡妇竟然端来了饺子,三个乞儿反倒不敢接了。 一个稍微大点的乞儿道:“马姨,这个太贵了,给我们来点泔水就行。” 马寡妇遥遥指向许缘,笑道:“我这小家小户可没这么大的善心,这些都是那位公子给你们的,只管放心吃!” 闻言,那乞儿连忙拉着其他两个兄弟朝许缘跪下,嘭嘭嘭连磕十几个响头。 “谢谢公子爷赏赐!” 许缘本想给他们一个笑脸,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得伸手往上抬,提醒道:“快吃,等下就凉了!” 三个乞儿没有用马寡妇的盘子,而是用自己的破碗接下,接不下的索性就用衣服包住兜好,准备下顿再吃。 这时马寡妇询问道:“今天怎么只得你们三个?还有一个娃娃呢?” 第132章 黑雾、吃人 在马寡妇的记忆里,这群乞儿一向都是形影不离,从来不会少人的。 乞儿们互相对视,眼中都闪过一抹惊恐,沉默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小苗……今天……小苗运气好,在别处讨到了吃食,就、就提前提前回去了。” 其余二人连忙附和:“对,就是这样的,小苗都已经吃得饱饱的了啦!” 如此拙劣的谎言根本毫无说服力,马寡妇眉头一扬,叉腰道:“好哇,你们胆子见长嘛,竟然敢唬骗老娘了?你们几个亲如兄弟,小苗怎么可能吃独食?快说,他到底去哪里了!难道是你们拉帮结伙欺负他嘛!” 三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吞吞吐吐的哀求道:“马姨,您……您就不要问啦,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小苗,他也真的没、没有事的。” 马寡妇本就是个泼辣性子,顿时揪住年纪最大的乞儿的耳朵,提到半空,恨铁不成钢道:“这世道这般险恶,你们几个怎的不让小苗跟你们一起讨饭?他一个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又该怎办?” 她用指头戳着乞儿的脑袋:“你最年长,你说,你说啊!当个闷葫芦作甚?” 被这般训斥,那乞儿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咽着却不肯说出一个字。 其余两个也跟着哭,最小的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人按住。 这个角落,几人顿时哭成了一团,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更有数人开始驻足观看。 街角包子铺的老板走出来,拢着双手,看得直摇头,幸灾乐祸道:“喂,马老板,这几个小乞丐是不是抢你家饺子了?要我说啊,这乞丐就不该惯着,你给他一口汤喝,他就想吃干的,你给他吃干的,他就想吃带肉的,就跟喂不饱的犭……” “喂喂喂!喂你个头!老娘做善事还要你指指点点的?自个儿卖你的臭包子,哪来这么多屁话啊,半夜被你媳妇给崩的吗!”马寡妇叉腰大骂,堪称声震百里。 马寡妇战斗力强悍,这老板悻悻的缩了缩脖子,纠正道:“肉包子!是肉!我就一个看热闹的,你可别在这儿造我的谣。” “哈哈哈哈哈……”老板这副模样惹得围观之人一阵大笑。 眼看人越来越多,马寡妇放下揪着乞儿的手,再次问道:“老娘最后问你们一句,小苗到底怎么样了?要是再不说老实话,以后老娘就不给你们饭吃!” 只听到这句,巨大的饥饿感就讲三个乞儿紧紧包围。 最小的那个终于不敢再隐瞒,哭着道:“小苗……黑雾……没啦,呜啊啊啊……我害怕……” 矮蓬内正细嚼慢咽的许缘身子顿时僵住,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寡妇脸色一变,摇着最小乞儿的肩膀,询问道:“什么没了?你给我说清楚!” 最大的乞儿哭喊着道:“小苗昨天被马车轧到,就快死了,到晚上的时候,我起来屙尿,看到他被黑雾吃掉啦,只剩下一身破衣裳。马姨,我们没有欺负他,呜呜呜……” 许缘听得详细,他对乞儿们口中的黑雾很熟悉,心中已经锁定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姬先生。 他的拳头无声捏紧,手中筷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眼中有怒火与茫然交织。 姬先生食人练功,这是许缘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甚至他还亲自观摩过。 按理说,死的只是一个异世界的无关之人他应该不会感到生气,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为什么会有种砍死姬先生的冲动? 惊闻噩耗,马寡妇颓然的倒退几步,忽然有种几年前丈夫忽然去世时的空洞感。 “我……我知道了,你们几个……外面太危险……以后住到我家去,也当和小文做个伴。” 说出这句话之后,马寡妇心里就有些后悔,她的儿子已经到上学堂的年纪了,要是再多出三个养子,他儿子念书用的笔墨纸砚都凑不齐。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改口,计划着让儿子等一年再去读书。 乞儿们眼中明显有意动之色,但还是摇头拒绝:“马姨,你好好养小文就够了,我们能活下来的。” 受尽世人冷眼,他们懂事得让人心疼。 马寡妇眼泪流了出来,抱住三人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啊……” 送走乞儿们,马寡妇回到摊子,发现儿子阿文正捧着一把碎银子坐在板凳上。 见到母亲回来,阿文雀跃道:“娘亲,刚才那个大客官给的好多!我是不是过年之后就能去上学了呀!” 抚着儿子的头,马寡妇泪如珠帘:“嗯,阿文要好好读书,光宗耀祖。” …… 于府,寒梅傲。 许缘步履匆匆赶到,一脚踹开房门,就看到正手持书卷,以文气镇压身上众多怨念的姬先生。 他不由冷笑一声:“呵呵,难怪要多读书呢,怕不是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想求圣贤保个心安呢!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当,偏偏要变成这个鬼样子,很快乐吗?” 姬先生斗笠下的两点血芒微微一动,把书卷收回袖中,轻哼道:“你这是在外面吃了一串鞭炮?” 走到姬先生面前,许缘居高临下道:“没错,我不仅吃了鞭炮,还吃了火油,现在火气大得很!” 姬先生没有回答,一记直拳落在许缘小腹,站起身来,双手负后,背对许缘,沉声道:“看来还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有些分不清上下之别。”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许缘深深躬起身子,腹部绞痛异常,差点没把刚才吃的水饺给吐出来。 忍耐一阵,许缘勉励维持着笔直的身形,讥讽道:“嘿嘿……嘿嘿嘿……就算我在你之下,但比起你来说,我也是高高在下!毕竟某些东西确实是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你很有价值不假,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你的挑衅,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话间,姬先生身周黑雾中,一张张鬼脸都朝着许缘张开尖牙,异常狰狞。 看着其中的一些小孩的脸庞,许缘一阵心塞。 他们又是谁的儿孙?谁的心肝儿? “你昨天是不是……吃了一个叫小苗的小乞丐?” 第133章 教你做人 “原来你说的是他。” 姬先生转过身,语气淡然,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被车轮碾过,本就是必死无疑,我只是帮他早日解脱而已。” 许缘怒不可遏,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揪住姬先生的衣领,却被其轻松躲开,反倒是小腹上又挨了一脚。 他连退几步,只觉得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寒声道:“就算他会死,也不是你吃掉他增长功力的理由!” “所以呢?你是在教我做事?”姬先生轻笑一声。 这番轻松写意,视人命为草芥的态度,终于让许缘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崩断,他霍然开始大笑,暗中使用元歌体验卡。 “我以为你近期忙着布置对付灵药谷的人,不会再胡乱杀人,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也罢,既然你不当人,我那就帮你一把,送你去见阎王!” “金风穿堂去,玉露迎客来……” 斗笠下的两点血芒微微一动,姬先生右手虚张,一卷竹简便被他握在手中,随后竹简上飞出一串串血色书文,将周围虚空包裹。 他摇头叹息道:“只修行了短短三个月你就敢对我动杀机,可笑。” “咔嚓咔嚓……” 周围空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黑色的空洞将二人包裹,不到一瞬,天光再次明亮,二人已经来到一个寒风凛冽、银装素裹的世界。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没有在意身处空间的变换,许缘一诗即成,女剑仙出现在身侧,气机将姬先生锁定,剑光迸发,向其刺去。 在后方,许缘屈指一弹,五颗流星从指尖飞出,紧紧跟着女剑仙前行。 与此同时,许缘身侧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也朝着姬先生扑去,只到其一丈外,那个“许缘”的身体忽然变作傀儡,双臂张开,在方圆两丈撒下一道金色的龙卷。 姬先生负手站在原地,血色的文气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在抵挡住傀儡的文气龙卷和女剑仙的剑气后,只是微微摇晃。 五个金色的大字突然在空中绽放出毫光,将屏障压制得摇摇欲坠。 这是“书理”上的文字! 感受到文气屏障上传来的压力,姬先生衣袖下的手掌无声捏紧,这股力量在整个大盛的文人中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准。 距离许缘凝聚文心才几天? 就算心中震撼无比,姬先生依旧保持着淡然:“我早就跟你说过,死去的天才不算是天才,如果就这两招,那你今天恐怕讨不了好。” 许缘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只见他右手一握,四枚如同鸾鸟的暗器从指间笔直飞出,撞在血色屏障上,发出四声叮叮叮的声音,又很快被震得粉碎,化作一团金粉洒落。 也趁着这个空挡,许缘双手忽然在胸口交叠,然后向后方猛力拉扯。 屏障内,姬先生体内延伸出两条十字交错的丝线,随着一阵刺耳的嘎嘎切割声,姬先生体内忽然爆出一团明亮的金色火光,就连其周身的黑雾都因此而变淡几分。 姬先生胸口正中的衣服上出现一个空洞,露出的肌肤雪白晶莹,甚至还有一抹惊人的曲线,只可惜隔着血色的屏障,许缘啥都看不着。 他眸光一闪,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飞舞在半空中的碎片自动飞回,黑色长袍竟然自动恢复成原样! 血色屏障依旧存在,许缘的脸上多出几分失望,心下一横,举起黄金屋就往前扔去。 ‘反正今天也死定了,你这破搬砖也就尽一尽最后的作用。大、大、大!重、重、重!’ 眨眼间,一座纯金打造的房屋从天而降,血色屏障也随之消散,剧烈的风压从姬先生所站立的地方扩散,扬起满天的积雪。 许缘精神一振,忽然生出几分希望,口中再次吟诵起满月。 “金风……” 哪知眼前那片飞扬的积雪中也忽然传来姬先生低沉的声音: “金风穿堂去,玉露迎客来。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许缘当场愣住。 姬先生所立之处,强大的气息迸发,将方圆数丈的雪花镇压在地,一个扎着高马尾,浑身散发着血色光彩的持剑女冠从中走出。 女冠的样貌与许缘召唤的女剑仙别无二致,只是眼眸和仙剑都是血色,充斥着不详与杀戮的气息。 许缘:(?⊿?)? 什么鬼东西! 报告!有人抄袭我啊啊啊啊! 姬先生只凭借肉身实力,便能单手托举着黄金屋,他手臂轻轻一动,黄金屋就被其随手抛飞到了数十丈外,一头扎进了积雪当中。 他随口点评说:“蠢材,你若是不让它变大,我或许还会费一番手脚。” 许缘扯了扯嘴角,摊手道:“强大的魔头打败了正义的战士,这很现实。”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姬先生缓缓点头:“那就带着你的正义去下地狱。” 血色的女剑仙长剑提至耳畔,脚步微动,斩向许缘。 剑锋横扫,许缘身上汗毛倒竖,巨大的危机感让他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让他有些羞耻。 嘴上说得大义凛然,死到临头,却还会害怕。 下一刻,凌厉的剑气灌入许缘体内,找准他身上的经脉就是一顿切割蹂躏,疼得他嘶嘶的倒吸凉气。 他终于知道被女剑仙刺过一剑的武者为什么会那么不堪了,这一剑专破经脉,完全就是对武者神技啊! 剑气在把许缘的经脉乱造一通之后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经脉上的痛楚,他甚至觉得那一招轻云出月风静夜根本就没出现过。 ‘这……我没死?’许缘疑惑的想着,随后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当猴儿耍了! 他突然睁开眼睛,破口大骂:“姬无双!我干哩娘!” 此言一出,姬先生的身子瞬息间出现在许缘身侧,一脚踢翻许缘,踩在许缘胸膛上,居高临下,斗笠下的血盆大口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我确实不会杀你,但你很不听话,我要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第134章 开玩笑,我超强的 书山,山顶。 在整个山顶的雪地中,原本一片平整的积雪出现了许多人形凹陷,露出露出下面的尖石、枯木。 不少凹坑都带有些许血迹。 许缘顶着一张尽是青紫且正留着鼻血的包子脸,生无可恋的仰倒在雪地里。 问:你是怎么知道姬先生是武道高手的? 许缘答:用身体去感受,他每一拳头下来都伤不到骨头,但就是能让我的肉肿得老高了。 在他头顶不远处,姬先生负手立在登山石阶边,似乎在观察山下的情况。 山脚下,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在此搭好了帐篷,都想登上书山,看看上面是否真的存在有开国文圣董九歌的圣道传承。 只可惜,不论有多少人进行尝试,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自从姬先生成功炼化书山,书山上面的禁制全面激活,登山石阶根本就无法使用,只要脚踩上来,就会被直接送走。 有人想以飞檐走壁之绝技从山壁攀爬上来,人到半途无一例外的脚底打滑,摔得粉身碎骨。 有不少人都猜测这是不是和之前垄断一地的青剑门有关,却又不敢找上门去质问。 闻涛谷损失数位入道境绝顶高手之后,选择龟缩不出,青剑门已经是整个江州最大的武道势力,根本无人敢捋虎须。 躺了好半天,许缘脸上的肿胀才在文气的滋润下消去,这才有脸见人。 “姬无……” 姬先生没有回头,只是略带不满的“嗯?”了一声。 许缘脸色变得铁青,却是再也叫不出“姬先生”三个字,只得充满羞耻的看向天边的云彩。 “我只是带走了一个濒死的小乞丐,你就对我大打出手,而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着乞丐的人,你却对他们选择视而不见,不得不说,你确实很虚伪,很让我失望。” 姬先生缓缓说道。 许缘闷闷出声:“你和他们不一样,有我帮你,你现在不用再吃人啊,再说了,你不是被那些怨念纠缠得睡不着么,继续吃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大盛不比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种花家,这里不仅还处于封建时代,还有妖鬼魔道活跃其中,为恶的数也数不过来,多姬先生一个不多,少姬先生一个也不少。 但在许缘心里,姬先生勉强算是亦师亦友,发现其还在以其他人的性命增进功力,总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呵,你不懂我的追求,自然会说出一些憨傻之话。你难道没有发现么?我……吃的人都是一些将死而必死之人,若是他们个个都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我也看不上他们的性命。”姬先生反问道。 许缘陷入沉思,从长云县的饥困灾民到江陵城的将死乞儿,就目前来说,姬先生确实没有去吃什么生活幸福的人。 忽然,他想起之前主持封城时,药奴所说,死的人越多,姬先生就会越高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脱口而出道:“你吃人是为了收集怨念?” “还不算太蠢。他们不过是一群被人欺压、遗忘的卑贱爬虫,就算我再吞下一千个、一万个,也没有人会在意。” 许缘摇摇头:“可是我在意。” 姬先生冷笑:“你在意有用吗?这天下又有多少像乞丐、饥民那样的人?你连一个人都没有救过,还好意思说在意?” “他们与我无关。” 一阵山风将云朵吹得令许缘触手可及,他伸手接过一片飞雪,惆怅叹息道:“救人难,救世更难,我不想把有限的生命奉献给那些我没有一点认同感的天下人。可是你不同,姬无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算是我的半个老师,我不想一个和我亲近的人,是一个残杀弱小的杀人疯子。” 姬先生:“……” 沉吟片刻,他忽然道:“你脑子开窍了?” 许缘:“???” 他暴躁地跺脚道:“你有病,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许缘承认,虽然心底有那么一丁点儿(伸出拇指和食指)拯救世人的想法,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分量,更多的还是想制止姬无双的路线错误。 斗笠下传出一声轻笑:“你想要止杀很简单,只要让我找不到有精纯怨念的人就行,现在整个江陵都是你说了算,就看你又有几分本事了。” 许缘心下一喜,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既能够救人一命,更可以让姬先生不在吃人。 随后他又面露难色:“于明可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善人,我这样做不会崩人设?” 姬先生没好气道:“于明也会不像你那样霸占人家妻妾。” 李怀梦是于明妻,云敏是黄朗妾…… 许缘伸手扶额,却被脸上的肿胀疼得龇牙咧嘴。 “那好,一言为定!”说完,许缘又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眯着眼睛问:“这些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今天这倒霉事儿不就省了吗! “没别的意思,就想揍你一顿。” …… 夜里,采墨乡。 许缘和李怀梦、云敏吃着火锅。 李怀梦盯着许缘的脸左看右看,最后忍不住道:“许缘,你的脸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许缘大口捞肉片的动作顿住,随后轻蔑的一笑,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 “开玩笑,我超强的好不好?就在江陵甚至是江州这一片,你打听打听,谁不害怕我这个刺史?” 李怀梦噗嗤一笑,本着人艰不拆的原则,点点头:“确实,你这么强,谁又能把你揍成猪头呢。” 云敏多看了几眼许缘说话时脸上不自觉的抽动,眼中多出几分莞尔,随后发现自己正对着许缘,又连忙低下头专心吃菜。 饭后,许缘又正正经经的考查了一番云敏的话本阅读情况,匆匆回到风荷举。 今天被姬先生揍的那一顿也不是白挨的,至少他完成了今天的系统任务:【每日任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已经三个月没挨打了,先去挨揍三百拳再说,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3,进度3000/300】 【超额完成任务,可获得随机奖励30,是否使用】 许缘再一次感受到来自系统的恶意,超级加倍,这他妈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不过到底是心疼自己用血汗泪赚来的奖励,许缘心中屈辱的默念道:‘全部使用!’ 【恭喜获得:《道心种魔》、《唐诗三百首》……】 第135章 今天的爆率那叫一个高啊 或许是因为许缘第一次连续三十抽,系统界面里出现大片大片的金光,差点没把他的眼睛晃瞎。 等特效闪完,许缘迫不及待的翻看起物品栏里多出来的三件东西——《道心种魔》、《唐诗三百首》、《火舞旋风剑法》。 【道心种魔:魔门至高典籍,上下两卷各六篇,由道入魔,修成阳神,炼至大成可成为魔仙,金刚不坏,长生不老。 唐诗三百首:精选唐代诗歌三百首,文道圣物。 火舞旋风剑法:绝世剑法,至阳至刚,威力极强,练至十层方可收发自如。】 至于其它的二十七抽……许缘看了一眼快要到八十张的元歌体验卡和多出的几百两黄金白银,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爆率那叫一个高啊(黑脸)·jpg 先是拿出《道心种魔》放到文典上尽兴收录,许缘绕有兴致的翻开《火舞旋风剑法》研读起来,这可是他小时候做梦都想修炼的武功! 由于有长虹剑法打底,他理解其上剑招并不困难,甚至有信心立即上手开始修炼。 只可惜,这剑法必须要有人陪练,而且许缘也不主修武道,暂时就只能搁置下来。 记下火舞旋风剑法后,许缘又拿出《唐诗三百首》,发现书册上笼罩着一层略微朦胧的雾气,轻轻翻开书页,整本书籍忽然化作一道莹白色的光芒钻入他的眉心内。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一声清朗的大笑在眉心处回荡,将整个眉心祖窍震得一阵摇晃。 卧房,许缘身子一颤,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声音如同波浪扩散,苟在角落的血尊被惊醒的同时,嘴里狂喷出一口血水,转瞬间被净化消失。 他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倏然跳到半空,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啊!? 只见那道莹白流光渐渐露出书籍模样的本体,一个个水墨小字从中洒落,在文心周围旋转一周之后,最终钻进文心内部。 下一刻,许缘的文心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只是短短数息时间就变得有成年男子两个拳头这么大。 血尊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泪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夺舍! 这就是妥妥的文圣之姿! 他一定要得到这具完美的身体!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血尊心底就涌现出一股莫大的危机感,他震惊抬头,视线透过许缘眉心和房顶的青瓦,望向无垠的天际。 “那是……天罚?” 外界,风荷举上空,一道赤色雷霆蜿蜒劈下,其目标赫然就是卧房内昏睡的许缘! 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雷霆之下,他手握一卷竹简猛然摊开,无数隶书小字组合成一篇锦绣文章,上面有奇特意蕴在律动。在意蕴之间,隐隐能看见一个儒雅温和的中年男子虚影。 虚影立在天雷下,仿佛一道天堑,让天雷在空中定格一瞬。 只可惜,天谴之下,天堑也只能饮恨。 一瞬过后,赤色神雷宛如一支利箭,刹那间击碎虚影,打散文章,落到竹简之上。 竹简乃是文圣至宝,天雷在上面游走肆虐,却不能撼动其分毫,但操纵书简的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黑纱斗笠下,两点血芒缩成针尖大小,血色的文气从他眉心死命涌出,灌入竹质书简内,阻挡天雷落下,风压凌厉,扬起黑纱,露出一个苍白光洁的下巴。 在失去文气压制后,他身上的黑雾中无数人脸发出无声而猖狂的大笑,朝黑衣底下的身躯噬咬而去。 他们没有实体,自然不能吞咽血肉,血肉中的精气、眉心祖窍的元神才是他们的目标! 姬先生眼神微动,冷哼一声,抱元守一,收敛浑身气机,随后身上的黑雾陡然化作一条条三寸长短的真龙,反将一众狰狞鬼脸衔住,向黑雾中拖去。 在这个过程中,有鬼脸经受不住龙口咬合,崩溃成一缕缕精纯的灵魂之力,被姬先生张口咽下。 “轰隆隆——” 这时,震耳欲聋的雷声才后知后觉炸响,宛如沧海龙吟,凛凛天威,直教万物俯首。 在这雷声下,姬先生只觉得胸口发闷,身上黑雾竟然有种溃散的趋势,于是心中大惊。 就那么一瞬间的分神,一条如同头发丝细小的赤雷越过书简的阻拦,蜿蜒朝卧房内的许缘激射而去。 此时许缘已经昏迷,毫不设防,这雷霆就算只剩下万分之一的力量,也足以让他神魂崩溃、魂飞魄散。 眼睛往下一瞥,姬先生将黑雾、鬼脸尽数收敛至体内,失去黑雾遮掩,他的身段竟然变得凹凸有致。 保持着文气的输出,姬先生一步踏出,身若闪电,澎湃的浪涛声从他体内传来,真元急剧消耗,一片血色汪洋在虚空浮现,和那丝神雷撞在一起。 只坚持不到两息,血海势崩塌。 接连被这个渺小的凡人阻拦,那丝雷霆似乎被激怒,竟然放弃许缘,径直朝姬先生劈去。 姬先生手中捏出几个法诀,一抹道蕴从他身上散发,太极阴阳鱼轮转不休,似一轮阴阳磨盘,将雷霆磨灭。 赤色神雷只有一道,绝大部分都被文圣书简所阻,在姬先生的全力应对之下,最终也因为后继无力,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都烟消云散,姬先生看了看手掌上的一片焦黑,收回文圣书简,在黑雾的笼罩下,落入院中,走进许缘的卧房。 “快!快灭了他的魂魄!让我夺舍!有了他的身体,我必将成为文圣!我们的血仇就能得报了!” 血尊通过神念,急切地向姬先生传音。 迎接血尊的,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快啊!你还愣着干什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血尊的声音变得很是低沉恼怒。 在血尊兴奋期待的眼神中,姬先生的身子缓缓俯下,却只是揪住许缘的衣襟将其提起,甩到床铺上。 血尊终于从许缘眉心祖窍探出半个身子,抓狂道:“双儿!你疯了!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你都不中用!” 姬先生轻轻摇头:“我没疯,他以后不只能当文圣。” 第136章 扩建养济院 血尊还想说什么,姬先生忽然伸出一根食指,将血尊重新镇压回许缘眉心。 “你放心,我很快就能助你破开封印,至于现在,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血尊捶胸顿足的大喊:“愚蠢!愚蠢!你根本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挥手出去许缘的鞋袜,为其盖上被子,姬先生深深看了一眼许缘。 他转身离去时却无意间瞥见桌上翻开的文典,上面”道心种魔”四个字,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片刻后,姬先生大步离开许缘的的房间。 …… 裹着被子,窝在被窝里,浑身上下传来的暖意让许缘舒服得直哼哼,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嘟哝,他突然惊醒过来。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在检查《唐诗三百首》有什么奇特的,为什么现在会在被窝里面? 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青瓦木梁,许缘终于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连忙将意识沉入眉心。 “卧槽、卧槽屮艹……” 看着眼前这颗得有人头大小的硕大球体,许缘一脸懵逼的发出一长串惊叹。 如果不是和眼前这个大球有深深的感应,他很难将这玩意儿和文心联系起来。 不过想到这是一整本唐诗带来的效果,许缘也有些释怀,心念一动,文心大球中就出现一篇五言绝句——《静夜思》。 通过文心中传达出的信息,他知道,只要自己在外界写下这首诗,就能再次接受传世诗词级的文气灌输,增加文心的体量,这相当于直接给了他一个随时写下传世诗的书架。 这真是……太棒了! 正高兴的时候,许缘忽然感受到一股满含怨念的视线,转眼就看到正瞪着死鱼眼的血尊。 他笑着打招呼:“哟,血尊前辈,你是不是也被这么大的文心吓到了?害,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文心就变得这么大了,还吓我一跳,真是烦人得很。” 血尊皮笑肉不笑,略显呆滞道:“呵呵……愚蠢!愚蠢!” 这副被吓傻的箱样子让许缘很是满意,再试着调取几首唐诗,发现出乎意料的好用之后他心满意足的离开眉心。 继续磨蹭一会儿,许缘以莫大的毅力摆脱吃人的被窝,准备去州衙开展扩大城内养济院规模的工作。 既然姬先生只会吃那些被欺压濒死的苦命人,那他许缘就要先让江陵里没有苦命人! 收起桌上合上的文典,许缘背着手离开。 …… 辰时四刻,江陵府衙。 久久称病不出的于江州再次出现,缓缓步入其中。 公事房所在的小院中,许缘费力的咳嗽几声,用中气不足的声音喊到:“三位同僚可在?还请过来一叙。” 公事房内,汤骏、唐和、曲宜春三人在许缘的示意下各自落座,看向许缘的眼神中有几分关切。 在出门前,许缘喝过药奴特制的汤药,现在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似极了病入膏肓的病秧子。 许缘用锦帕捂住嘴咳嗽几声,先是询问唐和:“此前抓住的一众硕鼠可曾发落?” 唐和拱手摇头道:“这几日只是将他们的罪名定下,处斩还需等些时日。” “那就好。”许缘平复呼吸,缓缓道:“今日请三位过来,是有一事相商,本官欲扩建养济院,收容城中所有乞丐。唐郡守那边的硕鼠就先不要问斩了,都带去修缮养济院。” 三人稍微提起的心顿时放下,扩建养济院只涉及到花钱,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他们实在是被许缘之前封城和去长云县公干时强硬的态度整得有些担惊受怕,生怕这位刺史大人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唐和道:“下官遵命。” 他的脸色很冷漠,前些时间巡查各地粮仓,因其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很大可能出现“火龙烧仓”之事,便多了个唐火龙的外号。 在加上其手段严肃,一旦发现问题,对大大小小官吏的处罚都很严,整个江州都开始流传起唐和的酷吏之名。 汤骏赞同开口:“下官附议。今时天气严寒,那些乞丐流落在外确实会有性命之忧,暂且将他们纳入养济院,确实是一大善举。” 许缘抬手纠正道:“本官所想并非是一时收容,而是长期救济,直到他们能自力更生。” 汤骏脸上略有尴尬,若无其事道:“救民性命于水火,此事甚好。” 唐和、曲宜春二人皆是赞同。 许缘补充说:“近日来本官身体抱恙,也不适合在这狭隘的公事房久坐,不如就暂领此差事,督促下方众人加快进度,也能顺便散散心意。” 说话间,他又咳嗽几声,这一次,锦帕上多出几片红梅。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看见,同时点头道:“下官无异议。” 犯不着为这么点儿事得罪于江州不是? “嗯,这几天都本官恐怕分身乏术,衙门的一应政务,还需要诸位多劳神费力一番。” 三人神色不变的应下,其实在许缘称病修养的几天,大部分的政务都被他们承担下来,放到许缘桌按上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如此方才能维持一州政务系统的正常运转。 没有在衙门久坐,许缘便令班头宋义带着几名差役向城内的养济院出发。 …… 江陵城养济院的大门外,许缘看着高处的那只剩下“完”字的牌匾,以及院内零零星星的老者,眼睛微微眯起。 ‘不气不气,起码这里的养济院拿过来就可以先用着……’ 步入养济院,许缘拦下一老者,询问道:“老丈,请问您家中可还有依靠?如今又靠什么过活?” 老者见许缘的官服,知道这个病秧子是个大官,身子一颤,脸色大变,跪地伏下,大呼道:“给老爷磕头!小民膝下无儿无女,在这养济院已经生活八年多了,现在靠给人编竹篮竹筐等家伙事为生。” 许缘先是把人扶起来,瞥见院里一角有残留的竹块和蔑刀,点点头,又问:“这养济院如今还有几人居住?” 老者心中惴惴不安,听到这话又跪了下去,哭诉道:“我们几个老物已经没有去处了,求老爷不要赶我们走!” 第137章 昔年世家府,今日乞丐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让许缘感到不适应的事情,那么动不动就被人跪绝对是其中之一。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下跪的对象都是坟茔里的祖宗。而现在十个人里都有九个见到他都得给他下跪,这一带入进去,想想都瘆得慌。 嗯……虽然他确实死过一次。 他不悦道:“本官何时要撵你们走了?站起来好好说话,这养济院到底还有几人居住?近些年官府可曾收容其余鳏寡孤独废疾者?” 老者颤巍巍的站起来,低着头回答:“这里还有八个人住着,这两年一直都没有增减。” 许缘见怪不怪,抬手招来宋义,嘱咐道:“让人带几个工匠过来,看看此地要如何扩建,提出个章程来。我们去城里转转,看看有多少乞丐流落街头。” 一边的老者闻言脸色一变,试探道:“敢问老爷,您这是要往这院子里继续塞人啊!?” 许缘点头,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被许缘眼神扫过,老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只是这院子里以前吊死过人,还闹过鬼,邪乎得很,就怕那些乞丐宁愿睡大街都不愿来这里过日子。” 老者说话时眼神闪躲,一眼便知其在胡言乱语。 许缘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环视院落一周,发现并无什么阴森鬼气,“闹鬼?那倒是一件新鲜事。你恐怕不知道,本官前些日子还斩了一个自称白无常谢必安的邪魔外道,要是真闹鬼,明天本官就取下他狗头!” 一个普普通通以编竹篾为生的老头懂得的东西自然不多,但对一些神鬼之说却迷信得很,看向许缘的眼神顿时就变了,颤抖着声音道:“白……白无常使者?那可是给人增添福运的神灵啊!老爷你怎可如此冒犯他!” 许缘:“……” 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 许缘知道这类老年人都固执的很,也不欲与其浪费口舌,随便搭理几声,就要离开院落。 哪知这老者却张开双臂挡到许缘前方,倔强着说:“老爷,这地方闹鬼,是不能再住人的,您要收容乞丐,还是另外选一个地方罢!” 许缘对这老头的想法大致猜到几分,皱眉道:“你们想霸占这里?” 老者声音一滞,结结巴巴道:“没、没有,这可是官府的地盘,我们哪儿敢啊,我们……我们这么大的岁数,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也犯不着争这些啊。” “没有就闭嘴!” 严厉呵斥一声,许缘扒开老者,径直往外走去。 老者在原地叹气跺脚,却是无可奈何。 衙门里的差役们每天都有巡街任务,对城里乞丐窝的分部熟得很,一脸殷勤的在许缘马车前方带路。 马车穿过几条街道,在一处巷口停下,许缘从中走下。 宋义抱拳道:“大人,这里的一座废弃府邸里就聚集有不少乞丐。” 见许缘迈步就要进去,他连忙劝阻:“大人且慢,那些乞丐懒散惯了……把污秽之物都随便丢弃,您万金之躯,怎能遭那种罪?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几个弟兄们来做就好。” 许缘没有找虐的倾向,也就叮嘱道:“如此,本官就在外面等你们,若有不便之处尽管提出,本官全都满足你们。” “是!” 宋义严肃应下,带着其余几名差役进入巷子。 许缘站在原地远眺,前方的那片宅邸里面有好几颗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飞雪中轻轻摇晃。新奇之下又看向宅邸的房屋砖瓦装饰,发现上面的很多事物和于府里面的相差仿佛,只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有多处坍塌,心中更加好奇这座宅邸曾经主人的身份。 “这么气派的宅子就这么荒废下来,当真是可惜了。唉……” 许缘摇头轻叹,却听侍立在马车边的阿忠忽然感慨出声:“老爷,这里……以前的名字好像叫董家别院,没想到已经破落至此。” 许缘奇道:“董?是董圣的那个董么?” 阿忠点头,眼中似乎变得晶莹起来:“数十年前,在江州能住上如此府邸的,也只有文圣世家了。” 许缘轻轻跃上墙头,打量着此处别院的大小,发现只比于府小了两个院子,跳下来对阿忠道:“听闻董家向来都是一脉单传,住这么大的府邸也太过奢侈了。” 阿忠沉吟一阵,忽然道:“这是大盛皇帝赐下的,却之不恭。” 许缘:“……” 他略显尴尬的夸道:“董圣后人勤俭持家,真有董圣的几分风骨。” 阿忠眼神微斜,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伴随着差役们的呼喝声,五个身上只穿了一层破衣裳的小乞丐赤着双脚跑出来。 许缘定睛一看,其中三个可不就是在马寡妇那边见到的乞儿吗!原来他们的“住所”在这呢。 乞儿们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全是污垢,双脚黑里透红,不少地方已经被冻疮覆盖,极为凄惨。 他们看到穿紫色官服的许缘,皆是神色大变,原本嬉闹中还带着几分惊慌的表情顿时谨小慎微起来,低头排好向许缘走去。 颇有些像是见到班主任问的小学生。 如果忽略他们身份的话。 看到这架势,许缘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扶额道:“天这么冷,就别跪我了……阿忠,把马车里的毛毯……算了,快进马车,在冻一阵就得出人命了。” 几个乞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敢乱动,甚至还瑟缩着抱成一团。 无奈之下,许缘一手抓住一个,径直丢进马车里面。 一个两个……直到揪住第五个,他发现手里似乎握住什么硬物,随手一抖,随着一阵“哗哗”的声响,一本簿册从其衣服里掉落下来。 这小孩儿身子发抖,低声说:“大老爷,那是我挡衣服破洞的东西……” 西风卷过,簿册被翻开,只见书页上写有一个个蝇头小字: “冬月三十,雪。今日与兄长同去长江钓鱼,兄长钓足满篓,吾未获一条。怒也!!!” 许缘一挑眉,这还是一本日记啊。 第138章 采生折割 许缘拿起簿册,掸落上面的几片雪花,拿在小孩儿眼前摇晃。 “你这娃娃还识字?那可了不得,以后可以继续去学堂读书。” 小孩脸色涨红,吞吞吐吐道:“小、小的没读过书,不识字……这是小的在房子里捡的,拿来挡风暖身子。” 许缘看了看手里的“日记本”,语气充满诱惑道:“不如这样,我给你一两银子,你把这东西卖给我,怎么样?” 小孩瞪大眼睛,吃惊的将双手往外推,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钱,大老爷要是喜欢,直接拿去就是。” 许缘故作不悦道:“那怎么成?我一个刺史,能白拿治下百姓的东西么?你必须收下,不然老爷我治你的罪!” “啊?” 小孩一听要被治罪,两行眼泪水就不争气的从嘴角流出来,讷讷道:“大老爷,听说牢里会管饭,有衣服穿,还能睡在干草上……” 他乞讨时间已经不短,可谓是受尽折磨,不敢奢求太多,坐大牢的生活在他看来就是天堂! 许缘听得又心疼又好笑,吓唬道:“坐牢可就太便宜你了,老爷我呀,最喜欢砍人脑袋!” 小孩只觉得颈间一凉,缩了缩脖子,摇头道:“那、那还是算了,断头饭只有一顿,不值当。大老爷,你给我十文钱就够了,我想请他们吃包子。” 他不敢多要。 要过饭的人都知道,这求施舍不能一次要太多,不仅是因为会很大概率失去一位长期的饭票,更是因为更多的钱财一位着更大的风险。 同为乞丐,可没有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只有弱肉强食,败者吃土。 因为钱财、吃食甚至是一件破衣裳而受到欺辱,这是在正常不过了。 许缘想了想,从系统里拿出一粒最小的碎银子拍到小孩手上,瞪眼道:“这已经是最小的了,老爷我叫你拿着你就收下,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银子大约一两钱,数额不算太大,足够小孩子用好久的。 小孩珍重的将银子收到衣服里面贴身藏好,职业病发作,跪在地上高呼:“谢谢好心人!祝您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许缘微笑中透露着疲惫,抓起这小孩子的衣襟一把丢进马车。 他拍了拍手,心道世界终于安静了。 许缘的清净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十多个佝偻着身子,艰难前行的成年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说他们步履艰难,那是因为里面有不少都是断手断脚身有残疾的乞丐,他们眼神呆滞,神情麻木,仿佛一句句行尸走肉。 宋义和几个差役跟在后面,几人手里都抱着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孩,许缘定睛一看,心脏就忍不住猛地一颤。 这些瘦弱小孩身上都有残缺,或是四肢缺少一截血肉骨骼,有的干脆就只有半截身子;或是四肢如同藤蔓一般扭曲,反转;或是脸上有刀疤、无鼻、瞎眼、哑巴等情况。 再配上众人木然的眼光,许缘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难受,不不忍直视他们,将视线悄然偏移。 许缘寒声道:“采生折割,好,当真是好的很!” 他高声道:“宋义!” “属下在!”宋义抱着一孩童快步上前,大声回答。 “先把这些可怜人安顿好,给你三天时间,本官要见到胆敢如此欺辱治下子民的凶徒!” “属下遵命!” 运载着满满一大车乞丐的马车驶过街道,在马车后方,数个差役将十多个还能自己行动的乞丐们保护在中心,引得行人皆是驻足观看。 他们很好奇,这些乞丐为什么会在官府的护送下行动? 直到看见缓步行走在最末尾的紫衣人影,人们才有些释然。 这原来都是刺史大人的命令! 人群中,有人壮着胆子询问:“诸位大人,你们收拢这些乞丐又是为何用?” 宋义离开队伍,大声解释:“今年天气严寒,大雪连天,咱们刺史大人不忍这些乞丐冻毙与道,特将他们收容进养济院,统一提供食宿……最终达到江陵无丐之景。” 食宿确实,但养济院也不是专养闲人的地方,里面的人除开身体条件确实不行的人,其余的人都是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的。 “嘶……” 人群里顿时出现连成一片的倒吸凉气声,对于这个政令,有太多的惊叹,但却又有同一个想法——刺史大人真是个好官! 能将目光投向乞丐,让乞丐有吃有喝有睡,这不是好官又是什么? 活了几十年,他们终于见着一个真正为民做主的父母官了! 有人见许缘气色不好,面白如纸,行走得很是费劲,还时不时捂嘴咳嗽,遂出言相劝:“刺史大老爷,您还是先回去歇息,保重好身体才能好好做事啊!” “大老爷别急着走,小人这里有一顶轿子,可以送您一截啊!” “我这里有肉饼,大老爷吃一个暖暖身子!” “……” 众多百姓盛情难却,许缘心头涌起一股心满意足感,随手接过一个带肉馅的大饼,一口咬下,大笑道:“这肉饼真材实料,有兴趣的可以多买买!” 此言既出,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 许缘抬起双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平静,正想说话,又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用锦帕掩口,果不其然,上面又多出几点红梅。 这场景被人看见,一个个都震惊的看向卖肉饼的老板,高呼道:“来人呐,这个恶贼给刺史大人下毒!” 许缘咳得眼冒金星,震荡文气大声制止道:“莫要错怪好人,此为本官之疾也。” 声音如同雷霆震怒,把数十人的呼喊都给盖过,令四周变得极静。 “本官还没老糊涂,分的出是善是恶。这些时日,本官偶感风寒,本无大碍,诸位不用担心,各自散去罢。” 刺史这类官位终究不是什么亲民官,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有威严的,只是一句话,众人就各自散去。 …… 江陵养济院,当许缘一行人回来时,大门已经紧闭,差役敲门,却毫无应答。 那些和老头子老太婆想要以这种方式反抗乞丐们的入住。 第139章 鬼迹 冷风呼啸而过,缩在马车一旁的乞丐们冷得直打哆嗦,身子怂成一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倒。 许缘负手道:“把门撞开!” 一声令下,就有差役疾步上前,双掌分别按在左右两扇门上,发力前推,然而大门却纹丝不动。 同行的差役笑出了声,交头接耳起来。 “卢余昨晚肯定又去逛窑子了。” “嘿嘿,软脚虾。” 事关男人的尊严,卢余脸色涨得通红,大声道:“大人,门后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刚才我一时大意没有尽全力,现在一定可以推开的。” 只见他撩起衣袖,运功蓄力,气沉丹田,再次按在门上,手臂上青筋暴起,在一阵嘎吱声里,两扇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从缝隙中可以看到,有好几个柜子并排而立,在柜子后还站着一个老者,也在用力向外推。 “哈!” 卢余收回手臂爆喝一声,侧身用肩膀撞在门上。 门后有几道轰隆隆的重物倒地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几声“哎哟嗷呦”痛呼。 卢余一鼓作气“哐哐哐”连撞六七次,终于顶得大门洞开。 这时一众差役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大堆木箱木柜,还杵了两根碗口粗的树干,已经在地上犁出两条深深的痕迹。 箱柜跌落间,里面有一苍老的声音叫嚷道:“啊,我的腿,救救我啊!” 许缘心中惊叹正统武者的强大肉身,对左右差役笑道:“这哪像软脚虾?这是累不坏的牛啊。”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卢余一个漂亮空翻落到许缘身前,抱拳道:“大人,幸不辱命。” “做的不错,把人都带进去安顿。” 说话间,有一乞丐跪在地上,如狗彘般爬到近前,低着头说:“刺史大老爷,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八辈子也还不清,小的给您磕头了!” 在路上,差役们已经和他们说得很清楚了,这次进入养济院,他们就能摆脱乞丐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说着,这乞丐便如同捣蒜一样磕起头来。 剩下身体健全的乞丐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地上伏倒一大片人。 “谢谢刺史大老爷让我们重新做人!” 马车里的小孩和残缺乞丐或攀爬或被抱出,也是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这些人磕头并非是因为许缘身上的权势,这种纯净无比的感激让许缘震撼莫名。 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挥手让众人起来,嘱咐道:“尔等既在本官治下,本官便是尔等再生父母,若有不可解决之事,可向衙门求助,他们不敢不答应。” 众乞丐连连应下,许缘看他们敷衍的神态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听见去。 也是,有句话叫“衙门朝钱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他们可不敢去衙门给那些官差老爷添麻烦。 将众人安排进去,许缘又让宋义回去加派人手,继续收拢城内其余乞丐。 有个老者气得直跳脚,跌跌撞撞地追出门外,声嘶力竭的大叫:“你们怎么能霸占我们的家!你们怎能能让这些猪狗一样的臭要饭的跟我们挤一起!你们怎么能这样!昏官庸吏,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宋义低声提议:“大人,需要属下把他带回去杀杀威风么?” 许缘鄙夷的斜睨宋义:“对老人上刑,万一打死了怎么办?传出去本官怎么下台?” 宋义神色一僵,现在刺史大人脾气这么好了? “赏几个大嘴巴子就好,记得给他留两颗牙,万一人家哪天想吃点干饭,还能嚼的动。”许缘语气淡漠。 宋义憋着笑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愧是刺史大人,这招简直绝了! 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啪啪”的耳光声,以及那老者杀猪似的叫喊,听得许缘身心舒畅。 这种老比登,就该狠狠的打一顿才能老实下来。 …… 半夜三更,养济院。 一个头部肿大的身影从房里摸到院中,看向院子东南墙脚的那颗枣树,解下裤腰带绕过树枝打了个死结。 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低低呢喃:“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竟敢如此羞辱我……大家都别想好过……” “等我变成鬼,都去死!” “嗒”一声,人影踹开垫脚的板凳,直直的挂在树下,随着身体的一阵抽搐,那身影再也没了动静。 寒风呼啸,树枝下悬挂的人影开始轻轻摇晃,幅度越来越大,人影也越来越高,诡异的是,树枝在如此剧烈的摇晃后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没过多久尸体挣布条的束缚,落入无尽的黑暗中。 各个屋内,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甜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本能的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 “大人,昨晚城里出现凶杀案了。” 隔着窗帘,宋义低声说道。 马车内,许缘坐在新换的坐垫上,撩起帘子,饶有兴致道:“哦?能让你特别提起来,事情应该比较棘手?” 宋义凝重点头:“死者上半身有骨头被大力挤碎,神色惊恐,脖颈处有两个小口……身上的血液全都被吸干了,单看死相似乎是有僵尸作祟,可尸体周围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而且那种鬼东西现在都在鬼门关内外出现,咱们江陵城已经几百年没见过那东西了。” 如今大盛境内,除却靠近鬼国的鬼门关区域,其它地方都没有鬼物出没,江陵突然出现这种东西,确实还挺不好办。 许缘微微皱眉,却忽然想起姬先生,提醒道:“听闻魔道喜欢以活人练功,会不会是魔道的人干的?” 宋义摇头解释:“有这份能为的魔道一次不会只杀一个人,而且他们可以说是吃啥啥不剩,这种情况各类卷宗里也没有记载过。” 许缘郑重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很可能涉及鬼道,务必要小心对待,你先去衙门里寻一位进士出身的官员协同调查,收拢剩余乞丐的事情,留下几个人给本官即可。” 只要官员拥有文心,对付起尸鬼之类的鬼东西简直不要太简单。 第140章 人皇界域 回到于府,许缘径直去往寒梅傲。 姬先生现在似乎很闲,每次许缘来找他时都在看书。 他收起书籍,声音低沉道什么“今天又有何事寻我?” 许缘看着姬先生那黑纱斗笠,恶趣味的想,隔着这么一层黑布,看书一定很费眼力。 他挠挠脸,随意道:“啊,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找你解惑。” 姬先生敲敲桌面:“说。” 坐到姬先生对面,许缘开口询问:“江陵出现鬼物,这不正常,是不是因为吞江鬼王死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怪异现象?” 当下,他将宋义提及的案件复述一遍。 姬先生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许缘:“你可知道大盛建国数百年以来,为何境内并未自主产生什么山精鬼怪?” 许缘:“阿巴阿巴阿巴巴……” 他来这个世界才多久哦,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姬先生也知道许缘懂得不多,解释道:“当年大盛太祖证道人皇,凭借世间绝顶的实力,寻到失落的禹皇九鼎,以九鼎为基铸就九座界碑,重新划分天下九州,组成护国大阵,镇压大盛境内妖鬼之道。自此,大盛境内再无妖鬼为祸一方。” 许缘抬杠说:“听过鬼门关那边还有鬼类……” “那是从鬼国入侵来的,它们不敢在大盛待太久。要是下次再问蠢问题,可以到书山山顶去问。” 书山…… 自从上次被胖揍一顿,许缘一想到那个地方就有些脸疼。 姬先生下手是真狠啊,没有一拳是偏离他的脸揍的,他甚至怀疑姬先生纯粹是因为于明这张太过欠揍才会下如此狠手。 许缘正襟危坐,一脸正气的摆手:“书山乃是文圣宝地,在上面大大闹闹又成何体统?你继续说就是,我不打扰你了。” “护国大阵又称人皇界域,区区一个吞江还不能将其破坏。” 许缘一挑眉:“所以这蹊跷之事不是由鬼物做下来的?他娘的,我就说魔道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手痒杀人取乐。” 指桑骂槐的话让姬先生眼神变得犀利而危险,手中出现文圣书简,以作警告。 “江陵出现鬼物,跟你也有几分关系。” 许缘脸又开始疼了,眼睛盯着地面,默不作声。 姬先生缓缓道:“狗皇帝派于明出京,并不只是为提升其资历……” 作为一州主官,于明最大的职责不是护境安民,也不是每天都批示公文,更不是强占他人妻妾,而是每天以文气涤荡去江州碑上的芜杂民怨,使人皇界域保持稳定。 也正是因此,于明才会有迟到早退的习惯,纯粹就是每天花费的文气太多,文心萎靡,才不得不选择多休息一阵。 许缘一脸懵逼,震惊道:“你你你你……难道这么久都没有梳理过界碑上的龙气?” 姬先生轻蔑道:“我为什么要帮狗皇帝做事?” 太有道理,许缘无言以对。 要是一个魔头会尽心尽力的为大盛奔走效劳,那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许缘恍然道:“怪不得这么快就会有鬼物出现,原来是你在大开方便之门。”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选择了作壁上观而已。”姬先生很坦然。 最后,姬先生嘱咐道:“按照常理来讲,这类鬼怪之事,应当不会这么早就出现的,其中应该另有奇遇发生。喜食人血的僵尸活动痕迹会很明显,你可以让手下多寻找几遍。” 许缘点头,转头就离开。 姬先生坐在远处,低喃道:“我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出了寒梅傲,许缘就看到阿忠迎过来。 “老爷,冯德上门拜访,这是他的拜帖。” 许缘接过,见上面写有“州学教授江州江陵冯德有德敬拜”,字迹也合得上,忽然面色一垮。 完蛋,之前显摆过头,这人上门来催稿来了! “咳,你就说我……嗯……啊……算了,还是把人请到大堂。” 许缘本想拒绝会面,但确实想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一下。 一刻钟后,于府大堂。 冯德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见到许缘,立即拱手道:“承光近几日可好?” 冯德依旧穿着他那身单薄老旧的白袍,面容清癯,很符合许缘印象里优秀教师的形象。 许缘起身还礼,伸手一引,请冯德坐下,苦笑道:“不知怎的,近些日子我愈发思念亡妻,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想来已是命不久矣。” “唉,承光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冯德惋惜道。 “情深不寿,我倒宁愿多看几眼家中后辈,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只可惜皇命在身,不可违背。”许缘摆手道:“算了,不提这些,有德先生今日来,是为何事?” 冯德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锦囊。 “今日老朽来有两事,一是为严凤英小友的润笔费,二是为取《女驸马》后续作品,不知他如今可在承光府上?” 许缘心道果然是来催稿的,可惜他拖延症病入膏肓,女驸马后面的稿子是一点墨也没有沾。 他遗憾摇头:“有德先生来得却是不巧,他这几日并未登门寻我。” 冯德失望道:“后续篇章呢?” “也无。” 冯德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追问:“这……还有两天就要印报刊,可内容却未齐全,这可如何是好?” 许缘宽慰道:“不碍事,他那个人随性惯了,想来会在最后一天找我,你静候佳音便可。” 冯德脸上满是遗憾,又对许缘关切一阵,才起身告辞。 “这酬金全在此处,共八百一十五文,还请帮老朽代交严小友。” “嗯,一定。” 随后许缘又想起什么,问道:“有德先生,不知你那还缺不缺内容素材,我这里也有一篇文章,想要刊登见报。” 冯德一下来了精神,坐回椅子上,身子前倾道:“哦,承光也有大作?不知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学策论?” 有《满月》珠玉在前,冯德对许缘的文采抱有很大的期望。 许缘想了想,“都不是,是一篇小记。” 第141章 突现的鬼门 深夜,风荷举。 卧房的油灯依旧亮着,许缘正伏在岸上奋笔疾书,所写的正是《女驸马》下半篇的故事。 当最后一字落下,笔下的纸张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缓缓悬浮在半空中,没过多久,一道流光从州学的方向飞来,与《女驸马》下半篇合二为一,成为一本完整的书籍。 一片莹白光彩中,许缘似乎看见一个身着状元红袍、帽插宫花英俊似女儿的身影昂首阔步走出,并向他拱了拱手。 就在许缘正惊奇于冯素珍容貌气度时,系统中的文典忽然自动飞出,在虚空中投射出一抹淡金色光芒,将整篇《女驸马》收录其中。 接住文典,感受到其中多出的《女驸马》篇中所携带的力量,许缘神色有些怪异。 《女驸马》篇竟然能让世间女子也获得文气! 简直逆天啊! 寒梅傲,姬先生看向风荷举,心中有些麻木。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文宝一件接着一件啊! 在这么下去,他都要动夺舍的念头了。 …… 冬月二十一,飞雪连天。 今日江陵城内的街道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就连两旁的店铺都没有几家在正常营业的,看上去冷冷清清。 “咔嚓……嘭!” 突然,街边的房檐掉落下一块积雪,发出的声响竟是让临近的行人惊得跳了起来,看也不看背后的情形,拔腿就跑。 那人一边跑,嘴里还不停叫喊道:“僵尸!救命啊!” 此言一出,街边的店铺老板们毫不犹豫的关上店门,并用重物将门口堵住。 更远处的行人听到叫喊,也是开始发足狂奔,见人就喊:“僵尸来啦,快跑啊!” 半刻钟后,一位纯粹由狂风凝聚周身只有一隐约轮廓的力士从天而降,落到积雪砸落的地方。 许缘手里提着宋义从大风力士肩膀上跳下,看着眼前的狼藉积雪直皱眉头。 这分明就是积雪落下砸出来发出的声响,哪里是什么僵尸出现的痕迹? 宋义有些恐高,强撑着发软的双脚,抱拳道:“大人,这恐怕是有人疑神疑鬼,大白天不可能有鬼物现身的。” 许缘眉头紧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到晚上,城内所有高手必须出来搜寻那只源头僵尸。” 从源头僵尸第一次作案至今只过去了三天时间,可就在这短短三天时间里,江陵城内已经有五十三人丧命。其中死于源头僵尸的人有十人,死于被尸毒感染所化的僵尸噬咬的有四十三人。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实际死的人只会更多。 最让许缘头疼的是,官府虽然有编户齐民,但大户人家下面隐藏的豪奴人数以及街上流落的乞丐,甚至是一些黑户,都让挨家挨户搜查的难度大大增加。 好在城内差役的业务还算熟练,每次出手都能手到擒来,尸毒才没有扩散,不然以尸毒传播的速度,这江陵恐怕就要化为人间鬼域了。 就算如此,城内百姓已经人人自危,连街都不敢上,一片萧条。 思索着对策,许缘忽然在远处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熟悉人影,于是对宋义道:“你先回去传达本官的命令,让他们早做准备。” 宋义连忙退下,临走之前往那边瞥了一眼,那是一个绝美的少女——未来的刺史夫人。 “你怎么在这?”走到近处,许缘说道。 四下无人,李怀梦也不端着世家千金的气度,尴尬一笑,“我听说城里僵尸闹得厉害,就想出点力,早点让这风波过去。” 许缘听得想笑,李怀梦也是个小白啊,以僵尸的习性,白天根本不可能在外面晃,但还是叮嘱道:“那你可得小心了,那只源头僵尸极其狡猾,恐怕心智不低,可别阴沟里翻船。” 李怀梦连连点头,手指往天上指了指,饶有兴致道:“你刚才踩的那个力士,难道是用大风歌变出来的?怎么这么听话的?” 许缘神秘一笑:“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术,以后有空带你飞天。” 就在昨天,许缘依靠每日任务,终于把元歌体验卡的总数量刷到了一百,将元歌的能力完全固化到身上,成为傀儡操纵大师,实力突飞猛进。 操纵自己召唤出来的大风力士只需要一个念头。 李怀梦有些受到打击,鼓成一个包子脸,“我会抓紧时间成为通神武者的。” 许缘笑笑,也不点破。 武道体系中,先天境之后就可以使用轻功凌空虚度,只有通神境大佬,才能踏空而行。 可武者踏入通神境可谓难如登天,以李怀梦的年纪,还要做许多年的水磨功夫。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传来轻微的颤动,只是两息时间过去,震动越来越大,街道两边屋檐上的积雪、屋檐下的冰棱都唰唰的往下掉。 许缘眉头一挑,这是地震? 一边稳住身体,许缘连忙对李怀梦道:“你先回家……” 李怀梦却摇头,伸手指向前方,凝重道:“看那边!” 许缘回望,发现原本鳞次栉比的房屋间正有一个庞然大物在缓缓升起。 那是一座巨型的门户,整体呈现暗金色,上面雕刻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此时那些鬼魅所在的地方铺上了一层血光,上面的鬼东西像是要立马活过来,显得不详且狰狞。 在门户的正当中,有一球形凹陷,内里纹路复杂深奥,许缘却觉得一阵眼熟。 这个凹陷正好和之前江陵帮赵风所赠礼品中一枚手掌大的玉石契合! 这就是吞江鬼王的宝库!? 随着门户的上升,地面上的震荡感越来越强烈,地上出现许多深不见底的裂缝,并向四周扩散。 巨大门户的伟力下,大地在颤抖,寒风在怒号,房屋在倒塌,百姓在哀嚎……许缘的胸中的怒火在燃烧! 文气在许缘手中变化成一只毛笔,笔尖蘸着淡金色的文气,在空气中挥毫泼墨。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边书写,许缘用文气增幅说话声音,大喝道: “本官是江州刺史,江陵所有百姓都听着!能跑出房屋的都跑到空旷之地!不能跑出来的,都躲到桌下或者墙脚,等待衙门施救!” ps:厚颜求订阅,大家支持一下呀! 第142章 鬼物的圈套 大盛境内地震灾害发生并不多,众多百姓对一些应急避险措施根本都不了解。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逃出房屋的百姓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引起更多百姓的慌乱。 在众人的一片惊惶失措中,许缘看到有好几人被撞倒在地,随后就被其他人乱脚踏过,生死不知。 他的拳头捏紧,对李怀梦道:“怀梦,你去维持秩序,有人敢不听话就往死里揍!” 李怀梦严肃点头,“你要小心点!” “你放心,论保命,我是一流的。” 大风歌已成,狂风骤卷,很快就在身旁凝聚成一个高达三十丈的力士,许缘周身散落淡金色的雾气,身影几个闪烁,便落到力士的肩头。 力士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却是一片龙卷状的风团,升至半空,载着许缘朝那道鬼门冲去。 在身外三尺布下文气屏障,许缘继续喊话让百姓保持镇定,手中毛笔写下《满月》。 很快,女剑仙应召唤而来,立在许缘身侧。 “封”、“禁”、“定”三字飞出,落到女剑仙长剑之上。文典被许缘取出,三道金光连闪,《剑道初解》、《长虹剑法》、《火舞旋风剑法》三篇剑道华章中,各自出现一个侠客模样的身影,在许缘傀儡秘籍的操纵下成功与女剑仙融合。 融合后的身影依旧以女剑仙为主体,只是她的头顶多出一对猫耳,脸上多出几根猫咪的胡须,看上反倒多了几分俏皮可爱之感。 女剑仙的长剑也在长虹剑法和火舞旋风剑法的影响下变作了长虹剑的模样,赤红如血、气贯长虹。 许缘念头一动,女剑仙化作一道赤金流光,长剑横扫,朝巨大鬼门斩去,做完这些,就是以许缘大如同脑袋的文心都有些疲惫。 这是他第一次活力全开打爆发伤害,精打细算叠buff实在太费心了。 只见女剑仙的身影忽然一化为三,三合为一,手中长剑亮起十丈充斥着文气的金色剑芒,重重斩在鬼门之上。 “叮——” 一道尖锐刺耳的碰撞声自鬼门处传开,让离得最近的许缘以及地面上的百姓听得耳膜生疼。 许缘来不及捂住耳朵,双眼死死盯住鬼门。 那里,无数细如发丝的剑芒裹挟着巨量文气,正在冲刷着鬼门上的那一层诡异血光。 女剑仙的长剑上,“封”、“禁”、“定”三字交相辉映,血光的运转受到影响,瞬间熄灭,就连鬼门的上升也忽然停止下来,令鬼门的暗金雕刻暴露在空气中。 剑芒虽利,但鬼门本身的材质更是不差,众多剑芒划过,并未给鬼门带来太多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文气刚与鬼魅雕刻接触,便发出一阵嗤嗤的腐蚀声响,白烟逐渐在鬼门上弥漫。 白烟之下,魑魅魍魉的面孔被文气净化得一片模糊,鬼门表面更是被侵蚀得千疮百孔。 不到十个呼吸,“封”、“禁”、“定”三字就失去力量,晃晃悠悠的划过天空,回归许缘体内。 失去梳理文字的压制,上重新充盈起血光,开始继续往上攀升。 许缘看着眉心里暗淡的三个书理文字,有些后悔。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日里自己怎么就没多描几次呢? 不过自己文气多如海,应该还可以多斩几次刚才的巨大剑芒。 “于江州!于江州!快下来!” 思索间,地面上的几声呼喊让许缘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原来是汤骏、唐和、曲宜春三人。 此时三人都被衙门里武功高强的差役搀扶着,勉强保持不倒之姿。 想到女剑仙攻击的无力感,许缘暂时放下继续磨血条的想法,落到地上。 “这巨门如此怪异凶险,诸位可有甚么办法杀一杀这鬼东西的威风?” 鬼门还在上升,地面还在震颤,周围的百姓已经是哀鸿遍野。 唐和快速道:“此物本该是在地底,此番忽然冒出,定于与之前霍乱江陵的源头僵尸脱不了干系,下官以为,可以集结刺史印和三枚郡守印,调动地脉之力,先稳定住地龙翻身之情。” 其余二人皆点头附议。 许缘只觉得眼前一亮,官印在他那里虽然经常拉胯,但在某些特定的时机确实很管用,于是催促道:“快,若是再晚一刻,死的百姓必将成倍增加。” 刺史印上,皇道金龙腾飞而出,瞬间没入地底,许缘只觉得自身视野忽然改变,眼前忽然变作由一团团地气所构成的世界。在鬼门处,一团黝黑深邃的阴邪之气正在剧烈翻滚,托住鬼门向上冒出。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操纵土黄色地气向黝黑鬼气碾压而去。 双方只是刚刚接触,许缘等人的面色就是一变,这鬼气竟然能吞噬地气壮大自己! 仿佛就是一个专为大盛官员而设的圈套! 这下再想撤回却已经完了,那团鬼气陡然加大吞噬力度,只是眨眼间就把四团地气吞噬过四分之一。 “于江州,怎么办!” 许缘不知道那团鬼气壮大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他却不敢赌,一咬牙,再次引出“封”、“禁”、“定”三字,朝着鬼门下方撒去。 汤骏看着三个字,眼神微动,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了。 三个书理文字在临近鬼气时突兀炸开,强大的规则之力将那片区域的气息全都定格。 心神相连之下,许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心里计算着时间,三息时间一到,他爆喝一声:“收回地气!” 其余三人不敢怠慢,连忙撤回自己操控的地气。 经过四人这么一折腾,鬼气变得更加强盛,而四周地气衰弱一大截,地面更加像是一块块豆腐皮,轻易就被鬼门震荡出大片大片的丑陋褶皱。 许缘看得心里一揪,鬼门所处的地方就在城中,虽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也有大量的百姓居住在此,地动山摇之下,不少百姓都被活埋在土石、残屋下面。 可恶! 在此地斗了这么半天,却连敌人的踪迹都没能见着,这让许缘有种被当猴耍的羞耻感。 汤骏轻叹一声,提议道:“事不可为,于江州,我们还是先撤。” 许缘冷冷一笑:“撤?怎么撤?你要承担一切罪名么?” 第143章 四龙噬鬼 汤骏不敢在说话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头铁的上去担着? 他低垂着脑袋,心中腹诽。 ‘区区平民百姓,哪有我等文人的性命贵重?于江州收拢乞丐之后就变得魔怔了!’ 许缘心头在滴血,“封”、“禁”、“定”三个书理文字全都被他搞爆掉,简直就是血亏! 他想不正经的考考云敏啊! 看正在继续上升的鬼门,他心头一狠,抄起官印,引出其中龙气,向那团鬼气发起自杀式的碰撞。 连个普普通通的鬼气都不能对付,这官印不要也罢! 金色游龙横空,张牙舞爪的钻进那团鬼气当中,朝鬼气噬咬而去,只是一口就把那团鬼气咬出一个缺口。 鬼气入口,金龙身上很快就沾染上几丝阴冷之色,而鬼门上升的速度也有明显减慢。 一道意念传来,却是皇道金龙开始抗拒吃鬼气这种不健康的垃圾食品,想要赶紧回到官印里面歇息。 许缘连着被这破官印坑了好几次,根本不会惯着这点小脾气。 见龙气却是能对鬼气造成伤害,毫不犹豫对其余三人道:“你们快把官印里的龙气印出来,尽量吞噬鬼气!” 汤骏、唐和、曲宜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难色。 “这个……这个……下官文道造诣不高,无法自如操控龙气。” 他们三个文心上面就有龙气进行固定,若是再妄自动用官印里的龙气,导致文心出问题,那可比直接杀了他们还难受。 时间紧迫,许缘来不及多鄙视三个猪队友,催促道:“那你们把官印给本官,本官来引!” 汤骏首先就呈上官印,曲宜春紧随其后。 唐和却瞥了瞥两人,汤骏正不安四顾,曲宜春低头数蚂蚁,都不敢与之对视。遂沉声道:“如此凶险大事,若全由于江州以一己之力抵抗,未免显得下官太过无能。” 说着,唐和心念一动,操纵着自己官印中的那天比许缘稍小的皇道龙气朝鬼气冲去。 汤骏生怕被许缘强迫着使用龙气,看向鬼门吃惊道:“那边的地缝愈加宽大了!” 许缘身上文气汹涌,又是两条皇道金龙飞出,冲入鬼气疯狂吞噬。 看着飞快减少的鬼气,许缘嘴角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得罪了刺史大老爷,小小鬼气还想做成坏事? 没过多久,唐和面色一变,快速对许缘道:“于江州,下官的皇道金龙开始失控了!” 其实不只是金龙有些失控,由于操纵龙气带来了反噬,唐和文心上面也隐隐有开裂的痕迹。 作为操控三条大龙的男人,许缘自然知晓手下金龙开始不听使唤,但他如今身怀元歌的傀儡操纵之术,这种程度的反抗根本不在话下。 “把你的官印给我,我来控制!” 唐和犹豫道:“于江州你……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许缘的文心比他脑袋还大,而且上面还没有龙气插入,根本没有普通文官的担忧,大袖一挥,握住唐和的官印,大喝一声: “少废话!快撒手!” 操纵着金龙吞噬鬼气,许缘发现,这四条金龙的体型竟然在飞速成长。 在将鬼气吞噬一半之后,这些金龙的长度都比原先多出半尺长短。 随着鬼气的逐渐减少,鬼门的上升几乎停滞下来。 在鬼气变得无比稀薄时,许缘精神大振,作出指示:“这里有我,你们速速安排手下去把前面废墟以及地缝里面的百姓救出来。” 三人领命,奔走着聚拢衙门里的一众官吏,前往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救人。 “可恶的文人!本将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最后一缕鬼气即将被吞噬时,由众多声音汇聚而成的阴邪之音从鬼门所在的方向传来。 许缘只来得及操控金龙将最后那一缕鬼气咬下一小截,那半缕鬼气就飞速升上天空,彻底融入进入鬼门之中。 “等着!待到往生之门开启,吞月王上就会降临此间,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定将化为吾等最美味的食物!” 许缘听得不耐烦,操纵四条半黑半金的龙气往鬼门攻击。 它们用头角撞、用牙咬、用尾巴甩、用龙爪挠,在鬼门上留下一大片狰狞的印记,但鬼门上面那一层诡异的血光闪烁间,一切又再度恢复原样。 许缘:(╯▔皿▔)╯ 这也太作弊了? 他娘的,那血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好在之前四道龙气对鬼气的攻击消耗了鬼气的绝大部分力量,如今那个自称“本将”的声音只是怂在鬼门里面,根本不敢露头。 少了鬼气相助,鬼门的攀升总算是停滞下来,在地底下,还有近三分之一的部分没有露出地面。 操控着其它三条金龙继续消磨鬼门的血条,许缘令自己那条快要变成纯黑色的神龙落入地面,勾连地气,一丝丝探查起地底的情况。 很快,一个个被困在深渊底下的人或者尸首都被无数土壤抬升起来,放到许缘前方的空地上。 “于公子,百姓里面又开始出现僵尸啦!!” 李怀梦焦急的声音在许缘身后回荡,让许缘心里“咯噔”一声。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头鬼门暂且停下作妖,那边僵尸又跳出来捣乱。 还真没完没了了? 思索间,许缘看向李怀梦,发现其手中还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不住挣扎,嘴巴大张想要吞食活人之血的僵尸。 他不由竖起大拇指:“女侠好功夫。” 刚刚赞完,许缘看着李怀梦手里提溜着的人,吃惊道:“竟然是他?” 这老者不是被人,正是那日遣送董氏别院的乞丐进入养济院时,那个一味阻挠,并被许缘赏了一顿大嘴巴子的老头子! 如果只是看其相貌,许缘或许还不能这么快就确定。 但上次赏赐老者耳光时,宋义将其满嘴老牙扇得只剩下上下两颗门牙,这个在僵尸口腔里完全被复刻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许缘忽然回想起之前宋义所说的第一个被害人脖子上面有两颗牙印,一句震惊之言脱口而出: “这是那一只源头僵尸!” 第144章 江陵城外的女冠 李怀梦提起僵尸看了一眼,却引得那僵尸如同疯狗一样伸长脖子咬人,不由将其一把掼在地上,震碎其不知多少骨头。 “原来它就是那个害得我跟云姐姐都没街可逛的罪魁祸首,当真该杀!” 许缘赞同点头,“此人生前便喜欺凌弱小,没想到死后竟然还为祸一方,确实留它不得。” “嗬嗬……” 那僵尸老者忽然发出一阵渗人的怪叫,看向许缘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怨毒之色,似乎突然之间恢复了几分神智。 “老夫会变得如此模样,还不是拜你这狗官所赐?” “要不是你带领那些猪狗不如的臭乞丐进我家门,还让手下的狗腿子羞辱我,我又怎么会寻短见?又怎会遇见无比强大的主人!” “桀桀桀……我的主人马上就要降临这里了,你们这些凡人、贪官……都会在我主人的实力下跪拜!” “都来给我陪葬……” 在说过这一句话之后,僵尸再次变得浑噩起来,嘴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呜咽。 “吼嘶吼嘶……” 许缘轻蔑一笑,文气在手中变换成一柄长剑,一剑从僵尸的天灵盖刺入,剑尖没入地底。 就算如此,僵尸依旧在挣扎,拼命的想要在许缘手臂上咬一口。 经过这些天的处理,许缘对僵尸的消灭技术炉火纯青,文气从剑锋上涌出,化为一簇文气烈焰,把僵尸里里外外都净化了个通透。 嗯……连一点骨灰都没剩下的那种。 都不用扬,小冷风一吹,直接就给干没咯。 四下无人注意,许缘低声道:“这边暂时安定下来了,你要不要先回府,照看好你云姐姐?” 人有亲疏远近,李怀梦当即点头。 “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家。我说的是回于府。” 许缘笑道:“知道知道,你先回去,要是还有异动发生,记得去找姬先生。” 李怀梦刚刚离开,一个小差役就从远处跑过来。 他急切道:“刺史大人,城中多地出现僵尸,现在正在攻击百姓,到处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许缘面色一变,此时虽然正在下雪,但依旧还是白天,这么重的真阳之气,这些僵尸出来之后还能动? 有这么离谱的? 许缘看向不远处那一座近三十丈高的鬼门。 在门户顶上,黑色的云彩在聚拢扩散,天光被遮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墨色。 ‘一定是这鬼门在搞鬼……’ 他镇定道:“按照老规矩,你们先把发狂的僵尸扑杀,再将余下受到尸毒的百姓聚拢,本官会先救治他们。先坚持片刻,江州兵卒很快就会到来,些许僵尸都不足为虑。” 说着,许缘手握官印,金光闪烁间将自己的意思直接群发给江陵城内的文武官员,令他们在半炷香之内,抵达城内,展开除尸、救灾的工作。 …… 冬月二十四,晴。 江陵,城门处正发生着一场争执。 一间靠着城墙临时搭建的木屋外,数位身材高大、穿着统一黑色棉衣的汉子正围拢在门口,眼中凶光闪烁。 为首的锦衣男子客气道:“这位差爷,我们都是江陵帮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只给一半?” 自从江陵出现一座疑似吞江鬼王宝库的鬼门,还在山里跟着陈言厮混的江湖中人们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朝江陵蜂拥而至,只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已经有数百人涌入城内。 当然,他们大多都是交过钱的。 被一群壮汉围着,向众人要钱的年轻小吏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过听到锦衣男子说话这么卑微,他忽然就不慌了。 他咳嗽一声,拿捏着腔调,皱眉道:“刺史大人有言‘侠以武犯禁’,你们这样的武者入城,就得交钱。” 见众人毫无动静,小吏拍着门上悬挂的一块布,怒喝:“还杵在这里作甚!速速交钱!再敢装傻充愣,小爷就让官兵来拿你了!” 布上有一串字,却是武者入城的收费标准: “后天境十两,先天境二十两,入道境一百两。” 至于通神和武圣境这样的大佬,这小吏也不敢去敲诈。 凭借着这一手坐地起价,小吏这几天钱包终于富裕起来,甚至有闲钱去盈香阁找了个姘头。 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有句话叫“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众人面露难色,却没有大打出手,而是缓缓向后退去,围成一圈,讨论减少一些入城的人手。 只是进一趟城就需要这么多钱,就算他们江陵帮家大业大,也耐不住这样破财啊! 就在这时,城外的官道上缓步走来一位白衣女冠。 她背负一柄冰蓝长剑,清冷绝美,一头秀发却是半白半黑——头顶挽住的道髻团子为白,底下临近头皮的那一截为黑。 女冠脚步似缓实快,不一会儿就走到城门口,将要跟随一众百姓入城。 小吏看得心痒痒,一步跨出,大喊一声: “道长请留步!” 女冠转过身来,眼神中有几分疑惑。 小吏赶到女冠身前,一脸严肃的糊弄道:“道长,现在江陵城里不太平,你若是要入城,还得先登记好身份,才能再入城。” 女冠一眼扫过那片白布,摇头道:“贫道虽有几分武道修为,但并不算武者,你还是回去罢。” 听到女冠承认有武功,小吏心中更是欣喜,本就在骚动的色心更是开始在胸口里面横冲直撞。 如此美人,若能一亲芳泽…… 嘿嘿嘿,那可比盈香阁的姑娘要水灵得多。 “那可不成,刺史大人有言‘侠以武犯禁’,若是让你这样不明来历的武者入城,本就因为鬼物而乱成一锅粥的江陵岂不是会更乱?” 小吏义正言辞,仿佛女冠不配合登记就是天大的罪名。 有理有据,女冠轻轻点头,莲步轻移,走向那间小木屋。 “姓名?” “万霜天。” “年龄?” “三十七。” 小吏眼皮一抖,鬼鬼,三十七岁的女人,这都熟透了哇,真想…… “道长,你这说得不准,我有一种特别的方法,来,把手伸出来我摸摸你的骨龄……啊啊啊啊!杀人啦!” 万霜天一脸淡然的从屋里走出,继续朝城内行去。 第145章 一剑封喉 在万霜天身后,小吏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掌跌跌撞撞跑出来倚在门框处,从其伤口形状来看,应当是被剑气切割过。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红着眼大叫道:“卫兵!卫兵!把那个胆敢袭击朝廷官吏狂徒抓下!老子要好好教她做人!” 站在城门口的几个兵卒身子站得笔挺,目不斜视,充耳不闻。 开玩笑,他们几个只是区区小兵,在现场没有大佬的情况下直接跳出去,那不是提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嘛? 再说了,这个小吏平日里收那么多钱也没见他请他们哥儿几个喝酒吃肉逛窑子,他们会帮才怪! 小吏肺都快气炸了,手上的伤势疼得他面目狰狞,对江陵帮的众人吼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人?要是把人抓到,老子把你们的钱全免了!” 几人对视一眼,对小吏开出来的条件很是心动。 刚才万霜天和小吏在屋内的交谈他们都听见了,知道事情的起因是小吏相对万霜天动手动脚,也知道万霜天的武道修为是先天境初期,拿捏起来不要太轻松。 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大胆妖女,伤了朝廷的差爷还想逍遥法外?真是活腻歪了!” “弟兄们,对付这种邪魔外道不用讲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啊!” 江陵帮那位锦衣男子先是给万霜天扣下一顶大帽子,招呼着一群小弟就朝万霜天扑去。 小吏兴奋的大笑起来,提醒道:“小心点,别把人给伤着了!嗷哟哟……疼死老子了,老子一定要在她身上加倍讨回来!” 万霜天静静回头,纤纤玉指捏出一道印,地上的积雪忽然凝聚成一条条长满冰霜尖刺的绳索,瞬息间就将江陵帮众人捆缚起来,随后她竟头也不回的进入城内。 “啊!这是什么妖法!” 小喽啰中有人痛呼出声,冰霜尖刺大约有半寸长短,刺入身体绞缚几圈,他的身体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冲在最后面的锦衣男子也没有幸免,而且他这条冰索上长出的冰霜尖刺得有一寸,携带的奇异力量轻易就破开了他的横练功夫,深深嵌入体内,甚至距离五脏六腑只有不到几厘。 他根本不敢乱动,感受着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寒意,面色逐渐变得惊恐起来,声音颤抖着说:“这……这是道法,那位道长是道门高人!” 其余人面如土色,哭丧着脸道:“大、大大哥,那仙子不肯解开法术,我们这可怎么办啊……” 锦衣男子闭目感受一番,沉声道:“还好那位道长对我们并无杀心,只要长时间用血气冲击冰索我们自然能够重获自由。” 简单来讲,锦衣男子的方法就是硬扛,用体温融化冰索。 众人脸色苍白,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那女冠来头这么大,他们哪里还会不长眼睛的一头撞上去? 小吏急得直跳脚:“你给我站住!站住!我叔父是郡守,你今天敢得罪我,我一定要把你弄到床上好好羞辱……” 还未说完,小吏眼中就有一道璀璨的剑光闪起,等待光华落幕,一条血线出现在他的颈间,满腔热血喷涌而出,将地上的积雪都消融一大片。 看着小吏的尸首倒地,江陵帮之人心底一寒,连忙低下头颅,专心致志的看着地面,似乎要把雪地看出一朵花来。 城门守卒 …… 江陵城内。 地上被鬼门震出的深渊地缝已经被填上,数量众多的民夫正在一片废墟中干得热火朝天。 许缘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仰头看着鬼门,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一次鬼门的异动,直接导致城内近百人死于非命,还有三百多人被混乱中的僵尸袭击,虽然及时以文气清除毒素但也是元气大伤。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这眼瞅着就快过年了,鬼东西们还不肯安生。当真该拖到阳光底下让它们试试什么叫见光死! 心里想着事情,忽然有一衙门小吏急匆匆向隔壁帐篷跑去。 “汤大人、汤大人,大事不好啦,汤镜公子他……没了!” 正在安闲品茗的汤骏惊得一口喷出茶水,跳起来问道:“没了?什么没了?快说清楚!要是敢在此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 那小吏不敢隐瞒,当即将城门口发生的命案快速说了一遍。 末了,他道:“大人,那妖女现如今正在往这边走来,您看要不要安排人手把她……擒下,为汤镜公子陪葬?” 汤骏脸色阴沉,他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侄儿只会捞钱,却没想到反噬会来的如此之快。 如果那妖女真的像这小吏所说,会施展诡异的法术,其来历一定不会小,就算要为侄子报仇,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 他抬手道:“先不要轻举妄动,本官等下亲自会一会她,若她只是个野道散修,本官自然有的是法子炮制她。” 没过一会儿,一个白衣女冠边从街角出现,并缓缓走向一众官员所在的帐篷方向。 站在帐篷最前方的许缘见了,眉头一挑,眼中带上几分喜意,缓步迎了过去。 “万道长能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为民除害,本官甚是欣慰,快里面请。” 邀请万霜天前来江陵的人,自然就是许缘。 由于受到许多影视剧影响,每次想到捉妖抓鬼,许缘都会最先想起道士这个职业。 本着术有专攻的想法,许缘以官印沟通柳林县县令施安,令其向万霜天转达自己的邀请信件。 万霜天对许缘这副官腔很不感冒,只是点了点头,一边往内走,一边看向那一座高耸的门户,不到片刻,眼神就变得十分凝重。 良久,她轻轻出声:“此门确实通往吞江鬼王的宝库,但上面还有数个传送阵法,这很蹊跷,它应该不只是连同宝库那么简单。” 铸造这门户的鬼不是傻蛋,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刻下无用的阵法。 许缘细细回想此前发生的事情,疑惑道:“之前这门上有一个声音曾说,要让什么吞月鬼王降临此地,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第146章 破开大门的资格 万霜天一双清冷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很是吃惊,确认道:“吞月?你没有记错名字?” 这般作态让万霜天多出几分凡间烟火气,许缘不由多看几眼。 没办法,种花家男人人均白毛控,对于头发已经快要全部变白的绝色道姑,他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此时许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自己穿越成万霜天的同门,是不是又会有另一番不同的风景? 他郑重点头:“那是自然,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 有吞江鬼王被姬先生悄无声息做掉的先例,许缘对那什么吞月鬼王也不甚惧怕。 就算天塌了,还有姬先生这高个子顶着不是? 万霜天秀眉微皱,语气感慨道:“你可能不知道,吞月早在六百年前就登上鬼帝之位,算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如果他真的会选择在江陵降临,整个江州都有可能会生灵涂炭。” 许缘:“……” 他见四处没有什么人,低声询问:“鬼帝是什么存在?实力很强么?对于鬼道的境界划分,我不太清楚……” 万霜天这些年出山历练,见过的怪异之事多了去了,因此对许缘这位“封疆大吏”的无知也就见怪不怪,细心解释道:“现如今,鬼门关外的鬼族已经合并成一个鬼国,它们喜欢以鬼道力量的强弱分出差距,因此有: 幽魂、鬼卒、鬼将、鬼帅、鬼王、鬼帝之称。” 许缘装作听懂的样子,若有所思道:“原来鬼帝已经是鬼族的最强者,要是他跑到这边,我们……我们是不是就死定了?” 说完,他才后置后觉的心慌起来。 他娘的,那么大一个鬼帝,突然就要跑到江陵来大发神威,他这个江州刺史还不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焯! 老子不干了! 哪知万霜天却摇了摇头,自信道:“其实不然,当年鬼族退出大盛时,吞月还是个鬼王,由于他的兄弟吞江被文圣董文子擒下,他便与董圣定下约定,只要吞江能够保全性命,他便不会踏入大盛一步。” 许缘默然,过了好半晌,他才在万霜天疑惑探寻的目光中问道:“万道长,你是完全不探听外界消息的么?” 万霜天心里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也不是不打听消息……只是青玄观内需要照顾的孩子太多,我每日还要做课业,就没有时间再去管一些闲事。” “这应该与吞江、吞月的关系不大?” 许缘头疼扶额道:“吞江鬼王,在上个月,死了。” 万霜天:o_o??? 她倒不会怀疑“于明”在骗自己。 她只是不能理解,为何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既然吞江已死,那么吞月鬼帝此次便极有可能借由此门绕开鬼门关,将鬼国中数不清的鬼物投入大盛,造成无比巨大的灾难。于道……于江州,此事还得早做打算。” 许缘忽然看向那座鬼门,提议道:“我们先把这破门打碎,没了上面的传送阵法,鬼国的鬼物就没法再过来,怎么样?” 万霜天抽出背后的冰蓝色宝剑,手捏剑诀,长剑轻轻颤动,蓝光大放。 “吟~~” 在一声清越的剑鸣中,宝剑如同一发炮弹,呼啸着朝鬼门斩去。 宝剑临近鬼门时,鬼门上再次涌现出鲜红浓稠似活人血浆的诡异光芒,一个狰狞的鬼脸浮现,大喝道:“道士,这不是你的事,快离开!” 万霜天没有回应,手中法诀变幻间,宝剑的飞行速度相比之前却是更上一层楼。 “叮~~” 包裹着凌厉剑气的长剑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刺进冷凝的油脂当中,瞬间破开红光而入,就连一点嗤嗤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最终撞在鬼门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声。 长剑倒飞而回,被万霜天剑指一引,欢快的转了个圈,最后落入剑柄之内。 许缘遥遥看着鬼门上留下的一道深刻剑痕,红光翻涌间包裹向剑痕,却被剑痕周围散发的强大剑意切割、驱散,令其久久不能复原。 许缘就朝万霜天竖起大拇指,佩服的赞叹道:“万道长好强的剑诀,这破门我连续砸了好几天,留下的痕迹着实不少,可是很快就被这红光给修复成原貌,以至于每次都无功而返。” 万霜天眉头紧锁,感应着剑痕上自己的法力逐渐被红光侵蚀、消融,脸色变得更加沉闷。 “不成,以我现在的修为,就算在上面留下剑痕也无济于事,很快就会消散的。” 许缘问道:“要不我们一起攻击鬼门,试试能不能把那层红色屏障磨掉?” 说着,他已经掏出四枚官印召唤出四条神龙在他身边游荡盘旋,看上去颇有几分反派的气势。 为什么像是反派? 只因那些神龙都因为吃下太多黑色的阴森鬼气,现如今都变成了一条条墨底金边的黑龙,帅依旧帅,但气质已经转为冷酷邪恶了。 万霜天摇摇头:“那红光太厉害,恐怕真正的源头就藏在门后面,为其源源不断提供力量。” 许缘摇头叹息,不服气道:“难道我们只有留在这里,乖乖受死,却什么都不做么?” 万霜天凝眉思索一阵,才开口道:“这鬼门看情况应该是吞月还在鬼王境时留下的后手,想要破开鬼门,须得以文道春秋境,武道通神境,道门元神境的大修才能有勉强一试的可能。” 许缘嘴角微微抽搐,拜托,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心境萌新,距离春秋境还差两个大阶段。 真是……太难了! “万道长,本官冒昧的问一句,你现在修为境界如何?” 没有出乎许缘的预料,万霜天道:“法体境,目前尚未凝聚元神。” 忽然,许缘想起一个人——阿忠! 阿忠可是通神境的大高手啊,要是他能够出手,这一次的危机可不就直接渡过了么? 只是……想到阿忠对姬先生的忠心耿耿,许缘就有些无奈。 指望一个魔头拯救江陵? 还不如想想在哪里可以请到一位通神境武者才行。 第147章 我有个朋友也想修仙 远处,帐篷间的角落。 看着并肩而行的刺史于明和白衣女冠,汤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良久,他对身边跟着的小吏道:“你去看看事发地点有什么可疑之人,抓起来送到我家夫人那里抵罪,至于这件事情……你自己烂在肚子里罢。” 小吏忙不迭点头,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自己不用夹在刺史和郡守之间受气,两面不是人。 …… 许缘思索一阵,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元神很强吗?我之前被索魂楼的一个白无常埋伏,结果他还是没有打过我。” 万霜天耐心解释,“贫道所说,是道门真修,他们阳神至纯,得寿数千载,可自由出入青冥黄泉,移山填海亦不在话下。至于那些邪魔外道自称的元神,不过是以阴神之身滥竽充数罢了。” 许缘呼吸一滞,修道竟然能活到几千岁? 不愧是圣人传承啊! 许缘略带激动的咨询:“道长,我有一个朋友,才二十多岁,身长七尺三寸两厘,长得英俊潇洒,每天早睡早起无不良嗜好……他刚刚凝聚文心,现在转入修道之途修仙还来得及么?” 于刺史突然说这么多,万霜天也有些发懵,半晌才理清头绪,回应道:“皇道龙气霸道异常,与仙道法力虽然能在体内共存,但修炼起来会事倍功半,于江州那位朋友还是好好为官,为这天下百姓多出一份力。” 许缘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是不是没有龙气,就能修炼仙道。 从万霜天的话里来理解,感觉很有搞头啊。 看来以后还得继续肝系统任务,刷出一本修仙的功法。 “春秋境文人本就不多,大多又聚集在京城,本官现在就向那边求援,以他们的速度,十天时间足以赶到。”许缘又想起一个人,继续道:“而且本官和青剑门的青剑四子有些关系,可以试试请他们门内的那名通神强者出手。” 以宁飞雪四人对钱财的看重,只要钱到位,想来青剑门的那个武道大佬也是愿意出手的。 听到青剑门这个名字,万霜天沉默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你放才说那些小孩还住在青玄观里,难道是施安还没把养济院修建起来么?” 万霜天只道:“施县令喜欢提条件,索性就不去了。我已经为他们安排好去处,你也不必再责问他。” 许缘知道,施安那货为追求万霜天,应该又动歪脑筋了。 有一小吏跑过来禀报:“刺史大人,陈御史求见。” 许缘眉头一挑,先让万霜天自行去休息,准备去见一见陈言。 直觉告诉他,这鬼门的出现和陈言脱不了干系! 临走前,万霜天提醒道:“对了,贫道入城时斩了一个剥盘无度的吏员,若有人要将贫道拿去问罪,贫道甘愿受罚。” 许缘想起自己被敲诈的十两银子,哼哼道:“无事,在我这儿没人敢动你。” 之前他让宋义调查过那个小吏,确实是汤骏的侄子不假。 此人之前一直都在江陵粮仓任职,伙同一众狐朋狗友倒卖储粮获利不下万两,而后在许缘委派唐和检查各大粮仓时被汤骏提溜出来,当天就把消息泄露给狐朋狗友,导致粮仓被烧毁,之后兜兜转转到了城门口捞油水。 现在终于死去,也算是老天有眼,皆大欢喜。 …… 来到营地外,许缘一眼就见到脸上消瘦许多的陈言。 他冷着脸道:“陈御史不是在城外寻宝么,怎的又入江陵来了?” 陈言谦恭一笑,指着鬼门道:“于江州说笑了,如今宝库已现,下官自然要紧随而来。大人请看,为圣上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还请大人与下官通力合作,共求宝库啊……” “哼,立功之事暂且不谈,本官且问你,这鬼门的出现可跟你有关?”许缘拂袖道。 陈言心底一惊,以为自己在城外的所作所为被人揭发出来,脸上却丝毫不改颜色道:“怎么可能?下官此前一直在城外寻找宝库入口,如何有通天的能为使这宝库大门自动显现出来?” 他猴急的鼓动道:“大人,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啊,只要能打开宝库,充实陛下内帑,以后你我必定能平步青云呐。而且就算您心痒难耐,也能悄悄留下些许,壮大己身的……” 只要做好这件事,升职发财双喜临门,如果许缘真是大盛官员,或许还会被陈言说动。 但他与陈言早就结下梁子,哪里还会帮陈言保住性命? “此事以后再说,陈御史在外风餐露宿一月有余,还是先找个地方歇着,至于宝库之事,本官心中已有处置之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缘觉得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作死去打开的好。 早早把鬼门毁去,安安心心过大年! 至于没有宝库的功绩,又牵扯到谋逆这顶帽子的陈言…… 谁管啊,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看着许缘离去的身影,陈言眼中闪过一片阴狠之色。 在来江陵之前,他就猜到这位于江州不会给他好脸色,甚至还会阻挠他打开宝库,等他不得不回京城时,独占宝库的功劳。 ‘于明,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我一定要打开宝库!’ 想到这里,陈言直接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 入夜,一片废墟中,数道人影敏捷蹿出,快速向鬼门靠拢,诡异的是,几人前进时,不仅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而且肩膀上还扛着一座滑竿。 这些人脚步很轻,再加上鬼门将方圆数里都影响的昏昏暗暗,值守于此的差役并未发现异常。 滑竿上,陈言看着越来越近的鬼门,眼神越发明亮。 开启宝藏升职加薪、迎娶高门嫡女千金,走上人生巅峰,就在此时! 来到鬼门下,一众黑衣人先是把陈言放下,随后纷纷解开身上的绳索,从被包裹的木桶中倒出猩红的血液。 鬼门上,血光开始缓缓律动,迫不及待汲取血液中的力量。 一张模糊的脸庞缓缓在门上浮现,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还不够,还不够!” 第148章 寒风拂过,四周更添几分阴森之气。 陈言嘴角止不住的扬起,轻声道:“够的够的,一百个先天境武者的精血肯定能填饱你的肚子。” 说着,他仔细地看向鬼门正中那一处球形凹陷,手中莹白文气按照上面内陷的纹路,一丝不差的凝结为一颗巴掌大的玉球。 对于陈言来讲,钥匙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大门从隐藏的空间里引出来。 那一道模糊人影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彩,文人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能骗的,不仅可以重现大门的钥匙,还能拿出这么多美味的精血。 片刻之后,一众属下手中的精血被倾倒完毕,陈言神情激动,准备把玉球嵌入凹陷中。 人影却突然出声:“不够,还不够……还要一百个人的魂魄!” 陈言面色一变,攥紧手掌,低声怒道:“在城外唤醒你之时,本官就为你血祭过三百人,你可别得寸进尺!” 人影毫无脸皮可言,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明天晚上,我要一百生魂,如果没有,我就回归宝库。” “你敢!” 陈言焦急出声,心中把这鬼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铁青着脸说:“一百个生魂可以给你,只是本官没有承载之器,无法收集。” 一道血光裹挟着一枚黑色珠子从门上落下,人影叮嘱道:“快去,我要离开这里!” “记住你的话,要是再敢加条件……”握着珠子,陈言恨恨道:“咱们玉石俱焚!” “撤!” 言罢,陈言再次坐上滑竿,一行人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鬼门上,那模糊的人影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等本将军脱困……唤来王上……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 于府,风荷举。 许缘找了一间几乎没有使用过的厢房,在门口四顾一阵,这才贼头贼脑的钻了进去。 龟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许缘强忍着羞耻心,发出一声又高又长的“喵”音。 【每日任务:学猫叫。模仿猫咪的叫声三十次,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1,进度330】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任务,许缘脸上满是怨念。 自己只是想完成任务白嫖抽奖而已,怎么净是这种强人所难的活儿?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喵喵喵喵喵……” 一直到第二十八下,房门忽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露出站在门外的一位黑衣人——姬先生。 “许……嗯?你这是作甚么?” 看着姬先生,许缘心底忽然浮现起数不清的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他神情变得呆滞,嘴里甚至习惯性的再次喵了几声,一直等到任务完成,这才有些气恼的站起身来。 “呸,院子里的老鼠真多啊,到现在只能靠着自己当猫,赶走几只算几只。” 随口解释一句,许缘询问道:“姬先生,你看都这么晚了,还来找我作什么?” 他只是表面上保持着淡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隐藏在长靴下的脚趾都开始不安的往地面抠抓,仿佛要整出一个美丽的魔仙堡。 知道许缘身上有秘密,姬先生没有对其做出奇妙动作的原因彻底清查,而是沉声道:“等几日过后,若是那往生之门成功开启,我希望你能有多快就跑多快,不要傻乎乎的迎上去,和鬼道之人对峙。” “别当官当迷糊了。” 许缘眉头一挑,询问道:“你怎么就知道那鬼门一定就会开启呢?” 姬先生负手道:“大盛朝廷中的春秋境文人数量可谓是屈指可数,就算你已经通过官印将此事禀报出去,他们也不会空出时间来救你、救江陵,” 许缘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于明的老爹可是于光尚书令,再怎么也会派人来。” 姬先生轻蔑一笑:“如今的这个狗皇帝可是靠着夺嫡上位的,就算于光只是他手底下的一条狗,他也不愿意看到于光一家独大,在他心里,于明最好能死在江州。” 许缘:“……” 果然,玩政治的心都脏,方方面面都算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还不死心,“就算这样,我还能请到青剑门的通神境,有他在,问题不大。” 姬先生哂笑一声:“如果你提的是青剑门那个残废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钱财为好。” 许缘愣住:“残、残废?” “他当年年轻气盛,曾当众挑战过剑宗,最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内腑伤势极重,一直靠灵药镇压伤情,根本就无力出手破门。” 得,合着那扇门就根本没有毁去的可能性呗。 “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假货,根本犯不着对这江陵有什么感情。” 说着,姬先生袖子里落出一卷江陵旬报,并被其扔到许缘身前。 许缘接过一看,这一面书页上竟然是许缘自己写的那一篇小记。 小记的名字叫《英雄》,大致情节为许缘此前收容乞丐进养济院时所见。 其中就提到那老者对官员时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就算被官员抽成猪头,也是一脸的屈服。 但对付毫无根基可言的乞丐,他们的行动就又是另一种极端,生怕自己的的窝点被低贱的乞丐所玷污,各种污言秽语无所不用其极。 其中有一句,许缘是照着周树人先生借鉴的——强者愤怒,抽刀斩向更强,而让己身更强;弱者愤怒,抽刀斩向更弱,以显己身之强。 许缘神情有些不自然,装作诧异道:“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个。” 姬先生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这表面上在呵责养济院中男子欺软怕硬,实则在说我为了追求功力而向普通人出手,十足的弱者气息,世间真正‘大英雄’。” 许缘轻咳一声:“姬先生,我所写便是我所想,你莫要如此曲解,再说了,我哪儿敢骂您啊。” 姬先生轻哼一声,没有说话,他知道,许缘指桑骂槐一直都有一手的。 “你继续学猫叫,我先走了。” 许缘嘴角抽搐,连忙跑出厢房,理不直气也壮的辩解:“我没有学猫叫啊啊啊啊!” 姬先生脚步轻快的离去,快到院子门口处,忽然对许缘道:“那个万霜天,你离她远点,作为剑宗弟子,我会忍不住想杀她的。” 第149章 李白体验卡 三十年前,剑宗是封印血尊的主力。 姬先生作为血尊的后辈,确实有杀万霜天的理由。 许缘默然,这种杀来杀去的做法虽然没有意思,但是真的解恨,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没有理由去制止。 等姬先生挺拔的身影离去,他甩去脑子里的杂念,打开系统,准备把这几天攒下的十连抽一次性用光。 多年的抽卡经验告诉他,在奖池里的元歌体验卡抽光之后,必然会出新货! 【恭喜获得:李白体验卡一天1、中品灵石1、黄金三十两、白银五十两。】 许缘:︿( ̄︶ ̄)︿ 舒服了,舒服了…… 果然,人不会一直倒霉下去。 【李白体验卡一天:使用后可获得人物李白的全部能力,境界为使用者当前境界圆满之境,沉浸式体验时间为一天。 注:使用一百张体验卡,可永久解锁李白的全部能力。】 具现出卡片,看着上面印着的一位满是潇洒羁狂之气的白衣谪仙人画像,许缘心里直呼卧槽。 这这、这竟然是真正的李白!? 那自己岂不是赚大发了? 如视珍宝的将体验卡收起,许缘取出中品灵石把玩起来。 这灵石约有鸡蛋大小,摸起来温润如玉,可以看到里面有氤氲之息流转,煞是好看。 【中品灵石:蕴含天地灵气的石头,可直接增加仙、魔、鬼、妖等道途的修炼进度。 是否使用? 是否】 看到“直接”二字,许缘眉头一挑,本着试一试的心态,选择了“是”。 下一刻,许缘看到手中的灵石外部忽然出现几缕氤氲之息,化作一条丝线,伴随着自己的呼吸进入体内。 灵气入体,他只觉得体内多出一股暖流,丹田处的长生真气开始自发进入经脉里运转,将灵气暖流纳入其中。 整个人都显得暖洋洋的。 没过多久,灵气暖流消散,许缘体内的长生真气也多出近十分之一,已经相当于许缘打坐修炼十天的量了。 这速度堪称直接起飞! 许缘猜测,这或许是因为《长生诀》兼容武道与仙道,才能用灵石增加修为。 他看着手里已经变成普通玉石的灵石外壳,将其收入物品栏。 指不定什么时候还有用呢。 有灵石相助,武道上的修炼暂时可以放慢节奏,因此回到卧房后,许缘开始继续凝练书理中的“封”、“禁”、“定”三字,争取早日做到将血尊关两个时辰的小黑屋。 …… 辰时,许缘踩着点进入州衙。 “大人,城东那边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数量众多,所有差役都出动了,还请您到现场视察一番。” 等在办公院门口的燕小七连忙迎了上来,对许缘禀报了一件大事。 在鬼门出现后,任何关于人命的事情都值得重视,许缘脚步一转,往衙门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向跟上来的燕小七询问:“这么大的事情,汤郡守他们可曾前去?” 燕小七老实回答:“汤郡守的侄子昨日在城门口被凶徒所害,他从昨日开始就在处理后事,不过唐郡守和曲郡守已经前去安抚百姓。” 刚出衙门,许缘挥手书写出大风歌,召来大风力士,抓起燕小七一跃而上,飞速赶往城东。 不同于老成的宋义,燕小七直接戴上痛苦面具,惊呼出声: “啊啊啊啊……大人,我怕高!” …… 城东,街头。 近五十丈的街道已经被差役们以拒马护栏封锁起来,在护栏里面,是一具具连白布都未能盖上的尸体。 百姓们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或是号啕大哭,或是神色惊恐的指着里面的死者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在情绪激动之下开始冲击拦路的差役想要进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唐和与曲宜春分别站在街道两头,见状皆是以文心释放威压,迫使护栏外的百姓跪下,等众人安定下来才撤回。 狂风呼啸,引得众人纷纷仰头张望,看见来人,皆是投去震惊的目光。 那是……江州刺史于明! 凭虚御风而行,真乃神人也! 至于其身边的年轻差役,则被大家选择性的无视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唐和与曲宜春心中皆是感慨,这于江州能对诗词之力掌握的如此纯熟,文气质量与诗词造诣愈加高深了。 大风力士随风消散,许缘提溜着燕小七从天而降,落到唐和身边。 “情况如何?”许缘径直询问。 唐和凝重道:“此案当中,死者有一百二十三人,不少都是阖家被灭。从死者身上的伤口来看,应当是江湖中人所为。而且他们人数不少,才能在不走漏一点风声的情况下抹去这么多人的性命。” 许缘看着一众苍白的尸体,眼睛微微眯起。 从死者的摆放规律来看,他们应该是按照门户来划分的,其中青壮年男女自然不必多说,上至古稀之年的老人,下到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包含其中。 许缘甚至看到两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一者为新妇,一者为中年妇女,此刻都连同自己腹中放孩子躺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 落雪无言,只有哀怒在沉默中酝酿。 怒火中烧,许缘忍不住低骂道:“畜生!” 他转头对唐和道:“限武令施行这么久,是时候拿出成效了,快查!最近进入江陵的势力是哪一个?” 唐和直视许缘,严肃道:“近两日进入江陵的势力本有两个,一者为江陵帮,一者为陈御史。不过昨日江陵帮之人杀害城门处吏员,皆被汤郡守擒下入罪,剩下的只有陈御史以及手下的一众刑部捕头。 于江州,此人不好动啊……” 江陵帮是江陵的地头蛇,最快得到城内鬼门出现的消息,而陈言则是引出鬼门之人,自然最先回来。 至于其他的江湖中人则还在大山里打转,幻想着找到吞江鬼王的宝藏。 陈言作为御史台察院官员,只受盛京朝廷约束,地方官员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许缘冷笑一声:“区区一介罪犯,本官有什么不敢动的?” “来人,随本官将作案之人缉拿归案!” 第150章 恶鬼现身 一道高挑白色身影站在围栏外,仔细观察过地上尸体后,眼中多出几分疑惑。 这些人身上虽然有足以致命的伤势,但蹊跷的是,他们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魂魄的残留气息,仿佛都被什么事物汲取干净了。 想到某种可能,白色身影脚步一动,向鬼门所在的方向赶去。 …… 江陵城内一间客栈,许缘雷厉风行,带着十二个差役冲了进来。 “陈言何在?快出来见本官!” 客栈里的掌柜伙计哈着腰迎上来,担惊受怕的强笑道:“好叫刺史大老爷知晓,大清早的时候,陈姓大老爷就带着捕头们离开啦。” 许缘眼睛一瞪,眼中神光震慑人心,“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走的?” 掌柜的膝盖一软,“啪”的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小人不敢窥探老爷们的行迹……实在不知道啊!” 许缘深吸一口气,先是揪起掌柜的站好,留下四人在客栈搜索,再取出官印,让秦胜立即封城,并派兵进行全城大搜检。 鬼门就在城里,陈言还指望着用宝库里面的财宝向皇帝求一条活路,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江陵! 布置好人手分布,许缘召出大风力士,火速赶往鬼门之地。 依照陈言追名逐利的性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屠杀平民百姓,最大的可能是为了打开鬼门,所以,许缘这是要去守株待兔。 …… 鬼门下方,万霜天十指掐动法诀,最后用剑指在眉心处轻轻一点,她眼中亮起一道清光,视界陡然变化。 积雪在消散,地面在隐去,一切都在归于虚无,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伫立在前方那一扇由鬼气、血气、魂力汇聚而成的门户以及……下方隐藏的身影。 监察御史陈言以及其手下的刑部捕头! 他们大约有十五人,除了陈言,其余人都穿着刑部捕头的制服,每人都在腰间别着一枚竹筒,依靠着土壁养精蓄锐。 陈言架子不小,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眼中清光消散,听到远方天际传来的狂风呼啸,万霜天剑指一引,背后的宝剑清鸣出鞘。 澎湃的法力自体内涌出,她的身子凌尘而起,强烈的风压令那身白色的道袍随风扬起,如九天之上的仙子降临世间。 “吟~~” 清澈的剑鸣响起,剑尖朝下,直指手里握着黑色魂珠的陈言! 在法力的加持下,宝剑如同切豆腐一般穿过土层,抵达下方那处狭小的空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朝陈言的胸口刺去。 陈言眼神凝重,文气自身上涌出,衣袍鼓胀间在身前设下一道文气屏障,身体也向后退去,同时口中大喝道: “何方妖道,竟敢行刺朝廷命官!?” 这一手飞剑的本事,只有修仙问道的道宗之人才能施展。 宝剑刺入文气屏障,还不过一瞬,屏障轰然破碎,加速刺向陈言。 陈言身边有入道武者拔刀横劈,却被宝剑上的浑厚法力震得手臂发麻,退到一旁。 好在这一下阻挡让宝剑速度稍稍放缓,陈言口中快速吟诵诗句: “江湖多豪客,踏马作狂歌! 剑出平风雨,世间不见恶。” 一个顶着陈言面目的侠客现身,手中长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凭借文气的加持与万霜天的宝剑激斗起来。 陈言身上文气去了五分之一,心知这战诗侠客坚持不了多久,呼喊道:“刺客只有一个人,你们快一起上!” 说完,他便向通道更深处跑去。 鬼门的底部就在那里! 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提前打开鬼门,让吞江鬼王的宝藏重现世间,只有这样,高功之下,他才能得到江陵地方官员的支援。 通道最深处,陈言一巴掌拍在鬼门上,“生魂我已经为你寻到,还有多余,快让我开门!” 血光颜色比之前更下腥红,涌动间,有一狰狞的面孔出现在门上,戏谑道:“你这是被追杀了?真是狼狈啊。” “别废话,东西我已经带来了,赶紧把门打开!” 陈言强作镇定,仙道之人飞剑最是锋利,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他可不想死在最后一步。 说话间,一枚充满奇异纹路的玉球出现在他手中。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陈言破口大骂:“混账!本官不管那么多,要是再不让我开门,等我死了,你就永远留在门里!” 那脸庞无奈的叹了口气,悠悠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如你所愿了,魂珠先给我。” 陈言眸光一闪,“你先把钥匙孔放下来。” “读书人的心眼就是多……” 血光加速变幻,玉球对应的凹陷出现在陈言面前。 陈言迫不及待把玉球按了上去,又随手将魂珠抛向面孔,一脸轻蔑:“你我之间两清了,破封之后赶紧滚出大盛,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魂珠融入血光后,大门忽然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血光中的人影逐渐变得凝实,最终从鬼门上脱离,变成一个青面獠牙鬼。 这恶鬼身材高大魁梧,身披一身黑亮铠甲,手里握着一把丈余长刀,似是一沙场战将。 恶鬼尖牙交错的口中发出一阵嘿嘿怪笑声:“放心,你放我出来,我会留你一命的。” 他看向还在与飞剑缠斗的一众武者,一脸享受的吸了吸鼻子,“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武者的最香啊。” 恶鬼的身子化作一道幽暗青烟,无声朝一众刑部捕头靠拢。 陈言看了眼为自己舍生忘死的手下,又看了眼门缝中已经展露出一片金色光芒的鬼王宝库,眼中狠色一闪而过,口中再次吟诵战诗: “江湖多豪客……” 这一次,他的目标赫然就是那只恶鬼! 那些武者是他最后能调动的人手,不能再有折损。 更何况……杀一只实力强大的鬼物,也是大功一件啊! 侠客出现,长剑裹挟着莹白文气,将那团即将靠近武者的烟雾斩为两半,文气净化鬼气,嗤嗤的声音响起,迫使恶鬼化为原状。 “可恶的读书人,本将军改变主意了,必要将你生吞活剥!” “黑狗血!” 有武者瞬间反应过来,抽身而退,从腰间取下一截竹筒,以真元震开盖子,朝恶鬼劈头盖脸泼下。 “哇呀呀呀!卑鄙!” 第151章 万霜天、女剑仙 地面上,许缘落到万霜天身边,还未来得及询问情况,地面就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这晃动的幅度,竟然比之前还要大上几分! 他霍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鬼门——开了! 万霜天操纵宝剑的动作一顿,看向鬼门,神情极为凝重。 身为有传承的道宗弟子,她清楚的知道,门上的传送阵法并不是摆设,一旦有强大的鬼物跨界而来,江陵乃至整个江州都要被摧残一遍。 她剑指一转,地底的飞剑顿时脱离战圈,被她握在手中。 许缘握住官印,将此前商议好的应对举措发出:其一是疏散百姓,坚壁清野,其二是让秦胜带兵,将鬼门周边包围起来。 原本许缘是想去梳理江州碑,重启人皇界域,在鬼道受到压制之下,再强大的鬼物在这里也有翻车的概率。 只可惜,姬先生不愿。 “轰——” 地底猛然炸裂,十多道身影在空中抛飞,在满天飞扬的尘土中,一个高达十丈的青皮恶鬼从地底爬出。 恶鬼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接触血液的地方被腐蚀,露出下方青黑的鬼气,阵阵青烟冒出,一股恶臭在空气中蔓延。 在他手中,一个刑部捕头被抓住双脚,此时正怒目圆睁,双手连连轰出,想要逃生。 “卑鄙的人族,本将军今天要把你们一个一个的捏死!” 恶鬼说完,直接将那捕头扔进嘴里,一阵咀嚼之后吞咽下肚。 恶鬼脚下不远处,陈言被吓懵了,呆愣在原地,就连恶鬼嘴里喷溅出的血液落到脸上都没能将其唤醒,还是他手下的捕头们一人抓住一肢,把他拖到许缘和万霜天身边。 “不可能……不可能……他就是一个普通鬼物……不可能这么强的!” 陈言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抓住许缘的手大喊大叫:“于江州,他是个鬼将!快杀了他!” 许缘淡漠的甩开陈言,文气在手中组成一条淡金色的锁链,死死将陈言捆缚起来。 “区区鬼物,本官自会处置,陈御史还是准备接受法律制裁。” 别看这个鬼个头长得挺高,以许缘如今的实力,鬼帅以下的鬼物,他可以说是嘎嘎乱杀。 现在首要的事情,是把陈言抓捕归案! 陈言挣扎两下,不可置信道:“我乃监察御史!你虽是一方封疆大吏,也没有资格抓我!” 许缘冷冷一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言一出,顿时平地生出惊雷。 天地间文气凝结,数不清的枷锁碰撞声中,数位面容严肃的老者出现在虚空之中,无比强大的威压自他们身上扩散,令得江陵城内的所有人都无法动弹。 他们齐齐曰善,一指点出,海量在空中汇成“法律”二字,随后一篇法令自衙门内飞出,融入二字之内,最后几人消散,“法律”二字则化为一道流光落入许缘眉心。 一册书典无声出现在祖窍空间内,书典无名,但在书封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九子正褶褶生辉。 许缘眼中升起几分明悟,刚才出现的老者们是法家诸圣,自己说的那句话,引起了他们留在天地之间圣韵的共鸣!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的大笑让许缘回过神来。 陈言脸上都已经笑出了眼泪,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疯了!疯了!陛下乃君临世间之人,一切由心,圣恩如海,圣威如狱,没有陛下,你连文心都凝不成……只能管束牛马百姓的区区律法又怎能约束到他? 简直是忘恩负义!痴心妄想!” 许缘用上几分长生真气,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甩在陈言脸上。 “聒噪!” 陈言嘴里“呜呜”出声,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一巴掌至少打掉了他半嘴牙! 陈言身边的刑部捕头们不敢跑路,只得默默低下脑袋,心中对这位于江州只有敬畏。 许缘抬手一挥,又是数条文气锁链套在十余个捕头身上。 这些杀人如麻的畜生,一个也不能放跑! 万霜天将一切尽收眼底,看向许缘的眼神里多出几分郑重。 能说出一番惊天动地言论的人常有,而能做到那番言论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每一个这样的人都值得敬重。 “哇呀呀呀!一群死人也敢在本将军面前逞凶,待到王上过来,定要把你们从坟墓里全扒出来!” 那鬼将羞愤的大吼一声,跳起身体,抡圆手中长刀,朝许缘当头劈下。 文道对妖、鬼、魔三道尤为克制,刚才诸圣残韵的威压让鬼将有种跪下叩拜的冲动,他不能接受,只有用文人的鲜血才能洗刷心中屈辱。 长刀上燃烧着青黑色的冥火,撕裂空气,仿佛要将许缘引燃吞噬。 许缘冷哼一声,正要动手,却发现身边的万霜天已经提着宝剑,周身包裹在如月色般的清辉中,以人剑合一之势迎了上去。 “叮~~” 三尺长剑与十余丈的长刀,这两柄大小悬殊的兵器碰撞,却呈现出一股势均力敌的景象。 大刀上青黑的鬼火翻腾,想要向下吞噬这貌美的女冠,却被长剑上那清冷的剑光所阻,只得向两边扩散绕开,准备从其身后偷袭。 哪知万霜天周身气势陡然凝成一线,侧身避开长刀锋芒,径直奔斩向鬼将头颅。 许缘知道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文气化笔,笔尖蘸上文气,凌空写下《满月》: “金风穿庭去,玉露迎客来。 ……” 半空中,白衣女冠长剑提至耳畔,剑尖斜指向天,剑刃上亮起迷蒙的光芒,清冷的声音响起:“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地上,许缘也正好收笔而立,女剑仙出现在他身旁,做出与半空中万霜天同样的起手姿势。 他看看身边,再看看半空中的女冠,一时间竟有些分不出谁是女剑仙,谁又是万霜天。 ‘啊这……’ 鬼将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眼前的女冠正在积蓄剑势时,身形忽然就变成了两个,一者在天,一者在地,对自己形成了两面包夹芝士(划掉)。 两面包夹之势! 第152章 对宝库的处理方法 场中两招轻云出月风静夜的出现,让场面一时间陷入寂静。 许缘懵了,鬼将蒙了,就连半空中的万霜天也蒙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好在许缘和万霜天的蒙圈并不影响他们动手,剑招蓄势已满,不得不发。 万霜天和女剑仙手中的宝剑同时发出一声轻吟,莲步轻踏,化作一白一金两道剑光,一前一后朝鬼将斩去。 鬼将的蒙圈是真的不知所措,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两个用剑的女人必定有一个是假的,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两道剑光都是真的。 近千年的封印让鬼将的战斗本能退化许多,他甚至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判断…… 他大喝一声,收回长刀,双手手腕翻转,将其在身前旋转挥舞得如同一面圆盾,看上去密不透风。 下方,许缘不屑一笑。 双倍的轻云出月风静夜,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被抵挡下来? 果不其然,万霜天所化的白色剑光毫不费力的斩断鬼将的长刀,并趋势不减的划过鬼将的咽喉;女剑仙所化的金色剑光紧随其后,刺入鬼将的眉心。 青黑的鬼气如同血液一般从鬼将的脖颈间喷溅而出,他的眼眸中失去身材,头颅尚未滑落,便被金色的剑光掼入,炸了个粉碎。 鬼将的无头身躯轰然到底,扬起大片烟尘。 鬼血四溅,许缘嫌恶的布下文气屏障,将那些黑绿相间的液体似的东西隔绝在外。 陈言身怀文心,这等毒素自然奈何不了他。 但其他刑部捕头可没有这样的抵抗力,鬼血落在他们身上,里面的毒素急剧往他们身体内钻,瞬息间就有些许鬼化的征兆。 几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出青黑色的经络,眼瞳变得血红,嘴中牙齿变得尖锐修长,指甲也飞速生长,浑然不似人样。 若不是体内还有武道真气、真元护住心神,他们已经变成见人就咬的僵尸了。 万霜天落回许缘身旁,撇了一眼众人的鬼样子,开口道:“若是任由鬼气侵蚀,他们很快就会失去神智,成为鬼奴。” 许缘眼见这些人受的罪差不多,就为他们渡去些许文气,清除鬼毒。 做完这些,许缘看向万霜天,恰巧这位女冠也正在看着他。 两人心中有许多疑惑,一时间却有些相顾无言。 许缘:“你……” 万霜天:“你……” “……” 许缘:“我……” 万霜天:“我……” “你先说。”2 无奈之下,许缘清了清嗓子,摊手道:“万道长,还是你先说。” 万霜天点头,面向鬼门道:“你刚才以文气施展的那一招……从何而来,又叫何名字?” 许缘握着文气毛笔,在虚空中写下《满月》全诗,介绍道:“这是我于中秋文会上写下的一首千里诗,诗成之后,可召唤一位女剑仙征战……对了,此招我为其取名曰‘轻云出月风静夜’。” 万霜天缓缓点头,随后郑重其事的向许缘稽首道:“问灵宗弟子万霜天拜谢于江州传道救命之恩。” 许缘:“???” 自己怎么就成她的救命恩人了? 难道说……那天晚上,诗词首作的文气奖没有出现,是因为半道上自动传授给万霜天了? 没有让许缘疑惑太久,万霜天解释道:“八月十五那晚,我与好友被几名魔道高手设伏,遭到追杀……若不是于江州恰好一诗成而传千里,我已经自爆金丹尸骨无存。 我不告而取,偷学剑招,是我之过,还请于江州责罚。” 了解事情原委,许缘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轻笑道:“难怪初次见面时我就觉得万道长面善得很,原来是因为这样,你也无需自责,能被你这样的正道人士所用,是我之幸。” 就在两人交谈间,地上鬼将的尸体无声消融,未留下一丝痕迹。 万霜天道心微动,于是眼神一凝,看向洞开的鬼王宝库,有古怪! 顺着万霜天的视线,许缘看到了宝库中金闪闪的黄白之物,皱眉道:“这宝物虽好,可用不到百姓身上也是浪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鬼东西隐去,恢复此地原貌。” 万霜天剑尖指向陈言,“我来此就是想寻回今早死去百姓的魂魄,没想到此人身为朝廷官员却会将屠刀挥向无辜百姓。既然此门由他开启,他应该有关闭之法。” 陈言流汗如瀑,连连摇头:“唔不羁盗啊,资琴度细那过死鬼教我做的啊!” 只可惜鬼将已经死去,再也不知道关门的方法。 惊觉自己说话已经不清晰,陈言连忙以文气恢复伤势,有快速说了一遍,末了还卑微的提醒道:“于江州、于大人!这么多财宝,下官觉得,就算是陛下他老人家也用不完啊,不如取用一些财物充当善款,为城中百姓重建家园呐!” 可以说,陈言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教科书模板。 这时,秦胜带着唐和、曲yc等一众文官赶到现场。 见到被五花大绑的陈言等人,唐和面容一肃,对许缘恭恭敬敬拱手道:“下官来迟一步,还请于江州责罚。” 许缘道:“区区一鬼将,翻不起什么风浪。”他指向鬼门内的金山银山,“你多带几个人手,把里面的财物搬运出来,封存入库。要是库房装满,就存到本官府上。” 这么大一座宝库,要是全部搬空,就算是再来几个于府也不够装,但许缘还有黄金屋啊,再让其吞一些黄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至于上交给皇帝……许缘表示会给皇帝分一份的,如果他以后还能想起来的话。 哪知道身边的万霜天却抬起素手,沉声道:“情况不对劲,之前那个鬼将……不,应该说是鬼帅,还没死!” 鬼道中,晋升鬼帅之后会获得一项特殊能力——不死之身。 这并不是真正的不死。 只要魂体的最核心部位没有被击碎,就还能借助剩余躯体重新恢复原样,只是本身的力量会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废鬼。 秦胜口干舌燥道:“鬼、鬼帅?” 他只是一个入道境的武者,对上鬼将都只是勉强保全性命,更别提更强大的鬼帅了。 众人挺直身子,看向鬼门。 第153章 惊现圣旨 不知不觉间,寒风中带上几分阴森黑气,鬼门上的阵法无声铺展开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掩盖住鬼门上原本的各式魑魅魍魉。 大股腥红血气和纯白色的灵魂涌入入阵法内,随着一阵空间的撕裂声,暗金色的鬼门上出现一个通向鬼国的黑色漩涡。 刚才那个恶鬼不讲武德,打不过开始摇人了。 漩涡尚未彻底稳定,其中却有数不清的鬼气涌出,只是片刻,许缘等人所处的地区都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令人感觉如坠冰窟。 不止如此,数道黑色的身影在灰雾间穿梭,绿得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许缘等人,似乎在等待破绽扑上来噬咬。 许缘眼神一凝,再次书写《满月》,女剑仙现身,一道金色的剑光从灰雾中一闪而逝,直奔鬼门上的漩涡。 剑光过处,空气中传来一声声尖锐的惨叫,不少黑色黑影在煌煌剑气中消融成为一缕青烟。 女剑仙头也不回的冲入漩涡,却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泛起一点浪花。 灰雾深处的鬼门中传出一阵得意的大笑,“桀桀桀……等本将军王上到此,你们这些卑鄙的人族都得死!” 见势不妙,许缘唤出两个大风力士,让唐和等文武官员跳上它们的肩膀,再操纵着大风力士抓住文气锁链,把陈言连带一众刑部捕头提溜起来。 狂风席卷中,大风力士飞速远离鬼门。 陈言看着鬼门上的漩涡,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口中忽然说道:“刑不上大夫!” 话音刚落,他身上忽然亮起一抹白中带金的光芒,将紧缚身躯的文气锁链震碎成片片金粉。 陈言的身体往下落去,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从容大喝道:“吾身轻如鸿毛!” 高空,大风力士肩膀上的许缘眉头一挑,对身边的唐和问道:“他难道是良心发现,想要留下来将功赎罪?” 唐和凝重道:“陈……御史一直隐藏着‘言必信’,所图不小,我们还是快离开。” 朝廷言官虽然常以风闻奏事,但总有成功的时候,成功的次数变多,他们便能掌握‘言必信’这一专有能力,类似于言灵之术。 许缘赞同点,操纵大风力士加速跑路。 一路飘荡到地面,陈言从贴身的衣物里取出一柄明黄色的卷轴展开,面色变得威严,大声的念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鬼国猖狂,胆敢进犯江州国土,浩浩大盛,岂容区区鬼物肆虐?有监察御史陈言,性行淑均,威容有度……今特任陈言为钦差大臣,总领江州文武之事,调度所有官员,击破来犯鬼物,封闭往生之门! 钦此。” 随着陈言声音落下,一条五爪金龙虚影自圣旨上盘旋而出,猛然灌入其袖中的官印之内。 许缘神情一变,就在刚才,他竟然在金龙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意。 而且…… 圣旨上说,让陈言总领江州文武,那自己这个江州刺史不就在法理上低陈言一等了? 要是陈言借机报复,后果不堪设想啊。 来不及想太多,许缘就看到陈言高举起手中官印,大声道:“本官陈言,乃陛下特任钦差大臣,江州刺史何在?还不速速过来参见!” 许缘面色阴沉,陈言经过龙气加持,就算站在灰雾中也可以说是万法不侵,可自己却不一样,进去之后就得撑开文气屏障,加速文气消耗。 虽然这点消耗对自己脑袋大的文心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这态度着实恶心。 所以许缘选择充耳不闻。 陈言笑容愈发扩大,紧握官印身上龙气与文气同时翻涌,号令道: “江州刺史于明,碌碌无为,督察不力,致使鬼祸复起……本官作为钦差大臣,绝不姑息养奸,现命于明前往往生之门,将功赎罪!” 许缘不屑嗤笑,就这? 言官的‘言必信’看上去很逆天,但言灵之力的效果却不怎么强,用来做一些小事还算顺手,但想要强行更改同境界修饰的言行举止乃至各种状态,那得是从事言官几十年的老言官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众所周知,文官因言获罪的多,职业寿命较短,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几十年的人,堪称官场不倒翁。 念头还没转完,许缘耳边忽然响起数道龙吟。 声音的来源是——唐和、曲宜春、秦胜……一干文武官员身上的官印! 甚至还有许缘,不,是于明的刺史大印! 一时间,十余条夹杂着四条灰底金边的皇道金龙从各自栖身的官印中飞出,在空中齐齐咆哮,莫大的威压降临在许缘身上,让他操纵大风力士的念头都几乎停滞。 趁着这个机会,游龙们猛的冲向许缘,卷住其身躯就往鬼门的方向飞。 陈言放肆大笑起来。 这于明敢吞他的银票,还敢对他动手动脚,今天,他就要让这个狗屁的江州刺史死在这里! 失去控制的大风力士停下前进,并从高空直直坠落下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众人中恐怕只有少数入道境武者才能活命。 御剑跟在众人身侧的万霜天见此,从衣袖里抽出一柄拂尘,法力激荡之下,拂尘上的白须伸长,精准的捆住一群闭目等死的官员,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还不等一众官员谢过救命之恩,万霜天便驾驭起剑光,追向被群龙裹挟的许缘。 此时许缘也从片刻的龙威震慑中清醒过来,开始尝试自救。 如往常一样,淡金色的文气注入龙气体内,本该无往不利的手段却遇到巨大的麻烦。 这些金龙里面,竟然只有被自己操纵过的四条灰龙给予他些许回应,其余的龙气不仅不给半点响应,甚至还在吞噬自己的文气壮大己身! “呼呼呼~~” 许缘耳边的狂风呼啸声更加猛烈,几乎震耳欲聋。 原来是得到龙气补给后,一条条小金龙游动得更快了。 见龙气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充电宝,许缘顿时怒了。 嘿!反了你了! 他念头一动,文气不再以能量的形式出现,一条条金色的丝线从身体各处钻出,径直钻进金龙们的体内。 给爷乖乖当傀儡! 第154章 我有母仪天下之姿 许缘耳边的风声逐渐消停,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鬼魂的呼喊,尖啸、媚笑、狂叫、哀嚎……不一而足。 鬼门离他只有十余丈的距离。 撑开文气屏障,操控金龙们缓缓把自己放到地上,他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汗。 太烧脑了。 和他这一次性操纵十几条金龙相比起来,一心两用、一心三用……完全都不不在一个档次。 只能说元歌永远的秀儿! 清冷的剑光落在许缘身边,显露出万霜天的身影。 “那个御史有备而来,此次恐怕就是针对你的。” 许缘凝重点头,陈言何止是针对他啊,简直就是想要他的命。 虽然他也想要陈言的命…… “陈言并不足惧,可恨的是他背后的狗皇帝,那一道圣旨就是冲着我来的。 可恶!” 万霜天疑惑道:“狗皇帝?你这……” “咳咳咳……本官刚才差点被这些龙气卷入那个漩涡里,命悬一线,固有此一骂,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还请万道长为我保守秘密。”许缘解释道。 万霜天轻轻点头,没有太过在意这些。 她本就是方外之人,世俗礼法会被她无事大半。 许缘回头看向陈言所在的方向,眼中有杀气升腾。 只是一下子的疏忽,就差点被投放进鬼国,他现在本后悔之前没有早点摁死这个狗东西。 万霜天眸光一闪,提醒道:“他身怀圣旨,能轻易压制文人,你现在跟他起冲突,很难讨得了好。” 许缘神色冰冷:“他现在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我现在就是想躲着他也没办法,只能强撑着弄死他了。” 说完,他也不再顾忌万霜天在身边,从衣袖里取出文典,手中开始书写《满月》。 当女剑仙再次出现在万霜天眼前时,她的眼中多出一丝孺慕之情,一瞬不瞬的盯着女剑仙,似乎要将其形象深深的镌刻在脑海中。 就是这个女子,在她最危难的时刻给予她一线生机,并让她在剑道之中更进一步。 当然,还有那个人…… 想到这里,万霜天瞥了一眼正在为女剑仙增强实力的许缘。 《剑道初解》的三倍增幅,《长虹剑法》的两成增幅,《火舞旋风剑法》的五倍增幅…… 种种加持之下,女剑仙一身的威势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鬼门上的鬼帅级恶鬼看得头皮发麻,身子愈发小心的怂在鬼门上,心道这文人真是太无耻了,竟然能把招式的威力叠加到这种地步。 那可是纯纯由文气组成的招式啊! 要是一剑劈在他的身上,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也难逃重伤的下场。 万霜天历练至今,几乎没有观看文人战斗的机会,如今有许缘在旁,不仅可以再次巩固‘轻云出月风静夜’的剑招,还能增长眼界,属实获益不浅。 金色的女剑仙提着赤色的宝剑,宛如一道穿破黑夜的曙光,沿途游魂小鬼无不烟消云散,就连灰暗的雾气在这一剑之下都变得明亮几分。 陈言站在原地以心神操控龙气,却不料那些龙气全都失去了控制,一时间方寸大乱。 “不可能的,他也是通过殿试之后才凝聚的文心,被这么强的皇威震慑,应该文心濒临溃散,毫无抵抗力才是,现在为何会连龙气都失去了感应?” 他谨慎的往后退去,准备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接管江州,让于明彻底失去在此地的话语权,然后明正言顺的派其执行危险的任务,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于明死于战乱之下。 这样既可以完成陛下的任务,还可以借此机会出除去一个心头大患,一举多得! 就在陈言畅想未来时,一道金红相间的光芒自前方的灰雾中射出,径直穿过层层鬼气遮挡,落在陈言身上。 “嗤~~” 陈言似乎站立不稳,缓缓转身,看向那个正消散在空气中的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 “我……好……恨……” 没等他说完,他的身体就如同一块破碎的瓷器,出现一条又一条的裂纹,最终变成大片飞灰,消失在天地之间。 等许缘和万霜天赶到,原先陈言站立的地方,只余下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以及一块小小的官印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看着这两件东西,许缘心中升起一股厌恶。 这就是害得他差点儿翻车的罪魁祸首。 ‘唔……还是直接扔到鬼门里祸害鬼物比较好。’ 心里这样想着,许缘从十余条金龙里面挑选出一条最不顺眼的,操控它叼着东西往鬼门飞去。 冲出灰雾后的说辞许缘已经想好了,就说陈言陈御史忧国忧民,身先士卒,见鬼物太过猖狂,将一身文气战至枯竭,最终被鬼咬死。 哈哈哈,真是可歌可泣,当浮一大白。 “这么大一个钦差大臣随随便便就被你给杀了,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一个陌生而威严的男声在许缘耳边响起,吓得他整个身子都一激灵。 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和万霜天,此人实力非比寻常! 许缘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的源头竟然是那一道圣旨。 刹那间,无数的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最后确定了某一个人——大盛皇帝! 他连忙对万霜天道:“道长,大事不妙,咱们赶紧撤!” 万霜天脸颊微发红,费力的说道:“我被他锁定了,一点都动弹不得。” 陈言官印上钻出一条龙气今日圣旨内,失去力量依凭后跌落在地。被制成傀儡的金龙们不知何时断开联系,纷纷离开许缘身边,乖顺的环绕在圣旨周边。 “周吉安的弟子……此事与你无关,还是先离开的好。” 那威严的男声说了一句,万霜天身体边缘忽然亮起一阵金光,下一刻,那道倩影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许缘又惊又怒:“你把她怎么样了?!” 金龙散为一股股纯粹的气息,在展开的圣旨上方勾勒出一个头戴十二旒平天冠,气质不怒自威的老者。 “如此性命攸关之时,还惦记着他人的安危,如此性情当真不错……依朕看来,已经有母仪天下之姿。” 许缘:地铁、老人、手机。 第155章 李白的月光 “仅凭一剑就能将陈言的形神斩灭,你是朕见过最特殊的存在,若是将你许配给玄晨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还真是暴殄天物。如此瑰宝,当由朕一人享用才是。” 老者看着许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以为绝世美女,口中随意的对其品头论足,似乎许缘就是他的禁脔。 这真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是可忍……呸,他娘的,谁爱忍谁忍,反正他是忍不了啦! 就算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应该就是此方世界的最强者,大盛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并不妨碍他砍人。 “老不死的东西,谁稀罕什么狗屁的母仪天下?去死啊啊啊!” 提笔挥毫间,《满月》再次书就,在文典增益的加持下,女剑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这位大盛的主宰斩出风华绝代的一剑。 人皇至尊俯瞰终生,威严不容侵犯,更别提被人指着鼻子骂,老者勃然大怒,冷笑道:“果然,没了爹娘教导,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赤金二色的光芒充斥着老者的视线,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女剑仙的身影忽然在其身前定格,不能挪动分毫。 过得一阵,女剑仙在老者的眼神里化作片片金色光点。 “虽然朕不知道你是如何将血文气变成这样,但不得不承认,如此纯粹浑厚的文气实乃平生仅见,无愧文圣后裔之名。不过…… 临阵而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老者手掌抬起,在虚空一握。 乘坐大风力士已经逃离到高空的许缘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他的身体,将他往回拖拽。 他尝试使用秘术·散,却发现四周空间坚固得一批,一点穿梭的余地有没有。 眼中一阵天旋地转,许缘已经再次回到原地。 这一次是躺着的。 许缘心思急转,猜测自己或许是帮谁顶了锅,导致这个老色鬼皇帝认错了人。 但这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不管怎样,自己“冒名”的身份应该来头不小,因此才会让这个老逼灯没有直接动手杀人。 皇帝居高临下俯视着许缘,冷冷道:“朕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来京城,当朕的皇后,今后诞下子嗣,朕许你从他的子嗣里过继一子重建董家;二是现在就歹……把你丢到鬼国,若你还能活着回来,朕便把江州还你!” 选择第一项,许缘会在进宫时发现是男人,被砍头,选第二项,生还的机会也很渺茫。 反正左右都是死,许缘不屑的朝大盛皇帝裤裆一瞥,嗤笑道:“死鬼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净想着那事,也不怕哪天死在别人肚皮上。” 不仅皇者的威严受到冒犯,就连男人的禁忌亦被触动,皇帝气得嘴角直抽搐,声音如同九幽爬出的厉鬼:“朕改主意了,现在就把你捉到京城让你尝尝朕的龙威,之后再杀了你!” 这一举动,简称先奸后那啥。 言罢,圣旨里钻出一条颜色比之前官员龙气更加深邃的金龙,直直朝许缘的眉心游去。 打文人先封文心,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许缘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果然皇帝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起码眼前这个老头子就是个变态。 因此他毫不犹豫使用出李白体验卡,准备最后一搏。 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许缘忍不住闭上眼睛,再次睁眼,却恍如隔世。 他目光低垂看向地面,悠悠吟诵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话音未落,空气中便有文气汇聚,大片大片冷若冰霜的月光以许缘的身体为中心,快速向四周扩散,温度骤然降低。 鬼气灰雾中游荡的幽魂被这月光一照,瞬间就冻成一大块冰坨子,落在地面上摔成了粉碎,就连金龙身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游走的速度都有所减慢。 皇帝眼中有惊奇之色,这是传世诗!还是首次问世的传世诗! 一介女子竟能作出如此绝世佳作……如此佳人,合该被他独宠啊! 想到这里,皇帝忽然有些舍不得杀她了。 许缘忽然抬起头来,无视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金龙,眼中亮起一道奇异的色彩: “举头望明月……” 月? 皇帝不屑一笑,且不说现在是大白天,此地在鬼门阵法的波及区域之内,就算天上有月亮,就算传世诗威力不俗,也照不进这一片阴森鬼域。 倒是这温度更加冰冷了。 许缘嘴角带起一丝笑容,从怀里掏出《满月》初次问世时,由中秋月华凝聚而成的夜明珠,洒然的向天空抛去。 夜明珠上,千里诗《满月》自动浮现。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无量月华自夜明珠上绽放,仿佛真的出现了一轮明月,月华散落,与《静夜思》的寒霜之意结合,此间霎时间成为一片霜寒之界。 月光过处,灰雾退散,终于引得一缕皎洁的月光独自洒落在许缘身上,映照得他浑身雪白,宛如一位贬谪凡间的仙人。 在满天银屑中,金龙的动作近乎停滞,徒留挣扎狰狞的面孔。 这竟是……月光? 皇帝震惊的抬头,冬日的暖阳不知何时已经隐去,高悬天际的,分明就是一轮明月啊! 此诗竟然有改天换日之能! 许缘低头看向地面,神色复杂道:“低头……思故乡。” 地上霜华间出现一片低矮而不似此方世界风格的小平房,那是许缘几年未曾回过的老家。此景只是一闪而逝,就连皇帝也没能注意到,最后出现的,却是前身许桂圆记忆中的长云县。 此时的长云县也处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中,看上去格外安宁祥和。 半空中的夜明珠落到手中,也不见许缘何有动作,身子开始缓缓往地下沉去。 地上的风景内多出一个许缘,他踏着风雪,身子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快速靠近长云县。 他竟是以思乡之画,直接出现在数百里之外的长云县! 第156章 阿忠认主 李白的月光,是凝结千年的霜。 心头的念想,是不如归去故乡。 许缘看着久违的长云县城门,心中忽然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欣喜。 大盛皇帝不仅心里变态,就连实力也极其变态,自己还是先提桶跑路一段时间,等那道圣旨上的力量用尽,再回去把自己霸占的大媳妇小狐妖接走。 简直完美! 就在许缘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雪花竟然在往上飘飞,不,不只是雪花!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在极速倒退,这时他才看到自己做出的动作也在别扭的逆转。 像极了某些倒放视频里的鬼畜画面。 风景快速流逝,许缘眼前一花,再次回到冰冷的江陵雪地里。 此时的他正半仰半躺在地,望着天穹的那一轮明月,口中吟诵道:“低头……思故……” 嗯? 自己之前是不是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了? ‘时间这种高大上的专业技能,为什么会让一个皇帝用出来啊?我不能理解……’ “如此惊才绝艳,当真留你不得!” 大盛皇帝身形很是虚幻,似乎刚才那一式时光倒流之术带给他不小的消耗。 “乡。” 大盛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诗念成,地上的长云县之景再次显现,许缘来不及收起夜明珠,想要直接遁入画中,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已经凝固,自己正被死死压制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不止如此,在这一瞬间,许缘觉得整片天地都在与他为敌,无尽方压力落在他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碾为一摊碎肉。 许缘心头发慌,调动体内的文气、长生真气全力运转抵抗,震荡周身契机,想要破开一条生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叹在虚空中响起,丝丝缕缕的月华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老道士的虚影。 这老道士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鹤发童颜气度从容,看过一眼后就会不自觉对其产生好感。 老道士一挥手中拂尘,许缘身上的压力顿消,他打了个稽首,对皇帝道:“陛下,按照赌约,您可是不能出手的哦。” 皇帝眼中闪过一道杀机,作为一个皇帝,在发现会对国家以及他的皇位产生威胁的文人时,最好的做法是将其尽快扑杀,不留任何隐患。 更何况,刚才此人借助诗词中的画卷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这让他有种被戏耍的羞辱感。 董元双,必须死! 于是他怒道:“滚开!” 老道坚定摇头,“人无信不立,更何况天子乎?还请陛下先收回化身,与贫道回去继续静心下棋。” “朕叫你滚!” 皇帝一根指头点出,虚空中陡然出现一根由地脉灵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指,其攻击的范围赫然就将许缘以及老道士囊括起来。 许缘嘴角抽搐,呵呵,上来就遇上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连一点高端操作都秀不出来,可真是流年不利啊。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在为谁顶锅,他一定十倍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 灰雾外的一间平房内,一袭黑衣的姬先生感应着灰雾里面强大无比的皇道龙威,身上黑雾激荡,忍不住往里面冲去。 阿忠站到姬先生面前伸手拦下,沉声道:“你现在还不能过去,狗皇帝要是知道许桂圆是真正自凝文心的人,肯定会不顾一切,以真身降临此地,将他挫骨扬灰的! 就算你有文圣书简,但也只能护住他一时,这天下再也没有我们躲藏的地方。” 姬先生手掌攥紧,涩声道:“道理我都懂,可是……他现在离死也已经不远了,若是他死了,我的计划就会落空大半。” “你不比他差!” 阿忠生硬的说了一句,随后兀自打开房门,大步朝灰雾走去。 “狗皇帝既然认为假扮于明的人是你,那我就再去让他变得深信不疑,你就留在此处,待到事不可为,就带着药奴赶紧撤退。” 药奴此时顶着一张美艳的脸,身材也凹凸有致,见状连忙扑到姬先生身上,半边身子都挂在其身上趁机磨蹭,嘴里快速道:“对对对,主人,要是现在出去咱们这一伙人可就全完了,要及时止损啊!” 美色当前,姬先生像是个太监一样淡然地把药奴推开,步履沉重的坐回座椅。 …… 灰雾中,这灰衣老道降临此地并无依凭,实力比起已经消耗大半的皇帝都差了许多,根本不敢跟皇帝硬碰硬,只能在巨大手指将要碰到二人时,出手把许缘带到一边。 被老道裹挟着闪躲,许缘清晰的感受到生死皆操之人手的憋闷感,心中念头百转,忽然从怀里的黄金屋里取出吞江鬼王的魂珠,狠狠朝眉心拍去。 他要现场晋升山河境! 魂珠落到眉心时,像是一滴水融入到江水河流中,未生出一丝波澜,就消失在许缘手里。 老道眼中泛起一丝异色,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皇帝自然也见到这一幕,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疑惑。 董家人自有一套晋升途径,根本用不着山河之种帮忙的啊? 也就在这时,阿忠从远处的灰雾中踏出,大喝一声: “休得伤我主人!” 皇帝看向阿忠,眼中有回忆之色,片刻后,心中疑惑尽去,大笑道:“血奴姬忠,三十年了,你终于不躲了吗?” 眉心祖窍内,青黑色魂珠上,一股股精纯的灵魂之力飞出,散落在空间中滋养许缘的灵魂。 这是吞江鬼王几千年修为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此时许缘只觉得脑子里暖烘烘的,像是一口气干了几瓶白酒一样舒爽。 魂力流逝,魂珠上的青黑颜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圣般的金黄光芒。 山河之种! 感受着上面的气息,许缘有些惊奇。这不是龙气,也不是文气,有些类似于地气,却比地气更加耀眼精纯,就像是……山川河流草木之精华。 山河之种量不多,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这让许缘有些怀疑够不够自己脑袋大的文心勾勒出山河画卷。 “嗒” 山河之种与文心开始相融。 第157章 山河破碎入鬼门 当山河之种滴落文心,许缘眉心祖窍的空间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仿佛正在开天辟地。 文心内部,无数文字如同萤火般飞出,化作一滴滴泛着金光的墨滴。广阔的空间里似乎有一杆无形的画笔,墨已饱笔正酣,笔走龙蛇,寥寥数笔间笔便勾勒出大片的锦绣山河。 在山水之间,有一座高大笔直,底部皆为陡峭山壁的奇山……书山。 许缘看得眼熟,这是江陵城外的山水之图。 文墨在渲染,一条官道自山间蜿蜒绕出,直通一座高大的城池。 气势恢宏的城墙,宽阔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瓦屋……以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百姓。 图画极为细致,堪比许缘记忆中的清明上河图。 也就在此时,画卷中的所有景象开始交错扭曲,整幅画卷也一阵明灭不定。 许缘大惊。 这山河画卷不会要炸了? 可是自己完全就是按照《雕龙》上的步骤来的,应该完全哦几八尅啊! 文心晋升时文人根本插不上手,因此许缘只得听天由命,将目光放在阿忠身上。 他心中大致猜到自己现在在大盛皇帝心里的身份了,董家当年那位凤凰儿——董元双! 而阿忠又称自己为主人,那么姬先生的真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他娘的,姬先生竟然不姓姬,这河狸吗? 呵呵呵……姬无双、董元双……这小娘皮还真是会开马甲啊。 阿忠面容严肃,眼神坚毅,一身灰衣无风自动,再无此前的卑微谨慎。 面对皇帝的质问,阿忠沉声回道:“三十载光阴又如何,还是没能熬死你这个病鬼。” 又是一条金龙冲天而起,为周边地区布下一层无形屏障。 皇帝这才哂笑道:“有董氏倾力相助,朕就是长命百岁也不无不可,只可惜现在还缺一个姓董的皇后。” 阿忠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抬手握拳,脚步一踏,身若流星冲向皇帝。 皇帝面色一整,一手伸出,将使得周围的空间变得凝固而错乱。 这具身体虽然只是化身,但也关乎帝王的颜面,要是被这粗鄙的武者打散,也不是一件美事。 哪知阿忠却在半途陡然转折,提起许缘就朝灰雾外冲去。 皇帝眉头一皱,血奴阿忠在三十年前就是通神境武者,要是真想逃跑,自己这具化身也未必能将其留下来。 错过这次,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很难再有将董元双得到的机会。 他不由把视线转向灰衣老道,“李玄生,你与朕的赌局还算不算数?” 老道郑重道:“陛下尚未真正毁约,自然是算数的。” 皇帝一指携带许缘逃走的阿忠,怒道:“此人搅局,又该当如何?” 老道淡然笑道:“自然是扫地出局。” 皇帝冷冷一笑:“记住你说的话!” 他注视着中,眼中亮起金色的辉光,下一刻,已经三拳破开屏障,逃出生天的阿忠身形忽然开始倒退,仿佛瀑布上流般,逆转到即将接触到许缘的时候。 做完这些,皇帝的身影变得近乎透明,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其吹散。 老道终于不再袖手旁观,手中拂尘轻轻扫出,将许缘卷起,向鬼门上面的漩涡内甩去。 许缘大怒,刚要以秘术·散跑路,眉心祖窍内,那一卷山河图终于不再闪烁。 当然,那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是“嘎嘣”一声,直接破碎,文气冲刷,文心震荡之下,许缘连一丝文气都无法调动。 无奈之下,他唯有破口大骂:“天杀的牛鼻子,直娘贼,尔母婢也,我丢雷老母……” 老道眼睛一眯,拂尘上的麈尾伸长,唰的一声拍在许缘身上。 这一下,许缘飞得更快了。 阿忠面色更加阴沉,一刻不停的追了上去。 “李玄生,今后我必灭你满门!” 李玄生摇头叹息:“血武神,你还是老老实实等待消息罢,若是董元双能寻到那遁去的一,又何愁大仇不能得报?” 通神境武者中实力强大者会被称作武神,享有独特名号。 皇帝听了,一脸不屑。 他君临天下,一身实力更是在董氏的“无私奉献”之下更上一层楼,可谓是超宗越祖。 区区一个董氏余孽,还能翻天不成? 老道士一脸为你着想的表情,手中动作却让阿忠的一颗心沉入谷底。 只见其手指连动,掐出几个法诀,一枚阴阳鱼横空飞渡至漩涡处,覆盖其中的阵法,在许缘的身体落入后,漩涡便轰然消失,露出再无半点神异的暗金大门。 原本隐藏在鬼门上的那一只鬼帅也被弹了出来,他根本不敢拿刀,一脸乖顺的双头抱头蹲在门边,瑟瑟发抖。 周围这么多大佬,他好害怕,好想回家找王上…… 鬼门内的财宝并不能让皇帝有丝毫动心,淡淡的扫过停在鬼门前的阿忠,身影逐渐消失。 虚空中,那一卷圣旨终于承载不住,化为一捧碎屑随风飘散,而老道李玄生的身影也渐渐消散,化为几缕清冷的月光。 他竟是以月光为媒,凝聚化身降临此地的! 天空中,随着诗词使用者的消失,那轮圆月也缓缓隐去,天空再次变回阴沉的白天。 一片黑雾在阿忠身边飘散,一身黑衣的姬无双从中走出,一把卡住角落鬼帅的脖子按到鬼门上,另一只手浮现大量的怨念幽魂,寒声道: “快启动阵法!” 鬼帅哭丧着脸哀求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往生之门上面的大多数阵法都被那个可恶的老道士毁去了,小的也没办……呃啊……饶、饶……” 只见姬无双的手指已经抓进鬼帅脖子处的血肉中,成百上千的狰狞脸面钻进其身体内部。 很快,原本魁梧健壮的鬼帅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副黑色的甲胄,而姬无双身外的黑雾又更加浓郁一分。 阿忠沉声道:“方才昌宁那个狗贼在此,鬼门对面的吞月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一定整军待发,许桂圆落进去,恐怕十死无生。” 昌宁便是大盛皇帝的帝号。 姬无双眼中血色光芒连闪,对金光闪闪的吞江宝库看也不看一眼,安排到,“等下你让药奴假扮于明,你从旁辅助,暂且稳住江陵官员,我去一趟鬼国。” 阿忠欲言又止。 第158章 生死难料 在阿忠看来,许桂圆已经死定了,就算现在启程赶过去,估计连其半点骨灰都捞不着,已经没有任何搜寻的意义。 更何况鬼国凶险万分,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只是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年轻俊才,若能与主人在一起,未尝不能重现董氏的辉煌。 唉…… “我有先祖圣物护身,安全无虞。若他能支撑到我抵达,便救他回来,若是不能……我便为他报仇。” 话音未落,姬无双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一道剑光落到鬼门前方,显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绝色女冠。 万霜天先是观察了一番鬼门上的阵法,发现已经尽数毁坏之后,幽幽叹息,于是御剑向西,准备全了和于江州的几分师徒之谊。 …… 于府,采墨乡。 屋檐下,李怀梦和云敏都不时向院子门口张望,等待某一个熟悉的身影归来。 之前天象大乱,二人心中都生出几分不安,一者是源自武者的心血来潮,一者是源自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好半晌,一个紫衣身影缓步走近,对两女道:“二位姑娘不必挂怀,本官已然无事。” 两女对视一眼,心底同时“咯噔”一声。 不妙! 李怀梦不着痕迹的挡在云敏身前,一脸随意的问道:“许公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紫色身影脸色一垮,甚是无趣的挥挥手,用娇媚的声音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们发现本姑娘是个冒牌货,也不用再装蒜了。” 此人自然就是临危受命的药奴。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道:“说起来你们都算是那个姓许的嗯……遗孀,嘿,那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药奴,目前暂时顶替于明的身份。” “遗孀”二字,落在两女耳中甚是刺耳。 云敏脸色变得苍白,只觉得心口忽然空出一个大缺口,晶莹的泪水蓄满眼眶,宛如断线的珠帘一般滚滚落下。 ‘明明自己应该为那个无耻之徒拍手叫好的,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刚刚习惯他的存在,却又忽然阴阳两隔,上天何薄与她? 李怀梦心神恍惚,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道:“遗孀?是许缘出事了么?他不是一向都很厉害的吗?” 药奴不屑撇撇嘴,嫌恶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厉害是指哪方面,但就算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鬼国,而且干我们这一行的,死得快很正常。” 李怀梦纵身飞跃到药奴身前追问:“他为什么会在鬼国?早上出门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不愿接受,明明早上只是正常的挥手告别,现在却突然成了永诀。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药奴满脸不耐烦的挣脱李怀梦紧握的双手,:“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直问问问个不停啊,要问自己问阿忠去。 从今天开始,这里都由我说了算,我来了,就是老爷来了,你们见到我,都得叫老爷好,诶诶诶!你那只小狐狸精还挺能藏啊,赶紧出来,叫老爷好……” …… 一座花园中的亭台内,一身穿明黄龙袍的老者与一个灰衣老道相对而坐。 亭台外,是漫天飞雪,以及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百花争艳。 两人面前有一盘残局,老皇帝执白,老道士执黑,白棋形式一片大好,黑棋大龙却刚刚被拦腰斩断。 昌宁帝嘴角上扬,悠然道:“李玄生,这本就是十死无生之局,如何能活?这赌约,朕可是要赢了,乖乖送上你的长生真法。” 为了李玄生的仙道妙法,他可是放弃了董元双这样的绝代佳人。 李玄生摇摇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世人皆在寻那遁去的一,贫道亦然。陛下,事情尚未有定论,现在言说胜负,还未时尚早。” 昌宁帝眼中精芒一闪,双指按下一枚白子。 “那么现在呢?是不是满盘皆输?” 棋盘上,黑棋已至绝境。 老道士却忽然笑起来,续下一枚黑子,舍去部分黑子,却盘活了整盘棋局。 “此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昌宁帝眼神一凝,冷冷道:“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 鬼国境内,暗无天日,阴气森森。 被姬无双、李怀梦、云敏挂念着的许缘,被昌宁帝、老道士惦记的“董元双”,此刻正处于巨大的危机之中。 这是一个类似练兵校场的宽阔场地。 此时校场内正整齐的排列着数个方阵,方阵内是一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鬼物,都对眼前的那个穿着紫色官服的官员虎视眈眈。 人!活人!活着的文人! 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的好事啊! 许缘摸索着从地面上站起来,一边和一众鬼物大眼瞪小眼,一边运转文气和长生真气,强迫自己尽快从空间的转换里适应过来。 这是,他才发现,自己放眼望去,竟然都看不到眼前这方阵的尽头。 鬼鬼,这里的鬼也太多了?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场上的鬼物们都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许缘,并未做出攻击的动作,就像是一座座诡异的雕塑。 许缘乐得如此,专心疗伤。 调息一个周天后,许缘张口喷出一口淤血,这是被那老道士打出来的伤势,要不是他还算半个武者,就刚才那一拂尘,现在指定是躺着起不来了。 血腥味散发,引得不少鬼物将目光落到淤血之上。 这可是文人的血,要是吃上一口,这体内的阴气少说得涨修炼两三天的量。 文气涌动间,身子化作一团金雾向外逃跑。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溜回人间界比较好。 “恭迎王上!” 哪知道许缘刚走出一点点距离,身后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鬼吼鬼叫之声。 许缘不敢回头,加速逃离。 这一走动,身后鬼物们都大声叫嚷起来:“王上,那个活人跑啦!” “结阵,给本王抓起来!” 鬼王的命令刚刚发下,校场里面就炸了锅。 一群又一群鬼物释放出自己的气息,结成阵势,向正在奔逃的许缘压去。 第159章 弹剑啸歌 一众鬼卒的军势如同山岳倾倒,云水翻腾,在巨大的震慑力之下,许缘胸口憋闷,脑中甚至也开始出现万鬼呼啸厮杀的惨象。 好在文气对于鬼道有天生的克制力,只是文心轻轻一震,许缘眼中便恢复清明。 他额上见汗,身上一道断断续续的金光闪过,身侧出现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文气傀儡,与他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奔走而去。 在这一片阴森鬼域中,生人的气息实在太过明显,追赶的鬼兵鬼卒们却是看也不看那文气傀儡,径直扑向许缘。 有领头鬼将大笑道:“哈哈哈……区区障眼法也想骗过你骗人鬼大爷?赶紧滚回来受死,不要不识抬举!” 许缘充耳不闻,分出意识沉入眉心,检查起文心的情况。 文心处的情况可谓是一团糟,山河图卷虽然已经破碎,但原本画卷上夹杂着山河之力的文墨依旧存在,它们肆意挥洒,毫无章法,像极了小朋友的涂鸦。 事情坏就坏在这毫无逻辑的散落秩序之上。 空间之力在文墨之间扭曲,使得文心涌出文气的功率变得极不稳定。 谁能想象到,一股文气从文心里涌出,竟然会在眉心里七拐八拐,甚至被拦腰截断,成为好几股乱窜的文气。 麻了! 就在这时,飘荡的文墨再次阻断了文气的输出,外界,许缘身后喷出一团金雾,身影却没能穿梭空间。 情急之下,他只得使用相对较慢的轻功赶路,只是片刻,便被身后的鬼物们拉近一段距离。 “嘿,董氏家奴,看来你现在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啊。” 怂在角落躲避文墨的血尊讥讽出声。 许缘没好气儿道:“还搁这儿说风凉话呢!有办法快点说,再晚一点,咱们都得死!” 血尊:“……是什么让你有魔头也精通文道的错觉?” 许缘文气与长生真气交替使用,身法更加诡异,不假思索道:“姬无双……不对,是董元双啊!” 血尊沉默数息,感慨道:“是啊,只一转眼,她就已经成长得这么强大了。” 许缘没有接话,从之前姬先生和血尊,以及狗皇帝对姬先生的态度来看,这血尊应该是董家的什么亲戚,被狗皇帝推出来背锅的。 “本尊有办法帮你重新凝聚山河图,看在你这次帮双儿挡灾的份儿上,这具化身不要也罢。” 血尊似乎做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许缘催促道:“一具化身,没了也就没了,要是我能逃出生天,以后必有厚报!” “哼,不是你的化身你自然不心疼……报恩就不必了,以后好好辅佐双儿就好。” 血尊身上的莹白文气缓缓消散,汇入许缘的文心之中,而他身上则出现一抹毫无血腥之气的赤虹。 许缘心下暗惊,血尊竟然还有这么强的力量,也太能藏了? 赤虹照射在文墨上,通过上面的山河之力折射,一团接一团,将众多文墨串联起来。 在赤虹的拉扯下,四散文墨开始聚拢,重新组合出一卷图录。 祖窍内,失去全部力量的血尊露出真实的样貌,竟然是一个气度雍容的绝色美人。 许缘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惊为天人。 “啊……你这人怎么不穿衣服的?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快,快穿上再说!” 许缘连忙把视线放在文心上,顿感安慰。 果然,自己的文心真大,真白! 血尊脸颊微红,美眸横了许缘一眼,随后直接炸成一丝元神本源,散落进广阔无垠的祖窍空间内。 美景消失,许缘稍微有些失落,但外界的危机已然逼近,可不是心猿意马之时。 空间之力不再扭曲,文气的运转重新变得稳定,山河画卷徐徐展开,无数玄妙之意涌上心头。 山河境,达成! 而且还是在李白体验卡状态下的山河境巅峰! 许缘身体一震,看向离自己仅剩下十余丈的鬼兵们,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只见他一脚迈出,身形忽然消散,再出现之时,已经是在两百丈之外的校场大门口了。 山河境的元歌,穿梭空间的能力堪称恐怖! 众鬼追出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向校场最中心的高台大喊:“王上,这个活人隐藏了实力!” 头戴九旒冠冕的鬼王站起身,眼神凝重的看向许缘。 山河境的文人,已经有威胁到他的实力。 “不必惊慌,全军压上,他的文气支撑不了多久!” 这鬼王名叫鬼凤,经常进犯大盛边界,曾经多次与大盛文人交手。 在他印象中,大盛官员文气数量普遍较低,能支撑他们连续使用是十首战诗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 十首战诗又能作甚么? 十首战诗就能秒杀他麾下的五万鬼卒么? 要是能秒杀他的鬼卒,他鬼凤当场就把这校场吃掉! 站在墙头,许缘看着扑过来的一众恶鬼,手中握笔,金色的文字从笔尖流淌而出: “金风穿庭去,玉露迎客来。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白衣白发高马尾的女剑仙现身,却并未急于出剑,而是在许缘的操纵下,与其身体合二为一。 文典出现在手中,许缘激发其中《剑道初解》、《长虹剑法》、《火舞旋风剑法》的力量,依葫芦画瓢,让上面的力量叠加在自己身上。 将毛笔变化成为长虹剑的模样,许缘左手轻弹剑刃,朗声吟诵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虚空中,“滋嗡”的磨剑声响起,巨量文气蜂拥汇聚,与许缘凝成异象。 只见一柄剑身雪亮的长剑在一块试剑石上细细打磨,周围寒来暑往,转眼便是数个春秋。 待到某日,剑锋终成,却无可用武之地,只得无奈收剑入鞘,雪藏暗室。 感受到异象内传来的压力,鬼凤不由瞪大双眼。 这竟然是——传世诗!? 还是现场作成的? 他对左右厉声喝道:“快去查!此人究竟是谁!” 异象逐渐缩小,化作流光附入长虹剑内。 剑刃上一阵雪白的光芒闪过,锋利的剑气飞散,让许缘周身三尺的地面都被刺出数十道剑痕。 许缘手腕轻轻一翻,一柄剑鞘自剑身浮现,掩藏剑刃锋芒。 前方,数万鬼物身上的鬼气聚拢,在空中汇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黑云,军势与鬼势共同逞威,黑云变幻为一个狰狞鬼面向许缘吞噬而来。 霎时间,原本就昏暗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就快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强大的风压将许缘的官袍吹得猎猎作响。 许缘眼神一凝,清啸道: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更多的文气汇聚,如同一个漏斗灌入长虹剑之内,令得许缘执剑的双手都开始轻颤起来。 “吟——” 一声清越的剑鸣自剑鞘内扬起,许缘重心一沉,一手执剑柄,一手握剑鞘,用尽力气,拔剑横扫而出。 长虹剑尚未出鞘,刺目的光芒从剑刃处飞射而去,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剑气残影。 “此剑,当斩,群魔授首!” 锋刃出鞘,一抹璀璨的剑芒自剑尖涌出,并在极短的时间里延伸至百丈长短,远远望去,仿佛一道刺破黑夜的曙光! 耀眼的剑光点亮了鬼域的昏暗,在凌厉而炽烈的剑芒之下,一大团青烟在众多鬼卒的哀嚎声中升腾起来。 那是厉鬼在破灭! 鬼凤骇然的从王座之上跳起,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 他的精兵!他的精锐!他的老底! 这一剑下来,没了近五分之一! 第160章 流落鬼国 剑芒倾泻,实力低弱的鬼卒鬼将擦之即死,炸成青烟,实力强一些的鬼帅亦是被剑气肆虐得千疮百孔,不得已断尾求生。 在百丈之外,有不少鬼卒被飞溅的剑气波及,或死或伤。 校场剩余的鬼卒皆是尖叫着后退,生怕成为剑气的目标。 一剑过后,诗词之力用尽,许缘手中的长虹剑散为片片金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从鬼门出现的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在吃瘪,破不开鬼门,被陈言偷袭,被狗皇帝摆弄,被老道士放逐,被山河境晋升所阻,被魑魅魍魉追得落荒而逃…… 但是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他现在终于站起来了! 高台上,鬼凤伸手夹住一缕剑气,却不想指间只是瞬息就被切割出一条血口。 他暗道这剑好生霸道,眼珠一转,取出自己的鬼王印玺,以鬼气激发,向鬼帝吞月发去求救信息。 刚才这个文人没有使用过宙光之术,应该还没到春秋境,而从一步跨越两百丈空间以及那诗词之剑的威力来看,其人在山河境里也不是弱者…… 他鬼凤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王,对上之后还真没有太多的胜算。 所以这事,还得靠头上的大佬来解决。 发泄过心中不爽,许缘眼神一动,再次踏出,身影快速离开校场。 鬼国有鬼帝坐镇,那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还是赶紧跑路要紧。 校场外是荒郊野外,没有人烟也没有鬼影,感知到文气傀儡的存在,许缘借助联系,身影瞬间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山洞里。 “唔唔……” 山洞里有一个只以些许布片蔽体的瘦小恶鬼,其容貌与人极为相似,只是耳朵尖锐而向上,耳孔里还长有许多绿帽。 这是傀儡从校场守门卒子里抓来的舌头。 如今这恶鬼嘴里塞有一块石头,身上被文气锁链捆缚,丝毫不敢动弹,看到许缘本体出现,立刻惊惧得双脚蹬着地面连连后退。 收回傀儡,许缘手中化形出长虹剑,横在小鬼的脖子上,阴狠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要是敢糊弄我,我就把你切成鬼片!” 小鬼眼中流出泪水,不住的点头。 许缘满意点头,取下小鬼嘴里的石头,询问道:“从这里到有活人居住的地方要怎么走?” 小鬼用尖细的声音道:“回……回老爷的话,要往东走。” 许缘冷笑一声,长剑割开小鬼脖子上的皮肤,露出其中青黑色的“血肉”。 “老实说话,具体该走哪条道!” 这小鬼是在消遣人呢! 鬼国地处大盛西边,想去大盛自然要向东走,可问题是鬼国内部终岁被鬼气遮掩,根本看不到天象,东南西北也就无从分辩。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这个小的也知道……” 当下,小鬼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末了又一脸期许的看着许缘。 许缘将一切都以文心记录下来,忽然道:“你会这么叫我,一定是吃过人?” 称呼官员为老爷的人,一般都是大盛的百姓,而鬼物有一项能力,那就是在它们吃过某人的魂魄之后,会得到部分记忆…… 小鬼脸色一变,还来不及说话,便被许缘结果了性命。 将尸体以文气净化,许缘将痕迹清理一番,意识沉入眉心,看看自己方山河画卷是何种样式的。 只一眼,许缘愕然,这竟然是江州的大致版图! 血尊竟然还这么好心的? 而且相比起之前的山河图,这一版画卷上面要多出几片赤色水流,似乎是血尊力量的遗留。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也算半个魔道中人了? 将文气缓缓注入山河图里的江陵城中,许缘眼中的画面突然转变,似乎自己就在江陵城的天空中向下俯瞰,一切都分毫毕现。 好一个上帝视角。 心中赞叹,许缘下意识将视线转至于府,正巧看见药奴对李怀梦和云敏的训话场面。 他顿时就不淡定了。 好家伙,原来云敏和怀梦对自己都用情意,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可不就亏大了吗? 暂且收回目光,许缘想要尽快回家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 他试着从山河图里调出几分赤水的气息,注入到千面内。 果然,沾染上魔道气息后,千面再也不装高冷,恭顺的为许缘服务,让许缘在不损失血液情况下变脸。 只是少了一些痛苦,该有的奇葩体验感一点不少,比如,这一次是眼睛里长出了几根鼻毛…… 换装妥当,许缘和傀儡各自选了个方向,消失在昏暗的天际中。 …… 三天后,鬼国,长乐城。 长乐城内的街道上,许缘顶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穿着一身布条,大摇大摆的闲逛。 他在山林之间躲藏了三天,没有见到多少鬼王兵卒巡查,加之肚子里的饥饿感终于有些忍受不住,只能冒险进入鬼族方城池,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是的东西。 只是刚一进城,他就后悔了…… 对于鬼国之中的氛围,可以用一片乌烟瘴气形容,身处其间,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异国风情,只有满腔的厌恶。 因为,这里卖人! 在街道旁边,最热闹的就是贩卖人牲的店铺,在店铺中,又以女子和小孩最为畅销。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传来,却是一个身材粗胖的鬼物揪住一人族女子的头发,一脚踩在其后背,如屠狗彘一般,用尖刀刺破其喉咙。 鲜血汩汩涌出,又被一石槽接住,不一会儿,血液流干,不多不少正好满满一石槽。 那粗胖的恶鬼狰狞的大笑,朝四周招呼道:“新鲜的母人牲,快来看啊,一斤只要三枚鬼钱!” 有闻讯赶去的鬼物大喊:“慢着,那些血食,老子全要了!” 许缘心有悲凄,低头快速前进,想要赶快找个能吃素食的地方填饱肚子完事。 此次出门的情况太过出乎预料,黄金屋里只有上次去书山留下的两个硬馒头,根本无法下咽。 若非如此,他根本不会来这个鬼地方心中遭罪。 走着走着,一只大手忽然拍在许缘肩膀上。 “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161章 送上门的生意 ‘难道是撞脸了?’ 心中暗惊,许缘将肩膀上的爪子抖开,面色如常的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光着上半身挺着大肚子的青皮胖鬼,于是用冷硬的声音道: “本大爷不认识你,快滚!” 鬼类失去肉身束缚,一切由心,因此脾气最是反复,许缘的扮演很符合目前的身份。 胖鬼感受到手心的热度,脸色变得怪异起来,鼻毛都快杵到他的尖牙上,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 他弯着身子,凑到许缘身侧,低声怪笑道:“原来是东边来的生人,怪不得身子这么……诱人,这次是不是带来了好货?我这里有城主府的路子,事成之后分我几个鬼钱就行。” 被识破人身,许缘原本还在暗叫糟糕,但见这胖鬼似乎并无敌意,甚至还话里有话,他便拿捏了起来。 先是稍稍后退半步,许缘将视线移至街道尽头,冷冰冰道:“哼,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想谈生意,还得找我东家。” 胖鬼喜不自胜,嘴都快咧到耳根子,连连道:“好!好!我跟你走,快带我去找你东家!” 许缘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对胖鬼道:“那就跟我来!” 说完便当先往前走去。 胖鬼搓了搓手,连忙跟上。 鬼国地域虽然广袤,但是由于种族数量较少,整个国境内只有十八座城池,长乐城便是其中之一。 这里的城主是一位即将晋升为鬼王境的大鬼帅,在鬼国内算是实力较强的存在。 比起繁华的江陵城,长乐城可就差远了。 其规模和江陵相差仿佛,但城内的秩序和房屋建设也就是大盛境内的村庄级水平。 在城里七拐八拐,连胖鬼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许缘终于找到一个僻静之处。 “这边可是穷鬼区,你们在这里落脚,不会是做的小生意?” 胖鬼脸上有明显的愠意,但心里又放不下当中介之后的那些小财,只能开始阴阳怪气。 “不会不会……” 说话间,许缘一把抓住胖鬼的肩膀,文气丝线钻进其体内,飞速接管这具肥硕丑陋的身躯。 “你看,现在不就有一门生意自己就送上门了么?” 胖鬼眼神惊恐,想要变成一团雾气溜走,却发现无能为力,甚至连说出一句话都做不到。 然而让胖鬼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上忽然多出几条赤红血线,直接入侵到他的鬼核内。 意识开始模糊,神智开始错乱……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刚刚诞生在这世间时,心头的那种迷茫与暴躁。 反观许缘,眼中血光闪烁,眼珠不停转动,似乎在观看着什么东西。 血尊分神“陨落”后,一些魔道功法和技巧都遗留在许缘祖窍之内,如今身处鬼国,正好能派上用场。 有一说一,虽然现在血尊没了,但比她在的时候有用多了。 比如胖鬼身上的血线就是许缘用血尊力量施展的搜魂之术,对付起鬼物不要太简单。 片刻直接后,胖鬼体内的鬼核碎裂,眼中失去神采,身躯开始虚化。 只见一股股鬼气从他身体各处冒出,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个干瘪的类似钱袋事物。 见胖鬼变成烟雾消失,许缘捡起布囊,似慢实快的离开此地,一脸自然的融入鬼流中。 按照胖鬼的记忆,许缘一座名为“生死间”的客栈。 这里的伙计是活人,正笔直的跪在柜台一侧,脸上没有几分血色。 见到客人上门,他连忙跪走着迎上,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用卑微轻缓的语气说:“这位大爷,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许缘拿出十枚鬼钱,在柜台上一字排开,随意道:“住店,来点人能吃的饭菜。” 由于风头没过去,他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 “好,大爷还请跟奴来。” 伙计也不多问,以跪走的姿势在前引路,背部挺得笔直。 这时许缘才发现,这伙计由于长期跪地,小腿肌肉已经萎缩,膝盖以及迎面骨却异常宽大,看样子是再也不适合站立行走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知道这是小伙计的求生之道。 在鬼国,人的称谓是“人牲”,地位就是牲口,若能躲过被圈养宰杀的命运,就会成为像伙计这一类的“工具人”,很多情况下都只能跪着做事。 一旦站起来,无论有意无意,都会被视作反叛,然后被送进人牲店铺。 在房间里稍微垫垫肚子,许缘坐在椅子上,回忆从胖鬼处得来的信息。 长乐城的城主名为长乐,是一尊即将晋升鬼王的大鬼帅。 再过几天,就是长乐的六百岁寿辰,届时远处近处的各个城主都会到场喝酒,到那时候,其它城池没了顶尖战斗力,正适合许缘跑路。 而且……许缘发现了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由于寿宴将近,城主府已经开始为一应吃食做准备,采购量最大的就是人牲。 鬼国是有一些活人的,但那些活人已经繁衍过好几代。他们一直生活在鬼国,血肉早已失去活力,吃上去根本没有嚼头,真正有名望的上等鬼可不敢拿那种东西待客。 会丢脸的! 唯有大盛国那边的新鲜人牲,才能被他们拿出手。 每年鬼国都会在七月十五前后对大盛边关发起进攻,抢虐其中生人当做血食,这是一个获取途径。 还有另外一个途径,那就是交易。 大盛关内的商人会将活人运送至鬼国,换取金银财宝,越是深入鬼国腹地,每一个生人的价值就越高,最终商人们都会满载而归。 进行人口交易的商人,在进入鬼国后,会戴上一层鬼皮掩盖相貌,以表示对鬼帝的尊重与臣服。 正因如此,在发现许缘是活人之后,那胖鬼才会询问有无好货。若能在这人牲紧俏的关头和城主府关系更进一步,以后的鬼生也就吃喝不愁啦! 许缘的拳头无声攥紧,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 入夜,许缘在床铺上休息,意识维持在半梦半醒之间。 “咔啦” 某一刻,房门出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声响。 许缘耳朵微动,保持着睡觉的姿势,眉心处文气如同决堤的江河奔涌入体内。 第162章 女刺客 几缕青烟自门缝外冒出,飘散在房间内。 许缘嗅到一股异味,顿时头晕目眩,连忙轻震文心,保持意识清醒,又运转长生真气,镇压入体的毒素。 同时,他还保持住呼吸的频率,不露一丝异常。 大约半刻钟过后,一道纤细的身影钻进房门,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腾挪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几乎就在眨眼间就来到许缘身旁,手掌扫出,笼罩向许缘周身大穴。 许缘没有动弹,似乎已经中迷眼晕死过去。 “啪啪……” 数声点穴之声响起,那人影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一手抓住许缘的手臂将其提起,准备把人转移到别处。 也就在黑影与许缘接触的一刹,许缘眼睛忽然睁开,让黑影有片刻的失神,手指间飞出数条文气细丝,钻进黑影的体内。 黑影闷哼一声,强忍着钻心般的痛苦,身躯猛然一震,将动弹不得的许缘弹开,又从腰间取出一柄短匕首,想要斩断进入身体的丝线。 许缘眼神冷漠,山河境的文气细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切断的。 在刚才短暂的接触中,他发现偷袭自己的人是一个肉身强度很高的武者。 能在这么晚搞突袭,此人来路一定不正,甚至极有可能与进入长乐城的商人有关! 想通此节,许缘操纵着文气细丝粗暴破开黑影的经脉,接管那具身体,令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 “啊呀……” 听到是女声,许缘动作一顿,紧接着文气细丝在黑影体内穿梭得更快了。 胆敢助纣为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严惩不贷! 半个时辰后,许缘面无表情的仰望头顶的床幔,有些头疼。 黑影的武道修为不低,应该有生死关的境界,文气丝线在其体内虽然掌握住不少掌管黑影行动的经络,但却无法在真气的拼死抵抗下完全把人操纵起来。 最要命的是,许缘身上的穴道被黑影点住,身子无法动弹,只能以长生真气冲击穴道,期待能够早点解穴。 黑影显然也看到许缘的窘境,体内真气窜动得更加活跃。 一时间,房间内的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大半个时辰后,许缘身躯一震,在长生真气的作用下一跃而起,连续数下点在黑影身上,阻隔黑影真气的运转。 两面受挫,黑影自然是毫无办法,真气防线崩溃,只能闭目等死。 掌控住黑影的身躯,许缘没有急于搜索记忆,而是对黑影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要是敢诓骗与我,我就把你卖掉!” 黑衣人不屑冷哼,用沙哑的女声咬牙切齿回应道:“卖人卖人卖人……你们这种人渣、败类、畜牲,这辈子也就只会这么一手了。” 许缘动作一顿,这话听起来,自己反倒像是个坏人了? 心中一动,他问道:“说罢,你姓甚名谁,是做什么的?” 黑衣人眼神倔强,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许缘眉头一皱,伸手扯下黑衣人蒙面的黑巾,露出内里一张美丽英气的俏脸。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眉宇间的那一股正气,以及脸颊上的一道剑痕。 “哟,还是个美人儿呢?看你这年岁也不小了,应该早就嫁人了?要是就这么死了,家里的丈夫孩子知道,不得伤心致死啊?” 女子不答话。 许缘又道:“让我猜猜……应该是客栈里那个伙计出卖的我?没想到啊,他看着那么老实,原来这么阴险。” 从女子一系列的手段来看,应该是知道许缘是活人,而许缘进入客栈之后,打过照面的人只有一个伙计。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们两人是一伙儿的! 女子终于说话,声音里满满的威胁:“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鬼国在大盛那边还有一个名字——冥土。这里常年被鬼气笼罩,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很是晦暗。 这样的环境下,心怀怨气而死的人确实很容易化为厉鬼。 许缘毫不在意的笑笑,伸手在脸上一拂,露出自己上辈子的相貌。 “我是天莲教的人,来鬼国并非做买卖,你我之间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说出的想要做的事情,我一高兴,兴许还会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按你们这样的行事风格,应该没几天就会栽跟头。” 末了,他意味深长的说:“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死人了。” 女子神色动摇,皱眉不语,半晌后轻叹一口气,疲惫道:“我是大盛的一位捕头,此来鬼国只为查案。” 只一句话,女子又沉默起来。 许缘奇道:“你也是刑部的?做事竟然这么卖命?” 有同为刑部捕头的刘齐、刘源等人“珠玉在前”,他对这一职业的感官并不好。 女子也知道有些同僚的成色,嗫嚅道:“大家各行其是,并无太大瓜葛。” 许缘手指一勾,文气丝线回到体内,放弃对女子的控制,甚至还留下几缕文气刺激其生机,助其快速恢复。 知道女子的身份对他没有威胁便已经足够。 女子愣在原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还不走?难道你要抛夫弃子跟我过夜吗?”许缘眼神打量着女子的身段,一脸玩味。 经过之前大半个时辰的折腾,女子的夜行衣早就被汗水打湿,此时正紧紧贴着衣服,看上去也有几分别样的情趣。 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女子并不向李怀梦那样容易脸红,忽视许缘乱飘的眼神,正经抱拳道:“多谢阁下不杀之恩,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今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大盛律法,邓红英必不推辞!” 说完,邓红英利落离去。 今夜变故太多,她要重新梳理线索,调整计划。 许缘在脑子里过一遍,没有找到相关的名字,便把此事放下,继续等待机会。 和邓红英一样,他来此地也是为那些践踏人命的商人。 生死间是长乐城里唯一一个对鬼类和人类同时开放的客栈,运送大盛人的商人们一定会入住这里。 到那个时候,邓红英是正是邪一眼便知。 第163章 抓人贩子 第二日,午后。 一阵惨叫声从客栈大堂传来,许缘推开窗户,循声望去,发现是昨天为自己领路的那个伙计发出的。 一个只顶着鬼皮面具,作掌柜打扮的人手里正拿着一条鞭子,在伙计身上甩得啪啪作响,每一鞭子下去,都会留下深深的血痕。 一边打,那人一边咒骂道:“你一个牲畜,背挺得这么直作甚?见到客人要弯腰!弯腰懂么?再这么傲,老子等下就把你卖掉!” 钻心的疼痛让伙计嘴里发出嚎叫,但身子却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是、是……奴知错!” 在掌柜身后,是三个穿着华丽锦衣,顶着一张鬼脸的活人,他们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一紫衣人一脚踩在伙计后脑,踮脚碾压,戏谑道:“有财兄,似这等不听话牲口,你只管卖掉就是,不仅做事不好看,养着还浪费吃食。” 只是三两下,伙计的额头就在地上擦破,渗出殷红的血迹。 那掌柜一脚把伙计踹飞,嘴里不满道:“向老板,现在懂点事的伙计可不好找,你可别把他给踩破相了。” 被称作向老板的人一指客栈外的十几辆被黑布笼罩的马车,满脸不屑:“我这次带来不少品质上佳的货色,可以卖你一个。” 掌柜笑着摆手:“你那些货太贵,我这做小本生意的用买不起。” 等掌柜把货车安置好,几人寒暄着走上客栈二楼,只剩下身体微微抽搐的伙计,仰躺在地,眼神空洞的看向房顶。 这时,一个顶着赤色鬼脸的魁梧身影走到伙计身边,一把揪起其衣领,大喝道:“还瘫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给本大爷烧水!” 伙计身体的颤抖减少,眼中多出几分神采,跪起来,弯腰低声应道:“大爷您稍等,奴这就去。” 赤脸壮汉放下伙计,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许缘,有种别样的提防。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眼神,许缘暗自失笑。 这邓红英还会的东西还不少,要不是身高眼神做不得假,自己就看走眼了。 关上窗户,许缘眼中闪过一道血光,脸上的五官、肤色开始变化起来,最终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白面鬼。 从黄金屋里找了一套衣服换上,他一步踏出,人就已经来到二楼楼梯口,耳朵微动,就听到刚才那几个人贩子的所在。 一间并未关闭的房间内,几人正在低声交谈: “老向,这次你带了多少货?” “这个数……这次长乐城主的大单,我可是忙活了一年到头,动作太大,差点没让鬼门关这边的缉私捕头给盯上。” “嘁,还不是你这人喜欢吃独食?要是给上头当官的多送点钱,哪会这么提心吊胆。” “……” 许缘眉头微皱,这些人都在一处,自己就算能把人全秒,也没法一人顶替这么多啊。 看来只有等到夜深人静再动手了。 记下位置,许缘身影穿过空间,回到房内,开始安心等待。 …… 子夜,客栈二楼房间。 许缘的身影陡然出现,文气细丝自手中甩出,只到半途,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白天的那位向老板已经被人制服,正被一条绳索五花大绑,丢在地上,而动手的人正是白天的那个魁梧赤面鬼——邓红英。 发现房间里多出一个呼吸,邓红英一把抓起向老板,捏住其喉咙,眼神警惕的向后退去。 看到许缘手中的文气细丝,邓红英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同时心神也稍稍松懈。 她以传音入密对许缘说道:“此人已经被我拿下,阁下还是去隔壁碰碰运气。” 眼角余光发现房门完好无损,邓红英心里“咯噔”一声。 空间之力……难道这人还是大盛官员? 可他之前分明说他是天莲教弟子啊? 这么想着,她心中警惕心直接拉满,脑子转得飞快,思考应对之法。 许缘恢复活人的相貌,微笑着传音入密道:“邓捕头,真巧啊,我的目标也是这些狗商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做事?” 邓红英摇头:“我还不能相信你。” 对方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房间里,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至少在大的方向上两人之间没有冲突,但是,这次潜入鬼国之事牵扯不少,她不能拿同僚的生命开玩笑。 许缘眉头一皱,摸出已经没有龙气聚集的官印,再稍微展示自己的文气,哼哼道:“那么这样呢?” 邓红英神情变得震惊,不可置信传音道:“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敢勾结魔教!?” 许缘:“……” 沉吟半晌,许缘神色复杂的叹息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本官是江州刺史于明,为阻挡鬼国大军,孤身一人穿过往生之门,这才流落鬼国……” 半真半假把事情说过一遍,许缘看向邓红英,等待答复。 邓红英神色阴晴不定,忽然质疑道:“既然如此,那鬼国这边为何没有传出于江州的消息?” 许缘嘴角一抽,他也不知道啊! “嗯……可能是被本官打怕了?” 邓红英自然不信,冷冷道:“我查我的案子,你回你的大盛,互不相干。” 许缘扶额。 “行,你那迷烟挺好用的,还有没有,给我来一点。” 这些人贩子基本都是实力不差的武者,用迷烟更保险,而且多拿一些,保不准以后还能用到呢? 虽然邓红英打不过许缘,但她也不敢直接把这东西给许缘,传音道:“等我扮成这个人的模样再说。” …… 千里之外的一个深坑内,一个身高二十多丈的黑凤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土石,化为头戴九旒王冕的鬼凤。 四天,整整四天,他终于把当初那个校场吃掉。 众所周知,他鬼凤一向是言而有信! 他对部下道:“传本王号令,全国搜捕于明,要是找不到……那就找不到罢,反正你们这些小鬼也打不过。” 金大腿吞江鬼帝突然间闭关不出,他又对那个大盛官员怵得慌,因此生生拖延四天,他才敢对许缘下通缉令。 只希望那个大盛官员已经回到大盛,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第164章 长乐城主 天亮之后,许缘顶着昨日一人贩子的鬼脸面具,和邓红英假扮的向老板,以及第三位还被蒙在鼓里的老板一起,前往城主府谈生意。 “老许,老向,你说咱们这样过去,不会被别人……鬼黑吃黑?” 第三人自称名叫梁良,真名不详,此时正神情不安,疑神疑鬼。 他以前只是个混江湖的小帮主,被许缘顶替之人第一次带来鬼国发大财,心里很是没底。 许缘顶替的人真名叫梅成,对外宣城的名字是许成功,被叫老许,也不感到突兀。 昨晚搜寻过记忆,再加上本就是个老演帝,许缘随意的摆手道:“你才带了几个人来?人家向老板都不慌,你心慌作甚?” 黑吃黑这种事,在中低级鬼物中还是有概率发生的,因为那些鬼物很容易失去理智,有时候做事全凭本心。但在鬼帅境以上,理智便会占据上风,鬼会更爱面子,对前来买卖的人贩子都会引以为座上宾。 他心底暗笑,这丫自己起了个“梁良”的名字,这不就纯纯的凉透了吗? 梁良看了一眼向老板,见其神色镇定,目不斜视,不由暗赞果然是运出来进百人的大老板,心下跟着放松许多。 一路经过街道,许缘发现,今卖血食的店铺有不少都关闭了,也不知是何原因。 鬼国的建筑风格都比较粗犷,城主府却与大盛那边差不多,风格细腻,各种细腻的饰品都很齐全。 许缘扫了几眼,知道这种情况离不开各色商人的功劳。 邓红英送上拜帖,很快就有一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跪地迎出来,带领三人进入府中。 一路上,许缘发现这城主府里,下人奴仆多是年轻男子,虽然都跪地而行,但眉宇间却有一股子傲气。 身形不似生死间客栈伙计挺得笔直,而是下巴快扬到天上去的那种用鼻孔看人。 众人来到一处小厅,这里地砖光滑,金碧辉煌,很是豪华。 一个青年负手而立,背对众人。 领路的奴仆磕头道:“玉公子,商人们带到了。” 玉公子转过身来,淡然点头:“知道了,下次走路快点,莫让本公子等太久。” “是!是!小奴谨记。” 奴仆加快脚步跪着走出去,脸色痛苦,却毫无怨言。 许缘打量着这个白面俊脸的青年,惊讶的发现其竟然是个活人。 玉公子拱手道:“小生常玉,被城主委以重任管理府中人牲收购之事,诸位可以开价了。” 邓红英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常玉,面带自豪道:“老夫向史,这次运送的货品中,有金童七十,有俊男三十,其中十人身怀文气,还有三个是秀才功名。剩下的,就是一些茶叶。 贵府若是要,明天就能送到。” 常玉仔细看过纸张,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色,身子僵硬的前进两步,握住邓红英的手腕,激动道:“好!好!竟然还有秀才,这下长乐……主人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茶叶也很好,城主府全要了!” 随后常玉看向许缘,询问道:“你这边又是如何?” 许缘学着邓红英的样子,也把货单递给常玉,介绍道:“我这里有童女三十人,俊男十人,有一个身怀文气。” 常玉淡淡点头:“都要了。”又将视线转至梁良处:“你呢?” 梁良抱拳道:“我这里有二十个成年男女,还有茶叶、坚果、花生、瓜子……” 他本想说是俊男靓女,但想到城主府的实力,根本不敢说谎。 常玉脸上多出一丝嫌恶道:“好了,城主府不是杂货铺,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可以送来,正好用来招待各位大王。” 邓红英提醒道:“这位公子,不知道贵府出价如何?” 常玉正要说话,一个奴仆跪着跑跑进来:“玉公子,主人她又在寻你,你赶快去。” 常玉脸色一变,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腰子,正色道:“知道了,本公子马上就到。” 他对三人道:“近日人牲虽然供不应求,但我城主府出得起价钱,秀才一千两黄金,有文气的男子一百两,俊男五十两,金童三十两,童女二十两,至于毫无特色之人,十两。 茶叶与黄金等价。” 听到自己卖的人一个竟然能值十两黄金,梁良眼睛都开始亮起金光。他在大盛境内只说管吃管住,都有大把大把的人哭着求着让手下,要是正规的买下人,最多也不过几两白银,这次的成本不过几百两银子,到最后收益竟有数万两。 乖乖,这也太赚了! 这何止是在赚钱,这就是天上掉钱啊! 想到这里,梁良目光看向“向史”,都不用合计,他就知道这一趟向老板赚得是盆满钵满。 许缘也暗自咋舌,有买卖就有杀害,难怪会有人为此暴利出卖同胞。 “玉哥哥~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看长乐,人家心里想你想得好难受啊~” 就在常玉要离开时,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从四方传来,粉红的烟气在空中翻滚,最后化形成一个赤脚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肤色白皙,容貌美艳,却有一口闪着寒光的尖细牙齿,满头青丝如毒蛇般微微卷起,一身红衣更是极为清凉,妖冶中带着几分凶恶。 邓红英就在身边,许缘顾及形象,不着痕迹的从大凶恶上移开视线,仔细的看着光洁的地砖。 只见红衣女子转了几个圈,落入常玉的怀里,柔声道:“好哥哥,快安慰人家一下嘛~” 这夹子音听得许缘直起鸡皮疙瘩。 但对梁良却很管用,愣愣的看着红衣女,口水都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长乐大人,我错了,我不该为一些区区小事就让你看不见我……” 常玉搂着长乐,一手轻挥,示意三人赶紧滚。 邓红英当先离开,许缘紧随其后,梁良依旧看着两人亲热,甚至还往前走两步,想看得更清楚。 许缘和邓红英都没有心思管梁良,甚至跑得更快了。 有个人……反正不是鲁迅说过,一个人就算再想逃,他也是逃不掉的。 就在两人出了房间,长乐城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咦,这里竟然有三个龙精虎猛的人诶!玉哥哥~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第165章 常玉本想道明三人的真实身份,但瞥见长乐笑意盈盈的眼底蕴含着一抹森然,吓得身子一哆嗦,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主人,他们三人……您可以尽情享用,只需留他们一命,为寿宴输送食材即可。” 常玉这副不堪的模样让长乐很是不爽,随意的将其踢到一旁,看向许缘三人。 准确的说,是看向跑得最快的邓红英。 “嘻嘻嘻……看来今天要玩一玩虚凰假凤呢!” 嬉笑间,三条红绸自她背后飞出,翻卷着朝三人裹去。 对这么美艳的女鬼,梁良根本没有丝毫抵抗力,就这么被裹住四肢,被拉到长乐身边。 邓红英出声威胁:“城主大人,还请自重!我等是贩卖新鲜人牲之客商,您若是伤到我等姓名,今后长乐城恐怕再无商人敢来!” 一时的欢愉和长久的愉悦,让长乐生出几分迟疑,红绸的气势也不在凌厉,而是化作绕指柔丝在邓红英身前极尽挑逗。 顺便封住二人的去路。 “人家只是想跟你们玩玩嘛~你要是不愿意,我找愿意和我快活好人儿就是。” 她眨巴着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梁良眼底有红粉之气流转,已经被鬼迷心窍,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嘿笑出声: “嘿嘿……美人儿……我爱……快活……” 长乐嘴角勾起,伸手取下梁良的鬼皮面具,但很快,她的得意就僵在脸上。 鬼脸面具下,是一张粗犷凶悍且丑恶的面孔。 长乐气急败坏,一脚踹在梁良裤裆。 “滚!这般丑鬼也配和本城主快活?” 梁良应声而飞,脑袋穿过房梁瓦片,挂在房顶晃荡,脸上痴迷之色尤在,竟不见多少伤痕。 长乐看向许缘,柔柔道:“这位哥哥气宇轩昂,昂藏七尺,一定不会叫人家失望的?” 居移气,养移体。 经过数月的官宦生活,许缘如今仪态不凡,只是站在那儿,就有一股雍容的气度。 他淡定的取下面具,露出自己眼歪嘴斜的“真容”,对着地板道: “丑陋之人,不堪入眼。” 知道这个女鬼喜欢帅的,他直接就对五官进行了微调。 就像游戏捏脸一样,稍微动一动,整张脸就毁容了。 邓红英瞥了一眼许缘,眼中若有所思。 所以这又是一个丑鬼!? 长乐眼底闪过一丝杀气,红绸猛然卷向许缘和邓红英,“竟敢扫本城主的兴致,不识抬举!今日就算你们是大盛商人,也要留你们一半精气!” 许缘心底哀叹一声,取出冰魄剑斩向红绸,却被上面一股大力震得虎口发麻,于是以长生真气使出秘术·散,向空中越去。 武道暂无穿梭空间只能,秘术·散的表现形式只是快速移动,但这速度已经不慢,抢在红绸包围过来之前就脱离了战圈。 邓红英也是有备而来,从衣袖里取出一根竹筒捏碎,鲜红的血液四溅,红绸沾染后便失去神异,无力飘落。 “黑狗血。我看你们是来找茬的?” 长乐脸上带着嫌恶,震碎被玷污的红绸,轻轻往后退了几步。 邓红英跃至许缘身边,镇定自若:“只是作为防身之用,还请见谅。” 黑狗血对鬼物的伤害不小,再加上这一番折腾,长乐也没了追求欢愉的心思,冷冷道:“一人留下一碗血,本城主放你们离开,如若不然……定叫你们连鬼都做不了!” 装模作样这么久,她终于图穷匕见。 常玉乖巧的从房内捧出两个玉碗,以并不方便的腿脚挪到两人前方,伸手道:“二位,请。” 许缘看向邓红英,见其毫不犹豫就割开手臂放血,只得龇牙咧嘴的照做。 至于挂在房顶上的梁良…… 他被长乐的红绸钻进血肉里,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已经距离凉凉不远了。 留下血碗,长乐把梁良甩到二人身前,喝道:“带着这丑鬼滚。” 邓红英眸光一闪,提起梁良的一只脚腕就往外走去。 许缘沉吟片刻,决定伸出援助之手,抓住另一只脚腕,像拖死狗一样离开。 …… 生死间,二楼客房。 许缘向邓红英询问道:“今天这事,你早就预料到了?” 以邓红英的职业素养,在明知道城主府有危险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凑上去。 就算为掩人耳目,也有其它的方式。 邓红英不回答,只是郑重道:“长乐的寿宴还有五天,应该还有大盛的人口商人赶过来,我会一一拷问出他们的底细……如果我回不去,还请你将证据交给我父亲,他叫邓锐思。” 邓红英视死如归的气魄,让许缘有些失神,他沉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努力,可能会因为上面官员收了钱而白费?” 邓红英却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大盛世道败坏不假,但没有人希望自己甚至是亲朋好友被卖到鬼国,沦为血食,此为人心所向。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作证么?” 许缘奇异道:“怎么突然就这么信任我了?我简直受宠若惊。” 邓红英轻笑:“若是文心二境的文人都不可信任,那这世道已经没救了,我逆天而行,死了也是活该。” 女鬼长乐的魅惑之术,并非等闲之辈可以不受影响。她能豁免,是因为身上携带有一桩异宝。 许缘能豁免,则是因为其文心底蕴深厚。 立心境的文心,世间能迷惑的手段极少,能使出那种神通的人,已经立于世界顶层。 更何况,文道要想抵达立心境,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对圣贤至理有一定理解并准备执行的人,就算心黑手辣,也坏不到哪里去。 许缘不乐意道:“总觉得你在白嫖我的劳力……对了,那些被卖的人怎么办?” 邓红英沉默良久,轻声道:“人数太多,我力有不逮,只希望他们下辈子运气能好一些。” 许缘也是无奈,且不提后面还会运送来的人口,光是最先抵达的三个商人手里就有一百六十人,要想千里迢迢运回去,比带兵从鬼门关打到长乐城还难。 他摇摇头,低叹道: “这个世道啊……” 第166章 灵魂通缉画 就在二人密谋时,客栈大堂忽然有嘈杂的呼喊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到二楼栏杆处。 大厅里,有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绿毛龟正拿着一张人皮纸宣读: “你们都给我听着!鬼凤大王有令——全国通缉一个叫做‘于明’的大盛牲官!要是有鬼看到这个人,只管上去抓!大王重重有赏。” 说话间,有一鬼兵在客栈的墙上张贴出画像。 许缘神色怪异,这通缉像的画风不对啊! 只见画像上是一个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的紫衣官员,他身材高大魁梧,面黑如锅底,气质威严不容侵犯,手里正提着一柄宝剑,显得凶神恶煞。 要是再多出一个酒葫芦,一顶判官帽,别说这是于明,就算说这人是钟馗许缘都愿意相信。 这不止和“于明”没有半点关系,甚至都快脱离了人的范畴。 嗯……画的很好,很传神,以后不要再画了。 邓红英偏头打量着许缘,传音道:“这画像上的人是你?” 许缘点头:“这是我,那时候我易容了,长得还很凶。” 邓红英摇头:“我看那就不是你。” 许缘:“我说他也不是我,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我……” 邓红英憋笑道:“看来这些鬼根本就没想着找到你,随便画了几笔就拿出来按图索骥了。” 许缘无奈道:“可能这就是无敌的寂寞。” …… 正如邓红英所说,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近十个商人入城,一车又一车的“货品”被送入城主府。 寿宴临近,长乐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热闹起来。 鬼国各路势力的首脑或是代表,都携带着重礼与大量随从入城,颇有几分万鬼来朝的架势。 在城内一众鬼物的眼中,卖掉“货物”后,这些商人也都带着满满当当的黄金,大摇大摆的出城。 殊不知,那些出城的商人,全是其他人假扮的。 生死间客栈地底,一处隐秘的地下室。 九名富商打扮的男子被绳索捆缚,在墙角一字排开。 许缘从最后一人的脑袋上收回手掌,眼中闪烁着隐藏不住的血光和杀意。 下一刻,他一手掐住那人的脖颈,“咔嚓”一声便将其结果掉。 他忍着怒意,冷声道:“钱大富,大盛江州人,江陵义商钱乾的族弟,这次、这次……” 许缘的心情很不好,根本没想到搜个魂还能搜到自己的辖区。 想到自己以前还收过钱乾的赃款,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原来人血馒头一直都有,最可耻的是,自己竟然也是吃馒头的一员…… 这些天,越是翻看这些富商的记忆,许缘也就越是感到触目惊心。 他们的家族都算是一地豪强,世代显赫,收敛人口不要太简单。而且这些家族都会给官府捐钱成为义商,让官府减少对他们的管束。 坏事做尽,好名声却一个不落…… 真是连牛马畜生都不如! 最让许缘感到恶心的是,有些家族已经开始研究,把即将老死的族老运送入鬼国,让其成为鬼魂,打造鬼族世家,继续为家族昌盛做出贡献。 好在鬼物刚诞生时会进入噬杀和迷茫期,这些人才一直没有成功。 邓红英将信息记录在纸上,随后看向许缘,关切道:“你的眼睛……” 许缘闭上双眼,整理脑海中散乱的信息,同时将属于血尊的力量收敛至山河画卷。 眼睛里的异象只是小事,随着他这几天频繁动用血尊的力量,眉心祖窍内,山河图上的血色壮大,使得整张图的色调都暗沉几分。 由于这血芒和山河图之间相互依存,无法剔除,这两天,许缘心中会时不时冒出一缕杀念。 按照血尊传承的描述,这个阶段,可以依靠修身养性,陶冶高尚的情操来渡过。 他也有些明白姬先生眼里的血芒是怎么回事。 那是血道造诣高深的标志。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坚韧的意志,才能抵挡住那般炽盛的杀意。 良久,他语气轻松道:“我没事的,这些人的底细全被扒了出来,你的任务是不是快要完成了?” 邓红英点头,把手里的小册子递向许缘,嘴角带起一抹俏皮的笑容:“这东西可就交给你保管了。” 许缘可笑不出来,后退半步,摇头道:“你自己的任务,还是要你自己亲自完成的好。” 他身怀文心,过目不忘,其实是用不着这个东西的。 邓红英眸光微闪,把册子放进怀里,“那就先放我这里。” 几声闷闷的声音想起,客栈伙计从门外跪着走进来,他背部挺得笔直,严肃道:“邓……姑娘,主人有事找你。” 他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眼中闪过几分艳羡与向往。 他跪得太久了,已经忘记该如何站起来。 邓红英点头,向密室外走去,临出门,她对许缘说:“这些人你处置,死活不论。” 有立心境文心和鬼王的通缉令,邓红英对许缘很是信任,已经将她在长乐城的家底展示给许缘。 其中,客栈的掌柜是朝廷埋下的暗子,下面的伙计,则是掌柜发展的耳目。 等处理好事情的首尾,三人都要从这里撤离。 许缘点头,这些人罪大恶极,就这么弄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忽然想起张成岳,要是他在这里,一定能让这些人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还是条件不够啊。 这么想着,许缘弹出一缕文气,无声将空间分割,在这几人身上绞出一个个大大的空腔,瞬间死尽。 这时,邓红英突然又回转过来,倚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的对许缘大喊: “快走!” 许缘眼神一凝,连忙上前抓住邓红英的手腕,发现她身上软弱无力,似乎中了什么毒。 “嘿,走,往哪儿走?邓捕头忙前忙后这么久,老夫怎么能不尽一番心意呢?” 穿着淡青锦衣的掌柜走进来,看着二人,脸上满是冷笑。 在掌柜身后,伙计跪在地上亦步亦趋,神色慌乱,手里拿着一截竹棍,嘴里呢喃道:“我……我不想这样……可是主人的话,我必须听……” 那小竹棍许缘看得眼熟,是邓红英之前用来放迷烟的工具。 邓红英无力的挂在许缘身上,苦笑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第167章 暗间变节 许缘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凑到邓红英嘴边,却被她摇头拒绝。 “这毒是他自己调制的,我的解药不管用。” 说话间,一条树根状的黑色血脉自邓红英脖颈间攀援而上,抵达她的眼眶中,令其眉眼间多出几分邪意。 许缘眸光一闪,扶住邓红英肩头的手掌心里,一丝不起眼的血光闪过。 毒素大多倚靠血液扩散,血尊的血道之术应该可以解决。 掌柜并未发现异常,走到二人身前,冷笑道:“姓邓的,别死撑了,早点自我了断,省得浪费你我时间。” 体内血液开始不受控制的涌动,邓红英义愤填膺道:“铁九,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下此毒手?” 掌柜铁九仰头大笑,癫狂道:“无冤无仇?你还有脸提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数十年的饷银全被那些贪官污吏克扣,独女落魄到种菜织布度日,只因菜叶不慎落到县令之子的鞋上,一家七口全被那畜生给活活烧死…… 我那外孙才五岁啊! 我在前面挣扎求存,搜集情报,你们却在后面安安稳稳,抄我家灭我门,凭什么!? 该死!你们都该死!” 在来之前,邓红英就知道铁九家中的惨案,为了顾全大局,她选择隐瞒下来,等回到大盛,再为铁九报仇。 她愧疚的低下头,“这次任务完成,你随我回去,陈述冤情,我父亲一定会向尚书大人禀报,主持公道,那些恶人也会被绳之以法……” 这件案子牵扯范围很广,一旦捅出去,整个大盛官场都要抖三抖,铁九的事情一定能得到解决。 铁九冷笑:“回去自投罗网么?我还不如把你卖个好价钱,长乐城主一定不会亏待我,等鬼国大军入关,自然是我报仇之时!” 突然,许缘嗅到一股腥臭之气,连忙屏住呼吸,正要带着邓红英穿梭空间离开,却被其暗中制止。 许缘眼神微动,双腿一软,仰倒在地上。 邓红英也随之扑倒,身子重重压在许缘身上,就算隔着厚实的棉衣也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铁九满意的点头,手掌拍着身后伙计的脸,笑道:“马奴,干得不错,等主人我享用过美人,你可以和她交配一次。” 马奴激动得浑身颤抖,连连磕头道:“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许缘悄悄掐了一下邓红英,示意她有什么打算赶紧使出来,再晚点可就要被占便宜了。 趴在许缘胸口,邓红英俏脸微红,传音道:“我原以为铁九还带着长乐的部下,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快动手,先别杀他。” 许缘了然,又传音道:“可是我中毒了呀,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那种。” 邓红英顿时怒了,嗔道:“你这人好生无耻!” 铁九听了,以为邓红英在骂他,得意道:“无耻又如何?你还不是栽到了我的手上?我这还有更无耻的,等下就让你开开眼!” 既然已经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他索性就不当人了。 邓红英大怒,对许缘呵斥道:“你还不快动手?” 许缘依旧挺尸…… 铁九被邓红英这话说得又惊有喜,坏笑道:“别急,欢好之事,还是要讲究前戏的,嘿嘿嘿嘿……邓锐思的女儿,一定比那些牲口般的死肉有味道。” 铁九和许缘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邓红英也没有透露许缘的身份。因此,在铁九看来,许缘只是邓红英手底下的一个小跟班,实力低微,成不了气候。 现在许缘“中毒”倒下,更是让铁九在心里直接将其忽略。 许缘突然睁开眼睛,身影一闪,落到铁九和马奴之间,双手按在铁九双肩之上,同时他一脚踢出,将马奴踹到墙上震晕过去。 他一手金色傀儡线,一手赤色血道魔功,同时入侵铁九的身体。 铁九大惊,想要施展身法跑路,体内真气就被文道和血道的力量压制,只能靠肉身力量挣扎。 武者向来皮糙肉厚,他觉得,以自己武道先天境后期的实力只要能摆脱这诡异的手段,一定能逃出生天。 到时候把邓红英的事情抖搂出来,这两人自然会有长乐来收拾。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许缘敢近身作战,自然是有底气的,文气在他膝盖凝聚出一柄匕首的模样,长生真气运转增大力量,猛的朝铁九的尾椎骨顶去。 这一招,名唤霸王千年杀! 这一顶,注定菊花爆满山! 铁九:“啊♂!” 脊柱大龙受损,铁九痛得满头大汗,身上的架子直接散去,腰部死命往前上方挪,希望能够尽管远离身后的利器。 邓红英从地上撑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铁九身前,手指连点,封住其哑穴和其他穴道。 许缘彻底安心,抓紧时间对铁九进行搜魂。 半刻钟后,许缘丢下双目翻白的铁九,不屑道:“这种小角色就是逊啦。” 邓红英急忙询问:“怎么样,他走漏过消息吗?” 许缘摇头,“他自以为在互相信任的情况下,拿下我们易如反掌,准备出卖一个好价钱呢。” 说到这里,他皱眉道:“不是我说,我上次见到的那一伙刑部捕头敢直接冲监狱劫人,到了你们这,怎么一个个都成软脚虾了? 别人在鬼国游走于生死之间,你们连人家妻儿老小都护不住,啧啧啧……” 换做是许缘遭遇到铁九的事,早就提刀乱杀了。 还管个屁的潜伏任务。 邓红英抿紧嘴唇,坚定道:“我爹会替他讨回公道的。” 许缘无奈叹息:“可你知不知道,迟来的公道根本没什么卵用,只会在生者心里再次割开一条伤口罢了。” 邓红英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气氛沉默下来,邓红英瞥见插在铁九身后的匕首,眼神一凝:“原来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咯到我了。” 许缘正色点头,“啊对对对……我习惯贴身藏兵。” …… 底下密室里发生的一切,并未有第三者知道。 从那天起,生死间掌柜照常出现,只是身边少了一个跑腿的伙计。 这并不引人注意。 第168章 不人不鬼 长乐城主寿宴的前一天。 长乐城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宾客。 数十个在空中漂浮的黑色身影整齐的排成两列,将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占得满满当当。 与寻常鬼物不同,这些身影虽然身体略显虚幻,模样却保持着人形,容貌略显阴森,也无有青面獠牙之意。 他们每一个手里都提有一盏黑色灯笼,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魂”字,另一手或是提着装满纸钱的竹篮,或是擎着黑色的招魂幡,强大的威势从他们身上散发,逼得街上行鬼退到店铺内。 有脾气暴躁的鬼物不爽大骂,话到一半,队伍中的黑衣身影就抽出一条铁链,随意鞭打在鬼物身上,打得鬼物爆碎成一团绿幽幽的鬼气。 其余的鬼物都敬畏的低下头去,表达自己的臣服之意。 在队伍中部,一顶黑纱大轿缓缓前行,抬轿子的,是十六名双颊抹着两片红圆的诡异孩童。 一行队伍庄严而肃穆的往城主府行去。 生死间客栈,许缘透过窗户远远瞧见这排场浩大的队伍,眉头一皱。 索魂楼的魔道竟然也来了? 看这样子,坐在那顶大轿子里的人不会自称黑无常范无救? 顶着铁九鬼皮面具的邓红英走进房间,对许缘传音道:“索魂楼应该是长乐的最后一批宾客了,现在就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为谨慎起见,两人交流正事时,都使用的传音入密。 许缘一怔,反问道:“你难道不趁着这个时机离开?” 邓红英摇头:“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屏住呼吸,珍重的递给许缘。 “我爹就在鬼门关最边缘的城池内,准备随时接应我,邓思锐这个名字还算有点名气,你入关之后随便一打听就能寻到他。” 铁九和一些被解救出来的大盛人已经被送出长乐,由在城外待命的其它缉私捕头带回大盛。 看这邓红英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许缘没有接下,眼神怪异道:“你不会是想自寻死路?” 邓红英轻哼道:“怎么可能?本捕头只是想为你们断后而已。” 许缘沉吟片刻,接过邓红英手里的犯罪证据,在其紧紧逼视中,将册子贴身放好。 “行,那就……祝君武运昌隆。” 这册子轻薄得很,上面还有一股香甜的味道,绝对不是体香。 邓红英似乎松了口气,掩嘴轻笑道:“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多说几句,我爱听。” 只可惜,现在的邓红英顶着铁九的模样,这本该娇俏无比的风光顿时变得零溢起来。 呈现在许缘眼中,那叫一个纯纯的辣眼睛。 不知怎的,许缘忽然想起药奴。那家伙也是这样,面孔和声音总会让他有画音不同步的裂开感。 他无力扶额,“别了,吉利话说多了也就不灵了。” 邓红英莞尔,“那就借您吉言咯!” 许缘并没有跟邓红英来一场“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戏码,干脆利落的离开客栈,继续东行。 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自然该萍水而散。 直到…… 邓红英看着许缘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几分阴翳,她伸出手掌准备叫住许缘,却发现许缘似慢实快,已经消失在鬼海尽头。 “但愿你实力够高,能逃过这一劫。” …… 客栈内,地下密室。 邓红英缓步踏入,对地上奄奄一息的马奴道:“别装了,你的鬼蜮伎俩,我爹早已查得一清二楚,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马奴”猛然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异常,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谨小慎微。 “邓锐思不愧是大盛第一神捕,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鬼国最不缺的就是鬼道的修炼之法,随便到大街上找两个鬼,都能说出几句心得。在鬼国生存这么久,铁九自然学到不少,以他惜命的性格,竟然把自己生生拆分为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 一个是具有大盛暗间身份的生死间掌柜,一个是被其灵魂入侵的马奴。 两者互不相识,却都有救下对方的潜意识。 邓红英道:“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熊林一家的人头会送到你这里。” 熊林就是将铁九家人迫害致死的县令之子。 铁九毫不在意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虽然还有铁九的记忆,但我现在已经是长生不老的鬼了,何必再听你的话?” 大盛根本没有鬼物生存的土壤,他已经准备在鬼国当一辈子的鬼。 邓红英取出黑狗血,冷声威胁:“鬼被杀,就会死。” 铁九眼皮一抖,“只凭空口白牙就想我为你办事?我要鬼钱,很多的鬼钱,数不够,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 邓红英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锦囊,从中提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木匣,伸手打开向铁九展示,里面尽是满满当当的鬼钱。 这竟是一个空间装备! “这些够不够?” 铁九双目放光,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说,要我做什么?” 邓红英摸出一个只有那个巴掌大小的铁匣子:“里面是一只血踪蜂,你带着它集结一群鬼物,寻找此前我身边那男人的踪迹,不用太近,也别太远,吊着就好。 把握好分寸,要是敢动什么小心思,我直接弄死你。” “这个事情好办得很,你简直就是在给我送钱啊。” 铁九咽了咽唾沫,嘴上啧啧称奇道:“那个男人跟你那是又搂又抱的关系,你这么一言不合的就让我去害他呀!” 邓红英眼底有愧,“你不用管,你们几个寻常鬼物还伤不到他。” 铁九悻悻住口,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有一股半虚半实的灵魂从他眉心钻出,在空中变化成为铁九的相貌,卷起铁盒子一溜烟就往外面外面飞去。 一边飞,他还提醒道:“看好我的肉身,要是我真成了孤魂野鬼,绝对没有你的好果汁吃!” 马奴这具身体是铁九在人牲堆里经过千挑万选才找出来,既能作为依凭肉身,还能做成伪装。 可以说是他身上最具价值的东西。 第169章 真正的任务 长乐城外二十里。 许缘的身影急速闪烁,每此出现的间隔都高达两百余丈。 某一刻,他的身影忽然停下,回望身后的荒芜雪原。 几十近百的鬼物队伍被拉成一条长龙,正快速向自己靠拢过来。 虽然按照这个速度根本没有追上自己的可能,但许缘依旧不敢再让这些鬼跟着。 这里距离大盛边关还有千里之遥,这么一个显眼的队伍吊在屁股后面,天晓得再过段时间会形成多大的规模。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状况有些诡异: 在原野雪地上飘荡着的没有实体的孤魂野鬼们似乎受到一种无名的召唤,也开始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聚集过来。 许缘:??? 活人虽然对鬼物有吸引力,但这个范围也太犯规了? 疑惑间,一缕为不可察的特殊香气钻进他鼻孔,脑海中亦有惊电闪过。 ‘邓红英的证据!’ 他取出那本小册子,身上一道金光闪过,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带走小册子,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追赶的鬼物们竟然分成一大一小两个队伍。 大部队赶向傀儡,小部队继续追向许缘。 许缘眼神一动,不退反进,径直迎向追着自己的少部分鬼物们。 铁九牢记邓红英的指令,见许缘靠近自己,连忙招呼着他的鬼朋魂友后退。 只可惜,其余鬼物本就对铁九不追另一道含有香气的身影不满,听到这个指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亮出兵器,挥砍向许缘。 铁九心里暗骂,脱离队伍直接朝长乐城溜去。 之前这狠人给另一个铁九来的那一记膝顶让他记忆犹新,打死他都不想体验一遍。 许缘冷冷一笑,前进途中随手写下一篇《满月》,对那部分鬼物连看都不看一眼,伸手直接擒向铁九。 金色的文气化作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铁九笼罩其中。 铁九大惊。 这个男人竟然还是个官员? 这他娘的都什么鬼啊! “铁九?你不是被扭送回大盛了么?怎么还是死了?” 文气手掌一把将铁九攥住,待到看清其中样貌之后,许缘疑惑出声。 文气侵蚀着鬼气,铁九身上嗤嗤的冒着白烟。 他瞥见不远处被一白衣白发女剑仙斩成一大团鬼气的同伴,吓得眼皮直跳。 好想逃,却逃不掉…… 强忍着身上的痛苦,铁九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谄媚道: “这位大人,小的同修鬼道和武道,成就了双魂双体,被送回大盛的那个,是小的的人身。” 许缘了然,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说来,你这鬼身是来找我寻仇的?” 说话间,文气大手骤然捏紧,将铁九的身形都挤压得开始变形。 铁九扭曲着脸庞,告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您是文曲星下凡,小的这种腌臜鬼物又怎敢记恨您呢?” 手掌略微放松,许缘逼问道:“谁指使你的?长乐还是邓红英?” “邓红英!” 铁九毫不犹豫出起小命,一具肉身依凭舍了也就舍了。 许缘眼神一凝,正要说话,一股强大的气势从远方升起,向自己碾压而来。 这是……鬼帅级的威势! 青黑的鬼气在空中凝聚,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向许缘无声咆哮。 一声爆喝从天际传来:“大胆盛官,竟敢在我长乐城的地盘上闹事,快给我纳命来!” 许缘抓起铁九,身影在虚空中一阵闪烁,飞快的远离此地。 区区一个鬼帅,他尽全力自然是能秒杀的,但长乐城里各路牛鬼蛇神齐聚,动静闹太大,会被群殴的。 见这诡异的闹事者跑路,那鬼帅大喝一声: “小的们,杀!” 一般穿梭空间,许缘一边向铁九询问:“邓红英把那种东西放在我身上,想置我于死地吗?”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邓红英孤身一人潜入敌后,惩奸除恶,原本许缘对她还是有几分敬佩之情的,但一想到那个女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坑了自己一把,他就有种吃到苍蝇的难受。 那女人不会是疯子? 铁九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虽然小的不清楚邓红英到底想干什么,但也能大概猜到一些,她应该是想阻止长乐城主晋升至鬼王境!” 鬼王和鬼帅之间,不仅是实力有巨大的差距,就是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鬼帅手底下的兵将是有定额的,每到战时也都需要无条件付出最近鬼王的调遣。 而且鬼物在晋升鬼王之后,会随机得到一种军势,不仅可以增强麾下将士的实力,还能强行抽调军势笼罩下鬼物的一切力量,最大限度的增强己身。 鬼国每多出一尊鬼王,就意味着他们每年叩边时向关内推进的战场会更深。 不仅百姓会受到灭顶之灾,对朝廷的税收也是一项沉重的打击。 正因如此,朝廷才会派出天下第一神捕邓锐思主持这一场狙击战。 瞥了一眼身后的追兵,许缘有些明白了,“所以我这是在帮她吸引火力?” 铁九反应几息,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拍着马屁道:“以大人您的实力,就算是来一尊鬼王也能够将其羞辱一番,潇洒离去,正是分散敌人的最佳人选呐!” 许缘语气复杂道:“所以,你之前一直都是在和邓红英演戏,骗取我的信任?”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要是自己前几天一直都被那个小娘皮耍得团团转…… 可以说是智商被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了。 就连大魔头姬先生都没有这么对待过他好? 察觉到一丝隐晦的杀机,铁九心头一震,苦笑道:“自然不是演的,小的之前确实是对邓红英动过歪念头。” 许缘继续前进,沉默不语。 估摸着离长乐城已经有近百里距离,许缘的身子陡然停下。 天空中驾驭着鬼气的鬼帅原本还在纠结追还是不做,见许缘自觉停下等待“束手就擒”,于是大笑一声,向下方俯冲而来。 “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于明?看看你常顺爷爷是如何把你一刀劈成两半的!” 一柄鬼头大刀在空中闪出,朝许缘当头落下。 第170章 斩鬼帅 这一个鬼帅状态完好,可不是此前那个在鬼门中被封印几百年的货色能比的。 一刀呼啸,平地忽然生出一道青黑色的鬼气龙卷,攀援至鬼头大刀之上。 凌厉的劲风将许缘脸庞刮得生疼,瞬息间再度闪烁到一边。 他心中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身上闪过一道金光,另一个许缘出现在身旁。 两人同时以文气为笔墨,在虚空中书写起不同的诗篇。 本体文气量最充足,书写的是《满月》以及《剑客》。 而傀儡则是书写的《静夜思》。 文气如同滔滔江河涌出,勾连天地之气。 女剑仙出现在许缘身侧,下一刻,她的剑身上绽放出十年磨出一剑的锋锐之气,紧接着就被一柄文气剑鞘包裹,隐藏锋芒。 静夜思的异象铺散,却仅仅只是让周围的气息变得更加寒冷些许。 许缘并不意外,这是因为贵国这边根本就没有月光。 鬼国终年被鬼气笼罩遮掩,日月星三辉无法照进,想要把女剑仙的伤害打满,还是要来亿点点月华才是。 想到这里,许缘取出满月夜明珠,将其抛至天上,照耀出一片耀眼的光华。 千百年来从未在鬼国出现的月亮,回来了! 漫天的银白月华挥洒,在《静夜思》的作用下,化作一层冻彻心扉的银霜,向四周蔓延。 本就处于冰天雪地的平原,几乎就在眨眼间转变为一座极寒冰狱。 空中离月华最近的鬼帅以及其部下身上都挂上一层寒霜,各自散发阴森鬼气的速度都极剧减缓。 白霜,似乎已经凝结千年。 寒冷,似乎冻结了时间! 鬼帅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鬼气不要命似的灌注进鬼头大刀,阴风怒号,将白霜席卷至远处。 同时,他的身形也开始狂野膨胀,很快久涨至三十丈大小。 在许缘面前,他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随后,鬼帅握住四散的鬼气,化为一柄半虚半实的鬼头大刀,携带着狂风向下劈去。 许缘神色淡定,一点也不慌,打架可不是比个头就能够分出胜负的。 他依旧专心为战诗提供文气,为女剑仙套上《剑道初解》、《火舞旋风剑法》两个威力强大的剑道增益。 至于长虹剑法…… 那东西伤害加成太低,用着浪费时间。 女剑仙模样的变化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头顶和身后分别出现一对猫耳和一条赤色猫尾,连翘长剑也烙印上属于长虹剑的花纹。 这时,女剑仙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她身躯微蹲,宝剑从右边身侧提起,移至左边耳畔,剑鞘凭空消失,空气中的千年霜雪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约而同凝结于剑身之上。 女剑仙的手掌开始颤抖,似乎驾驭不住这般强大的力量。 无比凌冽的霜寒剑气自白刃上迸射,差点没在一直怂着当鸵鸟的铁九身上当场开一个洞。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许缘,很想说一句“大人,您面对的只是鬼帅,不用着这么严阵以待的”。 铁九读书少,对高等战斗力之间的碰撞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这三首看上去就极其强大的战诗,已经足以灭去这鬼帅的最后一丝生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 须知,一首诗词的原作者在使用战诗时,默认是将这首诗的理解达到最高层次的,每次写出,都会受到天地至理的加持。 遍观整个大盛,能自己写出一首千里诗,两首传世诗,同时将三者作为战诗使出,这样的威力,别说斩一头鬼帅,就是面对一尊鬼王,也能上去碰一碰。 女剑仙在雪地上一踏,身形化为一道金、赤、白三色的巨大剑光,自下而上,直击鬼帅。 光华一闪而逝,霎时间风停、刀止、天地一静。 一条冰霜飘散的白色路径延申至空中,鬼帅保持着下劈的姿势,整个身上都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他脚下驾驭的鬼气也被凝固,身体无力落下,在地上摔成数十个碎块。 在鬼帅身后,一个个冰坨子像是下饺子一样坠落下来,摔得稀碎。 更高更远的天际,女剑仙身影缓缓消散,垂落一蓬金色的文气光点。 碎块间有粘稠的青黑鬼气流淌、聚集,似乎要进行重组。 然而,每次鬼气互相接触时,都会有一丝锋锐的剑气闪过,将鬼气丝丝缕缕切割,最终成为一片片再也无法恢复的雾状鬼气,重新回归于天地之间。 许缘松了口气,按捺着欣喜,对铁九道:“看来我还宝刀未老,只是一招就能秒杀一个鬼帅。” 这是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斩杀强敌,心里的兴奋激动可想而知。 这就是他的成长! 铁九连连陪笑:“大人文曲星下凡,区区小鬼那不是手到擒来嘛!” 许缘嘴角止不住上扬,径直抓起幽魂状态的铁九,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这个实力,在现在的长乐城能不能站稳跟脚?” 铁九面露难色,轻咳一声,“大人,现在长乐城局势复杂难明,且不说几名鬼王级的高手,就是那位长乐城主都不是好对付的存在。而且您这样的文人在鬼国大杀四方,鬼帝绝对忍不下来的,要是现在回去,恐怕……” 想到吞月鬼帝,许缘顿觉头疼。 虽然这个鬼国战斗力天花板在狗皇帝面前或许不堪一击,但在世人面前,他就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要是在许缘浪得正嗨的时候现身,那乐子可就大了。 “嗯,很有道理,我们还是早点回大盛。” 许缘深以为然,然后一步踏出,空间变换间,向东行去。 铁九都快哭了,哀求道:“大人呐,我现在这鬼样子可不能进入大盛,您还是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 “哼,再聒噪,我请你晒一天的太阳。” 铁九立即闭嘴,一脸生无可恋。 …… 长乐城,生死间客栈。 邓红英静坐在阴暗的房间内,听着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兵甲摩擦声以及向城外蔓延的呼喝,一双锐利的眸子瞬间睁开。 她知道,“于明”不负自己的期望,成功吸引走城内的视线。 现在,只等长乐晋升鬼王境了! 第171章 仇恨拉满 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出人意料。 就在邓红英准备联系藏在暗处的同僚,潜入长乐城,准备第二天在寿宴上伏击长乐时…… 长乐竟然跑了! 邓红英只得咬牙安排,按照原计划,等待长乐举办寿宴。 …… 长乐城外,深黑色的浓云在高空汇聚,飞快的向东涌去。 从翻腾的墨色之间,隐隐可见其中站立的数道威势强大的身影。 长乐作为一地之主,理所当然的站在最中心,一袭红装尽显性感妩媚。 她娇媚可人的脸上带着几分薄愠,轻哼道:“区区山河境文人,竟然敢在老娘地盘上撒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文人在各个境界的实力跨度比较大,但在众鬼的认知中,山河境文人的实力最多就在鬼帅初期。 就算长乐没有晋升到鬼王境,也依旧能够吊打山河境的文人。 因此,在听闻自己麾下的一个鬼帅被斩之后,长乐立马就坐不住了,立即带着小弟出城准备将这文人抓回来,当寿宴的压轴菜。 其他鬼王、鬼帅,也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跟着跑出来。 敢在鬼国撒野的文人,除了当年的文圣董九歌,也就今天这个愣头青。 这可是八百年一遇的新鲜事,错过之后可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岁月。 群鬼中,身披黑色长袍,头顶“天下太平”高帽,脸色极其苍白的男子摇头,声音凝重道:“长乐,莫要大意,此人应该就是盛国江州刺史于明,诗词造诣颇深,几月前我那位兄长谢必安就是栽在他手上,一去不复还。” 鬼国这边和索魂楼关系不浅,对谢必安翻车的事早有耳闻,于是都惊讶道:“竟然是他?” 对视几眼后,有一鬼王对站在边边角角的鬼王鬼凤询问:“鬼凤,之前听你在通缉于明,难道说你也拿不下他?” 鬼凤瞪大眼睛,一脸气愤的说:“怎么可能?那天往生之门忽然洞开,那个于明就独自闯了过来,当时我还没回营地呢,麾下将士就把人给放跑了。”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被那“于明”的剑锋所慑,不敢上前捉拿的糗事说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要瞒着其他鬼,等他们在那人手里吃亏。 等大家都吃过亏,那就等于不吃亏! 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又有一鬼王冷笑道:“好哇,原来你玩忽职守!我定要向鬼帝参你一本!” 知道鬼帝现在正在闭关,鬼凤根本就不带慌的,无所谓的表示:“去啊,陛下一直器重我,看他理不理你就得了。” “……” 寻着踪迹,他们一路紧追,终于在一处山谷内发现了一大群聚集起来的低级鬼物。 在鬼物包围圈的最中心,一个浑身闪亮着文气,且气血旺盛的身影正在提剑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 之前嘲讽鬼凤的那个鬼王不屑出声:“区区这点小鬼就能把他团团包围起来,看来他能拼死一个鬼帅也只是机缘巧合。” “先把人拿下,带回去好好招待一番!” 范无救眼中杀意炽盛,手里出现一枚红木令牌,阴神之力灌注其中,一道血光飞出,径直落入山谷中。 血色光彩弥散,堵在山谷内的弱小鬼物们都被飞散的力量化成一滩血水,范无救熟视无睹,开始思考把此人带回索魂楼后,楼主会给他什么赏赐。 ‘唔……最好能让我修出一点真阳。’ 这么想着,山谷内忽然扬起股金色的文气龙卷风,不仅把血光吞噬,更是将地面的坚冰卷起,逆流而上,打向众鬼。 在场之鬼都是一方高手,面对这种场面都是一拂大袖,把坚冰排成一片烟尘。 范无救脸上有些挂不住,“叮叮当当”间,一条纯黑玉质锁链出现在他手中,想要先将“于明”的神魂震荡一番,再进行抓捕。 鬼凤却惊疑出声:“文气和血气突然就全部消失不见了?这……” “分头搜!” 意识到不对劲,浓密的鬼气黑云顿时向四面八方散开,宛如一道锅盖形的屏障把以山谷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覆盖。 片刻之后,黑云重新聚拢,一众鬼道大佬都阴沉着脸摇头。 他们心头愠怒之下,身边的黑云都翻卷得更加激烈。 鬼凤心里乐开了花,不愧是盛国的文人,临走之前还把这么多鬼摆了一道,他前几天疯狂吃土的憋闷一下子就变得平衡起来。 一道灵光闪过,长乐惊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快回去!” “长乐,你那城里面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文人胆敢戏耍我等,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才行。” 事关踏入阳神的希望,范无救仍旧不死心。 长乐翻了个白眼道:“那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收集起来着实费劲……范无救,你要找的话继续找就是,我可懒得陪你浪费时间!” 她指的是城主府中近几日采买的盛国人牲。 要是那些东西出现闪失,她晋升鬼王的时机就又要拖延好长一段时间。 范无救看了一眼周围,皱着眉头问道:“可有同道与我一同搜寻?” 并没有鬼回话,他们来长乐城的最主要目的是祝寿和观看鬼王晋升礼,至于跑掉的文人…… 反正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丢脸的又不是他们。 天空中的黑云骤然分裂,大约十之八九都往长乐城回去。 范无救脸色比身上的衣服还要黑几分,看着众鬼离去的身影,冷哼一声之后,降下黑云,命令小弟们散开寻找。 …… 数十里外的一个隐秘山洞,许缘捂住脑袋,五指缓缓按压,缓解失去傀儡中一缕灵魂念头所带来的痛苦。 刚才山谷内的傀儡,是他以文道、血道杂糅而出,不仅可以表现出与活人一般无二的气息,还能够使用大量的文气,给那些鬼物来一个惊喜。 除了比较消耗念头,其他都挺好。 一把抓住铁九,许缘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自己的仇恨值可以说是直接拉满,做到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邓红英若是还不能完成原本的计划,那就回老家种红薯卖! 第172章 人命如草芥 鬼国,长乐城。 今天是城主大人举办六百岁寿宴的日子,整个长乐城都变了个颜色。 红色的丝绸以城主府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一直铺设到城门才肯停下。 远远望去,整个长乐城都变了个样,像极了一个漂亮的大绣球。不似鬼国大城,反倒像是盛国那边的繁华街市。 在这个阴沉鬼域,长乐城更显诡异。 邓红英扮作了盛国客商的模样,靠着一封由红绸包裹的请帖,步入城主府的大门。 门内正酒香四溢,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恣意狂野之笑绕梁而飞,一副歌舞升平,笙歌燕舞之盛景。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掉乐师、舞人、歌者、侍奴等人脸上的强颜欢笑。 在院子里的桌边已经坐满了类人的鬼物,他们身前的菜盘里是大块的生肉,以及各类的器官。他们的酒杯里鲜红如血,酒味中夹杂着刺鼻的腥气。 完完全全诠释着什么是茹毛饮血。 “啊!” 邓红英行走间,一声女子的尖叫响起,她循声望去时,声音已经消失。 在声音发出的宴席间,一个黑皮绿发的高壮鬼物正倒捧着一个女子头颅,从脖颈处开始啃噬。 女子姣好的脸蛋被尖牙利齿扯得稀碎,和着骨头一并落入鬼物肚中。 三下两下吃完,鬼物随手甩飞那女子的发髻,发出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痛快,痛快!长乐城主就是大方,就连一个普通侍奴都是从大盛那边运过来的,阳气十足!这滋味儿,老黑我啊,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鬼物脚边,半具正不时抽动的残尸被扔在地上,有其他鬼物忍不住,四肢着地,径直趴到地上,如同鬣狗一样“享用”起来。 鬼气凝聚,一个身上泛着白色魂光的魂魄出现在尸体上空,其样貌与女子一般无二,眼中带着迷茫。 鬼国不似盛国,鬼道不受压制,新死之人有很大概率会变成鬼物。 这种情况在鬼国圈养的人牲里极其少见,但要是从大盛国运送而来的活人里则很常见。 见到鬼魂,众多鬼物更加兴奋了,发出几声怪叫,伸出自己的尖牙厉爪把新生的鬼魂扯烂,把魂体碎片尽数吞咽下肚,增长自身实力。 在这一个院子里,相同的场景正在上演,鬼物猖獗,人命如草芥,仿佛是一座炼狱。 这里还只是宴席外围,邓红英这“供货商”的位置还在里面。 邓红英眼皮都不动一下,缓步继续前进,心中的某个念头更加强烈。 ‘如此凶残如兽的鬼物根本就不应该存于世间,只有将他们全部消灭,才能令那些亡魂安息!!!’ 刚走出两步,许邓红英手臂一紧,却是被一个喝得烂醉的赤面鬼物牢牢抓住。 邓红英手臂一震,将鬼爪子弹开,引得那鬼物痛呼出声:“好你个人牲,本大爷吃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敢反抗,看爪!” 邓红英轻巧躲过,不欲与这醉鬼浪费时间,于是赶快迈入内院。 那鬼物酒意上涌,竟是不顾内院外院之分,强行踏进内院。 “嘿嘿嘿……你这人牲还不快点让鬼大爷吃掉……” 还没说完,一抹黑气自内院升起,攀上鬼物抓向邓红英的手掌。 “啊!饶命啊!我现在就回去,啊啊啊……” 在这一阵惨叫声里,鬼物的手臂很快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他的酒意消失,踉跄着倒退回座位,红着鬼眼,抓起桌上的一块生肉狼吞虎咽起来。 邓红英身前,一个管家打扮,身上并无太多鬼物特征的鬼仆不咸不淡的笑道:“向老板,你是我家主人的贵客,还请里边上座。” 鬼仆眼中有轻蔑,却是对差点丢命的邓红英毫无歉意。 邓红英脸上带着欣喜且后怕的笑容,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入得内院,邓红英就察觉到诸多如同看一盘好菜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巡弋,似乎恨不得把自己连皮带骨头吞进肚子里。 她面色如常的坐入一个摆着满桌素菜的位置,观察院内的群魔乱舞。 有鬼将鬼帅级鬼物抓起前来上菜的侍奴就啃,由于此地有大佬,他们还会先用鬼气压制侍奴,使其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有鬼王境强者,拉着一个歌姬谈天说地,东拉西扯,在这个过程中悄然吸食侍奴全身的精气神。 过得片刻,鬼王身边就剩下一个穿着衣物的骷髅,嘴巴一张一合,脑袋上下点头,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死亡。 最后,鬼王会吞下骷髅眼中的最后一点魂火,衣袖一拂,骷髅便会崩解为一捧灰尘,成为王座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泥土。 末了,几个鬼王还会互相传递眼神,似乎在攀比谁花的时间更短。 只有一个鬼王是例外——鬼凤。 鬼凤是在外面巡游一阵才回来的,来到宴席上时已经开宴,只是独自坐在一边,既不喝腥红的酒水,也不吃诱人的人牲,只是看着远处的场景,眉头皱起,似乎有心事。 殊不知,他心里正在感叹: ‘卧槽,这长乐城主竟然这么厉害,这一会儿的功夫,起码达成百人斩了?’ 令人瞩目的是,他身上的血气浓郁,像是吃过不少人牲。 之前在城和鬼凤拌嘴的鬼王叫星游,见此不由讥讽出声:“哟,鬼凤,听说你前几天把你家的校场都吞下去了,怎么,看你这样子是吃撑了么?” 鬼凤只是冷哼一声,对星游鬼王翻了个白眼,却并不搭话,专心欣赏。 院子最里边,那里没有拜访饭桌,而是摆放了一方飘荡着红帘的硕大锦榻,榻前有尊碧玉绿鼎。 帘幕之中,一声声不堪入耳的声音传出,锦榻在摇晃,隐隐可以看见长乐城主的雪白身子正在寻求欢愉。 邓红英看不出有几个人在里面,但估摸着里面的人不会少。 那些都是从大盛卖过来,让长乐积蓄阳气的工具。 过得一阵,随着一声男子惨叫,一条血线从红帘内飞出,落入鼎中。 第二次……第三次…… 如此往复数百次,长乐突然冲出红帘榻,只裹着一截红绸站到玉鼎前方。 第173章 半步武圣 长乐脸上有潮红,浑身满是汗水,看向一众人鬼,兴奋的笑道:“小妹六百年苦功,今日终成,还请诸位兄长护我一程!” 几个鬼王笑着点头,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多出一尊鬼王,他们每次进入盛国能掠夺到的东西就更多。 长乐手心血气凝结出一颗鸡子大小的血红玉丹,这是她几百年以来积攒、提纯出的还阳丹,至于提纯技术……看那一张快要摇塌的锦榻就能得知。 还阳丹里凝聚有数不尽的男子精血以及阳气,只差最后一百人,就能有助她踏入鬼王境的力量。 还阳丹在玉鼎上面一旋,鼎内精血蜿蜒盘旋而上,缓缓融入丹内。 最后,还阳丹内血色尽去,成为一颗散发着淡淡金辉的玉珠。 金珠内散发着纯正的阳气,在长乐手心里褶褶生辉,一股极具诱惑力的香气从中飘出,吸引一众鬼物以及人类的目光。 他们身上都被唤起一种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冲动! 鬼王们大多都能忍耐,以平常的眼神欣赏这一件瑰宝。而其余实力低微,甚至是毫无实力的鬼物和侍奴,眼中都亮起贪婪的光彩。 邓红英也不例外,但她心智坚定,只是学着另外的宾客,适当的露出觊觎之色。 在她眼底,有一抹激动之色一闪而逝。 只要长乐服下这枚还阳丹,她们布置的后手立马就能发动,届时长乐的下场只有化为飞灰。 长乐冷哼一声,鬼帅巅峰的气势陡然放出,压得一众人鬼喘不过气来,皆是面露骇然的看向她。 这时她才欣慰的握住还阳丹,仰头服下。 鬼王,这是鬼族中对这一境界鬼族强者的称呼,在仙道、魔道中,它还有一个更为人所知的称呼——元神。 元神又称阳神,在其前一个境界,被称作阴神。 鬼族以灵魂为基,以鬼气为石。从道之初始,就相当于一直在修阴神,想要凝聚元神,就要做到阴极阳生。 可是这又何其困难? 鬼族都经历过一次作为人的死亡,一点先天真阳早就随着肉身的腐朽散去,魂体虽然天生强大,却断绝了阴极阳生时,体内的一点阳引。 有大毅力者,将鬼气打磨得圆融如意,最终成就鬼王。 有大气魄者,上至九天以太阳真火锻身,修成阳神。 这是最初突破至鬼王境的方式。 死亡率极大。 所以在千年以前,一位鬼帅巅峰之境的鬼道大能从《道德经》“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言,得到灵感,从其它种族的生命中,提取先天阳气,补全己身。 这一手法经过千年的演变,最终成为众多鬼帅境巅峰晋升鬼王的最常用方式。 毕竟没有人会拒绝一条既不用受罪,又不限制资质的捷径。 金灿灿的还阳丹入腹,长乐被映照得通体透明,极其露骨。 嗯,字面上的意思。 在一身红衣与鬼体之下,一尊漆黑的骷髅反复闪烁,两个空洞眼眶中,亮着熊熊的粉红色烈火。 那是长乐的本体依凭。 在众鬼艳羡、震惊的视线之下,一丝丝血肉状的从长乐脊柱大龙处生出,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攀缘覆盖而去。 不消片刻,一具尚未长出皮肉的身体就出现在长乐魂体之内。 这肉身比起天生的身体自然差的远,却已经让长乐的身体依凭更加完善。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长乐脸上的喜色更加浓郁,重新获得肉身虽然只是还阳丹的附带效果,但这对于极度爱美的她来讲,重要性不啻于晋升鬼王。 肉身重新凝聚,还阳丹中的阳气四散,从长乐的体内溢出,飘散到空气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众鬼不以为意,其他人的阳气自然不可能被随意使用,只要长乐能保住其中最细小的一丝一缕,阳气种子,她就能借此成就阳神。 鬼凤这时终于有了兴致,目不转睛的看着长乐身上的美景……呸,变化。 这不比吃人有意思? 在某一刻,长乐魂火中出现一丝明亮的金色,整个魂体的气势再度拔高,几乎凝成实质,将地面挤压出一圈圈蛛网似的裂缝。 几位鬼王神情轻松,觉得长乐这一次的晋升已经十拿九稳。 “嘭”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炸响从长乐体内传来,刚刚凝聚出的那一尊肉身的手臂竟然崩碎开来。 四散的血肉内,一个面容古拙,的伟岸男子虚影出现,他身躯挺拔,沉腰握拳,径直擂在长乐胸口。 一拳以后,男子再无动作,开口道:“若有以盛人阳气为引,成就鬼王者,老夫必阻他成道!” 幻影如泡沫消散…… 实景下,一滴璀璨鲜红如玉的血液,在长乐胸口处突然炸开,不仅将新的肉身震得血肉模糊,更是在肉身最深处的漆黑骸骨上留下几分裂痕。 受此影响,长乐根本无法凝神收束阳气,在她还在蒙圈时,还阳丹的效力用尽,最后一丝先天阳气从她体内飘出,然而她却连一颗阳气种子都没能截留下来。 近百年的努力,一朝成为飞灰,长乐的心态随着新肉身的溃烂而崩溃。 她媚气十足的脸庞变得扭曲,她尖声厉叫道:“杨长天?这是半步武圣杨长天的武道意志!是盛国人干的好事!我要杀了他!杀!!!” 星游霍然起身,一掌将身边服侍的侍奴拍成一团血雾,咬牙切齿道:“如此挑衅我等威严,当真是欺鬼太甚!” 剩下几个鬼王也站起身来,义愤填膺道: “岂有此理!我们买卖人牲都是花过黄金的!” “半步武圣竟然搞偷袭,也太不要脸皮了!” “……” 鬼凤最后站起来,狠狠道:“就是,那老头子好歹也是半步武圣,竟然这么不讲武德!” 气质阴柔的星游鬼王靠近长乐,握住其手臂,揽住纤腰,稳住其身形,关切的询问道:“长乐妹子,你怎么样,根基可曾受损?” 滔天的怒气让长乐浑身发抖,她抓住这名鬼王,怨毒道:“一滴武圣精血还伤不到我……星游大哥!明年七月,我长乐大军所过之处,定要让盛国人鸡犬不留!” 一是为泄愤,二是为重新凝聚还阳丹。 第174章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 长乐面容姣好,实力强大,是鬼国有名的美人,这番哀求之下星游很难不心动。 他大声应允:“就依妹子所言,盛国人如此下作,是该让他们吃吃苦头!只是……妹子之前答应为兄双修之事,不知还算不算数……” 长乐面色一变,暗叫糟糕。 原本她是打算晋升鬼王后和几个实力强大的鬼王轮着双修,窃取他们身上的阳气,快速巩固实力,让自己不至于成为最弱的鬼王。 可现在随着晋升的失败,这个约定反倒成了一大阻碍。 双修是建立在实力相差无多的基础上的,两个鬼王境双修自然对双方都有益处,可要是相差过大,长乐可不就成为一具鼎炉了么? 要是被鬼王一番采补,岂不是离鬼王境越来越远? 她强笑着拒绝道:“明年小妹一定冲锋陷阵在最前方,到时候必定能重新凝聚还阳丹,等小妹成为鬼王,再与兄长共赴极乐之境……” 星游鬼王大袖一挥,瞪眼道:“一年太长,为兄我可等不下去,还是先双修再说,今天先增进感情,明年为兄一定助你炼丹!” 说着,星游鬼王拉着长乐就往院内走去。 长乐自然是拒绝,刚才还阳丹的效力之下,她身上虽然血气充盈,但魂体其实受了不轻的伤,要是被试探出深浅,一身实力就要报废了。 “啪” 有另一鬼王拍桌道:“星游,长乐她本就因人偷袭而受到伤势,你这样做也太恶心了?再说了,就算长乐妹子要双修,也是先跟本王才是!” 第三位鬼王也出声制止:“星游,快放下长乐妹子,本王的招魂城离长乐城最近,要双修也是本王最先。” 鬼凤看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你们……都和长乐城……妹子有双修之约?” 原本他以为这长乐就是个浪鬼,现在看来…… 鬼鬼,还升级成了女海王! 一下子约好几个鬼王,那鬼帅的身板能顶得住么? 招魂鬼王皱眉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为何大老远跑过来为她护法?怎么,你难道没有吗?” 鬼凤:“……” 有没有还真不好说,因为他又不是真正的鬼凤! 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所以,他选择对长乐怒目而视:“好哇,长乐妹子,你愿意跟他们这些丑鬼双修,也不愿意跟着本王,真当本王是面团捏的吗!?” 管他那么多,先生气就对了! 长乐面色再变,头皮一阵发麻。 鬼凤是因为要追杀“于明”,这才不请自来,到长乐城凑热闹消磨时间的。 来的时间只比索魂楼范无救迟一点点,双修之约根本没来得及提! “厚此薄彼”之下,她很难不会得罪鬼凤。 要知道,虽然鬼凤经常被星游、招魂等鬼王冷嘲热讽,但那是因为他们都眼红鬼凤的地位。 鬼凤深受鬼帝吞月器重,实力高强,麾下甚至还有一位城主级的鬼帅部下,地位比这几个人要高得多。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邓红英看着这一幕,只想笑。 鬼物不通人族的“仁义礼智信”,就跟茹毛饮血的畜生一样,喜爱苟合。 星游、招魂等鬼对视几眼。 星游鬼王沉吟道:“长乐妹子只有一个,我们同为王者之尊,自然不可能现在就论个高下品序,不如……” 招魂接嘴道:“不如我们一起,和长乐妹子好好快活一把!” 另一个鬼王对鬼凤道:“怎么样,鬼凤,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靠,你们这些当鬼王的都这么变态的? 谢邀,我还是个正常人! 鬼凤嘴角微微抽出,冷哼道:“腌臜东西!本王赢得的东西,为何要与你们一起分享?” 被几个鬼王像是一件货品一样品论,长乐面沉似水,她眼珠一转,向鬼凤柔声道:“鬼凤哥哥~这次是小妹顾虑不周,令你伤心失望了,小妹愿意先与你共度良宵,聊表歉意~” 此言一处,“鬼凤”顿时感觉身上多出三道锐利的视线。 是星游他们! 他知道,这长乐城主打着一女杀三男的算盘,想让矛盾都转移到几个鬼王之间。 这也正合他意啊! 一想到刚到鬼国时就被鬼凤带着几万号小弟围殴,许缘就恨得牙痒痒,长这么大,他都没被这么欺负过! 于是他顶着鬼凤的外表,笑道:“好啊,既然长乐妹子倾心于本王,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许缘走上前去,一手拉住长乐纤细的小手,往身前一带…… 没拉动,星游正把长乐搂得死死的。 他板着脸道:“星游,你觉得你有和我叫板的实力么?再这么胡闹,信不信明天本王就带兵把你的星游城给夷为平地!” 面子之争,无可退缩。 星游怒道:“好,你要是敢出兵,我定要向鬼帝陛下告你的状!” 他自身实力比不上鬼凤,手底下的兵将也比鬼凤少很多,一旦打起来,还真就只有被推平老家的份儿。 许缘寒声道:“去啊,鬼帝陛下在闭关,要是你惊扰了他,他当场就把你吞了!” 星游神情一滞,眼神看向另外两人,想要寻求支援,却发现这两人眼神早已瞄向别处。 有鬼帝宠爱,这鬼凤就是纯纯恶心人的存在。 他们几个鬼王联手固然可以打败鬼凤,可鬼凤一旦告状哭惨,鬼帝责罚的还是他们。 所以……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架的。 星游脸色阴晴不定,松开长乐,大步往外走去。 许缘顺势抱住长乐,霸道的一把抓在其大腚上。 “嘤咛~” 长乐嘴里发出荡人心魄的轻吟,心中幽幽一叹。 也罢,被一个鬼凤采补,总好比被一群鬼王围着采补。 损失的修为几十年也就补回来了。 只希望这鬼凤不要太过分…… 许缘回想之前长乐百人斩的狂野放荡,心中一片嫌恶,只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但戏还要演下去,他微微弯腰,伸长脖子,下牙往前挪,用一副很讨打的样子,对招魂不屑道:“你怎么还不走?是要留下来吃屎吗?” 抱得美人归的得意忘形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175章 大盛的目标 如此羞辱令招魂鬼王身边的鬼气一阵翻涌。 他寒声道:“你别太得意,等陛下对你失去兴趣,本王一定活撕了你!” 许缘丝毫不慌,不以为意的说:“哦,那你现在敢不敢打我?不敢就赶紧滚!” 招魂:“……” 沉默一阵,他闷闷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其余鬼王见此,不愿受辱,冷着脸默默走开。 许缘眉头一挑,这些鬼王很理智的嘛,完全不像那些小鬼物那样易燃易爆炸。 邓红英坐在原位,看向天边飞向四方的黑云,眼底喜色一闪而逝。 要是这鬼凤也离开就好了…… 等其他鬼王离开,长乐边拉着许缘向她的卧房走去。 反正就那么回事,早点完事,她也能早点开始修炼。 虽然美女在怀,软玉温香,但许缘心里却膈应的慌,于是一脸正气的拒绝。 “长乐妹子,你刚才受伤不浅,要是为兄此时与你双修,恐怕你要修为大退,此事还是改日再提。” 长乐一愣,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身上鬼气的运转陡然加快。 这种感觉,就像是几百年前,她还是个人族少女时,遇到一位谦谦公子时的羞怯与激动。 长乐原本灰暗的心情顿时明亮起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鬼凤哥哥,你真好~” 声音酥麻,让许缘本体直起鸡皮疙瘩。 “妹子你明白为兄的好就行。星游、招魂几人行事与禽兽无异,你今后还是与他们断了联系比较好。” 许缘这是想剪除长乐羽翼。 邓红英不是一直想对付长乐么?他就顺水推舟,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计划。 等邓红英和长乐打得热火朝天之时,自己再跑出来大小通吃! 女搜查……呸,女捕头什么的,最刺激了。 长乐却以为鬼凤这是在把她当成禁脔,心中升起一股得意。 鬼王霸爱独宠…… 她长乐的魅力堪称艳绝鬼国了! 要是某天被鬼凤介绍给鬼帝……不得了不得了,那不得母仪整个鬼国啦? 心里胡思乱想,长乐甜甜一笑,万种风情令得其它鬼将看得一呆。 “是的呢~哥哥的话,长乐都会乖乖听的哦~” 许缘微笑中透露着一股麻卖皮,随手安抚几次,告辞离去。 见最后一个鬼王也走了,邓红英衣袖下的手掌激动的攥紧,捏碎掌内的一枚玉珠。 ‘长乐,你的死期到了!’ …… “大人,邓捕头那边一切进展顺利,我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长乐城主府,一处黑暗的房间里,一面色苍白的跪地奴仆捧着一颗碎裂的玉珠,向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请示指令。 高壮身影转身,露出一张眉宇间和邓红英有五分相似的坚毅脸庞。 这是一个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赤底玄纹的刑部制服,面容清瘦,正气凛然。 他沉声询问:“此次送到城主府的那几人确定都被长乐采补了?” 奴仆眼中闪过几缕复杂之色,坚定道:“属下已经查过,那几位已经被采补成人干。” 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受尽屈辱,若不是心头还有让鬼国感受到痛苦的执念,早已经身心崩溃。 男子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大手一挥,走向门外: “传吾号令,先诛长乐,而后……屠城!” “出发!” 奴仆眼中生出几分狂热,激动得浑身颤抖,陡然从地上起身,抱拳道:“是!” 中年男子踏出房门,径直走向长乐所在的修炼之地。 他并没有穿梭空间之能,但每一步落下,身子就会蹿出一大截,只是两个呼吸,人已经出现在长乐的寝院之外。 “大盛神捕邓锐思,今日特来取长乐城主性命,还望城主不吝赐教。” 他并没有隐藏踪迹,鬼物对灵魂的感知很清晰,藏起来也没用。 “嘭” 话音落下,鬼气剧烈升腾而起。 卧房的房顶直接被鬼气掀飞,长乐穿着一身半透明的纱裙立在寒风中,眼神冷冽。 “邓锐思?没听说过,区区武者也敢来我鬼国耀武扬威,是嫌命长了么!今天正好拿你补补身子!” 虽然长乐嘴上不屑,但心中已经在紧急思索对策。 她前脚破境失败,魂体受到损伤,后脚这个什么邓锐思就打上门来,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一定有诈! 瓦片木梁满天飞扬,遮蔽两者视线。 邓锐思留在原地的身影缓缓变淡,陡然出现在长乐身侧。只见他脚踏虚空,身体作扑出之状,五指成爪,抓向长乐的头颅。 在邓锐思手上,无形的气劲凝成鹰爪之相,与空气摩擦,发出“嗤嗤”的声响,一击之下,空间隐隐扭曲,似乎要撕裂空间! 感受到此人的气机,长乐面色变得惊恐起来。 此人竟然是通神境武者!? 武道通神者,实力较之入道武者已经有本质上的飞跃,非鬼王不可敌。 也就是说,邓锐思有击杀长乐的能力! 一时大意被武者近身,或许其它道途之人已经开始挨揍,但鬼道却不同。 长乐的身子化为一团红黑相间的鬼气,迅速往后退去,避开邓锐思的鹰爪,随后她从体内引出一方印玺,灌注鬼气,想要勾连长乐城内的鬼道护城大镇,暂时顶住邓锐思的攻击,自己向其它鬼王求援。 然而几息时间过去,大阵却没有一点反应。 长乐这下知道了,这盛人是有备而来! 她脸色难看道:“杨长天的那滴血也是你们的手笔?” 邓锐思抓紧时间进攻,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 长乐被一阵抢攻打得连连后退,心中更是一片冰冷。 自己今天恐怕就要在自己的老巢送命了。 这真是既憋屈,又无奈。 ‘可恶,要是我晋升鬼王成功,是走是留都随我心意,也无须这样被动挨打。 还是要速速求援!’ …… 后院炸响的声音打断了前厅火热的宴席氛围。 一众鬼物还没来得及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邓红英便一把扯下鬼脸面具,挥刀砍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鬼物。 “大盛缉私捕头邓红英在此!” 一刀将那鬼物斩为两半,邓红英站在桌上,向四周大喝。 第176章 自爆 城主府后院。 邓锐思和长乐依旧在交手。 鬼气呼啸卷过,那一座精致的卧房已经被撕扯得稀碎,就连地上的假山奇石,青石地板也被吹卷成碎屑。 通神境武者精气神合一,极为凝实,长乐所擅长的魅惑之术根本毫无用处,一身实力被废去大半。 虽然长乐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凭借鬼族能聚能散的特点,每次都能将邓锐思的拳劲抵消三分之一。 饶是如此,长乐身上的鬼气也越来越稀薄。 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大胆盛人,竟敢范我鬼国城池!” 鬼凤的身影出现在地面,令正在激斗的长乐和邓锐思短暂停手。 长乐腰肢一拧,溜到鬼凤身边,一把抱住鬼凤的身躯,嘤嘤哭泣起来:“哥哥你看,那个盛人好凶哦,把人家的胸都快打爆啦~ 嘤嘤嘤……” 邓锐思深吸一口气,凝神戒备起来。 他年岁不是很大,如今只是通神境初期,对上一个老牌鬼王,只有自保的能力。 当然,他还有后手。 被长乐采补的那些人里面,有他专门为鬼族下的毒! 今天长乐死定了,只是看最后的损失有多大。 鬼凤脸上带着冷笑,粗鲁的将长乐揽到怀里,手掌不老实的往其的腰下落去。 “妹子放心,有本王在,等下你就再也不用怕这些低贱短命的东西了。” 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触感,长乐乖顺点头。 失身对于她来讲从来都不算事儿,只要能活命,叫她干啥都可以! “妹子,抱紧,本王带你飞!” 鬼凤没头没脑的话让长乐有些蒙圈,却下意识的抱紧这个男人,近到让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毫无生机的冰冷。 长乐:“!!!” 鬼族也是生物,也是有生命的啊! 不对,这不是鬼凤! 想到这里,长乐下意识就要挣脱,却骇然的发现体内魂体依凭上,本就破败不堪的肉身突然开始不受她控制,猛然挣脱魂体的束缚,从身体里面钻出来。 魂体依凭一去,长乐再无一丝力气,身子顿时软下来,被鬼凤抓在手上。 她眼神怨毒的看着鬼凤,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鬼凤不搭话,全神贯注,将长乐肉身上的血气吸纳出来,化作一个血玉手镯环在手腕。 邓锐思眉毛一抖,顿时就想脚底抹油。 他以为鬼凤要连皮带骨头吃掉长乐! “邓锐思,你跑什么?我是文人!” 做完这些,“鬼凤”突然出声。 邓锐思脚步一顿,看着对方手上那一点金色文气,连忙凑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刑部神捕邓锐思,敢问可是江州刺史于明于大人当面?” 他和女儿邓红英一直都有互传消息,知道“于明”的存在。 许缘淡然点头,指着长乐道:“有什么后招就使出来,省得夜长梦多。” 邓锐思精神一振,立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在长乐身上撒下一撮黑粉。 下一刻,长乐魂体突然如同瓷器开裂,道道黑光自裂缝中绽放,吓得许缘赶紧丢下她。 长乐发现体内的变化,手掌成爪伸向邓锐思,痛苦道:“你们好狠,竟然敢在活人身上下毒!” 邓锐思神色如常:“你食人之前,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长乐脸上的容貌开始扭曲,露出其赤面獠牙黑须的真容。 她的舌头长而似蛇,眼珠如同西红柿,又大又红,至于皮肤就更别提了,上面满是粗大的毛孔和如同倒刺的尖帽毛。 “啊!我的脸!你们不要看,不要看,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啊!” 长乐捂着脸尖声尖叫起来,然而却于事无补,那一张姣好的面容只剩下一张皮盖在她脸上,任她如何拉扯遮盖都无法掩饰其狰狞丑陋的面容。 “别看!我一直都是最美的!我就是死也不当丑鬼!” 说着,长乐身体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邓锐思察觉到危险,正要拉着许缘跑路,却发现这位于大人已经消失不见,连忙往后退去。 这时,长乐的魂体轰然爆炸。 长乐魂体已经修炼六百年,数百年内积攒的鬼气集中一点爆发,能有多大的威力? 一朵巨大的青黑色蘑菇云从城主府后院升起,强烈的冲击波以长乐自爆处为中心向四面扩散,沿途的雕梁画栋、奴仆鬼卒都在巨力之下破碎,成为一缕天地尘埃。 邓锐思首当其冲,内腑受到震荡,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淤血,想到女儿还在城主府里,身形连通天地之势,借住鬼气的冲击往前院赶去。 前院,寿宴已经变成了杀戮的盛宴,鬼物被盛国捕头砍杀,跪地奴仆在被鬼物虐杀,弱小鬼物在被强大鬼物撕碎…… 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冲击波,邓锐思心底无奈叹息,对部下喊道:“凝聚真元,静守己身!” 众人没有问为什么,在迫退鬼物之后,运转体内真气、真元,成防御之姿。 邓锐思脚踩大地,全力催动神元,衣袍鼓荡间大喝一声,一双肉掌平平向前推出。 气机交汇之下,一尊宛如神人的七丈身影缓缓浮现,也做出与邓锐思一般无二的姿势。 冲击波裹挟着石块柱子等杂物袭来,荡在邓锐思身前,却被空气墙所阻而不得寸进,仿佛遭遇一道天堑。 其余众人紧跟在邓锐思身后,受其庇护,暂时并未受伤。 其余鬼物、奴仆可就没有这么幸运,直接变成一个个随风扬起的破麻布口袋,死伤无算。 一息、两息、三息…… 邓锐思咬紧牙关,身上青筋暴起,似乎他顶住的不是一阵冲击波,而是一座高大的山岳。 五息过后,邓锐思终于坚持不住,被越堆越高的石块掩埋,缉私捕头们也被震荡之力拍得东倒西歪,唇齿见血。 直到动静散去,众捕头连忙将昏迷的邓锐思挖出,不敢在此久留,带着邓锐思往城外跑去。 这么大的动静出现,屠城计划注定不能再实施。 精确的情报、周密的计划、强大的执行力,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只有邓锐思这位通神境武者,才是他们敢深入鬼国的底气所在! 第177章 嫁过人很好! 长乐自爆的声势浩大,覆盖范围大致有方圆三里,几乎将整个城主府都夷为平地。 长乐城内,鬼物们各自奔走,或是去城主府看热闹,或是逃向城外。 此刻,整座城池注定无法平静。 城主府外的一处房间里,许缘收回傀儡手腕上由长乐一身血气凝成的血玉镯,犹豫再三,还是用内力将傀儡打散。 长乐长那副鬼样子,这傀儡还对其上下其手,摸摸搞搞,太脏了,已经不能再要的。 对,没错! 全都是傀儡干的坏事,跟他许某人没有一点关系! …… 鬼国的天气永远是那么阴沉,鬼气笼罩下,天光不显,就连雪花都带上几分青幽阴森之意。 雪原上,一群披着灰绿色长袍的身影正在快速移动,他们的衣袍和无尽的灰绿落雪融为一体,极具伪装性,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踪迹。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东方。 邓红英跟随在队伍中,鬼皮面具下,一双如水的眸子里透露着焦急。 因为她的父亲,这支队伍的核心人物,大盛第一神捕邓锐思还处于昏迷之中。 “前边有人!” 示警声落下的同时,众人都停下脚步,紧握手中兵器,目光警惕的看向前方。 邓红英抬头望去,见到一个紫衣背影,心头一松。 其他人眼中的戒备也少了许多。 观此人模样与气息,应该是大盛文官不假,虽然没有从神捕大人那里听到有文官前来接应的消息,但在这一片鬼域中,对方很大概率是友非敌。 还未等临时领队上前见礼,那紫衣人便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长着胡须的中年面孔。 “邓红英,赶紧给本官出来!” 许缘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鬼皮面具,懒得去仔细辨认,直截了当点名。 看上去来者不善,众人谨慎的做出防备之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邓红英心头一紧。 ‘糟糕,于大人找麻烦了。’ 见同僚有动手的趋势,邓红英连忙跳出队伍,朝众人打出一个停手的手势,“我在这!于大人,若有仇怨,不妨等回国再说。” 许缘冷冷一笑,他就是冲着这个女骗子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再说如今大盛是什么情况也不好说,要是大盛的狗皇帝下了通缉令,自己这冒牌官员的身份可就不好使了。 这么想着,他踏入空间,来到邓红英身边,抓着邓红英的手腕,文气扩散,将两人包裹往东边闪烁而去。 邓红英自知理亏,不敢有丝毫反抗,只是抓紧时间对其他人道:“于大人不会害我,你们快带我爹走!” 两人很快消失不见。 时间紧迫,其余人只得再度启程。 他们表面上一言不发,实则已经在感叹神捕大人运气好,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能多出一个三品大员的好女婿了。 …… “你不是已经回国了么?怎的还回来了?” 文气光球内,邓红英疑惑出声。 许缘回头,正要说话,却瞥见邓红英脸上的鬼脸面具,腹中一阵翻滚。 他又想起长乐那个阴间的长相…… 于是许缘伸手将邓红英的面具揭下,见着那张英气十足的美丽脸庞,顿觉世界都明亮许多。 “呀!你……” 这般出格的动作让邓红英生出几分愠意,但想到自己对这人的亏欠,便低声道:“就算是我欠你的,你也不能……唐突于我。” 许缘哼哼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这么大的仇,别说掀个面具,就算掀个盖头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数名鬼王出城搜寻于明的踪迹,这事邓红英也知晓,更加不敢看许缘,眼睛盯着脚下快速转换的地面,道: “我并未有害人之心,在册子上做手脚只是想让你吸引一些鬼卒,让我们的人可以安插进城主府内。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鬼王现身……若是大人愿宽恕此次之过,大恩大德,邓红英没齿难忘,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许缘眉头一挑,这话他熟得很,不就是嫌他丑么? 想到这里,他心头越发火起,握住邓红英手腕的手掌用出几分大力: “嘿,这么大的恩情,这一辈子报就挺好,我这里还缺一个暖床的丫头,你这条件就很合适。” 生死关武者,只比先天高了那么一丢丢,许缘表示还能顶得住。 这不是在调侃邓红英,而是他真的在这么考虑。 他对邓红英是真的很恼恨。 他这人脾气一向还算比较好,对许多事情都抱着能帮就帮的态度。因此他在生死间时,不惜使用血尊不知根底的传承,也要帮助邓红英得到那些商人脑子里的秘密。 可这换来的又是什么? 是可耻的欺骗、是无情的祸水东引。 换做是一个正常的山河境文人,就算是被一开始那个鬼帅追截,能活下来的几率也是五五开。 更别提被好几个鬼王追堵,那已经是十死无生的局面,要不是元歌的傀儡好用,许缘已经被众多鬼王大卸八块,分而食之。 这个邓红英,连猪队友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个害人精! “怎么?不愿意?要知道,你坑害的是江州刺史、朝廷的三品大员,只凭借这一个罪名,就已经够你举族脑袋搬家了。” 邓红英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愤怒,脸色苍白道:“可……可我已经嫁人了。” 许缘停下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邓红英,“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邓红英眼眸低垂:“我说,我已经嫁人了,有夫之妇,蒲柳之姿,不敢高攀大人。” 许缘气得头皮发炸,不由狠狠的拍着邓红英的双肩,笑道:“好!好得很!你结婚多久了?可有儿女?” “三年,尚未生育。” 许缘放声大笑:“不错,很不错,你相公很好,能把这样的大美人儿原封不动的留给我,真是好极了。” 邓红英身子如遭雷击,不可置信道:“你怎么……” 许缘抬起一只手掌,上面金色的傀儡丝线随风飘动。 “不好意思,上一次你准备刺杀我的时候,我已经看光了哦,完璧之身,我赚大了。” 嗯,操控傀儡的时候,能全面了解傀儡的身体状况,这很合理? 第178章 又替人背锅了 邓红英终于不再装傻,眼中带着厌恶,直截了当道:“是,我是骗你了,我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跟你好。 告诉你,尚书令之子于明,我邓红英就算孤独终老,死在这鬼国,也绝对不会委身于你!” 邓红英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和于明攀上关系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许缘:“…………” 好家伙,这反倒把他给整不会了。 许缘沉吟半晌,才道:“所以……你跟我有仇?”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当然,在这里,许缘这个“我”指的是于明。 邓红英自嘲一笑,“也是,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文人大老爷,又哪会管我们这些下等武夫是如何过活的……” 话说一半,邓红英也不多解释,伸出手腕道:“走,你要杀我泄愤也好,要把我丢到鬼物堆里被吃也罢,只要不玷污我,其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缘握住其手腕,心情也不怎么好,要是邓红英能再坏一点,他杀起来绝不手软,但偏偏她还真是个正义的伙伴…… 难搞哦! 许缘闷闷道:“杀是肯定不会杀的,羞辱玷污什么的,咳,我不是那种人……” 说道这里,许缘很没有底气。 有云敏之事在前,他屁股也不干净啊。 “啊,反正我府上还缺个真正的婢女,你这个生死关也勉强够格了,留下来给我跑跑腿,包吃包住,没有俸禄的那种。” 跟许缘共事过几天,邓红英对许缘偶尔说的难以理解的话也有些习惯,郑重道:“那就定三年,这三年我给你当婢女,你我在鬼国的恩怨一笔勾销。” 许缘点头应下。 女捕头转行当婢女,这个惩罚也差不多。 …… 从长乐城到大盛边关的路线需要马不停蹄的走上七天。 这是邓红英摸出地图指出的最佳路径。 到第五天的时候,盛国通神境武者搞偷袭,导致长乐城主长乐自爆身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鬼国。 大股大股鬼卒被鬼国各个城主派出,在雪地中寻找邓锐思一行人。 并且,一些鬼王接受不了长乐被逼死的消息,发疯似的在鬼国与大盛接壤的地域找人,恨不得把邓锐思碎尸万段。 长乐那么好一个鼎炉,突然就没了…… 此仇不共戴天! 期间,鬼国城主之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鬼王鬼凤被某几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星游鬼王暗中下手,狠狠的胖揍了一顿,连于明都不再找,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城池中去了。 “最后的一段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许缘猫在一座高山上挖出的雪洞里,往下山下那一队队往来巡逻的鬼卒,嘴里感叹道。 现在已经是长乐死后的第六天,按照他们的脚程,明天应该就能抵达大盛,可这最后一天的路途好像不好过啊。 邓红英眼神凝重,没有想到这种隐秘的要道都已经被重兵把守。 “没办法,等下再绕一绕,但愿那边没有鬼卒把守。” 在许缘身后两里外,一群披着灰袍大老爷们儿,正悄悄对二人指指点点。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笑道:“头儿,这可是个大官啊,要是真和邓小妹成了好事,您以后应该就能更进一步啦!”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莞尔,于是纷纷对邓锐思送上祝福。 邓锐思的脸色苍白里透着一股阴沉,眼底有一股明显的怒意,对于这一门婚事,他第一个反对! 这些人说话都以传音入密交流,但偏偏邓锐思就受不了这样的调笑,低声吓唬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现在鬼国,再敢分心,等着回去挑夜香!”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四周只剩下雪花飘落的声音。 前方,许缘察觉到邓锐思的杀意,对邓红英无奈道:“喂,你看看你爹,又是一种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我真的好害怕啊!” 邓锐思是在第一天晚上醒过来的,结果醒过来就听到自己养了三十多年的宝贝闺女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起初还有些欣慰不舍,毕竟他女儿都三十岁的人了,再不嫁就更没人要了。 但在后来听到那个人竟然是尚书令于光的独子,邓锐思登时就怒了。 他的女儿,就算嫁鸡嫁狗,也不能嫁给于明! 邓红英知道是老爹误会了,只可惜,这几天她一直对许缘软磨硬泡,让其减慢速度稍稍等后面的人追上来,根本没有时间去解释。 “他对你于家的印象不怎么好,要是他更年轻一些,估计会直接上来揍你。” 许缘毫不在意的笑笑,在成就山河境之后,他的生存能力可谓是极速增加,只要能进行空间跳跃,就算邓锐思是通神境的大佬,也摸不到他一块衣角。 “所以……你们和我到底是有什么仇?怎么老的小的都对我这么不待见?” 邓红英沉默,半晌才道:“当年尚书令大人是刑部官员,我爹那时候刚刚进入刑部做事……” 事情也不算太复杂,就是在二十多年前,邓锐思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太过正直,而得罪了江湖中的某个大人物,于是遭到江湖仇杀。 邓锐思那时的实力也不过生死关,自然不是对手。 仇家上门,他的妻子和长子被当场杀害,他只得带着几岁的邓红英逃走,途中自然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 邓红英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最令父女二人不满的是,那次他们侥幸保下性命后,上面的主官对此也不管不顾,邓锐思几次请求都被拒之门外。 走投无路之下,邓锐思求到当时任刑部尚书的于光身上,却以越级上报而被罚俸三月,杖责六十,此事便不了了之。 而父女的仇家反倒用银子疏通刑部的关系,摇身一变成为吃皇粮的刑部捕头,气得邓锐思想要毁灭一切。 此后,邓锐思努力修炼,一步步爬上天下第一神捕的位置,也终于把仇家扳倒,但于光的冷眼旁观,漠不关心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父女两人心中。 因此,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尚书令,邓氏父女都持着仇视的态度。 第179章 玉门关 许缘脑壳疼。 他这是有什么善于背锅的特殊体质么? 江州的时候替姬先生背锅也就认了,但在这生人勿进的鬼国也能遇到跟“自己”有仇的人。 ua的,绝了! “咳,事情都已经过去,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详谈……你那里还有什么其它的路,我们赶紧转线,才一天时间,鬼物们怎么也不会布下天罗地网才是。” 许缘企图转移话题。 邓红英没有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储物锦囊里取出地图,略微对照,便向身后打出手势,一言不发往山下摸去。 她还在生气。 许缘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灰袍,以秘术·散跟上。 在鬼国的环境下,文气的太亮眼,不适合再带着邓红英穿梭空间。 …… 大盛极西之地,有一雄关,名曰“玉门”。 它不仅是与鬼国接触的第一座人族城池,也是钉入鬼国的一颗钉子。 若是从高空俯瞰,便能发现,大盛较为平滑的边境线上,玉门关孤悬在外,三面环鬼,只有后方与大盛接壤,属实凶险异常。 玉门关的城墙上,暗红、幽绿之色交织在一起,凝结成一股惊天的煞气。 若是有寻常人或者孤魂野鬼在此,只一眼便会惊到魂魄,轻者心神受损,成为痴呆;重者魂飞魄散,直接死去。 今日的玉门关却格外热闹。 关外的天空中,黑云凝聚不散,三道的身影从黑云中出现,一者头戴九旒玉冕,两者身披寒光铁甲。 居中的王者负手大喝道: “沈武,给本王出来!” 属于鬼王的气势迸发,向下方碾压而去。 这一刻,恰似黑云压城城欲摧。 城楼上的守卒面不改色,似乎这骇人的威势对他们来讲,只是一阵拂面春风。 一将军打扮的白面中年男子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星游鬼王,你站得太高,本帅看着费劲,还是下来说话。” 星游冷笑:“凡人怎配平视本王。” 他身边的两个鬼帅级城主欲言又止。 一道金光从白面将军胸口飞出,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隐隐可见其中一个字体的影子。 这是一个“平”字。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笼罩向高空中的星游。 星游身边的鬼气在扭曲,空间也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缝,两息之后,他身形一个不稳,跌落至和城墙同一平面。 白面将军这才满意点头:“这样看着顺眼多了,有什么屁赶紧放!” 星游面子挂不住,正想再飞上高空。 一个并无耀眼光芒的“低”字,又从白面将军胸口飞出,他嘴角带笑:“星游,你猜猜这个东西会有什么效果呢?” 星游动作顿住,面色不虞道:“哼,你这一身实力不弱,本王允你直视。” 白面将军笑眯眯的点头道:“不错,你比鬼凤那家伙要听话多了。” 往常这位白面将军的对手都是鬼凤,可比这星游难缠许多。 另外两个城主重新落至星游身后,以魂念传音道:“星游兄长,此人这‘低’字并未成气候,经常用来招摇撞骗,不必畏惧与他的。” 星游大怒,咬牙切齿道:“此等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星游虽然也多次攻入大盛边关,但进攻方向并不在此处,对这白面将军也只是听过名字,其他具体信息根本就不熟。 这一下直接就被人给吓唬住,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两个城主一脸无辜。 星游动身得太快,他们根本没时间解释啊! 事情已经发生,星游刻意忽视这件事,冷傲道:“沈武,你们盛国人潜入我国长乐城,害死长乐城主……必须把人交出来,不然本王必发兵东进,让你盛国血流成河!” 说起来很尴尬,由于长乐自爆的范围比较大,许多目击者都被炸死,星游他们到现在连偷袭长乐的人是男是女,是单人还是团伙都不知道。 只能依靠到对方这边试探才能知晓。 沈武毫不在意道:“嘿,那些壮士已经被本帅送回盛京,你们有胆子的话尽管攻来,上元节又快到了,没有天时地利,看本帅能不能把你们全歼。” 星游眼神冰寒,他算是知兵之鬼,知道此时根本不是开战的时机。 中元节时,天地间鬼气最为旺盛,鬼族能得到不少增强,有天时相助,勉强追平地利的劣势,他们入关抢掠时会轻松许多。 心中怒意勃发,星游手掌一握,鬼气迅速凝聚出一柄长刀,猛地朝玉门关城墙劈去。 只是随手一挥,数十丈长的惨绿色刀芒洒落,呼啸着落向城墙。 沈武脸上带起戏谑之笑,文气涌入地面,渗入其中护城大阵,海量的灵气汇聚,在刀芒快要斩到城墙时,一面盾牌恰好成型。 “当——” 在沈武的操纵下,盾牌表面凹陷下去,又狠狠弹起来,原封不动的将刀芒还给星游。 星游空手探出,硬生生将刀芒捏爆,扭头就走。 那记刀芒只是试探,玉门关攻不下,他还有其他的边关可以去打。 他就不信,这盛国守城的将领全是一群硬骨头。 等鬼气黑云散去,沈武忽然站起来,对左右说道:“整顿三军,枕戈以待,鬼国不会就此罢休的。” 兵卒遵令而去,沈武看向远方仿佛另一个灰暗世界的鬼国,低声自嘲道:“若不是还有这一城家小要护持,我也好想去鬼国溜达一圈啊……但愿你们都往我这边逃。” …… “星游兄,我们就这么走了?” 有城主满头雾水的问。 星游没好气道:“不然还能怎样?该试探的都已经试探出来了,就该瓮中捉鳖了。” 两个城主:“???” 他们好像漏掉了什么? 星游心力交瘁,骂到:“蠢货!赶紧下去准备!” 他的判断来自于城内兵卒的阵型以及沈武催动阵法时,阵法的反应时长。 要是沈武知道长乐死去的消息,并把人送走,关内定然会让士兵严阵以待,甚至那面盾牌出现的速度不会那么慢。 从这点看来,玉门关那边并没有做出半点响应的准备。 星游看着广袤无比,泛着幽绿黑光的雪原,眼底杀机近乎凝成实质。 这些人能把长乐逼死,实力一定不差,这种强者的血肉和灵魂,会非常美味的。 第180章 英雄化为厉鬼 鬼国境内,许缘看着远处几乎把这大片雪原填补得密不透风的鬼卒们,面沉似水。 这是从长乐逃出来的第七天,但他们离大盛似乎越来越远了。 为躲避鬼物的探查,这一天时间,他们几乎都在不短绕远路。 邓红英回忆着脑中地图,一双英气好看的眉头不由皱起。 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了…… 至于原路返回,天晓得那条路上会不会被鬼物重新布防。 邓锐思从后方摸过来,凝重道:“里这里最近的城池是玉门关,大致还要两天的时间。以我和这位……于大人的实力,应该可以各自顶住一尊鬼王,若是来的只有一个,可以拼命将其击杀。” 他看向许缘,语气生硬道:“不知于大人意下如何?” “邓神捕这方面是专业的,我听指挥。”许缘随意道。 这段时间他又抽到三张李白的体验卡,可以跟鬼王对对线。 等到事情无法挽回,他在独自跑路就是。 只要没有鬼帝,他就是最能溜的。 邓锐思面色稍微变得缓和,“事不宜迟,等下红英和其他人先出手,我们隐藏实力,等鬼王现身,再来个攻其不……大胆!” 说道一半,邓锐思忽然发现后方的队伍中冒出滚滚赤色烟气,竟然是他一个多年的老部下在放烟! 那人脱下了身上的灰袍,露出其中的蓝色捕头制服,运足轻功向众人隐藏的掩体外跑去。 邓锐思气得低吼一声,身体如同闪电划过天际,一把将那人擒拿在手中。 “鲍德!老子带你不薄,你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他没有再去管那根烟雾棒,在红烟升起的那一刻,长久以来隐藏的踪迹已经没了作用。 鲍德神色复杂道:“上面的老爷不想让事情闹大,要给鬼国一个交代,在来之前抓了我的妻小威胁我……头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了,咱们逃不掉的,投了鬼国罢,大盛不配让您效忠的……” 说话间,鲍德嘴里涌出大口黑血,身子无力的瘫软下来,眼中也很快失去神采。 邓锐思虎目含泪,心如死灰,另一手撕开鲍德身上的蓝色捕头服,手掌劲力一吐,便将其震为满天细小碎布。 轻轻合上鲍德双眼,他抬脚一踏,地面上就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就在他要把遗骸丢进地缝时,人群中再次出现一道赤烟。 那人没有逃跑,一字未说,拿着烟雾棒,嘴里喷着黑血倒下。 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第四个…… 原本近二十人的队伍,到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 许缘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邓红英,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诞感。 打了胜仗还自罚三杯,送出英雄,割地赔款……这不是寥寥几笔的史书,这是鲜血淋漓的现实! 盛国的文官,都已经快给鬼物叫爹了。 他忍不住大笑出声,充满不屑意味对邓锐思道:“邓大神捕,你说这算不算是‘属下正欲死战,上官为何先降’啊?” 看着多年以来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死在眼前,邓锐思仿佛苍老了数十岁,就连原本挺拔的腰背都弯驼了许多。 他也忍不住仰天放声大笑起来,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沧桑和悲凉。 “可悲!可叹!可笑啊!我邓锐思半生为国效力,半生风雪,亦未凉满腔热血,可偏偏那些腌臜之人最是瞧不上这类忠正之物,我自以为当上神捕便能造福百姓,却不过是一枚随手可弃的旗子……世道当真黑暗如此啊! 呸……也罢,此次若能生离鬼域,我必将未我兄弟报仇雪恨!杀出个朗朗乾坤!” 笑过之后,他看向缓缓包围过来的大片鬼卒,眼中杀气逼人,陡然震碎那一身赤红如血的神捕制服,厉喝道: “兄弟们,随我杀敌!破阵!” 巨大的赤烟中,剩下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决然。 他们震碎身上捕头蓝衣,对邓锐思抱拳道:“头儿,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他们竟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枚红黑之色如太极阴阳鱼一般交缠的丹药服下,紧接着身体便开始嗤嗤的冒出鬼气。 “血鬼丹!” 邓锐思大惊,扶住一人,对其输入神元,却被那人以真元震开。 他凄然道:“你们也要离我而去了么?” 那人摇头:“武者突破生死关之后,魂魄强大,若化为鬼,最差也是个鬼将,就不会拖后腿啦……头儿,我们会护着你杀出去的。” 几人抽搐着倒下,片刻之后,他们眼睛再度睁开,两个眼瞳一赤一黑,一股疯狂嗜血之意在眼中酝酿,猛地扑向地上的尸体。 在一阵啃噬过后,几人的肤色与容貌特征皆向鬼物靠拢。 一人颤抖着身子,极力忍耐着属于鬼物的嗜血本能,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头儿,我来为你开路!” 说完,当先向最近的鬼卒扑去。 看着这么多亲友长辈死在眼前,邓红英也红着眼睛摸出一粒血鬼丹往嘴里喂去。 许缘正要制止,邓锐思就已经将丹药抢到手里,他冷冷道:“你急什么?你爹还没死,天就塌不下来!” “邓神捕,你……” 在许缘疑惑以及邓红英悲痛欲绝的目光中,邓锐思把血鬼丹丢进嘴里,他咀嚼咽下,冷笑着摇头道:“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天下第一神捕,只有新晋鬼王——邓锐思!” 武者的通神境,对应的就是鬼道的鬼王境,当邓锐思完成从人到鬼的转变,那么他就是一尊鬼王。 而且还是集合武道、鬼道于一体的鬼王! 邓锐思身上冒着鬼气,体内的气血更是在剧烈翻滚,让他整个身子都有些扭曲。 他把邓红英的手放到许缘手里,声音低沉道:“于明,我与你父亲于光有些嫌隙,但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把我女儿安全带出这个鬼地方……” 许缘深深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邓前辈,你可别叫我于明了,我就是一个冒牌货。” 他眼中血光一闪,五官开始在脸上各处游荡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他原本的英俊脸庞。 “在下许缘,许诺的许,良缘的缘。” 第181章 鬼王拦路 看着这个年轻人,邓锐思眼里多出几分释然,由于时间紧迫,他并未多说什么,身形一闪,向那大片鬼卒冲去。 武者堪称变态的近战能力被邓锐思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身形犹如雷霆,每一个闪身,就有一条直线上的鬼物死去,在他手中,不管是鬼卒还是鬼将,都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碰之即碎。 邓锐思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鬼气散出,远不如其余几人那般浓郁,其外表也只有眼睛蒙上了一层血光。 通神境武者体质太过强大,血鬼丹在他体内生效还需要一些时间。 原地,邓红英震惊道:“你是董圣后人?” 在大盛,几乎所有文人都是天子门生,他们根本不敢去冒充另外一个官员,只有自凝文心的董氏…… 许缘脸皮一垮,摆手道:“这事情先不提,我们先突围。” 文气化笔,笔尖凝聚金色文墨,一篇《大风歌》在顷刻间挥毫而就。 阴森的鬼域中,狂风骤起! 一个个五丈高的无形力士落入鬼族队伍中,挥舞着巨大的兵刃一阵乱。 兵刃上文气凌厉异常,所过之处,鬼卒尽数崩碎,散成一团鬼气回归天地。 “吼!于大人威武!” 率先化鬼的邓锐思手下发出一声怒吼,头顶的鬼角更显狰狞,身上鬼物的特征更加明显。 邓红英拔出腰间的雁翎刀,正要出手,却觉得身上的捕头制服好不碍眼,冷哼一声将其崩碎,提刀加入战团。 许缘眼神一闪,操纵着几个大风力士将其隐隐护住。 同时也使用长生真气,把这身象征着权贵的紫色官袍震碎,令其随风飘散。 这么出卖自己人的朝廷,想想就觉得恶心。 邓红英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没有憨傻的拒绝。 对面领兵的鬼帅终于察觉到不对,连忙跃上高空,显化出巨大的魂体,叫喊道:“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要冲击本帅的军阵?还不速速加入本帅一同杀贼?” 他指的贼,是后方的许缘和邓红英。 邓锐思眼中血光闪烁,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瞬息间出现在那鬼帅身前,拔出腰间长刀,在鬼帅惊恐万分的眼神中,猛力下劈。 “哗啦啦~” 鬼帅被从头到脚劈成两半,里面浓稠的青黑液体洒落了一地, 长刀雪刃上有蒙蒙光彩,那是属于邓锐思的刀意,锋锐到似乎要将一切斩断的刀意在液体范围内肆虐,磨灭生机,鬼帅连重组身体的机会都没有。 首脑一去,鬼卒们在生死危机的威胁之下四散逃开。 数不尽的杀机冲击着邓锐思还算清醒的心神,他晃了晃脑袋,没有去追杂鱼,对其余手下道: “不要恋战,继续前进!” “头儿,严守好像失去理智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年级较大的老兄弟,此时正被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年轻人猛攻,一阵手忙脚乱。 邓锐思一个闪身来到那名叫严守的年轻人身边,竖掌成刀将其打晕过去,又一把抗到肩上。 “我们走!” ……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雪原上,八道白影正贴着地面快速前行。 在众人前方,泼墨般的浓云连接着天地,数不尽的鬼物紧密排列,形成阵势。 鬼物逞威猖狂,众人的速度却并未降低,远远望去,就好像几只正决然扑向无尽深渊的萤火虫。 人群中,邓锐思低声道:“按照原计划进行,文人先不要轻举妄动。” 许缘点头应下,身形朝人群后方靠去。于此同时,另一道白衣从他身上钻出,手里攥着毛笔,随时准备书写战诗。 鬼物前方,鬼王星游带着两名鬼帅城主悬空而立,看着脚步不停的众人,嘴角掀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哎呀呀……一个通神境,一个山河境,五个入道境……哦,还有一个生死关的小武者,真不错!要是这些人全被本王抓住吞下,从今往后,鬼凤那厮必然不会是本王的对手。” 一个城主皱着眉头,低声道:“星游兄,那几个武者不对劲,身上好像有我们鬼族的气息。” 另一人也沉凝道:“对,特别是为首那一人,已经有几分鬼王境的声势,再过不久就要成为一尊新鬼王了,这可如何是好。” 在鬼国有一项铁律:鬼帅级以上的鬼物不可互相吞噬,违令者,会被鬼帝吞掉。 在鬼国建立之初,有好几个鬼王不听号令,刻意吞噬了几个鬼帅,结果全进了吞月鬼帝的肚子里。 星游不悦道:“这武者分明还是个人,怎么就成鬼王了?快下去备战,本王要用军势将他强势镇压,你们两个就对付那个文人,他绝对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咱们一起喝酒吃肉!” 两个城主绝对不是为了吃这几个人族的肉,一致认为星游说的有一点道理,落回军阵,把麾下的兵卒全部交给星游的部下,自己则带着几个骨干鬼将、鬼帅,不怀好意的朝许缘等“杂鱼”包抄过去。 十余万鬼卒聚集在一起,青黑到宛如实质的鬼气,源源不断向星游身上涌去。 星游身上绽放出黑色的星芒,身体周围有星图流转,仿佛置身于一片黑色星辰之间。 “通神武者,你能领教到本王的实力,是你的荣幸,本王会赐予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说话间,星游忽然化成一道黑色流星,径直朝邓锐思砸落。 鬼王和武神打起来,战斗余波是很恐怖的,邓锐思自然不敢就在其余人身边出手,脚步一踏,拐了个弯,将星游引向另一处。 这两者刚走,两个鬼帅境的鬼国城主便带着十余个鬼帅、鬼将将众人团团围住。 入道境武者实力有高有低,强的堪比巅峰鬼帅,弱的连打个鬼将都费劲,但量变会引起质变,这么鬼帅鬼将在这里,要是还不能奈何这帮人,那他们就可以乖乖回家再修炼个几百年了。 为首一鬼帅仰着下巴,淡淡道:“若是跪地求饶,本城主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已经被鬼气浸染得有些失去理智的严守大声道:“去你娘的,给爷闪开!” 第182章 文武相融 “吼!杀!” 半人半鬼的严守呼喝一声,举起爪子扑向最强的两个城主。 严守的吼叫仿佛正敲响的战鼓,其余人听到,一个个紧跟其后。 几人胸膛急剧起伏,来自鬼道上位者的威压让他们有种想要扭头逃走的冲动,支撑着他们前进的,是此身为人的最后执念—— 让头儿回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一众鬼物脸上扬起轻蔑不屑的笑意,为首的鬼帅摸出一块带血的生肉条咀嚼咽下,张口大笑,露出其中的两排寒光鲨齿。 “哈哈哈……本帅好久没有吃过入道武者了,今天就先拿你塞塞牙缝!” 几人本职工作是捕头,虽然打斗方面也精通,但最强的技术是在潜伏、刺探消息,再加上本就有实力上的差距在那,只一个照面,严守就被按在了地上摩擦。 “给脸不要脸,那就让你好好吃点骨头!” 其余两个鬼帅都各自生擒下一人,忍不住用爪子在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血肉,径直丢进嘴里。 “哈哈哈……真是人间美味!” 被美味吸引,几个鬼帅一时间竟放下最后的文人,准备先垫垫肚子。 好在局势还不是太遭,剩下两人没有被鬼帅擒下,被一群鬼将包围着越打越远。 许缘无力扶额,遇到这种无脑莽的队友,真是脑壳痛。 邓红英看得目眦欲裂,要不是许缘分心用傀儡丝线控制住,她早已冲上去拼命。 就在这时,战诗书就,白衣白发的女剑仙仿佛从画中走出。 来不及把所有伤害加成的诗词全写上,文典出现在许缘手中,女剑仙剑身上光芒连闪,《剑道初解》和《火舞旋风剑法》的力量悄然攀附到剑刃之上。 对于鬼物来说,文气的存在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在女剑仙出现的那一刻,三个鬼帅就谨慎的收手,鬼气鼓荡,以互为犄角之势,准备抵挡这女剑仙的剑锋。 文气对他们的克制很大,就是被文气稍微剐蹭到,也够他们魂体疼上好久。 仓促间,轻云出月风静夜绽放出赤、金二色的光彩,女剑仙化为一道剑光斩向一众鬼物。 在剑气的冲刷下,三个鬼帅撑起的鬼气屏障开始摇晃起来,嗤嗤作响间,白烟将众人笼罩。 趁着这个机会,许缘对邓红英道:“你快把人都抢回来!” 不等邓红英回答,许缘双手交叠在前胸,猛地往身后一扯。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鬼气屏障也不例外。 虚空中,两条近乎透明的丝线突然出现,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里,处在最正中的那个鬼帅身上忽然爆炸出一团金色的文气,鬼躯也被丝线切割出一道道焦黑狰狞的伤口。 “啊,这文人有古怪,先杀他!” 这鬼帅并不是没有见识之鬼,他近乎每年看都会在玉门关外和文人斗法,但从来没有一个山河境的文人会在一个照面下就让他受伤! 得到领头鬼的首肯,两个鬼帅舍弃到手的口粮,取出一个狼牙棒和大刀,朝许缘当头砸落。 许缘不屑一笑,一步跨出,穿梭空间,身影已经远离三个鬼帅的包围。 邓红英抓住空当,把胡乱挣扎的三人打晕,一手拖一个,掩藏到安全的地方。 至于最后两个……离得太远,实在无力将他们救出来。 邓红英只是生死关武者,对上鬼将,胜算极低。 脱离战圈,许缘暗暗使用掉李白体验卡,眼中的光彩更加明亮,只是在那里一站,一个洒然谪仙的气质就油然而生。 文气在手中凝聚成一柄长剑,许缘吟诵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磨剑藏锋之异象落入剑中,剑刃先是变得锋锐,再是被剑鞘包裹起来。 原地,文气傀儡又是两首战诗书就,分别是《满月》、《静夜思》。 女剑仙的身影再度出现,化为一道流光落入许缘体内,他只觉得身上正在源源不断的传来一股力量, 只可惜,现在还是白天,月色不在,《静夜思》的作用着实有限。 在这首诗第一次问世时,别说区区鬼国,就算是整个天下都能见到九州一色的霜冷月华。 但这难不倒许缘,从怀里摸出满月夜明珠,将其送至天上,月华霎然出现。 银白霜雪从天上飘落,本就寒冷的雪原简直就是呵气成冰。 以许缘为中心,方圆十里的气温骤降,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离得近的鬼卒竟是直接被冻成一块大冰坨子。 他握紧文气长剑,回忆着脑海中关于女剑仙的这一式剑招的诀窍,忽然突发奇想,把长生真气注入其中。 多出武道真气这一不稳定因素,剑身一阵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 受李白随性不羁的影响,许缘心中竟没有多少害怕,嘴角扬起一丝轻笑,体内长生真气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灌入剑中,在他微妙的控制下,两股力量竟然达成了一股细微的平衡。 许缘惊奇的发现,在文气和真气交汇的地方,一股霸道而极端的强大力量正在酝酿出现。 它的存在竟是让体内的其它力量有种臣服的错觉。 来不及多想,许缘把那股力量调至剑刃之上,将长剑缓缓提至耳畔,足尖轻点,如同一道金虹斩向三人。 他的嘴巴也没闲着,又是一篇《满月》念出,女剑仙出现,和他成两面包夹之势斩向之前那个被秘术·十字斩所伤到的鬼帅。 两道剑光纵横交错,鬼帅并未慌乱,让同伴挡住后出现的女剑仙,自己正面迎上许缘的剑招。 然而…… 许缘脚步变幻,踏入空间,身形突然转折,出现在那两个鬼帅身后,一剑拔出,有种横扫千军之势。 两道剑光交错划过,落到地上收剑而立,被袭击的那名鬼帅恰好人头落地。 他看向正在寸寸崩解的鬼帅,眼中有一抹惊愕——鬼帅的不死之躯这么拉的么? 这才一剑,就直接嗝儿屁了? 我可不是武神啊喂! “可恶的文人,受死!” 许缘轻哼一声,傻子才跟他们硬刚呢! 他身形一动,出现在被围殴的两个半人半鬼身边,手中长剑横扫,借助之前未尽之力,把一众鬼将荡开。 第183章 暴揍鬼王 要说文道相比于其它道途的劣势,许缘觉得,诗词之力不太够用一定算一个。 太短了! 嗯,他指的是作用持续时间…… 每首诗词,除了在第一次现世时会因为和天地共鸣,有海量文气汇聚相助,不管是持续时间还是效果范围都有极强的增幅。 但在一般情况下,诗词经由文气生效,所凝集的力量都是有限的。 比如轻云出月风静夜……要是没有聚敛月华,就算许缘再省着点用,也不过两剑之力。 这还是他如今成就山河境,文气质量有所提高所带来的加成。 这只是许缘自身的看法。 鬼将们站稳身子,皆一脸骇然的看着许缘。 “这……这是什么力量!” 只见鬼将们身上被剑气余波剐蹭到的地方像是遭到了重锤袭击,开始迅速溃败,散出大片大片浓郁的鬼气。 一时间,他们竟然阻止不了这个过程。 许缘眉头一挑,真气和文气融合出来的神奇力量似乎很有搞头啊! 他念头一动,体内的长生真气再度灌入文气长剑,按照之前的方法,和文气交织在一起。 “咔嚓……嘭!” 文道和武道的融合显然不是许缘想的那样简单,两者只是刚刚接触,那柄文气长剑就出现了裂纹。 要不是许缘见势不妙,将其趁早丢弃,右手都要被炸废掉。 只是……鬼将们可就惨了,还没来得及止住溃散的魂体,眼睁睁的看着许缘投掷而来的文气长剑在面前爆开,连叫喊都来不及,便被爆炸的耀眼光芒覆盖。 那一刻,他们也变成了光。 追逐而来的两个鬼帅见此,顿时止住步伐,跑向星游求援。 “星游兄……星游兄,这文人太厉害,我等不是他的对手!” 两剑秒杀一尊鬼帅,两剑炸死一群鬼将,这样的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再跑慢点,连鬼都做不成了! 许缘也乐得如此,一手一个,将两个半人鬼抓起,丢给邓红英,叮嘱道:“我把傀儡留在你身边,你先和他们往玉门关跑。” 由于星游晋升鬼王境多年,又有鬼王之势加成,邓锐思就算有武道和鬼道之力相助,也在一开始就处于下风,被动挨打。 许缘再不去支援,邓锐思恐怕会被打爆。 邓红英二话不说,提着刀就往前冲去。 被打得有些疼了,这几人也恢复一些神智,和邓红英一起突入鬼卒们的防线。 另一边,见到两个鬼帅竟然不战而退,星游怒骂道:“废物!区区一个山河境都拿不下!” 两个鬼王无辜对视,灰溜溜跑到后方,成为鬼王军势中的一员,准备跟邓红英几人过招。 别看邓锐思被打得像狗一样,要是被他抓住机会砍出一刀,这俩鬼帅依旧得歇菜,因此他们根本不敢往这边凑。 虽然军势的加成再度提升,星游扔就被气得哇哇大叫,趁着那文人还没赶过来,借助神异的速度突进,用鬼爪在邓锐思胸前挠下几块肉条。 邓锐思心头也有一股狠劲儿,反手一刀劈在星游的鬼爪上,凌厉的刀芒扩散,留下一条狰狞的伤口。 星游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身上鬼气一扑,便将刀意驱逐,眨眼恢复原样。 鬼物的血条,一向很厚。 许缘扶住踉跄倒退的邓锐思,往其体内渡入几丝文气,激发生机,却把邓锐思整得浑身直冒白烟。 “嘶” 邓锐思捂着胸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血鬼丹里的鬼气已经和我合而为一,你这不是帮倒忙吗!” 许缘尴尬一笑,拍着邓锐思的肩膀道:“只是意外……” 当着两人的面,星游把手里的肉条扔到嘴里,一脸享受的咀嚼起来:“不错,通神武者果然美味。” 只是血肉刚一下肚,星游脸色就是一变,连忙把血肉吐出来,气急败坏道:“你竟然敢在自己身上下毒?” 邓锐思冷笑道:“怎么,只准你以多欺少,不准我暗中用毒?” 星游没有回话,伸掌在胸口一拍,又是一团泛着恶臭的鬼血鬼肉被他吐出。 他的气势滑落些许,恶狠狠的盯着这两个人,下一刻,竟是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军阵跑去。 他不是傻子,这个文人能在包围之中斩杀一名鬼帅,已经证明其实力不俗,加上一个极其耐揍的邓锐思,他还真有三成失败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一个浑身是毒的邓锐思已经没有“可食用”的价值,还不如多忽悠几个鬼王一起把他们摁死。 邓锐思横了许缘一眼,连忙往前追去。 他这是在埋怨许缘过来时没有对星游出手,错失良机。 鬼国鬼王数量有限,能参与围堵的鬼王最多也就三四个,只要能除掉星游这个鬼王,他们逃出生天的几率就要大得多。 许缘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以多打少的精妙? 女剑仙突然从许缘身后钻出,无视空间距离,剑若流光,刺向星游后心。 星游的王之军势的加成是在速度方面,可在女剑仙破空一剑神速之下,竟显得犹如龟速。 山河境文人的特性,在这时候被发挥到了极限。 星游只能选择减速抵挡。 一面灰暗的鬼脸盾牌从他衣袖里飞出,在空中扩散变大被他背在身后,远远看去,像极了龟丞相。 利剑刺在盾牌上,却只能刺入半寸,经过《剑客》敛锋的剑气倾泻于其上,发出叮叮的声响,无法造成更多伤害。 可是,这已经够了。 邓锐思踏空而至,闪身到星游身侧,一脚踢在星游腹中,将其踢得倒飞而回。 接下来,就进入了武者的节奏…… 邓锐思仿佛一个人形暴龙,一拳一脚都具备沛然大力,每每落到星游身上,都能将星游身体揍得一阵扭曲。 更绝的是,邓锐思手里的长刀也不时划出,片起一块块青黑肌肤,让空气中的鬼气变得更加浓郁。 只是片刻,星游鬼王就成了一团青黑色类人状的马赛克。 这场景,让人看着一阵发寒。 武者,实在是太狂暴了。 许缘看得眼角直抽搐,连忙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 《满月》书就,女剑仙凝聚文典为其增添爆发力,穿越空间,刺向星游眉心。 第184章 最后的归途 心中生死危机大作,星游顾不上卸去邓锐思拳脚上的力道,身子一个翻转,再次把背上的锅盔顶上。 “噗嗤” 这一剑,再次刺在之前的裂痕之上,锋利的剑刃透过盾牌,径直将星游捅了个对穿。 许缘眼前一亮,操控着女剑仙将所有力量都塞进星游身体里,再猛然引爆。 “啊!玩儿阴的是?本王跟你们拼了!” 星游的胸口被炸出一个大洞,数不尽的鬼气从他体内飞出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向邓锐思笼罩而下。 他竟是直接舍去了那一尊鬼王之躯! 鬼脸内,璀璨的黑星形成一片旋转的星雨,落在邓锐思的身上,溅起大片血雾,很快就有黑心从邓锐思胸口的伤口钻进,直击心脏。 邓锐思低喝一声,体内血液骤然变得重如铅汞,凝聚在心脏处,抵御黑星。 同时,他脚下一踏,抓着星游的鬼躯冲出黑雾,手中劲力倾泻,当着星游的面,把那道躯体震为飞灰。 “坏我鬼躯,该死!该死!” 嘴上叫嚣,星游却不敢再继续硬刚,以星云之姿飞回阵中。 舍去鬼躯的他虽然再无实体,可也是最容易被文人攻击的对象。 果不其然,就在星游刚刚回阵,一柄满是裂痕的长剑就紧随其后落了进来。 原本漆黑如墨的军阵内,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星游的那片星云又被炸得缩小一圈。 只是在十多万鬼卒鬼气的滋养下,星游的状态恢复的很快,没过多久就凝聚出一个虚幻的身影,阴沉的看着许缘。 这个文人伤他最重,他一定要报仇。 想到这里,星游取出鬼王印,向其他鬼王传讯。 下方,邓红英已经陷入苦战,她没有服用血鬼丹,已经显现出体力不支的迹象,好在许缘傀儡就在其身边,书写出《大风歌》,为邓红英挡下不少伤害。 邓锐思止住还想继续扔爆炸剑的许缘,摇头道:“星游没了鬼躯,虽然实力大退,但我也没了对付他的手段。我们还是快走,少了一个星游,咱们接下来的路要好走许多。” 许缘点头,用文气包裹住邓锐思,回到邓红英身边。 …… 一天后。 玉门关外两百里处,群山之间,许缘散去巨大的文气屏障,眼睛有些发花。 长时间的遁空移动,让他已经分不清空间节点和真实视界的差别。 而且,一次性带着七个人穿梭空间这么久,他的文气竟然罕见出现不够用的状况。 邓红英对照过地图,发现距离大盛已经不算太远,对许缘关切道:“你文气消耗太大,先歇一阵。” 其实,她心中的震惊要远远多过逃离鬼国的喜悦,甚至已经快到麻木的阶段。 在盛京时,她也曾和文官打过交道,知道那些文官的水平。 别说带人穿梭空间,就算是只身行走于空间,最多也就赶个几百里路,哪像许缘还能这样一刻不停带飞一群人的? 想到这些,邓红英心中对于许缘“董圣后人”的身份更加肯定。 许缘瞄了一眼远方天际那片凝聚得冲天而起的鬼气,点头道:“想来星游他们已经在前面设下天罗地网,我也得恢复到最佳状态才好。” 说完,许缘撑开一个三尺宽窄的文气屏障,取出《三字经》,低声诵读,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到外面。 “头儿,实在不行,我们就降了那些鬼物。” 邓锐思的一个手下出言,一天过去,随着他们逐渐适应鬼物身躯,理智也逐渐回归,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活下来,去找那些达官贵人报仇。 经过一天时间的浸染,邓锐思已经彻底转换为鬼王,皮肤变得赤红如血,头发眼瞳血红,活像一尊血魔王。 他抬手制止,严肃道:“此事休要再提,我邓锐思虽然已经走投无路,但也绝对做不出投靠鬼物畜生之事,生路就在刀下,莫要再有避战之念!” 几人肃立道:“是!” 大约半个时辰,许缘耳清目明,神采奕奕的站起来,体内热血逐渐沸腾。 “出发!” …… 玉门关,城楼上。 玉门关经略安抚使沈武一手紧握腰间剑柄,一手按在女儿墙上,神情凝重。 关外,是大片大片的厚重黑云,比上次星游鬼王来时的声势还要大上数倍。 这也就代表着,其中的鬼王数量不止两三个。 鬼国发生的事情沈武已经之下,消息的来源是朝廷的邸报。难以想象,一群缉私捕头在潜入鬼国绝域之后,竟然能搅动如此风云。 这是何等的无双国士! 只可惜…… 想到邸报上说,那些缉私捕头不听号令、擅作主张,潜入鬼国杀害长乐城主,破坏两国友谊,让边关诸城不得擅自打开城门,放人入关,甚至必要时还要配合鬼国鬼王抓人…… 沈武气得一拳砸在墙上。 “我原本以为朝廷里的那些人只是追名逐利,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愚蠢怯懦到这个地步!他们也配自称文人!” 在他身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轻笑着摇头:“从武啊,从你我能身在此地,便能知晓那些人是何样的人物,不过是些窃居高位的庸物罢了,犯不着和他们置气。” 沈武长叹一声,无奈道:“明德公,我只是为那些英雄可惜,他们本该衣锦还乡的,若非我还要护下众多同学,定要出去杀个痛快。” 老者大笑道:“你还是算了罢,此等凶险之事,交由我这昏聩老物即可,你安心守城,护我启明书院最后之火种。” 沈武身子一僵,跳起来紧紧抱住老者,惊道:“老学长,这可不成啊!你要是没了,他们那些家伙会戳我脊梁骨的!” 老者缓慢而坚定的推开沈武,慨然道:“三十年前,我就应该追随其方兄而去了,多活三十载,看见启明之火未熄,我心满意足。” 说完,老者一步踏出,天涯咫尺,便出现在玉门关外。 只见他脚踏虚空,衣袍鼓荡,神如万年老松,声如春雷初绽。 “大胆鬼物,竟敢聚于关外,谋害我人族之英豪,其心当诛!” 第185章 文心三境 这位明德公可谓是声震数十里,就连远处的雪山都被引得抖落积雪。 然而…… 鬼王们对其却是不屑一顾,一身气机凝聚,将踏着大片鬼气而来的邓锐思等人牢牢锁定。 区区山河境文人,也配被他们正眼瞧? 明德公须发皆张,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纯纯的对鬼物的憎恶。 一道浓郁的金光自他胸口涌出,在虚空中显化出一个巨大的“斩”字。天地间有规则之力加持其上,一柄气息浩瀚巍峨的斩首大刀发出嗡鸣,朝更高处的鬼王们斩去。 如此浩大的声势,鬼王们终于动容。 星游周身荡漾着乌黑星光,嘴角掀起一丝冷笑,饶有兴致道: “山河守心境文人?这老头子倒还有几分本事,谁能把他脑袋拧下来,本王重重有赏!” 文心有三境,分别为:立心、守心、得心。 每进一境,文气的质量都会有明显的飞跃。 山河境文人若是有守心境的文心,已经与弱一些的春秋境文人相差仿佛了。 之前因为那个可恶的山河境文人,星游意外翻车,失去了保养数百年的躯体。 恨乌及屋下,星游对整个文人群体都抱有莫大的杀意。 很快就有鬼王出声嘲笑:“星游,你把星游城往后三十年的获利都让出来了,现在还有家底?” 星游脸色一沉,“本王数百年的积累,岂是你们能敲诈光的?” 鬼国虽然名义上一统,但其内的各个城主更像是一个个割据一方的诸侯,想要其他诸侯出力帮忙,还得谈谈切实的利益。 “诸位鬼王还要讨伐更重要的恶贼,此人就交给在下。”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头戴“天下太平”高帽,身着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 星游大笑道:“那就等范先生的好消息了。” 范无救手里出现一枚红木令牌,挥出一道血光,想要抵挡文气大刀。 紧紧跟随在斩首大刀后面的明德冷哼一声,胸中山河画卷徐徐舒展,破空之力释放,包裹住自身与斩首大刀,一个闪烁消失在血芒前方。 下一刻,一人一刀出现在范无救身前,凌厉的刀气扩散,直取范无救的项上人头。 “山河境巅峰,老货,你的灵魂一定很美味!” 范无救虽惊不乱,手中令牌一晃,再度出现一道血芒,与此同时,之前那一道血芒折身回来,对明德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就在此时,明德公眼中精芒一闪,一个“定”字飞出胸口,定住范无救,令其无法再有丝毫动作。 “空”字紧随其后,绽放光彩,使范无救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我是……谁?” 明德公一个闪身躲开两道失去操控的血芒,来到范无救身后,斩首大刀猛然向下斩落。 眼见明德公就要拿下今天的第一个人头,范无救的身上忽然发出一阵“咔嚓咔嚓”声,眨眼间就碎成大片阴森鬼气。 “原来是启明书院的人,难怪这一身手段看上去这么眼熟。” 慵懒的声音落在明德公耳边,令其汗毛倒竖,身上金光一闪,远离此地。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白裙的女性鬼王,她容貌绝美,右边眼角有一颗泪痣,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像是没有睡醒。 范无救的身形在鬼王群中重新凝聚,后退三步,脸色骇然。 明德公知晓此鬼王身份,冷冷道:“幻月鬼王竟然会和索魂楼的黑无常联手,若是被人知晓,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幻月嘴角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毫不在乎道:“你要是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么?” 范无救大声的证明自己:“诸位,本护法方才只是一时大意,现在一定可以将其斩杀当场!” 幻月眼神随意一扫,“但愿如此……本王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范无救浑身打了个哆嗦,微微弯腰道:“不敢劳烦幻月王上。” 明德公见此,眼神一闪赶紧往回跑。 “沈从武,快出来打架啦!” 受文心内龙气的影响,大盛文人文心所含的文气数量普遍不高,明德公刚才的一通爆发操作,体内的文气已经去了三分之一。 再留下,只怕反倒会给对面的英雄们添麻烦,倒不如引开一些战斗力,为英雄们打开一线生机。 范无救急于表现自己,一手掏出玉质纯黑的打魂鞭,一手握住红木令牌追了出去。 …… 另一边,乘坐在鬼气云朵上的许缘见了对面发生的情景,心里突然多出几分暖流。 原来自己这一方还是有支援的嘛! 他会心笑道:“那个老先生还挺风趣,想来也是个妙人。” 邓锐思已经完全鬼化,身材壮实了好几圈,头顶生出两枚犄角,满头黑发尽数化为血色,一根根打结成锁链模样,光凭借这个形象便能让小儿止哭。 他却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他是孔明德孔大人,曾任刑部侍郎,铁面无私,声名极好,却不想如今也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来了。” “若是他还在刑部,我又何至于此。唉……” 许缘张了张嘴,无法说出一个字,心中肃然起敬。 合着大盛朝廷里面的衣冠禽兽都不当人了呗,跟正义沾上点边儿的好官都得被排挤成这样。 沉默数息,邓锐思沉声道:“那边有五个鬼王,我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最多能拖住三个,你们要多加小心!” 经历过一次翻车,星游变得稳健无比,花了极大的代价请出四个鬼王,就为在这里找回场子。 许缘看向邓红英,补充道:“我应该可以拖住两个,傀儡留给你们,抓紧时间进入玉门关。” 有孔明德在前方,许缘对玉门关的信任度很高。 邓红英和五个已经只能看出三分人样的弟兄齐齐点头,她深深的看着许缘,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头,凝重道:“爹……许公子,你们都要好好的。” 随着双方距离逐渐拉近,邓红英等人以及一名和邓红英生得一模一样的傀儡跃下云朵,依靠武者短暂的滞空能力,快速朝玉门关冲去。 在他们前方,是星游麾下的十余万鬼兵! 许缘使用李白体验卡,紧张之下,后头滚动,遂对邓锐思伸手讨要。 “邓叔,来一壶酒?” 第186章 酒后的奇怪视界 邓锐思愣住,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少在决战之前喝酒。 但他想到此次很可能会是今生落幕之战,挥手从储物装备里丢出两个酒囊,一个递给许缘,一个留给自己开怀畅饮。 “呼……” 一囊酒下肚,他长出一口气,胸胆间豪迈之气顿生。 许缘晃了晃手里的酒囊,听里面荡得叮咚响,沉吟道:“邓叔,你不会把少的留给我了?” 邓锐思神色一僵,随后哈哈大笑掩饰道:“毕竟长幼有序……若能生离此地,就是请你喝上三天三夜也无妨!” 许缘无奈,打开酒囊,仰头就灌。 他酒量不是很好,只是咽下半斤,就停下动作,生怕喝高之后直接怒送人头。 他看向定了定神,抬眼看向五里外的鬼王们,顿时惊道: “哎哟卧槽……” 在这短短的几息时间,世界就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鬼气漫天,青黑之色依旧,但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一众鬼王们所站立的位置上,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造型奇异的事物,从左到右依次是: 白面招魂幡、闪耀黑星云、扭曲水中月、血红彼岸花、狗头吞天兽。 连鬼王都如此,底下的那些小卒子就更加奇葩了,饭桶、板凳、铁柱等等都不一而足。 许缘挪开视线,便能看到无数的空间缝隙,以及……一条流淌过世界的河流? 世界突然变得奇奇怪怪,自己怕不是中毒了? 邓锐思开始解说一众鬼王的情报:“这些鬼王从左到右分别为招魂鬼王、星游鬼王、幻月鬼王、彼岸鬼王、饕餮鬼王,他们的能力分别是……其中幻月鬼王和彼岸鬼王实力最强,我不能同时抵挡,你得分走一个…… 嗯?你有没有在听?” 许缘转头看向邓锐思,在他的视界中,邓锐思就是一柄被秩序索链捆缚的血刀,他称之为:血光铁索刀。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疑惑道:“邓叔,你这酒里……是不是下过毒之后酒忘记了,我脑子好像晕乎乎的……” 邓锐思一惊,连忙拿过许缘手里的酒囊,用指头蘸了一点尝尝,皱眉道:“没有啊,这里面连水都加得少,怎么可能有毒药?” 许缘:(°ー°〃) “是……是吗,那没事了,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缓缓就好。” 邓锐思见许缘脚步甚至开始发虚,抓住其肩膀摇晃道:“你小子不会沾不得酒?你你你……唉,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有人质疑自己的酒量,许缘眼睛一瞪,“怎么可能,我在江州的时候,最喜欢武喝!” 同时他肩膀一歪,躲开邓锐思的大手,摆手道:“我没事,不要紧,可以打。那个月亮和狗子交给我,剩下三个你一定要拉住!” 还不等邓锐思继续发问,许缘就冲出鬼气云朵,穿梭空间杀向那一片暗黑天幕。 “冲冲冲,上去开团!” 邓锐思深吸一口气,脚踏虚空,抽刀而出! 飞雪连天,人鬼狭路,杀他个天翻地覆! …… 暗黑鬼气天幕前,许缘左手执笔、右手持剑,分心二用,连续写下《满月》、《剑客》,异象显现,尽数被他收敛至剑身与体内。 随后毛笔散去,文典出现在手中,为自己套上《剑道初解》、《长虹剑法》、《火舞旋风剑法》三重加成之力。 长虹剑法虽然加成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对上两尊鬼王就要武装到牙齿! 站在最当中的幻月鬼王眼睛眯成一条缝,欣然道:“那个文人有眼光啊,竟然上来就挑中本王。” 其余鬼王都“嘿嘿”的坏笑起来。 一上来就选了个最强的,眼光能不好么? 就算如此,星游还是谨慎的提醒道:“幻月阁下、饕餮,你们莫要大意,这文人虽然是山河境,却有瞬间斩杀鬼帅的实力,还是有几分威胁的。” 这怂怂的发言自然引得其它鬼发出嗤笑,幻月慵懒的打了个呵欠,眼睛终于睁开些许,露出其中纯白的眼瞳。 “是吗?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青年才俊了,今天倒要好好会会他。” 话音未落,幻月的身影散出几点晶莹珠光,消失在原处。 虽然视觉出现了一丝问题,但许缘觉得这问题不大……应该。 因为这至少让他看得更加清晰。 在他眼中,那一轮倒映在水面上的月亮忽然甩开两条雪白的大腿,朝自己冲来,等到自己面前一里的时候,又收起大长腿,散开强大的气势,向自己压来。 于是他忍俊不禁道:“月亮,你为了展现瞬移技术,像这样跑路不累吗?” 许缘身前一里处,正一步一摇曳的幻月闻言,眼底一黑,突然有种被人看光光的感觉。 这人是怎么知道我瞬移方法的!? 不等幻月回应,许缘又看向还蹲坐在鬼气黑云上,用后退刨脖子的狗子呸,饕餮,伸出手掌往自己这边招。 “嘬嘬嘬……狗子快过来,我今天跟你比划比划!” 所作所为,极尽挑衅之能事。 饕餮鬼王登时怒了,发出一声极具震慑性的怒吼,朝许缘扑杀而来。 这杀气凛然的动作,在许缘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一只黑色的大狗子人立而起,两条小短腿支在下方,交替行动,挥舞得虎虎生风。 他哈哈一笑,右手用力拔出鞘中长剑,霎时间,无尽的锋冷之气自剑刃上迸发,在虚空中凝聚出一道五十丈宽的剑气,向眼前的月亮和狗子碾去。 幻月眼神不屑,身子一阵虚幻,剑气扫过,却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能斩断。 愤怒中的狗子可不管这么多,对着剑气波纹张口就咬。只见它的身子连连后退,牙关紧咬,用力甩动着脑袋,很快就啃下一块剑气,在嘴里咀嚼得嘎嘣脆响,只是三两下,剑气下肚,狗子甚至还打了个嗝儿。 那聚集许缘众多诗词力量的剑气,竟是连一点作用都没用上。 当然,这只是外人的视角,真正的情况就是…… 幻月快速蹲下站起,躲过剑气,狗子嘴巴被剑气斩裂,舌头牙龈都开始出血。 许缘也不点破,反正能拖延时间就够,故作不知道两者手段,气愤道: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再接我一剑!” 第187章 侠客行 听到许缘的话,虽然幻月和饕餮依旧不以为然,但心底都多出几分正视。 刚那个强度的剑气,不是寻常文人能够斩出的! 金色的剑气在许缘操纵下凝成一线,在空中留下淡淡的残影,荡漾向饕餮。 这次饕餮可不敢再托大硬吃,一个闪身避开,双脚一蹬,再度向许缘扑来。 却不料剑气在许缘的操纵下转了个圈,继续朝他斩落。 饕餮低喝一声,手掌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森森寒光。 “叮叮叮……” 剑气在利爪间炸碎,无数的剑气细丝划过饕餮的利爪和鬼躯,发出金石交击的声响。 剑气消散,饕餮脸上多出几条剑痕,看上去狰狞可怖。 幻月自恃身份,并未和饕餮一起进攻,指间印法变换,无形的波动以她为圆心扩散,却并未有任何异象显现。 在许缘视线中,幻月指间的波动散开后,三者所在的虚空都蒙上了一层如月色般朦胧的薄纱。 他试着像往常一样穿梭空间,却发现在那层薄纱的笼罩下,空间变得极具韧性,无法继续行动。 ‘淦!这是禁空之术,怎么上了点实力水平的都喜欢用这个……’ 许缘暗叫糟糕,恰逢这时饕餮鬼王也快要凑到近前,张大如黑洞般的血盆大口,想要把他从头到脚吞下。 无奈之下,许缘只好双手在胸前交叠,猛的向后拉扯。 秘术·十字闪。 “嗤——” 两条金色的傀儡丝线在饕餮鬼王胸口正中交汇,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切割声,饕餮身上猛的爆出一团文气,速度也变得迟缓无比。 钻心的疼痛让饕餮勃然大怒,整个身躯变得非人,用利爪挥出四道凌厉爪劲,袭向许缘。 借助十字闪的后退位移,许缘忽然收回自己的御空之力,往地面自由落去。 他眼神晶亮,刚才的那一式十字闪的中心点似乎把幻月的禁空薄纱破去一个空隙,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他进行空间挪移。 记下这一点,许缘已经落出幻月的禁空范围,身形一闪,和两个鬼王保持一定距离,凌空而立。 近战是不可能近战的,这辈子都不会跟人贴身肉搏。 除非…… 以诗词提升近战能力!? 想到这里,许缘眼前一亮,只觉得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当即以剑为毛毫,当空落金墨。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只落下两行诗句,天空中便划过一道赤白色的惊电。 “轰隆隆——” 天雷破邪! 雷霆中的煌煌天威,令得在场所有鬼物都心尖巨颤,停下一切动作。 来自鬼魂的本能,让他们都下意识的寻找地缝,赶紧钻进去避雷。 地面上,邓红英见此机会,拉着正满地找缝的几个朋友,迅速往前突进。 一众鬼卒竟无一个伸手阻拦。 天地间的文气以及灵气突然活跃起来,疯狂的涌向许缘所在的那一片天空。 诗词首作异象,来了! 一个衣着古朴的侠客凝聚成型,他头顶胡缨宽帽,宝剑明亮如同霜雪,眼中带着凛然正气。 幻月宏伟的胸口终于出现起伏,她略有些激动道:“传世诗词?还是首次问世的?呵呵呵呵……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饕餮没有那么多心思,异象中的那位侠客给他不小的危机感,只有快些解决这个文人,才能保证安全。 想到这里,他对幻月道:“幻月,快动手让他迷失自我,我一口就能吞下他!” 幻月轻轻一笑,不仅没有出手,反倒收回禁空之术,纤细的手指轻点着下巴,眼中意性盎然道:“饕餮,你不觉得我跟你一起出手太掉身份了么?想吃点儿好的,还得靠你自己努力哦~” 饕餮怒目圆睁,低骂道:“疯婆子,本王就知道跟你在一处要多出些力气!” 幻月眼里有寒光闪过,语气重带上几分郑重:“怎么?你也想试试本王的镜花水月?” 饕餮气势一滞,却是敢怒不敢言。 在鬼国,幻月的实力堪称鬼帝之下第一王,传说她甚至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活跃在这片大地上,所有鬼王见到她都会先畏惧三分。 于是饕餮只有把怒意发泄在许缘身上。 他身躯一震,陡然从人身变作一直面目狰狞四足恶兽,一张嘴里满是交错的尖齿,让人不寒而栗。 也趁着两个鬼王吵架的功夫,许缘剑下诗句已成。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侠客骑上白马,英姿飒然,单骑奔走,宛如天边的流星,落入许缘怀中。 在海量文气和灵气的双重作用下,许缘衣袍鼓胀,血液经脉骨髓……整个人都在经历脱胎换骨。 他的身上忽然多出许多黑色的污垢,身子都变得轻盈许多。 他是又惊又喜,写下好几首诗词,终于让他得到一次好处了。 这洗髓伐毛的效果那是杠杠滴,让他以如今的身体素质,甚至可以突破到生死关的境界。 欣喜之余,一股恶臭钻进他的鼻子,让他几欲晕厥,好在他这里算是上风口,闻不到太多味道。 看着嘴巴张得比脑袋还大的饕餮,许缘一巴掌拍在胸口,把身上的所有污垢震落,以流风的方式,送到饕餮嘴里。 饕餮身子一颤,敏锐的嗅觉和味觉让他深受秽物的摧残。 “咳咳……好臭……该死的文人,本王要活剐了你!” 许缘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侠客行》的力量就在自己身上,有第一次问世的传世诗级天地之力加持,自己应该可以浪到飞起。 脑海中,不少高深莫测的剑术一一浮现,让许缘有种目不暇接之感。 他看了眼手里的文气长剑,挥手将其散去,取出系统空间里的冰魄剑,脚步一动,不退反进,迎上饕餮。 饕餮自然是大喜,四条小短腿迈动,抬爪拍向许缘。 有诗词相助,许缘感觉自己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遂一剑刺向饕餮。 饕餮虽然谨慎,但见许缘竟然敢以文人之身和自己近身搏斗,心里已经把许缘当做一个自寻死路的憨货。 咆哮一声,饕餮直接握住冰魄剑,准备将其一把掰断。 许缘不屑嗤笑,把体内的文气由冰魄剑释放出去。 “啊!!!” 第188章 杀剑与极速 冰魄剑上,剑气犹如千载寒霜,顷刻间将饕餮的一只利爪冻结。 在剑刃所过之处,正弥散着青黑色的鬼气,金色的傀儡丝线正从饕餮伤口处钻入,不求将饕餮制成傀儡,只求让饕餮感受到痛苦。 饕餮反应很快,在受伤的第一时间,便全力催动体内鬼王之力,霎时间,他的身躯像是成为一个黑洞,巨大的吞噬之力向四面八方扩散,空间开始扭曲,一道道空间裂缝出现,带起一阵“咔嚓”之音。 传至许缘处,想要要连人带剑把这个可恶的文人吞噬掉。 许缘见状,操纵傀儡丝线在饕餮体内炸开,趁着饕餮动作僵硬的机会,抽剑而退。 就在此时,一道寒气掠过许缘的颈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弟弟,你这诗词座得是极好的,要是就这么死去,本王也是会心疼的呢,不如你跟我回幻月城,天天为我作诗,如何?” 幻月鬼王成熟而知性的声音在许缘耳边响起,让他心神巨震。 竟然能追上《侠客行》的流光状态,这幻月也太恐怖了! 来不及多想,许缘往前一窜,回身就是一剑。 狭长而锋锐的剑刃划过虚空,却只斩断一道劲风。 在许缘视线中,冰魄剑斩过的地方,荡漾出一片水波,一轮水月被打乱,散为点点晶莹之光。 而幻月依旧还立在原地。 这时,饕餮又动手了。 他如犬狗的身体上再度生出一个相同的脑袋,对着许缘张口一吸。 空间轰然破碎,无数的空间碎片连带着其中的许缘一起向饕餮口中落去。 空间乱流以及碎片之间的恐怖切割力瞬间在许缘身上开出大片大片的血口,肌肤被割裂,骨头也被折断,在破碎的衣衫下,隐隐能看到其中搏动的经脉。 好在《侠客行》不似《满月》那样只有一击之力,它更像是一种全面的状态增幅,再加上澎湃的天地之力充盈身体,许缘才没有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殷红的血液飞溅到饕餮嘴脸上,鲜美的口感让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好!好!这个味道我从来没尝过!果然,实力越强大的文人就越是美味!” 文气化作傀儡丝线,贯穿连接着自己的身体,情急之下,许缘再也顾不得掩盖文心所在的位置,将眉心内的山河画卷引出铺开,讲自己的身躯牢牢包裹在其中。 许缘的山河画卷虽然只是初成,但比起之前所见汤骏的要强上不少,不仅囊括了江陵城内的景物,还包含了江陵城外的山水,再加上血尊遗留的血道之力,防御力极高。 空间碎片切割着山河图录,使得图卷一直都在剧烈颤动。 心知山河图抵御不了多久,当即使用秘术·散准备先拉开距离。 也就在此时,月色的薄纱再度笼罩住这片虚空。 禁空术! 许缘知道鬼王不好对付,沉下心来,看准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十字闪的高爆发力量,破开薄纱,潇洒……落魄离去。 人在途中,许缘恨恨的盯了幻月一眼,这个老女鬼也太可恨了,先前不出手,非要等到自己陷入危局的时候落井下石。 幻月眉眼弯弯,捂着嘴笑道:“谁叫你拒绝人家来的?” 许缘心头火起,口中继续吟诵道: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天地间的灵气再度蜂拥而至,为许缘洗髓伐毛,修补伤口,许缘体内的文气也在刺激骨血生机。 不到片刻,许缘的伤势就恢复如初,除脸色略显苍白,衣服被割得破破烂烂之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剑刃之上,一个血色的“杀”字虚影亮起,心中自有一股明悟升起——这是诗词带来的特殊异象——杀剑。 而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特性——极速。 这不是空间的穿梭,而是纯粹的天下极速。 他眼神一动,见饕餮还在张口吞噬,遂将目标换成了幻月。 “你这鬼王不讲武德,现在就请你尝尝文气的滋味。” 这一次,许缘没有再穿梭空间,而是在虚空中奔跑。 一步、两步、三步……’ 每踏出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就会强大一分,剑刃上的“杀”字也会更加明亮一分。 直到第十步,杀字光芒大放,许缘踏入虚空,寻着眼中月亮的所在,直取幻月项上人头! 幻月也是谨慎,真实躯体就藏在展露出的幻象不远处,既可以暗中出手,也足够遇事跑路。 只可惜,在喝过酒之后,许缘便得到一种真视之力,这精妙的障眼法在他眼中只是一团好看些的特效罢了。 剑锋迫近,幻月的瞳孔微微收缩,却再也来不及躲闪。 因为,在许缘剑上,杀字之后,还有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定”字! 之前阻拦鬼门出现,“封”、“禁”、“定”三个书理文字被许缘爆开,在重新凝聚近半个月之后,终于又能派上用场。 “定”字生效的时间很短,但也足以让幻月错失良机。 冰魄剑毫无阻碍的斩断幻月的脖颈,让幻月的一颗美艳头颅冲天而起。 “嘶……” 四周传来一阵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强的幻月难道就这么被斩了? 邓锐思哈哈大笑,振奋道:“好小子,小看你了,快点解决那个饕餮,完了咱们衣锦还乡!” 许缘有些不敢相信,鬼帝之下第一人的幻月就这么没了? 这怕不是在做梦! 忽然他抬头看向天际,那里不见云朵,也不见阳光。 没有天哭,幻月没有死! 来不及多想,许缘一个闪身离开,警惕的四处张望。 “哦呵呵呵呵……真不错啊,你刚才那一下似乎让本王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这是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体验了。” 幻月再度现身,眯起来的眼眸中闪烁着追忆之色。 饕餮也收起神通,再次向许缘攻来。 两个鬼王打一个山河境文人,这么久都还拿不下,说出去,只会惹得别的鬼王耻笑,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再也没有取巧的地方了……’ 许缘心中轻叹,吟诵着《满月》为自己增添状态增幅。 第189章 镜花水月 许缘脚踏虚空,身若流光,在阴森黑暗的鬼气包围圈中左突右进,肆意消耗着体内文气。 在《侠客行》的作用下,他体内的文气变得极具攻击性,随手挥斩出的剑气,都能将空中弥漫的鬼气切开,久久不能平复。 饕餮舍弃了人身,顶着两颗狗头与许缘打得有来有往,两张血盆大口凶猛咬合,甚至将虚空都吞噬不少。 在饕餮身上,数十道淡金色与青黑色交织的剑痕正冒着阵阵白烟,边缘还有森森寒气弥散而出。 这些剑伤对于皮糙肉厚的饕餮来讲只是毛毛雨,被文气侵蚀净化的痛觉反倒更是激发了他的凶性,身体旁边甚至浮现出众多狰狞面孔,分散到四面八方,朝许缘扑去。 至于幻月…… 她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掉,甚至在许缘真实视线中,也无法再次找到她的身影。 耳边的风声在呼啸,将许缘的长发尽数拂到脑后。 他的发冠早已破碎,或是被劲风吹走,或是到了饕餮腹中…… 看着满身伤痕,模样凄凄惨惨的饕餮,许缘心里有苦自知。 在众多战诗以及文典上几部经典的加成下,他才堪堪能破饕餮的皮毛,砍了几十剑也只是造成了一些皮外伤,甚至还没之前饕餮大意之下被刺的那一剑重。 再加上暗处虎视眈眈的幻月,许缘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要翻车。 这时,他分出心神留意突围的邓红英几人,发现她们在突入防线大半后,也陷入了苦战,有人负伤而战,身体逐渐变得残缺,自己的傀儡也变得破破烂烂,即将消散。 而在远处,那柄血光铁锁刀正被白面招魂幡、闪耀黑星云、血红彼岸花三个鬼王轮流暴揍,像是一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 许缘发现,血刀之上已经多出几道缺口,其他鬼王的力量正在往里面渗透。 得,邓锐思也指望不上了。 就在许缘思索间,周围景象突然发生变化。 饕餮的“犬吠”逐渐消散,狂啸的风声平静下来,铮铮的剑鸣也变得毫无踪迹…… 一切都归于平寂。 他隐约听到一颗水珠滴落湖面的声音,身边荡漾起如水的波纹,眼前忽然变得光明起来。 周围,清晨的浓雾被轻风裹挟着跑向更远的山林。 这是一条普通的乡间泥土路,三绿两黄五条彼此平行的线条向前延伸,在浓雾深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片红砖平房。 “这是……我老家?我不是正在跟鬼王打架么?” “嗯……鬼王又是什么东西来着?” 许缘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没有文人多年书毛笔的老茧,只有中指第一第二个骨节间鼓起的一个小包。 仿佛此前经历的所有都是一场梦境。 脑中思绪不断明晰,又不断模糊,到最后,许缘才点头道:“好不容易放假,得在家多待几天。” “汪!汪……” 数声犬吠传来,许缘右手下意识握紧,入手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自己这个状态可打不过饕餮…… 等等,饕餮是谁? 许缘来不及细想,来者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黑一黄两条田园犬,此时见到许缘,嘴里呜咽着凑过来,激动的绕着他转圈,尾巴更是摇得飞起。 许缘逗弄这两条家犬,步履轻松的往前走去。 小院。 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妇女正在屋檐下宰弄红薯,她身上穿着深蓝色长衫,脚下是两只蓝色筒靴,一把钝菜刀在她手里挥出了残影。 看到这个身影,许缘呼吸一滞,视线迅速模糊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缘儿啊,你怎么回来啦!” 看到许缘,许妈动作停住,站起身子,先是微微侧着身子往许缘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其他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外头冷,你快点进屋去,真的是,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许缘略微哽咽道啊:“没得事,我不怕冷,老爸呢?” 许妈不满的哼道:“他又去塘里钓鱼了,一天到晚都不做正事……”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一尾鱼从另一头走过来:“哪里嘛!我就是没得事才去钓鱼吃噻。” 男人头发花白,肤色古铜,拍拍许缘的肩膀,笑道:“回来得正好,中午喝两杯……你怎么哭了?” 许缘捂着脸,一个劲摇头。 他现在很乱,眼前这些景象很自然,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像是……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 许爸挥手道:“肯定是在外面被什么狗……呃人欺负了,没事,男人嘛,提的起放的下!你诗写得不是很好么?等下来几首给爸爸看看。” 违和感……更严重了。 有种撕心裂肺痛楚在胸口酝酿,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这是假的,快拿起剑战斗! “许桂圆!你还愣着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对于许缘来讲,熟悉而陌生。 “许桂圆?” 许缘咀嚼着其中意思,不自觉后退两步。 “许爸”笑道:“欺负你的人叫许桂圆?看起来跟你还真有缘分呢。” 许缘迟疑点头:“好像应该是他,一想到就难受得很。” 这时,许缘眉心中忽然绽放出一朵黑莲,一柄血色短刀从莲心中飞出,向许爸立斩而下。 许爸来不及躲闪,当着许缘的面,被劈成两半。 尸体倒地,竟是化成了一滩晶莹的水渍。 血色短刀立起,刀锋指向“许妈”,却被其轻轻一挥手打飞。 许缘瞳孔巨震,在巨大的冲击下,心中的迷雾烟消云散,眼神重新变得凌厉。 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回家的场景,时间是……两年前。 他咬牙切齿道:“幻月,你敢玩弄的的记忆,是想逼我拼命么?” 幻月的声音从许妈的嘴里发出,轻松而随意。 “哦?原来你爹被当面劈成两半儿了,你还能忍着不去报仇?真是让我这个又当爹又当妈的人心碎呢……不孝子!” 许缘怒道:“呸,恶心!你再顶着他们的脸说话,我等下就划花你的脸!” 淡金色的文气从他身体内喷薄而出,当空化为一柄柄长剑,直指幻月。 第190章 王权永恒 虽然愤怒到了极点,许缘却依旧克制着杀人的冲动。 幻月顶着这一副面孔,他现在还下不去手。 剑鸣铮铮,锋锐的文气流转间,将周围的景物切割,露出背后的真容。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也不知是江湖海河中的哪一种,许缘正踏在水面上,周围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水面粼粼波光闪动,一眼便能看到脚下的明亮而朦胧的圆月。 他眸光一闪,这月相和之前在那奇怪的视界中幻月的样貌完全一致。 “许妈”身上如水的波光闪过,露出身材丰盈,气质高贵典雅的幻月。 她盯着许缘的眉心看了好一阵,嘟嘴道:“想不到你身上还学有天莲教的功法,难怪能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文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像是在发脾气的小姑娘。 许缘并没有解释天莲印的来历,视线移动,发现周围的空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节点,就连使用秘术·散,也只是徒劳。 他这才惊觉,酒劲已经过去,自己已经看不到那充斥着奇妙色彩的世界。于是连忙取出酒囊往嘴里灌下一大口,神态微醺,剑气森寒。 特殊视觉恢复,空间的裂缝,时间的长河再度出现。 这让许缘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随时都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这些他并不表露出来,还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还好自己陷入幻境的时间不长,《侠客行》的作用还在。’ 想到这里,许缘凭借“千里不留行”的极速,在空气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对着幻月的脸蛋刺去。 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美丑,只有那一轮生了五官的水中明月。 扭曲而难看。 这人……呸,鬼之前竟敢占他便宜,当真饶她不得。 幻月身子融入水面,彻底消失不见。 剑气落入水里,炸起大片水花,水面开始掀起一股小风浪。 许缘向下看去,水中并无幻月的月相,似乎她不在此方小世界,但心底的危机感却在提醒他,幻月无处不在。 一个分神的功夫,脚底的风浪越来越大,似乎有发展成水龙卷的趋势。 幻月的手段太过离奇,许缘不敢在此久留,趁着声势未大的机会,踏入空间,离开这一方小世界。 水面上,幻月的身影再次浮现,他她素手一挥,一切景象轰然破碎。 …… 再次重见人间,许缘就看到邓锐思被四个鬼王围殴而苦不堪言的景象。 没错,饕餮也加入了进去。 趁着幻月还没出来,许缘连忙前去支援。 邓锐思此时可以说是凄惨无比,嘴里大口大口呕着深黑的鬼血,身上尽是拳印和伤痕,一条左臂也不翼而飞。 看饕餮暴怒的模样,估计是被邓锐思下的毒也药到了。 看到许缘竟然再次出现于此,饕餮震惊道:“你尽然能摆脱那疯婆子的镜花水月!?你到底是什么人!” 幻月的实力在整个鬼国排第二,就是因为她曾经凭借镜花水月将盛国一个春秋境文人轻松囚杀,无人不闻风丧胆。 可现在呢? 一个山河境的文人,竟然可以从镜花水月里自己出来,还能毫发无损!?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难不成就连幻月也……” 四个鬼王对视一眼,连忙往后退。 许缘可不管这些,抓住邓锐思就往外跑路。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鬼王一个个斗皮糙肉厚,跟他们打起来,唯一的后果就是自己文气枯竭,力尽等死。 地面上,邓红英一行人的脚步几乎停滞,重重叠叠的鬼卒简直就是杀之不尽,其他人还有吞噬鬼卒补充力量的手段,可她邓红英根本就没有啊! 无奈之下,她从随身锦囊里面摸出一颗血鬼丹,就要咽下,却被傀儡所阻止。 许缘快速道:“好好想想,你要是成了鬼物,我、你爹、还有其他人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邓红英无奈苦笑:“可是,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是人是鬼,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许缘念头一动,身形和傀儡互换,来到邓红英身边。 他调动起体内不多的锋锐文气,凝聚于冰魄剑上,用力横扫,斩出大片空白,拉起众人就向玉门关进行空间挪移。 高空中,星游大声道:“我们被骗了,不要让他们跑!” 却是幻月全须全尾的现身,让一众鬼王惊醒。 形势急转直下。 招魂和星游同时化作法相,白面招魂幡随风飘荡,许缘甚至有一种抛弃一切,回归招魂幡下的冲动。 闪耀的黑色星云遮天蔽日,把空间挤压得严严实实,许缘几人在空间中穿梭时,甚至被坚固的空间逼得强行退出来。 环境变得越发不适合许缘作战。 但鬼卒们却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朝许缘等人扑来。 在后方,饕餮也不甘示弱,身躯变成狗子模样,仰天长啸,让周围空间都逐渐崩碎,最终被咽下肚中。有事物下肚,饕餮更显凶威,直接向众人逼来。 不止于此,彼岸花也展现出法相,满天的赤色花瓣随风飘落,有沾染到的鬼物,身上多出一片赤色,被沾染到的半人半鬼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们体内的血肉开始急剧收缩,血色花瓣却变得娇艳欲滴,仿佛吃下了他们的血液精华。 星游在高空中大喊:“区区血肉凡人,也妄图挑战鬼王威严?今日便让尔等见识见识,何为王权永恒!”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在鬼族军阵中升起,整齐而洪亮。 许缘面沉似水,对邓锐思询问道:“叔啊,咱们这次好像……翻车啦。” 邓锐思原本魁梧的身材变得消瘦,那是被彼岸花吸取血肉之力的后果,他再次呕出一口老血,强撑道:“离玉门关还有数十里的距离,我看再撑一会儿,城内不可能只有一人前来支援。” 许缘瞥了一眼,只觉得邓锐思这状态,都不用鬼王出手,自己都能伤势发作而死。 而且他可不想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别人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好心支援。 “我再想想办法。” 第191章 血色短刀 玉门关外,璀璨的金光横空而过,击散半路拦截的血芒,将要落入城池之内时,一道携带着淡淡龙气威压的莹白光彩亮起,将那道金光阻拦在外。 金光散去,露出其中惊怒交加的孔明德。 “是谁!!!” 沈武文心早已达到立心境,这莹白的文气绝对不是他的。 害他的另有其人! 一阵肆意的笑声从城门楼内传来,几个身穿绯色官服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出,沈武也在其中,只不过已经被文气锁链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孔明德瞳孔微缩,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寒声道:“擅自擒拿一方经略安抚使可是重罪!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之人捧着一卷金色的圣旨,笑着摇头道:“我等是朝廷命官,最讲究证据。既然敢拿人,那自然是因为这沈从武犯了事,你一介犯官,就不要多作败犬狂吠了。” 另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则充满嘲弄的感慨道:“啧啧啧,这不是孔明德么?多年不见怎的还投靠鬼国了呢?” 孔明德瞪大眼睛道:“你放屁!我这是在支援那些斩杀鬼国长乐城主的国士!” “快闪开,老夫要入城带人去救援。” 说着,孔明德便继续向前,准备回到关城之上。 此人却挥出一道淡金色的文气,将孔明德阻拦在外。 孔明德勃然大怒:“冉冲!你故意找茬不成?!” 那名叫冉冲的大肚官员板着脸,只道:“圣上有旨,边关戒严,通过任何事物皆不允通过,管你是人是鬼是官是民,都给本官靠一边儿去…… 看在曾经同殿为臣的面儿上,本官姑且放你一马,若再敢闯关,格杀勿论!” 孔明德身子一颤,颤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他们可是大盛的英雄啊!” 冉冲不屑道:“英雄?他们几个妄图挑起边关战事的狂徒败类也配?赶快滚开,再在这儿找事,仔细你的老命!” “哈哈哈哈哈……盛国的狗官们当真是让本护法长见识了,老东西,要不要加入我索魂楼?有楼主庇护,保证让你不受这些狗官的鸟气。” 说话的是范无救。 他看了一场好戏,笑得直不起腰,对孔明德的杀心小了不少,反倒热情邀请孔明德入伙。 孔明德破口大骂:“腌臜畜生,也配老夫与你为伍?现在就斩了你!” 他身上忽然亮起璀璨金芒,一个满是鲜血淋漓的“斩”字从他胸口飞出,化作一柄血色短刀。 短刀上冲天的煞气镇压得范无救元神一阵不稳,他惊骇道:“血……血……” 还未说完,血色短刀锋刃一颤,一道细若发丝的血色刀光闪过,跨越数里空间,将范无救的头颅斩下。 范无救身首分离,元神被狂暴的刀意摧残崩溃,化为点点魂光回归天地。 城墙上,冉冲等几个官员脸色一阵青白。 以己度人,他们还以为孔明德根本不会是范无救的对手呢,结果就这么一刀把人秒了? 开什么玩笑! 沈武身形站得笔直,看向几人的眼神带着嘲弄。 这可是当年师娘传出来的压箱底招数,岂是常人可以揣度的? 血色短刀开始不安的颤动,似乎范无救的半吊子元神不能让它感到满足。 斩出那一刀,孔明德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都凭空消瘦一大圈,眼窝深陷,就像一个瘾君子。 他费力的想要收回短刀,但短刀似乎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吸引,发出一阵清越的刀吟,化作一道流星赤虹穿过阴沉的天穹,向鬼气墨云的深处飞去。 孔明德愣了半晌,心中忽然猜到某种可能,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转过身来,眼神冰冷的剜过几个绯衣官员,沉声道:“老夫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若是再胆敢插手老夫支援之事……定斩不饶!” 话音未落,孔明德一步踏出,带着耀眼的金光,头也不会的向那团墨云再次冲去。 金芒越走越远,很快便被黑暗吞噬。 冉冲干笑几声,强撑着道:“前面有好几个鬼王,都足以打一场国战了,孔明德此去定是尸骨无存,无脑匹夫,蠢笨痴愚,无可救药。” 其余几人也笑着附和,气氛逐渐变得轻松。 沈武挣了挣锁链,一脸无辜道:“你们看到了啊,本官可没有私通甚么鬼国,还不快给本官松绑!?” 冉冲摇头晃脑:“非也非也,那孔明德在你玉门关跑出去,自然有你一份罪过……” “咔嚓咔嚓……” 没等冉冲说完,文气锁链发出阵阵碎裂声,竟是被沈武强行崩开。 沈武上衣爆裂,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活动着手腕对冉冲狞笑道:“冉大人,你说什么?” 冉冲嘴角一抽,回想起自己和这匹夫的安全距离,眼神滑向别处。 “沈经抚尽忠职守,应该是无罪的,都是误会……” …… 鬼域中。 除了幻月,各个鬼王都肆意的散发着自己的力量,尽情的将四周的法则扭曲。 雪原上铺满了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根茎向众人缠绕,企图吸食鲜血;一杆巨大的白面招魂幡落地,其中传出靡靡招魂之音,让人有种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其中的冲动;黑色星云笼罩天穹,一颗颗流星坠落向地面上奔逃的一行人。 一只面目狰狞的双头饕餮堵在前方,散发着巨大无穷的吸力,所过之处空间塌陷,万物消融。 鬼卒们在鬼王场域的加持下变得更加魁梧,眼中充斥着嗜血的杀意,丝毫不在乎身上已经是缺胳膊少腿的状态。 彼岸花之围、流星之追、饕餮之堵、招魂幡之截。 许缘全神贯注,撑起文气屏障,带着众人如无头的苍蝇左冲右突,哪里有空钻哪里,毫无章法可言。 在他眼中,此方地域的空间已经扭曲错乱,每一个节点都不再安全,只有较为宽大的空间裂缝才能保证不会羊入虎口。 “姬无双!姬先生!姬老板……有什么办法赶紧滴啊,我快撑不住了。” 眉心祖窍内,许缘对着天莲印大喊。 四尊鬼王的压力全对准了他一个,现在他肩膀上像是扛起一座大山一样,迟早得被压死。 姬无双就在附近,之前许缘能破除幻月迷惑就是她在相助。 第193章 势如破竹 回答招魂鬼王的,是一道锋利无匹的半月形刀芒。 挡路的竹鞭被干脆利落的斩断,一截一截当空落下。 尔后刀芒去势不减,想要将那杆招魂幡一刀两断。 许缘震惊,姬无双这一刀竟然只是使用了《侠客行》与《剑客》的锋锐文气,连“轻云出月风静夜”都未曾使用。 这难道就是刀意的伤害加成? 恐怖如斯…… 面对如此锋芒毕露,招魂心中震怖,咬牙祭出一杆黑色长枪,枪尖朝前,方才堪堪抵挡刀芒。 他不能理解,为何前一刻只能认怂挨打的文人,忽然间就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刀意。 这根本不合理啊! 姬无双身形隐藏在刀芒之后,根本没有在意刀芒与长枪对撞的结果,一个闪身,再度拉近和招魂幡的距离。 一缕香风钻入体内,姬无双动作一僵,身体的架子也变得有些溃散,仿佛失去了大多数力气。 彼岸花的香气,是彼岸鬼王! 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躯体,许缘也能感受到四肢百骸传来的无力、虚弱,就像是他当年体测跑过一千米后的虚脱,只是一个呼吸,就连五脏六腑都多出几分衰败之意,心头焦急与庆幸之意共存。 对自身处境感到焦急,对之前没有和彼岸鬼王对线感到庆幸。 姬无双丝毫不慌,在眉心里伸手一抬,染血山河图上的血光忽然明亮起来,闪耀的光芒照进经脉腑脏。 一朵朵彼岸花形状的黑雾被映照,排出体外,回归满地鲜红。 许缘目瞪狗呆,完全不晓得这血尊的力量还能这么用。 这感觉就像一个氪金老板号被一个职业代练入手,嘎嘎乱杀的情景。 “继续颂诗!” 姬无双开始催促。 只见她一个拧身,躲过数条竹鞭的突刺,顺势往前一窜,来到招魂幡左侧,手中血色短刀反握,左手抵在刀柄,径直捅进那根腐朽的破竹竿里面。 招魂幡剧烈的颤动起来,幡面忽然裂开为成千上万的纸条,宛如一柄柄利刃,朝姬无双劈砍而下。 姬无双握着刀柄的右手向下拧动,使刀刃朝上,竹竿很是坚固,并未像竹篾匠手里的老竹那样一破两半,只是在那一竹节出现一个满是碎片的破洞。 姬无双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下一刻,许缘见识到什么叫做势如破竹。 姬无双手掌一翻,血刀改为正握,提刀向上一撩。 轻云出月风静夜的剑仙之力终于被用出,再加上《侠客行》和《剑客》的锋锐,凝实的刀芒将血刀包裹,并未伸长延展,却充斥着巨大的存在感。 只有招魂幡竹竿宽窄的血色刀芒自刀尖绽放,一路向上,破开竹竿,直接将招魂幡分为两半。 “啊!!!你不是刚才那个人!” 招魂鬼王大叫一声,强忍着痛苦将万千幡条斩向姬无双。 操控着许缘的身体,姬无双眼中血光闪过,身影一化为五,向各个方向躲避。 这一手看着像是障眼法,实际上……它也是一个障眼法,只不过很高端,连招魂鬼王这种专注修炼鬼道的大佬都一时无法确定哪一个是真身。 气息、灵魂的波动完全都一个样,根本无从追杀。 在招魂幡后方的彼岸鬼王正准备出手,却被“许缘”身上散发出的异样气息吸引,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魅惑了。 她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这个可恶的人族,竟然胆敢如此叛逆,等下将其生擒,一定要把他采补至死! 更远处,幻月鬼王身着白色衣裙,气质如同初为人妇的大姐姐般,清新淡雅,看到“许缘”,心里想要把人带回幻月城的想法更加明晰。 ‘咏月诗写得好,长得又好看,活该你在我幻月宫里养一辈子,哼哼……’ 眉心内,许缘嘴角一抽,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散发着莫名魅惑之气的姬无双,虽然看不到脸,但他已经脑补出一个绝美冷傲的古装阿姨形象,下意识一夹双腿,闭紧双眼,遮掩尴尬。 回忆起那晚被不知是谁给合上的文典,他不确定道: “这、这是……道心种魔?” 麻了!家人们,麻了啊! 身为一个自带系统的挂批,修炼功法的速度竟然比其他人还要慢,这河狸吗?! 《道心种魔》绝对算得上是一本极品功法,修成之后,自身就会散发出无穷无尽的魅力,更是可以在别人身上种下魔种,使其成为鼎炉,一身精气神都会奉献于己身。 堪称魔道中人的最大向往。可关键是许缘手里没有魔道正统功法,再加上这段时间光顾着跑路,道心种魔的功法他是一点都没练。 没想到现在却让姬无双走到了前头。 谁都不知道,当一个大魔头得到并修成《道心种魔》后,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姬无双身上的白雾尽数化为黑红相间的血魔之气,只是持续了一瞬就再也维持不住,重新溃散为层层稀薄的白雾。 她的阴神略显萎靡,愠道:“生死关头,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却是许缘的些许反应传递到肉身,裤裆被勒的生疼。 这种感觉对于女儿身的姬无双来讲,那是无比的羞耻。 许缘更加没脸见人了,捂着脸道:“对不起,我失态了……不过道心种魔练了之后会对异性产生极大的吸引力,你以后用的时候最好先提醒我一句。” 姬无双没有回答,迈着怪异的步伐,迅速脱离招魂幡的攻击范围,她生气一跺脚,警告道: “下次再敢碍事,我直接一刀剁掉!” 冷风吹鸡蛋,以手抚鹰坐长叹…… 算了,要是没有鹰,还抚个屁! 许缘连连摇头:“错了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哎哟,星游那个狗东西又来了,咱们快撤!” 黑色的星辰自高空砸落,将大地震颤得一阵地动山摇,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四周空间太过扭曲,姬无双不敢穿越空间,只得以极快的肉身速度进行躲闪。 许缘意识到自己应该表现出一些作用,在眉心里正襟危坐道:“我有一招秘术·十字闪和秘术·散,比较实用,可以从旁辅助你。” 第194章 潇洒离去 秘术·散和山河境的空间挪移还是有区别的,空间挪移可以带上多人,而秘术·散则只能有本体一个,但秘术·散却有一项很强的特点,那就是可以无视掉空间的崩溃与扭曲,进行跳跃。 此前若不是为了保全队友,许缘早就跑路了。 两个元歌的技能姬无双都见过,现在有了名字,一个念头便已经对号入座。 姬无双看向招魂幡,沉声道:“伤其十指不如断他一指,先把招魂彻底解决。” “散!” 许缘面容严肃,操纵身体使出秘术·散跨过空间,登时出现在招魂身侧。 在被破掉竹竿后,招魂本就是惊弓之鸟,因此在察觉到姬无双的杀意之后,身体周围的招魂之音已经凝成实质,宫、商、角、徵、羽,五音字符在虚空震荡,肉眼可见的音波向姬无双笼罩而去。 许缘的灵魂对这类攻击有天生的免疫,岿然不动,但姬无双本就萎靡的阴神变得更加弱小,就周身的仙道白雾都快消散,只余脸部继续被笼罩。 在许缘悲伤的眼神、颤抖的嘴唇中,姬无双再次在手臂上来了一刀提神,随后引动文心处的“火”字,眉心激射而出,化作一团烈焰,把幡面包裹。 招魂凄厉的哀嚎在虚空回荡,终于忍受不住,变回人身,一溜烟似的逃到彼岸鬼王身边。 少掉一个鬼王法相,许缘感觉身体的负重都要轻许多,无声对姬无双竖起大拇指。 大佬就是不一样! 逼退招魂,天际忽然传来一声嗡鸣,一道血虹飞来,一柄和姬无双使用的血刀一模一样的短刀雀跃着落入刀中。 光芒闪烁间,血刀上的煞气更加浓厚,整个刀身都弥散着一团血雾。 姬无双眼神一闪,骤然飞退,来到正被饕餮按在地上捶的邓锐思身边,一把将血刀插进饕餮的后背。 眉心内,一柄桃木钉自姬无双阴神飞出,顺着血刀的伤口,钉入饕餮体内。 “呃啊……吼——” 饕餮咆哮着满地打滚,身子竟然开始迅速缩水起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只土狗模样的小兽。 其余鬼王没有看到桃木钉的存在,但都看得胆寒,不由自主往后退出数里距离。 姬无双借着抽刀的时机收回桃木钉,对众鬼王道:“我不想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只要放我们离开,此后进水不犯河水。” “如何?” 鬼王中,饕餮已经服软,趴在地上对姬无双呜咽出声,只想要回自己几百年攒下来的鬼王之息。 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招魂惊魂未定,身上也多出一条从上到下像是把他斩为两半的刀痕,闻言不由把目光投向最具权威的幻月和彼岸。 这个文人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是不想再打了。 幻月捂嘴轻笑,一汪秋水眯成一条细缝:“不想打可以哦,只要你跟本王回幻月城就好啦!” 彼岸冷声道:“鬼国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姬无双一手抓住饕餮的后颈肉,像是提溜狗崽一样,拿着短刀在其身上一阵比划:“再加上这位饕餮鬼王呢?要是鬼帝知道你们五个鬼王一起出手都能损兵折将,会不会在你们身上挽回一些损失……” 彼岸、招魂脸色同时一变,似乎回想起被鬼帝支配的恐惧。 头顶由黑色星云笼罩的天穹终于散开,重新凝聚成星游的模样。 他落到招魂身边,眼神怨毒道:“饕餮是你所杀,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死了,本王心头这口恶气才会消散!” 姬无双轻蔑一笑,傲然道:“你要是想死,我也乐意奉陪。” 星游僵着脸,不再说话。 接连重创招魂和饕餮,这个文人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星游可不想放弃永恒不朽的生命。 姬无双将取自饕餮的精纯鬼王之息擎在手中,对饕餮道:“怎样,你还想与我为敌么?” 饕餮两个狗头使劲摇晃,差点撞到一起。 姬无双把鬼王之息还给饕餮,趁着饕餮缓缓恢复的时候,一把将其甩飞到远处。 他撑起文气屏障,将重伤的邓锐思以及其余人包裹,进行空间挪移,瞬息间便远离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幻月想要留下许缘,却被彼岸等鬼王拦住,气恼的哼了一声,在一片波光涟漪中消失不见。 许缘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追上来,于是心头大定,对姬无双笑道:“董……呃姬先生实在大才,在群鬼环绕间也能潇洒离去,佩服!佩服!” 能把许缘从鬼国活着带走,姬无双心情显然是极好的,她甚至把桃木钉都赏给了许缘。 “江州碑已入吾手,等回到江州,你可放手施为。” …… 盛京,皇宫,御花园。 纵使寒冬腊月,此处却是草长莺飞,姹紫嫣红,仿佛人间仲春时节。 一处小亭中,昌宁帝和和老道李玄生相对而坐,一者霸气外露,一者气度悠然。 桌上的棋盘上并无棋子,但却呈现出一片变幻的光影,正是万里之外的鬼国六位鬼王与一位山河境文人的乱战之景。 看到“于明”带着众人逃脱,李玄生微笑道:“陛下,看来董元双找到遁去的一了,你我之间的赌局,已见分晓。” 昌宁帝神情不置可否,屈指轻叩桌面。 “继续看,好戏才刚刚开始。” 李玄生眉头一皱,顿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不由伸出手指掐算起来。 掐算一番,他的眉头皱得更深,良久,他长出一口气,凝重道:“陛下知道鬼帝会出手?” 昌宁帝脸上尽是高深莫测,嘴角带笑道:“朕不是仙道中人,算不尽天下苍生。 鬼国鬼王有九,此数之极,若有第十位鬼王,朕不信吞月能坐得住。 虽然来得晚了些,但也不出所料。” 就在这时,棋盘上的画面像是遭受了什么高位存在的干扰,开始剧烈颤抖,并很快崩散成一股轻灵的法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玄生手指掐动法诀,仙光凝聚,却并不能将画面复原。 他苦涩道:“鬼帝……这世间难道真的无有遁去的一?” 昌宁帝站起身来,看向栖在枝头展示着歌喉的黄鹂鸟,伸出一只手将其引到手中逗弄,感慨道: “区区邓锐思,死了也就死了,大盛人才济济,天下第一捕头的位置有的是人争相抢夺。 只可惜了那董家女啊。天人之姿,寒梅傲骨,竟不能为朕独放,实乃人生一大憾事。董其方、姬语莲……当年朕要是早一点登上皇位,董元双也应当是朕之龙女……” 昌宁帝眼神复杂,回想起当年往事,只觉得遗憾太多,不堪回首。 他的手掌缓缓握紧,黄鹂鸟开始挣扎,鸣叫声不在清脆悦耳,充斥着尖锐与绝望。 “噗嗤……” 似乎有什么液体从昌宁帝指间溅出。 昌宁帝低头,眉头微皱,玄奥的气息从他手掌内酝酿,光阴好似倒转。 下一刻,雀跃的黄鹂鸟再次飞上枝头,不知疲倦的歌唱,仿佛忘记之前的一切。 他翻看自己满是皱纹的老手,心中惊叹着时光的伟力,声音平缓而坚定:“小势可改,大势不可逆……呵,朕以一身镇压天下,君临人间,怎么不能逆天改命?” 昌宁帝转过身来,背负双手,逼视着老道士: “李玄生,延寿之法,你该拿出来了!” 李玄生闭眼叹息,心中依旧有最后一丝不甘,咬牙坚持道: “再等等,一切尚未尘埃落定!” 昌宁帝再无耐心,大袖一挥,往外走去。 “垂死挣扎!” 第195章 鬼帝现身 金色的文气光罩内,许缘已经取回身躯的主导权,在他的衣袖间多出一缕黑色雾气,萦绕不散。 那是姬无双变化而来。 邓锐思的情况很糟糕,此时已经昏迷过去,身上的鬼气不断流逝,仿佛快要死去。 其余几个半人鬼也伤得极重,但鬼气还算凝实,并无性命之忧。 邓红英身上有几处重创,暗红的血液将衣物浸染一大片,好在有许缘的文气激发生机,为其疗伤,已经没有大碍。 她抱着父亲,紧紧握住其畸形的手掌,眼眶微红,巨大的悲伤在她心底酝酿。 父亲数十年来一直为她遮风挡雨,在她心里,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巍峨山岳。可现在,这座大山即将倒塌,她却无力回天。 许缘暗戳戳借助天莲印对姬无双传音:“我觉得邓锐思还能抢救一下,姬先生,你那里有什么法子么?” 姬无双冷漠道:“他如今不人不鬼,只要进入盛国就会被人皇界域压制,就算救下也没有好处。” 如果邓锐思还是通神武者,姬无双不介意花费一些力气救人,但邓锐思看着还有人样,实则已经化为鬼王,对主要活动场地在大盛的姬无双来讲,反倒是个拖累。 许缘瞥了一眼英雄末路的邓锐思,叹了口气,继续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你只管说办法,代价都算我的。”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姬无双反应快得出乎预料。 许缘不耐烦的说:“不后悔,赶紧的,不要婆婆妈妈。” “来者止步,可是邓捕头当面?” 屏障外,孔明德大声询问。 看着这淡金色的文气,他心中有一抹夹杂着失望的欣慰。 不是血色的文气,那就不是他所想象的人了。 许缘停下穿梭,看向来人,见是之前那个仗义相助的老者,放下部分警惕,撤去屏障道:“邓锐思是在这里,不过他伤势实在太重,在下正在想办法救治。” 孔明德心中一沉,快步走到邓锐思身侧,见到那副宛如厉鬼的模样,大惊失色道:“这……他服用了血鬼丹!?” 许缘默然点头。 当时那个情况,要是不用血鬼丹,邓锐思只会死得更快。 邓红英跪倒在孔明德面前,叩首道:“孔大人,还请看在家父一声为国为民的份上,救救他!” 孔明德连忙避开,伸手虚扶,正色道:“邓捕头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出手相救本就是老夫应该做的……不过令尊这情况属实罕见,除了一些魔道的诡异手段,老夫也只知灵药谷或许有救治之方。” 气氛一阵沉默。 “血鬼丹,顾名思义便是将一身血气化为鬼气,从而改变自身体魄……他这情况属于鬼王之躯被打散,加上成为鬼族时间太短,没有鬼王之息,宛如无根之萍,只需要为其补全鬼王之息,他自然可以醒过来。” 姬无双缓缓解释,对救治邓锐思丝毫不着急。 “而且,血鬼丹也是有副作用的,依我看,大概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几人都会狂性大发,变成一个全新的鬼族。” 血鬼丹可以把人转化为鬼族,这是事实,但其副作用也同样可怕。 普通鬼魂从诞生到成长所经历过的迷惘、渴血、嗜杀等念头会在短短数天内蜂拥而至,将人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鬼物。 当杀意退去,那只鬼物也就有了全新的“鬼格”,不复当年模样。 许缘满不在乎道:“没事,先救人,要是他敢发疯,到时候再把他做掉。” 说着许缘灵光一闪,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从之前捅那饕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要救人了?” 他拥有第一视角,对姬无双截留部分饕餮鬼王之息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姬无双干脆的否认道:“那只是我用来提升鬼道修为的东西,你给邓锐思用掉,以后是要算账的。” 片刻后,半缕鬼王之息从天莲印中传出,冰寒森冷的气息让许缘难以忍受,连忙拍到邓锐思身上。 鬼王之息入体,邓锐思浑身鬼气似乎找到了根源,不再往外溢散,反倒开始向四周汲取鬼气,填补身体的空虚。 邓红英满脸惊喜的看着许缘,忍不住朝其下跪。 许缘眉头一皱,抓着邓红英的肩膀,不悦道:“不许跪,以后一辈子,你就等着给我打工。” 邓红英神色肃穆道:“这是应有之理。” 稳定住邓锐思的伤情,许缘撑开罩子,继续出发。 在他视线尽头,一座雄关已然出现,很快,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孔明德被许缘这一手操作惊得头皮发麻。 山河境文人确实有穿梭空间之能,但一次性带这么多人,文气储备量真的没有问题吗? 只是几次闪烁,许缘的屏障突然熄灭,让孔明德暗道果不其然,哪有这么浪费文气的? 见其脸色不好看,他理了理嗓子,宽慰到:“这位……小友不必灰心,文人文气向来稀少,以后等你造诣渐深,自会有所改善。” 许缘呼吸急促,就连身体也开始颤抖,一脸苦涩道:“不,鬼帝来了……” 他突然停下,并非是因为文气不足,也并非是出于对鬼帝的恐惧。 而是他根本就动不了! 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位极强的存在,他将视线投到许缘身上,无形的威压让许缘像是背负了一座山岳,无法前进一步。 孔明德眼皮一跳,鬼帝这个外号,让他想起了在盛京时被昌宁帝支配的恐惧。 同样是这个世界称帝的存在,鬼帝应该也不会太差。 姬无双的阴神再次通过天莲印降临许缘眉心,这一次,阴神手中有一卷书简。 书卷散发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让许缘周身威压一散,连忙展开屏障,马力全开,加速逃离。 玉门关就在三十里外,只要入了关,再给鬼帝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往里面跨出一步。 虽然狗皇帝那个老色胚让许缘很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刻,镇压一切不服的人皇,威慑力直接拉满了。 “哦?竟然还有圣道宝物?朕小瞧你们了。” 第196章 血尊的身份 众人前方的远天之上,一轮黑洞骤然张开。 一座帝辇在八个高大鬼帅的抬举之下缓缓从中驶出,当空悬停。 在帝辇之后,是四道毫无存在感的身影,以及一位白裙鬼王——正是此前的幻月等众。 似那画纸上被泼上浓墨,原本光明的天空迅速被鬼气笼罩,一时间,天色竟比之此前五大鬼王展开法相时还要昏沉。 许缘处在文气光罩之内,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此世最后的光。 帝辇上,有一个身穿白底黑纹龙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冕的帝王身影 吞月鬼帝。 他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轻轻的挥了挥衣袖,仿佛驱散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 “噗……” 许缘的文气光罩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在发出轻微的声响之后,便湮灭在黑天之下。 威严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你的身上,有朕之亲弟的气息,也有一股令朕厌恶的血脉,呵呵……原以为董氏后人被昌宁尽数除去,令朕不能再报董九歌之仇,未想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当真是意外之喜。” 孔明德只觉得头皮都快要直接炸开了,董圣后人?那不是老师的子孙辈么?难道这年轻的小伙子竟然姓董? 可是……年纪对不上啊邓红英此前就有猜测,此时反倒很镇定,即是对鬼帝所言信息的淡然,也是对赴死的从容。 人,终有一死的! 看着许缘的身影,她心底不由涌出一股莫大的愧疚感。 若不是因为她们这些累赘,他恐怕早就脱离这片鬼域了。 许缘没有说话,正在眉心里焦急的和姬无双求助。 “姬先生,你这董圣书简不是很牛的吗?快用它带我们直接回文圣山啊!” 姬无双沉声道:“此地距离江州太远,文气不够,是无法破开空间的,不过鬼帝之境虽然比鬼王强大许多,但并未触及圣道,以先祖文宝,若是奋力一搏,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此事需要你全力配合!” 她的心情也很沉重,鬼帝突然现身,这与她的设想一点也不相符合。 要知道,她有文圣书简遮掩天机,只要不不距离鬼帝太近,根本就不会被发现的! 许缘心神稍定,快速道:“没有问题,我这里还有一部文典,对实力的加成大致有七八倍,等下我就给你用上。” 性命攸关,他可不想藏着掖着坑害队友。 姬无双心中再度多出几分把握,最后提醒许缘一句:“等下以保命为主,其余之人,生死各安天命。” 许缘没有过多纠结。 他自诩是个正常人,做不出来为救他人而送掉小命的“傻事”。 姬无双接过主权,抬头直视吞月,神态自若道:“这里没有什么董圣后人,我叫姬无命,是天莲教教主少教主,鬼帝前辈若是不怕吾师寻仇,尽管放手以大欺小。” 姬无双分心二用,本体散出些许魔道气息,在许缘的身躯外,层层黑雾翻滚,最终凝成一朵黑色的莲花。 这是天莲教的标志。 吞月不屑轻笑:“天莲教教主血尊?她不是在三十年前就被周吉安封印了么?她要是想算账,那也等到她破封而出才行。” 许缘:“???” 好家伙,血尊竟然是天莲教教主? 那自己以前对血尊搞的关小黑屋、禁言……应该不会被她记仇? 还有血尊分神献祭前的惊鸿一瞥…… 呵呵呵……这仇可真是又大又白呢! 姬无双淡定道:“血尊是血尊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新任的天莲教教主名号天莲道尊,鬼帝前辈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鬼帝眼神一闪,坐直身子道:“等朕处理完正事,在好好处置你。” 说完,鬼帝将视线转至仍旧处在昏迷状态中的邓锐思,伸出一只手掌缓缓握紧。 随着他的动作,虚空中的鬼气汇聚起来,形成一只鬼爪向邓锐思握拢。 看到这情况,许缘哪里还不知道这鬼帝就是冲着邓锐思来的! 姬无双心底升起一抹明悟,对许缘解释:“鬼国自立国以来,皆是一尊鬼帝和九个鬼王,数百年来因为战事其中鬼王的存在会产生变动,但总额并不会超过九,邓锐思误打误撞之下怕是触碰了什么禁忌。” 邓锐思身躯合拢,被鬼爪挤压开始变形。 邓红英目眦欲裂,拔出满是缺口的雁翎刀,运起为数不多的真气,双手紧握朝鬼爪砍去。 “喀嚓”一声,雁翎刀竟是直接断裂。 邓红英身子巨颤,双手虎口同时迸裂,又是一片鲜血溅出,她不依不饶,抓起邓锐思的佩刀继续挥砸,想要救出她的父亲。 “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血点落到许缘脸上,让他眼睛微微眯起。 这血,很热,甚至可以说非常滚烫。 烫得他双颊迅速涨红。 然而身体的主动权全在姬无双那里,他稍有出手的念头,就被死死的压制下来。 白色的魂雾凝成绳索把许缘的心神捆缚起来,让他动弹不得。 他咬牙道:“姬先生,我觉得,还是把这鬼帝干翻比较好!” 姬无双平淡道:“邓锐思与你毫不相干,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没人会怪你见死不救。要是你再多管闲事,会有更多人被你害死。” 许缘奋力挣扎,心神激荡间,就连文心都开始震颤起来。 “别人会不会怪我,我不想知道,但我一定会怪自己袖手旁观!” 姬无双手掌握紧,想要以董圣书简压制文心,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观察期局势。 鬼帝皱眉看向邓红英,不悦道:“区区蝼蚁,也敢触怒帝威,想死?朕成全你!” 虚空中再度凝聚出一个鬼爪,朝正疯狂攻击鬼爪的邓红英擒拿而去。 “且慢!” 孔明德苍老的声音响起,身上亮起璀璨的金芒,将周围地域都照亮他站在鬼爪之前,将邓红英护住,严肃道:“鬼帝陛下,此数人乃是我大盛刑部捕头,邓锐思更是我大盛天下第一名捕,你将他们擅自处决,于理不合!” 鬼帝嘴角一撇,嘲讽道:“用盛国的法来约束朕,老东西,你好大的官威啊!” 第197章 剑指鬼帝 孔明德面色沉重,没有说话。 其实他早就不是大盛官员,之所以身在玉门关,全是因为受到朝廷罢黜,被流放到此苦寒之地的。 鬼帝继续道:“正巧,朕已经多年未曾吃过文人,虽然你又老又柴,但有守心境文心,吃起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帝辇中,比黑暗更深沉的黑暗凝聚成一条触手,在空中翻卷着朝孔明德卷来,甚至于邓锐思和邓红英都在其攻击范围之内。 孔明德眼神一凝,身上金光变得更加蓬勃,就像是黑夜中一盏明晃晃的火炬,明亮而温暖。 他心念一动,召回此前飞得无影无踪的血色短刀,却惊愕的发现一柄真实的短刀从许缘衣袖里飞出,悬停在他胸前。 孔明德眼中闪过一抹感动,胸口再度飞出“斩”、“锋”二字,落在短刀之上,迎上那根黑色的触手。 短刀上血光凝聚,汇成一片汹涌澎湃的海潮,让众人耳边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波涛声。 在守心境文气的加持下,也是异常锋锐,刀气纵横间触手之上被斩出不少缺口。 许缘看得一阵不爽,埋怨道:“这可是我的身体,怎么只准你用来帮人?” 姬无双不说话,阴神周边雾气旋转,似乎在计较着得失。 那柄血色短刀甫一出现,鬼帝便稍微来了些精神,眼神微亮道:“这是血尊的佩刀血冥?不错,有资格进入朕的宝库。” 听了这话,许缘立刻就炸毛了,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看看,那狗东西都欺负到你头上了,您老人家还搁这儿稳如泰山呢?就不怕被捏死啊!” “聒噪!” 姬无双横了许缘一眼,手中终于开始捏动印法。 似乎由于许久未曾动手,鬼帝也起了几分猫戏老鼠的心思,随手一挥,更多触手从帝辇下钻出,对孔明德做出层层包裹。 他并未急着把姬无双拉入战团,因为他暂时还看不透这个董氏后人身上有几分底牌。 先把这个爱跳反的软柿子捏死再说。 血色刀光环绕在孔明德身体周围,企图阻挡一众触手的前进,然而面对稍微认真的鬼帝,血刀对触手不能伤及分毫,只能眼睁睁看包围圈逐渐收缩,越来越小。 虽然和孔明德刚刚接触,但许缘对这个面善的老者却抱有几分敬意。 能在众多鬼王的压迫中,为救他人挺身而出,吸引火力,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种破品格就像孔明德如今的样子——火炬。 长夜难明,鬼怪当道。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许缘趁着姬无双分心捏动法诀时,令文心猛然一震。 “咔啦啦……” 一连好几道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许缘的文心上面多出几道裂纹,在他的操控下,几粒尖锐的碎片从中激射而出,划过心神之上的白雾绳索。 重获自由,许缘看了一眼来不及分出注意力的姬无双,占据身体的掌控权,径直将文心上蹦下的碎片当做文心使用,同时口中吟诵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天地间似乎有惊电划过,文气与灵气在虚空中汇聚,庞大的异象轰然显现。 一个青衫负剑的侠客睁开了眼睛,古井不波的眼神将鬼帝牢牢锁定。 鬼帝心中惊奇,这个侠客竟然让他生出一丝威胁感。 不过也就这样了,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根本就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于是他随意的点评道:“自凝文心都暴露了,还说你不是董家后人。真是不错的力量啊,这诗应该有传世之姿?就是不知道……” 他忽然恶劣的笑了起来:“如果你死在这里,这首诗还能不能传下去。” 文心受损,许缘眉心处裂开一条竖纹,其中金色光彩流转,绚烂瑰丽。 若是忽略裂纹周边流下的鲜血,他整个人就像是下凡的神只,威势凛然。 他对鬼帝的威胁不管不顾,睁大眼睛定了定模糊的视线,再次吟诵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一道铮铮然的剑鸣响起,一柄磨砺数十年的利剑虚影落到侠客后背的剑上,令侠客身上的气势变得更加锋芒毕露。 “呛啷” 侠客骤然拔剑,剑尖直指鬼帝。 洒落的剑气将伸向孔明德的触手尽数斩断,连带着握住邓锐思的鬼爪也被斩得稀碎。 侠客沉腰踏步,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刺向鬼帝。 一步、两步……十步! 侠客的剑上忽然亮起一个鲜红的“杀”字,速度更上一层楼。 许缘杀意盈胸,最后大喝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入虎穴兮探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这一次,半空中没有再出现异象。 许缘不以为意,挥手一掌拍在心口,心血涌入口腔,含而不吐。 直到青衫剑客飞出一半距离,他才将心血喷出,身上气势迅速衰落下来。 鲜红中夹杂着金光的血液在空气中亮起大片白光,化为一道白红落入剑客身上。 剑客的身影忽然消失,天地之间只剩下一柄半赤半白的三尺青锋,在许缘期待的目光中刺向鬼帝。 鬼帝身后的鬼王们都露出震惊之色,纷纷大声提醒道:“陛下小心!” 这是先秦时期赞叹刺客荆轲的诗歌,在文人之间流传极广,若是以鲜血祭之,可以获得巨大的威力。 在大盛建国之前的妖鬼时期里,这首诗曾经杀出赫赫威名,可谓是一诗颂出而妖鬼胆寒。 而最重要的是,这首诗堪称对王爵以上身份的人或鬼有巨大的伤害加成,就算能硬接下这一剑,剑上附带的血气也会对目标本体造成直接伤害。 强得不讲道理。 感受到剑上气机的锁定,鬼帝眼中终于多出几分重视,从帝辇上站起来,挥手将一众鬼帅斥退,周身的暗黑天幕开始收拢,在身体外凝成一面护罩。 远远看去,就像是个悬挂在空中的黑日。 叮~~ 剑锋无匹,长剑剑尖却只是堪堪刺入三寸,便再无寸进。 第198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黑色的太阳高悬天际,赤白相间的长剑上光芒依旧璀璨,却逐渐被暗日吞噬,最终沉浸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再无半点声息。 鬼帝从中走出,黑日也浓缩为一个水缸大小的球体,盘旋在他身边。 鬼帝左边脸上多出了一道红黑相间的伤痕,伤口处,袅袅白烟升起,一时半刻也没能愈合。 那是《荆轲歌》携带的追加伤害。 他看着许缘的眼神里蕴含着雷霆怒火。一只小小的爬虫,也敢对他这高高在上的鬼国帝王出手,这是何等的不自量力! 更重要的是,他堂堂一代鬼帝,竟然在这爬虫的反扑下动用了大半实力,也没能避免受伤…… 惊、羞、怒,鬼帝心中杀机炽盛,只想用此人的性命,来让世人知晓,何为帝王之威不容侵犯。 ‘我方未能击破敌方护甲……’ 许缘心下叹息,心神只是松懈一瞬,很快就被姬无双再次镇压。 这一次,他不再挣扎,顺势沉入眉心内,对姬无双道:“你的身世我已经知道十之七八,虽然你以后可能会继续为祸一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趁早跑路。” 姬无双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上董圣书简,淡淡的瞥了许缘一眼,不置可否道:“独自逃走?然后被你偷骂‘只会对弱者高举屠刀的弱者’么?” 这阿姨还挺记仇。 许缘苦笑道:“你看吞月鬼帝那一副玩不起的模样,我还能活多久?你咋这么爱计较呢。” 姬无双没有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将书简摊在大腿上,解开上面的牛皮绳。 失去绳子束缚,书简顿时散落成一根根竹签。 空间中,清脆的声音回荡,甚至有些好听。 但这并不是重点。 在书简分散成一根根小签字后,上面蕴含的圣道气息迅速下降,虽然依旧高深莫测,但已经没有原先那样玄奥晦涩之感。 许缘目瞪口呆,指着竹签道:“这、这……好好的圣宝,你拆了作甚啊?合着这么半天,你就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姬无双从中取出一根竹签,上面只有三个字——“桃花狱”。 许缘仔细盯着那根竹签,只觉得眼前景象陡然变幻,视线再次明晰时,已经坐在另一处空间内。 这里应该是一座学堂,教室窗明几净,不染纤尘,清风拂过,一股沁人心脾的书墨香气扑鼻而来,让许缘方才开裂文心后的阵痛都小了不少。 他身前只有一方低矮的课桌,此时正跪坐在桌前。 许缘视线扫过教室四周墙壁上摆放的书籍,定格到讲台上。 一个气质儒雅,眼神温润如玉的中年人跪坐在那里,正在轻声传道。 “上古之时,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 此桃木有破邪斩鬼之效,吾曾前往寻找,苦寻数年后,方得一桃木剑与一桃核,遂培育于书山,终成桃树,只憾已无大桃树全盛时之风采…… 后擒得鬼王吞江,心生一计,以鬼王之身成全桃树,囚于桃花狱。以鬼养树,以树囚鬼,千百年后,吾之后辈可以使之除妖斩鬼,消弭人间祸患。” 四周光线骤然昏暗,许缘再次回归,看向姬无双,询问道:“你是想召唤出桃花狱,以求庇护?” 姬无双点头道:“桃花狱中辟邪桃树已经长成,虽不及真正的大桃木,但其数量已经能弥补一二。” 许缘皱眉道:“可你之前不是说离得太远,没法回去么?” “所以我才要拆掉书简,择‘桃花狱’而用之。” 一整个的文圣至宝使用起来肯定不轻松,就跟小马拉大车一样。 残缺的书简就不一样了,或许需要动用的文气只有其中的数十分之一。 当然,文圣级的文宝,就算需求的文气不多,也不是单单一个许缘或者姬无双能够凑齐的。 姬无双放开对许缘的压制,嫌恶道:“我需要一些时间调动自身文气,你刚才一通折腾,不仅让你文心受损,还成功的吸引到吞月的注意力,现在就去自咽苦果。 若是被打死,也只能怪你自作自受。” 许缘嘴角抽动,抬眼便看漫天的触手正在向自己缠绕而来。 只能说,幸好这些触手还算正经,上面没有滑腻腻的不明液体,不然就是和某些魔法少女一样的下场。 来不及再以诗词补上状态,许缘体外涌出一团金色雾气,使用秘术·散逃离。 一边逃,许缘一边吟诵《侠客行》、《剑客》为自己增加速度和攻击力。 一击不中,吞月鬼帝心中更加不耐烦,冷眼扫过孔明德等人,分出一半触手径直朝众人伸去。 以这些人的实力,被擦上就是死。许缘咬牙,故技重施,以《侠客行》、《剑客》、《荆轲歌》还有心头血旺为媒,再度召唤出青山剑客。 赤白二色并重的长剑破空而去,吞月鬼帝无奈抵挡,十息之后,他右边脸上也多出一道伤痕,恰好与前一道伤口对称。 见此,许缘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传到吞月耳中,让他再也端不住架子,站在帝辇上,轻轻一跃,朝许缘奔来,竟然是要以本体作战。 在他手中,一杆沥血长枪现形,冰冷的枪刃上缭绕这众多狰狞恶鬼,在其手中无情挥落,欲要将许缘立劈为两半。 熟悉的招数再现,吞月的气机将许缘牢牢锁定,让许缘动弹不得。 好在姬无双适时激发董圣书简,这才让许缘躲过一劫,跑向远处。 吞月往后一瞥,突然舍弃许缘,攻向尚在沉睡中的邓锐思。 孔明德强提文气,舍身扑上抵挡,在他胸前,山河图录舒张,一个“定”字正在其中大放光芒。 他凝聚的书理文字并不算多,如今能派的上用场的就只有“定”字,以及拼命用的山河图。 “蚍蜉撼树!” 吞月眼神冰寒,幽深的枪芒绽开,大开大合,想要捅穿孔明德,将其挑在枪上。 这么点力量,根本抵挡不住他的鬼帝之威! 孔明德眼神坚定,大袖挥出一道劲风,将邓锐思父女卷走,高声道: “魑魅魍魉,也敢伤我人族英豪?” 第199章 书理阵法 枪成一线,无边的杀意释放,空气发出一声声呜咽,仿佛一条威猛霸气的蛟龙翻腾出海面,卷起澎湃巨浪。 许缘站在远处,提剑的手掌微微颤抖,自己还是太弱了,根本赶不上吞月鬼帝的速度。 纵使知道自己挡不下这一枪,孔明德依旧面色从容,似乎早已萌生死志。 “吞月小鬼!休得猖狂!”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大片明亮得有些晃眼的金色文气洒落在孔明德身上。 金光之中,能隐隐看到一个“归”字在闪烁。 下一瞬,孔明德竟是直接从吞月枪下消失不见。 “轰隆隆——” 一道黑亮的乌光自枪尖飞出,向大地激射而去,冰块在崩碎,地面在开裂,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起,却转瞬间被吞月挥手镇压,再无声息。 远处的半空中,沈武一把扶住孔明德,哈哈大笑道:“明德公,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我凝聚的‘归’字无甚作用!” 孔明德反驳,看向沈武身后的四位中年人和老者,摇头叹息道:从武,你这……唉,怎么把他们都带来了啊,若是有人参你一本,你可就完了啊!” “而且鬼国帝王也在此地,一个不小心,启明书院最后的底蕴也没了……” 鬼帝虽然没有大盛君王那般强大,但一身实力也是比鬼王更上一层楼的存在,他们这些连打鬼王都吃力的文人,又怎么可能击败鬼帝? 不过是让鬼帝多出几枪的蝼蚁罢了。 沈武一挥手,正色道:“您老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同窗之谊,又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梁宇他们几个文心境的人还在,就是我们死光了,启明书院也不会断绝传承。” “也罢……” 孔明德和沈武并肩而立,分别指着许缘和邓锐思,严肃道:“那人应该是其方先生的后人,那人是在鬼国袭杀长乐城主的神捕邓锐思,如今他们都在被鬼帝追杀,我们就是拼掉性命,也要把他们送出去。” 眉心内,姬无双看着孔明德、沈武等人,眼眸低垂下来,面对他们,她似乎有些自惭形秽。 沈武大惊失色,一脸紧张激动的抓住孔明德的肩膀,询问道:“此话当真!他是元清大哥还是元双……姐?” 孔明德正要说话,一道枪芒再度袭来,将两人的叙话打断。 沈武抓着孔明德匆匆躲过,再次追问:“他到底是董元清还是董元双!?你倒是说啊!” 枪芒在空中炸响,气浪将众人推得分散开来。 鬼帝对剩下的鬼王们吩咐道:“你们去,将这几个蝼蚁拿下,本帝要活活吞了他们!” 彼岸、星游、饕餮、招魂鬼王皆是恭敬地抱拳应下,只有幻月鬼王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这般作态让鬼帝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若不是时机未到,你早就是本帝口粮了……’ 这么想着,吞月持枪再度杀向邓锐思父女。 情况危急,孔明德快速道:“此事老夫也不知道,她他方才只说他叫姬无命!” 沈武抽出腰间的华丽佩刀,大拇指抚摸着刀刃,嘴角掀起一股笑容:“姓姬?看来是隐姓埋名了啊,他乡遇故知,堪称人生一大快事,今日,我这斩鬼刀也该喝喝鬼血了!” 孔明德气得忍不住在沈武后脑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此地这么多同窗,正是组成书理战阵的好时机!你怎的还想着单打独斗?” “噢噢,几十年不演练,我都快把那玩意儿忘记了。” 沈武收刀入鞘,拱手道:“此地就老学长你的辈分最高,还请你主持阵眼。” 他看向杀来的五个鬼王,冷笑道:“至于我……那就来组成头部罢!” 孔明德看向另外四人,心中升起一股豪迈:“诸位同窗,可要入阵!” 四人欣然而笑:“固所愿也!” 六人同时大喝: “阵起!” 一道道或淡金或纯金的文气光柱自六人身上亮起,于虚空中汇聚成一个刚好将他们包裹住的光罩。 沈武一人当先,喝到: “四面有鬼,插翅难逃,向死而生,唯有挥刀!” 在他胸口,“刀”字与“武”字连连飞出,浮现在光罩表面。 孔明德引出已经黯淡不少的“斩”字。 “我还有一斩之力,之后就只能帮你们操纵文气了。” 在他们身后,陆陆续续飞出几个散发着金光的书理文字,分别是“锋”、“利”、“力”、“寒”,皆能增强阵法的攻击力。 “明德学长不必担心,我等状态完好,定叫他们铩羽而归!” 许缘悄然挪移到邓锐思父女身侧,黄金屋从袖间飞出,将邓锐思收入其中,对邓红英叮嘱道:“你爹交给我,你先带着其他人逃。” 邓红英眼里有愧色,抽身而退。 “若能逃出升天,我会用一辈子还你!” 许缘不在乎的笑笑,“若是为色,在长乐城时,你就会任我摆布了。” 再次躲过鬼帝的追杀,他向孔明德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一个个老爷子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热血沸腾,不由把自己长剑上“杀”字抠下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我有一‘杀’,望诸位马到功成!” 随后许缘取出剩下的酒囊,一边使用李白体验卡,一边往嘴里灌酒。 酒意上涌,视线中的景色再次变化。 他看向吞月鬼帝,发现其样貌和曾经在桃花狱内遇见的吞江有七分相似,只是吞月的体魄更加魁梧,体表肌肤甚至隐隐泛着黑光。 吞月手中的长枪却是一条蛟龙的死尸,挥舞间,劲风呼啸,就连空间都隐隐有些扭曲。 开出真实之眼,掌握空间之力,再加上有“千里不留行”的极速,许缘的闪躲腾挪依旧有些勉强,只因鬼帝的身躯速度太快。 虽然比起盛国狗皇帝的手段,鬼帝这点实力确实不太上档次但也不是一个山河境文人就能随便戏耍的。 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匆匆忙忙间,许缘看着横贯世间的时间长河,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能像大盛皇帝那样,借用几分光阴之力,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第200章 月下独酌 按照许缘的理解,文人境界有山河、春秋,如果山河境对应的是空间的话,那么春秋境对应的很可能就是时间。 而自己作为一个开挂的自凝文心,能在山河境略微掌控光阴之力…… 这很合理? 想到就做,许缘心念一动,使用文气沟通光阴河流,却意外的发现没有一点反应。 他试着用手抓起长河中的流水,入手轻如无物,瞬息便从从指缝间偷偷溜走,比流沙还要难以掌握。 得,光阴长河太高冷,根本不带搭理人的。 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鬼帝,许缘一阵牙酸。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自己这是要纯纯的挨揍了呀。 侥幸撑过几次攻击,许缘身上已经多出数条血口。 紧接着,吞月的身躯开始颤抖,一脸享受道:“本帝改变主意了,要把你带回鬼皇殿圈养起来, 许缘看得心头发凉,胃部一阵不适,向姬无双求救道:“姬先生啊,我快顶不住了,您老好了没啊!” 眉心内,天莲印的莲花之相已经处于极致盛开的模样,一条血色的文气溪流从中流出,逐渐在祖窍内形成一颗晶莹剔透如红宝石的文心。 姬无双手中法诀变幻,速度之快甚至能看到大片的残影。 血色的溪流断开,那道涓涓细流又变为纯黑色泽,在祖窍空间内凝聚为一尊手捏莲花印法的女身塑像。 这塑像上没有面容,身材前凸后翘,衣装色气满满,也不知是不是按照姬无双的本尊捏的。 她眼也不睁的回答道:“还没好,你还能撑一段时间,别打扰我。” 得,这位也是个高冷的主。 大量的失血让许缘感到头昏脑涨,拼了老命一瘸一拐着跑路。 同时,他努力回忆着记忆中的诗词,看看有没有一首可以摆脱当前困局。 就是没有,使用首作诗词来洗髓伐毛——增加文气也是好的。 眼神观察着四处光怪陆离的景色,许缘将视线定格在那一轮扭曲的水中圆月之上。 自己已作(抄)的诗词大多都与月这一异象相关,若是有明月高悬于天,再以“轻云出月风静夜”为根本,辅以《剑客》之锋芒,其攻击威力应该还在鬼王之上。 很有可能就此破掉鬼帝的护甲! 若是让姬无双知晓许缘心中的想法,一定会觉得他是异想天开。 吞月之所以称帝,不仅是因为他聚拢了鬼族的剩余力量,更是因为他在鬼王的境界上再度踏出半步。 就算是绝顶的鬼王,在鬼帝面前也会饮恨当场。 许缘以剑代笔,运剑如飞写到: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剑尚未停止,虚空中便生出一丛丛姹紫嫣红的鲜花,清风拂过,花瓣飞舞,将许缘笼罩其中,恍如梦境。 在这阴沉昏暗不见天光的鬼域,这确实就是在梦中才能见到的景色。 另一处战场,六位山河境文人组成的书理战阵正发挥着巨大的威能,一柄锋锐的血色大刀在虚空中纵横睥睨,杀得一众鬼王连连倒退。 只可惜,当他们想要支援许缘时,幻月总会适时出手,将他们拍回来继续战斗。 天地间剧烈的文气波动自然瞒不过众人,停下进攻的脚步,将视线转移至悬在空中的两行文字之上。 沈武皱眉道:“这字迹……我好像没见过啊,连一点风格都不相似……他当真是董家人?” 孔明德却轻赞一声:“好诗!如此佳作,在大盛至少能传遍整个大江南北!” 只可惜,这里是鬼国,天空中的鬼气笼罩下,这首诗的动静就算是传到玉门关都够呛。 幻月鬼王见到半首《月下独酌》,脸上绽开一抹浓烈的欣喜,停下手中动作,痴痴的望着那两行文字。 她是喜欢极了! 这一战时举动,顿时引起星游的不满。 此前幻月本就在划水,虽然没有出力,但表面上还是出了工的,但如今干脆就住手站在一旁看戏,直接让星游的心态崩掉了。 他阴阳怪气道:“哟,想不到幻月王上还是个爱诗之人,连这种危机关头都要先把诗词看完呢!不像我,只会打打杀杀。” 幻月略微回过神来,站在原地轻轻挥出纤细白嫩的如玉手掌。 “啪” 白色的衣角飞舞间,星游身影倒飞出去,等他稳定住身形,脸上已经多出一个月白色的手掌印。 “再敢嚼舌根,我就先弄死你!” 就算星游注意力高度集中,也没能防住这一巴掌,他心中震撼于幻月的实力,一连悻悻的捂着脸。 认怂了。 飞花汇聚为一尊酒壶,轻盈的落入许缘左手,右手里的长剑变幻为一个酒樽。 他一扭腰,身影在花丛中飞舞,躲过鬼帝的袭击。 “咕嘟嘟……” 径自满上一杯,许缘忽然举杯对向幻月,彬彬有礼的邀请到:“不知这轮皎皎明月,可愿与在下共饮?” “皎皎明月”四字,触动了幻月的心扉。 激动与不可置信涌上幻月的心头,她绝美的脸庞多出几分羞涩,就如同轻云蔽月,朦胧而美好。 她理了理洁白的衣裙,双手合拢在胸前,犹如西子捧心却无柔弱,尽是高贵优雅,欣然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围观群众:“哈?” 他们都是一连懵逼,根本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神奇的开展方式。 启明书院众人:写诗呢!怎么写着写着就要喝酒了? 鬼帝和鬼王们:打架呢!怎么打着打着就要喝酒了? 姬无双眼神微闪,看向许缘的眼神分外怪异。 ‘果然,色中饿鬼是敢对鬼下手的……’ 第201章 水中月是天上月 正对许某缘感到不齿,姬无双面色一变,她发现,自己本体变化的黑雾竟在被许缘缓缓吸收进影子里面。 一时间,根本动弹不得。 她心中哭笑不得,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展开。 许缘微微怔住,根本没有想到幻月会这么简单就答应自己的邀请。 他们前一刻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么? 金色的荧光在空气中荡漾,许缘身边的花丛都泛着朦胧的光彩。 洁白的衣裙划过空间,在片片飞花的接引下,幻月身上也亮起银白色的月华,一步一步的走到许缘面前。 受到月华照耀,许缘乎然发觉,《月下独酌》异象中的蕴含的天地之力凭空涨出一截。 就像是……幻月身上的力量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其中。 在许缘身前站定,鼻尖轻嗅花香,幻月眼中生出一股缅怀。 上次身处花丛,还是在八百年前。 “怎么?邀月饮酒,也不早些备好酒樽,真是个无礼之徒!” 幻月眼波流转间,尽是新奇与欢喜,狠话说出口,反倒多出几分向情郎娇嗔的媚态。 一时间,竟是显得女比花娇。 花丛摇曳,丽人绝艳,当真不似在人间。 许缘眼中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扭曲的水中圆月随着移动,开始变得平定下来,到他面前时,虚幻之感尽去,似乎就是天上明月被他邀请,落入凡尘。 他挥手间凝聚出一樽杯盏,落入幻月手中,爽朗的笑道:“是在下失礼啦,先自罚一杯!” 说着,他便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入口清凉,犹如冰寒月光映照肺腑,落入腹中,却又如同烈焰风暴炸开,大起大落,令人胸胆开张。 许缘一脸惊奇,这滋味儿可比仙味居的醉仙酿好多了,似乎就是天上仙人饮用的琼浆玉液。 “嗯……我觉得,这一杯酒还不能表达在下心中歉意,应当自罚三杯。” “咕嘟咕嘟……” “哈~~” 又是两杯下肚,许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摇头道:“不行,这三杯也少了,可不够赔罪的……” 幻月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男人似乎……想要一个人把酒都喝光光!? 她当即喝止:“停下,你难道想独吞不成?快给本王满上!” 许缘眼神变得迷离,原本笔直的身躯也放松下来,正要继续,忽然想起幻月还在,晃了晃酒壶。 “哈,不好意思,有些上头,这位……呃……明月,请上座,饮酒!” 大袖拂过,彩色的花瓣凝聚成秋千,挂在虚空之中,两者各自落座。 秋千在轻轻摇晃,幻月稍微抿了一口酒,腰背顿时挺直,看向周围的诗词异象,眼中满是震撼。 这酒,竟然真是当年的神仙佳酿! 她心中若有所思,道:“你这诗似乎不全?可有下文?” 许缘呼出一口酒气,和身侧的明月对视:“自然是有的,定不叫人失望。” 许缘影子里,姬无双的本体睁开眼睛,看着相处颇为融洽的两人,忽然有种不爽的滋味生出。 如此美景,区区一介鬼物怎么有资格享受? 她又怎么能屈居于他人的影子之下? 一旁,鬼帝看得浑身发抖,气得脸都绿了,这幻月鬼王于他的鬼道前途大有关系,现在却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这……这把他这个鬼帝都放到哪儿去了!? 他应该在里面和幻月卿卿我我,而不是在外面和空气相依相伴! 想到这里,鬼帝长枪指向那对狗男女,幽暗带绿的枪芒延伸而出,横扫着直取二人首级! 许缘心底一颤,但异象凝聚的力量又给了他底气,保持着风轻云淡的姿态,不疾不徐的落笔虚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论拖延时间,许缘是专业的! 文字化作一捧金屑散入异象之中,让风光变得更加朦胧优美。 幻月双手珍视地酒樽,不悦道:“瞎说什么呢?本王不是就在此处与你共饮此杯么?” 面对来袭的枪芒,她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许缘瞥了幻月一样,随口说一句:“你是个鬼王,月亮还高高的挂在天上嘞!” 幻月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不跟此人计较。 姬无双心中不爽,若不是怕被别人发现,暴露两个自凝文心文人的事实,她才不会任由诗词之力拘缚进影子! “当——” 枪芒砸在异象上空,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拦,连下方的一片花瓣都无法伤到,根本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这不可能!对,幻月!一定是你在从中作梗,你这个贱妇!为何要帮一个人族,本帝可是你的主宰!” 吞月鬼帝眼睛瞪得像铜铃,其中血丝瞬间布满整个眼球,差点连身上披着的冷酷邪魅的外皮都差点被他震碎。 原本长时间拿不下一个普通山河境文人就已经让他几欲抓狂,如今更是被手底下自己觊觎的鬼王联合外人落他面子。 颇有种抓妻子出轨对象,却被妻子阻拦而无处下手的羞耻。 他心态都快崩了! 幻月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不为什么,因为本王喜欢。吞月,你再无理取闹,小心本王对你不客气!” 星游鬼王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幻月鬼王这么勇的吗?竟然连鬼帝陛下都敢威胁!? 这怕不是胆子上面长了个鬼王? 星游目光诡谲的瞄了一眼被无形屏障顶住的长枪,想到鬼帝就连一个山河境文人和幻月都收拾不了,心思活泛起来: 或许,他是说或许,鬼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 “啊啊啊啊……给本帝死来!” 鬼帝心中怒意更甚,气得哇哇大叫,一身肌肉虬结,长枪挥舞,犹如暴雨打芭蕉叶一般,连连砸落在异象之上。 只是很可惜,屏障内的许缘和幻月依旧是岁月静好之相,不受丝毫影响。 幻月素手一挥,银白的月华激荡而出,将屏障外鬼帝的攻击声压低,向许缘开出自己的条件: “你这男人,文采样貌皆不差,说话也很好听,不如和本王一起回幻月城如何? 只要你肯多写几首咏月诗词,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 金银财宝,美酒佳酿,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甚至是长生不死…… 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202章 鬼域没有四季 许缘愣住,这么好的条件,他承认,他是有那么一丝丝心动的。 但是…… 他放开视线,扫过远处鬼气密布的阴沉天空,大地上荒芜苍茫的雪原,摇头拒绝。 “在鬼域里看不到四季,就是再悠长的人生,也是无趣的。” 由于鬼气升腾,鬼域终年不见曦月,没有花草,没有树鸟,也没有生机,要是留在这里,许缘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憋成神经病。 幻月沉默,这是事实。 她从盛国那边购买的无须阳光的植物,久久待在鬼国,也会长成狰狞恶鬼的形象,更不提活人了。 “幻月城有一处月心湖,那边不受鬼道影响,你若肯留下……” 许缘再次拒绝:“多谢鬼王好意,不过我只是个俗人,喜欢更加舒适的生活,你此次助我之情,我今后一定会报答的。” 就在刚刚,姬无双已经把幻月鬼王的基本信息传给许缘。 在鬼国,幻月鬼王可以说是一位很特殊的存在。 她容貌绝美,宛如降临凡尘的仙子,性格多变,喜怒无常,但却从未圈养人牲,反倒是把活人聚集起来,在幻月城内生活。 一日三餐皆有幻月提供,那些活人只需要每天参拜她的塑像即可。 幻月呵呵一笑,也不再说话,丰腴的身子在秋千上晃荡,捧着酒樽,眼神流连于艳丽的花丛之间。 这是她近千年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眉心内,姬无双“腾”的站起来,对许缘道:“已经准备好,可以动手了。” 在她身后,分别立着一颗赤色文心、一尊黑色莲印塑像。 在她头顶,天莲印上的幽暗光芒黯淡不少,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许缘偷瞄着对此景非常留恋的幻月,心下一叹,提笔挥墨续写: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异象中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力量。 他不由自主地向幻月看去,正好幻月也转过头来,四目对视到一起。 泪痣上方的明眸中带着惯看秋月春风的沧桑悠然,亦有充满少女感的欢欣,许缘心底一酥,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视线一触即分。 他嘴角抽搐,心底直呼自己简直就是个畜生,连月亮都不肯放过,而且还是本体为鬼物的鬼王。 醉里攀月?天人合一? 生死之交?阴阳交汇? 不对! 许缘一皱眉,他似乎发现了盲点! 现在他仍旧处于酒后状态,眼中的一切都是来自李白大佬的真实视角,但他很确定,自己刚才对上那一双眸子时,看到的根本不是一轮明月! 想到这里,许缘再次向幻月看去。 一轮明月依旧在原处悬挂,但一个白裙飘飘的月中仙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秋千上,她顶着幻月鬼王的容貌,气质却不是幻月鬼王那样的成熟温柔大姐姐,清冷绝艳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自己刚刚对视的人,就是她!’ 许缘暗道。 发现许缘的异样眼光,仙子低头一扫,登时低呼一声,惊喜道:“这这这……这是我的月神真身!” 这一开口,月中仙子直接就变成了之前那个幻月鬼王,许缘心中的惊艳感稍去,一脸疑惑的询问:“月神真身是什么?” 幻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我喝醉了乱说话呢。” 她看向屏障外,吞月鬼帝依旧在不知疲倦的挥枪,相信只要坚持努力就能破开这该死的屏障,不由拍拍胸脯,引起一阵起伏,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没有人\/鬼听到刚才的话。 抹去心头那一抹悸动,许缘迅速将《月下独酌》写完。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笔停,诗成。 一丛丛花朵飘散,飞舞的花瓣轻盈似梦幻,平均分为三份将一人、一鬼、一影包裹,最终在各自身前凝聚成一枚圆形玉佩。 许缘手中的一面是皎皎明月,一面是漆黑身影,入手温润,像是女儿家的手掌。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幻月把玩着玉佩,失去诗词加成,气质衣裙迅速变回原来的样子。 “诶,文人,这东西是文宝么?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 许缘也不明白,以文气激发,一时半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嘿嘿嘿嘿……” 一阵渗人的冷笑响起,打断了两者准备继续交谈的话。 吞月鬼帝已经撕碎了身上披着的人皮外壳,露出其中青黑狰狞的面容。 看到这副样子,许缘立马就想起了在离开桃花狱通道时,所见到的那个,差点让自己丢失黄金屋的怪物。 一样的丑陋,一样的恶心,一样的欠砍。 他眼神一动,拉起幻月的玉手,十指相扣,向鬼帝肆意挑衅,炫耀自己和幻月的“亲近”。 还别说,这小手温润如玉,当真是滑极了。 许缘竟有些舍不得放开。 鬼帝眼睛已经变成血绿色,嘴里的獠牙大开大合,“传世诗词的时间过去了,你们两个狗男女……准备迎接背叛本帝的怒火!” 说话间,那杆血色大枪穿越虚空,直直捅向许缘胸膛。 幻月一拧眉,正要出手抵挡却被许缘拉着往后躲去。 刚刚才作出一首传世诗词,许缘的身体素质和文气储量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若不是大腿上的少的血肉实在太多,他此刻就能算是满血复活了。 逃遁到一半,“许缘”的眼神就变得沉凝和森寒。 姬无双接管了身体! 她不着痕迹的放开幻月的手掌,一根竹签从眉心飞出,强大的圣道气息肆意宣泄。 鬼帝杀意滔天,来势汹汹,但在看见那枚文圣竹签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当年是见过文圣书卷的威力的,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有春秋境的顶级文人在,只凭借一卷书简,他这个鬼帝都得被随意的揉圆搓扁。 这叫他如何不害怕? 让鬼帝感到惊喜的是,在吐出一根竹签之后那可恶的文人就再无动作,似乎已经无力维系文圣至宝所需要的文气。 只一根小竹签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还能一签子戳死他不成? 他哈哈大笑:“区区残宝,也敢拿出来显摆,看本帝将它收入囊中!” 第203章 以鬼帝磨刀 吞月鬼帝枪尖上扬,方圆百里的鬼气都开始朝他汇聚,只是片刻,昏暗的天色就变亮不少,隐隐可见一轮暖阳当空。 更远处的鬼气也在朝这边涌来,那模样,就好像是在急着回归家乡。 在无边鬼气的帮助下,吞月的身躯也膨胀至三丈高,头上的毛发尽数脱落,光溜溜的头皮上长出一颗类似王冠的肉瘤。 那肉瘤是半透明的,里边青气流转,细密的脉络延伸,狰狞又恶心。 在他手中,沥血龙枪变为纯黑之色,横在虚空,仿佛一个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洞。 纵使对眼前这个文人很是不屑,但吞月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 文宝的功效千奇百怪,配合诡计多端的文人,往往能打出神奇的效果。 更别说是完整文圣至宝,就算只有残缺一角,也足以让对手阴沟里翻船。 竹签在姬无双身边洒落点点金光,给予圣道庇护。她先是召回孔明德手中的血冥刀,持在手中格开吞月点来的长枪。 只是一击,姬无双便低哼一声,捂住胸口倒退,内腑已经被巨力震伤。 许缘无语,提醒道:“这狗东西力气大得很,咱们就不要和他硬碰硬了,先召唤桃花狱再说。” 许缘文气的治疗效果很强,只是在体内循环一圈,那点小小内伤就好得七七八八。 姬无双深吸一口气,眼神就如同手中的刀刃一样锋利冰冷。 “不急,我先磨刀。” 许缘抓狂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你要是把哪处零件打坏咯,我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药奴医术很好,就算你是个残废,也能让你恢复如初……” 姬无双再次费力的格开长枪,费力道:“还有,不要帮我。” 话音未落,眉心内的黑莲塑像轰然崩碎,化作滚滚黑气,迅速融入许缘的肉身中。 许缘躺平在地,心中哀叹。 道理他都懂,可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他啊! 他目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身体上出现任何伤势,都会将痛觉反馈到许缘神念中。 那么问题来了:姬无双和鬼帝火并,谁最痛? 许缘最痛! 黑色的魔气滚滚涌出,将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黑雾之中,姬无双手中的血冥刀受到魔气滋养,发出一声充满雀跃的刀吟。 鬼帝神色奇异,文道、武道、魔道,这个董氏后人已经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三中不同的力量体系。 最重要的是,董氏后人每一道的造诣皆是不俗。 这怕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 刀意凝而不散,姬无双身影也快如闪电,充分发挥天莲魔气的威力,斩出一道道凌厉的刀气。 “别愣着,感受刀意,你在剑道之上也会有不小的进步。” 得到叮嘱,许缘如梦初醒,细细感受起血冥刀上锋锐酷烈的刀意。 长枪一震,鬼帝轻描淡写将刀气击碎,朝着速度慢下来不少的姬无双追去。 在他看来,这个文人此时的力量和速度都下降不少,应该是快到穷途末路了,被他活捉只是时间问题。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姬无双速度不及鬼帝,索性放弃远程攻击,避开一道枪芒,抓住机会,刀身沿着枪杆劈向鬼帝的手掌。 鬼帝对血冥刀很忌惮,一边把长枪往回收,顺势抬脚踹向姬无双胸膛。 姬无双眼中清光一闪,浑身黑雾瞬间转为纯白,竟是在突然之间转换成了仙道之力。 她一手搭在鬼帝腿上,借力翻腾起来,掌心内一道紫色雷光闪过,电得鬼帝身躯猛然一颤。 不仅如此,姬无双的气息在转为仙道之后,一股如天道般高远而不可攀的气息在她身上一闪而逝,血冥刀上血腥诡异忽的收敛,血色的刀刃上出现一抹带着电弧的灵气,化作一柄无情的天意之刀向鬼帝当头斩落。 鬼帝直视着血冥刀,眼中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 在这一刻,他仿佛正在直面凛凛天威。 这和他数百年前踏离鬼王境时,面对的天劫之威竟有几分相似! “咔嚓” “啊——” 鬼帝拄着长枪,在虚空中噔噔倒退。 他头顶的那颗肉瘤被斩出一条刀痕,青黑的鬼气喷涌,将空气染出大片黑色。 在鬼帝脸上,一条比他肤色更加黢黑的刀痕从眉心到下巴,把脸均匀的分割成两半,隐隐可见焦黑皮壳下流转的青黑液体。 姬无双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仙灵之息在迅速褪色,片刻就重回漆黑。 这还不止,黑色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宣泄而出,似乎进入了散功的状态。 她眸光一闪,血冥刀从她手中跳起,将那些魔气尽数吸收,然后一刻不停的钉入身后的影子里。 许缘眼神发愣,还没从刚才那一刀的风情里回过神来。 由魔至圣,极尽升华,道心种魔在姬无双手中被玩出了花。 在那一瞬间,刀已经不再是刀,而是合乎某一种道则秩序! 以秩序为刀,自然无可匹敌。 “该死!该死……” 鬼帝咬牙切齿的低骂,手掌几乎将龙枪枪杆捏得变形,终于不再有丝毫保留,原本人形的身躯霎然崩解,化作一团向四周扩散的青黑烟气,又轰然凝聚为一尊庞然大物。 这是一只犬形巨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毛发,青黑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背脊处延伸出一根根骨刺,眼瞳纯黑,杀意滔天。 在姬无双不远处,幻月被这巨兽扫过一眼,浑身毛骨悚然,咬着银牙道:“原来你修行的鬼王之相竟然是天狗!” 鬼帝嗤笑:“幻月,你别急,等本帝收拾了这个碍眼的蚂蚱,定然要将你一并处理掉。” 幻月冷哼一声:“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了?就算我再落魄,也不会任你欺辱。” 鬼帝没有再说话,如深渊般的巨口张开后,缓缓消失在空气中,在原地只剩下一截无头的身躯。 “咔啦啦……” 密密麻麻的空间破碎声响起,以许缘为圆心,方圆五十里的空间都凭空生出一道道如犬牙交错的褶皱。 幻月看向站在原地调息的“许缘”,伸出月白的纤掌。 第204章 春秋境 “叮咚~” 如水珠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响起,虚空中荡漾起圈圈层层涟漪,将“许缘”和幻月包裹其中。 在莹莹水光中,隐隐能看见一片波澜不兴,平滑如镜的水面。 那是幻月的镜花水月之境。 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妩媚动人。 念在刚才让她身心皆是满足的份上,姑且先救这傻小子一次。 至于报酬嘛…… 那就以诗词抵债啦! 鬼帝那深渊巨口显露出几分峥嵘。 空间中犬牙差互的褶皱终于支撑不住,像是一张四角皆被卷起的纸,在一道道破碎声里向二人席卷而去。 幻月的身影层层波光中逐渐变淡,看着鬼帝无头的身躯,尽是挑衅。 这种层次的力量也配拿来显摆? 寒碜不寒碜呐! 下一刻,幻月面色一变,蹙眉转向许缘,惊怒交加:“你你你……你找死是不是?” 却是那个文人一步踏出,挣脱了她的布下的空间通道。 姬无双冷眼相待,平淡道:“我做何事,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幻月怒火中烧,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气急的怒哼。 在鬼帝的控制下,空间的倒卷已经袭来,再布置一个新的通道根本来不及,她可不想陪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一起死。 “混蛋!不识抬举!死了活该……” 镜花水月秘境内,幻月破口大骂,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却忍不住悄悄往外窥视。 她可不是关心那个混蛋,只是想看看,那混蛋是哪来的自信,竟敢独自留在那里。 外界,不断有空间在破碎,露出大片大片的黑色空洞,空间乱流肆虐八方,很快又被天地造化之力填补修复。 姬无双双手负后,傲立虚空,仿佛在慷慨赴死。 鬼帝眼眸隐匿在空间乱流中,眼里尽是嗜血的光芒。 被一层层折叠的空间包裹,就算是身怀空间之力的山河境文人,也难逃被被碾碎的命运。 当然,他可不舍得直接就把这个世间仅存的董圣后人给杀了。 他要让此人在鬼帝宫阙中,繁衍生息,培养一代又一代的后代,以供他玩乐、饱腹。 如此,才能报得八百年前被董九歌羞辱驱逐之仇,以及前些日子的杀弟至恨! 层层叠叠的空间逐渐靠近姬无双,因空间破碎而产生的狂风将他的灰袍吹得猎猎作响。 等空间乱流离他只有数十丈的距离时,他依旧没有动作。 幻月低呼一声,不自觉伸出手掌,想要把人带走,却想起自己已经没有那般通天彻地的伟力。 “哼,活该,就是神也救不了你!” 原处,姬无双身上忽然涌出大蓬血色光华,璀璨耀眼的赤虹让围观众人都不由眯起双眼。 孔明德停下操纵阵法的动作,激动得浑身颤抖,大笑道:“看到了吗!那是血文气!他就是先师的后人!” 沈武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大喝道:“快,斩掉这几个鬼东西,我们去帮他!” 衣衫褴褛,身上纵横着好几道刀伤的星游等鬼王皆是脸色阴沉。 要不是被锤爆了,他们高低也要放几句狠话。 “哗啦啦——” 突兀的波涛声响起,让鬼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处无水,能发出这声响的,不是通神武者的气血流动,就是—— 时间长河! 他略微感受这文人的文气强度,双眸猛然睁大,心里暗叫糟糕。 这董氏后人,竟然是春秋境!? 姬无双眼底赤虹流动,一个血色的“归”字从眉心飞出,在天空大放光华。 光芒闪耀,虚空中的波涛声更加澎湃,仿佛那条长河开始逆流,拍打出汹涌的水花。 空间似乎在这一刻按上了回退键,数不清的空间碎片各自回归原位,原本倒卷的空间也逐渐舒张。 “吼!啊——” 鬼帝发出痛苦愤怒的兽吼,隐去的脑袋重新出现,上面挂满了淋淋的伤口,黑色的液体不断流出出,甚至还有尖锐獠牙被空间断成几截,很是凄惨。 被回溯时间的只有空间,而鬼帝却还是保持了原本的姿势,自然会被空间碎片攻击。 姬无没有观察鬼帝的伤情,身上的赤虹收敛起来后,提着血冥刀自然而然的就往身后的影子里捅了一刀。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许缘刚好从顿悟中清醒,正欣喜之时,却又看得头皮发麻。 ‘鬼鬼,这么长的刀,直接往本体上招呼,这是真滴狠啊!’ 有些事情,有了对比才有相爱。 现在的许缘,甚至觉得此前被姬先生在手臂上开了一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这一刀,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噗嗤……” 暗红的血液从影子里喷射而出,被她一引,落入那一枚竹签之上。 鲜血落入之后,很快就被吸收,原本洒落的金光里忽的多出一层红云。 竹签开始颤抖,上面的“桃花狱”三字闪烁着不详的红光,并不安的躁动着,仿佛就在下一刻,就要从其中蹦出来一样。 姬无双眼神冰冷,操纵着身体里自己的血色文气,以及许缘的淡金文气,自眉心处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中涌出,大有连绵不绝之意。 同时,一个个书理文字接二连三眉心内的红玉文心中飞出,为召唤出桃花狱贡献出力量。 当鬼帝看到“桃花狱”三个字时,他心底一颤,来自鬼族的直觉让他想到了桃都山上的大桃木,凭空多出三分恐惧。 那东西可是天克鬼族的,绝对不能让董氏后人成功! 想到这里,他心思极速转动,寻找破局之法。 姬无双眉头皱起,失算了! 此地离江州太远,召唤出桃花狱所需要的力量堪称海量,就算把自己和许桂圆所有的文气抽干,也很有可能失败,最终折戟沉沙。 某一个时刻,鬼帝突然下定某个决心,头顶飞出一方鬼帝大印,一边朝其中未到场的鬼王下旨前来护驾,一边御使鬼帝印,向姬无双镇压而去。 大印一出,整个鬼国上空笼罩的鬼气,都开始沸腾起来。 仿佛有身怀伟力的仙神在高远的天穹下,将整个鬼国内的鬼气尽数捏成一团,强行塞进鬼帝印内。 “本帝也不想动用护国屏障,你为何要逼朕呢!” 第205章 燃心化刀 天地变色! 鬼国八百年以来一直都晦暗阴沉着的天幕在变得明亮,从地面仰望,竟然能看到纯净的蓝天白云。 莫大的压力从鬼帝大印上垂落,千年不化的雪山在崩塌,广阔无垠的雪原在碎裂…… 地动山摇之灾绵延不知几千里。 首当其冲的姬无双被气息镇压得逐渐下沉,几欲贴到地面,身上不断响起“噼噼啪啪”的骨裂声。 她身形依旧笔挺,仿佛柄绝世的利剑立于世间。 “你怎么样?需要我给你上buff……增强力量么?” 许缘深情的凝视着姬无双,莹莹的光点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他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姬无双挥霍的是他的身体!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把痛苦忍耐到这个地步。 姬无双的魔道功法已散,若不是那根竹签散发气息为她抵挡,早已被镇压为一块肉饼。 “用。” 说完,三道金光在他身上亮起,分别是《剑道初解》、《长虹剑法》和《火舞旋风剑法》的力量增幅。 文气变得狂暴,只是在体内流转一圈,身上的伤势已经缓解不少。 一颗璀璨如红宝石的,比成年男子拳头还要大上一圈的文心从眉心里飞出,化作一条直线融入竹签中。 “桃花狱”三字变得鲜红如血,一股镇压一切的气势从中释放,在鬼帝印的威压之下迅速上扬,与鬼帝印当空相对。 虽然不能和鬼帝印分庭抗礼,但也能庇护一方天地。 将自己的文气用光之后,姬无双对许缘道:“补充文气。” 许缘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依言而行,文气仿佛不要钱似的涌进竹签内。 竹签下方的光辉里,一片粉红朦胧的虚幻桃花林变得清晰起来,就连空气里都带上一股香甜的桃花香气。 见到那片桃林,鬼帝面色一变。 果然是桃都山的大桃木! 于是他不再等待鬼帝印蓄势到最高点,前爪抬起,握住鬼帝印,手臂上筋骨暴起,像是拖举起一座庞大的山岳,猛然向姬无双砸去。 这枚鬼帝印承载了鬼国中的近一半鬼气,奇重无比,往下砸落时就连空间也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悲鸣,破碎出一条直线形的空间乱流。 姬无双眼眸沉重,轻喝一声,使用许缘的文气,驾驭着竹签破开空间,离开鬼帝印的攻击范围。 鬼帝不为所动,费力的跟上姬无双运动的轨迹。 他体型庞大,姬无双在其面前就像是一只卑微的爬虫,就算跑得再快,也不过只是在他手掌挥舞的距离里蹦跶罢了。 也就在此时,远处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几道身穿盛国官服的身影,看其模样,似乎就是此前捆缚沈武的那几个官员。 为首之人正是身宽体胖的冉冲,他一脸冷笑的看向正战作一团的孔明德六人,眼神不屑,又瞥了眼在鬼帝印下召唤桃花狱的姬无双,尤其在那根“桃花狱”竹签上停留许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转身对其余官员打了个眼神,眼中尽是杀意。 很快,几人身上同时升起莹白的文气,引动时光长河,作用于姬无双身上。 姬无双瞳孔一缩,身形开始往原先的轨迹逆转。 许缘的文气无法沟通光阴河,她的文气又全都灌注在桃花狱中,目前根本无法使用春秋境的力量。 再这么下去,她将会直接迎头撞上鬼帝印,很大可能会被拍成一团肉泥。 冉冲等人出现的时机很微妙,正是双方开始 只见冉冲大声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偷盗我大盛文圣至宝,看本官不将你捉拿归案!” 想到竟然会有文人帮助自己,鬼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本帝身上,你拿什么跟本帝斗!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本帝还能赏你几个母人牲延续血脉……哈哈哈哈!” 孔明德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冉冲你就是个欺师灭祖的畜生!那可是先师最后的血脉后人! 若是先师泉下有知,定会后悔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收入启明书院!” 冉冲冷冷的嘿笑一声,“本官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陛下青眼有加,跟你们这些腐朽老物又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冉冲胸口飞出一个书理大字——“定”,短暂凝固了姬无双身边的空间,令其无法再以山河之力逃走。 沈武按住孔明德,虎目含泪道: “明德公,先救人!” 他想调转刀锋,和鬼帝硬拼! 孔明德瞬间反应过来,望着已经快要被鬼帝印拍中的姬无双,颤抖着嘴唇,苦涩摇头道: “一起去……来不及了……” 沈武心中气急,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孔明德,怒道:“孔明德!就是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来得及,你走不…… 你…… 浩然之气!?” 沈武神色惊惧,阻止道: “不可!” 孔明德身上扬起明亮的金色辉光,点点光屑向上飘飞,仿佛一团烈焰燃烧时随着热空气扬起的星火光屑。 他拍了怕沈武的肩膀,嘴唇嗫喏,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最终却道:“以后……要好好……” 话未尽,他的身躯已然成为明亮光焰的燃料,化作一道金虹,破空而去。 金虹在极短的时间里,跨越了漫长的空间,落在鬼帝持着大印的爪臂上,显露出其中的一柄莹白色短刀。 蒙蒙的莹白光彩并不耀眼, 落在鬼帝的感知中,却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那是文人之中最强的力量! “嗤……” 短刀划过鬼帝的手臂,他感到手里一空,握着大印的手臂被斩断,抛飞到远处。 在他的伤口处,一团炽烈的白色烈焰正在吞噬着他的鬼气鬼血,以此燃烧。 “浩然气! 得心境!?” 他神色惊异,完好的左臂捂住脖子,心中升起一股后怕。 还好斩的不是脑袋,不然这脸可就丢了。 姬无双拧身狂奔,急忙向短刀离去的方向搜寻,终于找到一团逐渐消失的魂火。 巨大的悲恸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悲呼道:“孔伯伯!” 魂火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听到呼唤,转过身来,抚须而笑。 “原来你真是小双儿啊,以后要好好读书,伯伯先去找你爹喝酒啦……” 魂火无力的收缩,老者眼中的神光消失,就连身躯也在逐渐化为点点光屑。 空地上,只余下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回荡: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第206章 月色、一剑 莹白的光亮消失,孔明德最后的念诵声也归于平寂。 以魂火点燃文心,消耗的是灵魂本源,不仅过程不可逆转,就连保存灵魂转为鬼修都做不到。 那位老人终究是逝去了…… 姬无双怔怔然立于原地,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帘一般漱漱落下,却不曾抽泣一声。 孤零零的身影,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就像是一个被遗弃下来的孤儿。 没有人发现,在一处角落,淡淡的涟漪扩散,收走了些许文气光点。 祖窍内,许缘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他手上沾有不少人命,也见过众多流民曝尸荒野,但没有哪一次像是现在这样悲伤。 和孔明德从初见到生离死别,也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但这位如同火炬一般的老者却在他记忆里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能冲进这一片幽暗鬼域仗义出手,世间许多关于美好品格的赞美词,放在孔明德身上都是适用的。 只可惜……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在姬无双失神时,许缘回头看向远远躲在战场外围,眼神焦急而贪婪的冉冲等人,握紧手中血冥刀,轻声道: “我想先杀那几个畜生。” 姬无双稍微定了定神,以神念传达她冷静的想法: “桃花狱即将降临,到时候他们全都跑不掉,现在转移目标只会前功尽……” 鬼帝被得心境的文心烈焰灼烧,此时正在镇压伤势,免得被点燃整个身子,正是姬无双召唤出桃花狱的好时机。 许缘坚定道:“让他们多出一口气,都是对孔老爷子的残忍。” 姬无双不再说话,掌握身体的使用权,手掌掐着法诀,飞出点点仙灵之息,暂时封印住竹签的波动。 她的阴神虚幻很多,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虚弱。 “我还要保留实力操控桃花狱,只能你出手。他们都是春秋境,虽然成色很差,但也要费一番手脚。 若是打不过,满盘皆输。” “这正合我意!要是连他们都砍不死,还打什么鬼帝?” 许缘再次掏出酒囊,一阵痛饮,当视线再次变得抽象时,他抬头望了望天。 有天光照耀,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他的主场! 将血冥刀粗鲁的别在腰间,文气化作长剑,许缘面色严肃,挥剑作笔,淡金色的文气在虚空凝现: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同时,两尊傀儡自他身上脱离,同样挥毫泼墨: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文气狂涌,飞沙走石,数道金色光华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属于传世诗词的力量开始扰乱此地的规则。 霎时间,天空风云变色。 许缘略微估算,仍然觉得不够,于是再将满月夜明珠取出,跑向高空。 只见那橘红的斜阳像是突然间遭遇到食日的天狗,迅速隐去,天空迅速暗沉下来。 专属于诗词原作者的特殊气息无法掩盖,吓得鬼帝眼皮一跳。 这么多传世、千里诗都出自一人之手,这姓董的老怪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不过……这样黑暗的环境确实很适合他们鬼族生存,有太阳照着,他的实力虽然不至于下降,但终归是不舒坦的。 鬼帝不知道或者说不会在乎。 对于他们这些高等鬼物来讲,区区日照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对于鬼国的普通鬼物来讲,这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只是在刚刚太阳出现的那一刻,整个鬼国就有数不清的鬼物在阳光下魂飞魄散。 在天色突然黑暗的情况下,冉冲等人心中皆是一惊,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他们身上亮起莹白的光芒,向大盛的方向跑去。 一缕月华悄然出现,恰似一盏银白的追光照耀到许缘身上,就像是得到了来自于天外婵娟的独宠。 《满月》的剑招,《月下独酌》的邀月、《静夜思》的霜华、《剑客》的锋锐、《侠客行》的十步一杀…… 这些诗词不仅让月华变得精纯无比,更让其清冷如霜,仿佛冻结时间。 些微的涟漪在许缘后方绽放,小心翼翼且欢欣雀跃地将这无比精纯的银辉吸纳。 文典显现,三道加持力量的金光连闪,让许缘眼神显得璀璨夺目。 一层层异象归于己身,在诗词之力的加持下,许缘作出“轻云出月风静夜”的起手姿势。 凝结千年的冰霜月华在剑身上汇拢,将长剑变成清冷的银白色。 随后,许缘只是轻描淡写的挥出长剑,便自然而然的回归眉心,呼唤姬无双上线。 一下子挥霍这么多文气,就算他有一颗人头大小的文心也有些遭不住。 外界,随着许缘的挥斩,一道由银白月光凝聚成的剑芒以光速延伸而出,不知有多远,但转瞬间就超过了半空中依靠文气快速跑路的冉冲等人。 他们神情惊恐,不断使出山河之力和春秋之力,企图抵挡这追魂夺命的一剑。 然而,这一切都是无力的。 山河之力可以实现咫尺天涯让剑芒走的路更远,春秋之力可以使剑芒倒退回之前几息的位置,都是绝佳的保命手段。 但若是在光速面前,却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纵使他们能让一丈变为千里,一息倒退十息,也改变不了下一瞬就被光芒穿过的命运。 剑芒划过身体,几人着跑路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发足狂奔,至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 在他们前方,几座魏巍雪山被拦腰折断,在一片轰隆隆的声响中,化为漫天烟尘。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过后,他们身上都挂起一层冰霜,没有麻痒感,也没有冰寒的知觉,身体顿时变为两半,从高空坠落,摔成一团凌乱的冰粉。 月华散去,黑暗褪色,太阳重新出现,散发着火热的光芒。 姬无双眼神微微闪烁,如此威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接下来。 只是一想到刚才许缘堆叠的一大串诗词,姬无双就无语起来。 这么多传世诗,可不是谁都能写下来的。 第207章 鬼帝的挣扎 斩去心中芜杂之念,姬无双再次调动起许缘的文气,灌入竹签之内。 竹签的威势在上涨,光芒笼罩下的空间开始紊乱。 桃花林和雪原在空间中交替变换。 空气中,隐隐约约能嗅到几丝桃花的香气。 从一开始的几息一变到后来的瞬息间闪烁数十次,姬无双的眼神也越加明亮。 在她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名为野心的火焰。 远处,化作天狗相的鬼帝捂着头顶的肉瘤,眼神冰寒。 在肉瘤上面,原本竖着的刀痕之上又多出了一道横斩的剑痕,两者交叉呈十字,看上去煞是滑稽。 剑痕上寒气弥散,将鬼帝的黑皮都冻上一层霜白之色。 眉心里,许缘稍作喘息,心中尽是快意。 他在心底默念‘孔老先生,你的仇,我给你报了,还请安息。’ 随后,他转头对姬无双询问:“我刚才那一剑,算合格了吗? 姬老师?” 姬无双嘴角扯动一个些微的弧度,冷冷道:“花里胡哨。” 也不再搭理许缘,专心的抽取其文心中的文气。 感受到文气的飞速流逝,许缘无语望天。 想不到第一个榨干他的不是李怀梦,而是姬阿姨…… 鬼帝心里多出几分疑惑。 这个董氏老怪体内的文气未免也太多了,打到现在,竟然还有余力斩出这样强大的剑招。 真叫人……鬼,防不胜防。 收起最后的几分轻视,鬼帝右臂断裂处鬼气翻涌,很快就再次生长出一条手臂。 此前,他被孔明德斩断的那条手臂,已经被蕴含着浩然之气的魂火烧成一团灰烬。 就连那方鬼帝印,也被魂火灼烧得坑坑洼洼,焦黑一片。 他对其它鬼王传音道:“给本帝看住那些文人,要是再有人被放过来…… 哼哼,那就别当城主了。” 星游等鬼王皆面容严肃的点头。 在鬼国,被罢黜城主的鬼王,下场只有一个—— 被鬼帝吞噬,成为其修为增长的养料。 重新召回鬼帝印握在手中,鬼帝再次朝姬无双砸去。 他可不管什么花里胡哨的桃花林,只要这碍事的竹签没了,这个文人就是任他摆布的蝼蚁。 这一次,姬无双并没有躲闪。 竹签上金红文气光芒大盛,彻底将桃花狱投放在这片雪原之上。 鬼帝印和竹简碰撞,强大的气浪自中心点扩散,所过之处,无物不毁。 “轰隆隆——” 大地在剧烈摇晃,本就残破的雪原在这最后的一根稻草之下轰然崩碎成渣,露出毫无生机的灰白地面。 “竟然真是大桃木?那不是已经被毁了么!?” 鬼帝惊愕出声。 只见他手中的鬼帝印正稳稳当当的滞留在空中,不得寸进。 在大印下方,成百上千的桃树枝桠舒张,将大印散发出来的精纯鬼气吸收。 不仅如此,那些树枝还试探着刺向鬼帝的鬼皮,想要探进其体内,吸收更加美味的鬼帝之息。 只是瞬息,鬼帝手臂上就多出几道鲜红的划痕。 “吃”下鬼气之后,每一颗桃树都在发生着明显的变化。 它们的树根伸长,探往更深层的地底;它们的枝干更加粗壮,大有将鬼帝印一口吞下的架势;它们的桃花更加密集,甚至个别桃树上还结出了几颗指头大小的幼果。 鬼帝最为震慑的重宝,以及最引以为傲的鬼帝躯,在此刻竟成了这片桃花林的养料! 姬无双没有说话,趁他病要他命,大袖一挥,将桃花林向前挪移,想要把鬼帝围在其中。 鬼帝心中大急,怒吼一声,强忍着剧痛,收回手掌。 无形的波动扩散,鬼帝眼底多出几分迷乱。 见桃花林在鬼国浓郁的鬼气下不断扩张,心底反倒生出一股暴躁的毁灭之意。 有这桃花林在鬼国,不仅整个国家的鬼气质量都会下降,就连下面鬼族的实力也会有明显的下滑。 亡国灭家,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想到这里,鬼帝重新变回人身,持着沥血龙枪,纵身一个飞扑,落入桃花林。 想要用纯纯的肉身之力,将这片碍眼的桃花林毁去。 姬无双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充满魅惑,只是站在那里,就有无尽的美感散发出来。 如仙似魔,仙魔一体。 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见鬼帝入狱,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气息很快恢复平静。 只有许缘明白,现在的姬无双是何等的虚弱。 她的阴神像是风中残烛,忽明忽暗。 片片竹签从眉心里飞出,姬无双伸出一只手虚握,桃花狱竹签和其它竹签飞速排列组合成一篇完整的竹简。 几乎就在下一刻,桃花林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离开这一方天地。 桃花林内,众多树枝划过身躯,在剧痛的刺激下,鬼帝眼中恢复几分清明。 感应到这桃林中蕴含的圣道与破邪之力,他连忙向桃花林之外逃去。 姬无双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机,甚至引动许缘山河图中的血道力量,将双眸染得一片血红。 桃林内,众多的桃树将鬼帝的去路封锁,交横的树枝宛如一片荆棘丛林,让普通鬼物望而生畏。 鬼帝若想要无伤前进,就不得不稍作停留打断树枝。 拖延的是时间,更是摆脱牢笼的机会! 属于文圣的力量将鬼帝包裹,让他隐隐和桃花林化作一个整体。 在桃花源消失时,他也会随之回到那个永恒的囚笼。 想到曾今吞江经历过的牢狱生活,吞月心头一横,咬牙甩出鬼帝大印,将其在空中引爆。 大印上出现一条条裂纹,璀璨的黑光自其中激射而出,冰寒诡异的鬼道力量将桃树冻成冰坨,紧随其后的澎湃气浪又把它们扫得粉碎。 眨眼间,就有大片桃树化为齑粉。 许缘看的一阵肉疼。 这些都是上好的辟邪法宝原料啊! 结果现在全成了废料。 在鬼帝不计后果的摧毁下,文圣书简上,“桃花狱”三字出现明显裂痕,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就要被抹去。 书简受损,与其心神相连的姬无双也不好受。 她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本就虚弱不堪的阴神从中裂开一道缝隙。 仙灵之气从裂缝里散出,“噗”的一声,姬无双的阴神消失不见。 不见了…… 不见了!? 第208章 桃花源记 姬无双…… 竟然没了!? 突然重新掌握身体,看着快要破林而出的鬼帝,许缘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嘛呢? 阿巴阿巴阿巴…… 本来之前高高兴兴地被姬无双带飞,还能有心情脑部姬阿姨的魅惑之资。 可现在呢? 他就要直面鬼王的毒打了啊喂! 瞧了瞧手里的文圣书简,他一脸苦涩的把文气灌注其中,希冀能够为桃花林续上一波。 忽然,一道血箭从他影子里喷出,落到书简上。 受到文圣血脉的影响,“桃花狱”三个字变得稍微稳定些许,那片桃林也继续开始变得虚幻。 许缘大喜,原来姬先生还没有凉凉! “你快逃,我为你殿后……如果可以,记得带上另外几人。” 姬无双虚弱的声音从天莲印中传出,让许缘心底拔凉拔凉的。 他瞥了一眼被四个鬼王围着捶,已经显露出颓势的沈武等人,嘴角抽搐道:“是不是这样就能死得远一点?” 大盛文人都经由科举凝聚出文心,受龙气影响,文气的储量都不算大。 就跟奥特曼一样,每次都是打着打着就虚了。 根本不像许缘那样持久又刚猛。 要是现在带上那几个人,只是多出几个累赘。 姬无双似乎很不高兴,声音变得冰冷。 “那你自己走。 弱者!” 这是许缘给姬无双安排的名号,如今却被安到了他自己头上。 他无奈扶额,解释道:“我这个人一向不会卖队友,要是就这么跑路苟活下来,心里百般纠结,那是比死了还难受。” 姬无双语气变得缓和:“赶紧走,你不需要给我陪葬。” 许缘轻咳一声,询问道:“你不报仇了?” 姬无双幽幽道:“力有不逮,时也命也,你回去之后找忠叔,他会给你一些东西,以后你就自由了。 不要拖延,再不走来不及了!” 许缘从姬无双的声音里听出很多疲惫。 他也是叹息道:“算了,我本就欠你一命,今天就救你这个大魔头一次,以后恩怨两清。” 姬无双:“……” 她只觉得心好累,说了这么多,这个混蛋竟然连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区区山河境,拿什么去和鬼帝抗衡? 就凭那一次就只能砍一剑的诗词么? “再不走,我杀了你!” 许缘指尖金光绽放,一杆毛笔出现在手中。 “先退下你……弱者。” 他深吸一口气,笔尖蘸金,提笔落于虚空。 草书奔放不羁,潇洒随性,其中一股剑意雏形正在缓缓凝聚。 “盛昌宁中,江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桃花源记》并不如诗词那般,落笔便能惊天动地。 故事的娓娓道来,一切都变得不同。 随着其中画面的铺开,比传世诗词更加蓬勃的文气从四面八方升起,越过许缘笔下的草书,径直涌入那片现成的桃花林中。 异象显现,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桃林之中。 正在其中肆虐的鬼帝被溪水一浇,惊得跳离原地。 落地时,他的身上冒出阵阵白烟。 那条溪流竟是由纯粹的文气组成! 溪流所过之处,一株株被斩断的桃树重新挺立起来,向鬼帝伸出援助枝手,要将其净化。 不仅如此,在异象的加持和文圣书简的共同作用下,桃花狱中,那片插满水稻秧苗的水田、整整齐齐的房屋都出现在桃花林之外。 不到片刻,一座优美的世外桃源便横亘在众人眼前。 桃花源逐渐完善,其中禁绝一切异力的规则终于浮现,让鬼帝再也不能发挥出一丝一毫的力量。 “……自云先世避妖鬼之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一个个虚幻的身影缓步踏出,在田间地头,勤劳耕作。 没有赋税,没有劳役,更没有官老爷,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只是这对于鬼帝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他周围的空间一阵变换,落到水田里面,来到了他亲兄弟吞江躬耕八百多年的刑场。 尖锐的刺痛从脚下升起,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手中的秧苗更是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诱导他将其插到田间。 手脚皆如水,一股更加酸爽的刺激用上鬼帝心头。 他这才看清,这水田那是什么正经的水田? 那下面分明就是一株株要吃鬼的大桃木! 鬼帝气得大吼大叫:“董九歌!我与你势不两立!” 姬无双看着此景,瞠目结舌。 她已经快四十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优美的华章在眼前诞生。 这对根子上还是一个读书人的她,有着莫大的震撼力。 远处的书理阵法中,沈武等五人盯着虚空中的飘逸潇洒的草书,目光如痴如醉,仿佛色中饿鬼看见了一个正在搔首弄姿的绝世美女一般,就连向四个鬼王斩出的文气大刀都没能来得及操纵。 星游哪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手腕一翻,一个巨大的鬼爪从天而降,拍在书理阵法之上。 阵法屏障一阵摇晃,沈武等人也终于回神,连忙往许缘的方向靠去。 那边文气聚集,就算不能以此洗髓伐毛,也能加快文气的恢复速度。 一边跑路,沈武大笑道:“其字飘逸大气,行文干净自然,如此天纵之资,应当是元双姐姐无疑了!” 董元清性格质朴,为人拘谨,却是写不出这样的文字。 他比董元双小几岁,一直都称呼董元双为元双姐姐。 一时激动之下,竟是喊出了儿时的称呼。 其余四人也不在意,有人唏嘘道:“三十年不见,她依旧那般惊才绝艳,当真愧煞吾等。” 却是因为之前姬无双使用魔道、武道和仙道之力,让他以为其在其余地方浪费了文思。 也有人振奋道:“凭借此文,她或许可以将吞月鬼帝击败,扬我启明书院之声名!” 又有人摇头失笑道:“此言格局太小,若能将鬼帝重伤,鬼门关此后数年便可高枕无忧矣。” 气氛顿时快活起来。 原处,许缘依旧在挥笔书文: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遂迷,不复得路。” 直到末尾,一股杀机惊现: “江州许长生,游侠剑客也,闻之,欣然规往。 不日,复见于书山,桃花源者,乃董圣所立之桃花狱也。 囚鬼帝!而杀之!” 第209章 跨越时间的对话 当许缘落下最后一笔,淡淡的圣威自文章里散发,这股如文圣降临的气息,让桃花狱内的规则之力更加完备。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从沈武等人嘴里发出。 他们看着那片散发着金光的文字,激动得浑身颤抖,震惊道:“这这……这竟是圣道华章!难道我启明书院又要出一尊文圣不成!?” 沈武紧紧握着佩刀,“就看元双姐能不能顺利成圣了!” 圣道华章,顾名思义便是触及文道圣境的华美文章。 其作者不一定是文圣境界,但一个人只要能作出圣道华章,成为文圣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足以让整个大盛的文人都为之疯狂的盛事。 因为,大盛已经八百多年没有出现过文圣了! 所有文人都知道,文道文圣境界出现了问题,但他们对此都无可奈何。 不到文圣,他们连窥探这个隐秘的机会都没有! 桃花狱内,鬼帝的身躯受到压制,身形竟然开始萎缩,变成常人大小。 许缘左手里的文圣书简忽的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平平展开,散发出莹白的圣道之力照耀四方。 在许缘的视线中,横亘虚空的光阴长河在受到光照之后,产生了剧烈的波动,河水倒卷,扬起数十丈高的浪花。 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正在影响光阴之河的走向。 许缘身前的《桃花源记》被圣道之力所吸引,一个个飘逸的文字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文圣书简之中。 它们的目的地,是此前“桃花狱”所在的那根竹签! 数百字尽数收敛其中,前方原野上的桃花源盛景跃然竹上。 而血色的“桃花狱”三字在桃花源记所携带的意境下,经过一阵扭曲,最终变成了“桃花源”。 “哗啦啦……” 得到《桃花源记》之中的圣道之力,光阴之河的动静终于平息下来。 这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 因为,光阴之河中,一道质朴挺拔的身影正在踏浪而来。 此人约摸六十多岁的模样,相貌英伟,气质儒雅。那双如玉般温润的眸子里,充满着智慧与沧桑,仿佛邻家的教书先生。 此人许缘见过,虽然此时面相老了许多,但他依旧能看出此人年轻时的容貌——文圣董九歌! 董九歌从光阴之河的上游走下,此时就站在河流的最边缘,似乎再也无力走出。 他并未急着查看那片由他亲手种植的桃花林,而是伸手接过书卷,品读着上面多出的那篇《桃花源记》。 只是几个呼吸,董九歌的面容就变得更加苍老,但他却依旧不紧不慢的放下书简,对许缘拱手道: “能拜读如此佳作,在下三生有幸,不知小友尊姓大名?” 这一瞬间许缘想了许多,最后才正色道:“晚辈名叫许缘,此文……是晚辈梦中所得,作者名号五柳先生。” 他已经得到这些诗词华章带来的助益,甚至靠着它们得以活命,若是在不知廉耻的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原创,那跟窃贼又有什么区别? 董九歌眸光一闪,意味深长道:“这文章歌赋本无主,如今出自小友之手,自然是以小友为主。” 许缘挠挠后脑勺,皱眉道:“文无主,吾心却已有主啊……老前辈,您大老远跑这来,不会就跟我聊天?你们文圣都这么闲的吗?” 董九歌哈哈大笑,摆手道:“不闲,不闲,老夫还要回去教学生呢!” 他看向困住鬼帝的桃花林,缅怀道:“能得见如此盛景,老夫当初的努力没有白费……老夫有两个方法可平鬼患,今日既然托小友的圣道华章神游至此,便交由小友决断。” 在许缘懵逼的眼神里,董九歌抚须道:“其一,释放华章之力,凝聚圣道之剑,斩灭鬼帝;其二,先将鬼帝囚压,以其养林,最终重现灵根大桃木,这或许需要不少时间。” 有圣道华章和整尊鬼帝相助,再过不久,大桃木便可重临世间。 许缘毫不犹豫道:“我选第一个。” 死刑立即执行和死缓,自然要选最快的那一个。 这种祸害,就是要直接摁死才好。 董九歌略微遗憾的点头道:“时也命也……那便依小友的办。” 许缘向姬无双传音询问董九歌情况,却发现影子里的姬无双就跟死人一样,也不知是因为当了魔头愧对祖宗,还是伤势太重,不省人事。 董九歌不再压制书简,上面蕴含的圣道之力蓬勃升起,映照在那片桃花源上。 水田里的鬼帝正在艰难的向外挣扎,察觉到文圣之力袭来,心头巨震,不可置信道:“董九歌!?你这卑鄙老物,竟然还没有死么!” 董九歌淡然一笑:“凡人之躯,又怎能长生?吞月,该结束了。” 吞月看到董九歌,顿时心态爆炸,再也顾不上受伤,在水田里发足狂奔,只想快些逃离这个终生阴影。 “我是前所未有的鬼帝!君临万鬼之君王,我不能死!董九歌,你个死人!快给本帝滚!” 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暖风拂过树林,一片一片桃花瓣在空中飞舞,凌厉的剑气自花瓣间绽放,朝鬼帝绞杀而去。 鬼帝的鬼躯很坚硬,花瓣剑划过,也只是带起一串火星。 然而花瓣剑的数量却是成千上万。 绳可锯木断,水能滴石穿,这千千万万柄利剑临身,就算是鬼帝之躯,也只能抵挡片刻。 十息之后,鬼帝身上出现第一道伤口。 二十息之后,鬼帝的鬼皮已经被活剥下来。 五十息之后,鬼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颗青黑色球体在虚空飘荡。 球体大概人头大小,黑多青少,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观看过鬼帝受刑而死,许缘转头看向董九歌,却发现那位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回到光阴之河上游。 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此篇圣道华章必将单独形成一方小世界,观其文意,很可能会悬于世外,定要注意防备外面的……” 话未尽,董九歌的身影便开始扭曲,消失不见。 董九歌的书简在虚空静静沉浮,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许缘听得一头雾水,世外是什么? 外面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危险? 第210章 皇帝和道人的赌约 盛京皇宫,御花园。 《桃花源记》书成时,独守在亭中的李玄生忽的站了起来,望向西方,眼中爆发出耀眼的神光。 感受这千万里之外传来的些许文圣级别的威压,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找到啦、找到啦!一线生机,遁去的一!小势可改,大事更可逆!我悟啦!” 一番癫狂大笑,李玄生再也坐不住,一脚迈出,向西边跑去。 他要见见这位逆乱天机之人,顺便……将其收入门墙,借势突破极境。 只见其一边跑一边笑,像极了街边流浪的疯癫道人,引得沿途宫女一阵花容失色。 李玄生的必经之路上,昌宁帝阴沉着脸现身拦截。 他衣衫还算完好,只可惜脸上的几分潮红和身上的胭脂香气暴露了他在来之前的所做所为。 “你走哪儿去!?” 李玄生站定,眼中升起几分小心谨慎,稽首道:“陛下,贫道要先行离去了。” 昌宁帝眼里尽是压制不住怒火,伸出手掌想要揪住李玄生衣领,却被其轻轻避开。 “陛下,赌约已经结束,还请愿赌服输。” 这一下,昌宁帝终于控制不住了,怒喝道:“输?朕怎么可能会输?鬼帝活了一千多年,一身实力堪比半步仙人,又岂是区区一个董元双能够比得上的?” 就算有董九歌的文宝相助,她也绝不可能翻盘!” 李玄生脸色僵住,其实他很认同这句话,只是在心底更加偏向于董元双能够逃出升天。 这样他的修为才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就在二人对峙时,一片雪花突兀的从天而降,盖在御花园中的鲜花之上。 御花园地底布置有层层阵法,平常风雪是落不到其中的。 除了一个可能—— 鬼帝身死,天为之泣。 李玄生伸出手掌,吸纳过雪花,感受着其中比平时还要多出几分的阴冷,沉声道:“吞月……死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于是皱眉猜测道:“是文圣跨时间出手?”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可能。 李玄生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再等,绕过昌宁帝,往外走去。 昌宁帝压下惊怒,再次阻拦:“交出长生延寿之法,朕可以让你离去。” 李玄生面色冷下来,“陛下,赌约已经结束,君无戏言。” 昌宁帝轻哼一声,“你认为这世间有谁能限制住朕么?” 李玄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只有末尾的两个名字最为醒目。 一者为李玄生,一者为玄玺。 玄玺,便是昌宁帝登基后改的名字。 “世间道途风光各异,谁也不清楚,有没有能够限制皇道的手段。” 纸张上出现一个个或黝黑或血红的光点,很快,一张白纸黑字的赌约,就变成了黑底血字的模样。 感受到上面透露出的邪恶不详之气,昌宁帝眼睛眯起,凌厉浩瀚的杀机让花园中的各类动物都惊叫着远离。 “你在算计朕?” 李玄生无所谓的笑笑:“若不如此,贫道恐为砧板之鱼肉。 陛下,这违约的代价对您也不算太大……” 李玄生瞥了一眼昌宁帝余威尚存的老裆,嘿笑道:“嘿嘿……只是会让您在今后的一年,冷落三千佳丽罢了。待到明年,您又能变得龙精虎猛……” 昌宁帝脸色铁青,他对现在的身体状态非常满意,要是一日不宠幸妃子,那他掌握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又有何意义? 为黔首谋幸福?为社稷谋发展? 还不如多生几个儿子,丰富皇族血脉呢! 他飞速将赌约扫了一遍,发现竟然还有把江州归还于董氏,且一年内不可亲自出手对付董氏后人的条件,不由勃然大怒。 “不把快些她捏死,朕难道要任其成长,颠覆朕之山河不成!?” 李玄生理了理道袍,再次绕过昌宁帝。 “这赌约最是公道,长生之法和董氏孤儿皆是重中之重,陛下亲眼看过之后,才亲手落名,要怎样选择,全凭陛下做主。” 昌宁帝越想越气,回忆着纸张上的条款,猛然伸手向李玄生抓去。 “赌约可没有提及你的安危,朕就先杀了你这乱臣贼子!” 空间被凝聚,李玄生不由自主的落入昌宁帝手中。 他的全身都在扭曲,发出一声声似机关零件的沉重闷响,脸上扬起了诡异的笑容。 “陛下对区区一尊人偶都不肯放过,看来真的是发怒了啊,就是不知被董氏孤儿报仇时,你又会怎样呢?呵呵哈哈哈……” “嘭” 李玄生的傀儡发出一声炸响,尸骨无存,只剩下一张血字黑纸缓缓飘落。 昌宁帝遥望鬼国方向,将赌约紧紧攥住,冷笑着低语道:“呵呵,朕倒要看看,你一年之后,还能不能依靠董九歌? 既然上天让你活下来,定然是要让你成为天命帝后,董元双……你跑不掉的。” …… 盛京,一处幽深的庭院之内。 一锦衣老者正在伏案作画,铜炉炭火正旺,室内暖风阵阵,令他鬓角渗出几分汗水,身上毫无特殊之处,就似一平凡老头。 文心感应到西方传来的圣道力量,他笔锋一顿,低喊道: “于兴……” 角落的黑暗中,一黑衣男子走出,抱拳道:“主人。” 老者询问道:“江州之事如何?” “少主尚未寻到踪迹,江州碑不知所踪,启明书院即将荒废,少夫人尚未失身……” 老者抬手制止,眉头微皱,“那李家娘子本就没什么作用,不必称其为少夫人……让他们暂时蛰伏,有我在,明儿必无性命之忧。” “是,主人。” 等于兴退下,老者继续作画。 只是寥寥数笔,一只展翅飞翔的神骏雄鹰,便出现在纸上。 老者屏息凝神,将雄鹰眼睛点上。 “唳——” 一声鹰唳传出,那水墨苍鹰竟从纸上越出,在空中振翅盘旋,未过多久,便飞入老者胸膛。 “以画入道,尚且差了些火候……也不知何时才能摆脱龙气……” …… 玉门关外,桃花源繁盛依旧。 许缘一手握着吞月鬼帝留下的鬼核,一手握着董九歌的书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一声清脆的凤鸣响起…… 第211章 幻月鬼帝 夜幕逐渐降临,一片安宁的桃花源散发着粉白色的氤氲之息,迷离的光晕入眼,仿佛伸出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幻之境。 凤鸣声声,劲风呼啸。 鬼凤化作的黑色凤凰法相在空中飞舞,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把属于鬼帝魂核拿在手中的文人,心胆俱颤。 那位君临鬼国,主宰万鬼生死的吞月鬼帝,死了!? 被一个山河境的文人斩的?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才短短几天,为什么就发生了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缘淡淡一笑,朝鬼凤招了招手。 “这位……凤凰兄,有没有兴趣过来聊聊?” 感受到这文人身上残留的圣威,鬼凤额角有一丝冷汗滴落。 这怕不是要跟自己算账的! 鬼凤身后,三个造型各异,但气质张扬的鬼王姗姗来迟,见到许缘竟敢如此蔑视鬼王,顿时皱起眉头。 其中一个鬼王冷喝道:“区区……唔唔唔……” 却是被鬼凤心惊胆战的伸手捂住了嘴。 鬼凤对其余鬼王传音道:“管好自己的嘴,鬼帝已经死了!要是害得某位兄弟被这杀星记恨,别怪本王清理门户!” 三者愣然,但在看见许缘手里的鬼帝鬼核后,皆低垂眼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向星游等鬼王靠拢。 似乎和更多的鬼王靠在一起,他们就能有自保之力。 见此,鬼凤这才学着其他鬼的样子,低眉顺眼来到许缘身前。 “不知阁下有何吩咐啊?” 许缘把文圣书简揣到衣襟内,掂量着鬼帝魂核,故作沉重的长叹一口气。 “鬼凤兄有所不知,我只是一个读书人,向来不爱与人争斗……方才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贵国的帝皇打成了这样,实在不好意思……” 鬼凤连连摆手:“阁下言重了,陛下……吞月他不识待客之道,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活该,你……” “那你可以带我们几人离开此地么?我长这么大,还没乘过凤凰。” 许缘脸上带笑,露出一口白牙。 此时他的文气已经见底,根本不是鬼王的对手,只能示敌以强,让他们对自己礼送出境。 想到曾经骑自己的鬼帝都没了,现在让这几个人骑一骑也没什么,于是鬼凤毫无负担的应下。 “能被少年文圣骑乘,是小王之荣幸。” 说着,他还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 现在的鬼凤只想快点送走这个瘟神。 许缘点点头,对沈武等人道:“稍后各位便与在下同行罢。” 沈武几人状态也不好,本想和“董元双”来一个大型认亲现场,结果见这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底都有些失望。 见几人欲言又止,眼含期待的看着自己,许缘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强调道:“我名姬无命,虽然和你们想找的人相识,但绝不是她。” 沈武念头一转,觉得是元双姐目前还在暗中行事,不不便暴露,于是理解道:“好!好!我们一起回去再说。” 许缘看了看作为威慑的桃花林,扬起文圣书简,想要将其收纳进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桃花狱和桃花源的依凭都在文圣书简内,但桃花林就是在那里不受控制。 “它属于世外,回不到文宝之中的。” 姬无双虚弱的声音从天莲印里传来,让许缘精神一振。 “你醒了?世外又是什么地方?” 姬无双没有回答,只道:“此地不宜久留,离开后再慢慢说。” 许缘瞥了一眼桃花林,为难道:“可……这林子不要了?” “它很快就会隐去,到时候再细说。” 许缘不再犹豫,招呼着鬼凤变凤凰,载着众人飞向玉门关。 在他们离开后,桃花林的面积逐渐缩小,最后凝成一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圈圈如水的涟漪荡漾,一个婀娜的身影从中走出。 幻月眼波流转,看向许缘离去的方向,眼神愈加满意。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只写一篇文章就能把鬼帝镇杀。 “幻月,你刚才为何要帮那文人!” 一瞧见幻月出现,星游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大声斥责。 要是幻月刚才不捣乱,那个文人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很有可能一早就被鬼帝擒下,哪还会有这么多乱事。 幻月绣眉一挑,不屑道:“区区手下败将,也敢教我做事?” 星游一下子噎住,气恼的转过头去。 早在几百年前,鬼王们论资排辈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打过。当时幻月仗着镜花水月,一招鲜吃遍所以鬼王,顺利成为鬼王中最强。 幻月抬头望向数百年都不曾仰望过的夜空,眼中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灰暗。 “如金吞月已死,我作为最强的王者,理应统领鬼国…… 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星游等极为曾经参战的鬼王并没有说话,之前他们被那几个文人揍得很惨,实力不再,说什么都是虚妄。 后面赶来的三位鬼王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踏出一步。 “我们……” 还没说完,一道银白匹练便从幻月掌中飞出,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只是稍微一接触,三者就被震得口喷鬼血,倒飞而回。 “这!” 彼岸鬼王率先坐不住了,质问道:“这不是镜花水月!你到底是谁!?” 幻月俏皮一笑:“我当然就是我啦!都几百年过去了,怎么?还不许本王……本帝多学几招吗?” 在她手中,一枚圆形玉佩正吸收着周边的月华,散发出空蒙银辉。 那枚玉佩一面是举杯邀月的诗人,一面是月下的漆黑影子,煞是独特。 以一破三的战绩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没有鬼王再出声反对。 …… 玉门关外,在得到许缘的首肯之后,鬼凤逃也似的飞走,那慌张的模样,像是一只尾巴着火的母鸡。 城墙脚下,有几人依靠在此,以布蒙头。 是先一步离开的大邓红英他们。 见到许缘,邓红英连忙迎了过来,她抿紧嘴唇,没有说话,眼中尽是忐忑。 因为她明锐的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那位最先前去支援的孔老先生! 既然有减员,那么她那本就身受重伤的父亲,出现危机的可能性也就不会小。 第212章 世外之景 “你父亲还在我的法宝里面,很安全。只是那位孔老先生……唉,可惜了。” 邓红英心中稍定,又悲痛与孔明德的逝去,眼里透露着似流水落花春去的悲哀。 “我这边,铁叔叔和严大哥没能撑住,也……去了。” 许缘看向前方,五个半人半鬼的汉子里,有两人的身子一动不动,他们佝偻着腰背,身上覆盖着一层薄雪,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他朝二人拱手,沉声道:“吞月鬼帝已被我斩杀,二位好汉请一路走好。” 稍微处理过邓红英这边的事,许缘按照姬无双的嘱托,看向沈武。 “那位明德公可还以家眷?在下想把他们接回启明书院。” 沈武眼眶发红,深吸一口气,“他只剩下一对孙子孙女,如今就在这玉门关内。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许缘大手一挥:“尽管说,能帮一定帮。” “许多同窗在朝廷遭受排挤流放,皆被我收揽至城中,他们的家眷也在此处,边关乃是苦寒之地,我等有文气傍身,还能忍受,可他们却已经疾病缠身…… 元双姐,若你有能为,还是把他们带走罢。” 许缘有些为难。 他的黄金屋只能装一个人,要是带这么多人走,这一路下来得走到猴年马月。 邓红英自告奋勇:“我们父女在江湖中有几分人脉,若你不嫌弃,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好,就这么说定了。” 天莲印中,姬无双传音道:“那些家眷恐怕人数不少,千山万水,不仅路途颠簸,更容易成为狗皇帝的目标,你可以借助桃花源,直接回到江陵城外。” 许缘无奈道:“可桃花源现在还在鬼国啊。” “你可知,什么叫做世外?” 不等许缘回应,姬无双自顾着解释:“世外,乃是世界之外寄托于此方世界之上存在的小世界。如今的桃花源已经存在于世外,只要你能带人进入其中,就可以从此地回到书山。” 许缘脑子还有些发蒙,可他现在和桃花源根本没有一点联系了啊。 “竹简内,桃花源所在的竹签,就是钥匙,你用文气注入其中即可。” 取出竹简,稍微试探了一下,许缘只觉得眼前视角忽然变化,自己的意识就出现在了桃花源内。 他向远处眺望,发现视线尽头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自己所处的地方就像是在一个飘荡在宇宙之中的飞船里面。 这样也不差。 此地有日月交替,灵气似乎也很充足,倒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除了受原本桃花狱规则影响,不能在这里使用超凡力量之外,一切条件许缘都能接受。 让他有些在意的是,似乎这世外之地,不只有一个桃花源? 收回意识,许缘向姬无双吐槽:“感觉这一去一来,消耗的文气挺多的,等这一回去,我都得累趴下。” 姬无双没有再回应,她这次不仅自废掉魔道功法,还舍弃了一半阴神,就连身上的鲜血都放了不少,就连和许缘传音,也是在强打精神。 在这期间,沈武叫开了城门,带着众人朝关内走去。 刚一入城,邓红英身旁的灰袍男子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咬牙道:“在盛国,鬼道会受到压制,此言不虚。” 邓红英连忙把他们带出去,在城下搭建帐篷,安置下来。 沈武摇头感叹:“可惜了他们几个好汉子啊。” …… 腊月初八,大雪。 江陵城,于府,采墨乡。 李怀梦端着一碗汤药,疾步从院外走进,来到云敏的房间内。 “云姐姐,该喝药啦~”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床榻上,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支撑起来,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道:“只是偶感风寒,哪用得着你这般细致的照顾。” 李怀梦一手端着汤药,另一只手搀扶着云敏坐起,又为其掖好被褥,一脸关切。 “那可不成,你身子骨向来就弱,这风寒要是不好生照料,很容易就拖延成重症的。” 云敏看着锦被上的鸳鸯,眼神逐渐模糊,声音空灵道:“生而无恋,死而无厌……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多活一天算一天罢。” 李怀梦搂着云敏轻得不可思议的肩膀,入手是一片温热,这才有些放心。 她自嘲道:“你可别说笑啦,毕竟曾经还有过青梅竹马,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多了,我连春心萌动都没有过呢…… 云敏神情淡漠,现在回想起往事,只觉得自己是那么傻,被人卖掉还要去帮人数钱的那种。 “现在水温正好,快趁热喝了。” 汤药苦涩,云敏轻轻拧着眉头,屏住呼吸,这才缓缓吞咽下去。 感受到腹中升起一股暖流,并逐渐游走至四肢百骸,她苦笑道:“这汤药是药奴熬制的?她那人虽然嘴巴恶毒了些,一手医术却是极为高明的。” 一提起药奴,李怀梦气就不打一处来,撅着小嘴道:“那家伙,总是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就是当过几天冒牌官儿嘛,结果就晓得欺负我们。 哼,要是许缘还在,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横!” 当那个人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耳边,云敏脑海中的回忆就开始不自觉的翻滚。 有不堪入目的,有令人生厌的,也有淡然温馨的…… 五味杂陈。 良久,她无力的推了推李怀梦肩膀,微笑道:“你先去练武,我看会儿话本,再歇歇。” 李怀梦在听闻许缘落入鬼国之后,一时冲动之下,还想去鬼国救人,结果却被药奴几根金针牢牢定在原地,并被狠狠的嘲笑了一顿。 自此,她重新捡起许久未练的武艺,决心要先击败药奴,再去鬼国寻找许缘。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嗯嗯,我先走了,有事记得让丫鬟叫我。” 李怀梦检查过屋里的铜炉,为窗户开上一个缝隙,离开了房间。 重回寂静,云敏拿起由江陵旬报出版的精装《女驸马》细细研读起来。 在她眼中,一缕莹白之光悄然闪过。 谁也不知道,在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心里,一个念头早已经生根发芽。 那就是去鬼国,寻找那个人最后的踪迹。 “嗯?我在几天不在,你怎么就生病了?” 第213章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寂静的氛围被打破,云敏惊得浑身绷紧,一只手悄然摸向枕头底下的防身剪刀。 这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声,她脑海中已经没有印象。 因此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采花淫贼。 “出去!” 云敏冷冷道。 她手掌掩在棉被下,蓄势待发。 同时,她抬眸看向来人。 入眼是一身熟悉的黑色貂皮大氅,肩头残存些许积雪,带着几分风寒之气。 只是那脖子上顶着的那张脸面却陌生得紧,这样貌年轻且英俊,嘴角噙着笑意,看上去莫名的有些欠揍。 “你若是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不然我可就要叫人了。” 许缘眨巴着眼睛,忽然一拍脑袋,咳嗽一声,声线已经变成于明。 “咳,现在还认得出我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敏身子猛然一颤,背部挺直,想要下床站起来,结果背只挺到一半,她又矜持的怂了回去。 被子下的右手放开剪刀,她双手把话本紧握,葱白的指头捏得发白。 她低着头,只用余光看许缘,冷着脸道:“你……你这人,进别人闺房怎的不敲门?还不赶快出去?” 许缘后退两步,摊着双手,一脸讪笑。 “这不是着急看你病情嘛,我直接就进来了,下次进来一定等你同意……你没事就好,先歇着,中午一起喝腊八粥。” 匆匆撂下几句,许缘转身便转身离开。 “嗒” 关门声传来,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在确认许缘已经离开后,云敏将螓首埋进锦被中,肩膀开始颤抖起来。 采墨乡的院落中,李怀梦刚刚打了一趟拳,身体逐渐活动开,呼吸也变得有力起来。 就听到房内传来的声音,还没等她过去查看,穿着黑色大氅的许缘就走了出来。 她眼睛猛然亮起,脚底一窜,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带着呼啸的寒风立在许缘身前。 “你你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怀梦攥着许缘的两只手臂,兴奋激动溢于言表。 强大的手劲让许缘双臂发麻,甚至还有些刺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女侠!大侠……轻点,我还是个伤病号。” 他倒没说谎,这次虽然没有和鬼帝正面交手,但只是有限的几次接触,便让他身负重伤。 更别提中途还被姬无双拿去祸害了一顿,他现在直接伤上加伤,连恢复能力奇高的文气都无法让他快速痊愈。 李怀梦如同触电似的收回手掌,羞赧的挠了挠如玉脸颊。 “抱歉抱歉,一时激动…… 对了,你伤到哪儿了,药奴她医术很好的,可以去找她看看。” 李怀梦十根手指绞在身后,俏脸微有些发烫。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许缘点头道:“我等下就去找她,正好把身份交接一下。” 李怀梦歪头道:“现在就去?不多留一会儿么?云姐姐她可是很想你的哦,这些天都茶饭不……” “李妹妹!他这恶贼,谁会想他?” 却是云敏披着衣物,靠在房门口,不让李怀梦把私密的事情说出来。 李怀梦吐了吐舌头,跳到云敏身边扶住她。 “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嘛,许缘你有伤就先去治,等你回来再细说。” 看着各有千秋的两位玉人,许缘心中一暖,脱口而出:“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啊。” 空气一阵沉默,只有飘落的雪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两女疑惑,不知道这又是抽什么疯。 许缘尴尬得脚趾抓地,紧了紧大氅,快步逃也似的离去。 “你们不懂就算了,回头见……” …… 风荷举。 易容成于明药奴正在其中一间厢房里配制着古古怪怪的药剂。 她嫌弃许缘睡过的房间脏,根本没住进去。 许缘走进门后,药奴吸了吸鼻子,高兴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啊,赶紧给老娘上岗,这一天天的,那些糟老头子我早就看腻歪了。” 说着,她抬手在桌上拂过,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都被她装进储物空间之内。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去找我家主人啦!” 也不等许缘搭话,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药奴步履轻快的朝外走去。 许缘扶额道:“你这么着急干嘛啊,你主人还在我这儿呢!” 这是鬼帝死后的第二天,许缘在玉门关内稍作休整,直到文气恢复完全,被姬无双糟蹋过的身子不再影响行动,便带着邓锐思父女以及其剩下的三个手下先一步回到江陵。 至于孔明德的后辈和玉门关其余启明书院学生的家眷,如今暂时还未过来。 却是沈武在得知许缘能靠着世外之力辗转与玉门关外和书山后,决定让其他人先把年节过完,开春再出发。 华夏人,对于新年,总有一股特殊的感情。 姬无双伤势不浅,为了降低消耗,索性就待在许缘的影子里,就连说话的次数都很少。 “什么!?” 药奴脚步顿住,转过身来,气愤的瞪大眼睛:“你把我主人怎么了!” 在她看来,她主人姬无双那是绝代风华的人物,怎么会跟一个男子这样亲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缘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我怎么敢对她动手?还不是是她自愿上我的。” 这带着明显歧义的话让药奴更加气愤,手里出现几根闪烁着寒光的金针。 “再不好好说话,老娘让你下半辈子都动不起色心。” 薄薄的黑雾从许缘影子里散出,最终凝聚成黑衣黑笠的高挑身影。 “药奴,不必跟他一般见识……这次我受了些伤,等下你帮我医治一番。” 闻言,药奴也顾不上怼许缘,凑上前殷切的扶住姬无双。 探上姬无双的脉搏,药奴脸色就是一变,急忙道:“主人,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情急之下,她连臭骂许缘都顾不上了。 姬无双罕见的没有对其拒于千里之外,轻轻点头,缓步走向房外。 在许缘眼里,像极了尊容华贵的老佛爷。 走到房门,姬无双顿住脚步,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放手去干,现在的江州,你最大。 除了我以外。” 第214章 主与奴 等二人离开,许缘脸上血光一闪,五官、面容肌理都开始以让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位移、交换。 在他五官感知混淆之中,于明那张脸重新出现。 换上极其厌恶的官服,许缘挺直胸膛,浑身气质变得威严无比,虎步龙行,向于府之外走去。 他之所以这么赶时间回来,自然是有大事要干。 在鬼国时,他曾搜过一个买卖人牲的大豪商——钱大富的魂魄。 钱大富出自江陵钱氏,乃是盈香阁背后老板钱乾的族弟。 杀人越货、贩卖人牲、逼良为娼……一身所为可谓是令人发指,气得许缘当场将其捏死。 现在想来,那么简单就死了,却是便宜了那个恶贼。 那些被当做牲畜,死于鬼物之口的盛国人,所遭受的苦难又是几倍于钱大富? 今天,许缘的目标便是那个藏污纳垢、沾满人肉血腥的江陵钱氏。他要抄其家、灭其门,让更多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畜生胆寒。 于府大门外,换上一身干练男装的邓红英静静站立,那挺拔的身姿,坚毅的气质,无一不让人瞩目。 只是,尚未跨出门,散发着一身浓郁药香的药奴忽然出现在许缘身前。 她手里端着有玉碗盛着的黑乎乎的汤药,神色极度不善,看得许缘心底发毛。 这种神医毒怪,最是能让人对其生出恐惧之心。 “许郎,该喝药啦~” 肉麻柔媚的声音从药奴嘴里发出,让许缘心跳不争气的漏了半拍。 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上一个被这么喊的人,已经死了! 他咽了口唾沫,指着那碗冒着绿气的黑药,干巴巴道:“这……这东西,应该不是治病良药……” 药奴嘿然冷笑:“你害得我主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在老娘这儿讨药喝?” 许缘后退半步,连连摆手。 “这个……我看就不用了?” “你现在还是‘抱恙之身’,喝了这碗,才会更像。” 药奴白了许缘一眼,不耐道:“快喝,赶紧的,别逼姑奶奶灌你。” 许缘想起此前的钓灵药谷计划,自己确实是要喝一些特殊的药剂,用以掩饰身体的具体状态。 可是……道理他都懂,可是以前喝的药也没那么可怕啊! 这药奴故意报复呢? 忽然,他视野中闪过几道金色亮光,于是啊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喝药,多是一件美事啊!” 接过过药碗,许缘故作豪迈的仰头一饮而尽。 “呕……” 刚一下肚,腹中便一阵翻江倒海,巨浪滔天,可怪就怪在,许缘一直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那股奇怪的恶心感持续扰乱着他的神经,真是打脑壳得很。 药奴可不管这些,一把拽过玉碗,轻哼着小调离开,尾巴都差点翘上了天。 许缘深呼吸几口气,缓了缓状态,走到邓红英身边,用泛黑的脸色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走,去衙门叫人。” 刚刚走出几步,许缘就猛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 邓红英关切道:“刚才那人,你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么?” 许缘幽幽一叹,无语望天。 “没办法啊,谁叫她是这儿最高明的医生呢?这么点小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也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药奴的汤药开始发挥独特的效力。 许缘大腿上被鬼帝长枪扫落的血肉大坑处,原本坑坑洼洼的伤口开始发出一股麻痒感,似乎不断在长出新嫩的血肉,填补伤口。 然而,从外面看上去,他的气息却在逐渐下滑,很快就变得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许缘心底一阵欣慰,这药效还不错嘛。 果然,就算是药奴,也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医者仁心的。 邓红英欲言又止。 这个状态真的适合出去抄家么? 要知道,钱氏作为江陵最大的家族,花重金请的武道高手都有不少,一个不小心翻车,那可就凉凉了。 “只是气息变弱了,我其实很好的,不用担心的,呕……” 许缘再次干呕,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姬无双投诉! …… 寒梅傲,昏暗的静室内。 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床榻上那个纤细修长的身影。 姬无双身上的大部分衣物已经被剪下来,丢弃在一旁,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欺霜赛雪,亦不过如此。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肌肤上遍布的血色裂纹。 她就像是一个破碎重组过的羊脂玉净瓶,那密密麻麻的裂纹,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惋惜之情。 在和鬼帝战斗时,姬无双藏身与许缘的影子里,虽然很多时候都有文圣书简抵抗鬼帝威压,但终究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那时就连被重点保护的许缘,身躯都在如海的威势直接崩裂,更别提只在边角努力收敛气息的姬无双。 药奴端着玉碗,走进来,看着姬无双的娇躯,眼里满是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 斗笠已经去掉,虽然姬无双脸上也不免被裂纹布满,但依稀能看出她倾国绝世的容颜。 “主人,姓许的已经喝过药了。” 药奴的声音很轻,害怕惊扰到闭目养神的主人。 “好,为我涂药。” 姬无双闭着眼吩咐。 若是往常让药奴触碰姬无双的身体,她一定是兴奋且激动的,但此刻,她却犹豫道:“主人,其实奴的血可以很快帮你痊愈的,而且还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你的精血被人抽干过一次,本就亏空,若是再胡乱使用,以后想要完全恢复只会更难!” 姬无双略有不悦。 药奴情绪激动道:“这条贱命是主人救的,这具身体里也流着主人一半的血! 为了主人,奴什么都愿意!” 姬无双的眼睛终于睁开。 那是一双血色的眸子,眼白、眼瞳皆是血色,像是两汪汩汩的血泉, 她锐利的目光直视药奴,一字一顿道: “你,不是工具!” 药奴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却是无法再说出一句话。 她哽咽着隔开手腕,任由充满药香味的血液洒落在姬无双的身体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姬无双身上的血液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重新回归药奴体内,就连其手腕上的伤口也都恢复如初。 “再不听话,自己滚蛋!” 第215章 张山的文宝 江陵,州府衙门。 许缘脸色苍白着,缓缓走下车驾,以探询的目光,看向坐在另一侧的邓红英。 “要进去么?” 邓红英别过脸,轻轻摇头。 已经被朝廷卖过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踏入官府一步。 许缘理解这种心情,没有多说,轻飘飘的走向衙门。 站在门口值守的差役见到许缘脚步虚浮,一脸病容,连忙小跑着过来搀扶,谦谨的说:“大人,衙门里一切都很安宁。” 许缘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我就不进去了,张司狱和宋义可在里面?让他们带着手底下的人出来见本官。” 他对朝廷做的事情也感到恶心的很,穿着这身官服浑身难受,更别提进衙门了。 差役心头一凛,知道今天恐怕会有大事发生,不敢怠慢,当即跑进去寻人。 “大人稍等,卑职这就去寻他们。” 过得片刻,三道身影从衙门里迎出,却是汤骏、唐和、曲宜春三人。 汤骏带头作揖,询问道:“于江州,这天寒地冻的,怎的不进去说事?” 许缘冷着一张脸,随口说:“没什么,本官就想着快点把事情办妥,你们等下若要旁观,便一起去罢。” 唐曲宜春老神在在,他已经老了,只要祸不及他,他也懒得好奇。 唐和低声道:“不知于江州要办何等大事?” 在三人身后,大批的黑衣差役疾步走出,在张山和宋义的带领下整齐排列,齐齐躬身抱拳大喊:“见过刺史大人!” “不错,很有精神!” 这股面貌,让许缘眼前一亮,轻赞一声,挥手招来张山,问道:“你可知江陵钱氏府邸所在?” 张山心头一动,第一个涌上来的念头就是发了! 刺史大人要动江陵钱家,那可是一座活生生的金山银山呐! 只是稍微动动贪念,口水都差点从他嘴里流出来。 “大人,钱氏在城东那边,占地极广,有大半都是他们族人的房子。” 张山面含激动。 要是干掉这一票,自己下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许缘大袖一挥,轻喝道:“点齐人手,随本官去将罪犯抓捕归案!” 张山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果然不出他所料啊! “是!大人,下官手下尽在此处,还请过目。” 汤骏张了张嘴,凑到许缘身边低声道:“于江州,不知那钱家怎么招惹惹到您了,以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许缘猜测汤骏还有当和事佬的心思,想捞点银子过年呢。 也不点破,他似笑非笑盯着汤骏:“私通鬼国!这个罪名可是不小,怎的,汤郡守也要自告奋勇,随本官一起前去拿人?。” 到底是斩杀过鬼帝的人,许缘只是一个眼神,汤骏就被盯得心底发毛,干笑道: “哈哈,下官那边还有政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于江州秉公执法啦。” 说着,汤骏便往衙门里面跑。 唐和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低声提醒许缘:“于江州,那钱氏族中有人在朝为官,恐怕会有些许阻碍……” 提醒过一句,他再次拱手,转身离去。 曲宜春也是告辞离去。 他还有几年便可告老还乡,可不敢蹚这浑水。 张山对尚书令这根金大腿抱定了,心里早就有得罪他人的觉悟,兴冲冲道:“大人,咱们现在出发?” 许缘点头,在邓红英的搀扶下回到马车。 …… 江陵钱氏,发达于两百多年前,那一代先祖从启明书院走出,是一个有名的清官。 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钱姓后人人口繁多,族内良田美婢、家丁豪奴不计其数,是名副其实的地方豪强。 不过这一切,都要在今天终结。 钱氏家主一脉的府邸外,黑衣差役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有下人弓着腰上前问话,却被推到一旁。 马车缓缓驶入,许缘掀起窗帘打量着这处宅邸。 发现光是这大门都比此前见过的董氏别院还要气派,更不提其中的飞檐青瓦,画栋雕梁。 如此庞大的财富,不仅是众多奴仆佃户的血与汗,更是被卖往鬼国,当做血食之人的尸骨堆砌。 他悠悠道:“成岳,放手去做,先把主脉抓起来,其余支脉,之后再一一辨认。” 张山握着一本律法典籍,吩咐着手下破门而入。 这书籍是他祖传的一件文宝,以血脉沟通,能发挥出些许效果,曾经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 “嘭” 几个差役刚刚动手,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腾空,最后落到地上。 他们平日里都在打熬身体,再加上那人没有杀心,连一点皮都没破。 一个穿着锦衣的魁梧男子从中走出,大喝道:“此乃朝廷御史钱全之府,尔等区区差役,也敢跑来冒犯?” 张山阴沉着脸,手里典籍中飞出一道莹白光芒,落到男子身上,顿时浮现出一层一层的枷锁将其捆缚。 他冷笑道:“竟然有这么多的锁链,你孽障这是做了多少恶事?也好,今日本官就要将你绳之以法!” 那男子武力不俗,闷哼一声,将层层枷锁崩碎,径直退回门中,兴许是去摇人了。 许缘看得新奇,对张山道:“成岳,你这文宝有何功效?可否让本官开开眼?” 张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双手捧着律法典籍,奉至许缘面前,介绍道:“此为下官先祖所传,名为‘盛律注解’,用之可为戴罪之人缚上枷锁…… 只可惜,下官并未凝聚文心,只能以血脉催发,才堪堪发挥十分之一的威力。 如若不然,方才那恶贼已经被就地拿下了。” 这件典籍倒和许缘在书山里见过的观罪镜有些相似,都是倾向于律法方面的文宝。 珍视的接过,许缘翻看起其中内容,所记载的都是作者关于大盛律法的个人见解注释,密集却工整的小字,汇聚了作者大半生的心血。 只是稍微记忆几篇,他就不由肃然起敬。 这部注解可以说很是详尽,他这个法律白痴看过,都对大盛律法多了些许了解。 “令先祖……亦是读书人之榜样。” 张山笑得合不拢嘴,“若是先祖在天有灵,定会欣慰于大人之言。” 第216章 满身罪孽 谈话间,数个气息浑厚的豪奴簇拥着几个富家翁模样的男子走出,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杵着拐杖的老者。 钱乾额头急出一层冷汗,先是让几个族兄留在原地,自己则向马车跑去。 还没到马车近前,就被两个差役抽刀阻拦。 他呼喊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晚辈钱乾呐,恳求大人能够见晚辈一面!” 许缘眉头一皱,挥手令差役放行,他准备让这些畜生做个明白鬼。 钱乾连滚带爬的来到马车前,腰身弯的极低,焦急道:“大大人,不知晚辈这是哪里开罪了您,竟然动用了如此大的阵势。” 张山本想让钱乾跪下,但想到钱乾还是个举人,可以见官不跪,也只能冷哼着凝视钱乾。 许缘翻看着手里的书籍,头也不抬道:“你可认得钱大富?他的事发了,你们姓钱的都逃不掉。” 钱乾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浑身抖若筛糠,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再度凑近两步,露出衣袖里满满当当的银票。 “钱大富赚取黑心钱财,当真该死,可是大人,那种断子绝孙的生意草民压根儿就没沾过啊! 还请刺史大人明鉴,还晚辈一个清白之身啊。” 钱乾猛力的一拱手,袖间的银票就借视线死角落入马车内。 许缘粗略一瞥,好家伙,这一捆银票差不多得有两百万! 果然,狗大户出手就是阔绰。 张山低垂眉眼,就当做没有看见。 许缘亦是不屑一顾,他合上书籍,冷然道:“这可不是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的。 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买到鬼国的人,会遭受何等凄惨的遭遇? 在鬼国,他们没有站立的资格,需要长期跪地行走……最惨的人会被用来招待贵客,有的会被盛上餐桌、有的会被强迫卖艺,鬼物兴致一来便会把他们撕咬吞噬,就连最后的魂灵都会被鬼物吸收…… 你说说,他们又是谁的孩子,谁的父亲?” 近处,有一差役听得很入神,低骂道:“这些天杀的狗贼!就应该被碎尸万段,剁碎了喂狗!” “我侄子是去年走丢的,当时我发动弟兄们找都没找到,如今看来,已经是凶多吉少么……恶贼,罪该万死!” “我邻居家的闺女也是在上元节失踪的,看来跟这钱家也脱不了干系!” 钱乾冷汗涔涔,也不知是被许缘的描述吓得,还是被周边仿佛要吃人的和差役吓的。 “这……这……草民不知。” 这反应并没有出乎许缘的意料,他早就在钱大富的记忆里,寻找到关于钱乾丧尽天良的记忆。 钱大富能把生意做到国外,靠的就是钱氏的海量财物,少了钱乾这个钱氏商务总管的支持,他的货源都攒不齐全。 甚至于,钱大富的“货”连江陵城都走不出去。 在大盛,至少明面上是禁止人口交易,一经查办,绝不姑息。 “钱乾!你还不肯从实招来么!?” 钱乾咬牙坚持:“钱大富的生意,晚辈确实没有沾染一丝……” 许缘懒得与其浪费时间,抬起手里的律道文宝,以淡金色的文气激发。 “你有没有犯罪,看看这文宝的反应就知道了。” 金色光芒在虚空一闪,落入钱乾体内。 “咔啦啦……” 金玉质地的枷锁从钱乾身上钻出,层层叠叠的将其包裹成一个粽子。 在粽子的脖颈处,一个金色的枷锁凝聚成型,将钱乾牢牢镇压。 张山惊了,他从来都没见过祖传文宝会出现这么多铁链,这么重的枷锁,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 “这这这、根本不用再狡辩了,直接拉去砍头,都是对他的恩典!” 钱乾在挣扎,却毫无作用。 许缘瞥了一眼钱府,扬起手里的律道文宝,金色的光柱飞上高空,分化为十多道光线猛然将整个钱府前门的钱家人笼罩。 密密麻麻的捆缚声响起,不一会儿,地上多出了十多个粽子。 看着铁链枷锁的厚度,张山啧啧称奇。 他以前抓的都是升斗小民,哪里会有那么高的罪孽? 没想到啊,他张山在这些将人敲骨吸髓的富人面前,连一个大奸大恶都称不上。 “大人威武!” 众多差役拍手叫好。 以前这钱家飞扬跋扈惯了,不少差役都受过一些闷气,如今看着这些人沦为阶下囚……真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许缘无聊道:“进去把其余家眷抓起来,早点审讯出信息,将事件公之于众。” 他实力增长得很快,这些小杂鱼已经提不起他任何兴趣了。 “你们是何人?竟敢来我府上闹事!” 就在许缘放下窗帘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剧烈的文气波动自空气中传开,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许缘心中惊奇,先开窗帘,看向来者。 这是一个约摸三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方头大耳,阔口粗眉,看上去竟然是比此前的陈言还要正直几分。 此人穿着一身普通的蓝色棉袍,看上去并不华贵,却在其挺拔的身姿下显得格外顺眼。 张山看见文气,知晓这人也应该是个官员,于是拱手道:“这位兄台,本官是江陵司狱张山,马车里那位是江州刺史于明。 今日在此,是要将涉嫌私通鬼国的钱家嫌犯带回衙门审问一番。” 男子浓眉皱起,询问道:“你们可有证据?” 许缘把在鬼国搜魂得到的口供簿册抛给男子,一脸不耐。 “若是识字,就赶紧离开!” 男子翻开册子,只是一眼,沉稳的手掌便颤抖起来。 他不可置信道:“这是……邓神捕的遗物!?” 闻言,邓红英蹭的站起来,一双利剑似的英眉直视男子,质问道:“邓神捕?什么邓神捕?那不是擅自挑起边衅的粗鲁莽夫么?” 男子脸上多出几分愠色,眼神却一刻不离册子上的内容。 “这只是那些畏战者与小人的栽赃陷害罢了! 邓神捕带领手下进入鬼域,阻止长乐城城主晋升鬼王,干的可是泽被苍生的大事!” 邓红英面色有几分缓和,默默坐回原位。 许缘突然好奇道:“朝廷对邓锐思的处置又是如何?” 第217章 魔道踪迹 邓红英心底已经有大致的猜测,但仍旧将视线转移过去,看看朝廷对他们父女又是何等的薄情。 回应二人的是难言的沉默,男子翻看小册子的动作停下来,眼里尽是惋惜与悲凉。 他苦涩的说:“如今朝廷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只提邓神捕偷袭长乐城主,主动挑起争端之事,丝毫不顾对鬼国气焰的沉重打击…… 邓神捕已经被抄家去职,甚至还会面临通缉……唉,那是有人在买他的命啊……” 男子指着手里的情报,一脸讥讽的笑起来。 “这么多的世家大族牵扯其中,他们的遮羞布被掀开,哪里还会纵容邓神捕久活于世?” 邓红英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恨不得立马回到盛京,将那些沆瀣一气的贪官污吏杀个干干净净。 前世被各种奇葩新闻轰炸,许缘对这种消息的免疫力很高,正要继续追问男子姓甚名谁,钱府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 那是包围钱府的差役正在打斗! 许缘面色一沉,冷笑道:“看来本官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求生欲,竟然还敢畏罪潜逃。” 考虑到衙门的人手修为普遍不高,他没有继续在车里等,抓着邓红英的肩膀,金光一闪,便来到钱府上空。 钱府后门处,几个差役倒在地上,体表有几处刀剑创伤,鲜血正以极快的速度涌出。 然而他们却没有发出痛呼,反而是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呼吸,把罪恶的双手伸向了裤裆,脸色异常涨红。 不像是受了内外伤,更像是中了某种很不正经的奇毒。 在远处,一团红粉色的烟雾正向前方涌动,隐约能看见其中身影的大致轮廓。 张山祖传的律道典籍绽放出淡金色光芒,一道粗壮而明亮的光柱自许缘手中激射而出,宛如一发强悍的激光炮,直接将粉色烟雾冲散。 三个女子踉跄跌倒,身上被金色的锁链和枷锁快速包裹,剩下的两个女子去势不减,一个转身就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民居之间。 许缘看着手里的书本,略微有些无语。 那几个女的明显来路不正,只是身上的“犯罪值”却没有多少,这件文宝对她们的作用也变得小了许多。 他的身影在虚空闪烁,带着邓红英来到三个女子身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来路!?” 比起前门那些“粽子”,这三个女子身上的铁链和枷锁就要稀少很多,就算被捆缚住身子,依旧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挣扎间就要脱困。 见到许缘那一身晃眼的官服,三人都是花容失色,又很快变为楚楚可怜的模样,泫然若泣的哭诉: “大人,我们三个是江湖帮派之女,因初出茅庐,识人不明,被一个恶贼掳到钱府,差点遭受侮辱,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哇!” 她们容貌身材俱是中上,此番作态很容易就令人心生怜悯。 许缘一向谨慎,见这三个一边哭闹,一边还想抱自己大腿,连忙后退几步,一把一丈长剑横在最先一人颈间,冷然道:“再不说实话,本官让你们现在就去见阎王!” 为首之女吓得汗毛倒竖,眼里却闪过一丝羞愤的决然,闭眼仰头往剑尖撞去。 “大人若是不信,我愿以死来证明清白!” 许缘一惊,手中长剑陡然变作一团棉絮,令此女撞了个空,扑倒在地。 “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官。” 邓红英见此,连忙打晕那几个中毒的差役,赶回来对许缘道:“许……许是你太多疑。” 她蹲下身子,手指在女子身上连点,随后肯定的说:“她身上没有魔气,修行的也是粗浅的武功心法,应该不是恶贼。” 随后她依次检查过其余两女,对许缘瑶瑶头,判断道:“她们都只是普通人,方才那团诡异雾气,倒像是大欢乐谷的手段,兴许是专门丢下来阻碍我们的。” “大欢乐谷?” 许缘忽然想起自家还有个圣女狐狸,也是从钱乾的盈香阁出来的,颇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没错了,魔道和妖鬼之族一直不清不楚,钱家通过魔道搭上鬼国的线,也不是不可能。” 挥手间散去三人身上的束缚,许缘对邓红英道:“你盘问盘问细节,我去前边镇场子。” 邓红英点头。 她现在已经带入许缘下属的身份。 来到钱府后门,那几个身中奇毒的差役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转,甚至在昏迷中,也无意识的朝身边的同僚动手动脚。 许缘看得直皱眉,回头向邓红英询问:“红英,这东西怎么治?” 邓红英安抚着三位差点无惨的女侠,头也不回道:“文气可破妖鬼之道。” 许缘“啧”了一声,遇事不决,文气洗地,果然文人才是最强职业。 除了短命…… 祛除几人身上毒素,许缘在一众差役的簇拥中,步入钱府。 钱府作为一方豪强,家中如何奢华,自然不足细表,但里面的不少穿着婢子服饰的女子,容貌大多也不差。 她们见到官差,眼里大多都燃起希望的光芒,跪地失声痛哭。 都不用询问,许缘也知道,这些女子恐怕也是遭遇了刚才三位江湖女侠的惨剧,只可惜时间太晚,她们早已经受尽了屈辱。 许缘眉头紧皱,对周围差役吩咐道:“等下抓到钱氏男丁,先阉了再说。” “是!” 差役们也是眼里冒火,糟蹋这么多可人的少女,钱府之人都是畜生! 没过多久,钱府中,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上了钱氏族谱之人,皆被捆得严严实实,排着队驱赶到大门外。 那看上去很正直的男子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死死捏着那本册子。 见到族人如同猪狗一样被驱逐出府,他再也忍不住,上前对一年轻公子拳打脚踢。 “为甚!为甚么要做这样丧尽天良之事! 万顷良田,不够尔等饱食乎! 锦衣满屋,不足尔等暖身乎! 畜生!都是畜生啊!” 男子威势太盛,那年轻人低着头,不敢接话。 有老油条却出言狡辩:“钱万全,你装什么啊!从你当官之后,就你家老爹拿的最多!” 第218章 长夜漫漫 钱全动作停住,噔噔的倒退好几步才稳定身形,不可置信道:“我爹?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户而已啊!” 那老油条嗤笑一声,朝一个赤着上半身的老头子扬了扬下巴。 “你家老头现在玩得可比我们还要花得多!” 那老头原本还掩着面,此时却不再躲闪,露出青白虚弱的脸,对钱全颐指气使:“全儿!还不快把你爹我捞出去?” 钱全怔然,他根本想不到,他只在外为官数年,至亲之人竟会变得如此陌生! “不孝子,还愣着干什么!你想看着爹被杀头么!?” 钱全回过神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一个个族人:“畜生!都是畜生!” 随后他指向自己,疯癫道:“我也是畜生……嘿嘿,我也是畜生啊~” “不对,我不是畜生,陷害忠良的才是!” “买卖黎民百姓的才是!害人性命的才是!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当好官,我要为民除害!” 一把长弓出现在钱全手中,他拉动弓弦,一支莹白羽箭出现在弦上。 众差役见了,如临大敌,连忙就近寻找掩体。 “嗖” 一箭飞出,莹白的流光停留在钱全父亲眉心,箭头从其后脑勺冒出,腥红乍现,寒芒闪烁。 一条性命就此逝去。 点点荧光从尸体上钻出,似乎要凝聚成人形,转瞬间就被寒风吹灭。 钱全毫不理会,手指连连拨动弓弦,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去,收割着族人们的生命。 当许缘匆匆赶来,钱全已经将钱氏族人尽数灭杀,而他身上的文气也已经蜕变为淡金色。 只是这淡金色很不稳定,似乎下一瞬就要重回莹白。 钱全静静立在原地,脸上表情似哭似笑,眼神也茫然无措。 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抹去脸上血迹,双手颤抖着,对许缘作揖道:“于江州,钱万全弑父弑祖,狼心狗肺……还请将钱万全收监问斩。” 这如同嗜血恶鬼的模样,让众多差役尽皆胆寒,疯狂看向刺史大人,不敢上前拿人。 许缘眯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连自己亲爹都给灭了,这真是个狠人! 他转身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骨,拱手道:“只闻诛群畜,未闻弑六亲也。” 钱全眼神明亮,身上的淡金色文气终于稳定下来,变作点点金色光焰,汇入胸口的文心中。 山河画卷舒张,其上的文心发出一道道开裂声,从莹白转为淡金。 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彩。 他长舒一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于江州,往后时日,草民会将族内奸恶之辈一一揪出,扭送官府,还请给草民一些时间。” 许缘奇道:“你不是在朝为官么?” 钱全洒然一笑:“肉食者委曲求全、逢迎妖鬼,那官,不当也罢!还不如回乡教书育人……不过如今看来,已经没有机会啦……” 一个敢对全族下杀手的人,哪里还配当教书先生? 这时,张山从府里奔出,禀告道:“大人,下官在钱府发现了一处地牢,里面……尽是被掳掠而来的女子,已经有人不堪受辱……自尽了。” 瞥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许缘摇头嘟哝道:“这些畜生还是死得太快,真是便宜他们了。” …… 于府外,许缘走下马车,偏头问邓红英:“你今天是回书山休息?” 江州的人皇界域已破,万道齐平之下,鬼道并未受到压制,因此邓锐思和他随后的三个手下如今就在书山山顶疗养伤势。 邓红英摇摇头,提议道:“既然我答应给你当下属,自然是要履行承诺的……以后我给你当车夫如何?” 这是要住府上了。 许缘连连摇头,调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车夫是武神,你现在还不够格呢。” 邓红英正色道:“你连鬼帝都斩杀了,这些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你看着给一份差事就行。” 就这样,三言两语间,邓红英便入住了于府。 她选了一处别苑,名为“遣桃夭”,院里尽是桃树,如今正值隆冬,满枝冰雪。 到达饭点,许缘凑到采墨乡,刚好蹭上了一顿腊八粥。 看着许缘狼吞虎咽的姿态以及脸上的病态,李怀梦有些心疼。 “你这些天都怎么过的?反正大家都有空闲,不如说来听听?” 许缘放下盛着粥的小锅,用锦帕擦着嘴,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在鬼国晃荡了一圈,顺便斩杀了一个鬼帝,然后就回来了。” 李怀梦抓狂道:“过程呢?细节呢?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敷衍呀!区区一个鬼帝,怎么死的都不肯……鬼帝?” 李怀梦“咻”的跳了起来,窜到许缘前面,激动得有些手舞足蹈。 鬼帝,那可是鬼国的最强者! 成功阻挠众多文臣武将开疆扩土之志,长达八百年时光的鬼帝! 许缘这么快就除掉了鬼帝,那可真的就……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快快说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见两女才刚刚吃完腊八粥,许缘轻咳一声,“这个……说着很倒胃口的,鬼国那边的活人过得太惨,等你们消食过后再说。” “对了,云敏这些日子可还曾看什么新鲜话本么?许久不考她功课,突然有些怀念了。” 见许缘守口如瓶,李怀梦噘着嘴哼了一声。 云敏看着吵闹的两人都把目光移向自己,心底生出几许慌乱,轻声道:“不曾,只是把《女驸马》多看了几遍。” 也不知是药奴药到病除,还是许缘回来,心情美好,她眉间现在已经没了那股自怨自艾的郁结。 许缘“哦”了声,心里有了一点想法。 他敲了三下桌子。 “那行,有空我来考考你。” …… 深夜里,采墨乡。 云敏坐在铜镜前,解开发髻,任由三千青丝如浓墨般披散下来。 她看着镜中明艳动人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熄灭蜡烛,准备进入梦乡。 三更天,一蓬金色雾气在房内散开,许缘从中走出。 “谁!?” 云敏警惕的握住剪子。 许缘笑道:“是我啊。” 云敏更加紧张了,剪子在黑暗中散发着寒光。 “这么晚了,你不该在这里。” 许缘一步跨出,轻而易举的去掉小寡妇手里的剪刀,将其揽在怀里。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索性就来考你几个问题咯。” 云敏身子没了力气,咬着牙徒劳挣扎。 “这可不是考问题的姿势。” 第219章 灵药谷来人 这么晚来云敏闺房,许缘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考什么正经问题。 “我是个罪人……” “你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扛。” 临近五更天,许缘正在酣睡,却惊觉身上一凉。 云敏头发散乱,眉眼间带着许缘从未见过的万种风情,凑到其耳边,呼出一阵暖风,沙哑着声音道: “来,让我忘记所有的痛苦。” …… 许缘回来的第二天,直接翘班,猫在自己房屋里补充睡眠。 理由是药奴的药副作用太大,吃坏了肚子。 李怀梦携手云敏前来探望,却被许缘随便找了个理由拒之门外。 “哼,这个许缘,说好要讲剑斩鬼帝的事,结果现在却放我鸽子,活该被药奴整蛊。” 李怀梦手里捏着一团雪球,一会儿压扁,一会儿揉圆,应该是将其当成了某只没脸皮的鸽子。 云敏今日显得格外的容光焕发,看着雪团在李怀梦手里被肆意揉搓,脸蛋微微发烫。 她轻声细语道:“或许是因为他昨天刚回来,昨晚有公务缠身。” 李怀梦不疑有它,拉着李怀梦往街上走。 “哼,算了算了,不管他,反正人也不会再跑,以后有的是时间。难得云姐姐精神好,我们看年货去。” 等两女离开,抱着被子的许缘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李怀梦直接莽进来。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继续睡觉,鼻尖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 “许郎君~该喝药了哟~” 药奴!!! 许缘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气急道:“你这人,进男孩子家房间怎么不敲门的!?还不赶快出去?” 药奴盯着许缘略有疲态的脸看了好一阵,满脸不屑。 “亏你还是个习武之人,却被一个小妇人搞得筋疲力竭,真是丢人!还造谣老娘的药有问题,太可恨了。” 许缘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道:“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区区花信少妇,我能一个顶俩!” 药奴轻哼一声,一手端着药碗,一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个丹丸丢在药水里面划开。 “壮水丹一颗,一千两,你现在给还是先记在账上?” 许缘一脸狐疑:“你这药正经么?不会给我投毒?” “肾属水!”药奴没好气道。 许缘秒懂,轻咳一声,取出一张万两的银票。 “这是以后的。” 身体嘛,好好保养着,准没错! 药奴毫不客气的一把抓过,把药碗递给许缘。 “反正灵药谷的人就快到了,你就躺床上,等他们给你诊治。” 许缘一惊,“这么快?我都还没做好准备。” 药奴没好气的横了许缘一眼。 “他们前天夜里就已经抵达江陵了,要不是你回来之后就瞎跑,昨天就该把事情办咯。 我昨晚想找你来着,结果你已经跟那小浪蹄子约上了。” 许缘疑惑道:“道理我都懂,可这时间也掐得太准了?要是我昨天没来得及回来,又该怎么办?” 药奴冷笑一声。 “当然是引到府中,关门打狗。” 许缘无声竖起大拇指,真牛! 他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汤药,只觉得头脑顿时昏沉起来,下一刻就迷迷糊糊的躺了下去。 “嗯……你这药……” 没过多久,许缘脸上的疲态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意志昏沉的虚弱。 医者最擅长望闻问切,若是脸色太明显不是心病所致,只怕会第一时间路出马脚。 药奴得意的笑了起来,许缘这个大笨蛋,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别人的话,活该受欺负。 “嘿嘿,白赚一万两,今天不亏。拿去交给主人,她又要夸我……” 拿着银票轻飘飘的弹了一下,药奴吹了吹口哨,一蹦一跳的离开了房间。 灵药谷的真传弟子有些难缠,她还要去做些其他的布置。 …… 临近午时,灵药谷之人终于登门。 一男一女,两个身穿青色衣袍,下摆绣着人参图案的人在许缘房间里。 当男子收回手掌,许缘便关切的发问起来。 “二位神医,不知本官这病情,到底如何?” 受到药效影响,他如今就是脸色苍白,面容枯槁,一副重病不治的模样。 事关一州刺史的性命安全,这两位灵药谷真传也显得格外的谨慎。 男子拱手道:“大人这病情也有些蹊跷,还是等我和师妹先商讨一阵,再对症下药。” 男子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怜悯世人之慈悲,一看看去,就知其是一个具有仁义之心的医者。 在男子身边站着的青袍女子生得亦是宛如天上仙子,高冷淡雅,似乎不苟言笑,但其眼波流转间,又有一股细微的媚气。 而且,她还媚眼如丝的对许缘放了几次电。 最让许缘眼熟的是,此女的面容轮廓,在他脑海里是有印象的,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 受药效影响,他也不可能动用文心,让头脑变得清明,进行比对。 这一对男女组合,便是当今灵药谷最为出色的两位弟子。 他们游走于众多权贵之间,声名极广,甚至被称为“金童玉女,药到病除”。 是各大势力的座上宾。 许缘也是老演员了,见二人竟然是这种态度,神色顿时变得灰败,如同凭空老了十几岁。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头叹息着自言自语起来: “就连二位神医都看不出来么……看来本官此生也只有到这个地步了。” “也罢,此身不足惜,我与阿真还是在九泉幽冥之下相聚为好,这样亦不曾毁去曾经执手相誓。” “只可惜,临终之前,不能再见儿孙一面……” 于明原配的名字里带有一个真字,许缘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称呼的,索性就随便来了一个。 张青杏悄悄扯动陈维康的衣物,对其使了个眼色。 陈维康的背不由挺直几分,正色道:“大人,事情并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是他们的专业套路。 先以危言震慑,令人产生恐慌,再针对患者情况,使用医治手段,如此,方才能让患者对他们升起更多的感激之情。 许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唉,死了算了……” 第220章 医者书 男子眉头拧的更紧了,连忙安抚道:“没有的事!大人这病倒也不是什么太难之事,只是其中尚有疑惑未解,草民暂时不敢妄加推断罢了。” 其实在号脉之后,他脑子里也有很多问号。 比如这刺史大人的脉象虽然虚弱,在底下亦有一股生机……而且,虽然说是思念成疾,但这身体似乎还有行过房事的迹象? 这就让他搞不懂了。 按理说,这样的身体情况,那玩意儿根本就不能站起来才是啊! 难道…… 忽然,男子脑中似乎闪过一道灵光,眼神也变得郑重起来。 “刺史大人,敢问你最后一次,在梦中与贤夫人相会,是何时?” 这个问题,药奴此前也教过许缘,他眼神迷离,似乎很是享受道:“本官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前天,阿真她走得太快,本官心痛之下,完全无暇思索这些。” 男女二人对视一眼,脸上出现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大人,既是如此,草民便能先为您开一剂药方了。且先看看成效,之后再用别的手段为您医治。” 许缘虚弱点头,目含期待的看着二人。 “不知二位神医姓甚名谁,若等本官康复,定为你们送上一面‘妙手神医’之锦旗!” 方才他“病情”太重,还没有和二人互通姓名。 男子自矜的笑起来,回答道:“草民陈维康。” “小女子张青杏。” 随后陈维康又观察过许缘的眼口舌等器官的运行状态,写下一篇药方便和张青杏离开了。 二人刚一走,药奴便从床内侧的暗格里钻出来,面色阴沉至极。 刚才就是她在暗中操纵许缘的脉象,让陈维康无法轻易作出判断。 “狗男女!呸!” 许缘体内文气和长生真气同时流转,很快就清除许多负面状态。 听闻药奴这一声充满恨意的怒骂,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致道:“哟,听你这语气,似乎和他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 是不是什么横刀夺爱的精彩好戏?” 见许缘一脸的“我很好奇”、“我很想吃瓜”,药奴一脸不屑:“这些事情还用不着你来管,安心当好你的病秧子就成。” 虽然药奴不肯直说,但许缘已经能知道很多信息。 刚才她抓着自己的手,渡入真气扰乱脉象时,捏得可是死紧死紧的,就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走了两步,药奴忽然回过头来,上下打量许缘一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那陈维康真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许缘则是矜持的笑了笑。 开玩笑,不是他吹,这世上男子,能比他英俊的就没几个。 …… 一辆带有灵药谷标志的马车里,陈维康和张青杏靠坐在一起,两个手掌已经呈十指相扣之相。 张青杏皱着眉:“师兄,这江州刺史的病似乎有些棘手,我看还是直接以《医者书》直接治疗的比较好,再拖下去,情况恐怕会更糟糕,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陈维康叹道:“师妹之意,我又何尝不清楚?可动用《医者书》的代价着实有些大,若能以寻常医术将其治好,不仅可以彰显我等医术,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张青杏瞥了陈维康一眼,神色略带不悦。 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一门心思全放在钻研医术上面去了,越是疑难杂症,就越是能勾起他的兴趣。 对身边的许多事情都少有许多关注。 不过……这样也好,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么能把那人排挤开呢?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掀起一丝笑容。 她才是最后的赢家,区区一个死人,又怎么配跟她争呢? 马车前行,路途中遇到一老者被马车辗轧而过,发出凄惨的哀嚎。 张青杏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这叫声太难听,厌恶的轻哼一声。 陈维康皱着眉头先开车帘子,看见老者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嘴里呢喃道:“只是些许随手可治的外伤,不值得浪费时间。” 一转眼,他又开始思索起江州刺史的相思病来。 还是这样的难题更有挑战性…… 沉默间马车扬长而去。 …… 第二日,于府。 陈维康放下号脉的手掌,沉思不已。 这诡谲波动的脉象实在难以揣摩,甚至比昨天都还要差一些。 他觉得,好像真的有必要用《医者书》为刺史治病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许缘作揖道:“刺史大人,昨日之汤药似乎不见效果,还是我与师妹一起,用灵药谷祖传秘技为你诊治!” 他虽然醉心于医道,但对于时机的把控却是不差的,在他这里,根本不会出现耽误医治时机的失误。 ‘来了!’ 许缘心底一振,保持着虚弱的姿态,缓缓点头:“灵药谷的医仙传承,本官早有耳闻,却是不想今日竟然能够用上……那就劳烦二位出手了,待本官痊愈,定有厚报!” 陈维康淡然点头,长久游走于各个达官贵人府中,他对于些许浮财根本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张青杏脸上多出一丝笑容,态度亲近许多。 “刺史大人请稍等,我和师兄准备准备就为您医治。” 说着,张青杏就拉着陈维康走到卧房外的厅室去。 许缘的眉头不自觉皱起,药奴似乎太激动,把他的手捏得生疼。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啊! 想到药奴也有一番高深的医术,许缘开始脑补起来。 或许,药奴也是灵药谷以前的弟子?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被踢出了门派? 没过多久,两个灵药谷弟子再次走了进来。 让许缘诧异的是,他们的脸色透着一股苍白,似乎就在刚刚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元气大伤了? 陈维康捧着一本青皮书册,上书“医者”二字,对许缘道:“刺史大人,我们要开始了。” 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身体微微抽搐,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度。 在得到许缘的首肯之后,陈维康便抱着书册,高声道:“恭请医仙祖师!” 下一刻,一道青烟自书册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老者形象。 也就在这时,一直藏身于暗格的药奴终于出手! ps:上一章跑去小黑屋了。 第221章 你才有脚气 许缘身上的锦被腾空而起,劈头盖脸向站得最靠前的陈维康裹去。 陈维康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一边倒退,一边大喊出声。 “师妹!” 灵药谷弟子行走江湖,最少也要有两人相伴,以他们灵药谷的面子,在很多情况下都能自保无虞。 同行的两名弟子,一者主修医道,战力不强;一者主修战斗之法,武道仙道皆有。 陈维康是半个医痴,打斗手段稀松平常,此行的安全,更主要是交由张青杏主导。 张青杏踢起地上的凳子阻挡锦被,这一脚势大力沉,丝毫不顾及里面那人是江州刺史。 二者相撞,木凳只是稍微抵抗两三息时间,便“啪嚓”一声炸开,散成漫天碎屑。 锦被去势不减,如同一面铁墙压向二人。 张青杏脸色骇然,知道敌人实力远远超过自己,抓住陈维康的肩膀就往房间外面跑。 一边跑,她一边催促道:“师兄,快让祖师出手制住凶徒!” 陈维康反应过来,咬破舌尖,半空中的人型青烟吐出一口带着缕缕青气的血箭。 受到血液中力量的引动,青烟老者的眼中似乎出现些许神光。 只见他左手成拳挥出,宛如一柄大铁锤砸落。 “撕拉”一声,锦被从中炸开,在空洞后方,数点金色寒芒乍现。 那些寒芒不是别物,正是药奴平日里爱拿出来显摆的金针! 陈维康也见过不少世面,一边运使轻功后退,手腕一翻,也是洒落出数根金针。 面色沉凝的药奴紧随其后,快速靠近二人,看见陈维康使用出和自己大差不离的招数,双目几欲喷火。 “竟然还有脸使用从我这里学的手段,真是该死!” 陈维康动作一顿,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是……红药!?你竟然没死!” 此时的他形象大乱,再也无有此前的风度翩然。 药奴冷笑道:“还没有向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复仇,老娘怎么舍得死?” 许缘也站起身来,面色平静的看着三人,再无意思病态。 “看来三位也是老相识了,今日再度相逢,不如坐下来煮雪品茗,闲话境遇,如何?” 三人同时剐了许缘一眼。 药奴骂道:“姓许的,要帮忙就帮,在拖拖拉拉,坏了主人的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许缘面不改色道:“我看你胸有成竹,想来也是不需要我出手的。” 事到如今,陈维康两人何尝不知,这江州刺史竟是跟红药联手,想要坑害他们? 张青杏的身躯在颤抖,仿佛动物遇上了天敌。 她放在陈维康肩膀上的手掌倏然拍出,把陈维康推了个趔趄。 转身拔腿跑路,堪称一气呵成。 被张青杏出卖,陈维康脸色更加难看,抱着《医者书》的手臂更加用力,为其中注入灵药谷特有的力量。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这本祖师着作了。 青烟从《医者书》里更加快速的涌出,让老者的身形变得更加凝实,眼神更是充满了智慧。 他看向药奴,朗声道:“心事郁结、肝火旺盛……冷热交替之下,内腑必伤!” 一缕青烟钻入药奴的身体,让她脚步稍微顿住,却一刻不停的扑向陈维康。 看着快要跑出房门的张青杏,许缘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手了。 不仅为了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更是为了保持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安稳的生活。 等擒下二人之后,若这两个算得上好人,他自然要护他们周全。 若是恶人……杀了也就杀了。 他身上涌现出一蓬金雾,身子穿越空间,来到张青杏前方,手中文气凝为长剑,抬手随意刺出。 “此路不通!” 张青杏方寸大乱。 在她眼中,这一剑宛如神来一笔,将自己周身要害笼罩,根本无法抵挡。 她狠狠的横了许缘一眼,腰肢一扭,以右臂护住脸庞,将左肩送出。 竟是想要硬接一剑,断尾求生。 只要能跑到外面,传出消息…… 以灵药谷的声名,整个江州都没人敢动她! 许缘轻哼一声,改刺为拍,炽烈的长生真气顺着剑身涌出,将张青杏震得连连后退。 “我还以为有多高的武功呢?原来还到入道境?” 张青杏气得脸色铁青,这人好没礼貌,真以为入道境武者是大白菜不成? 按照世人的认知,武者若是能在三十岁以前踏入生死关已经算是天才。 更何况她还要兼修武道! 不过,刚才那一击也让她分辨出许缘的武功境界竟然只是先天,心底陡然自信起来。 ‘若是刚才我与他硬战一场,只怕现在已经逃出生天……不过现在为时不晚,只要小心他穿梭空间的手段,我甚至可以将其拿下当作人质。’ 她又可以了! 张青杏一跺脚,一柄匕首自她长靴中飞出,落到手上,刺骨的杀机从她身上涌现。 许缘看了直摇头, “亏你还是个大夫,就不怕手上生出脚气么?” 张青杏嘴角略微有些抽搐,毫再也没有一丝仙女的架子,脸含羞怒的骂道: “你才有脚气!” 她微微伏下身子,如同雌豹一般闪电扑出。 匕首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明亮的光芒,直取许缘的项上人头。 许缘眼睛微微眯起,斩去心中杂念,身上涌现出一股无所不破的锋锐剑意。 注意到张青杏的轨迹,他眼神一凝,猛然挥剑斩出。 “咔嚓——叮铃铃~~” 张青杏手里的精钢匕首被无情斩断,刀刃落地,发出一串脆响。 她的脖颈被一只大手抓住,丝毫都动弹不得。 许缘满意的笑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练武才几个月。” 要不是被鬼帝和鬼王虐过一顿,他根本没有这么从容。 当然,还要加上姬无双第一视角的刀意指点。 张青杏怒目圆睁,嘴角甚至流下一丝血痕。 当然,这并不是被气的。 许缘的剑意只是初成,尚且不能完好控制,结果就是张青杏胳膊上多出一条血痕,剑意入体,内腑受伤。 “无耻之徒!还不快放开我? 若是让谷中师长知道你胆敢对灵药谷弟子下手,全天下的人都要与你为敌!” 第222章 药仙子 另一边,药奴也解决了陈维康,冷着脸走了过来。 “我当了三十三年的灵药谷真传弟子,怎么不知他们还能代表天下人呢?” 许缘眉头一挑,把这个信息记在心上。 从药奴和这俩人的关系,以及这话的内容来看……药奴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 药奴苍老的脸庞上一阵青紫之光闪烁,胸口也喘得厉害,看上去并不轻松。 陈维康晕倒在地,怀里抱着的《医者书》被药奴单手抓在手里,明显能看出几处新鲜的褶皱。 张青杏仔细端详着药奴的容貌,嗤笑道:“那是你迂腐! 我灵药谷广济天下,那些个达官贵人、江湖豪客,谁敢不卖我们面子? 也只有你,空有偌大的名声,却不去结交权贵,积攒人脉,只念着救济世人。 这世间穷鬼那么多,你救得过来么?” 药奴随意道:“噢,原来就那么一小撮米虫,也配代表天下人…… 我还真以为你们两只毒蝎子会去悬壶济世,兼济天下呢!” 随着她说话,一股股青烟从她七窍……也可能是九窍……冒出,面色也终于恢复正常。 看上去变得更加丑陋了。 张青杏不屑道:“那些泥腿子,配用本姑娘研制的药材么?” “老娘不想跟你提那些。” 药奴走了过来,葱白圆润的手指在许缘手腕上轻轻一点,那只手掌便径直弹开了。 许缘捂着发麻的手腕,不满的看了药奴一眼。 这“老太婆”绝对是在报复。 一柄匕首拍在张青杏光洁的脸蛋上,雪白的锋刃划过清秀眉峰,如水杏眼,精致琼鼻,最后落到那张红唇之上。 “怎么样?这几年用着老娘的脸,还习惯么? 青杏仙子?” 药奴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的鬼语,令人不寒而栗。 张青杏汗毛倒竖,抿紧嘴唇生硬道:“谁用你的脸了?你自己变成了丑八怪,还妒忌我的美貌,真是可笑!” “是么?” 药奴在张青杏脸上横竖的比划着,最后指到那汪水眸处。 “记得当年你一直都在夸老娘眼睛美丽、纯净,想来你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了? 不如,让老娘把它戳下来喂狗?” 张青杏身子后仰,却不慎跌倒在地,撑着双手不住的向后退去。 “张红药!当年你莫名失踪,谷主师父才让我顶替你的位置。 这些年的历练让我成长许多,居移气,养移体,自然会变得漂亮,你真以为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小跟班不成!?” 匕首寒光闪烁,张红药脸上尽是嗜血杀意。 除了主人,没有人知道她从天上的明月跌落为卑微的尘埃后所经历的痛楚。 每当午夜梦回,想起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心酸屈辱,她都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统统大卸八块。 以泄心头之恨! 房间里白光一闪,匕首笔直的斜插在陈维康脸旁。 “陈维康,别装死,起来说说,当年你在那处山神庙里,到底对老娘做了什么! 再敢装傻充楞,我会直接搜魂。” 搜魂的副作用与威慑力足以让世间大多数人破防。 陈维康咽咽口水,起身跪倒在地,略带后悔道:“当年在碧水村,青杏师妹哄你喝下醉死酒,托我为她换脸。我那么喜欢你,自然是一口回绝,可是她……” 陈维康说不下去,看向张青杏,眼里出现诸多愧疚。 “引诱了我,还和我行那鱼水之欢,之后便以此为要挟……我不想身败名裂,也不想被逐出灵药谷,更不想失去当大夫的机会……” 他抱着脑袋,痛苦道:“我就取走了你的眉眼口鼻,本想为你换上青杏师妹的脸,却被她拒绝。让我用瘟疫死者的脸东拼西凑,并以《医者书》修复血肉,成为一体。 最后你被她抛弃到河水之中,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我真不是东西,这些年我一直都不敢回忆你的容貌,害怕你会回来找我,所以我一直忙于疑难杂症,希望能多救人一命,将功赎罪。” “虚伪!”张红药冷笑:“你怕是不止拿了那么些?” 陈维康瞥向张红药又细又短的腿,支支吾吾道:“还、还有你的药王精血和一截腿骨…… 药王精血被我们平分后,青杏师妹嫌自己不够高。” 许缘瞳孔一缩,难怪药奴有时候走了会发出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原来…… 这两个人,真是畜生啊! 而自己此前还肆意的嘲弄张红药…… 呵,真他娘的不是人! 想到这里,许缘不由给自己来了个连环大风车。 “劈里啪啦……” 一脸十多个耳光下去,引得张红药投来看傻子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 张红药放肆的大笑起来,一把拽起张青杏的头发,咬牙切齿道:“听到了?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 我视你为亲姊妹,你却把我推进了万丈深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呵,亲姊妹?” 张青杏讥讽道:“你让你的亲姊妹放弃最喜爱的医道,成为你的专职护卫,可真是个好姊姊呢!” “若你说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你备受他人欺侮,我还会高看你一眼,没想到你的头脑却这么简单。” 见张青杏如此蠢材,张红药眼里有些失望,抬手一针便扎入张青杏头顶百会穴。 张青杏翻着白眼,僵直着身子跪倒在地。 张红药把视线挪至陈维康身上,不顾其苦苦哀求,屈指弹出一根金针,扎入其眉心。 世界顿时清净了。 “药仙子……其实,我这里有办法帮你把失去的东西取回来的……” 许缘弱弱出声。 傀儡操纵之术,对于这种身躯的拼凑,也是很有用的说。 张红药冷哼一声:“怎么?看到张青杏的容貌,你也对老娘起了色心?滚蛋你! 被人用过的破旧皮囊,就是还给老娘都不稀罕!” 说话间,张红药一手提起一人,身姿别扭,却高傲的扬起脑袋向外走去。 “你先参悟《医者书》,再过不久,就能派得上用场。 我把他们带去交给主人发落。” 庭院中,有数滴晶莹落在积雪上。 张红药咬着牙齿,努力迈开双腿,使身姿尽量轻盈。 没有那些东西,她依旧是药仙子! 第223章 靠山山倒 房内,看着书册上被张红药捏出的痕迹,许缘将其一一捋直。 这好歹也是一件文宝,可不能弄坏咯。 翻开书封,就见到孙承善自述平生事迹的卷首语。 许缘大致扫过,发现了其中关于《医者仁心书》的叙述。 当年孙承善所着《医者仁心书》,分为上下两部。 一者为《医者书》,主要记载众多医道技法良方。 孙承善并未将其完结,若后人能够遇上新型疾病伤痛,便可将其记录在上,《医者书》十有五六能够推演出医治方法。 使用时,可为病患医治世间已知的伤病,亦可在转瞬之间,让敌人身体出现疾病症状。 之前张红药的五彩脸蛋,就是因为受到其中的病苦之扰。 那东西虽然难以对敌人形成秒杀,但对各种状态的削弱力很强,可以说是一种很强的手段。 另一者为《仁心书》,主要记载医者的行医准则,对安神静气颇有功效。 一般来讲,《仁心书》一直有历代灵药谷谷主掌管,极少出现在世人眼中。 因此,很多人都会把《医者书》当作《医者仁心书》。 卷首语之后,便是数量众多的疾病症状、药方……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字,许缘头都快大了。 跨专业学习什么的,最难顶了。 不过想到张红药临行前的叮嘱,他还是先以文心的过目不忘之能将《医者书》硬记下来。 没准在闲暇之余,还能咀嚼其中知识,成为一个赤脚医生呢! 嗯……或许。 …… 张红药并没有离开很久,在午后便回到许缘的房间。 “主人说,你也会搜魂术?” 她手里依旧提着灵药谷两人,这次是直接抓着他们的头发,像是拖着两条死狗。 许缘矜持一笑。 “略懂。” 他知道,以姬无双的尿性,在鬼国的时候,估计自己的许多动作都没瞒过她。 已经是个老偷窥狂了。 知道这样的事情,不稀奇。 张红药把二人丢到许缘脚下,语气已经恢复平常状态。 “这两个狗东西就交给你了,好好搜,他们脑子里的技法可是常人梦寐以求的好物。 还有,记得找找关于灵药谷谷主孙喜乐的记忆,看看《仁心书》被藏在哪儿了。” 许缘不敢不从,眼中血光一闪,血道之力凝聚于手掌,先是抓在张青杏额头。 一幕幕记忆如同走马灯在许缘神念间飞速闪过,又被眉心内的文心记录下来。 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没过多久,许缘青着脸,以极快的速度取下手掌,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张青杏真的有‘青杏仙子’的名号?我看着怎么这么像个人尽可夫的青楼花魁?” 许缘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对张红药吐槽。 张青杏的人生经历极其丰富,堪比许缘前世电脑里的学习资料。 在其中,男主角通常有灵药谷谷主、灵药谷长老、众多权贵…… 出现得最少的,反倒是她的亲亲师兄陈维康。 当许缘带入第一视角,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难怪被称作仙子,这要搁牛头人部落,还不得直接成布施菩萨啊! 张红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就是她来让许缘搜魂的原因,她可不想让那些腌臜之事污了主人的眼。 “哼。别说那么多,找到《仁心书》的下落没有?” 许缘点头道:“找到了,那个老色鬼把东xz在卧房的暗格里。” 这是在张青杏和谷主的某次友好交流中见到的场景。 “很好!” 张红药踱步几圈,突然问道:“姓许的,你医术怎么样?” 许缘眉头一皱,似乎感觉到某种不可名状的恶意。 他连忙回答:“不懂、不会、别找我!” 张红药看了看桌上平整的《医者书》,挑眉道:“哟,你已经看完了?” “不是没有别瞎说!” 许缘连续两脚把张青杏和陈维康踢出房间,推着张红药的肩膀往外走去。 “我跟你讲,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当好江州刺史,可没时间去帮你偷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 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张红药身体紧绷,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彭” 房门被大力关上,抖落些许灰尘。 张红药皱着眉,一脚踹开,喝到:“姓许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处于漩涡之中,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 许缘神情一变,故作疑惑道:“怎么可能,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张红药笑出了声,里面充满了嘲弄。 “高个子?谁? 主人么?她魔道功法已废,仙道阴神损毁大半,就连肉身也重伤未愈……怎么指望她?” 许缘嘴角抽动,他想起之前面对鬼帝时,姬无双的魔气确实都四散开来,被血冥刀汲取了。 所以,现在自己的靠山……没了? 真是苦也! 这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锅。 要是不去找邓红英寻仇,自己就不会被卷进去,要是不被卷进去,也不会让姬无双出手搭救…… ‘姬无双,想想还真是对不起你了。’ 他试探着说到:“听说阿忠是武神?” “是。” 张红药点头。 在许缘略微放松的眼神里,她又补充道:“不过也是个病秧子,当年他被周吉安斩了一剑,剑意噬体,药石无用。” 许缘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见过的魔道人,最后把希望放到张红药身上。 “你是药仙子,应该不比他们差?” 张红药直接摆烂:“你看到了,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只能熬点汤药。 就是刚才拿下陈维康,也受了极重的内伤。” 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还吐了一口黑色的血旺。 “姬无……姬先生不是天莲教少教主么?她手底下的走狗呢? 她师尊不是什么天莲道尊么?怎么也不管管徒弟的死活?” 许缘还不死心,一问好几句。 张红药意味深长道:“主人是天莲教少教主不假,可谁说天莲教的人就一定可信呢?” 许缘目瞪口呆。 是了,之前全城搜查之时,姬无双直接自爆家门,把天莲教走狗都坑死了。 合着姬无双这里就是个皮包公司? 那自己又算什么? 一直被大饼吊着的工具人、打工仔? ‘我心态崩了呀……’ 第224章 欲窃《仁心》 想到各种靠山都靠不住,许缘欲哭无泪,思前想后好一阵,终于沉重的叹了口气。 “说,要我做什么?” 张红药笑靥如花,嗯……是老菊花。 “咯咯……主人还要重用你,我自然不会让你出去送死。 如今她伤势难以痊愈,全因阴神虚弱不堪,所以……” “所以你要我去灵药谷偷《仁心书》!?” 许缘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张红药脸都快笑烂了,拍手高兴道:“真不错呀你,都学会抢答了。” 她犹如街头看热闹的老太太,全无一丝仙气。 许缘沉着脸,建议道:“我的文气治愈能力很强,每次受伤之后很快就能恢复,应该可以很快治好姬先生。” 张红药摇头。 “你的文气效果太强,只会把主人的阴神连带着肉身一起净化掉。” 许缘无语。 这姬无双怎么回事啊,这一身实力乱七八糟的,连想救她都这么费劲。 “唉……行,我听你安排就是。” 张红药指着地上的陈维康,“等下记得搜他的魂,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再过几天跟我一起去灵药谷。” 许缘眉头一挑:“不对啊,要是我们都走了,谁来假扮于明呢?” 阿忠肯定是无法接替任务的。 他作为于明最亲近的管家,要是有两三天不露面,又没有其他的人顶替,外界定然会生疑。 “当然是我。” 黑袍黑笠的姬无双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张红药身侧。 于平日不大一样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丝毫超出常人的气息,大袖飘荡间,会露出两只包裹着白布的手。 就好像……一个穿着黑袍的木乃伊。 许缘狠狠的看了几眼,却看不到姬无双具体的伤情。 “你在外面都听到了?”他拧着眉问。 “不多。”姬无双淡淡道。 “你能答应,我很欣慰。” 许缘挠挠脸,如实道:“主要是之前邓锐思被背后捅刀子的事把我气到了,相比之下,还是你这里好一点。” 拒绝掉想要扶助自己的药奴,她负手步至桌边,拿起《医者书》,随意的翻看其中内容。 “《医者》、《仁心》……这两件异宝不仅可以治疗我的肉身和阴神,更能让药奴重获新生,我势在必得。 等你带着《仁心书》回来,我可以把《雕龙》春秋卷给你,甚至是时间之种,我也能给你线索。” 张红药听见提及让自己重获新生,眼中充满了敬意。 许缘也有些心动,这条件开得还真不错。 突然,他想起什么,询问道:“对了,之前我在狗皇帝眼皮下描绘山河画卷,之后却突然失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姬无双沉默许久:“你的太小……” 许缘:!?? 他沉声道:“我那里有七寸,我文心有七升,我……” 他的文心确实有七升,那是《桃花源记》首次现世时,天地间的文气馈赠,让他文心再次成长不少。 姬无双对张红药偏头道:“让他闭嘴。” 张红药轻描淡写弹出一根金针,扎入许缘哑穴。 许缘顿时没了声音,手舞足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拔下金针,却发现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得以真气游走全身,破开哑穴。 “我承认,我刚才说话是有点大声,可那也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啊。” 姬无双冷哼道:“我的意思是,你所描绘的山河画卷太小,根本无法承载你文心的体量。 若不是有人在上面描绘出血海之景,你早就废了。” “噢,原来如此!”许缘恍然大悟。 姬无双确实没有说错。 当时的情况很是危急,若是任由那些扭曲的空间之力在祖窍中肆虐,他的文心迟早会被影响。 轻则扭曲成麻花;重则承受不住,直接裂开。 那自己就真成一个废人了。 所以还得再次感谢血尊。 …… “阿嚏……” 某处黑暗的空间里,一双血瞳忽然睁开,看着眼前那一刀金龙封印,张口咆哮。 “胆敢灭我分神……狗皇帝、于光、周吉安……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怒吼声中,铁链叮铃铃的被拉扯、龙吟与剑鸣响起,似乎在交替攻伐。 没过多久,空间再次陷入沉寂。 …… 二天后。 刺史大人被灵药谷两位神医治好心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并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江陵城。 许缘坐在衙门的办公位上,手里拿着一册公文,眼神却略显空洞。 他是在细细精读《医者书》中的内容。 因为突如其来的任务,他不得不在“病愈”之后,一边坐衙,一边学医。 这次出行,张红药对许缘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能分清楚一些专业术语就好。 在遇到什么关于医道的突发事件时,自然会有她这位药仙子出手。 愣了好半晌,许缘费劲的揉了揉脑袋。 他两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在某一天当上医生。 为了这个破任务,他已经有三天没去找过云敏了。 要不是抽空向云敏解释一番,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好感度就得直接归零。 随手在公文上作出批示后,他又拿起下一册,正要继续钻研医道之时,他忽然看见一段比较有意思的话。 这份公文的矛头指向了州学教授——冯德。 书写公文的人在其中慷慨陈词,热血激昂。 怒骂冯德无道无德、目无法纪、枉为人师……竟然教导出一个弑杀血亲,血洗全族的绝世凶徒。 此人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想要要弹劾冯德和钱全的心思,想看看刺史大人又是什么态度。 没错,冯德和钱全是师生关系。 而且钱全还是当年冯德颇为喜爱的一名学生,在其尚未考上秀才时,便将其收入门墙。 这是亲传弟子的待遇。 在大盛,州学教授天然就和其中学子有一层师生关系,两者之间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更不用说,冯德和钱全之间的羁绊极深,若是有一方受难,另一方也必会受到牵连。 这副想打小报告又要看人脸色的行径,让许缘有些莞尔。 不过想到那位品行高洁的老教授,许缘还是在公文上写下一句话: “只闻诛群畜,未闻弑六亲也。” 第225章 前往药州 许缘和钱全之间说话并未超过三句,但他从张山那里取得一些简要信息,皆证明此人是个性情刚直之人。 就是做事有些……嗯,容不得沙子。 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的好。 回到于府,许缘脚步一滑,就往采墨乡行去,尚未入院,鼻尖就嗅到一股香辣味。 只是见到一个立在风雪里的人影,他尴尬一笑。 “啊,张老师真巧啊,要不要一起吃一顿?” 张红药双手抱胸,站在采墨乡院门口,懒得点破许缘的那点小心思,独自往风荷举走去。 “时间紧迫,今晚你必须把脉息和行针之术记全!” 许缘脸色一垮,跨着肩膀跟上去。 “许……” 许缘循声望去,却是李怀梦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欲言又止。 他轻轻挥手,“你们吃,我还得学点技术。” 张红药死死盯梢,今天的火锅又得错过了。 回到屋内,李怀梦捏着竹箸,叹气道:“许缘他又有事要做,真是白等这么久了…… 云姐姐,我们自己吃。” 许缘今天特地提前下衙,如今时间刚过未时,这一顿还是连着午餐一起的。 “他最近忙得很,也许要出远门。” 云敏随口说了一句,为李怀梦夹出几块肉食,自己则对着素菜细嚼慢咽起来。 李怀梦最近勤加练功,消耗很大,也不推辞。 她柳眉微蹙,似乎有些烦心事。 云敏关切道:“小梦,怎么了?” 李怀梦摇头而笑:“没事,就是有些时间没见到香香了,就怕它瞎跑,给人做了狐皮裘子。” 云敏想了想,回道:“它似乎在躲着许……缘,不过应该没有出府,昨晚还跑我房间里去了。” 说话间,一道白影从门外窜进来,落到本该属于许缘的位置上。 “叮叮叮~” “嘤嘤……” 只见一只白狐用筷子敲打着瓷碗,嘴里发出急促的声音。 李怀梦一把捞过狐狸,一边揉着那比雪还亮白几分的皮毛,一边笑道:“才几天不见就重了不少,你个小东西一定去偷嘴了。” 白狐脸上尽是不满,四爪乱舞,尾巴快速甩动,示意自己一直在保持身材。 见此,两女都掩嘴轻笑起来。 多出欢声笑语狐狸叫,气氛总算不再那般冷清。 ……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 一辆带着刺史府标识的马车从于府驶出,向城外行去。 马车内,顶着陈维康面孔的许缘和扮成张青杏的张红药相对而坐。 得益于移型易骨丹和千面,许缘的体型和容貌已经和陈维康没有丝毫区别。 此时他正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 移型易骨丹的功效确实很强,只是用过之后,全身上下的血脉骨肉无不麻痒。 张红药也服用过移型易骨丹,却看不出任何异状,一直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 受到其淡然的情绪感染,许缘也逐渐压下身体的异常感,修行得自于陈维康的灵药谷功法——《救人经》。 此功法和武功类似,力量流经体内各处脉络,在经脉的开拓上甚至比长生诀还多。 和武道不同的是,修出的力量会储存于眉心之内,隐隐又和问道相契合。 好在许缘经过多次天地之力的洗礼,身体基础极强,这才勉强在短短数天里修出些许医道力量。 张红药称其为医元。 许缘和张红药并没有直接出城。 在外人眼里,陈维康二人治好刺史大人的怪病后,受到刺史大人颇高的礼遇,不仅得到一面“妙手回春、神医在世”的锦旗,还被刺史大人接入府中好好招待。 因此,二人的行李和几个随从都还留在客栈里面。 许缘二人来到客栈后,天光已经大亮,追随的护卫、奴仆已经在门外等候。 “张青杏”要回灵药谷的消息在昨天就已经传递给他们。 二人走下马车,来到陈维康原本的马车上。 张红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众人道:“启程!” “且慢!”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之前为许缘诊治过的老大夫秦明寄到前方,双手捧上一封信件,声音有些颤抖。 “还请师兄师姐将此信交予谷中刘明月长老。” 张红药只是勾勾手指,信封便落到手上。 “秦大夫,念在你此次引荐有功,以灵药谷弟子自居的事情也就算了…… 若有下次,我必将收回你的医术!” 秦明额角冷汗涔涔,连忙回应:“不敢、不敢!多谢师……青杏仙子放过。” 张红药挥手道:“回去,这既然是给刘师叔的信,我自然会带到。” “是!是!谢谢仙子!” 秦明身子佝偻着放下背上的包袱,也不管其他人同意不同意,拔腿就跑。 护卫拿起包袱一一打开,入眼是几个装着名贵药材的锦盒。 “青杏仙子,这……” 张红药淡淡道:“收下,若是想赶在过年以前回去,就速速启程。” …… 岳州又名药州,只因周内有个天下闻名的灵药谷。 为供给灵药谷需求,整个岳州,有大部分地区都种植有各种草药。 马车里,许缘吸了吸鼻子,对张红药传音道:“这边的药香味儿很浓啊。” 张红药掀开帘子一角,千山暮雪入目,眼中闪过几分缅怀。 “那是自然,天下好药皆出灵药谷,药州的名头可不止白叫的。” 传音中,带有些许自豪。 算了算日子,许缘问道:“你说我们能在过年之前回去么?” 张红药眼里多了几分不耐烦,这个问题,一路上许缘已经问了好几遍。 “能回去,再问今晚等着拉肚子!” 许缘挠挠脸,重新闭目养神,修炼《救人经》。 医元的效果还不错,他现在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身体比以前更有活力,充斥着勃勃生机。 没过多久,马车却逐渐减速,最后停顿下来。 马车外,护卫爆喝出声:“何人胆敢阻拦我灵药谷去路!” “诸位且莫惊慌,我们不是剪径盗匪,更不是嗜杀恶徒。 我们是来求医问药的。” 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减缓些许。 许缘一挑眉,这声音,有些耳熟啊! 第226章 奇毒剐仙骨 思索间,许缘飞快撩起帘子往外瞄了一眼,果不其然,说话的是一个老熟人。 青剑门——陈飞鸿。 陈飞鸿身后,有几个白衣飘然的持剑年轻弟子,许缘也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在几人后方停着一辆马车,也不知里面的人是谁。 陈飞鸿敷过粉的脸白皙无比,对护卫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江州青剑门见云峰峰主、入道境中期剑修、飞鸿剑、陈飞鸿。 久仰灵药谷大名,特地前来求医问药,救治同门……还请行个方便。” 说话时,一个锦囊从陈飞鸿手里抛出,落到护卫手里,中途未发出一丝声响。 掂量锦囊的重量,护卫哈哈大笑:“原来是久负盛名的江州青剑门……飞鸿剑陈飞鸿啊,久仰久仰,我现在就去为你通传一声。” 陈飞鸿也笑起来:“那就多谢兄台了。” 护卫来到车窗边,询问道:“陈大夫、青杏仙子,外面那人实力不差,确实有出手的价值。” 生死关困死了大部分武者,使得整个大盛的入道高手少之又少。 以陈飞鸿的实力,已经可以上灵药谷的人脉名单。 张红药眉头一皱,主人还等着她待《仁心》回去呢! “药仙子,那人与我有些故旧,先答应下来。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许缘的传音钻入耳中,令张红药剐了其一眼,平淡道:“既然如此,那本仙子就先浪费些许时间去看看罢。” 张青杏很骄傲,也很喜欢拿捏架子,经常会自称或是让人称呼她为仙子。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满足了某些人的奇怪癖好,许多权贵和灵药谷谷主对此都很放任。 陈飞鸿喜上眉梢,带着许缘二人就来到青剑门的马车前。 “求医者是在下师姐的宁飞雪,她身中奇毒,不仅是体内真元在消散,就连体质都变弱许多,如今就像一个普通人,稍微受点冷风都要染上风寒。” 他脸上有为难之色:“所以,还请二位移步,为我师姐诊治。” 许缘见这马车被封得严严实实,极为防风,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情况,随后转头对张红药叮嘱。 “师妹,这种小毒应该不比为兄出手,你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磨练磨练。” 张红药乖顺的点头,保持高冷走进马车。 她心里却是气得要死,自己这一翻折腾,就像是那姓许的丫鬟一样。 车外,陈飞鸿自来熟的和许缘攀谈起来。 二人说着说着,就聊到宁飞雪中毒的事情上去。 陈飞鸿气恼道:“唉,在下心中其实是有凶手人选的,便是那闻涛谷的人。 他们想要争夺江州第一武道宗门之名,自身实力又不够,只敢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许缘则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并非我要指责你们,他闻涛谷想当第一,便让他们当就是,这般打打杀杀,又有谁能好得了? 这江湖可不是争勇斗狠之地,各种的人情世故明枪暗箭,学问可大着呢。 这里面的水太深,你们把握不住。 还是让实力更强、手段更狠的人来。” 陈飞鸿脸色有些奇怪,这番说辞很耳熟啊,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来不及多想,他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啊,我也曾这般劝说过师叔,可他却给了我一巴掌,说‘祖宗基业不可轻弃’,还骂我是个懦夫……”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捂着脸,委屈道:“要不是打不过,谁还愿意委曲求全啊!” 许缘绷着脸,强忍住笑意。 “啊对对对对,希望你以后对你师叔也是这个态度,不然他又得骂你是个墙头草。” 陈飞鸿面容一肃,抱拳道:“受教了!还未请教神医尊姓大名?” 许缘随意拱手:“灵药谷陈维康。” 张红药从马车里钻出来,皱眉道:“她中的是奇毒‘剐仙骨’,其毒性并不致命,但会消去一身修为,使人最终死于常人病苦,武圣之下根本无可抵挡。 现在她中毒已经快一个月,都已经是废人了,就算去除毒素,也没有多大用处。 以后让她安安生生当个普通人,不去打打杀杀,这样挺好的。” 说完,她看向许缘:“师兄,我们继续赶路?” 许缘还未回话,一只手掌撑住门框,探出一个憔悴的面孔。 陈飞鸿连忙走过去。 “师姐,这外面风大,你等下又得染上风寒。” 宁飞雪脸色比陈飞鸿还要白几分,一张嘴唇毫无血色,却一脸倔强。 “就算是重新修炼,我也无惧,还请大夫为我祛除毒素。” 张红药皱眉道:“且不说诊金,你体内的经脉已经全部闭合,就算清除毒素,先天也就是你这辈子的极限了。” 宁飞雪抿紧嘴唇,手掌紧紧握着门框,坚定的重复道:“我愿意重新修炼!” 张红药眼里有些动容,似乎联想到自己落魄时候的样子。 许缘帮腔道:“师妹,这是对你医道能力的磨练,还是勿要推辞啦。” 张红药双手捏紧,白了许缘一眼。 “行!” 许缘眼神偏转,不敢直视。 这张脸再张青杏那里能多出几分风骚,但在张红药这里,竟然是惊人的仙气满满。 就仿佛天女临尘,让人生不出丝毫邪念。 抬眼望向前路,张红药冷冷道:“前面五十里有一座小城,药材储备完善,足够让她解毒了。” 也不搭理许缘,她说完就回到自己马车上。 陈飞鸿跟宁飞雪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喜意。 许缘对二人拱手,叮嘱道:“注意让病人早点休息,若是再染上小病,这个天气可不容易好。” 陈飞鸿连连称是,大袖一挥,就把宁飞雪扇到马车里面。 回到车上,许缘传音道:“刚才的事,那就多谢啦!” 张红药别过头去,声音幽幽传来。 “才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呢! 这个宁飞雪和曾经的我有那么一点相像,我在最低谷时有主人相助,她这样子,我帮她就像是帮曾经的自己。” 许缘郑重点头笑道:“果然,我没有看错,药仙子就是药仙子,这心肠就算是菩萨看了都自愧不如。” 张红药冷冷道:“别高兴得太早,被她这么一耽搁,会江陵至少得年后。” 许缘神秘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 第227章 横生枝节 岳州,碧枝县。 一堆人马簇拥着两辆马车,缓缓停在一座名为灵药阁的药房外。 许缘从马车里走下,不由稍微缩了缩脖子。 今日并没有下雪,但化雪天气的风比往常还要冷上一些。 他不由看向后一辆马车。 昨天倔强的吹过冷风,宁飞雪果然是染上了风寒,隔着马车都能听到她的咳嗽声。 张红药径直步入药房内,熟稔的对其中管事发号施令。 “备好一间上房,长生花、苍术、泽兰、木瓜……各三斤,以作药浴。” 管事迎接的脚步一顿,脸上带着苦涩,拱手道:“仙子,实在不巧,由于谷主要开炉炼制通神丹,十天前抽调走大量药材,您说的不少药材都没有存货。” 张红药秀眉微皱,只觉得诸事不顺。 “那就准备一桶热水。” 管事领命而去,许缘也轻车熟路的走进,让青剑门女弟子把宁飞雪带到里面。 陈飞鸿显然是知道规矩,并没有把一众弟子都带进来,对许缘二人抱拳道:“青杏仙子,若无药材相助,师姐的毒,需要多久才能尽去?” “最多五天。” 陈飞鸿点头,看了眼身后的众弟子。 “既然如此,在下便带着他们去客栈等候消息。” 张红药提醒道:“记得留两个乖巧的女弟子。” 等一行人离开,许缘看着陈飞鸿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陈飞鸿似乎在提防什么。 不过这跟他的关系也不大,萍水相逢,帮一把就算了,总不能给人当保姆。 他还想早点回江陵过年呢!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张红药的声音唤回了许缘杂乱的思绪,许缘侧身往房间里看去,宁飞雪正被弟子扶着往屏风后走去。 “啊,我来学习经验?” 张红药冷冷一笑:“若是别的,给你看去就算了,这可要脱衣服的,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那种人。” 许缘嘴角一抽,回忆着陈维康的记忆,往属于自己的地方走去。 …… 半夜,张红药推开许缘的房门,大大剌剌的走了进来。 许缘熟视无睹,依旧盘坐在床榻上,修行《救人经》。 陈维康和张青杏之间只差一个婚宴,因此在离开江陵的近十天时间里,二人都是同住一个房间。 一个睡床,另一个打坐养神,轮流着来。 坐在桌边,张红药语气有些凝重。 “这次偷《仁心》之事恐怕有些难度。” 许缘呼吸一顿,一边收敛浑身气息,一边强调道:“都跟你说了,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下次记得说‘窃’。” 张红药捏紧雪白的拳头,压下心中烦闷,低沉道:“我没有跟你说笑! 你之前也听到了,灵药谷谷主正在炼制通神丹,那是为杨长天的唯一的孙子杨佑而炼…… 杨佑身边有以为武神境老仆,再算上灵药谷本身就有的一位武神,我们就更加不能有差池。” 许缘奇道:“杨长天?那个半步武圣? 通神丹……噢,原来是能够增加入道境武者进入通神境的丹药,嗯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他翻看着陈维康的记忆,眉头也逐渐皱起。 若是他能以文道修为应对,武神也不算强,就是需要多砍几剑的问题。 可这次不像在鬼国,要是真以文道实力招摇过市,只怕第二天就会被全国通缉。 而他武道实力……可以说一言难尽,就算有《长生诀》和天地之理洗礼,也只是堪堪触摸到生死关之境。 别说武神,就是入道境武者他都搞不定。 思索间,许缘忽然察觉到一道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心头一跳。 “干什么干什么?我可不愿意为姬无双死战。” 张红药神色有些诡异,眼底还有几分疯狂。 “为主人而死,是我的荣幸,而且,破局之法你已经交给我了,用不着跟他们硬拼。” 许缘:??? 他连忙跳到张红药身边,询问道:“你这样子我好害怕……说说是什么办法?” 张红药轻哼一声,看向宁飞雪的房间,一字一顿的说: “剐—仙—骨!” “啊这……” 许缘目瞪口呆,现在的人都这么狠的嘛! 之前遇到一个手刃族亲的钱全,现在又来一个直接废掉师门的张红药,简直不要太离谱。 张红药横了许缘一眼,解释道:“谷里的那些老家伙医术极高,一身医元也浑厚无比,刚中剐仙骨的人,在他们手中根本不用花费多少力气。” 当然,她是不会去动杨长天的孙子的,平白招惹一个半步武圣不是明智之举。 许缘松了口气,继续霸占床铺,钻进温暖的被窝,假寐起来。 如果不是被窝比外面冷,他是宁愿用打坐代替睡眠的。 因为出门在外,危机四伏,根本就睡不安稳。 直到许缘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张红药紧绷的心神才逐渐放松,眉宇间也多出几分疲惫。 她的医术在灵药谷算是位数前列,但就算如此,将宁飞雪身上的剐仙骨祛除再保存下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将思绪放空一阵,她掀起裙摆,轻轻按揉着酸软的小腿。 她双腿被截去一截,上面还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就算用过移型易骨丹,其中堵塞的经脉也不会恢复。 能在人前保持张青杏的仙姿轻盈,已经要化去她不少精力。 “药仙子,我这文气效果很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 闭着眼睛的许缘忽然出声。 张红药警觉的放下裤腿,遮住那双雪白如断石残玉的小腿,怒视向许缘。 见其没有睁眼,面色稍微缓和,淡淡道:“不必,你还是管好你自己。” “哦,那晚安。” 张红药沉默许久,才低低的回应。 “晚安。” 她也不转移座位,就这么靠着椅背,眼睛半开半阖,修养精神。 半夜,淡金色的光罩悄然笼罩两人。 文气雀跃间,张红药半眯的眼睛越来越沉重,最终睡了过去。 ……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啦!” 清晨,许缘站在张红药前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第228章 闻涛谷谷主 张红药汗毛倒竖,身子如同弓弦绷直,跳起身来,警惕的看向四周。 温热的棉被缓缓落到地上,冷热交替之间,一股寒意侵袭上身。 张红药皱着眉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无用的事,神神叨叨,我也听不懂。” 许缘颇感无趣,这张红药在于府的时候还算有趣,能和自己稍微吵几句嘴,打发打发时间。 到现在……跟姬无双越来越像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偶像效应? “行,天已经快亮了,你去治病。” 张红药深吸一口气,把棉被丢回床上,迈步向外走去。 “你的文气还算有些效果,这是老娘赏你的。” 一枚深蓝色的药丸被抛到许缘手里,上面过着些许白色的晶莹颗粒,像是糖衣,整个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这是……” 张红药嘴角微微翘起,头也不回道:“这啊,这是真正的壮水丹!” 话音未落,婀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外。 许缘捧着壮水丹的手掌微微颤抖,不是激动,是给气的! 药仙子是,敢坑我是? 等着嗷,下次一定让你吃点苦头! 他捏起丹药,正准备仰头吞下,动作却忽然停住。 ‘嗯,等关键时候再用……’ 在许缘沉浸修炼时,四天时间悄然而过。 灵药阁,陈飞鸿如往常一般,正和许缘拉拢关系。 再者,灵药谷家大业大,这药铺里可比客栈要暖和许多。 忽有一年轻弟子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对陈飞鸿大喊:“师叔!那闻涛谷的恶贼又找上门来了!” 这弟子洁白的长袍上缀有一朵朵血色梅花,衣衫也有些凌乱,许是刚刚经过战斗。 陈飞鸿惊怒交加,匆匆向许缘告辞,便奔回客栈。 许缘态度淡然,并未以陈维康的身份作出什么帮助。 等从灵药谷功成身退,陈维康这个身份自然也就变臭了,现在帮青剑门反倒是害了他们。 不过…… 上次闻涛谷姓段的老杂毛以大欺小之仇还是要报的。 想到这里,许缘迈着悠哉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一只伪装成灵药阁伙计的傀儡低着头走出,逐渐消失在人海中。 …… 青剑门之人入住的客栈名为“多福”,档次比较低,兴许是为了节省钱财。 此时,一众身穿白衣的青剑门弟子正站在客栈外,将一个女弟子护在身后。 那女弟子脸上有一个青紫的巴掌印,嘴角还残留着一道血丝,也不知口中的牙齿还剩下几颗。 一个气度不凡的锦衣中年男子站在众人对立面,身后是一众气息绵长的武功高手。 中年人身侧,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正捂着脸,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此人神态极其浮夸,全是感情,没有一点技巧。 中年男子淡漠道:“你们几个江湖小辈,也敢编排我闻涛谷,当真是不知所谓。 我手下弟子先出手打人是不对,本谷主已经惩罚过他。 现在,是不是该你们向我等赔礼道歉了?” 青剑门有血气方刚的男弟子脸色涨得通红,怒道:“本就是事实,又何来捏造? 我宁师伯去围剿魔道中人,途中只接触过你闻涛谷之人,不是你们下的毒又是谁? 就算你是江湖前辈,是闻涛谷谷主,今日我胡勇也不会道一句歉!” 中年男子脸上有嘲弄。 “哦?青剑门弟子这么没大没小么?看来本谷主就要替残剑前辈教导一番了!” 听闻“残剑”二字,青剑门弟子无不瞋目,怒发冲冠。 青剑门那位通神境武者当年惊才绝艳,也是享有“武神”尊号的高手。 他的尊号单名就一个字——剑。 闻涛谷谷主说出残剑,简直就是在扇众人的耳光。 “噌~” 宗门受辱,胡勇拔剑而立。 “青剑门见云峰弟子胡勇,还请……” “住手!” 一声满含真元的爆喝响起,打断了这名弟子的请战之语。 陈飞鸿飞身入场,一把夺过胡勇的长剑,怒道:“胡闹!” 随后他又对闻涛谷谷主抱拳道:“门下弟子冲动易怒,还请洪临海谷主海涵。” 洪临海也不还礼,只道:“小辈不通道义,我们这些当前辈的自然要包容一二,只是…… 这嘴碎的丫头污蔑我闻涛谷名声,其心可诛,若不好好教育一番,迟早会闯下大祸。” 陈飞鸿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洪谷主想如何?” 洪临海豪迈一笑:“自然是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若是我不肯呢?”陈飞鸿眼里带上三分火气。 要是按照洪临海的意思,青剑门弟子的心就散了。 那捂着嘴的闻涛谷弟子突然插话:“弟子不愿受罚,自然要由老的代过!” 陈飞鸿脸色铁青,要是自己掌嘴,以后他还怎么混江湖? 洪临海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那弟子的脸,温和道:“我闻涛谷与青剑门乃是多年的交情,怎能做出如此折辱之事? 此次我等前来药州,是为求取一颗通神丹,我看诸位也是为那东西而来。 听闻青剑门的飞血剑也在,不如就与老夫结伴同行,一同向武圣之孙求丹。 飞鸿剑,你看如何?” 陈飞鸿面色扭曲,破口大骂:“我看?看你娘嘞个蛋!” 把宁飞雪交给洪临海,不是明摆着送出去受侮辱么!? 洪临海面色突然阴沉下来。 “陈飞鸿,你别给脸不要脸! 宁飞雪天姿国色,若是能得杨氏欢心,不仅能祛除身上奇毒,更能摆脱青剑门的烂摊子,皆大欢喜的事,你还敢拒绝?” “唰” 陈飞鸿一把抽出长剑,斜指向地。 “洪临海,你也别给脸不要脸! 我陈飞鸿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但死之前,在你身上留下一些伤势还是做得到的。 别逼我拼命!” 洪临海哈哈大笑:“久闻飞鸿剑性格平和,做事圆润,如今看来,谬矣!” 说话间,又有一个入道境高手从中走出,气机锁定陈飞鸿。 “哦,差点忘了,本谷主向来不会独行……陈飞鸿,你现在还能拼命么?” 陈飞鸿紧了紧握剑的手掌,冷笑道:“有何不敢!?” “陈前辈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身穿黑色大氅的挺拔身影落入场中。 第229章 超强先天境 夹杂着细雪的寒风呼啸而过,冰冷而肃杀。 许缘手持冰魄,剑意含而不发。 他在途中以秘术·替置换过真身,总算是及时赶到。 在场感知敏锐之人察觉到许缘身上蕴含的剑意,不由浑身一紧。 这年轻人,不简单! 不过也就那样了,区区先天境又能有几分能为? 陈飞鸿有些欣喜:“许少侠!你怎么也在这里?” “当然是机缘巧合。”许缘随意的回答。 “你是……花大价钱让青剑门之人守山的那个少年金主?” 洪临海眼前一亮:“今日你既然自投罗网,本谷主就拿你项上人头,祭典我死去的儿子!” 由于在书山外见识过许缘凶残的闻涛谷之人已经被团灭,洪临海并未将许缘放在眼里,自信的认为此人翻手可灭。 许缘淡然一笑:“我脑袋就在这,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陈飞鸿一步踏出,挡在许缘前方。 “洪临海,莫要以大欺小!” 他知道许缘的武道实力能在入道境之前自保无虞,但洪临海可是离通神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存在,很容易就会一命呜呼! 洪临海冷哼一声,袖袍鼓胀,抬手向陈飞鸿覆压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侧的另一位入道境也向陈飞鸿出手,瞬间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见二人来势汹汹,陈飞鸿气沉丹田,早已经积蓄的气势猛然爆发。 “呷——” 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抖,发出一声鸿雁惊鸣,一道黑白相间的大雁虚影在他身周一闪而逝。 不退反进,径直迎向最强的洪临海。 “你们快走!若能回青剑门,定要让剑师叔为我们报仇!” 提醒声中,长剑和肉掌碰撞,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许缘能清楚的看到,在二者甫一接触时,长剑剑身都开始扭曲。 若不是陈飞鸿再度释放真元,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要被剑刃反弹伤到。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闻涛谷的另一名入道境武者已经从侧方绕来,手握成拳砸向陈飞鸿的胸腹之间。 只要擦中,陈飞鸿不死也得重伤。 闻涛谷自然打定主意以多打少,其他人就不会在旁边干看着。 呼喝声中,有闻涛谷弟子抄起随身武器,砍向青剑门弟子。 许缘一直观察着两处战场的局势,见状两只手掌倏然身前交叠,迅速向身后拉扯,体内的长生真气迅猛消耗。 “嗤……” 半空中,两条赤虹呈十字形纵横交错。 交错的最中心,赫然是闻涛谷入道境的胸口。 那名入道境的动作突然变得极其缓慢,胸口出冒出一道耀眼的火光,夹杂着青烟的焦糊之气在空气中散开,令人作呕。 因为,此人的前胸和后背,都被炽烈的真气灼烧得血肉模糊,极为瘆人。 减速状态过去,此人捂住胸口,“噔噔噔”连退三步,骇然的望向许缘。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区区一个先天后期的小武者,竟然有伤到他的力量。 许缘冰魄横持,左手轻轻弹了一下狭长锋锐的剑刃。 “我这里还有更强的招数,要不要看看?” 那名入道境面色一变,低沉道:“谷主,此人深藏不露……” 他的实力刚进入入道境,做事都选择稳健为主。 洪临海气定神闲,“你先去解决他,就算他招数诡异,凭借境界优势,也能将其拿下!” 看着眼前额头已经开始出汗的陈飞鸿,他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对付这飞鸿剑,可比对付宁飞雪要简单多了。 等把陈飞鸿“失手”打成重伤,在让武圣后裔把宁飞雪折磨至死,就算青剑门还有个残破剑神,也无力回天! 许缘和攻向自己的入道境对拼几招,便闪身退开,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出现震伤。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心里欢呼一声,许缘索性将脑子里的《长虹剑法》打乱,和眼前的入道境见招拆招,以此磨练剑法。 他文心敏捷,一招一式倒也没有出现差错。 二十招之后,入道境头顶飘出白色的水汽,脑门上亦有汗水滴落。 完犊子,这个先天境怎么这么强啊! 许缘是越打越畅快,尽管身上已经被震得发麻,却也忍不住把自身领悟到的剑意也融入剑法中。 一招一式之间,威力再上一个档次。 一时间,两人竟有些平分秋色之感。 这一幕落在拼杀的弟子眼中,皆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先天境和入道境中间,可是相差了整整一个生死关啊! “天下真有如此天才!?” 青剑门弟子胡勇看的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之下,浑身气机再度上扬几分,猛然挺进身躯,一剑将对手劈开,护住同门往客栈里面撤。 这外面太过宽敞,打起来人数较少的那一方定然讨不了好处。 又过去三十招,许缘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连忙抽身而退。 在交手之中,他不仅以数量不多的医元在修复身体,更是在用文心之力让自己的精神保持一个峰值,使得身体状态以较为缓慢的速度下滑。 而今对面的入道境也掌握了许缘的战斗节奏,以势压人,终于让许缘受到伤害。 就算如此,看着只吐了一点点血,连一口浓痰的量都没有,入道境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要麻木了。 打到现在,胜负已经不再重要,他入道境强者的名声以后在江湖上算是彻彻底底的臭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见面第一句就被人问—— “喂!听说你连先天境都打不过啊?” 于是他不再犹豫,退到洪临海身边,低头道:“启禀谷主,这个先天境很扎手!” 洪临海大怒,骂道:“废……” 物字尚未出口,两条红线无声从虚空中延伸,交汇在他胸口。 减速和灼烧,同时侵袭入体。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陈飞鸿眼神一凝,挥剑斩过洪临海胸膛。 入肉之声响起,血光乍现! 洪临海踉跄着后退,炽烈的真气和陈飞鸿的剑气在他胸口肆虐,让他羞怒交加。 “你们!该死!” 他竟是舍弃身受重伤的陈飞鸿,径直朝许缘扑去。 许缘一点不慌,甚至还有些想笑。 不会真有入道境觉得自己能追得上【秘术·散】? 不会不会? 第230章 血道初秀 许缘立于原地,长生真气入开闸的洪水涌出,令他身体周围都多出一层赤色雾气。 洪临海的速度很快,几乎实在瞬息间就来到许缘身前,一双蒲扇大小的肉掌向下倾轧,就连空气都尽数扭曲。 然而,这烈焰席卷般的攻击却落空了。 “蓬” 一道一丈见宽的掌印出现在地面上,扬起片片积雪。 洪临海含恨出手,威力极大。 许缘的身影出现在七丈之外,呼吸略微急促。 比起文道,武道的力量总量还是太少,就算有天地之力拓宽经脉气海,在使用元歌秘术的时候,也有些吃力。 特别是跑路的秘术·散。 不过,他再次悄摸摸的交叠双手,将目标放在被陈飞鸿破开防御的洪临海胸口。 纵横交错的赤色十字再现,让洪临海疼得眼角直抽搐。 许缘一边拉开安全距离,一边暗暗腹诽。 ‘自己这算不算帮了洪临海一把?在这么烤下去,胸口的剑伤都不用消毒了。’ 但是这对于入道境巅峰的武者来说,依旧不算重伤,洪临海步伐一顿,再次攻来。 刚才许缘那一幅消耗过大的模样终究是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算此子手段如何诡异,却也依旧只是先天之境。 等真气耗空,就只有败亡一途。 许缘眼神微动,再次使用秘术·散,脱离洪临海攻击范围,只是呼吸愈加粗重,身形也摇摇欲坠。 洪临海眼中精芒爆闪,抓住机会,身子低俯,猛地一蹬大地,让自身速度更上一层楼。 许缘看得眼熟,这可不就是当初那个姓段的糟老头子的老套路么? 但是! 自己可不是那个只有文道、武道傍身的初生牛犊了! 许缘眼底闪过一道血光,双手再次交叠,猛然向后拉扯,同时身体周围突然喷涌出一团血雾,出现在十丈开外。 十字交错的线条再次出现,这一次,它的颜色是——血色! 诡异且不详的血色! 血气入体,洪临海如遭雷击。 前冲的姿势再也无法保持,眼神混乱的撞进对街的宅院中,强大的体魄让整座围墙都随之倒塌,扑起满天灰尘。 原处,正在对陈飞鸿落井下石的入道境高手见此,瞳孔猛然收缩。 他放弃斩杀陈飞鸿的机会,向洪临海冲去,毅然大喊: “快撤!” 一众闻涛谷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多数都依言撤离。 少数几个跑得慢的,瞬间就陷入围攻之中,直接数柄长剑劈成血人。 死得不能再死。 青剑门和闻涛谷明争暗斗好几年,彼此之间早就结下颇深的仇怨,唯有对方的生命,才能让他们念头通达。 只是片刻,那入道境就抱着洪临海,带着一众弟子冲出闹市,消失不见。 许缘并未前去追杀,而是留在原地,眉头紧皱。 刚才连续两次运用血道之力,眉心内山河图录上的血色已经稀薄许多,使得整张山河图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好在他在鬼国时以人贩子的生命蕴养过血气,倒不至于让山河画卷变得崩溃。 事情的解决方法很简单,只需要以自身或他人的精血补充血气就可以。 这么想着,许缘看向青剑门众人。 陈飞鸿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抚胸,一手提剑,看向许缘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方才那一闪而逝的猩红,是魔道气息无疑了! 其余弟子却没有体会出其中差别,纷纷围到陈飞鸿身边,或哀伤或愤怒或关切…… “师叔,刚才郑师兄被闻涛谷的贼人害死了。呜呜呜……” “师伯,闻涛谷欺人太甚,我们一定要请剑神师叔祖为宁师伯和死去的师兄弟们报仇!” “师叔,你的伤要不要紧……” 陈飞鸿温和的安慰着众人,到最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来到许缘面前。 “许少侠,今日若是没有你相助,我们这些人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恩大德,青剑门没齿难忘!” 陈飞鸿神色真诚,抱拳弯腰到底,似乎下定决心不再顾虑许缘魔道的身份。 许缘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飞鸿要以魔道为由,和自己划清界限呢。 “陈前辈,我与那闻涛谷之人也有些龃龉,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不必言谢。 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 他随意的挥挥手,径直转身离去。 陈飞鸿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师叔,这位许少侠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一身实力未免也太强了,简直就是我等年轻一辈的楷模!” “是啊,若我有许少侠那般实力,郑师弟也就不会……” 陈飞鸿心头更是五味陈杂,叹息道:“是啊,此等人物,当真是世间少有,你们以后遇见他,都客气一些!” “是,师叔(伯)!” …… 再次使用秘术·替,置换回到灵药阁客房,许缘赶紧盘坐到床上,以自身精血蕴养山河图上的血色气息。 不敢让自己血气少太多,他只是暂时稳定住山河图之后,便停下来,运转《救人经》恢复身上的内伤。 一个时辰后,许缘再度睁眼,就见到一双微冷的眸子盯着自己。 是张红药。 她微微皱起眉头,不悦道:“如此紧要关头,你还敢自损身体,是嫌命长么?” 许缘轻咳一声,却咳出点点淤血,脸色终于变得尴尬起来。 “没、没事的,就是修炼血尊功法的时候受到了一点点反噬,根本不是问题。” 以他的身体素质,不出十天,亏空的精血就能恢复如初,确实不碍事。 张红药神色突然变得更加冷漠,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语气说: “血道功法不会让你咳出内伤淤血。” 许缘:“……” “行,就是刚才我出去找仇人动手……欸欸,你别扒拉我啊……” 张红药突兀的朝许缘胸口扎出一针,顿时令其浑身动弹不得。 下一瞬,许缘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接仰倒在床榻上,上半身的衣物也被粗暴的拉扯开。 “张大夫,都是小伤……额,这一处只是个意外……” 看着张红药紧盯着的那一道掌印,许缘一手捂脸,没脸再说话。 张红药沉默着在许缘胸腹间连扎数针,然后十指张开,丝丝血色医元自金针渡入许缘体内。 大约半刻钟后,她收起金针,气恼的在许缘胸口扇了一巴掌,骂道: “贱骨头!” 第231章 上门求医 许缘恢复行动能力,一脸惊奇的揉揉胸口。 胸腹间因为内伤带来的沉闷感——好了! 反倒是那一巴掌不痛不痒,反而能感受到张红药指尖的温热。 “张神医妙手回春,在下佩服!” 张红药嫌恶的撇了撇嘴,警告道:“把皮子穿上,再有下次,有你好果子吃!” 许缘挠挠脸,郑重道:“下次一定!”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惊得许缘赶紧把衣服穿好。 这里属于灵药阁最深处,闲杂人等免入。现在有人来,一定是找他们的。 “叩、叩、叩……” 张红药打开房门,看见是灵药阁的一个管事,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又有何事?” 管事小心翼翼道:“回仙子的话,闻涛谷谷主洪临海身中魔道奇毒,在此坐堂的牛大夫也束手无策,您看……” 这种事情很常见,若是座堂医生治不好,大多都会转到灵药谷去医治。 只是洪临海身份和实力都足够强大,管事才会特地来请“张青杏”出手。 一来可以让洪临海欠下大人情,二来也能宣扬灵药谷的招牌。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 刚才闻涛谷许诺给了管事一笔好处! 张红药本想拒绝,许缘却整理着衣衫走过来,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 “既然是魔道奇毒,那我就要去看看了。” 他正愁山河画卷上的血道力量不够,结果大血包就不请自来。 洪临海呀洪临海,你这不是上来送的嘛! 管事心花怒放,只觉得今年又能过个宽裕年。 “是、是!陈神医请!” 张红药心下不满,这姓许的几次三番耽搁时间,还做不做正事了? 眼珠一转,她脸上多出几分娇媚之色。 “既然师兄要去,那小妹也陪你去瞧瞧。” 管事看得一呆,念头不由自主的发散开来。 这大白天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刚刚陈神医还在整理衣服…… 不得了不得了,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压下心中的羡慕嫉妒,管事的腰弯得更低,伸手一引。 “二位神医,这边请。” …… 来到专属尊贵病患的上房外,许缘发现,不知是不是巧合,洪临海的房间和宁飞雪只有一墙之隔。 宁飞雪的房门敞开着,宁飞雪正带着两个弟子在收拾东西。 她身上的剐仙骨被全部祛除,在奉上巨额药费之后,已经准备离开。 见到许缘二人,她放下手中的事物,快步走出。 “二位神医大恩大德,宁飞雪没齿难忘!” 宁飞雪脸色苍白,遭剐仙骨折磨一个月,身上经脉、丹田、骨骼受损极重,再无半点武力。 只是整理过几件东西,她额头上就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许缘微笑道:“恭喜宁女侠重获新生,以后行走江湖,还得小心谨慎一些。” 张红药脸上带着冷淡的笑容:“重新练武时,切莫急功好进,练坏了身子,再想进步可就难了。” 宁飞雪抿紧嘴唇,低声回答:“嗯,多谢神医教诲。” “咳!” 洪临海房间门口,那位入道境武者重重的咳嗽一声,走上前来弯腰行礼。 “在下闻涛谷宋兵,见过二位神医。我家谷主如今亦被魔毒缠身,痛苦至极,还请先行为他诊治一番…… 事成之后,闻涛谷必有厚报。” 许缘一拍脑勺,做出一副终于想起来的样子。 “宁女侠如雪中寒梅,令人瞩目,却是忘记还有以为病人等待在下救治。 宋大侠莫急,我们现在就去。” 他嘴上说是现在立刻马上,实际上还是跟宁飞雪依依惜别好几句,在宋兵咳嗽好几声之后,再才走向洪临海房间。 刚刚迈出两步,许缘忽然询问:“宋大侠,你连连咳嗽,声音大如风箱,想来必有极重的内伤,要不要在下先为你诊治?” 宋兵都快哭了,一脸便秘道:“陈神医,我这伤势不要紧,还是先救救我家谷主!” 后方的张红药和宁飞雪都有些忍俊不禁。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陈维康神医对闻涛谷有很大的恶意。 许缘摇头叹息:“习武之人若不重视身体,便如同自寻死路,可惜啊,总有人不听劝。” 这么说着,许缘好歹是走进了房间,张红药也紧随其后。 宋兵想要进去,许缘却伸手制止。 “祛毒乃是精细活,需要最安静的环境,宋大侠不仅不能进来,还要把这里的闲杂人的带出去,以免影响到我。” 宋兵迟疑的看向盘膝坐在床上,不断运功镇压魔毒的洪临海。 洪临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闭着眼沉声道:“照办!” 宋兵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几个弟子跑出门外。 “把门关上。” “是,神医!” 等房门关上,许缘郑重道:“洪谷主,还请先暂停运功,我要先探查你体内魔毒状况。” 洪临海配合道:“好。” 他中毒之后就一直运功压制,虽然没能将血毒逼出来,但也已经封住周身大穴,使得毒素扩散速度极为缓慢。 当然,这除了他真元浑厚之外,还跟许缘这个“毒主”没有引爆毒素有关。 若非如此,传承自血尊的血毒可没这么乖顺。 许缘一手搭在洪临海肩头,渡入少许医元,装模作样的做检查。 洪临海眉头微微皱起,这陈神医的医元也太素淡了,就像……一个初学者? 没有让洪临海等待太久,许缘收回手掌,凝重道:“洪谷主,你体内的血毒乃是来自天莲教的稀有毒物,情况不容乐观啊!” 听闻天莲教三字,张红药眼神若有所思。 ‘我就说姓许的怎么这么热心,原来是遇上仇人了啊。’ 洪临海手掌紧握,有些惶恐道:“陈神医,这……这可如何是好?” 越是权势越高之人,对于死亡的恐惧也就越大。 他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辉煌。 许缘挥手道:“治倒是能治,就是这诊金……恐怕不是你能负担起的。” 洪临海连忙追问:“要多少?只要能祛除这难缠的毒素,就是倾家荡产,老夫也愿意!” 许缘眼底闪过一丝戏谑,伸出一根手指头。 洪临海精神一振。 才一万银两,他闻涛谷家大业…… “一百万两!” 第232章 要死还是要活 “一、一百万!?” 洪临海有些失声,差点没把持不住,把自封的穴道冲开。 这人是真舍得开口啊,张口就是一百万两白银! 许缘脸上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提议道:“要是洪谷主嫌太多,可以只给十万两黄金的,我这个人不挑。” 洪临海气得浑身颤抖,险些没忍住对许缘破口大骂。 一百万两白银和十万两黄金不就是等价的嘛! 甚至凑十万两黄金的难度,比凑一百万两白银还要多。 真是……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啊! 就算如此,洪临海依旧没有失态,他脸上挂起苦涩的笑容。 “我、我闻涛谷小门小户,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陈神医,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伸出仿佛得了帕金森的手掌,想要握住许缘的手,以表示自己态度的诚恳。 许缘轻巧躲过,正色道:“洪谷主,闻涛谷作为江州第二大武道宗门,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 再说了,我为你祛毒也是要担风险的,魔道贼子不比寻常门派,动辄灭门吃人,向来猖獗。 若是哪天来找我麻烦,也能用些许浮财打发过去。” 洪临海眼底有愠色,他也不是没有和灵药谷之人打过交道,就算顶天的毒伤,诊费最多也就十万白银。 真把他当傻子坑呢!? 想到之前陈神医在门外和青剑门宁飞雪的熟络之意,他对于这个陈神医愈加不放心。 他生硬道:“如此天价诊金,老夫实在无力偿还,只能趁着如今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去灵药谷另寻办法。” 灵药谷经营到现在,口碑极好,若有弟子在外漫天要价,绝对会受到严惩。 由于要入谷卧底,许缘倒是对灵药谷谷规记得清楚。 他知道这老杂毛是想去告状,面色一冷,嗤笑道:“在下区区不才,只是受谷主看重,代为执掌《医者书》,若是阁下有能耐,尽管去就是。” 他转头对张红药道:“搞了半天原来只是一厢情愿,师妹,我们走。” 打开房门,许缘脚步一顿,提醒道:“洪谷主要是想少受折磨,就尽快赶路,再拖下去,可是会毒发身亡的哦。” 在听到《医者书》三字时,洪临海脸色铁青,却依旧不甘心赔礼道歉。 心想以后大不了不和灵药谷来往。 直到许缘临走前的最后一句,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体内的魔毒不会突然发作? 念头还未扩散,洪临海胸腹间的血液像是锅里沸腾的开水一样,急剧翻滚起来,将五脏六腑冲击得一团糟。 “噗……” 洪临海费尽苦心封锁的大穴轰然溃散,嘴里不由喷出大口鲜血,盘坐之姿再也维持不住,弓着身子倒下。 他知道,这是下毒者开始施法,准备夺取他的性命。 强烈的求生欲让洪临海拼尽全身力气,狰狞着面目,大喊一声: “神医救我!” 许缘一边在眉心里操控着血道之力,一边转过身来,淡然道:“怎么?洪谷主这是魔毒发作了? 我看你还能撑一段时间,还是准备支撑到灵药谷。” 洪临海脸色涨红,胸口处的皮肤下隆起一个个如同蛇头一样的凸起,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异形。 “老夫、老夫可以变卖家产,一百万两银子,可以先打借条……” 许缘“哦”了一声,“借条这东西可靠不住,洪谷主,还是去灵药谷寻我师长救命,去晚了可就没救了。” “唰——” 一个锦囊被洪临海抛出,落到许缘怀中。 “里面是老夫的全部家当,大致值八十万两银子……还请神医先出手活我一命!” “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出手,得一百二十万了。” 洪临海的鲜血分化成为十多股乱流,不受控制的在体内乱窜,几乎将他撑的撕裂开来。 平日里最为依仗的真元在魔毒之前作用有限,根本无法阻止血液的肆虐。 洪临海整个人都快疯了,一边在床榻上左右挣扎,一边再次抛出一个锦囊。 “里面是五万金票,还请神医息怒啊啊啊!” 许缘眉头一挑,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 “身怀巨财早说啊,何必让你我之间闹得不愉快呢?” 两个锦囊,第一个是空间宝物里面杂物不少,金银珠宝齐全,许缘不懂行,也不清楚具体价值,但是第二个锦囊里面跌得整整齐齐的金票却让人眼前一亮。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看洪临海吃瘪的样子。 “啪” 他反手把门关上,慢条斯理的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根银针,轻笑道: “洪谷主,你这叫声属实难听,我先帮你把嘴巴封住,你没意见?” 在洪临海看来,就算针尖上寒光闪闪,亦不及这恶医嘴里露出的森森白牙。 “没!没意见!快!” 许缘一针刺在洪临海身上,世界顿时清静下来。 操纵着血色魔气缓缓平息,他安抚道:“洪谷主莫慌,放开心神,我做事很快的。” 感受到暴动血液的稍微平息,洪临海心下一横,闭眼等待治疗。 许缘神色莫名,左手指尖忽然绽放出浓郁的血光,径直涌入洪临海体内。 两股血气汇流,以疯狂的速度向洪临海头部扩张。 同时,他的右手上飞舞出一团傀儡丝线,包裹住洪临海四肢。 洪临海察觉到不对,突然睁大双眼,运使真元想要逃跑,却被文气丝线束缚,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他张嘴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许缘笑而不语,手指轻轻一勾,洪临海的皮肤底下就出现各种奇形怪状的突起。 精血在飞速被吞噬,洪临海眼中出现哀求之色。 他不想死! 许缘并没有停手,傀儡丝线钻入洪临海体内,飞速掌控着其肉身。 半刻钟后,他才收回盈满的血气,放开对洪临海的压制。 “洪谷主,若是还想要活命,那就眨两下眼睛。 放心动,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温和的传音钻进洪临海的耳中,让他如同死灰的心境再起波澜。 尝试着眨巴眼睛,发现自己终于得到些微的掌控权,他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他还活着! “眨一下?你这到底要死还是要活?” 第233章 张红叶 戏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洪临海连忙补上一次,一脸乞求的望向许缘,再也不敢乱动。 修习武道数十年,他并未真正见过恶鬼。 但他觉得,那些所谓的魑魅魍魉,在这人面前,或许也只有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想到之前损失的财产,洪临海心里更是疼得直抽抽。 那不仅有他本身积累的财富,更是维持宗门运转的宝库。 他本是想用这笔财产向灵药谷或杨佑求购一枚通神丹,如今看来,也成了一堆泡影。 许缘好意提醒:“洪谷主是聪明人,应该知晓你体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大喊大叫,死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了。” 洪临海没有嘴巴的控制权,只能拼命转动眼珠,示意自己绝对会配合。 如此,许缘方才将由洪临海身上的小半精血汇成的血气取出,归于眉心,重新镇压山河画卷。 金闪闪的傀儡丝线被取出一大截,握在他手里,防备洪临海拼死反扑。 以他现在的傀儡操控技术,保证能让洪临海在一个念头之间,散落为一地零件。 洪临海内视己身,见其中金红二色交织,心中恐惧更甚。 ‘此人不仅精通魔道邪术,就连文道手段都这么奇特,莫不是京城来的人?’ 来不及细想,他一个翻身落到地上,以低微的声音叫道:“洪临海见过主公!” 许缘一脸不置可否,轻声道:“你是真的要去灵药谷?” 洪临海连连点头,说明通神丹对自己的重要性。 “那行,你先按照正常的速度过去,届时等我命令就好。” 洪临海不敢多问,点头称是。 许缘又道:“你放心,本公子做事想来不会亏待手下人,你要是勤劳肯干,以后未尝不会收到好处。” 洪临海很快就适应了身份的变换,毕恭毕敬的行礼。 “行,事情暂时就先这样。莫想着拔除体内的血气,我一个念头下去,它可是会炸的。” 临走之前,许缘最后叮嘱一句,大摇大摆带着张红药走了出去。 至于洪临海多给的那一万两金票…… 就当是给他赔出来的汤药费。 洪临海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色到底如何精彩。 宋兵等闻涛谷之人连忙迎过来,焦急的询问状况。 许缘恢复以前那风度翩翩的模样,淡然道:“洪谷主的伤势已经被找我镇压,你们去看望他时,切莫大声喧哗,扰乱我灵药阁的清净。” …… 关上房间门,许缘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无声的大笑起来。 果然,人总是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当初他对血尊有多厌恶,现在成功把洪临海收为己用,就有多高兴。 入道境接近通神境的手下,这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啊! 张红药突兀道:“你那点血魔之毒是制不住洪临海的。 在灵药谷那些老头子面前,清除那点小毒,轻而易举。” 许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当然不会妄想用半吊子的魔道修为限制他,文道才是我现在最强的力量。” 张红药眼神一闪,脸上多出几分若有所思。 “你这手法倒有些像千百年前的诸子百家,只用文道之力,就能施展出这么稀奇古怪的法门。” 许缘矜持一笑。 “哪里哪里,都是姬先生教得好。” 张红药怎会不知这是许缘在隐藏根底,于是话头一转。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不能在耽搁时间了。” …… 灵药谷坐落在岳州最中心,占地面积高达方圆数百里。 看似比大盛的一座州城都大,但其中大多数地区都种植着草药,有些地方甚至就是大片大片的原始山林,充斥着蛮荒之气。 山间时不时传来虎啸猿啼,张红药眼底多出几分缅怀。 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一草一木都令她很是熟悉。 只是如今,终究是回不去了…… “陈神医、青杏仙子,我们到了。” 马车外护卫的声音,让车厢里的气氛凝固一瞬,又归于平静。 扶着张红药走下马车,许缘轻车熟路的当先离去。 按照陈维康的习惯,他要先向师父见礼,才能开始做自己的事。 张红药跟在许缘身边,灵药谷的老一辈,都住在同一片区域。 马车停止的地方是在一座山谷谷口,左右两旁是一间间简陋茅屋,屋檐下都置有一小灶药罐。 只有少数几个房间有住人的迹象。 站在谷口能看见其中整齐排列的居所。 它们大多数是竹木茅屋,正升起袅袅炊烟,只有在最深处才有一座巍峨似宫殿的建筑——医仙殿。 其中供奉着医仙画像以及衣冠,不仅是历代谷主就寝之地,也是每一位灵药谷弟子学习、修行的地方。 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延伸进入谷内,道路上有背负药箱来来往往的青衣人。 放眼望去,一派安宁祥和之景。 刚步入山谷,一股清新的草药香气就扑鼻而来,让许缘感到头脑一阵清明。 “堂姐!陈大哥!你们回来啦!” 没有走多远,一声欢呼便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一道青影蹦跳之间落到许缘二人身前。 来人是一个小姑娘,约有豆蔻年华,面部轮廓和张红药有些像,眉宇间净是勃勃英气。 此时她背着一个药篓,手里握着一柄小锄头,衣裳发间皆沾有残雪草叶。 通过陈维康的记忆,许缘想起此人是谁。 张红药的亲妹妹,张红叶。 他面色稍显严肃,叮嘱道:“红叶,在谷内要叫师兄师姐!” 张红叶鼓着脸蛋,嘟哝道:“是,陈师兄。” 随后她看向张红叶,脸上满是希冀。 “堂姐堂姐!你这次出去,探听到我姐姐的消息了嘛!?” 张红叶竭力保持着淡然,眉头微皱着说:“也是不曾……红叶,这么多年过去,若是张红药还活着,早就回来看你了。 你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 尽管这些话张红叶已经听谷里的很多师兄弟姐妹说过很多遍,但每到希望落空,依旧有些沮丧。 “哦,知道了,堂姐,你们慢慢忙,我去被医书了。” 一边说着,张红叶灰心丧气的往回走去。 张红药想要伸出手挽留,最后却狠下心来,不去理会。 许缘瞥了一眼张红药紧捏的手心。 那里已经被握的发白。 第234章 你特么绿我是吧 一路缓行,许缘和张红药在一个临近医仙殿的岔路分开。 张红药要去拜谒她的谷主师父。 遥望那座高大的宫殿,许缘文心微动,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青衣老者正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随后一道绿光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体内医元开始不受控制的朝山河画卷涌去,不一会就给山河画卷上涂抹上一层浅浅的绿色。 显现出别样的生机? 许缘:(°ー°〃) 你特么绿我图是!? 由于深处敌营,他只能够轻震文心,希望将那层爱的颜色挤开。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鸟用,那绿色很快就一丝丝的嵌入魔道血气中,交缠再一起。 那翻滚的模样,像极了一条条错乱的dna。 许缘心态有点崩,深吸一口气,翻看起陈维康记忆中关于医仙殿的传闻。 医仙殿是由当年灵药谷祖师孙承善的悟道之地改造而来,散发的道韵会加速医元的累积。 因此在灵药谷,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 谷内威望、医术越高之人,住所也就离医仙殿最近。 这不仅关系到外在声名,也关系到自身实力的进益。 为此,不少人都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 ‘所以,这应该是孙承善当年遗留的残像和我的文心有莫名的共鸣?’ 这么想着,许缘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指尖冒出一丢丢医元,似乎确实比之前要精纯许多。 绿色的医元依旧在和红色的血气相融,一时间也劝不开。 许缘索性不再去管,先拜见陈维康的师父。 …… 步入竹屋庭院,许缘站在房门外行礼: “师父,弟子回来了。”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肤色黝黑如农夫般的老者。 “哦,是维康啊,这次出去可曾为江州刺史治好疾病?” 许缘照着张红药准备的说辞,笑道:“于刺史之疾皆由心生,身体之病倒是不深……弟子手上虽无《仁心》,但凭借您往日教诲,亦能让于刺史身心重回康健。” 老者捻须而笑,连连称赞:“你这一身医术已有老夫七成火候,在沉心磨练几年,便可出师收徒。 老夫也能安心教导你的新师妹了。” 许缘一愣,“新师妹?” “噔噔噔”步伐在竹楼里响起,一个青色倩影从二楼探出身子,招手道:“欸嘿嘿……陈大哥,你的新师妹就是我啦!” 许缘面色变得很是精彩,这人竟然是刚刚在路上遇见的张红叶!? “啊这……” 向陈维康师父这样的医道大佬收徒弟都这么草率的么? 老者瞥了许缘一眼,感慨叹息:“自从五年前红药那丫头失踪,张金线受不了打击,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也没什么力气来教红叶丫头。这丫头没人管,整天漫山遍野的跑,人人都叫她野丫头…… 老夫看不过去,就把她收入门墙啦。” 调整好心态,许缘理了理衣襟,对张红叶一礼。 “见过红叶师妹。” 张红叶显然是刚刚回来梳洗过的,鬓角还留有几滴水珠,脸蛋也显得红扑扑的。 她连忙放下挽起的衣袖,也行了一礼。 “张红叶见过陈师兄,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啦。” 互相见礼之后,张红叶便被师父拉去学习辨认草药。 许缘也乐得自在,走向院子更里面的另一处竹屋,等待张红药来找自己开展计划。 …… 当许缘再次睁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他眉头微微皱起,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张红药还没有赴约。 难不成…… 想到张青杏记忆中那些不堪入眼的画面,许缘打了个寒颤。 要是让张红药被灵药谷谷主玷污了身子,姬无双能把自己活扒咯! 想到这里,他跳下床铺,快步向外走去。 “哎哟” 刚一开门,许缘迎面就和一个清香的身子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却是张红叶。 将张红叶扶起,许缘快速道:“师妹,你没事?” 张红叶连连摇头,“我没事,就是……” 话音未落,她身前的那高大的身影就已经迈开长腿,冲向医仙殿。 “汤洒了……” 张红叶吸了吸鼻子,却止不住扑簌落下的泪水。 她只想多跟新师兄聊聊,关于她姐姐药仙子的事情呢…… 发足狂奔至医仙殿外,见大门尚未关上,许缘一头就扎了进去。 夜晚的医仙殿并不算明亮,入眼只有几处地方还亮着油灯。 稍微回忆一番,许缘径直朝谷主的卧房跑去。 那里应该是主战场! 只是还没迈开几步,身后就有喝问声响起: “你是何人!快站住!” 怒意上头,许缘哪里还会听这些,埋头往前冲去。 直到中途,他耳边才听到一股别样的声音。 “乖徒儿,你离开的这些天,为师好想你啊……那武圣嫡孙虽然尊贵,但脾性却怪得很,非要你那堂妹作陪……” 张红药充斥着娇媚的声音响起:“师尊先不要动手动脚嘛,快说说红叶,她到底有没有去陪人呢?” “嗯?怎么出门一趟,你就不给我抱了?陈维康那个雏鸟还能喂饱你不成?” “别……人家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起他。” “嘿嘿嘿,不逗你了,知道你厌恶那丫头,我自然要把她摁死,只可惜韩柏那老物出来搅局…… 乖徒儿,你身上真香啊……” 许缘心下一定,瞥了一眼身后的数道人影,突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口中爆喝出声: “孙存远!你特么绿我是!我陈维康今天就跟你拼啦!” 医仙殿,正殿内。 正若即若离吊着孙存远,轻巧躲避其虎扑的张红药动作一顿,任由孙存远扯去自己的腰带,腰肢一转,轻巧的往后退去。 孙存远脸上带着浪笑,下意识就要把腰带往鼻间凑,就被外面的呼喊吓得身子一颤,面色也变得惶恐起来。 他急忙低声叫喊:“乖徒弟,快过来穿好,等下就要被撞破了!” 叫喊时,许缘气息运至丹田,这一声可谓是声震十里。 经过山谷的回响,整个灵药谷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充满了屈辱、声嘶力竭的呐喊。 霎时间,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笼亮起,向医仙殿汇聚而来。 第235章 死不认账 医仙殿内,张红药并未按照孙存远说的做。 只见她顺势扯开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再将罗裙半解,让月白的中衣暴露在空气中。 ‘张青杏这是疯了么!?’ 孙存远惊得呆住,旋即又被一股巨大的怒意冲上头脑。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正在做的事情,是可耻的背叛! 然而这还没完,张红药一边将头发弄得散乱,一边把一只绣鞋踢到殿内的香案之下。 做完这些,她才如同一只蝴蝶轻盈的向大门跑去。 孙存远又惊又怒,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 只是他终究是养尊处优多年,身体素质和年轻时相比,虽然没有下滑多少,但确实追不上张红药。 “哐当~~” 大门被许缘暴力踹开,一股凌冽的寒风随着他的身影突入。 “师妹!我来了!” 不仅让烛火一阵摇晃,更是将大殿正中的医仙画像吹拂得“哗哗”作响。 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缘,张红药咬了咬牙,似一只思归乳燕,投入许缘的怀抱中。 只是一瞬,便开始嘤嘤的哭泣起来。 “师兄救我……谷主师父他……他……呜呜呜……” 初见张红药,见其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许缘心头暗叫糟糕,只是听到张红药的“哭诉”,他也反应过来。 这是碰到老戏骨了! 紧紧怀抱着张红药,来不及感受软玉温香,他眼中很快被血丝布满,神色狰狞的看向孙存远。 “无耻老贼!竟敢如此对待我师妹!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啊啊啊!” 怒发冲冠,嘶吼咆哮的声音再次传开,不仅让追赶而来的医仙殿守卫迟疑的停下脚步,更是让灵药谷其他人加快了吃瓜的步伐。 看见“陈维康”,孙存远有些心虚的把视线挪至另一处。 他轻咳一声,拿出自己的长辈架势,正色道:“维康啊,有话好好说,一切都是误会……要是把事情传出去,青杏以后还怎么做人?” 一边稳住二人,他一边朝许缘身后的几个身影示意,让他们先把大门堵上,千万不能让谷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在这件事情上,他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他这谷主还怎么发号施令? 许缘呵呵冷笑,他那么大声的叫喊,就是为了把这个又老又色的谷主踹下台,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张师妹可是我一生挚爱,亦是你的医道传人,你这般欺辱于她,我怎能忍气吞声!” 孙存远脸色阴沉,眼底有杀机流动。 为了自己的名声,他甚至想先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孙贼!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在祖师灵位前与我决一死战!我陈维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个没卵蛋的畜生!” “找死!” 孙存远再也忍不住,怒骂一声,低喝道:“药一何在?速速把这两个妄图袭击本谷主的叛徒拿下!” 话音刚落,一道幽影便从殿外游荡而来,一双枯瘦的手掌分别探向许缘二人的脖颈。 许缘心中危机感突兀升起,此人竟是通神境武者! 来不及多想,他就要以秘术·散带张红药跑路,哪成想怀里的张红药猛然挣脱,掏出《医者书》高举在半空。 “见《医者书》如见谷主!你还不快退下!”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停在距离二人不到两尺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医者书》,又看了看孙存远,轻哼一声,再次以鬼魅的身法离开。 许缘松了一口气,拉着张红药往医仙殿外跑去。 他可不想傻乎乎的等待孙存远把底牌露出来。 孙存远咬牙切齿的低骂:“竟然敢和那奸夫合伙坑我……贱婢!贱婢!” 事已至此,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能打定主意,在等下当面对质时,咬死不承认。 “一群卑贱奴婢,还能翻天不成!?” 嘴里嘟哝一声,孙存远理了理衣冠,以从容不迫的步伐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发觉到不对,把“张青杏”的腰带随手扔在地上,大步离去。 二人奔逃出来,正好撞见一个面色匆忙的老者。 “弟子见过师父!” 许缘停下脚步放开张红药的纤手,恭敬行礼。 此人正是陈维康的师父,灵药谷大长老韩柏。 韩柏瞥了一眼衣裙凌乱的张红药,叹息道:“杏丫头,还是先把衣物穿上,老夫等下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张红药保持啜泣,委屈而柔弱的将衣服穿戴整齐,最后低声说了一句:“腰带……腰带被谷主师父拿走了。” 韩柏面色又是一沉,看着那一处大殿,冷冷道:“谷主,你又作何解释?” 孙存远走出来,神情淡漠道:“解释?本谷主何须解释?反倒是这两个无胆小辈,欲陷本谷主于不义,合该收回医术,驱逐出谷!” 许缘眉头一挑,这孙存远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大门处的喧闹声越来愈大,直到某一刻,一声巨响从墙上发出,两尺厚的墙体竟是被直接轰塌! 瓦砾飞溅间,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哟,这么美的小仙女儿哪来的?孙谷主,你做人不厚道啊,宁愿偷偷摸摸享用,也不愿介绍给本公子认识,真是该罚呀!” 一个白面公子摇着折扇从中走出,眼光肆无忌惮的在张红药身上一阵扫视,仿佛一盏明亮的探照灯。 在他身后,有一个存在感很低的老仆,眼神转向院中一角。 那是药一隐藏行迹的地方。 孙存远面色黑如锅底,却依旧压抑着怒火,客客气气的拱手道:“杨公子切莫开玩笑,这女子是我劣徒,怎么可能与我有染?” 被称作杨公子的男子自然就是杨长天的孙子——杨佑。 随着杨佑的入场,越来越多的灵药谷弟子从缺口溜进来,不断交头接耳,并对对许缘二人指指点点。 神色多以惋惜为主。 陈维康和张青杏是近几年声名最响的年轻弟子,经此一事,得罪了谷主,以后恐怕寸步难行咯! 许缘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师妹未时三刻就去寻你,戌时都为归来,还敢说你没对她使坏!?” 孙存远冷哼一声:“你懂什么?那是我教她如何施针!” 第236章 群情激愤 此言一出,就听到杨佑用折扇挡住嘴,哈哈大笑起来。 “孙谷主,你这针,是金的银的?难不成还是肉做的?” 孙存远气急,涨红着脸埋怨道:“杨公子,这是我灵药谷的家事,你就别在这添乱了。 现在众位同门皆在,本谷主于此立誓,今日绝对未动张青杏一根汗毛!” 杨佑想到还要靠这个老东西炼制通神丹,也就不再多言,站在一旁看热闹。 许缘还欲再说,张红药哭哭啼啼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可他终究是谷主……我们走,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呜呜呜……” 此番以退为进,使得围观众人脸上都露出“懂的都懂”的神情。 以当今女子对名节的重视程度,根本不会对别人进行诬告。 张青杏究竟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反抗自己的授业恩师!? 孙存远气得发抖,“你们还不赶紧将这两个以下犯上的孽徒抓起来!?” 医仙殿的数个护卫闻言,缓步向许缘二人靠拢。 其余人顿时收声。 论及灵药谷中的权势,还是谷主最大。 韩柏抬手制止护卫,沉声道:“灵药谷诸位长老何在?老夫欲还这两位年轻弟子一个清白。” 场中喧嚣为止一静,没过多久,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四个人影,皆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为首之人左右看了看,拱手道:“大长老,除去张金线长老,其余的老家伙们都在这里了。” 韩柏点点头,朝人群里的张红叶招招手,平声道:“张金线不来,他亲闺女在这里也能作数,你们没意见?” 四人都摇头。 孙存远皱眉道:“大长老这是作甚?只不过一场孩童之间的闹剧,本谷主也只是想对他们小惩大诫,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这些长老里面只有两个姓孙的,其余长老肯不肯帮他说话都是个未知数。 更何况…… 医者虽然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但往往会研究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物,一旦他们介入,自己的一些作为定然无法掩盖。 到时候,他可就要颜面扫地了。 韩柏正色道:“事情总要弄清楚,才不至于放过使坏之人。” 孙存远却不肯同意,挥手道:“天色已晚,本谷主乏了,都回去。至于这两个小娃娃,你们也带回去,今晚之事,权当是一场误会。 众位长老以为如何?” 手臂摆动之间,能让人看见一块金光闪闪的事物。 这是当年御赐的“医仙”金牌,由谷主一脉保管,也代表了谷主的权威。 年关将近,其余几位长老都不愿再生事端,看向韩柏的眼光里面都带有劝慰之意。 谷主都已经让步,大长老你也退一步。 韩柏眼睛微眯,沉默良久,才对许缘安抚道:“维康,我们回去,今夜之事,过去就过去了……” 许缘眼里露出几分犹豫,看向张红药征求意见。 今天的事情本就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虽然之前逢场作戏了一把,但没有剧本的戏,是很难演的。 经过一番哭闹,张红药的眼眶周围有些红肿。 她把《医者书》置于许缘怀中,用灰败的眼神扫视全场,幽幽道:“只恨我生得如此貌美,才会遭此横祸。就是可怜谷内的某些姐姐了,就算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也难逃此生梦魇…… 师兄,我们走,离了这片天地,做一对快活鸳鸯。” 张红药说完,拉着许缘就往外走去。 她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让围观众人再也不淡定了。 无论男女,都将视线转移到一些貌美的女人身上,眼中闪烁着叵测的光芒。 就在二人即将踏出大门时,突然有一面容姣好的女子羞愤出声。 “张青杏!你有胆子传谣,就别装缩头乌龟,你说说,谁跟谷主有那腌臜之事了!?” 方才,张红药的眼神在此女身上停留得比较久,弄得她亦被众人审视的目光包围。 那种滋味,就像是被扒光了衣物,给人看了个通透。 张红药转过身来,怯怯道:“说出来只会扰乱大家生活,还、还是算了罢……” “不行!今天这事儿,还没完!” 一个中年汉子走出来,先是对一众长老行礼,红着眼眶缓缓道:“诸位长辈,我那闺女前年自尽前曾说了些胡话。 她说‘爹爹,学针好痛,身子就像被撕开一样,下辈子再也不当女儿家了……’ 我那时只以为是在医仙殿学医艰难,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只怕与谷主……唉,我只想为乖囡讨个公道,还请诸位长辈成全!” 韩柏眼神变得锋锐起来,沉重道:“竟有此事?” 一妇人和几个邻居同时站出,恳求道:“我们作证,肖大哥(外子)说的话都是真的,还请诸位长辈看在我等为灵药谷兢兢业业做事的份上,彻查一番。” 孙存远脸色有些不自然,因为那确实是他做过的事。 但他还是强撑着道:“一派胡言,本谷主一向恪守本心,怎会作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你们……你们都回去!大半夜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只是这一次,他的谷主威严再也没能派上用场。 男子的三亲六戚,亲朋好友……越来越多的人从人群里走出,将矛头指向孙存远。 许缘这才看明白,张红药这是想直接把孙存远扳倒! 也是,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啊。 他顿时醒悟,回到韩柏身边,沉声道:“师父,弟子不想当软蛋!彻查谷主的所作所为罢!” 韩柏看着眼前众人,眼神有些恍惚。 在数十年前,灵药谷是没有长老这一职位的。 因为灵药谷除了谷主一脉,无论男女老少,不是当年医仙祖师的弟子、奴仆后人,就是外面来求医问药签下卖身契的病患后代,都低人一等。 谷主一脉凭借医仙血脉,完全掌控着《医者书》和《仁心》,位高而权重,一言即可定弟子生死。 直到张金线的父亲张二景出现。 他带着张氏几代人的钻研成果——杂病集,成功为《医者书》续上数篇,使得《医者书》不再完全只受谷主一脉掌控…… 当年那个夜晚,他和张二景也是在这医仙殿外和上一任谷主对峙的啊。 第237章 《仁心》入手 韩柏陷入回忆,想让长老们彻查谷主的灵药谷之人在他面前站成黑压压的一片。 在心中激愤之下,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整齐。 “请长老为谷内女弟子做主!” 张红药见人群中谷主一脉之人开始动摇,却依旧怂在原地,不由幽幽道:“也是,谷主至今没有子嗣,就算想多占几个姐妹的身子,也是为谷主之位的传承着想,不然……” 这句话,摧毁了谷主一脉之人最后的一道防线。 在那两位孙姓长老发亮的眼神里,他们离开原地,来到人群中,大声呐喊起来,不过两句就成了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孙存远终于不再淡定,连忙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只要拿到《仁心》,暂时让这些不知所谓的奴婢恢复理智,一切都还好说! 韩柏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屈指弹出一根金针,扎入孙存远的后颈。 “谷主,人心所向,老夫得罪了!” 孙存远动弹不得,慌忙开口:“你们这是要造反!吾乃先祖血脉,就算犯了一些小过,也无损本谷主的功绩! 再说了,你们之中,还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当谷主么!?” “这么说,老孙贼是承认自己对女弟子的欺辱之举了?” 许缘突然出声喝问。 孙存远额头有冷汗滑落,改口道:“没、没有的事!本谷主一向光明磊落,岂会做那种天怒人怨之事!?” “存远呐,说起来我还是你叔父,论起当谷主的资格,我应该比你强一点。” 那位最年长的孙姓长老拄着拐杖走出,苍老的脸上有一抹红光。 “当年若不是你爹年长,这谷主之位,恐怕也落不到你这一脉身上。” 孙存远用讨好的声音说:“哈……那些陈年旧事,叔父就别提了,若没有叔父的协助,侄儿也不能把这份家业经营好……这样,明年,您这一脉的利钱多分两成! 如何?” 老者摇摇头,正色道:“谷内弟子皆是我灵药谷之未来,你以女弟子取乐,这是在葬送祖宗基业!” 孙存远运转医元,想要快速逼出金针,却不防他那位叔父也射了一根金针在他身上,体内的力量也迅速平静下来,就如一潭死水。 他心态崩了,骂道:“孙宗合!无耻老物,我看你就是对谷主的位置起了心思!” “这是众望所归。” 孙宗合神色平淡,对身边的后辈道:“你们先去把谷主看顾好,莫让他寻短见。” 很快,孙存远就被一群弟子围住,“保护”起来。 韩柏环顾一周,“就在医仙殿内搜查,若有可疑之迹,立刻禀报!” 众多弟子四下散开,在整个医仙殿内搜查起来。 …… 看着纷乱的场景,许缘神色一动,和张红药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振奋。 浑水摸鱼! 于是他对韩柏道:“师父,眼下人多眼杂,若有人惊扰祖师灵位,可就不妙了。” 韩柏点头,对其余几个长老道:“我们几个就去祠堂守着?” “善!” 等几位长老离开,许缘按照张青杏记忆中的路线,径直走向孙存远的卧房。 特意等其他人搜过孙存远的房间,带着一些女子私物回去,许缘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径直奔向房间角落。 以内力吸附起地砖,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进入视线。 上面“仁心”二字,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文气波动。 许缘心中欣喜,也顾不上细看,连忙将其收入黄金屋内,再以一本外表一模一样的假货替换。 这本假货是在江陵就准备好的,其中也散发着文气波动,只是其中内容…… 只能说,许缘胡诌的,大抵和人沾点边。 “张红叶,你来这里干什么?” 门外,张红药的微冷的声音响起,许缘心中一惊,连忙若无其事的走出房间。 “师妹。你不知道,红叶师妹已经拜在我师父门下,以后用不着那么生分的。” 听到亲妹妹不学自家医术,转投别人门下,张红药有些不高兴。 “哼,小丫头不识好歹,家里有个医术高超的爹,还想拜外人为师,若我有那样的爹,又何必在孙谷主那里受辱?” 张红叶低着头,懦懦道:“堂姐,你忘记啦,我爹他现在身子不太好,没力气教我的……” 张红药怔然,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因为自己变成了这样,眼里多出几分愧疚,最后叹息一声:“韩大长老除了爱财,其它品行还是很好的,你以后要好好学医,治好……伯父的病。” “嗯嗯,我明白啦!” 说着话,张红叶一双明眸又看向许缘,招手道:“陈师兄~师父让我来喊你去祠堂那边,他们要对谷主进行处置了。” 许缘精神一振:“好,我现在就去!” 给张红药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拉着张红药就往祠堂方向赶去。 张红叶缀在最后,看着两人的身影,眼底有一丝惋惜。 ‘记得当初陈师兄最喜欢的人是姐姐,若他是在我亲姐夫就好了……’ 祠堂内,地面上被撒上了一层散发着荧光的粉末,地面上有一串串杂乱的脚印,似乎是由两人追逐造成的。 祠堂外,孙存远身上多出了几根金针,让他不能动弹分号。 韩柏站在空地上,身前是一堆女子的衣物,张红药的腰带和绣鞋放在另一边,等待物归原主。 见许缘二人回来,韩柏对张红药道:“青杏,这两样东西是你的? 先收着罢,也算物归原主。” 张红药淡淡道:“东西已经脏了,晚辈不会再用。” 她现在的腰带和鞋是从储物空间里拿的,能明显看出不是一整套衣物。 韩柏苦笑,随后朗声道:“殿内的情景在荧光粉之下已经很明显,谷主确实有施暴之意。再加上此处的女子小衣,恐怕有不少女弟子都遭其毒手。 为避免一些风言风语,此事就不再细察。 谷主之位虽然只能由祖师血脉担任,但如此凶恶禽兽,已经不能胜任……孙存远,你还是先将《仁心》和御赐金牌交出来罢,我等会在年后推选出新的灵药谷谷主。” 孙存远发出一阵冷笑:“嘿嘿嘿嘿……你们真以为只凭人多势众就能让本谷主倒台?” 孙宗合连连以拐杖点地。 “怎的?你犯下如此打错,还妄想脱罪不成!?” 第238章 势力的交锋 就算如此,孙存远依旧在大笑。 “脱罪?本谷主又有何罪!?你们一个个分家、学徒、家奴的后人,又哪来的资格定我医仙后人之罪?” 在场众人脸色都不好看,因为这都是事实。 尽管当年医仙并未把他们当奴仆之类看待,但祖辈的卖身契确实都保留在谷主一脉手中。 就算张二景当年气势如虹,也没能从谷主一脉手中取得那一张张卖身契。 谷主之位近在咫尺,孙宗合强硬道:“什么是分家?当年我也是嫡脉之子!来人呐,去把孙存远身上的御赐金牌取下,再把《仁心》搜出来,置于祠堂,等待新任谷主保存。 另外,老朽还有一个提议,若是在谷内繁衍三代以上,其祖辈之卖身契皆可以银钱赎回。” 孙宗合的决定让其他人呼吸一重。 若能摆脱祖辈身份的阴影,他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于是,人们看向孙存远的眼神开始不对起来。 就像是要把孙存远活活吃下一样。 有脚步在逼近,有杀意在靠拢,似乎再过不久,这灵药谷就会改天换地。 察觉到有人虎视眈眈的靠近,孙存远突然大喊:“杨公子!你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通神丹就毁了!” 杨佑戏谑出声:“现在才想起本公子?刚才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让本公子掺和你的家事么?” 孙存远脸上青白之色交替,讷讷道:“此一时彼一时……” 杨佑走出来,身上入道境巅峰的气息肆无忌惮的宣泄,让围向孙存远的一众弟子不得不停下步伐,运起医元抵抗。 “唉,孙存远这个老东西只知道自己偷吃,也不让本公子睡你们灵药谷的美人,着实恼人得很……要不是整个大盛只有他手里才有通神丹的丹方,本公子才懒得救他,死了算了。” 杨佑站在场中侃侃而谈,眼神不是瞥向许缘……身边的张红药,尽显垂涎之色。 在场之女,只有这位“青杏仙子”的姿色最为绝顶,甚至在杨佑所见过的女子当中,能比得上的,也只有那位“皓月当空,清辉万里”的剑宗亲传。 许缘不爽的把张红药挡在身前,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杨佑眉头一皱,继续道:“所以,那就没办法咯,这个灵药谷谷主,还得孙存远当,不然就没人给本公子炼丹了。” 通神丹是由医仙孙承善创出的灵丹妙药,能辅助入道境武者进入通神境,提高破境成功率,令天下武者无不垂涎三尺。 只可惜,这丹方只有历代灵药谷谷主才知晓,且药材极其珍惜、昂贵,一直以来,现世次数少之又少。 只有孙存远,他在四年前成功炼成一粒,并让谷内一个入道境武者成功突破。 为了突破境界,延续家族的荣光,杨佑对于通神丹是势在必得。 韩柏沉吟道:“存远那里应该可以问出单方,只要能给老夫一些时间,应该可以炼制出来。” 杨佑“嘁”了一声,不屑道:“您老人家还能活几年?怕不是等你老死,本公子都吃不上通神丹。” 孙宗合冷傲道:“杨公子此言差矣,只要有丹方,合我们几个老医者之力,仙丹也能炼制出来。” 韩柏捻须一笑:“言过其实,但大差不离。” 杨佑还没说话,孙存远就狂笑起来。 “无知!先祖的通神丹可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揣度的? 你们知道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是什么吗?药王血!没有那东西,再多的宝药加进去也只能炼出一坨废物! 张红药已经死了,现在全天下只有本谷主这里有……哈哈哈哈,本谷主依旧是谷主,你们……全都得为奴为婢!” 韩柏终于动人,忍不住向前两步,咬牙切齿道:“红药丫头的死,和你有关!?” 孙存远想看向许缘二人,却因为穴位被封,不能做到,神色莫名的说:“她可不是本谷主杀的,倒是真凶跟你的关系挺近。” 韩柏身子如遭雷击,就连呼吸也变得紊乱。 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张红叶双手捂住嘴巴,瞪得圆溜溜的眼中有清泪涌出。 多年的希望,在这一夜尽数落空。 ‘姐姐……’ 药王血…… 许缘不由把眼光投向张红药,难怪她会招来杀身之祸,原来早就有人盯上她那一身精血了。 张红药眼神淡漠,似乎被众人议论的人不是她。 杨佑身边的老仆抬手一引,孙存远身上的金针尽速飞出,在凌厉的破空声中扎入地面,只留下数个细密的小孔。 孙存远重获自由,放肆的活动着身体,对杨佑道:“此事过后,还请杨公子多派一些武神,来护佑在下安危。” 杨佑随意点头:“好说!好说,只要孙谷主能维持通神丹的产出,就是我爷爷,也能抽出空来照拂一二。” 孙存远脸上更是得意,突然喊道:“药一何在?把孙宗合的狗头给本谷主摘下来!” 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医仙血脉,不可杀。” 孙存远神色一僵,随后眼神在人群中一阵巡视,最后落在许缘身上。 今日之事皆由陈维康所起,若不是此子突然闯入,他现在应该在尽情享受青杏仙子的似水柔情! 至于背叛过他一次的张青杏…… 作为胸怀宽广的灵药谷谷主,他很乐意让其活到人老珠黄之日。 “那就把这个陈维康杀了!” “《医者书》认可之人,不可杀。” 杨佑不由嗤笑出声,他上下打量着许缘,越看越觉得厌恶,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孙谷主,你那边若是不方便出手,就由本公子代劳如何? 放心,本公子要得不多,让那位青杏仙子侍奉一段时间便可。” 孙存远寻找着张青杏的身影,却发现其躲在“陈维康”的身后,羡慕嫉妒之下,点头同意。 “杨公子若喜欢,今晚就能把那贱婢带回家!”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尽是绿油油的狼光。 二人好不避讳交易的内容,让在场的灵药谷弟子毛骨悚然。 原本的一腔热血正在缓缓消退,投向孙存远的视线重新变得讨好而卑微。 韩柏看着许缘,神色极为复杂,竟然没有开口阻拦。 第239章 医道文宝的强大 雪花飘落,火光摇曳。 大盛半步武圣之孙杨佑,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步伐随意的走向许缘。 灯笼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寒风拂过,仿佛一个扭曲狰狞的恶鬼。 许缘神色怪异,这杨佑还挺会挑人的嘛! 随随便便指一个,就选出了人群中最能打的。 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那他就…… 张红药眼眸深沉,面色冰冷,迈步挡在许缘身前。 “直娘贼!滚!” 杨佑一愣,没想到这清丽如九天仙女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粗鄙之语。 他脸上闪过一丝兴奋,自己似乎撞到宝贝了! 若是在床底之间也这般豪放,更能增添几分乐趣。 张红药手腕一翻,手指间便多出几枚亮闪闪的金针,正要一把撒出去,却被许缘握住手腕。 “对付这种畜生只会脏了你的手,交给师兄我来做就好……师妹。” “师妹”二字许缘咬得很重,这是在提醒张红药,他们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师兄不长于争斗,若是伤在这个坏种手里……” 张红药眼中有探询之意,说话却是轻声细语。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在眉目传情。 杨佑脸上多出几分愠怒,狰狞道:“本公子改变主意了,陈维康是,等下你可以不用死,但是……” 他看向张红药,眼中满是暴虐。 “等下青杏仙子叫得有多大声,你受的皮肉之苦也就越重,让本公子看看,你们到底有多恩爱,桀桀桀……” 许缘直接地铁老人手机。 这杨佑简直就是龙傲天在世,这么欠揍,难道真的就没有受到过制裁么? 他点点头,不屑道:“听闻半步武圣杨长天侠肝义胆,为天下武者表率,怎会生出你这么个满脑子都在想女人的狗东西?” 张红药幽幽补刀:“老子英雄、儿子平庸,到了孙子这一辈成为狗熊,世间家族大抵如此。” 自身引以为傲的出身被这两人肆意贬低,杨佑终于忍耐不住,身子腾空而起,伸出一只脚踩向许缘的脸。 墨色的真元自杨佑身上涌出,灌注于脚底,隐隐凝成一只禽类利爪。 一声尖锐的鹰啼响彻整个医仙殿,随着杨佑的下落,脚上的虚影更加凝实,劲风拂过,让人睁不开眼睛,仿佛要在下一瞬将许缘的身子撕碎。 虽然接触超凡力量的世间不算太长,但许缘对线武者的经验也堪称丰富,只是略微一感知,就知道杨佑大体上的武道境界。 作为半步武圣之孙,这货一身实力虚的一批,同为入道境巅峰,气势却连洪临海都不如。 难怪还要依靠通神丹突破进入通神境。 丢人! 看见许缘还愣在原地,杨佑脸上的不屑之意更甚。 这么普通的一招都能被吓住,果然是一个战斗弱渣! 就在这时,双手负后的许缘突然抬起右手,掌心向杨佑摊开。 只听一晴朗的声音在院中回荡。 “风霜凛冽,经脉收缩,强运真元……必有老寒腿。” 一道直径一尺的绿色光柱自许缘手腕浮现,并在瞬息之间将杨佑全身笼罩其中。 看到拿到绿色光柱,在场灵药谷弟子都被吓了一跳。 孙存远不可置信道:“这是……《医者书》?为何会有这么浩大的声势?他难道能比肩先祖不成!?” 《医者书》已经在灵药谷传承了数百载,许多功效都被人琢磨出来。 在他们记忆中,以医元引动《医者书》,虽然会有强大的效果,但表现形式一直都是青色的烟雾。 不仅声势微弱,就连释放的速度也只能算中等偏上。 在灵药谷的记载中,只有开派祖师孙承善,曾以《医者书》召唤出医仙阵,困杀魔道大能瘟君。 也只有在医仙手中,《医者书》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而现在,他们认知中的常识,被打破了…… 张红药看着许缘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医仙祖师是另类成道之人,其根本道途正是文道。 能有如此威能,兴许是医元和文气相融的结果。 半空中,杨佑在遭受绿光的洗礼之后,一股奇寒无比的气息自脚底升起,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疼痛,将他的腿部包裹。 他的架子直接散掉,身子笔直的落在地上,抱着双腿哀嚎出声:“啊啊啊……我的腿!爷爷!我的腿废了……” 只见其腿上正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肌肤上还凝结出一片寒霜,和医元结合的变种文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这他双腿的生机,着实可怖。 许缘轻笑一声,眼神转向杨佑那个蠢蠢欲动的老仆。 “这位老武神,我确实打不过你,不过你要是敢轻举妄动,这位……杨公子恐怕会落下病根哦。” 见识过邓锐思以一扛三的强悍,许缘深知武神境有多难对付。 能一招制胜还好,就怕被找到机会,遭其一套带走。 老仆走到杨佑身边,伸手封住其腰部穴道,总算令其消停些许。 “公子,你败了。” 杨佑浑身都在颤抖,神色惊惧道:“诚爷,我的腿是不是废了?我怎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还有……” 他伸手掏向裆部,却无一点反应,于是大声哭喊起来。 “我不要绝后……” 老仆抵在杨佑后心的手掌缓缓渡入神元,缺是一点用处都无。 看向许缘,他低沉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小友何不解开我公子之毒?” “杨公子的爷爷不是半步武圣么?这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会连这么一点小手段都解不了? 不会?不会?” 许缘一副惊奇的模样。 初次正式使用《医者书》,他自己都不知道杨佑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因此,他很好奇这杨佑会不会永久性的患上加强版老寒腿。 至于跟杨长天结仇,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伤人的是灵药谷弟子陈维康,跟他小小武者许长生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灵药谷作为大盛权贵的专用医院,就算杨长天想为孙子寻仇,也不敢轻易出手。 不然很容易被那些文人整死的。 许缘从背后拿出《医者书》,在手中翻得“哗哗”作响。 他已经为这一招想好名字,就叫做“父爱临头”。 第240章 我这人很大度的 见杨佑失魂落魄的揉搓着双腿,许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样的巨婴,确实应该好好教训。 “我这人很大度的,让他康复也不是问题。 这样,先让他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他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有婚配?把他媳妇送过来给我端茶倒水,当三个月的暖床丫鬟。” “竖子安敢如此羞辱于我?杀!杀了他!” 杨佑眼中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的无能狂怒。 老仆神情森然:“小友莫要说笑,我家公子娶的可是天家的金枝玉叶……只要你为我公子解开伤情,我们立即退出灵药谷,绝不再干涉你们家事,你看如何?” 许缘嗤笑一声:“对我喊打喊杀的可是你们,现在见势不妙才想起退出,是不是太晚了? 我的条件已经给了,照办与否,是你们的问题。” 灵药谷之人看着许缘,不敢相信平日里谦和有礼的陈维康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 难道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 韩柏眼底闪过一丝精芒,他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经被掉包。 老仆眼眸低垂,身子却毫无征兆的发动,悄无声息出现在许缘身后,抬手就像张红药抓去。 只有抓到人质,才能逼迫此人就范! 张红药反应很快,手上的金针如四散的飞花洒落,腰肢一扭,就要躲开老仆的攻击范围。 半途中,她眉头一皱,腿部经脉不通,躲起来很吃力。 而且这也不够快,通神境武者的力量和速度绝不是她一个半吊子武者所能达到的。 也就在这时,许缘一手揽住张红药,头也不回的挥洒出一道粗壮的绿光。 见识过绿光的威力,老仆不敢触碰,闪身躲开,准备继续攻击,眼角却瞥见那道绿色光柱转了个弯,再次落到杨佑身上。 “哟,杨公子,气大伤肝,你这病情又得加重咯。” 沐浴在绿光之中,杨佑身子一僵喉咙一阵滚动,猛然喷出大口鲜血。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五内俱焚,疼得不愿再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一瞬,他就稍微回过神来。 这绿光竟然能影响人的想法! 老仆无奈回归杨佑身边,为其输送神元吊命。 “杨府和阁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后若是江湖偶遇,定不会手下留情!” 抱起杨佑,老仆沉声说了一句,身子如一道青烟,向灵药谷之外凌空飞去。 这两个狗东西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许缘自然不会放任他们轻易离开。 趁着二人尚未远离,他念头一动,遗留在杨佑体内的变种文气突然变作丝丝缕缕的傀儡丝线,操纵着杨佑的手臂,狠狠地印在老仆心门。 “噗……” 血洒长空,老仆的身形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会在这个关头害自己。 对上杨佑惊恐的视线,老仆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年轻医者搞的鬼。 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咬了咬牙,继续御空飞行。 刚才那一掌,没有震断他的心脉,区区重伤,不碍性命。 老仆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要是之前能劝公子不牵扯进其中,也不会惹下如此大祸。 见老仆还没死,许缘眼睛一眯,五指微动,操纵着杨佑毫不顾忌身上骨骼,奋力挣扎。 “咔咔”之声响起,杨佑的身上已经出现多出脱臼,却依旧在胡乱扭动,甚至连皮肉都快要被骨头撑破,变得不似人形。 杨佑神色惊恐,终于求饶道:“诚爷,放下我,我不想当残废……快!诚奴!放本公子回去!” 听到诚奴二字,老仆心下一叹,身形飘回医仙殿。 许缘心底松了一口气,以这老东西的速度,要是再过一会儿,自己就没办法对杨佑施加影响了。 “哟,杨公子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灵药谷的热情招待么?” 杨佑疼得大呼小叫。 “快收起你的手段,你的要求本公……我全答应……全都答应啦!” 许缘一奇:“包括把媳妇送我?” “送!送!” 杨佑毫不迟疑。 许缘眉头一挑,那可是狗皇帝的公主…… “嘶……” 腰间软肉的绞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靠在许缘怀里的张红药咬牙传音:“正事要紧,再动色心,老娘跟你没完!” 他如遭当头棒喝,义正言辞道:“呵呵,公主金枝玉叶,岂能被你转送他人?你这软骨头,还是多磕几个响头罢,让我满意,自然会放你滚蛋。” 杨佑恨极了许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道:“你快让我复原,我绝对磕头。” 许缘念头微动,杨佑体内的变种文气停止动作,收缩成一团。 杨佑胸不闷了,腿不疼了,顿时喜笑颜开,又催促起老仆。 “诚爷,快给我骨头复位,我去给……陈大夫磕头!” 老仆一脸为难:“公子,你可是老爷的血脉,怎能如此!” 杨佑眼睛一瞪,气恼道:“不磕头,你能让我不受罪么!?不该操的心别操!” 老仆默然,在杨佑肩头一按,其体内散乱的骨头重新归位,甚至没让杨佑感到一丝痛苦。 “砰砰砰……” 以头抢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医仙殿里回荡,每一个看到的人,心里对陈维康都敬若神明。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向往。 ‘大丈夫当如是!’ ‘若陈师兄当上谷主,我们以后出门在外,也不用再受欺负……’ 随便让杨佑磕了几个头,许缘伸手搭在其肩上,收回其体内的力量,又偷偷送出一些魔气,随后如驱赶野狗一样随意挥手。 “行了行了,赶紧滚,看到你我就恶心。” 感觉到神清气爽,杨佑神色一松,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笑道:“多谢陈大夫!我们这就滚。” 等二人离去,许缘看向神情极不自然的孙存远,调笑道:“谷主,您老的帮手不经打啊……” 孙存远冷哼一声,甩出衣袖里的御赐金牌,闷闷道:“《仁心》在我卧房角落的地砖里,你们要就去拿。” 说完,他抬脚就往殿外走去,倒也光棍得很。 孙宗合终于敢出声,伸手道:“且慢!存远,你的储物锦囊该交出来罢?” 韩柏也站出来提议:“既然有过,不罚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许缘眼神淡然,这些老东西,打架怂在一边,现在打完,就出来主持大局。 真是一群老狐狸! 第241章 血手莲印 医仙殿祠堂外,韩柏双手负后,大声的念诵前任谷主孙存远的罪状,并宣判对其的惩罚。 前往药山劳作十年。 也就相当于当十年的采药奴隶。 孙存远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眼里也看不出什么喜怒。 许缘皱了皱眉,出声道:“师……大长老,弟子觉得此次惩罚有失公允。” 韩柏身子一颤,后退两步,故作镇定道:“维康有话直说。” “从孙存远房内搜出的证物来看,他糟蹋过的女孩子数量不少,甚至还有人被逼死,只是十年奴役,未免也太轻了。” 许缘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孙存远偿命! 韩柏也知晓其中利害关系,看向孙宗合。 作为医仙血脉,孙宗合在孙家人的处置上更有话语权。 孙宗合踏出一步,神色严肃:“老夫认为,十年的采药奴确实有些轻了。不如将其投入毒窟,受万毒噬身之刑。”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医毒不分家,在灵药谷,毒窟算是最险恶的地方,里面豢养了千奇百怪的毒物。 若无防护措施,生人进去,必死无疑。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没有听闻过的刑罚。 孙存远又惊又怒,骂道:“孙宗合!我对你那般优厚,你却欲让我死无全尸,真是个……” 话还没说完,他的哑穴就被一根金针封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许缘赞许的点头,却没发现,在看到他满意的神色之后,几个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终究是个由强者制定规则的世界,就算是一群医者,也无法避免对强者产生敬畏之心。 在做出过两天推举谷主的决定后,今夜的闹剧就算过去了。 灵药谷弟子参拜过祖师画像,纷纷提着灯笼往家里赶。 人声鼎沸的医仙殿顿时变得冷清。 许缘落在队伍的末尾,对一旁的张红药询问道:“东西已经到手,我们是不是应该开溜了?” 张红药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人群中那道失魂落魄的纤细身影上,一时间并未回答。 良久,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之前说你有一个很快回到江陵的办法?” 许缘自信点头,矜持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算是一方洞天之主,通过那处洞天,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回去江陵。” 他说的洞天,自然就是桃花源了。 此方世界目前对于洞天和福地的定义是有差别的。 升于世外的,被称为洞天。 隐于世间的,被称为福地。 二者之间的差距极大。 就比如桃花源,它原本只能算是福地,但在飞升到世外之后,受到各种高等能量的滋补,其中各种法则更加完善,比起之前威能更甚。 若是吞月鬼帝走进去,就算没有圣道华章之力,也一样能将其灭杀。 说起桃花源,许缘来了兴致,正要向张红药介绍其中美景,就见张红药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 许缘顿时会意。 “你想在这里多留几天?” 张红药点头,寒风拂过,将她那本就略显散乱的鬓发刮落。 “阿爹的身体不好,我想照顾他几天,你放心,我不会暴露身份,三十……不,二十九我们就回去。” 许缘大方一笑:“没有问题,侍奉双亲乃是天经地义,我们三十晚上回去也行,正好和阿敏她们一起守岁。” 张红药轻舒一口气,脸上的光彩突然明艳几分。 “姓许的,你人还不错,以后我不会坑你了。” 说话间,她伸手把鬓发别至耳后,那一瞬的风情恰似仙子临凡。 许缘承认,他多看了几眼。 “啊哈哈哈,那就多谢仙子高抬贵手啦。” …… 岳州,一片山峦之间。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空中穿行,却是自灵药谷逃出来的杨氏主仆。 杨佑趴在老仆身上,脸上尽是怨毒之色。 “诚爷爷,回去之后先不要跟爷爷说今晚的事情,叫上信爷爷、义爷爷、忠爷爷,我们一起把场子找回来! 我杨佑,一定要把灵药谷夷为平地!” 老仆脸上神情淡漠,轻声道:“公子,陈维康此人不好招惹,若是让人知道他能很大程度上发挥出医仙传承,定能成为各大势力的座上宾…… 甚至可能被召入宫中。” 一个包治百病的医者,受追捧的程度远比一个武圣高。 杨佑拍在老仆肩头,恨声道:“所以要快!快到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哦?你说的这个快,有你死的那么快么?” 一个令杨佑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 杨佑额头直冒冷汗,强撑着心中的恐惧,打了个哈哈。 “啊哈哈……陈神医,我都是开玩笑的啦……” 一只枯瘦的手掌按上杨佑的背心,浑厚的神元进入他体内,探查其每一寸经脉血肉。 只是数息时间,手掌便颓然放开。 没救了…… 老仆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之色,落向地面,把杨佑放了下来。 “嗯嗯,玩笑很好笑,下辈子记得再学学。” 轻佻随意的声音继续从杨佑身上传来。 下一刻,在杨佑惊恐视线中,一个个手掌印从他皮肉之下浮现。 “不……陈神医、陈大哥、陈爷爷!饶命啊!饶命……” 只见手掌印很快凸显出来,凝聚成一只只手臂,很快就撑破了杨佑的皮肉,在空气中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那是数十近百只纯粹由鲜血凝聚而成的手臂! 被手臂穿透,杨佑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个满是漏洞的破麻袋。 就算如此,地上也没有落下一滴鲜血,就连杨佑本人也依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因为他的脑袋和手臂群之间,只有一个脖子的距离。 他痛不欲生,嘴里呼爷喊娘,想要远离那些手掌,却只有脑袋还能稍微控制。 老仆见此一幕,手掌成爪向那一团血色手臂抓去。 手掌忽然聚到一起,显现出一张脸庞,大吼道:“诚奴,你敢伤我!?” 老仆动作一顿,终究没能下手。 那张脸庞,是杨佑的! 下一瞬,手臂再次分散成数十只手臂,在空气中昂扬而立。 “你这种祸害,还是早些死了好。” 手臂上摊开的手掌同时捏出一式莲花妙印,如同一朵在雪中盛放的血莲,霎然收拢。 “不要!” “啪啪啪……” 数十道莲花印拍在杨佑脑袋上,令那枚头颅在转瞬之间被挤压成碎渣。 白色浆液和骨屑四散崩开,为雪地描上一副惊心动魄的画卷。 莲印收起,凝聚为一朵血莲,从中露出一个没有五官的脸庞。 “杨长天舍不得下手,我替他下,要是想寻仇……你应该才得到本座的真实身份。” 音尽,血色莲花从空中飘落,散为一地血迹。 老仆复杂一叹,手掌往雪地虚抓,将杨佑遗留在天地间的最后一丝痕迹收拢。 第242章 我是奶爹 一大早醒来,许愿神清气爽。 别的不说,灵药谷这边的环境确实适合养生。 当然,最让他高兴的莫过于杨佑那个讨厌鬼已经被自己捏死。 在有人皇界域覆盖的大盛,杨佑连鬼都做不了。 血道再次立大功! 每当这个时候,许缘都会深切的缅怀一番血尊。 虽然她没了一具分神,但许缘得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招数啊! 既可以杀敌,也可以打出不小的威慑作用,用着实在顺手。 尚未洗漱完毕,张红叶就蹦跳着溜到院子里,呼喊许缘。 “师兄!师兄!你起来了吗?我有事情要找你诶!” “稍等,我马上就好。” 半刻钟后,许缘走出来,“师妹有何事寻我?” 算起来这是张红叶第二次主动找他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张红叶从背后掏出一个小板凳,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问问关于我姐姐的事。” 这算是张红叶的必修课了,这几年她一直在向谷里人打听消息,想要还原出姐姐的样子。 许缘眉头一皱,挠了挠脸,这话还真不好说。 总不能说张红药化身药奴,不仅又老又丑,还是个瘸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迷恋某只姬无双的英姿…… 这样的事说出来,张红药非得给自己来个几百针不可。 沉默一阵,许缘灵机一动,朝张红叶勾了勾十指,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你过来,我房间里有好康的……” 张红叶浑身莫名一寒,突然觉得……这个师兄好可怕呀! “咳!” 就在张红叶进退两难之际,一声咳嗽从院外传来,却是双手抱胸,一脸冰霜的张红药。 张红叶如蒙大赦,欣喜道:“啊,是堂姐呀!”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张红药轻轻点头,惜字如金。 “师兄,跟我来。” 许缘朝张红叶笑了笑,跟上张红药的步伐。 走到无人的地方,张红药戏谑道:“哟,你这是打算连我妹妹都不放过么?” “不是没有别瞎说!” 许缘反手就是否认三连,辩解道:“红叶她找我问你是怎么做事的,我跟以前的你又不熟,只能讲讲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药奴咯。” 张红药轻哼一声。 “那些事她不必知道,若有下次,你直接拒绝就好。要是我听到有人造我的谣,第一个找的绝对是你。” “哇,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遥望着着千山暮雪,寒林经霜,许缘突然有些想家。 以前的乡愁是一张小小的车票,现在的乡愁却是遥远的异界。 他询问道:“真的不打算让她知道么?至少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干着造反的行当,要是哪天性命不保,都会很遗憾的。” 张红药很固执,“我不能给主人添麻烦。” 许缘无语,也不再多劝。 “那你找我来是干什么?” “《仁心》在你那里?你赶紧试试看能不能用,要是能够使用,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张红药直视许缘,眼神真诚,甚至有些急切。 许缘二话不说,从黄金屋里取出《仁心》,迅速浏览一遍,一边回忆着其中内容,一边向张红药伸出手掌。 “稍安勿躁。” 一束拇指粗细的绿色光芒从他掌心缓缓飞出。 张红药眸光微动,并未避开。 绿光临身,张红药感到耳边似乎响起一阵孩童的欢声笑语,只觉得心中的烦闷之感散去不少,心境也变得平和。 她欣喜道:“有效!” 许缘有些新奇的看着手掌,“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当上兼职大奶,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张红药:“???” “咳” 许缘连忙解释:“不要误会,董圣曾经说过,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就像奶妈一样,给予病患温暖……所以大奶的意思就是很伟大的医者。” 有董九歌的金字招牌,张红药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说起正事。 “我爹他本就是医者,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心病太重,导致精神萎靡,甚至时有错乱……我想以《仁心》医治一番,需要你出手相助。” 《仁心》不同于《医者书》已经破开血脉的限制,能使用的除去文道之人,就只有孙家人。 张红药却是没法使用的。 许缘拍拍胸脯:“小事一桩,咱们现在就走。” …… 张红药的父亲也是灵药谷长老之一,甚至是离医仙殿最近院落。 来到张家,张红药熟稔的向一妇女打招呼。 “伯母,我来看看大伯。” 妇女也是一袭青衣,布裙荆钗,保养得还算不错,不像是有一个三十多岁女儿的老妇。 她放下手里装着药材的圆簸箕,接过张红药提着的礼盒,笑得脸上多出几条深刻的皱纹。 “是青杏丫头啊,快里面坐,你伯父又去砍竹子给你姐姐做竹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张红药偏过头去,有些慌乱道:“哦哦,那好,我现在去外边找找他。我又学了一式针法,对他应该有帮助的。” 张母无奈道:“他啊……唉,一大把年纪了,就随他去。”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觉得丈夫疯疯癫癫的也好,免得一直受到丧女之痛的折磨。 张家背后的竹林里,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带着一身竹叶从中钻出,正巧碰到许缘二人。 看到张红药的第一眼,老者惊叫一声:“药儿!” 他的身手很敏捷,纵身一跃就落到张红药面前,双手按住其肩膀,神色激动。 张红药眼里蕴起一层雾气,低头道:“伯父,我是张青杏啊,姐姐她去碧水村祛瘟,还没回来呢!” “哦,是杏儿啊!” 张金线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竹节小人,塞进张红药手里,叮嘱道:“这是我给药儿做的竹人,你帮我转交给她,让她早点回来。” 张红药杏眼含泪,正要点头,张金线又看向许缘,再次摸出一个竹节小人。 “陈小子,虽然我家闺女看不上你,但你也经常出去找她,以后找到了,一定要给我说哈。” 他把竹人拍在许缘胸口,笑道:“这个小玩意就当是我的谢礼啦!” 一阵“咕咕”的肚子叫响起,张金线拍了拍肚子,歪头说: “饿了,该回家吃饭了……” 看着远去的身影,张红药脸上下起一阵珍珠雨。 许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有我这个奶爹在,不必担心。” 第243章 疯言疯语 二人回到张家,张金线正坐在桌边,专心对付着桌上的饭食。 或许是因为职业习惯,他吃相并不粗鲁,眼神沉凝、细嚼慢咽,看上去并没有精神上的障碍。 张母走了过来,对张金线说:“老头子,先歇歇,让你侄女给你看看。” 张金线顿时破了功,连连摇头。 “不成……我还没饱呢。” 张母拿他没办法,对二人苦笑道:“你们吃过没有?不如就先一起吃?” 现在日头尚早,张红药就算想吃也吃不下,摇着头拒绝。 她抱着张母的手臂向外走去,给许缘使了个眼神,兴致勃勃道:“不碍事的,伯母,听红叶说你今年制了不少茶叶,放不方便让我拿一些呢?” “啊,只是一些粗茶,你可能喝不惯……” 二人离开,许缘手掌张开,对准张金线。 绿色的光芒洒落,令张金线的动作顿在原地,眼中绽放出一缕精芒。 许缘眉头一挑,看来《仁心》的疗效很不错啊! 只见张金线将好奇的视线转向许缘,眼眸瞬间瞪大,惊呼起来:“陈小子,你怎么绿得发亮啊?” 许缘嘴角抽动,害怕被张母听到,于是低声道:“张师伯,你先别叫,我现在是一根竹子呢!” 张金线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巴,用力点头。 随后他低声道:“你这个年纪才学会变竹子,太晚了,长不高的,以后只能拿来当柴火使。” 许缘麻木的附和着,心里想的却是——加大剂量!加大剂量!还是特么的加大剂量! 念头一动,他手掌中的光柱从拇指粗细变为手臂那么粗,从头到脚完完整整的给张金线扫过一遍。 绿光中,张金线左右翻看着手掌,惊奇道: “陈师侄,我怎么……也变成竹子了?不行不行,我这么大年纪就更没用了。” 许缘:“……” 他的额头微微见汗,《仁心》不同于《医者书》,使用起来花费的心力更大,别看这么小一根光柱,已经是他的最大输出了。 数十息之后,许缘手中的绿光无力熄灭,颓然的坐到椅子上。 没有了,医元一滴也没有了…… 让他最难受的是,张金线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似乎已经带入进竹子的人设? “咦,我又变回来啦?好玩儿,真好玩儿!陈小子,快继续,我要继续当竹子!” 许缘苦笑着摆手:“张师伯,我累了,以后再教你变竹子。” 张金线失望的“哦”了一声,突然站起来往外跑去。 “你一点都不好玩儿,我要去给我闺女做竹人去!” 许缘长出一口气,无力扶额。 牛已经吹出去了,结果现在却成了这样,自己可要丢人了。 没过多久,张红药和张母回来,见只有许缘一人,疑惑道:“咦,伯父呢?” 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篓,里面有淡淡的茶香飘出。 许缘轻咳一声,站起来:“他啊,他玩心又起了,跑竹林去为红药师姐做竹人去了。” 张红药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苍白。 她勉强道:“既、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罢,进入谷外又来了几个求医之人,需要我们去主持大局。” 见张红药准备离开,张母也有些失望。 她觉得是丈夫的不配合,导致张红药不再愿意为其治病。 “青杏啊,你们先去做事,以后常来家里坐……” 张红药一一应下,带着许缘离去。 …… “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仁心》都起不了什么效果!” 行至无人之境,张红药皱眉询问。 她手指轻微抖动,指间有一道金芒在急速穿梭闪烁。 许缘一脸沉思,良久才回答:“应该是有效果的,在我全力使用《仁心》时,他还叫了我一声‘陈师侄’,就是不知道怎么之后又变成那样了。” 张红药动作一顿,惊喜道:“此言当真?” “真真的,可能是你失踪后他受到的打击太大,心神自闭,不愿再次面对。” 张红药沉吟一阵,缓声道:“那就在多试几次,要是到离开那天还没效果就算了,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许缘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要是再来几次自己可能会虚得慌的顾虑。 男人不能说不行! 之后两人并没有去谷口,那只是张红药离开的借口罢了。 …… 两天后,医仙殿外。 宽敞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座高台,灵药谷的六位长老以及许缘、张红药坐在台上,俯瞰着下方的灵药谷众弟子。 通过敞开的医仙殿大门,可以看到摆在院中的香案上正供奉着一块御赐金牌和《仁心》文宝。 这是要选择灵药谷的新一任谷主。 今日当属孙宗合最为活跃,甚至不辞辛劳,站在台中滔滔不绝讲述孙氏一脉的辉煌过往。 作为现存辈分最大、话语权最重的医仙血脉,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担任新谷主。 许缘没兴趣听这些废话,他正在苦修医元,为下午的“出诊”养精蓄锐。 这三天以来,虽然他天天都把医元挥霍一空,但每次重新蓄满,医元的总量就会多出几分,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胡闹!谷主之位自然当由医仙血脉担任,张红叶,你若再敢疯言疯语,小心本长老将你逐出灵药谷!” 孙宗合猛然增大的声音把许缘惊醒,看向台下被明显分隔出来的张红叶。 他向身边的账号要投去探询的目光。 “红叶那丫头想推举你当新任谷主……” 张红药并未避讳其他人,直接就说了出来。 其余五位长老中,那位孙姓长老面色阴沉,其余几位面色却十分怪异。 张红叶这个女娃娃好像提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建议。 台下,张母连忙张开双臂护住张红叶,声音尖锐到:“你们一个个的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女儿只是提出一个设想而已! 祖师遗言里只说‘谷主之位有德者居之’,也没定下必须是他的血脉后裔才可以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母看似蛮不讲理的话让众人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 对啊,也没规定谷主必须姓孙啊!? 第247章 顶级嘲讽 张金线的瞳孔有一刹那的收缩,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新奇的模样。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金针,大大方方的摊在地上。 “你身上有好多血,我来给你扎几针。” 这黑衣人自然是扮成姬无双的许缘了。 他斗笠下的那对红眼眯起,沉声道:“你要是再敢装蒜,本座就将你的妻女都一刀砍死!” 张金线“腾”的站起来,飞快的蹿向许缘。 只见他双手成虎爪,衣下微微隆起,拳风呼啸间,房价内仿佛响起了一道虎咆。 “病人就要听大夫的话,不然我会把你抓起来的!” 这是张金线从小就练习的虎拳,打起来虎虎生威,气势颇为不凡。 许缘拳脚功夫稀松平常,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跟张金线硬拼,血光一闪,便出现在一丈之外。 “嘎吱……” 房门却在此时突兀的打开,一个俏丽的青色倩影急急忙忙的钻进来。 “爹,娘为你……” 看到房间里面多出一个黑衣人,张红叶有一瞬间的呆滞。 但她好歹不笨,知道这黑衣人绝非善类,轻吸一口气,就要大声示警。 下一刻,许缘带着一身血气出现在张红叶的身侧,一指点在其哑穴上。 他心底暗骂张红药,那厮说好的为自己放风,怎么还放进来一只张红叶!? 这不是添乱嘛! 张红叶神色惊恐,向着阿爹的方向逃跑,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法在黑衣人面前是那么的缓慢。 黑衣人出现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就抓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拽离了地面。 张红叶还想挣扎,四肢在空中胡乱的挥舞,像是一个被抓住了命运后颈肉的猫咪。 “小妹妹,不要乱动哦,你这衣服可不是什么好料子,当心扯坏,被本座看去了清白身子。” 充满了调笑意味的声音如同深夜幽魂的呼唤,让张红叶一阵毛骨悚然。 这话很有用,她当即停下动作,眉眼含煞地看向许缘,眼眶还有些发红。 若不是被封住了哑穴,她已经对这魔头破口大骂! 张金线依旧作疯子的姿态,挥舞着双臂,锤向许缘胸口。 “陈小子,你不跟我玩变竹子,我不高兴了!” 许缘动作一顿,然后轻松道:“嗨哟哟,陈师伯虽然是个痴呆,但这脑子还挺好使的嘛!” 说话间,他一边躲避张金线的虎拳,一边散去周身用作的掩护的血气。 站到墙角,许缘头上的斗笠化作点点金辉消散,露出那张属于陈维康的脸面。 张红叶杏眼圆睁,对“黑衣魔头竟然是陈师兄”这件事表示了充分的震惊。 张金线动作停住,一脸期待的看向许缘:“陈小子,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想跟我玩变竹子吗!” 闻言,张红叶眼里多出几分绝望。 她这阿爹……是个真正的疯子啊! 这下可好,两个人都要玩完啦! “只不过……陈维康早就被我顶替掉了,我跟你们可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 在张红叶震惊的眼神中,许缘脸上的五官开始以极度鬼畜的方式分裂重组,最终变成他自己真正的模样。 “你们看,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张金线却拍手大笑起来。 “好耶好耶!陈小子你竟然还会使变脸的戏法,快!快教教我啊!” 许缘冷哼一声,一柄短刀就出现在手里,架到张红叶的脖子上。 只是轻轻一按,光洁的脖颈间就出现些许血迹。 当然,许缘害怕张红药事后找他算账,只用了一点点力道,用一丢丢文气就能快速。 张金线站在原地,神色不安。 “你……你别动手,她死了就没人给我讲故事啦!” 许缘无动于衷,在张红叶后背一拍,就让其衣袖内藏着的书册落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东西么?唔……我看看,原来是写的药仙子当年的英勇事迹啊。 说起来,药仙子和我倒是有些缘分,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还到不了这么高的境界。” 手里有人质在手,安全无虞,许缘便不慌不忙的讲解起来。 “五年前,药仙子落到了我的手里,让她为我治伤,她却只想救那些普通草民,何等的愚蠢! 于是我狠狠的炮制了她……把她的脸蛋儿换成了一个将死老妪的,一双腿脚也斩去一截,成了一个瘸子……” 张金线终于不再隐藏,脸色变得如同雷雨天的墨云,怒意上涌,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许缘“啧啧”摇头:“哟,终于不装了?我还没说完呢! 当时我可是没有给她下什么迷魂药哦,把她捆在柱子上就开始动刀子,一个小姑娘,当时就活生生的疼晕了过去,一会儿喊阿爹一会儿喊阿娘,一会儿有叫她妹妹……” “畜生!” 张红叶尖锐而满含愤怒的声音响起,竟是不顾脖子上的短刀,一头向许缘撞了过来。 许缘轻巧躲过,嘿嘿笑道:“想想都觉得有趣,是不是你们张家的女儿都这样呢?” 看得出来,张金线还在挣扎,他不想扰乱现在平静的生活。 许缘见此,再加了一点料。 “对了,你的大女儿现在还没死哦,就在我那猪圈里养着呢!” “畜生!我跟你拼了!” 一声苍老而浑厚的爆喝声响起,张金线大手一挥,十多道金光自他手里飞出,直刺许缘。 拥有秘术·散,许缘自然不会怂这种招数,正要穿梭空间躲开,却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变得有些迟钝。 甚至连调动文气都变得宛如龟爬。 ‘遭……’ 十多根金针迎面落下的声势并不小,许缘甚至都能感受到其中劲风传来的刺痛感。 但思维变得迟缓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体直接就被罚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针朝自己的俊脸刺来。 不止如此,张金线如同一只正在暴怒中的老虎,须发皆张,一双虎爪不仅变成蒲扇大小,而且上面青筋暴起,一只深绿色的虎爪影子也在指间成型,就连虚空都隐隐有中扭曲感。 这一巴掌要是呼实,许缘的胸口起码得炸开一个窟窿! 许缘心里慌得一匹,张红药那个老阿姨怎么还不出来! 自己都快死了喂! “爹,停手。” 第248章 只有许缘受伤的世界 就在性命攸关的时刻。 身披青袍的身影挡在许缘身前,素手连弹轻拢,那十多根金芒便乖顺的归入她的手中,齐齐整整地摆在一起,令人赏心悦目。 张金线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女儿五官有三分相似的容貌,更是怒发冲冠。 “张青杏,你还有脸来插手,今日就连你一起杀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躯猛然拔高一截,浑身肌肤都添上几分绯红,仿佛一个煮熟的大虾。 猛虎的虚影在他周身凝聚,只是跃动中产生的气劲都让地面多出许多深刻的划痕。 张红药面色一变,没有撕下脸上的面具,来一场感人肺腑的父女相认,而是拉着许缘和张红叶一起退后。 “爹,我是张红药!” “你放屁!” 张金线张口怒骂,一记虎爪当头落下。 许缘把这些看在眼里,整个人都麻了。 这算什么? 狂虎疯医智商归来,发现女儿竟然睡在猪圈,一怒之下连女儿都要一巴掌呼死!? 也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屋外轻盈跃入,直奔张金线。 看清来人,张金线的攻势猛然收敛,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噔噔向后倒退。 撑着墙壁,他气喘吁吁的咳嗽道:“好贼子!竟然驱使我老妻挡招,属实卑鄙下……嘶……” 来人正是张母,她一手揪住张金线的耳朵,尖声道:“下下下……下什么?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认不得,你还配当爹么!?” 张金线冷笑一声,就算被揪着耳朵,也无损他的威风。 若是在平日里,他或许会向老妻求饶,可现在老妻已经被人蛊惑操纵,他是一点打情骂俏的心思都没有。 “安贞,你已经被迷魂术蛊惑,自然不懂眼前这两人的邪恶与可怕,他们将我那宝贝闺女换脸、锯腿、关在猪圈……现在又装成红药的模样来迷惑我,我又怎么能忍下这一口恶气!” 张母为之绝倒,气急道:“你怎的就这么死心眼呢!我有没有被蛊惑你不会自己查么?红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能不认得她?在方才就验明正身啦!” 张金线冷傲着脸,把手搭在张母的手腕上,一缕医元探入,轻车熟路的在其中检查每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他的一脸硬气也顿时破功,面色变得极其精彩。 他的妻子体内没有被种下神念的痕迹,也没有中过催魂香的毒素…… 也就是说,他的妻子说的话都是真的。 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自己这…… “哎哟,老婆子你轻一点,我耳朵、我耳朵都快掉下来啦!” 另一边…… 许缘眼巴巴的望着张红药,嘴里缓慢的说到:“帮——帮——我。” 张红药眉头皱起,试探着一针扎在许缘眉心。 抽出金针,针尖已经多出几丝幽绿的光彩。 她失声道:“这是……‘一念万年’?” 张红叶好奇的看着张红药,心道难怪这次见到堂姐总觉得特别亲近,原来她就是自己亲姐姐假扮的呀! “姐姐!你终于回来啦!” 心中激动之下,张红叶猛地扑到张红药怀里,抱着张红药开心的蹦跳起来。 “诶,红叶……我……” 看着蹦跶着的两姊妹,许缘的神色逐渐变得无奈。 “帮——帮——我。” …… 张家,堂屋。 许缘坐在一张椅子上,保持着无奈的神情。 这一天天的闹下来,他们一家人重获亲情,结果就自己中了毒? 泪目了,只有他许缘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张红药、张红叶、张金线、张母四人将他围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探寻。 像是在围观一只珍稀的竹熊团子。 作为第一个享受到奇毒“一念万年”的人,许缘的珍稀程度和某些黑白色的团子不相上下。 张金线叹息道:“你们别看啦,这一念万年只是我当年的一个模糊的想法,这些年研制下来也只是勉强配出了毒药,真正的解药还需要好好思量……若不是这几年我神志不清,许缘小兄弟的毒早就解了。” 张母责怪道:“还好意思说,有药方都配不出解药,你以后还是去当采药工。” 张金线轻咳一声,解释道:“没关系,问题不大,许缘小兄弟中的毒很少,最多半天就能恢复过来。” 张红药没有说话,细细地在许缘身上扎针,并渡入医元。 下一刻,许缘眼皮一动,竟然是昏迷了过去。 张红药眉头皱的更深了。 姓许的连这种时候都带着《医者书》和《仁心》,到底是有多怕死哦! …… 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地点。 孙承善站在原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后生啊,你……你身上的毒倒是新奇得很,且容老夫细细斟酌一二。” 孙承善探出手掌搭在许缘手腕,缓缓渡入一丝一种变种文气。 和许缘金绿对半不同的是,孙承善文气里面,绿色要占据其中的三分之二。 在孙承善的帮助下,许缘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文心和长生真气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孙承善为什么这么人性化,但并不妨碍许缘对其的夸赞。 医仙之名,果真实至名归! 而且…… 感受着在此方空间里思绪的活跃,许缘念头一动,轻轻震荡文心。 遇事不决,文气洗地。 这是许缘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学到的一个最有用的法子! 就在外界四人束手无策之时,一圈金光自许缘眉心亮起,并缓缓的自上往下巡游,似乎要搜查出身上潜藏着的毒素。 见到金光,张红药舒了一口气。 在应对精神类毒物的时候,文气的效果一般都不会太差。 张金线三人却目瞪口呆,看这样子,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是领着朝廷俸禄的官人老爷!? 这下误会可就大了! 张红叶仔细的端详着许缘的相貌,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 “姐姐,你和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会跟你一起回到灵药谷呢?” 此言一出,张金线和张母都默默竖起耳朵,不放过一个字眼。 张红药伸出食指,狠狠的戳了一下张红叶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还未长全就开始少女怀春了?” 张红叶尴尬一笑,嘟哝着说道” “人家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嘛~” 第249章 跟我走 “人小鬼大。” 张红药捏着妹妹的脸蛋,好气又好笑道: “我和他算是同僚,平日里说话也不多,关系只能说不坏……” “这怎么成?” 张母突然出生反对,语重心长道:“红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位许公子相貌品格皆是上等……” “停!” 张红药伸手叫停。 她承认,那个姓许的相貌人品确实不差,但自己才不会喜欢上那个色鬼呢! 作为一个已经认主的药奴,她只需要一心一意侍奉主人就够了。 就在这时,许缘身上的金光越来越闪亮,一团幽绿色的雾气伴随着他的呼吸吐出,在他身前久久不散。 只可惜,看他呼吸间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雾气,只怕还有不少余毒未清。 张金线低呼一声:“他竟然是立心境的文人……可为什么之前会那么邪性?” “一念万年”是他苦心研制出来的毒物,只是区区一点毒素,便能让一城之人丧命,甚至有资格排入天下奇毒榜。 因此他对排出的毒素并不稀奇,齐的是许缘一个文人,怎么会使出那么诡异邪祟的魔功? 要知道,文气和魔气天生就不是相融的啊! 张母瞥了一眼张红药,眼里若有所思,握住张金线的手腕,不悦道:“闺女今天才回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回去歇着!” 张金线恍然大悟,识趣的拉着张红叶往里屋走去。 张红叶终究是少女心性,姊妹时隔多年重逢,正是想要倾诉思念的时候,被拉着离开时满脸不情愿。 “姐!晚上来我房间呀~~” 张红药迟疑一瞬,缓缓点头。 在张青杏父母眼里,自己今晚是在医仙殿过夜,如今家人相见,自然要睡在家里。 等房间安静下来,张母把张红药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乖囡,你给娘交个底,青杏那丫头是不是对你……不好的事?” 张红药抿了抿嘴,轻轻道:“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了。” 张母叹息一声:“青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打她、骂她……甚至废掉她修为,可她的性命,你可千万要留下,咱们终究是亲戚。” 当张红药偏偏选择张青杏顶替时,张母就知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很大可能就是张青杏暗害了她的闺女! 可是再怎么说,她们都是血亲,要是真的下了杀手,亲情可就覆水难收了。 张红药张了张嘴,最后闷闷道:“晚了,张青杏已经死于我之手。” 张母身子一颤,深吸一口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狠心呢?青杏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妹……” 她责备的话没有说完,眼前那张满是褶皱,看上去比她还要老上三十岁的脸庞让她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你……你这是怎么了?” 张红药抚摸着手里的人皮面具,淡淡道:“这是你那好侄女干的好事,你还要我留她一命么?” 张母沉默,良久才道:“可你终究是个当姐姐的,而且你叔父叔母那边,我跟你爹也没法交代啊。” “那这样呢?” 张红药拉起裙角,在扯起裤腿,露出小腿处狰狞的伤疤。 “她羡慕我长得比她漂亮,把我的脸换到了她头上,她还嫉妒我长得比她高,她把我的腿也锯了一截,装到她身上…… 您说,我还需要饶她一命,展示身为姐姐的大度么?” 面对女儿的质问,张母既是气急又是心疼,讷讷道: “你以前连一只阿猫阿狗死掉都会心疼半天,现在怎么……” “怎么这么狠心?” 张红药自嘲一笑。 “是啊,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或许是第一次被当成乞丐殴打,也或许是第一次跟恶犬抢食,我大抵是记不清的。 娘,做人做事,你们有你们准则,我也有我的随心所欲,还请不要把那些东西套在我的头上。” 身为长辈的威严被挑战,张母面色一阵青白,看着张红药那张脸,却是再也唤不出一声情切的“闺女”。 “你……唉,既然大错已经铸成,明日随我去你叔父叔母家请求他们原谅……” 张红药收敛好裙摆,缓缓摇头,一脸坚定:“我没有犯错,不需要他们的原谅。” 张母一把抓住张红药的手腕,想要向外走去。 “不成,你的婚事我们不曾插手,这件事就得听娘的,我们现在去找叔父叔母道歉!” 张红药不情不愿,摆过头去,在昏黄的烛火下,那张老脸更显阴森可怖。 “我说过,我没有错。” 张母手掌掠过面具,戴在张红药脸上,怒道:“老头子,你快来!红药又犯脾气了!” 张红药摸了摸脸,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就连自己的娘亲,也是这么厌恶这一幅丑陋的面容么? 张金线的速度很快,不到十息便重新回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焦虑道:“红药的伤势我们就能治好,可青杏的性命已经丢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得起头来?” 张金线哼哼道:“这些年我疯疯癫癫,哪里还有什么亲戚上门……也就小弟他们一家。 不过死者为大,确实该给他们赔个不是,闺女,你一向识大体,就去一趟。” 两人的目光移至张红药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向张青杏的父母赔礼道歉,并请求原谅。 张红药忽然感觉这次和父母相认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经历过黑暗泥潭的险恶苦楚,也曾被痛苦和绝望深深包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而识大体的女子。 让她为张青杏之事道歉,绝无可能。 “我没错……” 张母含泪道:“你这丫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顽劣任性,杀了青杏也就罢了,连个错都不肯认么?” 张红药眼睛微眯,心中有怒,却又不能向双亲发泄,只能自己气苦。 张母忍不住,再次拽住张红药手腕。 “跟娘走!” 张红药看着曾经很熟悉,现在倍感陌生的娘亲,身上的抵抗之力在消失。 甚至心里也隐隐有个声音在讲:道个歉也没什么,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跟—我—走!” 一个略显迟缓,却保持着温和的男声在张红药耳边响起。 第250章 武神来袭 原本坐在椅子上排毒的许缘不知何时来到了张红药身边,抓住她的手,想要带她离去。 在他身后,一团金色的氤氲雾气正在缓缓消散,像极了一道穿破浓雾的阳光。 张红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看着自己的父母,缓缓点头说:“带我走。” 说话时,她不经回想起四年前,那个黑衣黑笠不露一丝肌肤的人,从一堆流民里找到自己时,她们两人的对话似乎和现在一模一样。 “跟我走。” “带我走。” 更巧合的是,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也和四年前那身,丝毫不差。 除了斗笠。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这么在心中告诉自己,并回以肯定的答案。 甚至将温热的小手钻进了许缘的手掌中。 许缘心头惊奇,周身的金雾再次变得浓郁,并在下一刻出现在张家大门之外。 做完这些,许缘身体一个不稳,向后仰倒,被张红药抓住肩膀,再次抬了起来。 “谢—谢。” 呼吸着寒冷却自由的空气,张红药轻松一笑。 寒风中,她就像一多盛开的红梅,坚韧而美丽。 “不客气!” “张—阿—姨——” 张红药眼里多出几分杀气,有心想在这个臭男人身上戳几个窟窿。 “哼,要不是你穿着这一身衣服,今晚你死定了!” 许缘缓慢咧嘴一笑。 “是—药—仙—子。” 身后,张金线夫妇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许缘尚且来不及使用秘术·散,就被张红药抓着,消失在雪夜中。 …… 医仙殿,许缘的新卧房内。 张红药把许缘放到床上,还破天荒的为其脱了鞋。 颇有种将其当主人服侍的郑重感。 许缘自然是受宠若惊,又不敢以这样的状态去点破,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闭眼继续排除毒素。 张红药手里拿着一颗透露着幽绿光芒的金色琉璃珠,探入些许医元,全神贯注的解析其中毒性。 她只在前些年从父亲的手记中见过一年万年的半成品,连名字都是她取的。 想要靠半截药方推导出完整的药方,再将其破解,可谓难上加难。 但她别无选择。 直觉告诉她,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毒,绝对有大用! 小半个时辰后,许缘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将余毒再次打包成一颗琉璃珠,随手抛到黄金屋内。 “仙子,你刚才怎么不跟你爹娘说张青杏其实没有死呢?” 张青杏在被暴力搜魂之后,神智受到影响,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又被张红药废去一身修为,如今正在江陵于府当下人,混口饭吃。 这也确实是张红药看在叔父叔母的面子上,留下的一条狗命。 至于陈维康,那厮在失去价值后,直接就被张红药一针扎死。 在之后一天,江陵城里的流浪狗都是吃得饱饱的。 张红药指尖流转的医元停顿下来,回到体内,头也不回到:“没有必要,他们这样,反倒断了我思乡的念头,为主人做更多的事情。” 许缘组织了一下语言,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我也不是说你,你这年纪比我大一轮。” “十岁。” 张红药谨慎的提醒。“还有,你就是在说我。” ‘三十五!’ 连忙记下张红药的岁数,许缘大袖一挥:“这都不是主要。 很多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后悔,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张红药转过身来,面色怪异的问道:“怎么?你也想我去跟张青杏的爹娘道歉?” “那必然不可能!”许缘连忙否认,“有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好好考虑。” 说完,也不等张红药反驳,直挺挺的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张红药竟然有些莫名的心安。 …… 夜尽天明。 腊月二十九,清晨。 许缘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的仙子已经离去,只余下淡淡的清香。 等他梳洗完毕,张红药从门外走进,带来一阵寒意。 “走,我们先回江陵。” 许缘听了直皱眉头,“不是?这么恨你爹娘?连三十都不在家里过?” 张红药摇头:“没时间解释了,你快准备,杨长天的狗腿子正在朝这边杀过来。” 许缘一惊,连忙追问:“敌人有几个?杨长天亲自来了么?” 张红药眸光闪烁,一脸肯定道:“杨佑是你杀的?” 许缘清了清嗓子,“总不能放虎归山,要是杨佑那狗东西没死,我们以后就别想过清静日子了。” 杀杨佑之事,他根本不后悔。只是有些惊异于杨长天那边反应速度会如此之快。 这才几天啊,就带着马仔扑过来了? “所以才要快点离开。” 许缘也不想再生波折,于是点头同意。 “走之前,你去跟你爹妈解释清楚,下次回来得好久以后了。” 张红药催促道:“我已经留下书信,不必担心,我们先走。” 许缘扫了一眼房屋,发现全部是死鬼陈维康的东西,于是伸手抓住张红药的手腕,正要借助自己和桃花源记的联系,进入世外桃源,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无它,在他的感知中,一个血道奴仆突然出现,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洪临海! “先不急,我这里有个线人,先跟他问问情况再说。” 就算知道这世界除了皇帝,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灵药谷高举屠戮之刃,但难保不会有人浑水摸鱼。 虽然对灵药谷之人并无好感,但看在张红药的面子上,张红叶和张金线夫妇还是要照顾一二的。 …… 距离灵药谷五十里处,身材魁梧的洪临海正在雪上狂飙突进,半空中有几个穿着统一黑袍的老者御空而行,而他处于队伍最末尾。 差距太大了,就算他功底不差,也无法追上武神的步伐。 忽然,洪临海脑海之中涌现出一个声音: “血奴,你怎么来灵药谷了?” 洪临海浑身一颤,似乎记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隐瞒。 “主人可在灵药谷内?有四个武神境高手正向您杀来,快快逃命!” 第251章 风林火山 武神者,武道通神也。 武者的通神境,拥有堪称神通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可令地动山摇,威能莫大。 如今四个武神不远千里奔袭而来,其力量足以将一州之地夷为平地。 许缘嘴角一抽,转头对张红药道:“武神、四个,灵药谷完了。” 他的眼里有探询之意,是一走了之,还是留守原地。 咬人的狗不叫。这些人既然没有对外大张旗鼓,那就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和灵药谷长时间纠缠的打算。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选择——灭人满门! 张红药脸色铁青。 虽然她因为医理不合以及张青杏等人的迫害,对谷内某些人的所作所为很是不齿,但灵药谷终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谷内的亲人朋友都死于非命? 如何能容忍这片充满灵性的土地成为满目疮痍? 在她抉择之间,院外传来一个灵动的声音。 “姐姐!师兄!我来找你们啦!” 几乎就是在声音落下时,房门倏然敞开,几枚细雪追逐着张红叶的衣角,钻进房内,迅速化为点点湿迹。 许缘招了招手:“哟,红叶来了?快这边坐。” 张红叶摇摇头:“我可不是来玩耍的,现在时辰还早,想必你们也还没用早饭,爹娘让我来叫你们呢!” 她一双眼睛不停在房间里打转,想要找到一些二人干坏事的蛛丝马迹。 “噢,好,你先去,我们马上就来。”许缘随口打发道。 张红叶却是不依,一下抱住正在沉思中的张红药的胳膊,哼哼道:“姐,你昨晚可是说过要来和我一起睡的,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张红药深吸一口气,从张红叶怀里抽出手臂,郑重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和他说。” 还不等张红叶表示反对,她手掌微微用力,张红叶就窜到了门外。 “想好了?” 张红药重重点头,视线越过许缘,落在床头纱帐变的衣架上,那是代表着灵药谷谷主的衣袍。 “你先回去罢,等风波过去,我自会回去寻主人。” 在灵药谷的存续面前,她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许缘战术后仰,面色怪异道:“这么自信?你现在什么境界啊?” 张红药面色微沉,她当年被张青杏害的修为尽去,现在还在重修阶段,境界怎么可能会高? “废话少说,赶紧回去,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啰啰嗦嗦……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许缘连连点头:“啊对对对……” 横了许缘一眼,张红药匆匆离去。 对于通神境武者来说,五十里的路程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她还要尽快准备。 许缘看着张红药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周身亮起金色的光芒。 “砰” 一个身影仓皇跌落房内,张红药的声音遥遥传来。 “先把我妹妹带走。” 许缘和地上的张红叶大眼瞪小眼,散去身上的光芒,勾勾手指道:“哟,又见面了,跟我回家过年!” …… 某一个时刻,灵药谷北面的山巅上悄然出现四个身影。 在他们身后二十余里处,缀着数道穿梭腾跃在雪林中的身影。 四人中,为首之人是一个身材细瘦的老者,一身黑袍,分明就是当日杨佑身边跟着的老仆。 “四弟,动手,佑儿的仇,我们几个当爷爷的,必须得帮他报咯!” 诚奴身边,一个满脸横肉的老者面色森寒,杀意透骨。 其余二人皆是点头。 “大哥说得对!” 诚奴脸上犹有犹豫,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沉着脸道:“那就——杀!” 话音未落,四道精气狼烟冲天而起,通神境武者气息笼罩向平静的灵药谷,肆意宣泄着主人心中的怒火。 张红药站在医仙殿内,看向威压传来的方向,面色沉凝似水。 竟然是这四兄弟,她的胜算又低了几分。 诚奴跃至山谷上空,单掌向天,浑身气机陡然自手掌中绽放。 随后,他大喝一声:“山!” “轰隆隆——” 一声巨响,宛如近在耳边的雷霆之怒,使得谷中正懵懂聚向医仙殿的一众灵药谷弟子同时抬头望天。 一座遮天蔽日的山岳虚影正从空中落下,澎湃的气势甚至将天空中飞舞的雪花扬上高空。 眼尖的弟子看见山岳底下单手擎岳的身影,大叫道:“那是杨公子身边的老奴!” 众人皆议论纷纷: “他为何会去而复返?难道是杨公子不讲信义,咽不下那口气,驱使奴仆来暗害我等不成?” “他敢?我灵药谷数百年来活人无数,广交天下英雄豪杰,深受各大势力尊重,他杨家就算有半步武圣,要是得罪大多数人,也只会身死族灭!” 很快,灵药谷里也升起两道毫不逊色,甚至还比诚奴还要强上两分的气息。 “灵药谷之地,自将相以下,皆落轿下马!” 两道气息,一道在医仙殿内,一道在灵药谷谷口,让众多灵药谷弟子心中一定。 他们灵药谷也不是好惹的! 就算敌人有四位通神境,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两位武神药奴的防线。 只要能撑到救援来临,就算是半步武圣杨长天亲临,也只有灰溜溜赔礼道歉的结果。 诚奴找准立于医仙殿大门之上的药一,冷哼一声,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远山之间又响起三声大喝: “风!” “林!” “火!” 一时间,狂风呼啸、森林蔓延、烈焰流火,三道异象并着最先的山岳,一同攻向药一。 四个武神从天而降,在他们身畔,似乎有千军万马在朝灵药谷之人发出渴战的怒吼。 “啊……” 数道惊叫响起,却是几个弟子被吓破了胆,翻着白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其余人保持着镇定,却也是脸色苍白,眼神惊惶。 经过战场尸山血海洗礼磨砺出来的杀意,经由武神释放,更本不是他们这些医者所能承受的。 若不是药一为他们挡下大部分杀意,只凭这凌冽的杀机,都能让灵药谷伤亡惨重。 药一惊怒交加,这四个人的气势毫无阻涩的连成一片,根本瞧不出一丝破绽。 要是正面对上一招,自己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药三,你还不出手!?” 第252章 秒寄的最强者 在灵药谷,有这么一群人——药奴。 他们或是世代传承,或是中途卖身入谷,从不修习医术,只钻研武道,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战斗。 为灵药谷而战斗! 其中的最强者就是药一,他也是一位曾经获得过名号的武神。 灵药谷一处竹林边上,张红叶如数家珍,向许缘介绍着谷内两位武神的来历。 听过之后,许缘神色变得轻松起来。 虽然他不是武神,但他见过邓锐思战斗时的狠相,觉得就算是这两个武神再怎么拉跨,也不会连两人对手都拖不住。 灵药谷这次没事了。 随着药一的催促,谷口处终于飞出一道其实强大的身影,径直冲向药一。 药一神色一松,屏息凝神,准备专心对付风林火山四位武神。 地面上,众多灵药谷弟子神色紧张的望向即将接触的六人,心下还想着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好让自己过一个安静的大年。 “噗” 在许缘和张红叶的目瞪口呆、张红药眯起的眼眸以及灵药谷弟子的瞠目结舌中,药一直接炸了。 炸成了漫天的血肉碎屑,连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片都找不到的那种。 许缘一巴掌拍在张红叶的肩头,咬着牙问道:“你们灵药谷的人内斗都不看形势的吗!?” 药一秒寄的原因,是他前有风林火山,后有反骨仔药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被五位武神碾碎成残渣。 药一死得不能再死,就算医仙在世也奶不回来的那种。 张红叶身子一激灵,脸上尽是慌乱,宛如一只被猛虎追赶的小鹿。 “爹、娘,我要去找他们,让他们快逃……” 许缘一把拉住她,沉声道:“醒醒,你现在出去,死的最快的人就是你!” 解决了最大的阻碍,风林火山四人的目光正放在药三的身上,连四散逃开的灵药谷弟子都没有去管。 要是张红叶现在逆流而上,绝对会是最显眼的那个人,毫无意外会得到优先死亡权。 张红叶勉强回过神来,抓住许缘的肩膀,低声哀求道:“姐夫,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娘,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幸福的在一起……” 许缘略感头疼的扶额道:“首先,我跟你姐姐不是那种关系,其次,你要相信你姐姐,她做事一向都很稳妥,要是现在我们主动暴露,会打乱她的计划的。” 安抚张红叶时,那位药三说话了。 只见他摊开双手,作出毫无敌意的模样,笑道:“我可不是药三,我是药二……连人都认不出来,他死得不冤。” “药二!?” 地面上,韩柏沉声道:“当年你不是试丹失败,死了么?” 他左右的弟子已经跑光,只有他和其余两个外姓长老留在原地。 药二冷笑:“那只是谷主对你们的说辞罢了,当年的那粒通神丹,药性可比药三吃的高得多。” 另一名长老呵斥道:“那药三呢!” “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响起,一个身影背负双手,逆着人群,悠闲的走在青石道路上。 “药二顶替了药三的位置,那么药三自然是死了!” “孙存远!?” 来人张狂一笑:“没错!正是本谷主!” 孙存远对风林火山四人作揖道:“杨氏的信义忠诚四大家将,本谷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是荣幸。” 四大家将分别为杨信、杨义、杨忠、杨诚,皆是从南边的妖族战场中杀出来的武神,为大盛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们手里并无兵权,只效忠于杨长天,甚至常以家奴自居,是杨长天的心腹手足。 四人中的老大杨信冷然道:“你灵药谷纵人行凶,害死我家少主,罪大恶极,别以为只是出了些许绵薄之力,就能免去一死!” 孙存远哈哈大笑,脸上自信满满。 在四人不耐烦的眼神中,他侃侃而谈:“我笑尔等短视,笑那杨武圣无福……数百年来,诸多世家大族在我灵药谷皆留有信物,若你们敢将我们杀光,杨武圣的修为境界就是再进一步,也难免阖家身死的下场! 不过……” 孙存远突然收声,老神在在的看着四人,一副智珠在握之样。 杨忠性格火爆,不爽的挥出一道掌印。 “有屁快放,死了算了!” 看着药二为自己挡下掌印,孙存远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 “灵药谷不可由杨武圣手下的人灭杀,但诸位可以助我重回谷主之位,清算那些谋夺我孙氏基业的叛徒啊!” 四人目光交汇,同时点头。 难得有一个带路党,既能报仇,又能免去罪责,确实一举两得。 杨诚缓缓道:“此事可行,但你一定要将当日那个使用《医者书》之人指出来,他必须死!” 孙存远忙不迭点头,一脸杀气的看向韩柏等人。 “说,孙宗合在哪里,本谷主要先杀他!” 韩柏杵着竹杖,不言不语。 “窃居谷主之位的叛徒还在医仙殿内,两位孙姓长老已经跑回家收拾细软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灵药谷中年弟子,此时正一脸谄媚的看向孙存远,希望能求得一条生路。 孙存远打量几眼,不屑哼道:“那天你吼的很大声是?那就去死!” 话落,那人就已经死于药二弹出的一道指劲。 风林火山四人没有再管孙存远,径直扑向眼前的医仙殿。 下一刻,一股浓郁的幽绿色烟气从医仙殿的宫院中升起,使得风林火山四人飞退出来。 只是看他们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慢上许多。 “医仙祖师长眠之地,圣人之下,皆心诚方可入内。”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浓烟中传出,让四人不由生出几分忌惮。 只是吸入一丝烟气,他们的速度就慢上四五倍,实在不敢想象沉浸其中后会有多缓慢。 只怕比砧板上的鱼肉也差不了多少。 这毒药,当真霸道! 金雾中,点点金芒在闪烁,穿过烟气,刺入行动迟缓的四人身上。 这一下,四人再也没有了动静。 “咚咚咚……” 一个硕大的琉璃罐子从门口蹦出,等到远离雾气,张红药离开罐子,大摇大摆来到四人面前。 “哼,这么点儿本事,也敢学人家灭人满门,真是自寻死路!” 一念万年的毒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是他们四个武神,一时不查也中了招。 第253章 武圣下场 医仙殿外,杨氏的四位家将一个个皆僵立不动,宛如一座座塑像。 在他们体内,急速扩散的一念万年之毒令他们念头阻涩,身体的行动更是迟缓无比。 张红药在四人一丈外站定,为保险起见,她又挥洒出片片金灿灿的粉末,落到四人身上。 许缘看得眼皮一跳,这东西他认得,就是从宁飞雪身上剥离的奇毒剐仙骨。 作为一念万年的第一个受众,他深刻的知道,被那种毒素缠身时,念头迟缓,四肢僵劲的无力感。 要是在加上一个可以把武者的金刚铁骨皮削成纸片的剐仙骨…… 这四个人岂不是任人宰割猪狗? 想到这里,许缘嘴角上扬,悄悄在张红叶耳边说到。 “你看,这不就安全了么?” 张红叶连忙挣脱,往前蹿出一步,嗔道:“姐夫!” 少女晶莹的耳垂染上红霞,脸上尽是害羞之意,宛如人间三月之灿烂春光。 许缘转而看向张红药,一脸专注道:“嗯嗯,快看,你姐姐要杀人了! 还有,我不是你姐夫。” 张红叶略微迟疑,还是稍稍靠向许缘,以眼角余光看向自家姐姐,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如仙子般的姐姐杀人。 剐仙骨落在四人身上,他们的气势在一阵紊乱之后迅速衰落,最终变得如同一块块顽石。 “四大武神?四条死狗而已!” 张红药这才放心,手中血光闪烁,凝聚成一柄匕首,反握着斩向杨信的脖子。 其实她原本有一柄随身携带的匕首,只是在旁观过许缘擒下张青杏后就再也没带在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时—— “唉……” 一声轻叹突兀响起,竟令得在场所有人心头都变得沉重憋闷起来。 “他们四个跟随老夫征战多年,为大盛安稳立下过汗马功劳,青杏仙子,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放他们一马?” 一个身材挺拔,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张红药面前,一指立在匕首锋刃之前,不费吹灰之力,将张红药的攻势挡下。 男子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头黑发,眼神却极为沧桑,仿佛经历过无数风吹雨打。 许缘看着男子,面色极为精彩。 这人的声音和容貌他都在鬼国遇见过。 那位只以一滴精血就毁去长乐数百年苦功的半步武圣——杨长天! 张红药瞳孔剧颤,一手掷出一个金色的琉璃珠,身形飞快后退。 琉璃珠里是许缘体内排除的一念万年毒素,若是炸开,波及范围绝对不小,杨长天也要费一番手脚。 只可惜,前提是要炸开。 琉璃出脱手,只是下落不到一尺,变为杨长天周身的强大力场托住,打了个旋儿飞到他的手里把玩起来。 “虽不知此毒何名,但天下奇毒榜上必有它一席之地。” 轻赞一声,杨长天看向正在逃窜的张红药,伸出一只手掌,往下一按。 张红药周围的空气陡然凝固,化作一堵最坚不可摧的墙壁,将她压制得趴倒在地。 杨长天负手而立,淡淡道:“青杏仙子,你尚未回答老夫的问题,怎能就此离去?” “他们想要断我灵药谷传承,我绝对不会留他们性命!”张红药挣扎不起,声音冷如冰霜。 此前四个武神肆虐灵药谷时,不见杨长天出来阻止,现在还想让她放他们一马,简直是痴心妄想! 杨长天也不见多生气,只是下巴向一处竹屋扬了扬。 “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想要帮灵药谷扫平叛乱罢了。” 在那处竹屋外,提着孙宗合脑袋的孙存远被吓得不敢动弹,闻言后,脸上有洋溢起谦卑的笑容。 “啊对对对,四位武神前辈只是来帮助本谷主平息叛乱,劳苦功高,虽是寒冬腊月,却犹如炬火暖人心扉。” 有武圣帮忙说话,孙存远心里更是喜不自胜。 原以为四个武神就已经够强了,没想到现在连杨长天都亲自下场,这谷主之位何愁坐不稳? 竹林间,张红叶柳眉一竖,就要怒骂此人好不要脸。 许缘见状,连忙捂住她的嘴,但很快,一股冰冷的寒意就将他笼罩。 却是杨长天转眼看向了藏在竹林里的二人。 这压迫感,也就比之前独面鬼帝时要低上几分。 半步武圣,竟恐怖如斯! “杨长天,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对小姑娘耍什么威风!” 察觉到异样,张红药惊怒出声。 张红叶身子如遭雷击,就要瘫软在地。 许缘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文心轻震,独自抵制住杨长天的气机笼罩,一手揽住张红叶,将其收入黄金屋,目光坦然的看向杨长天。 “久闻杨武圣仁义无双,今日看来,却是令人有些失望啊……” 杨长天眸光一闪,这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股迷雾笼罩,让他看不出深浅。 他心头暗道:‘如此,却是不能随心所以了……’ 稍微分心压制张红药,他漫不经心道:“想不到我大盛又出了一位年轻俊才,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许缘脚步一动,立于青竹之巅,淡然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血海教少教主,姬无命。” ‘血海教?’ 杨长天脑中思索着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联想到姬姓,顿时闪过一道亮光。 ‘莫非是血尊留下的传承?’ 想到这里,他眼中忌惮之意稍去,揶揄道:“若是血尊当面,老夫或许要退让一步,可若只是你这一个小辈,又有何底气在此地兴风作浪?” “给老娘滚!滚啊!” 张红药赤红着双眼大喊,面目显得很是狰狞。 要是许缘也死在这里,那她的妹妹张红叶必然也会 杨长天屈指弹出一缕指劲,不止点住了张红药的哑穴,更是令其口吐鲜血,身受重伤。 许缘眼眸微眯,怒火中烧。 于是从怀里的黄金屋中掏出一柄折扇,向自己扇了几股冰寒刺骨的凉风,等头上热血渐渐退去。 在杨长天不耐烦的眼神中,许缘温和地笑道:“听闻灵药谷有一女仙,天姿国色,妙手无双,芳心一颗更是绝世般耀眼……本座心向往之。 本想在花前月下求取,就恰巧遇见杨武圣力战灵药谷药仙子,重拳出击,尽显男儿本色……” 第254章 医仙的后手 “绝后武圣,以强胜弱,勇猛无敌,佩服佩服!” 说着这话的时候,许缘甚至还收拢折扇,一脸正色的抱拳,倾佩之意溢于言表。 平生征战沙场,铁马金戈,杨长天什么垃圾话没听过? 但那“绝后”二字却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玻璃心,因为此人说的就是事实! 他这一脉唯一的嫡孙杨佑,死了! 很有可能死于眼前这个姬无命之手! “佑儿,是你杀的?” 杨长天的声音冰寒无比,身上气势猛然增强数倍,尽数压在许缘身上。 “咔嚓咔嚓……” 承载着许缘的竹枝崩成漫天碎屑,使得许缘也从空中缓缓飘落到地面。 就算如此,一连串的咔嚓声却并未停歇,那是许缘身上的骨裂声。 许缘眼角微颤,极力保持着神态上的淡然,体内文气、医元、长生真气、血道魔气在飞速交织运转,修复着不断加重的伤势。 “佑儿?如果你说的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杨佑的话,不出意外就是他啦!” 杨长天脚下的青石地面在崩碎,冷哼道:“希望你落入老夫之手后,也能如此嘴硬!” 说话间,他身影如一道白虹,向许缘所在的竹林划过,速度之快,让许缘的眼睛都有些跟不上。 单论速度,甚至比鬼帝还要来的快一些。 但这并不妨碍许缘跑路。 血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散出,身影穿过空间,出现在二十丈外竹林的另一侧。 感谢血牛洪临海的无私奉献,让许缘能挥霍的血道之力更多了。 杨长天面色不变,虽然武者无法穿梭空间,但耐力是世间少有的存在,这个小辈只要还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就逃不掉! 一边跑路,许缘的垃圾话也开始不断输出。 “不知道佑儿有没有给你跪下磕头过,几天前,他为了求我放他一条生路,连磕几百个响头,情真意切,我们当场就认了爷孙……” “唉,佑儿那小子也真是孝顺,见爷爷我孤木难支,还要把娇滴滴的公主媳妇送给我,唉,盛情难却呀!” 以血道和长生真气交替使用,许缘始终保持在比杨长天快上一线的位置。 情况极其凶险,仿佛游走在一条悬崖边的钢丝线上。 在某个顺先,杨长天的速度陡然提升一倍,瞬息间出现在许缘身后,沙包大的拳头紧紧握拢,捶在许缘的胸膛上。 “噗” 拳头落下,骨头碎裂的声音被血肉的激荡声掩盖,许缘的胸口顿时向下凹陷处一个人头大小的大坑。 杨长天嘴角掀起一抹笑容,晶莹洁白的手掌朝许缘的脖子抓去。 下一刻,血雾再现。 许缘再次摆脱杨长天的攻击范围,嘴里大口喷着鲜血,朝张红药所在的地方逃去。 见此,杨长天哪里还不明白此二人的关系? “嘿,好一对痴男怨女,早知如此,就该先拿这坠入凡尘的仙子当作人质。” 杨长天冷笑出声,胜券已然在握,他已经不急于将二人捏死。 他要让孙儿临死前所受的苦难,在这两人身上加倍还回来! “啪嗒” 许缘如一滩烂泥落在张红药脚边,催促道:“快抱住我,我们先跑路!” 这并未是他要占张红药的便宜,刚才杨长天那一拳是以武神的标准来的。 寻常武神吃下来都得重伤,更不提许缘这个区区的先天后期。 要不是仗着血道之力对全身血肉的掌控,以及变种医元对形体的维持…… 刚才那一拳下来,许缘已经原地爆炸了! 饶是如此,许缘体内的所有骨骼都已经崩成了粉末,现在就是一滩由人皮包裹的血肉。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团游动的血液。 张红药在杨长天追逐许缘时就已经冲开了哑穴,她小心翼翼抱起许缘,钻进先前的琉璃罐子里,向医仙殿翻滚而去。 瓶内,张红药神色坚定的说:“我逃不掉的,你把《医者书》和《仁心》取出来,这里有祖师大阵!” 许缘不疑有他,胸口处的皮肉下凸出一只手掌,将两部文宝交出来。 抬眼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他自嘲道:“我这……真是越来越不当人了。” 就是因为处于这种奇异的状态,许缘躺在张红药的怀里才会像太监一样升不起一点享受之感。 张红药没有理会,二人一路翻转,终于来到幽绿毒气深处。 “你用文气隔绝‘一念万年’,杨长天一时半会儿不敢进来。” 张红药说的是事实,杨长天不是真正的武圣,有四个家将的前车之鉴,他根本不敢硬抗这奇毒。 有毒雾隔绝视线,杨长天也不会发现许缘还修行着文道之力。 许缘周身出现一个淡金色的光罩,也不等张红药重新钻瓶子,直接就带着她穿梭空间,来到祖师祠堂内。 到了地方,张红药一手抱着许缘,一手握着两本书卷,径直将摆放着历代灵药谷谷主灵位的案桌踹倒,再将孙承善的画像扯下,显露出墙上的一扇小门。 这门户的颜色崭新和周围相比,就像是刚装上不久。 “这是你上次探查的地方?” 张红药点头,随意一脚踹破小门,快步走入其中。 这是一条向下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不少夜明珠,照亮了每一级阶梯。 “上次来只是想偷《仁心》,却没想到孙存远把书藏在卧房,白白废了一番心力,还被几个药奴联手重伤。 不过我也不是一无所获,在这里找到了医仙祖师最后的布置。 到了。” 在阶梯尽头,是一间药房,地面上写满了文字,许缘看得眼熟,原来是《医者书》上的药方。 不止于此,他还在文字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蕴含医元的变种文气! 药房四面被棕色的药柜填充,许缘轻轻嗅了嗅,却闻不到一点药味,反倒是张红药身上有一股夹杂着药香的幽幽体香。 “那些庸人,只知先祖传下药材珍贵无比,却不知,此地最为宝贵的,是这一座医道大阵。” 借助张红药的翻转看到平平的屋顶也写满了文字,皆是《仁心》上的训示。 说来也怪,这里没有一颗夜明珠,也没有一盏烛火,却能令人看得如此清晰。 就连一念万年的毒雾在靠近这里时,也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想来是那一个个文字的功劳。 第258章 医仙降临 何为半步武圣? 那便是在超凡入圣之途中,只差临门一脚的非凡之人。 纵使未能获得举手投足间改天换地的力量,但杨长天已经形成自己的圣道雏形。 在他收起心中最后那点轻视,敛尽浑身精气神时,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雷声轰鸣,地裂山摧,本就因落雪而阴沉的天色在迅速昏暗,仿佛只余下那道矗立于地面的魁梧老者,以及他前方那道散发着朦朦碧光的医者。 远处谷口那些人惊惧一场,大喊大叫着向谷外跑去。 根据遥远的传闻,这种涉及极高层次的打斗,只要受到一点余波,那就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自从触及圣道,老夫于人间享尽尊荣,南拒妖帝、力敌千军……不知不觉,竟生出狂傲自大之意,若非今日一再受挫,恐怕到死都不会醒悟。” 杨长天一步踏出,风沙不扬、石木不碎,仿佛一个毫无实力的普通人。 但许缘心头的危机感却直接拉到最顶层次,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每一根都在催促他赶紧逃离,越远越好!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跑路…… 在他身后,医仙阵无声消散,露出两个面容极为相似的姊妹,两人相互依偎,恰如水中风动盛开的并蒂莲花。 就如同在鬼国时一般,若是丢下同伙……伴独自跑路,自己怎能对得起十多年的读书教育?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那些经由自己之手,流传于世间,并奉自己为主的诗词华章? 所以,他决定带着张红药姐妹一起跑路。 血色的雾气弥散,许缘落在张红药身边,低沉道:“风紧、扯呼!” 话音未落,张红药便低呼一声,一如之前抱着许缘一样,被许缘夹在腋下。 张红叶都惊呆了,这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能看的? 旋即她也低呼一声,落入了许缘腋下。 “姐……姐夫……” 声音低若蚊蝇,脸上满是娇羞。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许缘手中的竹简散发出丝丝缕缕金光,正要以其对世外桃源的联系,打开空间的大门,手腕却是忽然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按住。 张红药仰头看向许缘,眼里满是坚定。 “乾坤未定,你的文章还有一击之力。” 许缘叹息一声,“我有自知之明,差距太大,我必死无疑。” “红叶!” 张红叶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张红叶。 “姐夫,你忘啦,这里还有一本《仁心》!” 张红叶挣扎着掏出《仁心》,递到许缘面前。 “《医者书》和《仁心》是祖师的成道之宝,比之文圣至宝也丝毫不差!要知道,你也算祖师的再传弟子,不能就此舍下他的埋骨之地。”张红药提醒道。 “这……” 许缘有些为难,看向一步步悠然向自己走来,甚至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润的杨长天,咬牙道:“只此一次,打不过就跑!” 他放下两姐妹,唤过医仙投影,将《仁心》也送入其手中。 在张红药期待的眼神中,两本书毫无阻涩的融合到一起,成为一部完整的《医者仁心书》。 在许缘见鬼的神情中,医仙投影竟然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而且,透过自己和投影的些许联系,自己的文气竟然如同滚滚长江水一般狂野流逝,竟然比用董圣文宝时用的还快。 “这是……灵药谷?我不是已经寿尽人亡了么?” 孙承善眼中闪过一道充满智慧的神光,打量着数百年后的家业,眼中有疑惑,也有感慨。 沧桑变幻,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随后他看向逐渐逼拢的杨长天,轻赞一声:“武道有缺,不想还能出现一位触碰圣道的奇才……不过,我这好好的一方山谷被你毁去,却是不美。” 杨长天止住步伐,正色的抱拳道:“可是医仙本人当面?你言武道有缺,是为何解?若能一解老夫心中疑惑,不止两小辈绝后之仇,就是这灵药谷,老夫也能为你重建十倍、百倍!” 虽是疑问,但他从孙承善身上溢出的圣道气息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真正的孙承善无疑。 “小辈?” 孙承善疑惑的看向许缘三人,略微感应,面色就变得极为精彩。 “医元、药王血还有……唔,不想世间还真有如此奇特之人,合该传承我之衣钵。” 许缘脸色有些苍白,为难一笑:“医仙前辈,晚辈实力浅薄,遭不住您这样用的……” 孙承善面容一僵,尴尬而不失优雅道:“多谢小友提醒。” 感受到文气流逝速度变成了涓涓细流,许缘松了一口气,建议道:“医仙前辈,此人名杨长天,是个半步武圣,你的祠堂已经被他给砸了,先给他点教训。” 杨长天面色一变,“老夫本想化干戈为玉帛,你这魔道竟然如此不识好歹,真要自寻死路不成?” 许缘一脸无所谓,有孙承善在前面顶着,自己还有世外桃源的退路,根本就不虚好? “那你来打我啊。” 孙承善打量着这具临时投影,摆手道:“就算我不追究你毁我基业之仇,此身之职责也不容我放过……杨小友,还是出手。”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杨长天已经跃向许缘。 踏入圣道之人实力强大,手段神秘莫测,他自然不会硬啃。只要姬无命这个施法者死去,那么孙承善也必然会自行消散。 虽然失去一个了解武道隐秘的机会,但他也能得到活命的生机。 孙承善就这么看着,神色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思对许缘作出邀请。 “我那些血脉后人资质有限,且沉迷名利、追求富贵,无法传承我医家之道……好在我一生行善积德,救人无数,终于令我遇见小友你,你和你身边的那两姐妹可愿意拜我为师,传承医家经典?” 许缘有些为难,就算孙承善看着面善,而且还是个金大腿,但他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拜人为师的人。 “祖师,此人早已被《医者仁心书》认主,可自由出入医仙幻境学习医术,是您有实无名之徒。” 张红药突然出声补充。 孙承善抚掌大笑:“善!缘!妙不可言!” 第259章 司命神 看着老怀大慰,神情欣然的孙承善,许缘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杨长天那厮已经迫近,虽然其姿态如普通老头打慢拳,但来自潜意识的危机感已经让许缘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之前杨长天只用一拳,就让自己浑身骨头粉碎的疼痛感再度升起,他再也忍不住,拉着张红药姐妹就往远方逃去。 许缘不是小孩,不会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不知深浅的投影。 孙承善摇头失笑,嘴唇翕动一阵,随后看向杨长天,作出符合自己投影身份的事。 四目相对,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炸响。 杨长天浑身气息圆融如一,眼神沉凝,喝问道:“你已是一介死人,纵使有圣道之意,也是争不过我这活人的,何不给你的血脉后人、医仙传承留下一条生路!?” 孙承善平静摇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数百年的富贵已然足够,他们有何等造化,皆是他们之福分。 杨小友,我因此身而存,也当行此身之则,是生是死,全凭你之造化。” 孙承善的态度依然温和,如同正在问诊的老医者,杨长天却是毛骨悚然,眼前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寿数。 孙承善看向手中的《医者仁心书》,眼里也多出几分感慨,今日之事,对这天下的芸芸众生,也不知是福是祸。 “君之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语毕、云散、天青。 远处,正在奔走的许缘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的一切力量似乎都被一个无垠的黑洞所汲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好在他还有些许武艺在身,关键时刻将两姐妹护在怀里,这才没有让本就处于虚弱状态的张红药以头抢地。 张红叶像是沾到了烧红的木炭,从许缘身上弹射而起,跳到一旁,红着脸,若无其事的看向医仙和武圣的对决。 在临走前,她还在自家姐姐后背推了一掌,令那两人靠得更加紧密。 张红药脸上腾起一抹红云,美得惊心动魄。先前那张人皮面具或许是在此前的慌乱中被触碰,不知遗落在何处,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张成熟而知性的绝美容颜,正是她的本貌。 许缘尚处于失神当中,只是下意识将怀里的娇躯搂得更紧,却没能注意到此盛景。 张红药低啐一声,四下寻找,并以眼神胁迫自家妹妹为自己捡来面具。 另一边,孙承善的身影逐渐融入手里的书籍中,浩瀚的碧色光华自《医者仁心书》上绽放,夹杂着数缕孙承善的圣道之威冲天而起,将整个天际渲染得如夏日正午的森林,阳光洒落叶间,投下一片片氤氲绿华,生机勃勃。 杨长天停顿在原处,额头留下一抹冷汗,看向天空的眼瞳紧缩至针尖大小。 他怎么也想不到,孙承善的扁鹊第四连,竟然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以波光冲击致人死亡,而是引导神明降临人间! 天空中的氤氲光彩逐渐淡去,在光芒的最中心,有威严而浩大的气息在酝酿,隐隐约约能看见其中一道身绕披帛的高大身影即将跨界而来。 感知着那股气息,杨长天知道,来者将会是真正的神明——司命。 司命者,司掌命运之神也,世人之生死,皆由他掌握。 近了、近了! 司命的身影轮廓愈加清晰,似乎离人间只差一层窗户纸的距离,浩荡的神威竟让杨长天心头升起一丝顶礼膜拜的念头。 武圣本源在燃烧,斩去心中杂念,他怒喝一声:“这世间,老夫只效忠帝皇!” 在孙承善消失之后,许缘终于获得喘息之机,望向长天,恍惚间似乎看见众多身影在虚空显现,同时对那位神威凛凛的司命伸出手掌,示意其止步。 孙承善越众而出,向众人拱手作揖,并邀司命下界,其余众人便不再阻拦。 神光中的那道身影淡漠点头,一步跨出,来到世间。 “吟——” 司命刚一进入,虚空中突兀的响起一声龙吟,金色的光幕显现,顿时将他包裹,想要将其排除出此方世界。 这是人皇界域在压制排斥其它道途的存在。 “快用你的文气把他放出来!” 张红药出声提醒,之前孙承善提醒过她,自凝文心之人,对龙气有天生的掌控力。 许缘缓缓点头,下巴却冷不防磕到一块硬物之上,瞬间惊醒。他低下头,正好对上张红药不善的眼神。 “额……抱歉。” 他掌中出现数条傀儡金线,散入虚空中,夺取龙气的掌控权,并将司命解放出来,并借助龙气的视线了解司命的部分信息。 ‘嗯……是个女神,看不到长相,但是很大很冷。’ 似乎察觉到许缘失礼的视线,司命冷哼一声。 许缘耳边有一道雷霆在炸响,他面色不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问好:“凡夫俗子,见过司命大神。” 终于获得自由,司命没有追究许缘,她收敛起身上的神光,深深呼吸着人世间的清新空气。 众人也看看到她的穿着打扮: 一身紫色星辰长袍灼灼生辉,臂间缭绕一条闪烁着流光的白色披帛,发髻高耸,数支玉簪交错穿插似半面折扇,面上挂着淡紫色纱巾,平眉冷峻威严,充斥着不可侵犯之神蕴。 许缘面色有些怪异,这个女神,似乎和自己有那么一丢丢的联系,难道之前孙承善在召唤她时,连带着把召唤人和召唤物之间的关系也转嫁到自己身上来了? 召唤物的召唤物,等于自己召唤物? 这特么算什么事啊? 又不是在玩英灵召唤! 搁这儿套娃呢! “嘿,司命神?老夫之性命从来都是靠一拳一脚挣来的,就算是神明,就选是虚无缥缈的命运,也休想让老夫屈服!” 杨长天声音低沉,双臂一扬,握拳挥向司命。 司命涂着赤红蔻丹素手徐徐一指点出,深邃的紫色神光落下,罩在杨长天身上。 “杨长天,年老体弱,病入膏肓,当命尽于此。” 紫光化作一轮命盘,显现于杨长天身后,伸出一条条秩序神链将其向后拉扯,令其不能再进一步。 命盘出现的那一刹,天地间的黑白昼夜霎然倒转。 第260章 神的白嫖 天空中,物换星移,日月交替。 原本的白昼瞬间被夜幕笼罩,漫天星翰,群星争辉。 地面上,许缘的笑容已经泛黄。 没了,都没了,不只是文气,就连真气、医元也统统被他和司命那一丢丢若有若无的联系给汲取干净。 好在血道之力似乎并不受到这种高贵神明的欢迎,被司命孤立在一旁。 他奶奶滴,这些医仙、司命神……一个个都把他当不用插卡的提款机是!? 随着他体内力量的干涸,空中那一轮命盘的旋转也停顿下来。 杨长天得到喘息之机,登时奋力挣扎,身上青筋毕露,裹挟着索链,拳底带着阵阵空间波纹扫向司命的脑袋。 在他拳下,无所谓男女,更无所谓美丑,唯有生死。 察觉到力量供应的突然中断,司命眉头一皱,略有不满的瞥了许缘一眼,觉得此人太过没用,随即伸手一拈,似是提起何种无形的事物。 刹那间,星空下有数不尽笼罩着青烟的金色晶莹念头从四面八方汇拢,加持在司命身上。 承受着久违的香火神念,司命眼中闪过一道缅怀,也毫不犹豫的继续运转代表着杨长天寿数的命盘。 许缘嘴角微微抽搐,感受着空空荡荡的身体,颇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有自己补魔的手段早点用啊,使劲吸干别人很爽吗? 果然,智慧种的本质就是白嫖怪,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也不例外。 …… 同一时刻,江陵。 姬无双正顶着于明的容貌,在衙门伏案批阅公文,窗外天色忽然暗下,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她,这道异象,就九成可能和许缘脱不了干系。 “怎么回事?” “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啊大人!该怎么办呐?” 门外有询问之声传来,姬无双正要回答,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在她的感知中,突兀的升起数道香火神念,不……应该是整个江陵城内的庙宇神祠里面都有海量的香火神念升起,并如同潮水一样,向着西方涌去。 岳州,或者说药州就处于江州的西边! ‘香火神念,那是久居世外的神灵才会使用的东西,如今看来,那边定然是有神灵降世,掀起风浪? 正好许缘也在那边,众圣屏障和人皇界域还真是形同虚设。’ 她心下一叹,那人似乎又作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或许他比我更加适合做大事?’ 心里这么想着,姬无双径自走出房门,从容不迫的安抚衙门内众多官吏的情绪。 …… 盛京城,昌宁帝正在妃嫔寝宫内享受着人间极乐,宫殿外的黑夜也并不能让他分心。 肉身不会腐朽、乱七八糟的诡异念头也被董其方父子尽数压下,这种毫无束缚,一身轻松的感受实在太过美妙,相比起来一些诗词异象也只算是小事,他也懒得去管。 毕竟这种情况,在董元双流落鬼国,和鬼帝抗衡时也不只出现过一次,他已经见怪不怪。 ‘估计那些大头巾,明日又得来找麻烦,真是呱噪。’ 没过多久,昌宁帝的动作就停下来。 宫内有香火气升起…… 那是……神明? 传自于皇家的秘辛众多,这些年他也将其一一记在心头,没有人比他更懂神灵的威胁有多么巨大。 他终于放下妃子,大步迈向殿外。 星河璀璨,千万点金色的香火神念以极快的速度向天上飞去,如同上元节时,盛京城内的不夜烟花灯会。 甚至还犹有过之。 昌宁帝脸色一阵清白,手掌虚张,一枚方正的帝王大印落入其中。 这是从秦汉时期就一直流传下来的和氏璧,上面存有众多皇道心念,被大盛的开国皇帝炼制一番后,与九州碑之间有着深刻的联系。 很快,他就“看”到,在岳州灵药谷中凭虚御空的司命神女。 寄存人间数千年的香火实在海量,司命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比在神界时还要强上一倍。 察觉到昌宁帝的窥视,她的身边荡漾起紫色的雾气,将一方天地隔绝,让昌宁帝再也见不到灵药谷中的场景。 昌宁帝想以人皇界域将司命排除出世,却惊奇的发现此地的皇道龙气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收回视线,他心头更是怒火中烧,挥手叫来心腹太监,沉声道:“让一队奉天卫出京,去岳州灵药谷看看情况,莫要打草惊蛇!” “诺。” 等太监离开,昌宁帝眉头依旧紧皱,良久才舒展开来。 “是了,董家有夺取九州碑的方法,自然也就有暂时隔绝人皇界域的手段……只是她为了报仇竟然和区区邪神为伍,当真是自寻死路……” …… 鬼国,幻月帝城,帝宫,新一任鬼帝幻月在独属于自己的花园中荡着秋千。 这秋千由各色锦绣花团交织而成,和当初鬼国边境,那个读书人邀请她荡的秋千有八分相似。 在她四周也由各色的花丛铺满,仿佛一片梦幻之境,若有外人看见,只怕会赞叹在鬼国也会有一方仙居。 微风拂过,花园中荡漾起一层波纹,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花丛所扎根的地方并未土壤,而是一块如镜的水面。 看着空中的星河,幻月眼中升起一丝向往。 她离开自己的故乡太久,也不知道她的好友是否会好好清理自己的宫殿。 她不由自言自语起来:“这人间,也太过无趣了些,除了……” 想到那个文采高绝的男子,幻月嘴角掀起一丝笑容,她摊开手心,在那里有一枚玉佩。 玉佩中那道举杯邀月的身影,正是当初的许缘。 “若是他能被我带回来,这日子也不会这般枯燥了。” 感叹间,她忽然感到空气中似乎多出一分熟悉的气息,似乎有一个高位的存在回归了这方天地,正在向世界宣告她的到来。 “司命!?她怎么来人间界了?神界不是被阻隔在世外么?” 幻月一下从秋千上跳下来,她衣着宽松随意,虽是落在水面,却也让前后荡起层层绝美的波浪。 “哼哼,正好让她带我回去~~” …… 岳州,灵药谷。 司掌命运生死的神灵立于天机,意蕴高渺,俯瞰众生。 在她下方,命盘已经停止转动,“哗啦啦”的索链响动间,一具干枯的尸骨无力滑落。 纵使半步武圣,在神灵面前也是显得那样的无力。 第261章 司命有托 那具尸骨刚一落地,就化作了一团散沙,随风飘散 许缘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松懈心神,反而升起一股卑微渺小之感。 强如半步武圣都毫无还手之力,他这样一个山河境的文人,又有什么强大的资本苟全性命? 他突然想起之前和董圣的对话,那位睿智的老者曾让自己提防世外,或许就是指的这些神灵? 一股危机感在许缘心头升起,他不再傻傻的看着,强行斩去和司命的那道联系,心头默诵《三字经》,为自己恢复文气。 自己手上的剑,就算再残破,那也是自己的。 或许不能斩敌,但起码能心安。 杨长天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命盘前方,只余下一颗如太阳般灿烂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从命盘中延伸出的锁链在虚空胡乱游动,似乎失去了目标。 感受到自己和“请神人”之间的联系被斩断,司命眉头微皱,强大的压迫力从她身后传来,让她的身影一阵虚幻,那是众圣在让她赶紧滚蛋。 这让她很是不爽,有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羞辱感。 只见她素手轻扬,虚空的香火神念受到指引,九成九融入她的身体,稳固这具投影的稳定,剩下的最后一分则化作一大片飞星,落向那颗金色的心脏。 心脏上的金光更加浓郁,将香火飞星抵挡在外。 “哗啦啦……” 大江大河的奔涌声响起,金色的血液从心脏流出,如同画家笔下的速写,飞速勾勒出一具身体的经脉、骨血、皮肉。 杨长天大步走出,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想来消耗极大,但此前受医仙阵诊断而变得苍老和虚弱的外表却已经恢复正常。 触及圣道,他虽然还不能滴血重生,但以心脏强大的生命力复活还是可以做到的。 目标再度现身,命盘上的锁链再次变得猖獗起来,似乎有种被戏耍的愤怒,宛如一柄柄利剑,直直地插向杨长天身体各处。 杨长天瞥了一眼命盘,那种被天地法则锁定的感觉再度用上心头,竟是升不起一点抵抗的念头。 战意被挫,他化作一条金色的虹光向灵药谷外逃去,连他那四个生死之交的老家将都来不及顾及。 紫色的迷雾翻滚,再度凝聚成一方命盘,正好堵在杨长天的前路之上。 司命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响起:“凡夫杨长天,当命尽于此!” 清冷的声音落下,一个个命盘像是不要钱似的在空中显现,无数的锁链伸向那道金灿灿的身影,将其死死限制。 杨长天神情骇然,仿佛面对着无法抵抗的命运。 他悲愤的大喝,位数不多的武圣本源燃烧,成为无尽紫气中一抹耀眼的金光。 见此,司命的脚步终于移动。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层层星光追随着她的步伐,来到杨长天面前。 星光化作长剑,竖直斩下,将杨长天整齐的剖为两半。司命手腕一翻,那颗心脏便被挑出。 一道剑光闪过,心脏一分为二,上面属于杨长天的意识也被神力彻底磨灭。 做完这些,司命的身影变得虚幻,仿佛水中倒影,扭曲变换。 她没有犹豫,紫色长袖一挥,两道金色的光芒便落入许缘怀里。 在许缘惊愕的神情中,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将它们交给望舒,胆敢私吞,削你寿数。 还有,下次再敢自作主张断去神咒,吾……” 还没说完,司命的身影便在一阵扭曲中,离开这人世间。 虚空中,众圣虚影出现,眼神看向司命手中的半颗心脏,竖掌表示止步。 她冷笑一声:“怎么?吾花费力气下界,还不能拿点好处了?” 众圣神情淡漠,动作不变,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主观意识。 依旧是身着青衣的孙承善越众而出,说服众圣,并将司命礼送出境。 武圣身死,紫雾消散,神女归天,众圣隐退。 至此,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徒留地面的一片狼藉,以及尚在疑惑的许缘。 “抱着很暖和吗?还不快放开我?” 张红药神色冰冷,看着一脸呆愣的许缘,认为是他沉迷于司命神的美色,有种无名火在心头燃烧。 许缘身子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把张红药交到张红叶那里,这才一脸无语的凝望天空。 这司命来去匆匆的,也不把事情给讲清楚,世界那么大,他去哪里找什么望舒啊! 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句歌词回荡:“羲和的金车走了多长,望舒御月去了何方~~~~” 良久,他转头准备询问张红药,却发现那两姐妹正从地上捡起《医者仁心书》,不由跑过去帮忙扶着张红药。 “嘿,你知不知道,刚才司命所说的望舒在哪里?” 张红药气血大伤,根本使不上力气,手臂便被许缘抓住,渡入缕缕文气,脸上多出几分红润。 闻言,她冷哼道:“不知道!” 许缘“噢”了一声,皱眉不语。 见此,张红药补充一句:“或许我主人知道线索……” 许缘一拍脑袋,正想提议早点回江陵,忽然瞥见灵药谷内的满目疮痍。 “也是哈,我们先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再回去问问姬无双。” 张红药忽觉心头一暖,有些感动,却发现是许缘特意在那一瞬加大了文气的输出,不由娇咤道:“滚蛋!” 许缘讪讪一笑,最后渡入一股文气,灰溜溜的跑到一旁去呆着,顺便恢复自身实力。 一边调息,许缘一边取出司命留下的两件东西翻看起来。 两者都是金光闪闪的小球,看上去区别并不大,但在许缘的感知中,一者散发着强烈的武道气息,生机勃勃,应该就是杨长天的心脏? 而另一者,球身缭绕着层层青烟,其中有无数念头寄存游荡,仿佛装满了金粉的水晶球。 许缘明白了,这是香火神念。 …… 一个时辰后,数道身影在灵药谷谷口徘徊,最终飞速朝医仙殿的方向冲来。 是此前匆匆逃命的那些人。 他们此前急于逃命,并不知道有神灵降世,只认为是杨长天武道通天,改天换日。 现在,正是他们回来溜须拍马的好时机! 第262章 回来送死的 孙存远趴在药二的背上,一个劲的催促,脸上洋溢着红光。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武圣杨长天天下无敌,只要自己快些向杨武圣宣誓效忠,灵药谷谷主之位必然会重新回到自己这里。 这么想着,二人一马当先,十多里地转瞬即逝。 医仙殿废墟前,张金线夫妇各自将通往祖师祠堂的杂物搬开,他们此前心忧一双女儿,并未逃离。 医元不比武道真气真元强大,但也能增强不少力量,如今倒也够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山石、竹屋等事物已经被清理不少。 张红药坐在一边,身侧的张红叶正在为她熬制补血汤药。 孙存远骑着药二从天而降,哈哈大笑:“张金线!没想到你刚刚从乱心散的药效里清醒过来,就又被杨武圣大人擒下,当真凄惨得很呐!” 看着通神境的药二,张金线面色一变,脸上尽是古怪:“引狼入室的东西,你们还回来做什么,赶紧滚,还能活一条狗命。” 孙存远不屑的歪嘴一笑。 “干什么?自然是……” “自然是回来送死咯!”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张红药身后的巨石下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孙存远吓了一大跳。 “陈维康?你为什么还没死?你杀害杨武圣的亲孙,他定然不会放过你才对!” 许缘并未现身,而是慢悠悠道:“你仔细看看,医仙殿牌匾下那两块东西,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杨武圣?” 孙存远和药二同时移过目光,见到那两片失身,皆是变得呆傻起来。 大盛武道第一人,半步武圣杨长天,竟然死了!? 一滴冷汗从孙存远额角滑落,他张了张嘴,却因极度恐惧而发不出一个音节。 也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剑光从巨石下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二人当头劈下。 武者的危机反应速度向来很快,药二冷哼一声,抽出长剑迎头而上。 在长剑即将接触剑光的前一瞬,空间突然出现一阵波动,金色的剑光陡然跃迁至药二身前,划过其胸膛。 “叮~” 一声脆响传来,他的肌肤已经变得宛如金铁。 药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还不等出声嘲讽,剑光就如同一道幻影,穿过了他的身体。 “呃……” 体内经脉的剧痛让药二发出一声低吟,看向许缘所在方向的眼神极其惊骇。 这种专伤经脉的招数,他从未听闻过! 来不及多想,药二抓起孙存远就跑路,这种情况,只有走为上计。 然而许缘早就等候多时,又怎么会给他们跑路的时间? 在众人看不到的巨石后,《满月》、《剑客》、《侠客行》、《荆轲歌》四首诗篇逐渐散去,为许缘手中的冰魄剑镀上一层金粉。 他一步跨出,来到药二身前十丈处,手中挥出一道璀璨的剑芒。 由于先前中了一剑,药二的经脉甚是刺痛,体内神元运转更是缓慢,只是堪堪在剑芒临身之前持剑挡在身前。 许缘眼眸沉凝,生怕自己攻击力不够,在剑芒和长剑相接之前,又在其中加入些许长生真气。 此时的他并不在李白体验卡状态,没有那种随心所欲却恰巧能够成功的运气,这样的唯一结果,就是剑芒爆炸。 “轰——” 猛烈的爆炸声响起,就连远处的山岳都为之颤抖。 药二双目圆睁,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根本想不到好好的剑芒竟然会直接炸开。 ‘他难道就不怕反噬么!?’ 至于药二抓着的孙存远就更是凄惨,在一瞬间就被炸成了好几份,当场死去。 无数细如发丝的剑芒在经过剧烈爆炸的推力加速后,无情的穿透前方二人的身体,径直将他们反反复复切割为一地赤色的碎屑。 远处,许缘以秘术·散溜回张红药身边,轻吁一口气。 还好他溜得快,不然也免不了变成渣滓的下场。 张红药眼神平静,此二人的死去并不能让她有什么心绪波动,反倒是这个姓许的,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随后推开许缘,她对自己的父亲歪头道:“难怪我没能查出什么异常,原来是中了乱心散。” “乱心散”并不是毒,反倒对心神有莫大的好处,但从张金线的症状就能看出,它的副作用一言难尽。 张红药在为张金线医治时,考虑过病,也考虑过毒,就是遗漏了乱心散。 张金线不好意思道:“那天青杏扮作你,引我上当……好在她还是有些良心,没有直接对我这个伯伯下杀手,唉……” 张红药眸光一闪,轻哼道:“张青杏没有死,只是实力尽废,神智失常。” 张金线夫妇对视一眼,欣慰道:“这才是我们的乖囡嘛!” …… 腊月三十,灵药谷。 经过一天的整理,医仙殿已经重见天日,只是其破烂的模样,必然是要重新翻修一遍的。 张家宅院,许缘看着张红药身边的大包小包,不由笑出了声。 这模样,和自己刚毕业回家过年的样子相比,只能说一模一样。 张红药穿着一身大红棉衣,甚是喜庆,眼睛专注的看着地面,闷闷道:“我记得你也有一件……” 不是她的储物锦囊空间太小,而是来自父母的爱太丰富,就连她用过几十年的梳妆台都被打包了。 “没有,不借,别想。” 许缘轻描淡写拒绝,拍胸脯保证道:“没事,就算你拿这么多,我也能带你直接走,完全不用担心。” 张红药:“……” 她看向宅院的大门,沉默起来。 新任谷主“已死”,前任谷主也没了,如今的灵药谷可谓是群龙无首,全靠极有威望的张金线夫妇主持大局,如今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 天色尚早,许缘也不催促,一手抓着司命留下的杨长天心血,白嫖其中逸散的些许精气。 他就蹭蹭外面的,绝对不进去…… 这些散出的半步武圣级别的武道精气,已经足够他踏入生死关。 到时候,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一名武者了。 等待中,一道身影从院外雀跃的跑进来,向许缘奉上一个包裹。 张红叶穿着和张红药同款的红棉衣,娇俏的笑道:“姐夫,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噢!” 第263章 声音小点 许缘毫不犹豫的接下,顺手将包裹放进黄金屋内。 这些天为张家忙前忙后,也是颇费心力的。 见此,张红叶的笑容更加灿烂,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盈盈的看着许缘。 感受到灼灼目光,许缘这才明白,这丫头是想要回礼呢!于是他从怀里取出一几个小物件,一股脑塞到张红叶手里。 这是冒充于明时收的礼品,其中还有几块耗尽灵气的灵石,属于没什么用的杂物。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处,都送你了,新年快乐呀!” “嘿嘿,谢谢姐夫!姐夫新年快乐!” 抱着礼物,张红叶一溜烟的向外跑去,她是怕再多晃一阵,会被姐姐制裁。 昨晚她们两姐妹睡到一起,说了好多小话。张红药尤其澄清了和许缘的关系,只是她如今尚有心事,也没力气再教训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 许缘稍微侧身,将张红叶的包裹解开,里面是一本小小的册子,墨迹尚且带着几分湿润,像是刚写成没多久。 翻开书封,许缘就看到一段娟秀轻灵的小字: “许缘大哥,书里面记载了我姐姐的喜好,等你成为我真正的姐夫噢!” 他飞快的瞄了一眼张红药,悄摸摸地把里面关于张红药的基本信息记下,又若无其事的把东西存进黄金屋里。 倒不是馋张红药的身子,只是心里某些恶趣味发作罢了。 “我们走。” 张红药沉闷的催促,左右不见父母,她有些气恼。 许缘迟疑道:“要不我让红叶去喊你爹娘过来?” 经过数年的分离,才重逢短短数日就又要远去,就算是他也有些不忍。 张红药摇头:“他们要想送我,早就回来了,再说谷内事务众多,他们也脱不开身。” 见许缘还杵着不动,她黛眉微皱,取出一根金针威吓。 “走不走?” 许缘苦笑一声,朝门口喊道:“两位前辈就别躲躲藏藏了,再让她等下去,我可就遭不住啦!” “红药,许公子可是贵客,你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张金线拉着张母从门口走进。 张红药身子一僵,手腕翻转,收起金针,逞强道:“我和他这样相处惯了。” 张母脸上有泪痕未干,强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晚些走不行么?” 张红药沉默摇头,看向许缘,眼中已经蕴起几分水气。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许缘也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尴尬道:“主要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张金线拍拍张红药的肩膀,“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和你娘……” “还有我!”张红叶从张金线身后钻出。 “嗯,还有你妹妹,都会好好的。世道不太平,你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最好还是把终身大事办咯,我和你娘才能安心……” …… 张家宅院外,许缘拿着连通世外桃源的竹简,远眺苍山落雪,有些走神。 活了这么多年,他觉得,还是有爹娘在一边絮叨要好一些。 “许缘,走。” 张红药拖着大包小包,有些费劲的走到许缘身边。她现在还处于大量失血的虚弱期,只是这么一段路,就有些气喘吁吁的。 许缘回过神来,将包裹一个个收入黄金屋,笑道:“只是几句玩笑你还当真了?” 和父母敞开心扉说过话,张红药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她嘴角微翘,扬了扬下巴:“当然没有,你要是还想要……壮水丹,就得好好听老、我的话。” 许缘挺了挺胸膛,自信道:“等我进入生死关,就再也不要那种东西了。” 张红药知道许缘昨天得了不小的好处,回望一眼自家小院,郑重道:“好了,走,你不是还要赶着回去见你的相好么?” 竹简上金色的光华扩散,他空着的手抓住张红药的手腕,只是一个闪烁就消失在原地。 …… 江州,江陵,于府。 恢复原本容貌的许缘和顶着一张老脸的张红药来到寒梅傲,准备以《医者仁心书》为姬无双疗伤。 姬无双也正好下衙回来,顶着于明的面孔,比许缘扮演得要多出几分威严。 三人在院门口碰头,许缘挥手打了个招呼,就要跟着进去。 “疗伤重地,你一个臭男人就不要进去了!” 张红药伸手阻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经过战斗后,《医者仁心书》一直都在她那里。 许缘自然乐得如此,看向姬无双,轻咳一声,欲擒故纵道:“姬阿……先生!以《医者仁心书》疗伤,又不用脱衣服,最多就看看脸……” 姬无双头也不回,“区区小事,就不劳烦你了,还是先回去罢。” “嘭!” 房间大门轰然关上,许缘装模作样的叹息离去,只走出几步,就一个闪身穿梭空间来到采墨乡的闺房中。 云敏正倚在暖炉边做女红,可以听到房间外李怀梦习武的呼喝声。 当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金芒时,如水的眸子微微颤动,穿针引线的动作一乱,顿时扎到了手指。 “嘶……” 她皱了皱眉,正要把手指含进嘴里,指尖便感受到一阵温暖潮湿,却是那个男人已经像猪一样拱到自己怀里,先一步含住了她的手指。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普通的动作,却让她的身子又酥又麻,提不起一丝力气。 房间外,李怀梦依旧在练武,云敏满脸羞红,又不敢惊叫出声,只得用空余的手掌捂住嘴,眼里有哀求之色。 ‘要是让怀梦妹妹知道就糟糕啦!’ 许缘读懂了她的眼神,摇头示意无妨,一把将云敏抄在怀里,在其耳边低声到:“没事的,等下你声音小一点就好了。” 云敏羞得不敢说话,把螓首埋进黑色大氅里,当起鸵鸟。 …… 大年三十,夜幕即将来临时,许缘带着满身风霜大步迈进采墨乡。 屋内,云敏、李怀梦、涂山香香各自落座,围在翻滚的火锅旁边。 见到许缘,李怀梦惊喜的站起身,眼眸发亮道:“许缘?你你你……你果真没有食言!” 云敏也故作惊异的站起身,红着脸,说不出话。 下午那一阵荒唐,她身子到现在都还有些发软。 第264章 跨年邀请 给云敏一个不要激动的眼神,许缘笑道:“那是,我许某人一眼九鼎,说回来过年,就回来过年!” 李怀梦拍了拍桌,催促道:“快坐下,快说说上次在鬼国的故事,还有这次出去又做了什么大事?这次你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了!” 从小被家人以大家闺秀定向培养的李怀梦对许缘那种在外闯荡战斗的故事极为向往,甚至恨不得以身代之。 “哈哈哈,放心放心,这大过年的,必须得跟你们吹一吹。” 许缘入座,径直为自己满上一杯,敬向两女一狐:“先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见许缘仰头一饮而尽,李怀梦也不甘示弱,仿佛江湖中漂泊的女中豪杰。 云敏则文雅得多,轻轻抿了一口,脸色更显红润。 她是基本没有酒量的。 涂山香香“嘤嘤”两声,捧起杯子,直接把脑袋埋在里面,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一条舌头耷拉在嘴侧,脚步都变得虚浮起来,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酒力。 许缘嘿嘿一笑,指着涂山香香道:“这个香香,就是逊啦!” 在李怀梦期待的眼神中,许缘先是吃了几块羊肉卷,轻咳一声,把一个樽空杯当作惊堂木,以说书先生的口吻描述起来。 “这位客官,敢问你可听闻大盛武当最强者,半步武圣杨长天之名!?” 见许缘突然提起这个,李怀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数家珍的为众人介绍。 “杨武圣出身行伍,武道修为高绝,曾力敌妖帝,抵挡住南方妖族入侵,立下赫赫战功,被封镇南王……” 许缘快意一笑:“客官说得对极了,不过截至昨日,那位名震天下的杨武圣已经身死!” “嗒……” 李怀梦被这个消息惊得把筷子掉在桌上,她隔着桌子,凑到许缘面前,不可置信道:“杨武圣陨落了?” 她们这些京城子弟从小便是听着杨长天的故事长大的,在她眼中,杨武圣就是世间绝顶的人物,对其有种莫名的崇拜感。 许缘轻描淡写点头,再次一拍空杯:“斩那杨长天者,非人也,乃神灵司命也! 话说那日,我和同伙潜伏进入灵药谷……” 他绘声绘色的将这几日发生在灵药谷之事讲述一遍,最后道:“此贼包庇亲孙、家将行凶,身受神罚,取死有道,无奈何也!” 李怀梦听完,面色怅然若失,不敢相信传言中那为仁义无双的杨长天竟然是这种人。 云敏面色不虞,轻哼一声:“也算是老天开眼,收走了那些祸害。” “哦呵呵呵,小姑娘说话耿直,我喜欢!”门口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传来,让众人移过目光。 只见一身穿大红棉衣,气质成熟的绝美女子斜倚在门框上,笑意盈盈的看向云敏,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女子生了一张瓜子脸,唇红齿白,肤若凝脂,个子不高,估计还不到许缘肩头,却让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云敏看了好多眼,回忆着这语气,才想起是之前那个药奴。 许缘皱着脸,打量了好久,才有些不确定道:“你是……张红药?” 他能认出来,还是依靠那张跟张红叶有七分相似的面孔,以及那熟悉的声音。 但是,在他印象中,张红药的脸不是…… 一道亮光闪过许缘脑海,在张红药面色变得恶劣之前,恍然大悟道:“是了,医仙阵既然能将我全身骨头都接好,自然能够还你原本的模样。” 张红药点点头,脸上有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还没有笨到家。” 她扫了一眼桌面,扬了扬下巴,有些骄傲道:“你先吃着,主人的伤势已经痊愈,你吃完之后去找她,有事跟你讲。” 许缘动作顿住,看看略显空旷的桌面,突发奇想:“要不你们直接一起过来吃个年夜饭?反正我们也吃不下这么多。” 张红药有些心动,她也好几年没有和熟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更何况是能主人一起吃,也是一件美事。 她看向云敏和李怀梦,笑道:“当真?之前我可是把你这两个相好得罪的不浅。” 虽然她神情轻松,但心跳却不争气的加速不少,像是科举后等待张榜的举子。 李怀梦大度的摆手:“无事,要不是受你打击,我至今还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浪费一身武道天赋。至于姬……他虽然胁迫于我,但做事还算守规矩,我就不计较啦!” 她至今都不知道,姬先生是个女的。 云敏螓首轻点:“姐姐若不嫌弃,可以一起吃的。” 张红药之前顶替许缘时,曾经说过比两女都大。 许缘看向张红药,等待其回答。 “行,我去找主人试试,要是她不来,我也不来。” 张红药稍微松了一口气,快步向院外走去。“你们先吃着!” 看着她的步伐,许缘挠了挠脸,虽然很协调,但总觉得有点矮啊,这医仙阵都不负责还原身高的嘛? …… 寒梅傲,听过张红药的汇报之后,姬无双并未作出决定。 此时她又再次穿上了黑衣,戴上了斗笠,将身材容貌隐藏起来。 黑雾缭绕,鬼脸盘旋,仿佛行走世间的地府判官。 她怔怔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问:“你觉得……我现在还像是个人么?” 张红药连忙回应:“主人,您是天下一等一的绝色,就算是奴,在您面前也黯然失色呀!” 她见过姬无双真容,那是连自己都有些心动的相貌。 而且,主人能问出这个问题,那一定是有想去的念头的,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够成功! “您要是过去,许缘那个好色之徒一定会当场痴呆的!” 姬无双轻轻摇头:“你提他作甚?” 在张红药失望的眼神中,姬无双大袖一挥,空间之力弥散,将其裹挟带到房外。 “你先等等,我换身衣服。” 张红药眼睛发亮,压抑着激动道:“好!” 房间内,姬无双取下斗笠,看着镜中毫无血色,显得如凶煞女鬼的脸,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黑雾夹杂着众多鬼脸被其纳入体内,血色重新爬上她的脸颊,这才终于有了活人的气息。 做完这些,她的额头已经见汗,调整几番呼吸,换上一身新衣,这才往外走去。 这是她三十多年来,吃的第一顿年夜饭,为此,她宁愿承受些许代价。 第266章 一起看烟火 姬无双动作一顿,咽下口中食物,接过张红药递上的手帕擦过嘴,这才缓缓开口。 “天莲教那边一直都没有传来消息,先养着,她已经炼化横骨,化形也已经不远,再过不久你就能抱得美人归。” 许缘轻咳一声,正要说话,桌上的涂山香香“唰”的一下蹦起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咚”的跪下,直接五体投地。 充满童稚的声音从它嘴里发出:“谢谢姐姐不杀之恩,谢谢姐姐不杀之恩!” 它一个小巧的狐狸脑袋埋在两只爪子间,一双狐媚的眼中满是感激和庆幸。 在它狐生的认知里,万事万物都要为活命让路,能给它一条活路的人,就是它的大恩人! 至于被许给许缘做小老婆……它觉得这样还挺好,包吃包住还能蹭到大量文气,这可比在大欢乐谷轻松多了。 姬无双并未追究涂山香香装醉的事,只道:“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是是是!” 涂山香香忙不迭磕头谢恩,回到自己的碗碟前,心安理得的抱着筷子大快朵颐。 一口尖牙快速张合,一块块大肉进入肚子,颇有种劫后余生放纵食欲的样子。 李怀梦轻哼一声,往涂山香香碗里夹了几片菜叶,皮笑肉不笑道:“小孩子要多吃蔬菜,个子才能窜得快。” “是,谢谢姐姐!”涂山香香继续伏低做小。 闻言,李怀梦被小狐狸欺骗和见许缘贪花好色而生出的恼怒顿时消去一大半,心里过意不去,又夹了几片羊肉卷。 “荤素搭配,长得更快。” “是,谢谢姐姐!” 见一人一狐“姐妹情深”,许缘忍俊不禁,为了涂山香香少受“折磨”,他提议道:“之前的‘书’还没有说完,各位客官要不要继续细听分说啊?” 李怀梦果然上钩,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姬无双也不反对,保持着细嚼慢咽;云敏轻轻点头,随波逐流;张红药则抬了抬小手,示意许缘尽快上才艺。 “那司命真乃神人,只见她从天而降……” …… 大盛境内,一处雪林之中。 一袭白色衣裙的幻月一边向身后张望,一边紧张的往前方逃窜。 在她身后,是数道花花绿绿的魔气在追逐,里面还不时传来肆无忌惮的猥琐笑声。 听到那些魔道所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幻月恨得牙痒痒,很想现在就施展月神真身,将这几个恶心的人族碾成渣滓。 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停留人间数千年,她好不容易才在那个男人的帮助下攒下一些月华,要是用来对付这些小喽啰,那也太掉价了。 ‘能省则省,等我进了人族城池,谅他们也不敢再追。司命也太可恶,下界一趟不仅不来寻我,还让盛国的皇帝有了戒备,让我平白受这委屈……’ 现在的幻月对司命这个姐妹也充满了怨念。 无它,在经过司命声势浩大的神降之后,大盛境内对除开文道与武道之外的其它道途压制力大增,而且是实力越高,压制力就越强的那种。 她堂堂鬼帝之尊,一身实力被压制得还不到鬼将境,面对几个魔道,打起来竟然只能平分秋色,只能尽快跑路。 跑啊跑啊,幻月身后的那些魔头已经有些不支,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数分月华的清亮剑光自山中升起,将附近山林照耀得一片白昼。 空中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哀嚎声四起。 一剑之威,竟将数个魔头斩成重伤。 幻月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素手一挽,将从剑光中散出的月华聚拢,化作数片雪白花瓣挥洒,划过几人身躯。 花落,人亡。 等一切落定,一道身影御风而起,立在幻月前方,显现出一个白衣女冠。 她表情凝重道:“阁下是鬼族?” 幻月开心的笑了起来,如破开云层的月光,皎洁、灿烂。 “是鬼帝噢!” 在一年的最后一晚,一位诚心于剑向往万里清辉的女冠,遇见了一轮明月。 “……我护送陛下回国。” “嘻嘻,小道长~你对朕可是有救命之恩,不用这么客气啦!以后你就由朕罩着……” …… 采墨乡,宴尽人归。 姬无双带着张红药走出院外,脚步一晃,就要向前栽下。 张红药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姬无双咽了咽口水,眼眸眯成一条缝隙,呼出一口白雾,低声道:“我不胜酒力……” 张红药轻轻抚拍着姬无双的后背,柔情似水:“没事的主人,有奴在,一定会服侍好您的。” 院内,许缘对李怀梦询问:“怀梦,我已经备好烟花,等子时过后再走?” 今夜既有故事又有酒,李怀梦也已经有些醉醺醺的,她点头道:“我、我先去云姐姐房里歇一会儿……” 许缘眉头一挑,看向云敏,眼中有询问之意。 下午的时候两人干柴烈火,也不知战场有没有打扫完毕。 云敏悄悄白了许缘一眼,扶起李怀梦就往房间里走去,她可不是什么懒婆娘。 许缘摇了摇趴在凳子软垫上的涂山香香,见其四仰八叉的躺倒,柔软的腹部一览无余,发出轻微的鼾声,也是摇头失笑,看样子是真醉了。 为涂山香香翻了个身,又盖上一床小被子,他看向再度走出来的云敏。 “怀梦睡下了。”云敏解释一声。 许缘点头,看向杯盘狼藉的桌面:“时间还早,我们先把这些收拾一下,味儿也挺大的。” 半刻钟后,两人回到采墨乡,十指相扣,并肩而行。 正巧天空有雪花飞舞而下,许缘抬手一挥,将两人头发盖上一层白雪。 在云敏皱眉不已时,他咬着她的耳朵低笑道:“别动,这叫‘共白头’,寓意是极好的。” 云敏眉头舒展,眼中有柔意波动,握着许缘的手微微用力,许缘呼吸变得粗重,把云敏揽进怀里,享受片刻的温存。 “放心,我就蹭蹭……” …… 子夜将至,江陵城内已经传来鞭炮与烟花爆炸的声音。 许缘走进云敏的房间,将李怀梦摇醒。 “快起来,再晚点可就没烟火看了。” 李怀梦倏然惊醒,脸上依旧有微醺醉意,似乎还没睡醒,着急道:“好黑啊……我我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许缘哈哈大笑,取下李怀梦脸上的墨镜,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云敏坐在堂中的椅子上,身边是一炉只剩余温的炭火,面色红润,眉眼含春。 见二人出来,她眼神落在他们拉着的手上,嘴角微翘,这男人她一人是顶不住的,若能亲上加亲,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院中,竖立着几筒烟花,许缘让两女站在屋檐下,屈指弹出一道文气火光,转头笑道:“这烟花可不是普通货色,现在就让你们开开眼。” “咻咻咻——” 数声长啸,火光带着尾焰冲上天空,轰然绽开成千上万朵焰雨,其中有各色的字迹显现。 李怀梦笑着念道:“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于府内,喝过醒酒汤的姬无双仰头看去,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令万物失色。 “也只有他敢这么挥霍文气了。” 第267章 系统的新年礼 江陵城内,感受到天空中绽放的文气星烟,有不少人都举目望向于府。 有官员、有武者,亦有魔道各派潜入江陵来打探消息的暗子,心中皆是震撼。 不管在什么时候,能这般肆意的挥洒文气,不仅是对自身实力的彰显,也是对各方宵小之辈的有利威慑。 反倒是文气主人真正的用意……都被他们所忽略。 采墨乡内,相比于两女眼中的欢喜,许缘却有些不满足。 顶着别人的身份终究还是有诸多不便,按照他最开始的想法,天空的烟花图案还能变得再精彩、再天马行空一些。 就在他无限遐思之时,几乎一直都保持沉寂的系统忽然在他视线边缘放置了一个轻轻跳跃红色的礼盒。 当许缘眼神挪至其上,礼盒的信息自动显现: 【新年礼:开启必得一件圣级宝物(随机),以及其它物品。 是否开启?】 前段时间冒充陈维康出门在外,许缘对一些比较特立独行的任务都是直接忽略,没想到系统还很贴心的送上了新年福利。 他突然抓住李怀梦和云敏的手掌,略微使劲摇晃几下,在李怀梦娇羞和云敏平静的眼神中,笑道:“听说这样可以传递好运,以后一年咱们三个的运气就可以持平啦!” 云敏瞥了一眼脸颊攀上一片红霞的李怀梦,少见的笑道:“如此可要多传递一阵。” 李怀梦脑袋都快要埋进心胸的丘壑间,娇嗔道:“云姐姐~~” 做完这些,许缘意念一动,打开礼盒。 【恭喜获得:春秋笔、长虹剑、《冰魄剑法》、神秘的单片眼镜。】 看着琳琅满目的好货,许缘笑出了声,拍拍两女的肩膀,感动道:“原来你们就是我的最幸运啊!” 两女不明其意,对视一眼,同时轻笑着选择离许缘远一些。 天空的星烟尚在盛放,许缘也趁机将各个物品翻看一遍。 其中长虹剑和《冰魄剑法》皆不必多提,经过数百次的抽奖,他可算是集齐了这一对满含他童年回忆的宝物。 也算是了去一桩执念。 【春秋笔:可提升所写文道诗词歌赋的力量,以春秋笔点蘸光阴长河,可在短期内更改扰乱历史。 注:春秋笔法,微言大义。 神秘的单片眼镜:来自某个小偷先生,功效戴上可知。 注:世界法则不同,此物品仅能使用一次。】 许缘心底一奇,从物品栏里取出单片眼镜,夹在左边眼眶之中。 小偷先生的单片眼睛……似乎就来自某个“错误”。 三十息后,无事发生。 许缘嘴角一抽,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将其夹在右眼眶里,在这一瞬,天地似乎都变了一个模样。 时间再也不是以河流的形式呈现,而是一块表盘,上面黑色的指针在缓缓跳动,一刻不停。 其它的事物也变得扭曲深邃,仿佛一个个任他摆弄的布偶。 如果李白的酒后世界是奇妙且浪漫,那么在这片眼镜的视线下,世界就是愚笨且滑稽的。 许缘不敢再看,连忙取下单片眼镜,将其扔进物品栏里。 ‘阿蒙……’ 如无意外,他是不会使用那种东西了。 …… 无论在哪个世界,年节对于大多数人都是休闲放松的日子,但对一州刺史来讲,这样闲适的时间并不算久。 在府内休憩五六天之后,许缘再度顶着于明的面孔,出现在州衙之中。 ‘姬老师果然勤奋。’ 看着光溜溜的桌案,许缘满意一笑,坐在位置上,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假寐,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抽这个时间修炼武功。 无它,云敏如今越来越放得开,他虽然还能顶得住,但也要未雨绸缪。 毕竟还要多出一个狐狸精…… “叩、叩、叩” “进来。” 张山低着头走进来,不敢和许缘对视,似乎办砸了什么事情。 许缘一扬下巴,随意道:“有话直说,若是有错,想办法填补就是。” 张山拱了拱手,脸上有羞愧之色:“回大人,下官办事不力,让那林道才给逃了。而且……而且他逃走之后,已经接连犯案数起,导致十三人身受重伤。” 许缘一愣,瞬间就想起林道才的信息。 柳林县外林家庄庄户,意外得到了来自血尊的血道异力,如无意外,现在应该还在蹲大牢才对。 血尊……血尊!? 直觉告诉许缘,这林道才突然跑路,怕是和血尊脱不了干系。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许缘轻敲桌面,问道:“你可有派人出去追踪?” “已经派出去了,只是前两日正值年节,值守之人并不多,等案子发生,林道才已经逃之夭夭,再无一丝踪迹。”张山连忙回话。 “先留意四周郡县之动静,他需要鲜血才能增长实力,想来也隐藏不了踪迹,至于你们……”许缘顿了顿,皱眉道:“此事因你们而起,承担受伤之人的汤药费没问题?” “没有、没有!” 随后张山贼头贼脑的往门外看了一眼,凑到许缘身前,从衣袖里取出一叠银票,压低声音道:“大人,这是钱家查抄变卖的财产,算上此前交予您的,总共有四百五十万两……” 许缘呼吸一滞,倒不是因为见钱眼开,而是因为……张山手里拿着的拿一叠,差不多也就一百多万,那么剩下的钱,全被姬无双给贪墨了? 好家伙,真狠啊! 之前她把自己支出去,恐怕也是为了这一笔巨款? 想到这里,他神色淡定的将银票摸进衣袖里,若无其事的询问:“其他人可都打点好了?” 张山拍拍胸脯:“您放心,众位上官都收好了,就连底下的那些弟兄都过了一个肥年。” 许缘赞许点头,熟练的画着大饼:“很好,你年岁也不小了,合该攒几块敲门砖,某个好出路。” 果不其然,张山神情变得很激动,却又在努力的压抑着,声音微微颤抖道:“谢大人指点!” 见许缘不再说话,张山识趣的告退而去。没过多久,汤骏又找上门来,随意寒暄几句,才道明来意。 邀请许缘赴宴! 第268章 冯德相邀 未时四刻,江州刺史于明和江陵郡守汤骏一同离开衙门,前往汤骏的府邸。 理论上来讲,这种不正之风是要被遏制的,但官儿最大的刺史大人带头,却是没人敢自找晦气。 此次汤骏宴请许缘是带有私人性质的,因此并未再邀其他人,理由是为此前他侄子胡作非为之事赎罪。 作为半根老油条,许缘自然是秒懂。 这做人做事,光靠嘴上说道歉,那可不顶用,还得靠白花花的银子来证明诚意,那才算心意到了。 想到这个老东西贪墨不少民脂民膏,许缘气就不打一处来,抱着宰大户的心情,同意了这个邀请。 只可惜,事与愿违。 许缘二人的马车还没走出州衙所在的那一条大街,一声高呼就从车外传来。 “可是于江州当面?冯有德求见,十万火急!” 许缘眉头一挑,看向车内的汤骏,失望道:“汤郡守,今日之宴恐怕是去不成了。不若你将心意送至我府上,也省去再忙活一番。” 一来是冯德语气很着急,二来嘛,则是因为比起跟汤骏这种官场老油条相处,许缘更喜欢跟冯德这位忘年交的文友谈论文学。 汤骏笑得有些僵硬,拱手道:“能得于江州赏光,下官已经是万幸,不敢再多耽误时间,稍后便将东西奉送至府中。”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许缘点点头,径直走下马车,迎向冯德,拱手道:“有德先生,这般着急所为何事?” 冯德依旧是一身白衣,手边拽着一个褐衣老者,见此朗声笑道:“哈哈哈……当然是有要事,老夫往日口中的大才好友刘汉卿就在此处,不知你那文采非凡的好友严凤英又在何处?” 许缘心头一跳,看向那位老者。 只见其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脸上满是褶皱,法令纹极深,看上去比冯德还要大上几岁,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其他事情。 直到听到严凤英这个名字,许缘才恍然大悟,感情自己抛下的鱼饵终于钓上了一条大鱼。 董其方的真传弟子——刘汉卿! “有德先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严凤英先生却是没空搭理我,我可请不动。” 他自然不可能真正请出一位严凤英,只得随口搪塞过去。 冯德哼哼一声:“老夫可不管那么多,人我已经带来了,你若不也带一位出来,那就只有乖乖认罚……说罢,写诗还是写词?若是要做文章也可,品质可不能太低。” “下次一定!” 许缘应付完冯德,对刘汉卿拱手道:“末学后进于承光,见过汉卿居士。” 这是按照启明书院的辈分来的,于明的父亲余光和这些人算是一辈。 刘汉卿没有说一句话,就连眼神也未曾动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冯德见怪不怪,叹息一声,解释道:“他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被他所修之史书牵扯心神,无法自拔,你多担待一些。今日我登门拜访,见他还是这副样子,就把他硬生生拖拉出来。” 许缘轻轻摆手,示意不打紧,见街边有不人驻足观看,于是提议道:“今年春日未到,不若去我府上做客,我正好又有个朋友想出一篇绝妙文章……” 冯德看了一眼刘汉卿,婉拒道:“你府邸太远,还去是我家,如此汉卿也能习惯一些。” 许缘自然是欣然同往。 街角,汤骏看着远去的三人,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若不是这两个老物搅局,今晚他滴任务就能完成了! …… 冯德的家宅并不大,只有一个院子。和周围的房屋一样,就是一间普通的民宅,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位桃李满门的州学教授所居住的地方。 走进冯家,许缘就见屋檐下,一老妪和一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围在一个铁盆边上烤火。 盆内只剩零星木炭,正肆意的散发着青烟,熏得两人直眯眼。 冯德见了,连忙从屋檐一侧取出几块木柴和火绒,加在铁盆上,升起一团明亮温暖的火焰。 做完这些,他才不悦道:“勤俭节约是美德,可你们这般,既容易熏坏眼睛又容易染上风寒,到头来又平白添乱。” 中年人为难道:“老爷,我拗不过夫人……” 老妪睁开眼睛,平和道:“我这不是想着省点银钱,为良业家送些柴禾去嘛,再说这,刚才那些余火也够用啦。” 许缘知道,老妪口中的良业应该就是之前那个逃学被冯德抓回去的学生,想来家庭也很是困难。 同时,老妪也看见院中站着的许缘和刘汉卿,连忙站起来招呼道:“汉卿!?还有这位大人是……” 冯德介绍道:“这位是江州刺史于明,报社之事便是由他提出。” “啊,好,原来是刺史大人当面……街坊邻居都再说你斩除魔头,收容乞丐流民,还摧毁了鬼国阴谋,是个大大的好官儿呢!”老妪笑得合不拢嘴,将许缘二人迎至屋内。 没过多久,中年男子架着铁盆进来,让房屋里多出几分暖意。 许缘仰头看了看房屋,迟疑道:“有德先生,这般烤火,恐怕你这房子……” 在这种烟熏火燎下,很容易就会把屋子熏得漆黑一片的。 冯德大手一挥:“不碍事,等春光明媚之时,老夫自会打扫。” 许缘却不愿添这个麻烦,手中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先是将火盆挪至屋外熄灭,再以文气凝聚出一个冒着淡淡熏香的铜炉。 感受着周身传来的暖意,冯德有些惊叹道:“竟有如此妙用,我弗如远矣。” 他并非做不到,只是他文气的总量不算多,恢复起来又慢,反倒不如直接烤火取暖来得方便。 许缘自谦道:“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先这样……再那样……文气就能变成这样了。” “于承光?难不成你是于光那狗贼的儿子?”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许缘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睛。 许缘虽然也很想赞同这句话,但为了人设,他还是故作不悦道:“汉卿居士,我虽敬你学识渊博,但你若是恶语诋毁他人,莫怪我不客气!” 第269章 启明旧事 “呵,他有多狼心狗肺,诸位同窗皆是有目共睹,还需我诋毁?真是可笑!” 刘汉卿转头对冯德道:“有德兄,这就是你口中的正直良善之辈?是非不分,混淆黑白,当真是个当官的好材料。” 冯德按在刘汉卿肩膀上,安抚道:“所谓‘亲亲相隐’,你对他父亲大声斥骂,若他不出言制止,又怎当人子?再说了,虽然于光那厮不做人事,但他儿子也确有几分仁义之心,江陵的养济院亦是由他重建……今日邀你们见面,只谈文事,不论恩仇,切莫打闹。” 刘汉卿眼神微冷,偏过头去,似乎不愿让这“于明”污了自己的眼。 一路被误解,许缘倒不感到多气愤,而是好奇道:“上一辈之事,我也不怎么清楚,有德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姬无双这个董氏孤女对于光喊打喊杀,刘汉卿这个董其方真传也对其破口大骂,联想到玉门关外的那几位启明书院旧人,许缘能猜到大概,但也无法窥见全貌。 冯德正要张口,刘汉卿就当先出声:“当年恩师一家遭逢厄难,于光便跳出来串联同窗,他们正是失去主心骨之时,于是就轻信与他,请孔明德举荐进入京城。 此后他倒是步步高升,可我启明书院的各位同窗却人生惨淡,罢官、贬谪、流放、满门抄斩者皆有,而他不仅漠然不理,甚至还将孔明德一家赶尽杀绝,只剩下数个老弱。 这般忘恩负义之徒,怎配为人?” 许缘了然,怪不得于光被人人喊打,原来是踩着启明书院的尸骨上位的。 他听到刘汉卿言语中的一个熟悉的名字,疑惑道:“孔明德?可是被贬去玉门关的明德公?” 刘汉卿抬眼看了许缘一眼,有些诧异许缘竟会知道此事,没好气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许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孔明德已经死去,形神俱灭。 最可恨的是,许缘在离开玉门关前曾听沈武说,孔明德只能以病死上报,若讲述实情,只会被朝廷中人定为挑起争端之乱贼,平白背上骂名。 明明孔明德力撼鬼帝,斩其一臂,尽显文人傲然风骨,却只能以这种方式散布死讯,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许缘神色复杂道:“原来如此,确实是……他对不住启明书院的众位前辈。” 刘汉卿面色稍霁,闭口不言。 冯德见气氛沉闷,询问刘汉卿:“汉卿,不知你那史书修得如何了?” 刘汉卿面色一变,闷闷道:“尚有些许不完备之处,还需逐字逐句推敲。” 史书其实是已经写好,但天地之力尚未垂青于他,无法另类成道,也就无谈成功。 他现在只能继续修改其中字句,令史书臻于完善,直到改无可改,自然能如史家先圣那样名垂青史。 或许就在明天,也或许还要好几年,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冯德也知道其中曲折,便不再提起此事,看向许缘,面含期待道:“承光,你此前说又有绝妙文章问世,不知可否容我拜读一番?” 许缘自信点头,将在鬼国写下的《桃花源记》诵出:“盛昌宁中,江陵人……” 一言毕,满室都漂荡起一股桃花的香气,其余众人皆鸦雀无声。 冯德老妻看着手掌中缓缓消散的桃花瓣,惊奇道:“这文章当真不凡,竟能使虚室生香。” 少顷,异象消失,冯德与刘汉卿这才惊醒,嘴唇嗫喏半晌,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圣道华章,这可是圣道华章啊! 冯德猛然窜到许缘面前,抓住许缘的手臂,其力道之大,竟让许缘久经天地之力洗礼的身躯有点发麻。 “承光!此文作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刘汉卿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许缘,也想结识那般大才。 许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心道‘这恐怕就是冯德多年以来对学生深沉的爱’。 他如实道:“此文名为《桃花源记》,作者名号‘五柳先生’,传自玉门关,据说出世之日便引动董圣残存于天地间的力量,将那位不可一世的吞月鬼帝斩杀,为大盛去掉一个心腹大患。” 冯德震惊道:“竟、竟是如此!真是……天佑我大盛!” 刘汉卿却是发现了华点,突然出声道:“你曾说那人是你好友?不知可否将他身世告知我等,也好登门拜访一番。” 许缘强作镇定道:“他亦是个隐士,性子恬淡,文道造诣高绝,我可不敢随意泄露他的行踪。” 冯德二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遗憾之色。 冯德捋了捋胡须,猜测道:“此人对董圣之事如此了解,就算不是启明书院之人,其关系也差不了多少,也不知他为何不愿见人。” 刘汉卿淡淡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冯德一怔,摇头叹息不语。 如今这世道,跳梁小丑、无胆鼠辈窃居高位,正道不彰,确实令不少有识之士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刘汉卿就是如此。 “不知我可否将此文刊登于江陵旬报?一如往常,所得酬劳还得请你转交于五柳先生。” 许缘点头,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锦囊,双手递交给冯德。 冯德神情大变,严词拒绝:“你这是作甚?我教书育人数十年,从未收受他人财务,你莫要坏我清白。” 他知道,许缘这钱也不怎么干净,拿着反倒会心慌。 许缘轻笑道:“有德先生可要看仔细了,这锦囊可是你此前给我的严凤英先生的稿酬。我前些日子送去给他,他却不受,只叫我用做善事…… 你也知道,我不是清白之流,也不会做什么好事,所以只能请你代严先生花去这笔钱了,若有品学兼优而家庭困顿之生员,可以此相助。 不仅严先生,就连五柳先生的酬劳也一样。” 冯德这才接过,心绪激荡,长叹一声:“吾道不孤!” 刘汉卿这才以正眼看待许缘,脸上再无冷意。 也就在此时,一个书童打扮的年轻男子匆匆跑进院子,大喊道: “老爷,不好啦!书院遭贼啦!” 第270章 偷书之贼 房间里在某一瞬间显得极为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汉卿,只见他“腾”的站起来,步伐迅捷来到书童身边握住其手臂,喝问道:“说清楚!可有伤到子良他们?可有盗去先师遗物?” 书童也是急得快要哭出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院内学生只是受到皮外伤,董先师的遗物也没有失窃,可、可……” 刘汉卿轻吁一口气,摆手道:“既然他们都无事,那就算啦,都是……” “可是您写的书和那些史料都被偷走啦!呜呜呜,那些贼人都是武者,身强体壮,我们都拦不住……您的心血,全没了……” 书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脸上有几团青紫之色,应该是被揍了一顿。 刘汉卿神色一僵,原本笔挺的身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身子都变得有些摇晃起来。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就连头脑都变得混沌起来。 “无耻……之尤!” 他怒骂一声,终于失去意识,仰头栽倒。 书童连忙扶住,一边轻抚着刘汉卿的后背,为其顺气,一边安慰道:“老爷挺住,书院不能没有你啊!” 冯德赶到刘汉卿身边,渡入些许文气,稳定其气息,又掐着其人中,大声呼唤:“刘汉卿!还不醒过来!?” 良久,刘汉卿终于悠悠转醒,神情恍惚的望着天空,声音都轻飘飘的:“有德,没了……这辈子,我是不能为恩师报仇雪恨了……” 冯德紧握住刘汉卿手掌,用力道:“你还没死呢!在这儿无病呻吟作甚?还不滚起来写书!?” 刘汉卿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那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以前他只带走我写的书,我花费一段时间就能重写,可如今史料全无,我想要继续成书证道,又是何其艰难?” 他没有天赋异禀,又没有文心傍身,就算那篇巨着是他所写,也要重新花费不少心里。 冯德神情惊愕,却是不知其中还有这种曲直。 他一脸怒容,须发皆张:“怎的不见你跟我提起?那人是谁?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他埋到土里!” 刘汉卿似乎是忌惮什么,不敢言语,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两人相处数十年,颇有些心意相通,冯德心里转过几个弯,就有了人选,惊怒道:“是那些软骨头?” 刘汉卿自嘲一笑:“你知道了又如何?他们掌握权柄,我一届白身,能苟活至今已经算是他们‘开恩’了。” 冯德脸上多出几分冷色:“他们那些没长骨头的手,还遮不了这天!你等着,我这就上书朝廷,弹劾他们贪赃枉法!” 许缘出声提醒道:“唉,有德先生,这点小事交给我解决就好,何必用你这块良玉去碰他们那些破瓦罐呢?再说了,时间才过去不久,想必人还没逃远,只需要寻回失物即可。” 冯德拍手道:“合该如此!” 他看向书童,问道:“你可知那匪徒是去往何处?” 书童看了一眼自家老爷,不敢说话。 刘汉卿挣扎着站起来,对许缘拱手深深一礼:“如无意外,他们应该会去沧州,只需沿着官道向东即可追上。” 许缘大大方方受下这一礼,留下一句“等我好消息”,便化作一团金雾,向东飞去。 调集人手什么的太麻烦,还不如他直接以秘术·散赶路。 刘汉卿神色复杂,对冯德道:“不想此生还会向于光之子折腰,造化弄人。” …… 江陵城东十余里里处,三辆马车正悠闲的行驶在官道之上。 在马车周围,几个穿着黑色锦袍的男女正骑在马上,嬉笑怒骂。 “哈哈哈……那些官老爷做事就是大方,只是这一个月的功夫,我们几个就能分到这个数。” 那人说着,数起五根手指,令众人心花怒放。 这是五万两银子! 一矮个子壮汉激动到:“擦,大哥!等有了这笔钱,我也能取上一个漂亮婆娘啦!” 人群中唯一的女子轻哼一声,娇笑道:“自信点,这么多钱,能娶到两个!” 就在几人憧憬未来,展望幸福生活时,一声媚笑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们肝胆俱颤。 “咯咯咯……几位大侠这么想娶媳妇么?不如把东西给奴家,奴家一定让姐妹们把你们此后舒坦!” 数道带着红粉之气的身影从雪林中飞来,衣袂飘飘然似天上的仙女。 那被称作大哥的男子眉头紧皱,抱拳道:“在下风刀门门主向义,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不知女菩萨们可否行个方便?” 这几个女子容貌皆是不俗,不惧严寒,都穿着单薄轻纱,内里小衣隐隐约约,勾魂夺魄,再加上最具象征性的红粉气息,稍微有点见识的老江湖都知道,这是大欢乐谷的人。 当然,为了让其有面子,还得叫女菩萨。 为首女子风韵成熟,曲线优美,最是引人注目。她似笑非笑的说:“条件已经开好,只要你们交出东西,我们姐妹几个自会好好服侍你们的哦。”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看向队伍中的女子:“当然,就算是女侠,奴家也有法子让你快乐呢!” 向义脸色一沉,谁都知道大欢乐谷弟子的采补功夫乃是天下一绝,要是被她们纠缠上,别说一身修为,就是筋骨血肉都能被吸干。 “女菩萨说笑了,我们这些粗人福气薄,不配,在下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诸位欢心,如何?” 闻言,队伍中有人面色不虞,碍于门主威严,也不敢说什么。 那女子却是不依,不悦道:“怎么?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们耳聋了?” 向义再次退步:“这些东西都是无用书册,女菩萨们何必咄咄逼人?须知出门在外,和气方能生财!” 女子面露不屑:“原来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姐妹们,拿人!”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向义也是怒道:“邪魔外道也敢在大盛猖狂?兄弟们并肩子上,抓住这些魔头去官府拿赏钱!” 向义很是自信,因为在大盛,魔道之人会受到压制,一身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到七八成。 这不就是来送钱送女人的嘛! 第271章 魔踪显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向义想象中的喊杀声并未响起,他身后的弟兄们一个个都安静得像一尊尊雕塑,寂静无言。 “遭!” 他顿时脊背发凉,不敢回头张望,手中的连鞘长刀拍在马背上,打马而去。 竟是舍去了全部的家当! “现在才想跑?可惜太晚了!” 一条条彩绸破空而去,将向义连人带马捆缚起来,拉扯回到原地。 向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自己可是武道入道境高手,在这几个并不以战斗力见长的大欢乐谷弟子手里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假、假的? 大欢乐谷为首之人娇媚一笑:“看来向门主也是想与我们姐妹共赴极乐呀!” 向义心如死灰,挣扎着看向自己手下的弟兄,却发现他们俱是眼神呆滞的看向大欢乐谷之人,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 “你们……为何会这么强?难道、难道是大欢乐谷谷主当面?” 那女子挑起向义的下巴,眼中洋溢着如水的春意:“人家可不敢冒充谷主,只是在江州,我们不会受到实力压制罢了……乖乖陪人家几天,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哦~~” 向义无力的闭上双眼,虽然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更香一些。 “啪、啪、啪……” 当然不是那种声音,许缘站在半空中拍着手掌,赞许道:“这就是大欢乐谷的秘术么?当真是奇异得很,让人大开眼界。” 大欢乐谷的弟子仰头望去,轻哼道:“藏头露尾,你又是什么人?” 这话把许缘整得有些不自信了,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紫色官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不过大欢乐谷之人可不会傻愣着不动,趁着许缘自我怀疑时,扬起一团粉红色的雾气,将三辆马车以及几个风刀门人裹住,向远方逃窜而去。 许缘叹气道:“这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就别走那么快呀,起码让本官尽尽地主之谊啊。” 红粉雾气速度不降反升,很快就要消失在许缘视线尽头。 见此,许缘身上金光一闪,飞出一道相同的身影,破开空间,直接挡在红粉雾气前方。 只见那道身影张开双臂,作出拥抱天空之状,一团金色的文气龙卷便横亘于虚空之中。 红粉雾气被吹散,丝丝缕缕如刀刃的劲风拍在众人身上,令他们不能再有半分动作。 许缘一个闪身出现在龙卷之中,挥手洒落一条条文气索链,想要将众人裹成一个个粽子,一网打尽。 突然,数条黑白玉质的索链从两旁的山林中延伸出来,带着呼啸的劲气,扫向许缘。 看这架势,只要被甩中,断胳膊断腿都算是轻伤。 许缘眉头一挑,这招数……不是索魂楼的嘛!难不成这次他们也来人了? 回想起最初被那谢必安压着打的憋屈,许缘嘴角掀起一丝冷笑,身边涌出一团金雾,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虚空传来一个清朗的吟诵之声: “大风起兮云飞扬……” 许缘嘴里吟诵诗句,同时手上也持着一支笔,当空落墨,再次写出一首《大风歌》。 声落、笔停,狂风骤起。 地上的积雪被狂风席卷,扬起又落下,遮天蔽日,近四十个三丈高的大风力士从天而降,手中操持着刀枪剑戟,兵分两路,涌入树林之中,杀机凌冽。 金色龙卷下,向义已经看呆,这样恍如神仙打架的场景是他这数十年人生中从未见到过的。 同时,他心底也生出一丝苦涩,原来井底之蛙竟是他自己!? 大风力士挥舞着兵器,挡在面前的不管是树木、巨石还是黑白色的玉质索链,都被其荡开,顷刻之间就将藏身于树林的索魂楼弟子逼出来。 此时尚是白天,他们一个个都附身于一具具面色青灰且具有不同程度腐烂的死尸之上,看上去颇为瘆人。 只能说还好是冬天,要是在夏天,不光是其上散发的气味,就是尸体上爬动的蛆虫都有足够的视觉震撼力。 因为许缘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是从这样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这般亵渎尸身,许缘只觉得有些倒胃口,提笔又是一篇《大风歌》,增添人手,想要把这些死鬼全都人道毁灭!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红粉之色的雾气,于是屏住呼吸,穿梭空间离开原地。 却是下方大欢乐谷为首的妇人逃出了金色龙卷的波及范围,挥出极乐之气,趁机偷袭干扰许缘。 做完这些,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经过文气龙卷的洗礼,她身上本就轻薄的纱衣已经是破破烂烂,春光乍泄,让几个武者大饱眼福。 这些个武者皮糙肉厚,文气对他们也没有天然的克制之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托文气的福,从大欢乐谷之人的魅惑中清醒过来,只是苦于文气龙卷强大的风压,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妇人脸上闪过一丝羞愤,挥出红绸,将龙卷中的姐妹们拉扯出来。 许缘眼眸微动,先是落到马车周围,将其中的书籍尽数收进黄金屋内,又以文气索链把这些偷书贼捆上。 金色的屏障撑起,许缘准备直接把这些人打包待会江陵。 至于那些魔道……就在刚刚,他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要是再拖下去,难保不会再跳出什么老魔捣乱。 今天把人和东西带回去,以后有的是时间找回场子。 空间生出一阵波纹,许缘等人的身影骤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在两百丈之外。 就在此时,一个阴森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哼,区区山河境,岂能逃出本座的手掌心?” 无边的黑雾自虚空中生出,飞速将金色屏障笼罩。 屏障之内,许缘眉头皱起,黑雾一片黑暗不说,就连空间也变得紊乱,要是再强心穿梭空间,恐怕会被强横的空间之力切割。 而且这诡异的黑雾让许缘想起一个魔道势力——天莲教。 ‘难不成是姬无双的师父也亲自出马了?’ 第272章 师叔走好 许缘知道,这一次,他是撞上铁板了。 在他的感知中,这层黑雾比起姬无双的魔气似乎要更加浓郁,只是多看几眼,视线中就会多出一朵黑色的莲花,让人升起一种面对未知黑暗的恐惧。 “天地之主,天莲老母……” 耳边突然响起天莲教教义,许缘视线一转,便看到那些偷书贼已经神志不清,正在发出轻微的呓语。 他想了想,先暂时维持住屏障的稳定,沟通天莲印……摇人! “姬老师,我被天莲教的高手堵了,可能是你师父,就在城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快说说该怎么办啊!” “我师尊不会轻易踏足大盛,那应该是教中长老,可杀。”姬无双的声音很平淡。 许缘嘴角一抽,连忙道:“您可太抬举我了,这人给我的压力比武神还大,还能以黑雾限制穿梭空间的手段,我顶不住哇!” 全部战诗用上,他或许能秒杀这魔头,但问题是,这里不是鬼国,是大盛。各方势力交汇,只要用出那么多诗词,甚至不用半个月,全国都会知道他这个江州刺史是个冒牌货。 姬无双有些诧异道:“既然不想打,可以回江陵,你那金雾不是能无视这些的么?” “啊这……我还抓了几个人……” 许缘之所以带着这些人,就是想要等空闲下来进行搜魂,看看他们有没有损毁刘汉卿的书。 毕竟刘汉卿也是启明书院的人,要是真能成气候,以后还能多一个帮手不是? 姬无双沉吟片刻:“我分魂过来。” 只是片刻,姬无双的阴神提着一柄桃木剑,从天莲印中钻出,轻车熟路的掐动几个法诀,便掌握了许缘的身体。 “天莲魔气惧火,你先以书理‘火’字,照耀四方。” “哦哦,好!” 许缘好奇的看了一眼桃木剑,一个金色的“火”钻出眉心,在空中大放光亮,并散出众多金色的文火,落入黑雾之中。 果不其然,黑雾状的天莲魔气一触碰到文火,就像遇上了天敌,猛地避开,空出一大团空间。 “嗯?倒有些手段!试试这招如何?” 那阴森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从黑雾中走出一个面容清瘦的老者,隔着文气屏障和许缘遥遥相对。 黑色的雾气飞速涌动旋转,形成一个漩涡,金色的文火落入其中,虽然能点燃不少黑雾,却也如泥牛入海,不见更多作用。 这时,姬无双屈指弹出数道指劲,将一众武者击晕,随后控制许缘的双手结出一个莲花手印,郑重道:“姬无双见过黑莲长老!” 黑莲长老怔住,体内涌出更多黑雾,将四周捂得密不透风,急切问道:“你真是少教主!?可你这文气又是哪来的?” 整个天莲教,只有教主天莲道尊知晓姬无双的真实身份,黑莲长老和她关系并不怎么亲近,也只知姬无双魔道天赋高绝。 姬无双踏出文气屏障,淡淡道:“摄心控魂,以此为躯壳罢了。” 黑莲长老笑着比出一个大拇指,赞道:“不愧是少教主,手段高绝,本长老佩服得紧。” 文人拥有文心,能免疫大多数神魂秘术,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魔道天才在那颗文心前都铩羽而归。 姬无双宠辱不惊,询问道:“长老来此,也是奉师尊之命夺取刘汉卿之《盛史》?” 黑莲长老眼神变得有些诡异,惊奇道:“啊?竟有此事?本长老来江州,只是听闻此地不再受人皇界域压制,纯属一时兴起,不过如今看来,却是可以凑凑热闹。” 天地无心,只认第一个“着”出阐道之人。 文人想要另类成道,不仅需要极高的天资,更需要有强大的实力后盾,因为在成道之前,那件“证道之基”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抢夺,最后由他人抄袭,代替成道。 这是数百年来一直流传下来的谣言,但不少天赋不够之人都动了歪心思。 这不劳而获,多是一件美事啊! 在如今的江州,就算魔道都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这对各个魔道中人来讲,可谓是天赐良机。 如果能借刘汉卿的“成道之基”洗白,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中,名利双收,任何一个魔道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姬无双眸光一闪,不置可否道:“是么?既然黑脸长老有意,我这晚辈也就不与你争抢了。” 在她的催促下。许缘从黄金屋里取出一本墨迹崭新的大部头书籍,递向黑莲长老。 黑莲长老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好事,旋即嘴角不可遏制的勾起一抹笑容:“好好好,少教主如此慷慨,本长老今后绝对听候差遣。” 也就在黑莲御使天莲魔气想要抓取过《盛史》时,许缘双手交叠,似乎握住什么,猛然向身后一扯。 【秘术·十字闪】 虚空中,两条纵横交错的金色丝线显现,于黑莲长老胸口处炸出一个小坑。 黑莲长老身体边缘消散成丝丝缕缕黑气,想要化作一团黑雾散开,然而他的面容很快就变得惊恐起来。 在那一次爆炸之后,他体内的魔息运转一阵不济,本该瞬息完成的事情,竟要五六息才完成。 他还想御空跑路,速度也慢的可怜,下一刻,在他惊惧的眼神中,一柄金色的桃木剑横过虚空,插在胸口处。 纯净的破邪之力爆发,黑莲长老身上黑雾散开的趋势顿时停止,在一阵扭曲之后,重新变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滚滚黑气从他体内涌出,不再加入周围的黑雾,为其增添威势,而是消散于天地。 这是散功。 “少教主!老奴知错!老奴不该惦记您的东西,还请看在老奴多年为本教效犬马之劳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姬无双并未急着上前,对许缘道:“等下你以偃师之法,将其制成傀儡,刘汉卿成道之前,由你顶替他。” 许缘连连点头,有种被大佬带飞的感觉。 随后姬无双看向黑莲长老,平静道:“长老还不遁出元神么?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黑莲神色阴狠:“姬无双,按辈分,我可是你师叔!” “……师叔走好。” 第273章 阴魂不散 许缘一愣,这声音竟然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只见黑雾忽然汹涌的翻滚起来,一道身影从中倒飞而出,贴到屏障上,被文气侵蚀得冒起一阵白烟。 许缘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黑莲长老么? 这个黑莲长老眉心上钉着一枚桃木钉,气息比前一个要强得多,面色惊恐,却丝毫动弹不得。 也就在此时,前一个黑莲长老的眼中逐渐失去神采,不一会儿就再也没有丝毫声息,紧接着,一缕道火从桃木剑上喷出,将其稍微一团灰烬。 许缘有些懂了,前一个应该是黑莲长老的化身,在明面上示人,而其真身则隐藏在暗处,偷偷摸摸憋大招。 黑莲长老受制,周围的黑雾并未消散,反而变得越来越浓。 黑衣黑笠的姬无双从中走出,对许缘道:“外面碍事的已经解决,你抓紧时间制作傀儡。” “啊,好的好的。” 感受到姬无双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许缘暗自心惊。 ‘她之前的魔道修为不是废了么?怎么现在比以前更强了?’ 金色的傀儡丝线被许缘甩出,钻入黑莲长老的肉身,在其毫无抵抗之下,只是数十个呼吸的功夫就大功告成。 姬无双斗笠下的血瞳微眯,控制桃木钉上的破邪之力将黑莲长老的元神震伤,这才收回桃木钉。 傀儡丝线无缝衔接,直接将黑莲长老那如同紫黑琉璃的元神接管,令其再无一丝自主意识。 在许缘认真制做傀儡时,姬无双眉心涌出一股血色文气,如同烈火席卷过全身,所过之处,黑袍变作紫袍,斗笠消散,露出于明的容貌。 许缘无意间瞥见,顿时惊为天人。 这一手就非常的哇塞,非常的酷炫! 姬无双没有搭理,看向一众昏迷的风刀门人,手中凝聚出一朵充满琉璃质感的漆黑莲花。 许缘会意,沉吟道:“目前还不知道他们耍了什么花招,要等我搜魂之后再说。” 姬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许缘竟没有阻止她杀人。 “无事,他们死后,我自会知晓。” 见此,许缘念头一动,屏障顿时散去。 莲花被姬无双倒扣着抬至半空,轻轻旋转间,洒下点点晶莹黑色光粒,将风刀门众人扭曲着吸纳入,连半点衣衫碎片也不曾留下。 许缘眸光微动,迟疑道:“你这又是把他们吃掉了?” 偷取别人研究成果的人死有余辜,他自然不会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只是觉得吃人挺恶心的。 梳理着众人杂乱无章的记忆,良久,姬无双才摇头回答:“这只是毁尸灭迹,他们身上没有怨气,与我无用。” 许缘:“……” 得,这人还挺挑嘴。 姬无双睁眼,眼神带着几分飘忽不定。 “有结果了?”许缘连忙询问。 姬无双点头:“都在之前的马车里,你等下暗中还回去就是。” 许缘愣住,正要拒绝,就见黑雾开始收缩进入姬无双体内。 “我先回去了,有事天莲印联系。” 淡淡留下这么一句,姬无双一步踏出,出现在一里之外,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缘总觉得姬无双似乎不愿意接触启明书院的人。 黑雾散尽,再见天光。他瞥了一眼远处狼藉的战场,学着姬无双,眉心涌出淡淡的金光,将自身衣着改换,同时脸上血光一闪,变回了自己的本貌。 他看向神色木然的黑莲长老,手指微动,笑道:“走出个虎虎生风。” 黑莲长老面色变得郑重,虎步龙行,重复道:“走出个虎虎生风!” “走出个一日千里。” “走出个……” …… 启明书院坐落于江陵城东十余里的一处山坳间,建于大盛建国初期,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 许缘一袭白衣胜雪,背负长虹剑,一脸悠闲的行走于山间的青石板上。 暖阳终现,冰雪消融,一派有风晴雪之景。 在皑皑积雪间,隐隐能看到不少怪石、塑像以及亭台。 八百年来,数不清的文人墨客修学于此,为此地留下众多别样的景观,不过随着董氏的消亡与启明书院的落寞,大多数都荒废下来。 行走之间,许缘忽然瞧见几树盛放的红梅,脚步一转,靠拢过去。 轻轻嗅了下,他正要离开,就听见有人出声:“这位大侠也是爱美之人,不若就在此地,与奴共饮几杯?” 许缘转眼看过去,就见一枝红梅下,一个身材袅娜的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眼中散发着如狼似虎的饥渴光芒。 “大侠~你这样盯着奴,好羞人呀!”女子娇羞的低下头,身子如水蛇一般扭动。 许缘心境如古井,不起丝毫波纹,也不说话,右手食、中二指并指成剑,抬手就是一道剑气。 女子花容失色,踉跄着倒退,成熟的身躯颤抖间,荡起一层诱人的风波。 “大侠怎的如此粗鲁,奴家这样的人儿也舍得杀?” 许缘瞪眼怒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敢跳出来卖骚,老子一剑斩了你!” 闻言,女子动作顿住,任由剑气临身,被她随手崩散成一团劲风,皮笑肉不笑道:“哟,好大的口气啊,姐姐劝劝你,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许缘哼哼道:“姐姐?你怕不是装成小姑娘的老妖婆?” 此人说起来他也见过,就是中秋文会前在仙味居引花魁盈香见面的那个老妈子,不过此时的她可比那时候漂亮太多了,满脸的胶原蛋白,像是一个成熟的御姐。 若是许缘初到这个世界,或许还会起色心,但经历过数月的成长,他根本不会动心…… 最多多看几眼,真的。 女子面色冰冷:“你果然太年轻,连我大欢乐谷的名头都没有听过,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说话间,女子腰肢一扭,身形变得如梦似幻,飘飘然向许缘靠近。 “唰唰”的破空声响起,两条红色丝带从她袖中钻出,一左一右,攻向许缘。 许缘面上毫无惧色,扬眉出鞘,一剑横空。 “哗哗……” 气血如大江大河奔涌,阳刚凛冽的长生真气伴随剑气席卷而出。 第274章 梅先生 有风晴雪,小风畅然。 红梅素雪间,两道身影携带着呼啸的劲风,劈里啪啦的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有些难舍难分。 许缘手持长虹剑,赤色的炎阳剑气随着他的一招一式激射而出,斩在两条红丝带上,却像是砍到铁柱之上,一阵叮叮作响。 那来自大欢乐谷的女子身形隐藏在飞旋的丝带之间,眼神惊异且恼怒。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只有先天后期的修为,但一身横练功夫却是极佳,她之前与其拼过一掌,不仅没有将其击伤,反倒被震得手掌发麻,因而放弃以力取胜的想法。 “少侠龙精虎猛,身体很好嘛,不如你我放下仇怨,共度一夜良宵如何?” 声音里有一股魔力,就像是情人的小手轻抚在胸膛,温软诱人。 许缘知道这是大欢乐谷的魅惑手段,有文心的保护,根本不为所动,随手劈开从丝带间跃出的分水刺,不屑道:“可以啊,等你先废掉魔功再说。” 女子冷哼不语,红粉色的轻烟散出,令她速度更上一层楼,攻势也愈发凌厉。 许缘不愿暴露太多手段,长虹剑一震,将女子短暂迫开,浑身气势凝聚如一,化作一道凌厉的剑意斩出。 女子全身寒毛乍起,不敢与之硬碰,一个闪身躲开。 剑意跨过空间,只是刮蹭到女子,便在其手臂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线,随后去势不减,落向那几树红梅。 许缘眉头皱起,却是不想破坏这美景。 那女子却大惊失色道:“你、你竟敢攻击这些鬼东西?真是疯了!” 话音未落,她竟是对许缘不管不顾,化作一团粉红色的轻烟迅速遁去。 许缘这才想起刚才打架时,这个老妈子竟然连梅花都没有打落过。 他虽然心下奇怪,却也不敢作死,以长生真气施展秘术·散,来到剑意前方,手腕一动,长虹剑便将剑意挑飞向空中。 饶是如此,剑意所过之处,也有树枝梅花被斩落下来。 许缘感觉到不对,那断枝处竟然散发着文气的波动,而且看那质量,好像比守心境的文气还要强一些? 但这分明是白色的啊! ‘我敲!’ 他心底一惊,故不上多想,连忙使用武道版秘术·散跑路。 “扑簌簌……” 树枝开始抖动,上面的积雪纷纷落下,一道身影从溢出的文气中走出,看向正凌空虚度的许缘。 “擅折梅枝者,举至不端,当罚!” 澎湃的文气涌出,越过空间将许缘团团包裹,并强行向梅花树拉拢。 许缘尝试着挣扎,却发现身子一丁点儿都动不了,感受道数道暗中窥视的目光,他索性放弃抵抗,一脸无奈的回到“案发现场”。 原处不知何时出现一方石桌,上面已经摆上一卷《诗经》以及笔墨纸砚。 那道身影静立虚空,声音严厉道:“汝折枝五段,应抄《诗经》五遍,若能作出千里咏梅诗词,可免罚一半。” 他看向那道身着白底红梅文士服的人影,发现其面容竟然和董九歌竟然有五分相似,于是失声道:“董圣?” 人影缓缓摇头,听出许缘对董九歌的敬重,声音缓和些许:“我并非董圣,你可称呼我‘梅先生’。” 许缘似懂非懂点头,确信梅先生是有灵智的存在,询问道:“敢问梅先生,方才那魔道妖女踏足此地,为何不擒下她?” 梅先生淡淡道:“无过者,不应惩。” “啊这……” 许缘还想说什么,梅先生直截了当道:“我只是一介文道树灵,所知不多,所能甚少,只能管束伤树折梅之人,你安心受罚罢。” 看着桌上的事物,许缘再问:“梅先生,写出一手千里咏梅诗词就能让惩罚减半,那么两首呢?” 梅先生面色如常:“写出再多,也只能免罚一半,你若能写出咏梅的传世诗词,可直接离去。” 许缘“哦”了一声,将毛笔沾满墨汁,提笔就写。 梅先生好奇的凑过去,却发现许缘正在老老实实的默写《诗经》,奇道:“你为何不作诗减罚?” 许缘运笔如飞,字迹羁狂飘逸,笑道:“我觉得先生执法方式欠妥,既然犯错,就该受罚,天赋诗才不是免罚的理由。” 当然,这只是说辞。 好诗,要用在刀刃上,许缘可不想让诗词首次现世的天地之力加成白白浪费掉。 此世《诗经》经过妖鬼之乱,完整传承下来的只有二百八十首,剩下的空有诗名而无内容,抄写起来也算下降了些许难度。 梅先生赞许点头:“便依你之言,今后再有犯错者,有才亦不免罚。” 写着写着,许缘又问:“梅先生既然一直在此地,可知晓三十年前那场灾祸?” 梅先生面色微沉:“此事休要再提……你抄写好后,便可离去,若有敷衍了事之嫌,我会将你抓回来的。” 说完,梅先生便拂袖而去。 这事儿整的,连说话的伴儿都被气走了。 许缘挠挠脸,埋头奋笔疾书。 没过多久,便有一青年匆匆赶到此地,见到许缘正在抄书,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他来到许缘近处,询问:“这位兄台,你可是触犯了梅先生?” 许缘回望一眼,有些诧异,今天遇见的怎么都是些“熟人”? 此人身穿白色文士服,胸口那颗金色的星辰刺绣下方,“启明”二字极为显着,正是曾经碰瓷过许缘,被冯德一通教训的苏良。 许缘对这人印象不好,并不答话,只是闷闷点头。 他抽空看向落地的梅枝,发现已经被梅先生重新接了回去,嘴角不由一抽。 合着自己抄这么多遍书,连几枝梅花都捞不到是? 苏良忍俊不禁,感慨道:“这么不懂规矩,想必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满山的树林里面可是有好几位先生的,梅先生、竹先生、兰花先生……要是胡乱动手,他们可饶不了你。” 他从小就生在在这里,也是吃过几回亏,才长了记性。 许缘突然道:“你们院长汉卿居士可在?麻烦让他来一趟,就说他遗失的书籍被我寻到,特来物归原主。” 苏良又惊又喜,激动道:“果真如此!?” 许缘冷冷的瞥了苏良一眼:“赶紧去!记得报上我的名号,许缘。” 虽然腹诽这人事多,但苏良也不敢怠慢,健步如飞,向书院跑去,很快就消失在树丛间。 第275章 与梅夜话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在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中,刘汉卿和冯德领着数个启明书院的学生来到林中。 见许缘正在老老实实的抄写《诗经》,身上亦无妖邪之气,刘汉卿和冯德对视一眼,心中的戒备之感放下许多。 刘汉卿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可是许长生少侠当面?” 许缘放下毛笔,随意的抱拳道:“正是,汉卿先生,你被贼人所夺的书册都在我这里,数量较多,还请稍微后退些许。” 等众人留出空间,他的袖袍突然被劲风鼓起,挥手间一部部或厚或薄的书册纷纷落下,不一会儿就堆起一座一人高的小丘。 “就这些了,我问过那些贼人,没有什么损毁。” 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萦绕在刘汉卿心头,他嘴唇颤抖,老脸上多出两行清泪,再次深深一礼:“多谢许少侠,老夫此生无以为报,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重恩!” 许缘轻轻挥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江州最近很不太平,又有小道消息说你即将成道,不少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还是找几个实力强大的帮手为好。” 方才在被梅先生抓回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不少隐藏在暗中的气息,各色各样,皆是心怀鬼胎。 刘汉卿轻叹一声,神色有些无奈:“成书之日遥遥无期,就引来如此多魑魅魍魉,也不知是谁放出的假消息。” 冯德爽朗大笑着说:“世人都认为你能成道,你又何必担忧?若有外敌来犯,正好拿他们试试老夫的正心尺!” 随后他的声音又上扬几度:“只可惜孔明德不在此处,有他之利刃,只怕狗头不够砍!” 此言一出,自然有人对号入座。 山林间,有冷哼声响起,大片积雪冲天而起,凝成一个手掌,向冯德等人拍来。 冯德神情淡然,胸口绽放出光芒,一个“破”字飞出,金色的波纹闪过,那大手印土崩瓦解,随风落下。 “若有狗爪子敢伸出来,老夫定斩不饶!” 他的这句话不再有应答,那些藏头露尾之辈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时候未到,自然不敢现身。 刘汉卿指挥弟子将书籍搬走,对许缘道:“许少侠,不知你可否认识一位名叫五柳先生的大才?” 他之前就在反复打量许缘的装扮,见其像是江湖游侠,忽然想起《桃花源记》中的许长生,同名同姓还同业,九成可能是同一人。 许缘点头:“认得,此前在书山有过一面之缘。” 刘汉卿有些失望,只是一面之缘的话,应该就不熟了,但他还是盛情的邀请道:“我观少侠身上有股书生意气,想来也是喜文之人,我启明书院虽已落魄,却还有不少前人珠玉可供瞻观,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许缘有些犹豫,自己这次来只为还书,之后还要用黑莲长老的身份搞事情,也没什么时间。 只是当他看到一边的冯德,心下就是一叹:“刘院长盛情难却,那我就去见识一番世人口中的文道圣地究竟如何。正逢多事之秋,遇事也能一尽绵薄之力。” 以黑莲长老的实力横向对比,这次闻风而动的邪魔外道绝对不少,而且实力也不会太低,单靠冯德一个人,估计不久之后就能吃席了。 刘汉卿大喜:“如此甚好!” 许缘看着身前的石桌,沉默一阵:“还得等我把书抄完……” …… 深夜,星河灿烂。 许缘为自己添上了一件黑色貂裘大氅,在桌上由《满月》凝聚而出的夜明珠下,借着如白纱似的光芒,奋笔疾书。 一阵夜风拂过,树枝花影动摇,他也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现在许缘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太冷了呀! 《诗经》就算遗失不少诗篇,但只是一遍,就有近四万字,想要完成五遍,非得整个一天一夜不成。 “我应该在被窝里,不应该在雪地里……” 晶莹的白光洒落,在许缘身边聚为一道人影。 “如果你现在后悔,也可以作诗走人的。”梅先生嘴角含笑,似乎忘记了白天的不悦。 许缘头也不抬,轻哼道:“我不是喜好半途而废的人。” 梅先生摇头失笑,身躯轻飘飘的坐到梅树枝干上,仰望星河眼中升起些许缅怀之色。 许缘突然道:“梅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和董圣见过面说过话的,不算外人。” “你身上有圣师文宝的气息,我当然相信。” 许缘笔锋一顿,豁然抬头,皱眉说:“那你白天……” 梅先生语气悠悠:“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罢了,万一是仇家,岂不是自找麻烦?” 许缘挑眉,饶有兴致的追问:“梅先生看出来了?” “没有,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不是皇帝的人。” 许缘嘴角一抽,终于停下毛笔,竖起大拇指点赞:“很好,听君一席话,胜过听君半席话。” “哈哈哈哈……” 梅先生仰头大笑,指着许缘道:“你这人也当真有趣,数百年来,独此一份。” 几句玩笑过后,许缘面色一正:“梅先生,我还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这关系到我的性命安危。”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董其方一家人突兀的消失在人间,只剩下一个董元双。 梅先生幽幽叹息:“我说过,我只是一介树灵,所知有限,所能也甚少,当年之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足够了,还请梅先生把你知道的讲出来。”许缘连忙道。 梅先生的眼神里满是回忆:“记得那是三十个春秋前的一个夜晚,一切都一如往常,直到子时,一个剑道高手和于光突兀的出现在书院里,追杀着其方的妻子远去,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发现其方、元清,元清的夫人、元双……已经死去。” “没了?” “嗯,就这些,当时我气不过,便拍了那剑道高手一巴掌,伤他不轻,但我受限于本体,也无法追赶,就是不知其方的妻子有没有遭遇不测。” 许缘眉头皱起,这又是一个版本。 剑道高手应该就是剑宗周吉安,所以董其方的妻子竟然就是血尊? 卧槽,董家主勾结魔道? 第276章 纵酒欢宴 董其方做了什么事,和许缘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姬无双和血尊的关系,竟然是母女…… 一想到这里,许缘便努力回忆着血尊的容貌,好不容易撇去不正经的大和白,和姬无双对比,确实是有六分相似,只是血尊的气质更加雍容高傲,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怎么,你是想到什么了?”梅先生见许缘沉思,遂出声询问。 许缘大方点头:“那个剑道高手很有名,是一代剑宗,而且世人皆认为,那晚的灭门之祸,是由血尊一手酿成,剑宗追杀血尊并将其封印,深受世人敬仰。” “着实有些可笑。”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许缘转头看去,就见一身着青衣缀竹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许缘迟疑道:“敢问是竹先生当面?” 那人和梅先生的相貌很相似,就像孪生兄弟,但面部线条方正,看上去谦和有礼。 他微笑点头,飘飞过来,温和道:“雨莲性子古灵精怪,一身魔功亦是通天彻地,但她绝不会对其方和她的亲生孩子作出那样的事。” 许缘也赞同点头:“是啊,血尊我也见过,她对朝廷恨之入骨,一心报仇,确实不像是凶手。” 惨剧的真凶他是知道的,就是那位错把他当作姬无双的大盛老皇帝。 他并没有向两位树灵提起这些,只道:“多谢先生解惑,有你们守护,想来书院也不会出什么事。” 能一巴掌把剑宗周吉安重伤,这地方不是谁来谁死嘛! 梅先生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当初圣师曾定下规矩,未受伤害之前,不可主动出手,若是违反将会灵智全消。当年我能出手,就是那人的剑气无意中斩破了我的一截树枝。” 竹先生补充道:“还有就是我们的强盛时期不同,像梅兄,只有春冬之时才能完全发挥自身实力。” 许缘眼睛微微瞪大,确实涨知识了。 “好,那我就在此地暂住几天。”随后许缘又想起什么,询问道:“我见你们的文气颜色似乎都和平常一样,但强度却比守心境文气要高,这是何解?” 梅先生指尖亮起一道莹白毫光:“此文气返璞归真,净白无瑕,被称为得心境。” 许缘恍然大悟:“受教了!” 他从黄金屋里取出几壶酒,邀请道:“我与两位先生一见如故,恨不得把酒言欢!” 梅、竹二者动作僵住,神色有些诡异。 许缘后知后觉,一排脑袋:“瞧我这话说的,你们都没有实体,也没法喝酒。” 说着,他就要收起来。 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许缘的手腕,令他不能挪动分毫。 只见梅先生轻笑道:“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怎能不畅饮几杯?” 竹先生双手抱胸,一脸认同:“总算有个懂事的后生,也不枉我特地现身。” “啊这……” 许缘上半身微微后仰,“灵体也能喝酒的?先生莫非修成元神了?” “笨,可以倒在我们本体所在之处的……”又是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许缘循声望去,试探道:“兰先生?” 那人身穿黑衣,上面绣有一株兰花,面容和前两者也极为相似,只是线条更加柔和,眉眼慈和,乍一看,就像是一貌美女子。 他缓缓摇头,强调到:“是兰花先生。” “好的,兰花先生。”许缘再度拿出一壶酒。 “听说有酒喝?”有一身影从树后探出头,一脸期待。 许缘:“……” 在他的感知中,又有好几个身影从旁飘来,似乎都被酒勾引得自动现身。 “诸位先生别急,我这里存货还有很多的,一人两壶,绝不拖欠!” “善!” …… 荒野山间,夜色之下,众多散发这莹白光芒的身影围绕着许缘。 杯中清酒香,脸上笑意浓。 有先生一曲高歌,声色俱美,有先生狂放不羁,舞姿飒然…… 许缘身处其间,却并不感觉惊悚,反倒因为那纯净的文气而感到莫名的亲近。 兴之所至,他甚至还来了一段剑舞,引得众先生纷纷赞扬。 良久,众先生晃晃悠悠回到各自本体。 期间,有暗中窥视之人忍不住出手,欲抓捕一位回去卖个高价钱,使足全身力气,都未能打破一丝衣衫。 触发还手机制后,那人直接被反手拍飞,在空中散成一片鲜红之物,为夜色平添几分肃杀。 其余人见此,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开这个地方,只觉得这个破落的启明书院竟然比盛京城还要险上万分。 入腹的杯中之物不算多,许缘竟然有些迷醉感,拍手叫好:“兰先生威武,此为堪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声音落下,文气聚集,一道暖风拂过,让人更有些飘飘然,地上的血色被暖风掠过,无声消融,令周围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些许。 兰花先生转过身来,再次幽幽提醒:“是兰花先生……你诗才很好,若能赠我一诗,我送你一番造化。” 许缘颇有些意动,这些先生一个个强的不讲道理,他们口中的造化绝对不低,但又想到自己根本就不缺什么外物,于是道:“以后若有机会,我定要赠诸位先生诗词一首。” 等百事平定即可…… “一言为定!” 喧嚣热闹再度归于平静,许缘看向一旁的梅先生:“梅先生啊,我只是无意间折断几枝梅花,如今酒也喝过,我们也是朋友了,剩下的几遍《诗经》,不如就算了?” 梅先生斜斜的倚在本体边,也不正面回答,只说到:“许长生,与朋友交……” “言而有信!”许缘不假思索的接上,随后脸色一垮:“那就让我睡一觉再继续抄。” 说完,他竟不顾尚在冰天雪地之中,倒头就睡。 第二日晚间,许缘将抄好的《诗经》整理好,对梅先生拱手一礼。 “还请梅先生过目。” 梅先生也不看,挥手将石桌和笔墨纸砚收起,转过身去被对许缘,道:“不必啦。你且去罢,有空来看我等老物一眼便可…… 记得带上酒。” 话音落下,已然无影无踪。 第277章 踏入守心境 辞别梅先生后,许缘大步向外走去,当他一脚迈出树林,眉心里忽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之声,如琉璃玉器破碎。 文心,在蜕变! 细密的裂痕在其中不断蔓延,淡金色的文气流转之间,颜色变得更加浓郁。点点白芒自其中洒落,落入文心下方的山河画卷内,和魔道血气、医道医元交织在一起…… 不到片刻,眉心内的变化归于平静,那颗文心已然变得如天上金阳一般璀璨夺目,让人一见便生欢喜。 文心第二境——守心境,水到渠成! 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许缘自然是高兴的,但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山河画卷,面色就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经过白色星点的加入,自己这山河图好像变得丑萌丑萌的? 他回望身后的山林,只见其中清风缭绕,素雪生辉,不再有一丝人影。 事到如今,他也有几分明悟。昨日那些草木精灵化身而出的“先生们”,并不只是馋他身上的酒,更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为自己文心境界的突破助力。 想到这里,他手腕一翻,看着那根文圣竹简,轻轻一叹。 自己这是欠下大人情了。 “多学众位先生成全,许缘感激不尽,待到全身而退,必不负赠诗之约。” 言毕,许缘神色郑重的拱手,深深一礼。 微风拂过,花草树木枝叶动摇,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缘不再久留,转身向山坳中的启明书院行去。 …… 来到启明书院外,天色已经擦黑。 就算如此,书院的大门却依旧敞开,仿佛在等待贵客上门。 经过昨夜兰先生的威吓,许缘一路走来倒没有遇上什么居心叵测之徒。 看着前方因年久失修的启明书院匾额,他朗声道:“刘汉卿院长,江陵人士许长生前来拜访。” 没过多久,刘汉卿和冯德衣冠整齐,提着一盏灯笼迎出来,拱手道:“许少侠请,我们已经等候多时。” “嗯嗯,叨扰了。” 许缘走入其中,天色已晚,其中灯火也甚少,却是看不出什么美景,不过巨树、青石、积雪等物与书院内古朴的建筑相映,呈现出一种寥落萧瑟之意。 来到书院深处,耳边多出些微诵读之声,多是关于科举的经义。 许缘曾听冯德提起过,没落的启明书院竞争力并不强,入学的多是一些蒙童,还是附近山村的农家子弟,现在尚未过元宵,都还没来入学。目前留在书院的则是些尚未考取举人功名的学子,正在认真备考。 最近的一次乡试,就在今年秋天。 刘汉卿听着这些声音,脸上却有些失落与无奈。 这些年来,启明书院学子没有一人能考取举人,被上面的官差尽数压下,每每看到学生白用功,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将许缘领到一间僻静的卧房外,刘汉卿说到:“许少侠,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在此歇息,明日再带你游览书院。想必你尚未用膳,等下自由膳食送来。” “好,修史颇费心力,刘院长其实不必亲自接待我的。” “许少侠是老夫的大恩人,当得起!” 目送两个老爷子离去,许缘进入房间。 这是一间普通的厢房,陈设简约,纤尘不染。能看出是不久之前打扫出来的,连被子都散发着一股皂角的香气。 许缘先是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见时辰还早,于是就从黄金屋里取出张红叶赠送的那本小册子翻看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将书册放下。 这书册确实有用,但用处也没那么大,因为遭逢巨变,飘零江湖多年,张红药的性子有些反复无常,也就是俗称的病娇,要是按照上面的信息瞎搞,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旋即他又摇了摇头,这是个疯婆子,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想起自己曾经在一个乞儿身上获得的日记本,连忙将其翻出,细细翻阅。 下一瞬,许缘的眼睛稍稍瞪大。 这日记本的主人,果真是姬无双! 只见第一页写着:“新年伊始,孔伯伯便来寻我父亲,提及我已八岁,身为院长之女,应当如其它学童一般入学,并记下每日所得。兄长嬉然赞同,遂有此一书……” 之后记载的,便是关于姬无双的生活趣事。 比如:多了一个名叫沈武的跟屁虫;喜欢和兄长董元清一起去江上钓鱼;喜欢和父亲董其方下棋;和母亲学琴;和于光学画;向忠叔习武;又因好奇折梅,被梅先生惩罚抄《诗经·蒹葭》三遍…… 看到梅先生的小惩大诫,许缘嘴角一抽,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成完整的《诗经》五遍了? 这差距也太大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姬无双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就连写的日记都比许缘的初中作文要好许多,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女儿。 “叩、叩” “许公子,这是您的晚膳。”一书童打扮的男子轻声说到。 “噢,好。” 吃过晚饭,许缘继续翻阅,像是穿越前找到一本有趣的小说,爱不释手。 …… 深夜,许缘挥手从黄金屋内招出黑莲长老,分出些许神念寄托于其元神中枢,化作一道淡淡的黑雾离开书院,来到梅先生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外。 元神境大佬的神识很敏锐,只是随意一扫,隐藏在山林间的邪魔外道都无所遁形。 天莲教、索魂楼、大欢乐谷还有一些他也认不出来路,但一身气势颇为诡异的存在,都对启明书院虎视眈眈。 黑莲傀儡并未隐藏形迹,没过多久,就有数十个身穿黑色长袍,胸口缀着一朵白色莲花的天莲教弟子迎了上来。 众人干净利索的跪下磕头,大喊:“弟子拜见长老!” 别的不说,只看这精气神就知道,这些弟子很猖狂。 黑脸傀儡淡漠点头,瞥向索魂楼之人所隐藏的方向,眉头皱起,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不悦道:“索魂楼的杂碎太过恶臭,你们去,将他们撵走,直到本长老闻不见臭气为之。” 众人眼睛微微瞪大,颇有些措手不及,迟疑的互相看了一眼。 “这……” 就算现在江州没有人皇界域压制,但就这么直接开始火并,真的好吗? 有一弟子鼓起勇气,语气卑微的建议道:“长老,那刘老头的书至今都没有动静,要是现在就损兵折将,恐怕……” 黑脸傀儡眼睛一瞪,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第278章 牛头人震怒 黑莲长老行事狠辣,尤其是对待本教弟子,这是整个魔道公认的事实,在配上如今阴森的声音,众人顿时被吓得浑身直哆嗦。 那壮着胆子出声的弟子将脑袋“邦邦”的磕在地上,连连求饶。 “长、长老,弟子不敢,您饶了我,我这就去把索魂楼的杂碎赶走……” 黑莲傀儡冷哼一声,森寒的目光瞥向其他人。 他们面色变得凶神恶煞,义愤填膺道:“索魂楼的狗东西把周围的气味搞得一团糟,长老!我们直接把他们弄死!” 启明书院,躺在床榻上的许缘心头一乐,操纵着黑莲傀儡发出欣慰的笑声。 “很好,我天莲教弟子就该有这样不可一世的凶恶!快去,本长老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一众弟子笑得很勉强。 拜托,打打杀杀是要拼命的,要是真有那么狂妄,他们早就成为别人修为精进的资粮了。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再度拒绝,身边荡漾起一层稀薄的黑雾,踏着树枝积雪,身形如同鬼魅,袭向索魂楼之人隐藏的地方。 同样是魔道大派,索魂楼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虽然不想这么早就折损实力,但也只能怒骂出声:“黑莲你个生菊门没儿子的玩意儿!既然想找死,老牛我成全你!” 幽暗深邃的阴森鬼气飞速升腾,将那一片山林渲染的仿佛鬼国的恐怖鬼域。 “哗啦啦……” 一条条或黑或白的玉质索链和数杆寒光闪闪的巨大钢叉从鬼气中探出,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声尖锐如鬼啸的风声,把天莲教弟子团团笼罩,若是他们躲闪不及,只会成为一团碎肉。 这些天莲教弟子也是经验丰富,身上的黑雾连成一片,聚成一朵幽幽黑莲,在空中旋转,洒下一片片莲瓣,将索链与钢叉都格挡开来。 黑莲傀儡站在原地,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他知道索魂楼的黑白无常都已经寄了,而现在出现的这个“老牛”,似乎也是个高层人物,结合那些钢叉,一个名字跳上他的心头。 牛头阿傍!? 好家伙,这索魂楼楼主的外号不会是阎罗王? 心中思绪不自觉的飘远,黑莲傀儡依旧站在原地,一点也不着急出手。 在掌控黑莲长老元神时,许缘就已经从其中记忆知晓,黑脸长老来江陵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天莲道尊的差遣,似乎是因为天莲道尊不相信姬无双会对刘汉卿出手,抢夺下那部“证道之基”。 联想到姬无双一开始就将天莲教安插在江陵城内的暗子拔掉,他心里也就大概猜测到了姬无双和天莲道尊的关系并不那么和谐。 ‘所以嘛,自己尽量把水搅浑一些,多给天莲教树立一些敌人……那我我滴任务就完成啦!’ 与此同时,索魂楼的鬼域中,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在阴暗的鬼气间,一个头顶犄角,披头散发,手持钢叉的高大身影正在缓缓迫近。 巨大的气势压得那些天莲教弟子止步不前。 他们回望黑莲长老,耳边却听不到“开始撤退”的命令,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脸苦涩的站在原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鬼气归拢到那高大身影体内,显现出一个牛头披甲的黑皮大汉,看上去倒也有年画中牛头人那么回事。 似乎对蝼蚁不屑一顾,他并未对天莲教弟子出手。 黑莲傀儡上下扫视几眼,不屑出声:“你就是索魂楼的牛头阿傍?不像啊,你那两根牛角再怎么看也就只是粘上去的,看上去也不过如此嘛?” 确实,牛头头顶的角是假的,脸上没有牛鼻子,脚下踩着的也是一双尺码巨大的人脚靴子…… 这样的装扮,别说真正牛头阿傍的神形兼备,就是让他去参加漫展都进不去。 实在太逊了。 三句话,让牛头人震怒,气得“r~r~”叫了十八声,惊得整座山林都颤抖着摇落万钧积雪。 “黑莲,你找死!” 只见他的大脚猛地一踏大地,再次将山岳震得浑身摇动,身形如同一颗陨石,向黑莲傀儡撞来。 黑莲傀儡嗤笑一声:“就这?你们索魂楼不是已鬼道魂道见长么?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只懂玩儿肌肉的莽汉子了?” 说话间,滚滚黑雾从他身上用处,罩着他的身子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原地。 “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索魂楼的真正实力!” 牛头身形停顿在空中,嘴里爆喝一声,手臂上肌肉虬结,握着钢叉猛然一震。 “嗡……” 一声刺耳的尖鸣随着钢叉的震动发出,所过之处,山石、树木、冰雪皆被强大的震颤之力激荡得粉碎,化作漫天的齑粉,纷扬落下。 离牛头人最近的那些天莲教弟子拼死抵挡,黑雾源源不断的从注入头顶的黑莲,垂下大片黑光。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他们耳边,只是一个呼吸,他们的眼神都变得空洞,似乎就连灵魂都被震慑得一片空白。 众人没了抵抗,再加上实力差距太大,只是几个呼吸,黑光屏障和黑色莲花同时炸裂。 他们口中狂喷鲜血,还来不及撤退,身体也爆炸成一团血雾,在转瞬之间就被震颤之力磨灭掉,连一丝血色的痕迹都没剩下。 原地,数道白中带黑的魂魄升起,眼里充斥着迷茫。 “桀桀桀……” 远处的山林中,数声森寒的笑声传来,或黑或白的索链与钢叉纷纷探出,将这些新生魂魄或捆缚,或叉起,扯到几个一众幽魂面前,还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就被那些索魂楼弟子分而食之。 黑莲傀儡周身的黑雾弥漫,异常浓郁,所在之处的空间也极度紊乱,那强大的震颤之力根本无法传递过去,而那诡异的尖啸声传到黑莲元神之后,他的元神竟然能隐隐有失去控制的迹象。 好在黑莲的元神也算是许缘那些神念的外衣,不仅为其抵挡下那中诡异声音的影响,还让黑莲傀儡的状态完好无损。 牛头人在猛地空震钢叉之后,自以为找到了机会,找准黑莲傀儡的所在,一肉蛋冲击之势,挥舞钢叉,向黑莲傀儡当头砸落。 黑莲傀儡,危! 第279章 圣莲涅 看着下方眼神空洞的黑莲傀儡,牛头心头一阵得意。 他和马面此前一直在西南佛国干大事,从未踏入过盛国境内,关于他们的手段,魔道中人可谓是知之甚少。猝不及防发难之下,就算是实力比他高上一线的魔道高手,也会吃大亏。 空气发出一阵呜咽声,凛凛的劲风将黑莲傀儡的脸皮吹的一阵凹陷,看上去极为鬼畜。 就在牛头人的钢叉距离他不足三丈之时,黑莲傀儡突然毫无征兆的散为黑雾。 钢叉落入黑雾,爆出青黑之色的幽光,球形的气浪掀起,将黑雾逼得向四方逸散。 手中没有传来击中实物的打击感,牛头面色一变,看向周围的黑雾,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四散的雾气已然化作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而他自己,则正处于盛开的莲花正中心! 浓郁的黑雾将空间扭曲,令牛头感到莫大压力。 只听他“r~”的低吼一声,直接将钢叉向天甩出,身形也紧随其后,准备在钢叉破开莲花的同时,离开这朵黑莲。 两里外的枝头,黑莲傀儡现身,平平淡淡的伸出一只手掌,向内虚握。 莲瓣在闭合,扭曲的空间立场骤然紧缩,让牛头和钢叉的速度一降再降,最终将其封入花骨朵之内。 牛头连连怒喝,手中钢叉再度猛颤,震颤之力在花朵中激荡,只是一声便停了下去。 无它,花骨朵仿佛自成一方空间,震颤之力传不出去,经过花朵壁垒的反弹,全部都作用在牛头身上,像是四面八方都有一座巨山压制而来。 那滋味当真不好受! 见势不妙,牛头只得凭借自己肉身的强横,连连挥动钢叉。 一道道澎湃的巨力砸在莲花内壁,将花骨朵打出一个个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支离破碎。 术法反噬,黑莲傀儡身体不自觉的痉挛,七窍也流出殷红的鲜血,但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在傀儡手指间,一朵鸡蛋大小的袖珍花苞缓缓出现,他手指缓缓收拢,想要将其捏碎,却又接连被黑莲中传来的挣扎打断。 几番尝试,黑莲傀儡手掌青筋毕露,却依旧无力握紧。 傀儡体内的天莲魔气尽数灌注进入右掌中,才让手指开始缓缓合拢。 随着傀儡手掌的逐渐弯曲,困住牛头的莲花花苞之上出现一道道掌纹,观其模样,就是黑莲傀儡的数根手指! 细密的裂纹由外而内蔓延,绽放出丝丝缕缕漆黑的魔光,剧烈的波动散发,似乎下一刻就会爆炸。 此招乃是天莲教的禁招,名为“圣莲涅”,不仅能自成一方空间,还能将那一片空间毁去,造成巨大伤害。 而代价便是,使用者的修为会大幅度倒退,百年修行一朝丧。 感受到空间越来越不稳定,身上压力倍增,牛头心里有些慌,手里的钢叉挥舞得更急了,接着些微缝隙,他看清黑莲傀儡的状态,命令他的手下动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拘出黑莲老狗的元神!” 索魂楼的弟子们如梦初醒,挥出索链与钢叉,径直奔向黑莲傀儡。 黑莲傀儡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丝毫不作抵挡,只是全神贯注的收拢手掌。 这些小兵对他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只要牛头一死,这些人抬手可灭。 风声呼啸之中,或黑或白的索链便已经抽打在他身上。 “噗噗”之声接连响起,霎时间,黑莲傀儡身上已经皮开肉绽,数根钢叉也紧随其后,径直将他的身体贯穿,看上去凄惨无比。 在这其间,他只来得及偏开眉心元神所在,硬生生将伤害扛了下来。 饶是如此,许缘也是心疼不已。 索魂楼的招数对魂魄元神方面伤害颇高,在黑莲傀儡毫不设防之下,就算只是鞭打在肉身上,但一股股诡异的力量也直直的朝元神涌去,很快就让其元神出现些许崩溃。 最重要的是,许缘寄存在元神中枢之内的那些念头也受到不小的损伤。 想要养好,至少得要小半个月的时间。 索魂楼弟子双手抓住索链,强大的拉扯力从索链上传来,想要将傀儡的元神勾出来。 傀儡冷冷的扫过那些以魂体现身的索魂楼弟子,冷笑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将手掌握紧。 “轰——” 摧残的黑芒如烟火绽放,困住牛头的黑莲终于被捏爆,威力巨大的爆炸从中传来,一片轰然声里,那些拖拽黑莲傀儡元神的索魂楼弟子都无声湮灭,只剩下一地的索魂楼打魂鞭以及钢叉。 在黑色的烈焰中,一个魁梧的身影一边喷出青黑色血液,一边倒飞而出。 他的下半身消失得无影无踪,残余的上半身被纵横交错的伤口布满,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格外狰狞。 趁他病要他命,黑莲傀儡身躯一震,将身上的索链和钢叉逼出体外,手中黑雾凝聚成一柄长剑,破败的身体不知疲倦的发力,如一道黑电刺向牛头眉心。 牛头惊骇欲绝,根本想不到这黑莲竟然如此凶悍,在消耗大部分力量和硬接下这么多打魂鞭和钢叉之后,还有余力追击。 他咬咬牙,手中紧握的钢叉骤然甩出,随后看也不看黑莲傀儡一眼,化作一道幽光,头也不回的向远方逃窜。 在牛头逃走之后,远处山林间有不少气息跟随着牛头远去,想要捡下这一个便宜。 此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黑莲傀儡动作顿住,长江将钢叉格挡,在剑刃上打了几个转,泄尽力道之后,才将其拿在手里。 他瞥了一眼地上索魂楼和天莲教弟子剩下的法宝,大袖一挥,将它们收进囊中。 “哼,索魂楼果然不堪一击,如此废柴,又怎配与我天莲圣教相提并论!” 围观之魔皆是胆寒,这黑莲长老实在太过生猛,其实力明明与牛头相差仿佛,却能硬拼着受重伤,将牛头打得落荒而逃。 但是很快,他们的视线就变得不善起来。 一个实力大打折扣的黑莲,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黑莲傀儡面色不变,冷冷道:“本座还能使出一招‘圣莲涅’,要是有不怕死的,尽管出来一战!” 第281章 暂时外放 在那只寄托小瘟君魂魄的灰色老鼠的狂笑中,一个充满戏谑之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直让其毛骨悚然。 心头刚升起一股逃跑的念头,一道血色丝线便从天而降,毫无阻塞的钻进老鼠身躯之内。 血线入体,小瘟君瞬间失去身躯的掌控能力,身体快速缩水,眼神也快速变得灰白下来。 眨眼之间,鼠身中的血液已经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小瘟君当机立断,眉心发亮,遁出半透明的阴神,想要逃之夭夭。 只是他还没有逃出多远,便被一道猩红的血色拳头贯穿,散成一团清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七八条血色细丝钻进了地上其它魔头体内,几息之间,他们的身躯就干瘪下来,成为一具具风干许久的尸体。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他们都被阴了! 许缘将明显粗了好几倍的血线收回体内,整个身体都在欢欣雀跃,但精神却开始警惕起来。 这血道之力确实诡异,只是吸干几个魔头就让他有种上瘾的感觉。 并未再管地上的尸骨,而是捡起黑莲长老自爆处仅剩的牛头钢叉,放进黄金屋内。 明人不说暗话,他就是看上这件宝贝了! 今晚他的收获不小,只是以部分神念为代价,就收获了一柄牛头钢叉,一大团血道魔气。 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目前看来,也确实是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看一眼不见丝毫星月明光的天际,许缘心道明天又是个落雪的好天气。 接着,他一步踏出,穿梭空间,在夜色遮掩下回到启明书院。 等到一切平息,那处满目疮痍的山林再度晃荡出几道身影,看着满地的尸体,惊骇莫名。 刘汉卿的史书还没确切的消息,这么多的魔道高手都命丧于此,那今后的争夺又该如何激烈? 突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凝重说道:“他们并非死于黑莲的自爆,而是被人吸干了一身精血,这血道手段和血尊如出一辙,莫非他已经破封出世不成?” 那几人对视一眼,心头不安的跳动,只觉得有股莫大的风暴正在启明书院周围酝酿,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施展手段,准备隔远一些观望。 …… 刚回到启明书院,许缘正准备睡下,忽然间眉心内的天莲印开始轻轻颤动,姬无双的声音从中传出。 “城外的动静闹得很大,你又做了什么?” 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但她却笃定是许缘搞的事情。 许缘整理思绪,回应道:“没什么,只是杀了几个不出名的魔头而已。噢,还有一件事,黑莲长老没了,我应该不用再继续潜伏了?” 姬无双那边良久无言,似乎在消化这句话中的信息,直到许缘都把被窝捂暖,她才出声。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姬无双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上几分急意。 “啊,我化名许长生还书,现在住在启明书院里的。”许缘老实回答,同时感觉有些不妙,自己不是坏事了? 姬无双的声音恢复平静:“那就好,这些天你先不回来,黑莲横死,教中会再度派人出来,你在我身边反倒不好隐藏。” 许缘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的应下。 说起来“许桂圆”的身份确实是见不得光的,留在于府只会增加更多不稳定的因素。 只是一想到云敏和李怀梦,他也有些遗憾,好不容易过个年,没想到依旧是聚少离多的场景。 …… 第二日,启明书院。 用过早饭之后,许缘便被冯德带着前往山上,寻访一些名胜古迹。 刘汉卿却是失了约——后半夜的时候又开始下雪,没有凝聚文心、没有修习武艺的他不幸染上风寒。 一路前行,许缘二人在一处清幽的水潭便停下。 此时天上正下着小雪,将山林再度裹上一层银装,而这寒潭在积雪中心,就像是嵌进雪白墙壁的一块碧玉。 许缘一眼扫过,却也没有太大的兴致,昨天晚上得到不能回于府的“噩耗”,他到现在都有些玉玉。 本来他是想早些把黑莲这个傀儡弄废掉,这样就没有理由继续在外奔波,却不曾想会弄巧成拙,得到一个不定时外放的结果。 冯德这个垂垂老朽却精神得很,饶有兴致的为许缘介绍此地的名称。 “此潭名‘寒潭’,水质清冽甘甜,水温比之寻常山泉都还要低上不少,用来泡茶就更是一绝啦!” 说完,冯德缓步行至潭边,掬起一捧水就灌进嘴里,寒冷的水温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看,这水,甜得很!” ‘甜不甜看不出来,冷不冷倒是很明显。’ 许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着点头,见冯德指了指寒潭,示意自己也喝一口,也不忍拂去好意,跃至潭边蹲下,也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略微瞪大眼睛,这水入腹,就像是从嘴里捅了一根冰柱子一样,从嘴里冷到了肠胃,就连修炼《长生诀》带来的不惧寒暑之体,都在这时候失去了效果。 而且……他发现,就在这一口水之后,自己的文气和真气都有些许的增加。 其中,由于许缘文气太过海量,增长的幅度是能说聊胜于无,但真气的增加却很是迅猛,大致抵得上许缘十天的修炼。 想到这里,他连忙再喝一口,寒冷依旧,但那股神奇的增进修为的力量却再也没有出现。 “哈哈哈,想必你也发现了,这寒潭之水可以增进修为,不过也不要贪多,这东西只有在第一口喝下时才会有效,你就别试了。”冯德抚须大笑。 许缘站了起来,抱拳正色道:“多谢冯老先生!” “不打紧不打紧,这本就是天地之间的宝物,你要谢也该谢这天地。” 许缘苦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冯德沉吟片刻,伸手指向前路,提议道:“我老啦,才走这么些路就有些腿脚酸软,许少侠,前面不远有座观山亭,不如陪老头子去那边坐坐?” 许缘点头道:“冯老先生先请。” 这里的山路皆铺有青石,但在经过寒潭之后,石板上就布满了青苔,冯德为防脚滑,显得小心翼翼的,走一步就得看三步。 直到一刻钟后,二人才来到观山亭外。 第282章 还有一件事 观山亭中鸟粪之类的脏污甚少,连一根杂草也无,看上去古朴典雅,确实是一处好景致。 冯德见此先是一愣,然后奇道:“怪哉,书院中人甚少来这山上,怎么还会如此干净?” 许缘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随意开解说:“应该是刘院长的书童代劳的?” 冯德摇摇头,放下疑惑,拂去石凳上的灰尘,缓缓坐下。 “唉,舒坦……” 许缘也跟随进来,坐到冯德对面,恰好面向他们来时的山路。 从此处放眼望去,在雪中若隐若现的青石山路向下延伸,一路上越过如碧绿玉石般的寒潭、布局严谨优美的启明书院、寒梅独绽的树林……再远处是被田埂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农田、星罗棋布,檐角飞扬的江陵城……更远处是连绵的山林,奔流的江河。 颇有种将山水万物都收入眼底的高远之感。 冯德也是面带缅怀之色的欣赏一阵,忽然问道:“许少侠可是有什么心事?” 许缘一愣,下意识的摇头,随后又苦笑着点头:“是,也不是。” “可否说与老夫听听?老夫虚长你几轮,或许能为你解惑。” 许缘强调道:“冯老先生,我没有心事,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也是混江湖的,曾经,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只能顶替着别人的面容和身份过日子,直到前段时间,他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失去别人的外皮、别人的身份、别人的光鲜亮丽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失去那些东西之后,什么事都做不了。 明明什么人都能假扮,却就是不能当自己,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在昨晚得到姬无双的安排之后,许缘彻夜未眠。 这几个月以来,于明、许长生、姬无命、陈维康,这些身份除了许长生,其它都是属于别人的人生。 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天大地大竟无有一处地方是他的根,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能以别人的身份掩人耳目…… 这并不是他向往的生活。 冯德眉头微皱,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没见过。 好半晌,他才建议道:“如果真如许少侠所说,你可以试试换一个地方生活,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开始新的人生。” 许缘轻咳一声,再次强调:“那是我的一个朋友,还有一件事,他现在受制于人,没法换一个地方。” 冯德惊奇的看了许缘一眼,沉吟道:“如此,或许可以考虑先让你……的朋友不再受制。” 许缘眼前一亮,自己真是灯下黑了啊! 现在自己翅膀都这么硬了,确实也是时候尝试着拜托姬无双的控制,从血尊口中的家奴翻身变成自由人了。 只是这个天莲印实在有些打脑壳,他对魂道、鬼道这方面的修炼几乎为零,贸然在灵魂上动手脚当真危险。 他“腾”的站起来,一把握住冯德的手掌,激动道:“谢谢你!冯老先生,你的点拨真是让我……的朋友受益匪浅!” 冯德面色怪异,点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看许少侠有一副侠义心肠,所结交的朋友也绝非恶类,以后必当前程似锦,武运昌隆。” 许缘欣喜道:“那是当然,毕竟我当年也有‘诚实可靠小郎君’的美称。” 冯德站起来,向山巅看去,感慨道:“这最后一程已然无路,若是还在壮年,老夫必定奉陪,只是如今血肉老朽,就不陪许少侠啦。” 许缘惦记着天莲印的事情,当即摇头道:“没事,冯老先生能与我同行许久已经仁至义尽,至于最后的风光,以后再看也不迟,今日就先回去!” “如此,那便下山?” “下山!” …… 回到书院,许缘仰倒在床上,从文心中调动海量文气,将天莲印团团包裹,尝试着将其挪出眉心。 受到文气侵蚀,天莲印微微颤动,于许缘的额头处显现出一朵漆黑的莲花印记。 让他略微感到放心的是,路程到一半,天莲印并未被触发出什么折磨人的机制,免去了一顿痛苦。 就在他想要一鼓作气将天莲印逼出眉心祖窍时,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从天莲印中传出。 “你想死?” 姬无双发现了! 许缘心底暗叫糟糕,不慌不忙的传音道:“不啊,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 许缘抹了抹额角渗出的冷汗,平静道:“就是再过几天就是上元节啦,我想和云敏和李怀梦一起过,你能把消息转达给她们么?” 姬无双沉默许久,才说:“可以,但不能靠近于府,不能以于明的身份现身,我会让她们乔装一番。” “啊,好!” 天莲印沉寂下去,甚至还被姬无双挪回了原位,隐隐将文心和山河画卷监视住。 过得一阵,许缘山河画卷上传出一抹空间波动,瞬息间作用在那朵黑莲之上。 空间在变幻,黑莲周围光芒一阵闪烁,再度挪移到一半的距离,许缘眼神一凝,准备直接将其移除。 黑莲猛烈颤抖,突然挣脱空间的束缚,又一次回到原位。 “你还有事?”姬无双声音里多出几分冷意。 许缘不好意思道:“还有一件事,那天记得提醒云敏穿绸袜,我要黑色的。” 姬无双这次没有那么好说话:“呵,滚!” 这声音略微有点大,震得许缘脑瓜子都有些嗡嗡的。 等一切归于平寂,许缘无力扶额,长叹一声。 ‘发现了,她绝对是发现了,完犊子啊……’ …… 江陵城,于府,寒梅傲的凉亭中。 姬无双顶着于明的打扮,面色平淡的侍立在一道身影背后。 那人影身着玄色白莲道袍,面容与姬无双有五分相似,负手而立时,宽大的道袍亦遮掩不住玲珑的身段,素面朝天,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 她的声音成熟清冷:“双儿,你的心,刚才乱了。” 姬无双比女冠要高上半个头,回话时略微低垂脑袋,平静道:“师尊,徒儿只是想到一些烦心事。” 这位女冠便是姬无双的师父,天莲教现任教主,天莲道尊。 “噢?到底是何事,竟能令你心湖波荡?” 她显然是不想让姬无双这么轻松就蒙混过关。 第283章 堵门的帮派 姬无双眼神的坦然的看向天莲道尊:“江州界碑入手多时,徒儿依旧未能将其完全炼化,因此苦恼。” 天莲道尊看向院内绽放的数丛梅花,脸上看不出喜怒:“纵使江州人道气数颓靡,但人皇依旧在位,你也未曾踏入春秋境,速度自然缓慢。若你依我之言,将周边几州界碑纳入囊中,你母亲早就能够脱困。” “只怕打草惊蛇,引得狗皇帝反扑。”姬无双不为所动。 天莲道尊轻哼一声,忽然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姬无双,说到:“黑莲死了。” 姬无双眼睛略微睁大,反问道:“怎会如此?他不是已经修成元神了么?” 在天莲道尊审视的目光中,她的表演恰到好处。 “他久在盛国行走,发现除江州以外的人皇界域压制力增长不少,又闻启明刘汉卿有证道之基,就想来此分一杯羹……你没见过他?” 姬无双面不改色:“徒儿一直都在顶替于明,不曾见过黑莲长老,若师尊为此事而来,可以拿下城外之人审问前因后果。” 看不出什么破绽,天莲道尊有些不悦道:“你这张脸看着实在碍眼,还是换回去比较好。” 姬无双伸手在脸上抹过,顿时恢复原本样貌,依旧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看着那张与自己很是相似的脸蛋,天莲道尊眼里泛起几分柔色:“双儿,都这么些年了,你依旧不愿叫我一声大姨么?”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气质淡然,一个意蕴高渺,更像是一对孪生姐妹。 姬无双抿紧嘴唇,沉声道:“血仇未报,不敢认亲。” 天莲道尊轻叹一声:“也罢,此番能看到你取得不小进展已经足够,黑莲之事,我会继续追查。” “是。” 蒙蒙白雾自天莲道尊脚下升起,雾气涤荡间,其身影也变得虚幻,就在她即将消失不见时,她一步踏出,伸手抚上姬无双白嫩的脸颊。 入手是一片冰凉软滑,没有任何阻隔。 她眉头皱起:“你的千面呢?” 姬无双眸光低垂,答道:“已经交由药奴保管。” “那就好,莫要丢失。” “是。” 天莲道尊收回手掌,向院外瞥了一眼,一步跨如白烟内,最终消失不见。 姬无双站在原地,将于明的面具重新蒙上后,走出院落。 一道红影从角落钻出,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 “主人,那就是教主嘛?” …… 连续被姬无双抓到两次,许缘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安安心心留在启明书院修养。 虽然那天晚上血道魔气的数量大增,但在黑莲傀儡上损失的神念,只能够依靠文气慢慢养回来。 第二日,书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心中好奇之下,许缘朝那边行了过去。 还没到大门口,就听一大嗓门儿正在出言不逊。 “你们都给我听着,书院里面的书都被我江陵帮看上了,在我家少帮主来之前,你们都不能离开!更不能偷偷把书藏起来!要是被老子抓到了……哼哼,脱光衣服吊起来打!” 来到近前,许缘发现一个魁梧壮汉正抓着一书童的衣领,站在门口台阶上耀武扬威。 他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凶悍,俨然就是后天境圆满的武者。 在壮汉身后,二十多个穿着黑色短衣的男子满脸凶横的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见此,许缘眉头皱起,想不到上门找麻烦的人竟然来得这么快。 而且……江陵帮竟然这么豪横的?真是不知死活! 念及至此,他脚步一动,跨过近十丈的空间,运足长生真气,他以手作刀,劈在其抓着书童的手臂上,令其吃痛松手,随后抬手一掌印在壮汉胸口。 “嘭” 肉掌拍在胸膛,发出一声闷响,壮汉顿时腾云驾雾,在空中喷出一大蓬血雾,落入后方的人群中。 壮汉眼睛瞪大,挣扎许久都没能站起来,颤抖着手掌指向许缘,断断续续道:“你……你……额。”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死不瞑目。 其余喽啰伸手探了探鼻息,面色大变,呼喊道:“牛二死了!这里有高手,快撤!” 见最强的头头死了,他们神色慌乱,顿时化作鸟兽四散。 连地上的尸体都无暇再管。 许缘没有追上去,端详着自己的手掌,没想到那么一个后天大成的武者竟然这么不顶用。 失手打死人,他也没有什么愧疚感,看向身边的书童,询问道:“成墨,你怎么样?” 名为成墨的书童脸色有些苍白,强作镇定对许缘拱手道:“我没事,多谢许大侠救命之恩!” 许缘随意的摆手,说到:“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还是先去找刘院长禀报这件事情。” 成墨看向雪地上的尸首,迟疑道:“这……这死人又该怎办?” 许缘直接把门关上,拍手道:“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就没事了,你也不必担心这些,我猜那些人应该是回去求援去了,等不了多久就会来收尸的。” 成墨一听,显得更加不安。 “这、这可如何是好?许大侠,要不我们报官!” 许缘挠挠脸,沉吟道:“这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计……不过太麻烦了,这一去一来得浪费不少时间。江湖事江湖了,他们敢来,直接送他们见阎王就是了。” 成墨苦着脸应下,脚步虚浮着向内院跑去。 冯德这时也赶了出来,凑到许缘身边询问缘由后,胡子都要气歪了,怒道:“区区阴沟老鼠,也敢觊觎我启明书院的典藏?你在此地等着,我现在就回江陵,带差役上他们帮派抓人!” 说着,他在许缘震惊的眼神中,提笔写下一篇《大风歌》。 大风力士现身,冯德费劲的爬到其肩膀上,抱着那粗大的脖子固定好身子,这才一脸自得的向许缘道:“这只是些许文道手段,不必惊奇,且看我速去速回!” 许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点头,赞道:“好滴很好滴很,能想出这个方法的人一定很聪明。” 冯德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毕竟他可是我江州的刺史啊!” 由于文气恢复速度慢,且诗词维持时间有限,冯德也不敢多呆,念头一动,大风力士便冲天而起,飞向江陵城。 第286章 真·易容 随手格开持刀男子无力下落的长刀,许缘抽出长虹剑随手甩去剑身上的稠红血迹,看向山路见远去的江陵帮众人。 尽管体内真气已经不多,但他瞥见一地的尸体,还是选择追赶上去。 就算弄不死那个赵青,抓两个苦力回来收尸洗地也是好的。 …… 数个时辰后,冯德终于带着几个皂衣差役缓缓出现在启明书院的大门之外。 此时他脸上失去了往常的血色,异常苍白,就连走路时都有些双股颤栗,看上去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见书院门外的空地上正有三两个穿着黑色短衣的壮汉正在扫雪,冯德凑了过去,用虚弱的声音,询问道:“你们好像是江陵帮的?怎么会在此处做事?莫非……”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惊,也不等几人解释,拔腿就朝书院里面跑去。 “啊呀!显摆误事矣!汉卿!长生!你们在哪里?我带人来救你们……嗯?” 刚刚进入大门,冯德便看到许缘和刘汉卿正坐在侧边的石亭内,有说有笑。 在石桌上,一座小火炉烧得正旺,“咕嘟咕嘟”的水声从水壶中传来,空气中还有一抹沁人心脾的茶香,看上去闲适无比。 冯德惊异道:“你们、你们没有被抓起来?难道江陵帮的畜生已经把东西都给抢走了么?” 许缘拍拍身旁的座位,笑道:“冯老先生,你回来得太慢,那些恶人已经被我赶跑啦,外面剩下的人是专门在此地赎罪的。” 冯德捏住衣袖,羞愧掩面,摇头叹息着说:“唉,我也不想拖延时间的,只是……只是我似乎有些畏高,强撑着回到江陵后便晕了过去,许久之后才醒过来,这才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回书院。” 许缘愣住,奇道:“我听你在天上叫得还挺欢乐,以为你喜欢自由飞翔的感觉呢。” 一提起飞翔,冯德腹内一阵翻滚,作势欲呕,连忙坐到石凳上,捧起茶杯压下,这才摆手道:“此事不谈、不谈,长生,你快说说那江陵帮是如何退去的?” 许缘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来了四个先天境……最后被我斩了三个,其余人落荒而逃。” 冯德双目微微睁大,赞叹道:“‘江州许长生,游侠剑客也’,剑气纵横,快意生死,五柳先生诚不我欺!” 许缘嘴角嘴角微翘,矜持道:“出口成章,不愧是江州数十年的州学教授,这么会说话,可以多来几句。” 冯德、刘汉卿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这时,跟随冯德前来书院的差役们走了进来,向冯德抱拳道:“冯教授,此地灾厄已经解除,我们兄弟几个……” 冯德起身拱手道:“几位小兄弟公务繁忙,老夫也是知晓,就先回去。老夫身无长物,家中尚有些许书籍,待此间事了,老夫亲自送到你们府上。” 几人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拒绝:“冯教授,这可使不得!您是整个江陵公认的大好人,要是敢收您的东西,家里人会骂死我们的。” 冯德哭笑不得,点头道:“好,此事就多谢你们了,且先去罢。” “是!冯教授以后若有急事,可随时来寻我们兄弟。” 许缘抬眼一扫,发现这些差役却是以燕小七带头,顿时有些奇怪。 这几人算起来应该是守江州大牢的差役,再怎么轮,这次出任务也轮不到他们啊? 于是他若有所思道:“冯老先生的面子真是够大,连张司狱的手下都能找来。” 冯德面色一僵,却是有明显的不悦之意,哼声道:“那些个官老爷平素悠闲得紧,这大过年的才将衙门内的人全都散了出去,老夫找遍整个衙门也才只有江州大牢里还剩下些人。” 许缘微微点头,过多的偶然背后只会有一个必然,照这么看来,江陵帮身后必然还有指使之人。 ‘后面几天还有得忙咯!’ …… 令许缘惊奇的是,在之后几天,一切都风平浪静,不管是猖狂的魔道还是蛮横不讲理的江湖帮派,都没有再跳出来找不痛快,仿佛都对即将成书的刘汉卿视而不见。 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危险正在慢慢靠近,周围山林中多出的大量窥视者,充分的表明了那些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正月十四这天,许缘正在尝试修炼《道心种魔》,眉心中的天莲印忽然传出姬无双的声音。 “你和那两个女人约定在何处见面?” 许缘并未急着回答,先是收束自身念头,再理顺体内混乱的真气,这才说:“唔,就定在映月湖边的仙味居外面。” 姬无双那边也间隔许久才回话:“好,你在外边一定要小心,我师尊目前还在江州,别被她发现。” 许缘自信道:“没事,我不是还有千面么?” 姬无双没有回答,就在许缘认为聊天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天莲印上又传来一阵动静。 没过多久,姬无双的阴神便大摇大摆从中钻出来,毫无遮掩的绝美面容让许缘不由多看几眼,对“秀色可餐”一词有了更深的见解。 姬无双道:“这段时间千面最好别用,我现在就为你取下它,再给你重新易容。” 许缘不明所以,随意道:“没事啦,你看着安排就好,反正我就是一个打工的。” 姬无双没有说话,这次只用两个法诀便再度接管过许缘的身躯。、 只见她阴神中洒落点点魔气,飞出眉心,落在许缘脸上,一阵黑光过后,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脸皮就脱落下来,被姬无双握在手里。 “等我走后,你把这东西保存好,控制的法诀我稍后会留给你。” 许缘点头,突然躲过身体的控制权,掏出一面铜鉴打量一番镜中那个面目普通的青年。 姬无双并无恼怒,只是平静道:“若是舍不得你自己的脸,可以选择用真面目示人。” 许缘摇头:“他是许桂圆,而我是许缘,不一样的……托尼、啊不,姬老师,你就照刚才的造型给我来一份就好,别做得太假,我还要出门约会的。” 姬无双眸中有深思之色,重掌身躯,手中法诀连动,指间散发出清凉的仙道法力,缓缓按压在许缘脸上。 第287章 上元灯如昼 手指冰凉,在仙道法力的作用下,许缘面部的皮肉在快速变得酥麻,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没有脸皮一样。 许缘惊奇道:“好厉害,这就是仙道的奇异之处吗?” 姬无双没有说话,阴神之上亮点微光,包裹着些许粉末飞出眉心,混合着法力,继续揉捏,仿佛要把那些东西揉进许缘的血肉之中。 良久,许缘脸部的工程总算结束,他接管身体,照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很是满意。 不愧是天之娇女,就连在易容这种小道之上,也是做得尽善尽美。 眉心祖窍内,姬无双的阴神黯淡许多,她挥出点点光华,于广阔的空间中描摹出一幅画卷,对许缘道:“若是遇上我师尊,不要暴露自己。” 许缘从镜中收回目光,看着画卷,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惊异道:“血尊?” 画中那人穿着玄色道袍,其上绣有一朵白莲,气质高渺,身材成熟,观其相貌,正是许缘以前所见过的血尊。 穿上衣服,差点没认出来。 姬无双摇头:“她是我师尊,天莲道尊,与我母亲是孪生姐妹。” 许缘“噢”了一声,点头应下,识趣的没有过问姬无双和田联道尊有什么过节。 见此,姬无双不再言语,化作一道蒙蒙烟气归去。 …… 上元节晚间,许缘入城赴约。 时值佳节,江陵城中正是热闹的时候,可谓是行人欢声如潮,街市华灯如昼,温暖的灯光将寒意驱散,街道上比之中秋节时还要热闹一些。 映月湖畔,地面还剩下些许残雪,两位姿容俏丽佳人站在树下低语,偶然间绽放的如花笑靥,不由让街上行人频频侧目。 许缘在街边一阵寻找,终于找到云敏和李怀梦,正要迈步过去,就听闻一阵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抬眼看去,就见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在缓缓行驶,管家阿忠坐在车辕上驾车。 马车窗帘一角被掀起,露出于明的面孔,与许缘视线交错,波澜不兴。 瞥了一眼街对面的仙味居,那里也有不少官员模样的人在等候,许缘这才想起,按照往例,州衙里的官员也是要出来团建的。 恰如中秋文会之时。 不过这些都已经和许缘无关,下意识的捋了捋颔下的胡须,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云敏和李怀梦身前,轻笑道:“今夜明珠蒙尘,我这赴约之人都差点看走了眼。” 在出门之前,两女脸上都作过处理,遮掩了不少颜色,比如脸上的肤色稍暗,多出不少雀斑,但就算如此,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李怀梦握着锦帕掩嘴一笑,在外人眼前,她一直都很大家闺秀的。 “许大侠不也一样?这脸上的大胡子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许缘嘿嘿一笑,随口解释道:“没办法,前些天又跟人结了仇,要是再招摇过市,恐怕今晚就不会清净咯!两位仙子应该不会介意的?” 当然,他这乔装之举不只是为躲避江陵帮的麻烦,更是为了让启明书院周围的窥视者认为他还在书院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云敏微笑摇头,她是一向不在乎这些的。 李怀梦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嘴里轻哼道:“自然介意,你这样子看上去就跟于……老头子一样,要是让人见了又会怎么议论我们姐妹?” “那该如何?” 李怀梦一指街对面那一个挂满花灯的摊子:“听说某人文采惊艳,大盛少有,那就请展示展示,若能猜出那些灯谜,今晚我们就一起逛灯市,怎么样?” 许缘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一个重重的哼声:“大盛人才济济,文风鼎盛,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就敢妄称文采大盛少有?真是大言不惭!” 许缘等人闻言皆偏过头去,只见一身穿雪白文士服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眼神斜睨三人,颇为不屑。 三人对视一眼,许缘示意两女不要说话,随意道:“啊对对对……兄弟你快走,你朋友都等急了。” 在仙味居大门前,还有一群穿着与青年同样衣着的年轻人,此时正在向这边招手,应该是同伴。 说着,他便一手拉着云敏,一手拉着李怀梦,向街对面行去。 许缘刚才的态度极其敷衍,让那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此时又见许缘左拥右抱,内心更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大声感叹道:“唉!两名花季少女竟为些许浮财便能当街与一中年男子暧昧不清,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言落下,街上不少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许缘三人。 他们视线灼灼,仿佛要把三人活活盯死。 云敏心底微惊,手掌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又想到这些人都不认识自己,顿时安下心来,目光坦然的与众人对视,甚至还向许缘怀里面靠近些许。 李怀梦可就不一样了,她本就脸皮薄,又恰好被青年戳到了心窝子,心里咯噔一下,手掌如触电一般缩回,双手捏着衣角,尴尬得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千里迢迢从盛京来江州,不就是因为权势,而委身于一个中年男人么? 许缘眼神微冷,伸手在胸口掏一把白晃晃的大刀片子,灌注真气,随手一挥便将其笔直扔出。 “嗤” 一声轻响,大刀片子正好竖直斜插在青年两腿之间,刀柄轻微摆动,散出一股凉风,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 许缘扬了扬下巴:“年轻人说话嘴里没有个把门的,我允许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青年男子双腿打着颤,咽了口唾沫,很想当场认怂,只可惜这里是上元时期的大街上,吃瓜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很难抹开面子的。 更何况,他州学里面的同学都在此地,要是真的当场认怂,以后只怕会成为别人一辈子的笑柄! 可是,那把刀随随便便就插到地上,好快啊喂! 于是他强忍着嘴唇的颤抖,咬着下唇,一脸硬气道:“这里可是江陵,有限武令的!区区小事,还至于动手么? 我赔钱就行了!” “哈哈哈哈……” 周围轰然大笑,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第288章 娥皇女英 青年以最强硬的表情说出最怂的话语后,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抛向许缘后,用袖子遮住脸,弯着腰想要趁还没被认出来,逃离社死现场。 许缘敏锐的察觉到李怀梦眼中的失意,又怎会令这青年如愿逃走? 只见他一个纵身落在男子身前,单手将其提溜起来,随后伸手扯下脸上的胡须,显露出真正的相貌,面向众多吃瓜群众。 “诸位父老,我并非甚么家世显赫之中年人,遮掩相貌也只是一时兴起,此人谣传我们三人之事,是不是该正式的向我们赔礼道歉?” “是!” 声音颇大,只是其中女子倒要多过男子。 大抵是因为许缘长得很英俊…… 许缘眼神直视青年,手上稍稍用力:“嘿,醒醒,要是再装模作样,我可要大声喊出你的名字了。” 在他的另一只手上,一个绣着“曾广文”三字的锦带正在摇晃。 曾广文大惊失色,连忙大喊:“我错啦、我错啦!兄台住手啊!” 许缘向李怀梦二人偏了偏头,摇头道:“还有那两位!” 曾广文不敢不从,闭着眼再次道:“对不起啦,两位姑娘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祝你们良缘永结、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云敏嘴角轻轻翘起,微微点头,算是原谅这人的过失。 “噗哧”李怀梦被这一连串祝福逗笑,看向许缘的眼神变得柔和,缓缓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得嘞!” 许缘随手把曾广文丢在地上,捡起地上的大刀片子,拍拍手,对一众行人道:“多谢大家仗义执言!这银子,就当作是在下的谢礼啦! 祝大家上元节快乐!”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锦带“刺啦”一声碎裂,其中的银子被真气一震,碎成众多碎银,分别落向刚才出声的路人。 众人自然是喜上眉梢,也有人笑着调侃:“这可不就是娥皇女英嘛!” 李怀梦和云敏皆是脸红,螓首低埋,不肯言语。 许缘见此向众人抱拳一礼,拉着二人飞速远去。 仙味居,暗中潜伏的赵青看清楚许缘的面容,顿时双目喷火,咬牙切齿道:“父亲,就是那人,将王铁扇、赵得柱、何三刀三位叔叔杀了,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报仇!” 话说得凶狠,但他身子却一动不动。 一只手掌落在他肩膀上,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今晚那位大人可是对我们父子委以重任,切莫意气用事!等此事了结,为父自会带你杀上启明书院,让他们鸡犬不留!” 赵青心中大定,在他看来有父亲出马,拿下那个小贼是易如反掌的。 他瞥向远处房间里觥筹交错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冷哼一声,询问道:“大人可有说几时动手?” 赵风一脸的高深莫测,抚须道:“宴席过半!” …… 跑到人烟稀疏的角落,三人方才停下,李怀梦不敢和另外两人对视,认真的看着地面道:“许缘,你和云姐姐去走走,我想单独看看花灯。嗯……等下我自己会回去。” 说到最后,一抹孤单寂寥之感悄然爬上她心头,让她有种窒息感。 云敏体弱,跑过一大段路程,已经是气喘吁吁,捏住许缘的手轻轻用力,示意其挽留。 许缘犹豫些许,终于鼓足勇气,抓住李怀梦的手,放到自己怀里。 李怀梦瞪大双眼,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满脸绯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做甚么?” 看着李怀梦这副样子,许缘到嘴边的情话顿时跑偏,凑到其耳边低声笑道:“做什么?当然是要让你做娥皇女英啊!” 李怀梦娇躯一颤,看向云敏,见其也一脸坦然的把手放到许缘胸口,更是羞得要死,身子后仰,柔弱无力的摇头,使得发间步摇一阵乱晃。 “不成!你……我……云姐姐,哎呀,你真坏!”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粉拳捶打着许缘的胸口:“你和姬无双可是反贼,我要是从了你,他们又该怎么办!?” 无论哪一朝代,对造反之事的惩罚都极为严厉,如果李怀梦也被打上“反贼”的标签,李家九族都会被杀得一干二净。 “咚咚咚……” 许缘的胸口像是在擂鼓,声声沉闷,直到这时,他才想起眼前这个满面娇羞的姑娘还是个入道境武者。 他不由有些感谢这片天地,要不是几次三番为他洗礼身躯,只怕这时肋骨都要断几根。 于是许缘放下云敏的手,将李怀梦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到时候我们悄悄的去把他们接出来。” “呜呜呜……” 李怀梦没有挣扎,反倒埋在许缘怀里低声哭泣起来。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的心路历程不可谓不艰辛,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嫁给一个老男人,结果未婚夫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又莫名其妙就入伙了姬无双的队伍,随时可能被定为反贼,被诛九族…… 以前的她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承受着这些压力,可真是太难了。 “晚啦……便宜早就被你占去了,心也挂在了你的身上,我就是想离了你也晚啦!” 李怀梦闷闷的声音响起,让许缘不由露出几分傻笑。 他知道,李怀梦说的便宜,是中秋节受伤后找药之时占去的。 一想到那次……许缘的注意力不由放到胸膛上,纵然隔着厚厚的衣物,依旧能感受到那座宏伟壮观及温暖。 良久,怀里的动静平息,许缘询问道:“怀梦,那你这是答应了么?” 李怀梦低声道:“答、答应甚么?你、你都没有真正开口……” 许缘紧紧搂着李怀梦,笑道:“我。许缘想要李家娘子李怀梦,不知你愿不愿意?” 一双手臂悄然抱住许缘的腰,响起一声底部可查的应答。 “愿、愿意。” 许缘如听仙乐,高兴道:“真好,我们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随后他又看向云敏,一把将其搂进怀里,满脸沉醉道:“娥皇女英……嘿嘿……我的娥皇女英(流口水)……” 云敏和李怀梦面色潮红,各自埋首在许缘胸膛一侧,丝毫不敢对视。 第289章 传珠照虹 映月湖旁,仙味居。 屋外虽有凛凛寒风,但屋内却暖意宜人。 宴席开始后,随着酒意逐渐上头,有歌姬浅吟低唱,有文士纵情高歌洒然赋诗,气氛更是热闹非凡。 冒充于明的姬无双落座于席间,神情淡然,只是在席初随意作出一首诗词之后,她以重病初愈,不便参与众人的欢饮为由,甚少动筷吃菜,更是不曾饮酒,安心等待宴席的散场。 也算是托许缘的福,众多官员深知刺史的文采与酒量,倒没有自讨苦吃的来劝酒,识趣的与自己小圈子里面的同僚交谈。 突然,汤骏握着酒杯站起来,敬向姬无双:“于江州,我等共事将近一年,今夜元宵喜乐,何不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姬无双也站起来,举起茶杯道:“请。” 在同时饮尽杯中之茶与酒,汤骏便坐下向同一桌的其余人说:“诸位同僚,年年皆是饮酒作诗欢歌,今宵倒也颇为乏味,不如我们换一个法子以作娱乐?” 姬无双眼神一闪,看着汤骏,若有所思。 就在刚刚,她感应到了杀气。 汤骏的建议,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曲宜春喝得老脸通红,笑道:“骏犇,是何方法?快快说来听听!” 汤骏从怀里取出一枚带有一条红线的莹白珠子,摊在手上向众人展示,语气里带着些许炫耀:“此为一桩文宝,名为‘飞虹珠’,乃是我早年意外所得,甚是喜爱。若以文气激发,便能使之腾空飞舞,其间还会洒下各色虹光,颇为养眼…… 我提议,就由我等各自以文气博弈,令其随桌而飞,每人出力不能超过三息,若此珠停留于某人身前,便罚酒一杯! 此法我命名为‘传珠照虹’,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众人目光新奇,皆颔首言:“可!” 随后他们的眼神看向姬无双,想知道这位刺史大人会不会同意。 姬无双眼神死死盯住那枚珠子,好半晌才轻笑道:“此法倒也有趣,可堪一试。” 汤骏轻呼一口气,环顾一周,心跳悄然加快,笑道:“莫急莫急,开始之前,大家先熟悉熟悉这件文宝再说。” 随后将文宝优先递向姬无双:“于江州先请。” 姬无双平静接过,在手里打量过几眼便递给身边的冯德,突然道:“说起来此物我也见过,当年求学于启明书院时,曾见董家次女玩耍,如今再次见到,已然流落民间,当真是令人唏嘘。” 当时用这珠子的时候,只是为锻炼自己对文气和血道之力的掌控能力,意外之下就变成了一件文宝,没想到经过数十年辗转之后竟在这里重逢。 冯德面有追忆之色,叹息道:“唉,造化弄人呐……” 这种饭局他也推不了,早在白天就回了江陵,而且上元节之后,他就要开始州学的课程、主持江陵旬报开展工作,已经无暇再长驻启明书院。 其余众人并非启明书院的学生,心里的感慨并不多,只是奉迎着赞同几句。 过得一阵,游戏开始。 姬无双当先出手,指尖飞出一抹金色的文气,推动飞虹珠沿着圆桌边缘转动。 说起这文气,还是她之前从许缘身上借来的,用来掩饰她的血文气,数量有限,她用的不多。 其余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点出自身的文气。 姬无双略微扫了一眼,只有自己、冯德、唐和的文气呈金色,其余人皆是莹白。 随着众人文气的注入,飞虹珠上渐渐亮起七彩的虹光,从一开始的淡淡光彩到后面拳头大小的光团,光彩夺目,煞是好看,引得其它桌上的官员都不由好奇的凑过来,眼里带着跃跃欲试。 飞虹珠转过数圈,最终停留在姬无双身前,七彩光芒照在她身上,成为整个房间最耀眼的那个人。 汤骏面色一变,迟疑道:“于江州身体不适,可以以茶代酒。” 姬无双并未推辞,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在房间的角落,丝丝缕缕烟气悄无声息的融入空气中的熏香中,未尝被人察觉。 直到某一刻,姬无双眉头突然一皱,不对劲! …… 上元街市,花灯璀璨,夜色如画。 许缘一手拉着云敏,一手拉着李怀梦,三人停驻在一家花灯摊位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彩灯灯面上的各式灯谜。 许缘拿起一盏缀着红色剪纸的花灯,见上面的灯谜比较简单,顿时来了自信,对李怀梦道:“刚才被那人打乱了行程,现在正好继续,你看上哪一盏尽管说。” 李怀梦掩嘴一笑,一双杏眼看向云敏:“姐姐先请。” 比起长云县,江陵城内的繁华程度都快要高到了云端上,云敏视线在满目的花灯间游移,一时间竟有些选不出来,半晌才指向最高处的那一盏稍大的花灯。 “就它。” ‘这一盏既好看,灯谜也有难度,正好合适。’她心道。 摊主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姑娘好眼光,这灯制起来可是耗了不少心力。” 许缘对摊主道:“麻烦老板取来。” 摊主轻咳一声:“公子可以先猜出谜底,那样我不收钱的。” “四面山溪虾戏水——打一字” 许缘扫过一眼,立即说出答案:“思。” 摊主抱了抱拳,搭上梯子,将灯笼摘下。 云敏将灯笼捧在手中,颇有些爱不释手,她并非是没收到过花灯,但像这次一样有轻松心境的还是第一次。 李怀梦也算是饱读诗书,再加上往年所见所闻,这些灯谜几乎都被她猜过,于是选了个最好看的,当然,也是难度最高的。 “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日月,碧波深处好泛舟——打一字” 许缘略微后仰,轻吸一口凉气,这丫头还挺会为难人。 李怀梦眉眼带笑,轻轻摇了摇许缘手臂,娇俏道:“怎么样?要是猜不出来咱们可以买的,花钱嘛,也不丢人。” 许缘挠了挠脸,发现没有印象之后,果断选择请求支援。 文气轻轻触动天莲印,他传音道:“姬老师,这里有一道难题,可以打扰你一会儿嘛?”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天莲印那一头并没有传来那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291章 自爆家门 茶壶渐空,曲宜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不屑道:“你看,哪里有毒?我这不是好好的……嗯?” “砰” 话还没说完,他身子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其余三个身形也是摇摇欲坠,接连倒在地上。 曲宜春等人倒地的动静很大,令得不少官员都投来注视的目光,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连声呼喊:“快来人!有刺客!” 一边叫喊,众人一边想要使用文宝,用以护身,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极其散乱,虽然能勉强调动文气,但文气的数量和方向都无法掌控,无法展现出丝毫神异。 唐和、冯德也是面露骇然,他们对于文气的掌控力大大降低,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不能动用,只能眼睁睁的坐在远处,旁观事态的发展。 姬无双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忽然对汤骏道:“汤郡守难道不应该解释解释么?” “解释?解释什么?下官可是与诸位同僚吃着一样的酒菜,于江州可不要血口喷人。” 汤骏眼神依旧充满醉意,再度仰头饮尽杯中清酒,随意的将其抛到地上。 “啪” 门外有“噔噔”的脚步声响起,不到片刻,房间的大门就被巨力踹开,走进来一群黑衣蒙面人。 他们身材高壮,散发着强大的凶悍气息,让众人心头都漏跳一拍。 正是埋伏已久的江陵帮赵风等人! “嘿嘿嘿嘿……这么多官老爷都失去力量,变成了凡人,乱神散果然好用啊。” 为首的赵风冷笑出声,手中长刀豁然抽出,径直指向坐在上首的姬无双。 “你就是江州刺史于明?听说你刚到江陵不满一年就贪了数百万两白银,哥儿几个刚过完年,兜里也不太宽裕,就差你这只肥羊了!” 说这话时,姬无双的表情依旧平静,反倒是周围的一众官员被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被这黑衣人点到名,受到欺辱。 冯德身子有些摇晃,强撑着道:“这位壮士,袭击朝廷命官形同造反,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有官员声色俱厉道:“就是!若是让朝廷发现,你之九族都会鸡犬不留!” 赵风身边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大笑出声,猖狂道:“你们这些个官老爷平日里都作威作福,享尽了富贵,今天终于轮到老子骑到你们头上,你们就乖乖的受着,要是再敢乱吠,老子一刀一个,把你们全砍了!” 说着,他一刀挥出,凌厉的刀气划过虚空,正好将一张桌子一分为二,,飞溅的木屑打在周围之人脸上,刺出一个个血口。 冯德大怒:“竖子耳敢!” 这一次,声援冯德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如同断脊之犬,怂在一旁不敢出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风不悦横了身边自作主张的儿子一眼,一步跨出手掌成爪,抓向姬无双的肩头。 “今日咱们兄弟几个只想求一桩富贵,并不想与朝廷撕破脸,所以……于明刺史,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 也就在此时,一声爆喝陡然响起:“于明老狗,你贪赃枉法、胡作非为、草菅人命、抢占人妻……给我纳命来!” 听到这话,汤骏眼中多出几分清明,身子悄然绷紧。 这跟他写的剧本不一样! 姬无双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些罪名应该统统安在某个姓许的人头上才是,所以,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他果然没有失约。’ 只见姬无双身侧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手中长刀横扫,竟是要直取其首级! 赵风动作一顿,失声道:“青……” 只见那人身穿一身锦袍,样貌未作丝毫的遮掩,赫然就是江陵帮少帮主赵青! 他不由看向身后黑衣打扮的儿子,心中震惊之下,停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汤骏眼神阴沉下来,暗地里又挥出一道文气,击落一枚酒杯,催出赵风动手。 被子碎裂的声音将赵风惊醒,他羞怒交加,真元涌动,手里倏然延展出一尺刀芒,斩向姬无双身边的“赵青”。 “赵青”夷然不惧,稍微侧身,一把将姬无双抄在手中,手里的大刀片子横在其颈间,挡向黑衣人的刀芒。 许缘顶着赵青的脸,下巴伸出,露出几颗白牙,以极度前奏的模样不屑道:“老狗还想发财?吃屎你!” 赵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是真不敢杀官的,更何况汤骏只说生擒活捉,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见黑衣人投鼠忌器,“赵青”更加得意,对周围大声道:“你们都给爷看仔细咯,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陵帮赵青是也,你们要是有寻仇的念头,明天我江陵帮就把你们一家男女老少全都杀光!哈哈哈哈……” “你放屁!” 赵风还没说话,他身后的赵青陡然拉下面罩,又急又怒道:“我才是真正的赵青!你这个假货,休想栽赃陷害!诸位大人且看清楚,我才是真正的赵青啊!” “……” 说着说着,赵青停下来,面色灰败,浑身发抖,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 “我……大人……都是误会!” 四周一片寂然无声,好几个官员颤抖着手掌,摸向自己脸上插着的木屑,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区区江湖混子,也敢对他们大呼小叫,还敢动刀子…… 明天就让江陵帮在这世间烟消云散! 汤骏呼吸停滞,他找的究竟是什么扶不上墙的烂泥!? 许缘也是瞠目结舌,丝毫没想到赵青竟然这么刚烈,上来就直接在这自爆家门。 他愿意对天发誓,他绝对不知道赵青父子也在这里,之所以冒充赵青,只是想给江陵帮泼脏水罢了! 见此,许缘眼珠一转,伸手在脸上一抹,血光一闪,又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他笑道:“哈哈!那我不是赵青,我是你爹赵风!乖儿子赶紧过来,我们一起弄死这个贪官,反了他娘的!到时候我们父子占山为王,攻城略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站在对面的赵风面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因为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竟然又易容成了他的模样! 他将视线转至汤骏身上,见其以掌作刀,轻轻向下切割,顿时会意。 杀! 第292章 奉天卫 赵风并没有立即动手,眼中精芒连闪,飞快的权衡着利弊。 要是真的杀掉一州刺史,这泼天的罪名,区区一个江陵郡郡守怎么可能保住他? 到最终,他们父子,甚至整个江陵帮都会成为这些官老爷们争权夺利之下碾碎的灰尘!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扯下面罩,怒道:“你放屁!我才是真正的赵风!” 随后他又看向姬无双,大声辩解道:“刺史大人,一切都是误会,今天之事全都是……” “呃啊……” 还没说完,赵风嘴里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低哼一声,身体僵硬的倒在地上,已然是气绝而亡。 在他的眼中,仍然可见不少悔意,或许实在临死前才突然想明白——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他们这些小角色,最容易成为弃子。 许缘握刀的手一紧,心头有莫大的危机感正在升起,忽然间,他肚子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掌钻进他的衣袍里面,不安的乱动着。 他眉头一挑,正想传音说姬老师玩得真花时,才发现姬无双是在写下一个“逃”字。 不敢多想,他抓着姬无双的肩膀,向外踏空而去,同时还撂下一句狠话:“今天先把这最大的贪官抓取毒打一顿,以后再慢慢儿跟你们这些牛马畜生玩!” “爹!” 赵青大喊一声,想要抱住赵风的尸体逃走,走到一半,也吐着黑血倒地,暴毙而亡。 赵青父子带来的黑衣人们也是如此,黑血沿着面罩流下,身躯软倒,毒发身亡。 仅有一个例外——站在队伍最末尾,个子稍矮的一个黑衣人。 他横了一眼汤骏,冷冷道:“哼,都是废物!” 汤骏视线低垂,不敢直视,亦不曾声张。 随着空气的通畅,冯德跟唐和终于多出几分余力,身上金辉升起,一脸戒备的看向那黑衣人。 “你又是什么人!?” 冯德口中喝问,一柄橘黄色戒尺从衣袖中滑落入手掌,亮起一抹金芒。 黑衣人直接无视掉冯德,对汤骏道:“记得善后,我去……救人。”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同鬼魅,追向许缘逃走的方向。 冯德心中一怒,文心微微颤动,涌出大量文气,令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金芒。 他须发皆张,金色的文气全部汇入戒尺中之后,又将其高高扬起,大喊:“回来受罚!” 金色的绳索自戒尺中飞出,在一片呼啸声中,突然降临到黑衣人身上,捆住其四肢,随后绳索猛然绷紧,将黑衣人拉回到房间之内。 戒尺狠狠落下,上面飞出的绳索也随之收缩,将黑衣人的手掌抬起。 看上去,就好像黑衣人自己主动送上手掌受罚一般。 黑衣人眼中杀意涌动,胸口处亦有比冯德更加纯粹的金色文气冒出,在一众官员震惊的目光中,文气裹挟着一柄细剑自他腰间飞起,将身上绳索砍断,之后余力不减,迎上冯德的戒尺。 “咔” 短兵相接,戒尺受文气保护并未被斩断,但上面也留下一道明显的斩击,看上去颇为碍眼。 黑衣人收回细剑,从胸口取出一块令牌,握在手中,声音森冷道:“奉天卫办事,闲杂人等不得阻挠,再有下次,我定斩了你!” 此令牌通体金色,上面金龙盘旋缠绕,栩栩如生,在正中心有“奉天”二字颇为显眼,散发着淡淡的皇道龙威,一看就知道是真品。 如果说此前的中毒、受袭、死人对在场官员来讲是震惊的话,在看到这枚奉天卫令牌之后,他们心中就只剩下了惊恐。 奉天卫是当今天子亲军,深受器重,职权范围及大,为“奉天巡察,缉捕四方”,别说今天这种主持对州府衙门官员下毒,就算是斩去一个正五品以下的官员,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世人对奉天卫的印象,除了极高的权力,还有其中官员绝强的实力。 他们几乎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奇才,甚至还流传有“只要奉天卫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人”的传闻。 冯德拱手,涩声道:“敢问今日之事……” 黑衣人并未回答,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汤骏站起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安抚众人情绪:“诸位同僚放心,那位大人曾说,我们身中之毒很快就会自然散去,而且于江州会平安回来的。有奉天卫出手,那挟持于江州的恶贼定然在劫难逃……速速上酒上菜,我们继续欢宴!” 众人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意,有心想要问清这一番闹剧的由来,但又忌惮于奉天卫的威名,于是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纵然如此,宴席的热闹程度也已经远远不如往前。 见汤骏丝毫没有道歉和解释的意思,冯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唐和多呆了一阵,随后也告辞而去。 …… 江陵城内,房屋楼顶之间,一道身影无声掠过。 耳边寒风呼啸,许缘抱着姬无双,轻声询问道:“姬老师,我已经让阿忠回去组织张红药他们,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先进行战略性转移,撤离江陵?” 直到真正抱住,他才发现,姬无双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身子轻得可怕,如果不是其呼吸间还有几分温热,他都会以为抱着的是一个纸片人。 姬无双摇头,沙哑着嗓子道:“奉天卫之人尚未撕去最后一层遮羞布,我们离开就前功尽弃了,只要把他们抓起来……咳咳。” 看着姬无双咳在自己身上的亮紫色血迹,许缘劝道:“我寻思你这状态也大不了啊,再说了,我们现在连敌人有多少都还不清楚,怎么跟那什么奉天卫比?要不就先离开,以后有什么事再回来办就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刺史之位一定要保住,我先取《医者仁心书》祛毒,你和忠叔与他们缠斗,他们拖不起的。” 姬无双语气倔强,甚至还有力气紧握住许缘的手臂:“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许缘不悦道:“这么久了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嘛?要是为好处,我今晚久不去救你了。” 良久无有应答,许缘偏头一看,姬无双已经闭上双眼,也不知是在养神还是昏了过去。 第293章 于府前的围堵 许缘没有犹豫,脚步一转,便踏着房顶,向于府的方向飞去。 只是不到半刻钟,他便来到于府所在的那一条街道外,此地离于府,只剩下一里的路程。 也就在此时,空气在某一刹那产生一丝波动,金色的空间涟漪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许缘前方的必经之路上,手中细剑横扫,直奔许缘咽喉。 许缘眼神一凝,心道难怪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敌人,原来是料准了他要来于府! 心中警惕,他脚尖在瓦片上轻点,身躯陡然向侧方飞出,同时手中也出现一柄淡蓝色细剑,随手挥出一道剑气用以阻敌。 冰蓝色剑气划过虚空,扬起屋顶层层积雪,如同一道翻卷的雪白浪花拍向黑衣人。 黑衣人手腕一翻,细剑改横斩为斜向下劈,一举将剑气雪浪一分为二。 不过他也不算太好受,握着细剑的手臂有焦黑与冰霜之色攀援而上,让他动作微微顿住。 “水火相济,倒也有几分本事。” 黑衣人说这话时,也并不急忙追赶,而是一步一步脚踏虚空,向许缘二人的方向逼近。 许缘心头微微一沉,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阿忠这个血武神却依旧还没出来…… 是被拖住了不成? 就在他走神的一刹,一道幽光自他脚下的房屋中窜出,悄无声息的将瓦片洞穿,朝许缘眉心刺去。 同时,莹白的空间涟漪荡漾而起,一个身着宝蓝锦衣的中年男子踏出,一掌印向许缘后心。 许缘心中惊而不慌,也不与这些奉天卫硬碰,身边散出些许血色雾气,眨眼之间就跨越空间出现在一丈之外,脚尖连点,头也不回地向于府跑去。 原处,那中年男子两指握拢夹住一根细黑的细针,拂袖散去血雾,面色阴森道:“是血道魔头姬无命。” 黑衣人走上前来,撤下面罩,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面孔,轻哼道:“原以为是个不相干的搅局之人,没想到却是姬无双的手下。” 此人声音尖细,似乎是个太监。 奉天卫之前奉命去过灵药谷,从灵药谷弟子口中知晓了半步武圣杨长天死去的零星过程,“血海教少教主姬无命”之名已经被他们标记在情报之上。 许缘耳朵微动,放大的耳力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叫糟糕。 ‘只希望红叶和她父母能平安无事。’ 思索间,许缘不远处又跳出几个蓝衣男子,皆是面色冰冷。他们之间的距离站得很是分散,只要许缘以血雾进行空间穿梭,就会面临两到三人的同时围攻。 许缘丝毫不乱,正要以文气催动秘术·散,直接降临到于府,姬无双的手掌却再次在他怀里书写。 “不要暴露文道。” 许缘神色一僵,五官皱成一团,直接地铁老人手机。如果不用文气,他怎么跟这些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存在交手? 凭借先天境巅峰的武道?还是半吊子的血道?总不可能用医元去奶人? ……医元! 许缘似乎把握住什么,当初的杨佑也是接近通神境的武者,但在以变种文气催动的《医者仁心书》面前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如今用来对付这些奉天卫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许缘再次以血道之力催动秘术·散,正巧落入奉天卫之人的包围圈,只这一瞬间,就有好几道雪白的犀利剑气向他斩来,一不留神就要被砍成一堆马赛克。 只见他手中冰魄剑轻吟一声,身体扭转一周,冰蓝与火红交织的剑气向四面飞射,将那些个刁钻的剑锋阻挡过不到一瞬。血色雾气再度荡漾开来,包裹着许缘出现在十丈之外。 “咳” 许缘忍不住咳出点点血沫,后背与肩膀上多出几道剑伤,那是在穿梭空间的最后一刻受到的攻击,关键时刻,他只来得及格挡来自身前的细剑。 姬无双被许缘抱在怀里,身上倒没有什么损伤,沉声道:“笨,左前十五丈。” 笨是指许缘像个呆头鹅一样,假动作都没有直接撞进奉天卫的包围圈,向左则是她为许缘指出的方向。 许缘心头憋屈一匹,要是能用文气,他哪里还用受到这委屈?区区几个奉天卫,看他不拿传世诗词砍死他们! 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以血气催动秘术·散,落到姬无双提出的位置。 虚空有白光连连闪过,晃得许缘微微眯起眼睛,仅凭武者的直觉挥剑抵挡。 “叮叮叮~” 数声剑器碰撞的声音响起,手上传来的力道以及背后的疼痛感都有明显减弱,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乃乃的,这些人给剑喂毒! “哎哟!” 一股无力感从四肢百骸升起,让许缘脚底一软,向前方栽倒。 一众奉天卫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有人横剑于许缘身前,只等他撞上去,有人提剑刺向许缘后背、后脑,随时准备补刀。 血红的雾气再次荡起,许缘的身影再次消失,等到出现时,已经离于府不到三十丈。 至此,以挨上十多剑和身中不知名毒素的代价,他终于成功突破包围圈。 地面,许缘趴在姬无双身上,也来不及查看姬无双摔得怎么样,吃力的从眉心祖窍内调出医元,涤荡、镇压体内的毒素,眼看奉天卫之人又要赶到,又连忙以秘书·散跑路,同时默默使用李白体验卡。 在他离开摔倒之地的时,十多道剑气斩在地面,将石板劈出一条条深刻的剑痕。 一路连滚带爬,许缘终于站到于府门前的台阶上,还来不及摇人,前方又荡漾起一阵金色的空间涟漪,紧接着,一道璀璨的剑芒从中刺出,直指他的眉心。 这一击时机恰好,正是许缘两次秘术·散之间的短暂间隙,无论如何,他都只能硬接。 这一刻,剑芒离许缘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而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挥剑。 感受到冰寒刺骨的剑芒即将临身,姬无双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掌钻入许缘的衣襟,写到:“用……” “冰天雪地!” 许缘瞳孔皱缩,轻喝一声,手腕一动,手中冰魄剑仿佛划过了空间,出现在剑芒之侧。 第294章 冰魄剑威 冰霜寒气以许缘为中心向外扩散,冰魄剑所过之处,淡蓝色的剑气雪花席卷而出,凛凛寒意,让空间似乎都为之静止。 “咔咔” 雪花将破空而来的那道身影包裹,瞬间凝结成为一座雪雕,里面的人想要破冰而出,却被剑气所阻,动作极其迟缓。 许缘的动作并未停止,在冰雕成型的一刹,一步跨出,提剑刺向冰雕眉心。 在他的剑尖之上,一颗旋转的冰蓝小球正在凝聚,其中冰晶与剑气共舞,使得周围风雪愈加激荡,恍然如一场寒冬飞雪忽然降临此间。 “不自量力!” 冰雕之中传来一声冷哼,金色的文气在其胸口处亮起,一枚玉质镇纸破冰而出,在空中大放光芒,朝许缘当头砸落。 在许缘眼中,那镇纸就像是一座山岳,让他升不起半点抵抗之心,他念头一转,冰魄剑上的冰球被他挑起,迎向空中的镇纸。 “嘭” 冰蓝剑尖刺拢玉质镇纸,中间的冰球当先炸开,一环冰蓝与淡金色交织的炸裂波纹向周围蔓延开来。 冰魄剑点在镇纸之上,剑身微微弯曲,竟是不得寸进。 波动掠过于府大门,为其冻上一层一尺厚的冰棱,森寒的剑气盘旋其上,又将其搅得粉碎。 奉天卫的追兵们亦被寒霜与剑气所阻,看到黑衣人的惨样,纷纷撑开文气屏障,将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最惨的还是那座冰雕,顶着第一层冲击,身上寒冰又加固了近一尺,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 身后的追兵又要赶到,许缘不再纠缠,抽身而退,径直溜入于府。 路上他眉头紧皱,到现在终于知道跟实力强大的文人动手是有多么恶心。且不提威力强大的诗词歌赋,就是种类五花八门,作用更是稀奇古怪的文宝,就够人一阵手忙脚乱了。 于府门口,那黑衣男子以真元震碎体表冰壳,收起镇纸后,身子有些虚弱的晃了晃。 他也有文人的通病,那就是文气数量不足,甚至于比起正常文人,他由于兼修武道,蓄养的文气更少,在使用过几次空间穿梭以及一次文宝之后就已经后继乏力。 特别是那突如其来的一剑…… 低头瞥了一眼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冻伤,他面色更加低沉。 “他还有神兵利器,可恶。” 等其余蓝衣人赶过来,他撕去身上黑衣,显露出其中的赤衣,挺直身子道:“这姬无命不仅能连续空间穿梭,还不畏惧断心剧毒,颇为棘手,还是让齐指挥使出手。” “遵命!” 众人抱拳应下,四散着向于府内院包围而去。 …… 刚进入于府,许缘就察觉到地面在颤抖,似乎有人在不断用千斤巨石猛砸地板,而震源则是来自于——寒梅傲! 再经过数次空间穿梭,他耳边就传来一阵破风箱般的粗重呼吸声,无声翻过院墙,就看见阿忠的身形不断在院中腾挪,向空气挥出拳头,引得空间连连震荡。 在阿忠前方,一个赤衣男子负手而立,步伐随意,气度悠然,仿佛信步于庭,视阿忠的种种攻击为无物,而他每一步跨出,也刚好避开阿忠的拳锋,庞大的震荡之力落在他身上,就如同一阵微风扑面。 这赤衣男子长相阴柔,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多岁,虽然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狭长眼眸中闪过的光芒却让人莫名心惊胆寒。 “还以为曾经大名鼎鼎的血武神会有何等的厉害,如今亲眼一见,却让本指挥使大失所望,就这实力,比之初入通神境的武者都还有不如。” 阿忠眼神沉凝,并不被言语所激,脚下的速度,拳头的力量都没有一丝减弱,只有口鼻的呼吸越来越重,甚至还有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一副带着伤病战斗的样子。 赤衣男子身上金色的文气扩散,引动时间长河,使得阿忠的身子陷入回溯状态,身躯的动作在倒放,即将回到几个瞬间之前。 一柄长剑落入赤衣男子手中,被其随意的横在半空,上面凌厉的剑芒绽放,只等一个自觉迎上锋芒的人。 许缘眼神沉凝,就要出手相助,却发现赤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偏过头来,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先天境也敢插手奉天卫之事?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倚仗!” 说话间,一道金光在赤衣男子左手凝聚,化作数柄铁剑,被他屈指弹出。 他竟是想要以一敌二! 此人明显是武神境强者,甚至还是春秋境文人,遇上这种高手,许缘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已经感应到了张红药的存在,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医者仁心书》为姬无双祛毒。 至于阿忠,许缘瞥了一眼其脸上的波澜不惊,选择相信他的实力。 血雾弥散间,二人来到阿忠背后的房间里。 云敏、李怀梦、张红药三女皆在,其中云敏和李怀梦躲在最里面,大气都不敢喘,见到许缘身上满是血迹,皆是大惊失色,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只是眼里满是心疼。张红药则站在门口,透过门缝观察外边的局势。 许缘安抚一句:“你们放心,我没事的。” 听到动静,张红药被吓了一跳,见到被许缘抱在怀里的姬无双更是大惊失色,连忙扑到姬无双身边,探查起姬无双的情况。 许缘快速道:“她的毒《医者仁心书》就能解,快把书取来,我可以一边为她祛毒,一边出力。” 有阿忠这个大肉盾挡在前边,许缘只需要奶住阿忠和姬无双,再给奉天卫的人上减益状态就行。 张红药从怀里取出已经合并为一本的《医者仁心书》,再在自己手腕开了一条口子,凑到姬无双嘴边,满脸的恳切。 “他们应该比不过杨长天,我们可以先开启医仙阵。” 经过灵药谷的战斗,她和许缘想的竟然是同一个方法。 芬芳馥郁的药王血溢出,汇聚在张红药的手掌中,像是一颗晶莹瑰丽的红宝石,等待姬无双品尝。 姬无双只是看向许缘,催促道:“快。” 许缘会意,接过《医者仁心书》,灌入变种文气,莹莹绿光将姬无双笼罩,开始同时祛除她心神和肉身的毒素。 无奈之下,张红药只好将药王血拍进《医者仁心书》内,专注的启动医仙阵,将众人都纳入其中。 “啪” 房间大门洞开,一道碧莹莹的光彩从中飞出,直接落入阿忠体内。 “咳!” 阿忠身躯颤抖,抬掌拍开赤衣男挥来的长剑,胸腹一阵滚动,突出一口黑色的腥臭血液。 血滴四溅,却在阿忠的刻意蓄势之下,如同一把把利剑横空而过,竟是带起阵阵剑吟。 赤衣男面色一变,感受到血液中所蕴含的无匹剑意,瞪大双眼,惊奇道: “剑……周吉安的剑!?” 第295章 玉佩为契 赤衣男很慌,根本没预料到阿忠竟然还有这一手。 周吉安,天下剑宗,曾在十余年前挑战过大盛人皇,虽然落败,但也未曾受到重伤,一身剑道修为足以排在世间前十。 这种位于世间绝巅的剑气,就算只是泄露一丝,也足以让他这个以灵丹妙药堆砌起来的通神境武者身受重伤。 “你这个疯子!” 哪有受伤几十年都不肯去安心养伤的? 阿忠面色冷然,这是周吉安三十年前留在他身上的剑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现在受医道治疗,也只是吐出不到百分之一而已。 无它,周吉安位格太高,实力太强,就算是《医者仁心书》在侧时刻治疗,阿忠也要花上近一年的时间去抹灭那些剑意。 他们主仆一直以来,最缺的就是时间! 赤衣男脸上有惊惶之色,二人离得太近,此时躲闪已经晚了,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蕴藏有剑宗周吉安剑意的血滴就已经离他只剩一个身位的距离。 尚未及身,赤衣男身上的衣物便被剑风切割成一条条碎布。 要不是还挂着几块碎布片,他就能得到赤男的称号了。 阿忠在喷出那一口老黑血之后,身形如同闪电,紧紧跟随着漫天血剑,手掌成拳,如一颗陨石,携带着空气的呜咽向下锤落。 这一拳,比之前挥空时的力道要大得多,上面隐隐传来轰轰的水声,似有惊涛骇浪潜藏,若是打实,赤衣男至少要去掉半条命。 赤衣男咬咬牙,金色的文气将自己包裹,勾动时间长河的力量,让自己的身形飞速退后。同时在脚下掀起空间涟漪,想要破空远离。 这时,又是一道碧莹莹的光彩蜿蜒着从天而降,落在赤衣男身上。 张红药的声音从医仙阵内传出:“我观你气质阴柔,阴气旺盛而阳气匮乏,必有肾虚之疾!” 赤衣男脸色一变,竟然感觉自身四肢开始酸软,有种过度劳累之后的疲惫感。 “哈啊……” 他的步伐减缓许多,明明生死危机就在眼前,甚至还忍不住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高手过招,每一个破绽都能够决定胜败,甚至是生死,也就在这一个哈欠的功夫,蕴含剑宗剑意的血滴如同雨点打在赤衣男身上,令其身上爆开一大片血雾。 赤衣男捂着脸惨叫起来,身上的金色文气变得狂乱,以杂乱无章气劲向外飞射,在空中化为一柄柄利剑,以作阻挡。 文气化物的强度并不高,纵然看上去寒光闪闪,却也并不能让阿忠止步。 赤衣男很明显也是知道这点,从怀里取出一张金色的纸张,隐约能看到上面书写的一篇诗文。文气激发纸上诗词,霎时间升起一股狂风,一个体态犹如常人的大风力士瞬间成型,挡在赤衣男面前。 他脚下的空间涟漪逐渐稳定,身子一矮,便落进其中,瞬间出现在寒梅傲之外。 大风力士身躯极为凝练,身上有细微的金光散发,与阿忠拳头碰撞,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医仙阵内,许缘不甘示弱,也是分心挥洒出一道绿色光柱! “你年纪轻轻,文道已至春秋境,长久看书,挑灯夜读……必有近视。” 赤衣男刚刚落地,身上就被绿光笼罩,眼睛变得干涩,视线顿时变得模糊一片。 就算是通神境武者,在突然失去明晰的视线后,一身实力也会打掉不少折扣,根本就没法再战! “可恶!” 他低骂一声,从怀里取出一面镜子,以文气催动,顿时从中跃出另外一个赤衣男子,观其相貌打扮,竟然是未曾受伤之前的完整状态。 镜中男子降临之后,没有上前帮助大风力士,而是以文气凝聚长剑,直奔医仙阵。 张红药面色凝重,并对这镜中人施展“诊断”却惊奇的发现,对这镜中人没有丝毫影响,只能操纵着医仙阵左右闪躲。 “齐指挥使,你这……姬忠的实力已经完全恢复不成!?” 白面朱衣太监带着手下赶到,见赤衣男子这一副凄惨的模样,忍不住靠过来半搂着赤衣男子。 赤衣男子面色阴沉,本想责问他们这么多人怎么拦不住一个先天武者,但碍于其太监的身份不好当场发作,于是指向半空中的医仙阵,催促说:“你们去把这法阵攻破,姬无双就在里面。”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柔,与白面太监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这声音,白面太监身子一颤,看向赤衣男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异彩,那是看到同类的惊喜。 稍微感受到自身肾气与裆内的衰败之象,赤衣男子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快去!” “那你,好好的……” 白面太监的语气柔和许多,提着细剑,带领一众手下向医仙阵杀去。 医仙阵内,姬无双突然睁开双眼,摇头道:“《医者仁心书》短时间无法为我解毒,现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不过……” 她看向许缘:“你或许可以代我出手。” 许缘眉头一挑,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扬起,振奋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如果能用文道实力对战,以他小强一般的保命能力,拖住这些人根本不成问题。 姬无双从怀里取出一枚圆形玉佩,对许缘道:“我记得你那里也有,若是同时催动,你我之间可互为表里,这样便能遮掩气息。” 许缘接过玉佩,见其上一面是娇娇明月,一面是邀月文士,顿时回忆起来,这是《月下独酌》产生的文宝,赶忙从黄金屋里取出他那枚绘有明月与黑影的玉佩,同时以文气激发。 玉佩之上,两个举杯邀月的文士和斜拉在地面的黑影升起,各自落在许缘和姬无双身上,二人对视一眼,都能察觉到心中的异样,就好像有无形的细线将他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许缘挑了挑眉,姬无双的眉头也跟着跳动,就好像她真的是许缘的影子。 察觉到姬无双心里的不悦,许缘不敢再捋虎须,加大文气的输出,纯粹的金芒将二人包裹,很快,姬无双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在我影子里。” 许缘面色怪异,对张红药解释。 第296章 医道奇效 此时许缘身上的气息深沉幽邃,与姬无双平常时如出一辙。 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带着姬无双施展秘术·散时,这一技能竟然违背了只能通行本体的规则,想来也是因为这枚玉佩在起作用。 将姬无双,视作为自己的影子! 影子内传出姬无双的疑惑声音:“你守心境了!?” “啊,忘了跟你说,梅先生他们帮我的,这可是欠下大人情了。” 许缘如实回答。 闻言,姬无双沉默下来,那些人、事、物,是她目前不愿面对的。 感受到体内毒素缓缓被许缘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文气压制,他的身上逐渐出现几分暖意,就像是幼时躺在母亲怀里一样。 姬无双没有沉迷其中的舒适,叮嘱着许缘:“等下少说话。”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一个牙尖嘴利的形象。 “放心。” 注意到张红药脸上出现不少汗珠,许缘在脸上一抹,变作于明的相貌,金色文气如同烈焰掠过身上的衣物,变成一身黑色衣袍。 手中董圣书简亮起一层明光,空间的波动散发,将云敏三女纳入其中,只留下缓缓漂浮的医仙阵。 “你们去桃花源等我。” 许缘把《医者仁心书》放入怀中,持续向姬无双那里渡入医元。 外界,医仙阵回到书中,暴露在外的那道黑衣身影瞬间吸引过奉天卫众人的目光。 赤衣男子眉头紧锁,虽然视线模糊,但在他的感知中,那古怪的阵法外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气息,竟然也是文道中人。 姬无双哪里来的帮手!? “你这么快就摆脱了归墟散的毒性!?”白面太监惊愕出声。 在仙味居中有过接触,他是能辨认出姬无双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这么震惊,按理说,文圣之下应该没有人能够这么快就恢复如初的! 许缘左手手掌虚张,掌下一道大腿粗的碧绿光柱亮起,如同普照的阳光,劈头盖脸将奉天卫众人都射了个遍。 “你们……都有病!” 由于人数太多,许缘也懒得再挨个给他们安排病痛,先给对面上一层减益状态再说。 这种情况下,被绿光洗礼的人发病率不会太高,而且发病的效果全凭随机,根本不受许缘掌握。 果不其然,近二十个人中,有一人只因为武道修为最低,呼吸不如别人悠长,很快便开始呼吸困难,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像是得了哮喘,还有两人握剑的手掌关节开始肿胀起来,像是犯了通风,还有三人眼歪嘴斜,像极了低能儿。 “救、呃……” 一声低吟,一个蓝衣人捂着心口,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 只是挣扎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许缘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这么小的即死概率都能被这人给撞到,也不知该说他是欧还是黑。 其余人心中暗惊,纷纷立于原地,身上亮起或淡金或莹白的文气,仔细探查体内的异种文气。 灵药谷的医道传承本源便是文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许缘这碧光对那镜中男子起不到丝毫作用,仗着通神境武者的肉身速度,趁机靠近许缘,长剑紧握,竖直向下劈出。 许缘猜测这人应该不算活人,因此病痛不染,眼见剑光拂面,身边迅速荡开一圈金色的涟漪,往后一退,便远离了镜中男子。 自凝文心,文气运转极快,无论做什么,速度都比之眼前这些人快上许多。 他看向地上的众人,皮笑肉不笑道:“本官已经无碍,奉天卫的诸位还是请回。” 说话之时,许缘手中出现一杆毛笔,提笔写下“扁鹊见蔡桓公”六字。 齐姓指挥使视觉恢复正常,淡淡的说:“不可,于大人身上似乎被邪魔种下暗手,还是配合我等检查一番罢。” 见此,许缘心中稍定,这些人根本还不知道这篇文章写下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这也证明,张红叶等人并无大碍。 一边躲避镜中男子的追击,一边在虚空中洋洋洒洒续写《扁鹊见蔡桓公》。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皆是用整齐划一的动作,从怀里取出一张金纸,以文气激发。 霎时间,整个于府都开始震颤起来,如同天崩,又似地裂。 有的文气化作千军万马,咆哮着从地面奔腾而起;有的文气化作独行侠客,手持大刀砍向许缘;有文气化作一方巨山,向下坠来;也有文气化作一条龙形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而来…… “……桓侯遂死。” 大片金光之中,《医者仁心书》落入某个略显虚幻的身影手中。 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注视,许缘轻吁一口气,身边空间涟漪剧烈荡漾,出现在阿忠身侧,拉着他再次穿梭空间,来到孙承善旁边。 “医仙前辈,不要浪费时间走程序,直接召唤司命大神。”许缘传音入密,开门见山。 那些被激发的战诗距离他已经不远,再拖下去可不行。 孙承善看着眼前这些个最低山河境,且都兼修武道的奉天卫,轻咳一声,同样传音回答:“这倒不必,今日这些人,老朽可以对付的。” 说着,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声音宏大而悠远:“君之病在骨髓,必死矣!” 话音落下,碧莹莹的光华自《医者仁心书》上飞出,化作二十道蜿蜒的丝线,连接在众人身上。 “啊!” 众人同时惨叫起来,身体在痉挛,骨骼在扭曲,入道境、通神境的身躯竟然起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看上去不久之后就要死于非命。 然而没过多久,镜中男子和一片异象纷纷杀到,激荡的杀意让孙承善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 “小友,为我护法!” 许缘神色有些无奈,要是孙承善直接让司命神下凡来多好,这些不成气候的攻势,司命挥手可破。 这么想着,文气凝成一柄长剑落入他手,《文典》无声出现,将其中《剑道初解》、《长虹剑法》、《火舞旋风剑法》三篇剑道之理加持于剑身。 一道长达七丈的剑芒从剑尖延伸而出,一抹锋锐凌厉的剑意凝于其上,随后,面对着千军万马,许缘挥剑,平平荡出。 看着锐利的锋刃,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297章 血色狐妖 许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体内犹如炽阳般的长生真气决堤似的灌入文气长剑之中。 从之前与阿忠交手的大风力士来看,这些从金纸走出的各色异象实力都应该在通神境武者的水准。 而他手中文气长剑上只有《文典》中几篇剑道文章的加持,连一丝诗词之力也无,在接天蔽日的战诗异象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 所以,只有真正爆裂的伤害,才能够击碎眼前纷乱的战诗、 长剑紧握在手,如同许缘肢体的延伸。 他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异样之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在告诉他,应该保持多高的真气输出量,应该怎样让二者暂时保持平衡。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就像是在鬼国时初次融合真气与文气时一样,让许缘信心大增。 姬无双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用自己微弱的神念将这一抹意味记下,为自己以后的道途铺路。 终于,在众多诗词异象距离许缘不到十丈时,许缘双目陡然变得锐利,文气长剑的剑芒突然散发出一圈日晕,带着澎湃的光和热,散成铺天盖地的剑气,摇曳着金色的光焰,像一束束阳光刺破阴云,将众多战诗异象刺穿成筛子,随后去势不减,如雨打芭蕉般落在被孙承善捆缚起来的奉天卫众人身上。 皎皎月色下,碧色光线连接着一个个不断无力挣扎的身影,数不清的金色光芒洒落,升起一蓬蓬血雾,为夜色毒伤一层诡异的绯红,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逝去,宛如噩梦临尘。 赤衣男子看得心头发寒,一脸肉痛的从怀里捧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明珠。 明珠呈琉璃状,通体金色,里面似有一条金色游龙盘旋环绕,只见他双手一震,便将明珠捏得碎裂。 一声极具震撼力的龙吟响彻于府,至高而威严的龙威碾压全场,所过之处,所有尚且残存在于府狭小空间内的诗词异象尽数化为齑粉,孙承善面色惊愕,只来得及说出“禁文令”三字,便化为点点金碧光华消失在空中。 许缘身子直直的坠落,临到地面前轻巧的翻了个跟头站稳,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他的文心毫无异常,文气在体内也能正常流转,但偏偏无法进入外界,这种感觉就像是浑身都被保鲜膜裹上,丝毫透不了气。 好在这禁文令的作用只是让人无法使用文道手段,已经和影子融为一体的姬无双并未受到影响。 场中只剩下寥寥三人,许缘、阿忠、赤衣男子。 许缘看着远处的赤衣男子,心中又气又笑,禁掉文道确实是一步好棋,只可惜遇上了错的人。 想到这里,他默默地从黄金屋内掏出一根大宝贝——牛头遗落的钢叉。 在赤衣男子惊愕的目光中,诡异而不详的血色气息沿着手掌攀附其上,被许缘举在身侧,用力一震。 “嗡……” 强大的空间震荡之力自钢叉散发而出,化作音波,笼罩向赤衣男子,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尖啸声也顺势传入他的耳中,让他心神动荡摇曳,一片茫然。 不用许缘提醒,阿忠已经从他身旁跃出,一双枯瘦的大手直接握向赤衣男子的脖颈。 正在这时,赤衣男子的身躯忽然古怪的扭动起来,伴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骨骼扭转声,他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在地面奔跑,迎向阿忠。 在奔跑的过程中,几条笔直的胡须延伸出脸颊,数根血色茸毛巨尾从赤衣男子身后钻出随着狂风摇曳,在他的口中,四颗尖锐的犬牙更是闪烁着森森寒光,一双眼珠变得鲜红如血,充满了兽性。 拥有修长利爪的手掌扬起,正面碰上阿忠的拳头,竟令空气发出爆响。 灰尘扬起,两者的身影交替腾挪,赤衣男子丝毫不顾及身体的伤势,往往是与阿忠以伤换伤,嘴咬、头撞、拳打、脚踢,能用上的部位一个也没落下。 拳拳到肉,鲜血横飞,只是片刻,二人的身上就已经挂上不少伤势,模样凄惨无比。 “没想到奉天卫的人竟然还能化身妖兽,真是枉生为人!”姬无双的声音在许缘心底响起。 许缘自知身板弱小,不敢上去凑热闹,于是一边寻找机会,一边向姬无双询问:“人还能变成妖兽的?他爹娘难道有一方不是人?” 姬无双回到:“并非如此,此人化身妖兽,眼中理智全无,应该是强行容纳了某一个实力强大妖物的血肉,导致使用时心神受到残存妖性冲击,观其兽化特征,应该是狐族。” 许缘随意的瞥了一眼,赤衣男子现在的面貌特征确实很像涂山香香,只是相比起可爱的小狐狸,这人就狰狞凶恶得多,毫无美感可言。 阿忠的身体终究带有重大的伤势,根本不足以支撑和一个妖化通神境武者换血,于是在重重角力一次之后,接着后退的空挡,握住一柄通体雪白,刀刃赤红的狭窄长刀,拧身再度迎了上去。 也就是趁二人停手的一瞬,许缘找到机会,双手交叠于身前,猛然向后拉扯出两条纵横交错的血色丝线。 赤衣男子胸口爆开一团血光,动作略微变形,速度也急剧减缓,体内一股诡异的血气乱窜,飞速吞噬着他自身的血气。 阿忠见此,身躯陡然加速,长刀横斩,直取其项上人头! “噗” 血光乍现,一条断尾飞天而起,笼罩在血色妖气中的赤衣男子急速倒退,眼中多出几分充满智慧的光芒。 体内的诡异血气也算帮了大忙,率先吞噬狐妖兽血,他现在已经恢复神智! 而那条断掉的狐狸尾巴…… 赤衣男子甚是心疼,狐族的天赋,一条尾巴可就是一条命啊! 他眼珠四下转动搜寻,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已经全部死去,心头更是惊恐。 这次任务不管成与不成,他回到盛京绝对没有好下场,如今能做的,只有抓到姬无双戴罪立功,才能免去一条死罪! 也就在他思索间,两道交错的血色丝线再度降临。 阿忠提刀,终于发出第一声怒喝:“死来!” 第298章 小狐狸的相公 ‘又是相同的招数!’ 赤衣男子心头暗骂,竟然在阿忠长刀落下之时闭上双眼,直到身体被凶猛的刀气切割出一条条血口,他才猛然睁开眼睛,双眸内闪过一道诡异红粉光彩。 许缘站在远处,心底微动,忽然觉得远处那个赤衣男子很顺眼,见到阿忠出手凌厉,忍不住心生怜悯,伸出一只手想要制止这样的“恶行”。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的性取向没有那么怪异啊! 男兽什么的……滚远点啊! 离得稍远的许缘都被这样勾动心弦,直面赤衣男子的阿忠更是不堪,在其魅惑的眼神下,动作竟是僵在原地,面色挣扎。 “嘿嘿……”赤衣男子轻笑一声,伸出利爪大摇大摆掏向阿忠心窝。 许缘见此,心底暗道这阿忠果然是个老嫖客,急忙再次使出秘术·十字斩,减缓赤衣男子的偷袭。 赤衣男子动作停顿,却还肆无忌惮的用狐眸媚眼横了许缘一次。 更强大的魅惑之力传到许缘心神,让他白虫上脑,心魔丛生,眉心内的文心轻轻一颤,将异样思绪涤荡,眼光重新恢复清明。 而这时,赤衣男子的爪子距离只剩下三寸。 许缘脚下的阴影一阵摇晃,想要冲出影子的束缚救人。 “哎呀你别乱动啊,我现在就去救人!”许缘以心念安抚姬无双。 血色的雾气弥散,他眨眼之间就出现在阿忠身侧,双手把持钢叉,直接捅向赤衣男子胸腹。 赤衣男子知道“姬无双”这么快就恢复清醒是文心的功劳,但他不能理解,为甚么失去山河境的力量之后,“姬无双”依旧能够跨越空间的!? 但是,看着尽在咫尺的“姬无双”和阿忠,他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不仅对许缘手中的钢叉不闪不避,甚至还强行转身,一爪掏向许缘胸膛。 只要抓实,就算“姬无双”还有保命手段,一身实力暂时也会废去,无力再度插手。 “嗡……” 许缘不慌不乱,手中钢叉再次颤抖,震颤之力和灵魂尖啸同时加持于赤衣男子身上。 钢叉的使用法诀许缘并没有得到,使用起来的威力比起牛头要小了许多,但是用来对付赤衣男子已经足够! 灵魂尖啸让男子那双充满魅惑之意的双眸黯淡下去,震颤之力让是让赤衣男子身上爆出一团血雾。 瞥见赤衣男子身后胡乱摇摆拍打地面的狐狸尾巴,许缘保守的选择待阿忠撤退。 “继续用钢叉。”影子姬无双在许缘心底催促。 许缘一愣,想也不想,直接再次让钢叉微微颤抖。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赤衣男子的身体有众多鲜血肉块抖落,在其背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能看到其中正在晃动的血色皮毛。 钢叉的震颤频率继续保持,一个面目狰狞的血色狐狸头出现在赤衣男子后背。 它那略显虚幻的身影,尽是由血气构成,已经看不出还留有真实的躯体。 狐狸的爪子无意识的拍打着赤衣男子的后背,想要从其中挣脱,粘稠的血液滴落,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汇聚成一大滩。 赤衣男子胸口微微发亮,将钢叉的灵魂尖啸镇压,嘴里威胁到:“你疯了吗,你已经成为本官身体的一部分,就算重新逃出去,你也活不了多久!” 灵魂尖啸下,狐狸的眼神一片空洞,灵体的动作似乎全靠心中最后一点执念。 “香儿……香儿……活着……” 些许轻吟从狐狸口中发出,虚弱得已经分不出是男是女。 听到狐狸呼喊的名字,许缘心底一紧,同样都是狐狸,它喊的该不会是涂山香香!? 姬无双忽然道:“血道之力在这狐妖体内,你先压制住。” 许缘从善如流,念头一动,狐狸体内肆虐的血道之力就平息下来。 随着血道之力的平息,狐狸庞大的气血终于占据上风。 “呲啦啦……” 赤衣男子的后背几乎全被狐狸撕扯开来,露出其中的森白脊柱,像极了一根羊蝎子。 赤衣男子想要后退,却被狐狸牵绊得不能挪动一分。 就在某一刻,赤衣男子和狐狸相连接的地方升起一股庞大的力量,竟然直接把狐狸重新按进他体内。 他冷笑道:“区区禽兽,也敢乱本官大计!” 看着千疮百孔的身躯,赤衣男子随手拧断一根尾巴,仿佛时光倒流,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让本官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花招!” “束灵阵……”姬无双沉声说到,对许缘提醒:“不要与他硬碰,狐族大妖虽然不以身躯见长,但和武道强者叠加,已经很可怖。” 许缘苦笑,自己能使的招数几乎都已经用了出来,现在已经有种黔驴技穷的无力感。 “主人,你先行避到后方,我可以与他一战!” 许缘感觉很悬。 之前意识模糊的赤衣男子都能压着阿忠打,现在恢复理智后,只怕会更难对付,最重要的是,阿忠对狐狸的天赋魅惑,好像抵挡不住啊…… 阿忠并没有等许缘同意,提到斩向赤衣男子。 赤衣男子眼中再度亮起粉红色异彩,好整以暇的等待阿忠上前受死。 “噗” 还没等靠近,阿忠嘴里忽然喷出一口黑血,不仅不受魅惑,眼神还在痛苦的刺激下显得坚定无比。 他故意引动了体内的剑宗剑意,抵抗心神上的失手。 赤衣男子面露冷笑,毫不惧怕的与之对拼。 许缘想要故技重施,却发现两人已经打的难解难分,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此时,院子的角落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声音稚嫩,像是父母悄悄出门打工,留守孩童嘴里发出的呜咽。 涂山香香! 许缘见阿忠暂时无恙,连忙赶过去,就见到梅枝落雪间,有一蹲坐着的雪白狐狸,望着阿忠二人交手的方向,两只小爪子不住的抹着眼泪。 “你怎么了?” 小狐狸抬起头,一双狐媚的眼眸中蕴满了泪花,带着哭腔沙哑道:“相公,我也不知道呀,就是看着那只大狐狸,我就很想哭…… 他好惨啊!” 那一声相公险些让许缘栽倒,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他轻咳一声,询问道:“同样都是狐狸,你是不是认得他啊?” 第300章 三条尾巴 血狐却并不在乎生命的流逝,宽厚的爪子轻抚着涂山香香的后背,眉眼间尽是慈爱之色。 温柔的女声从她嘴里发出:“香儿,不必伤心难过,我只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哦。只要你还在人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涂山香香一个劲的摇头,爪子想要搂得更紧,一不小心就深深陷入血狐体内,顿时惊吓的收回,低泣道:“骗子……” 看着两狐之间生离死别的悲戚,许缘升起几分共情,在心底默默询问姬无双:“姬老师,这只大狐狸还有救么?就算是保存残魂也可以的。” 他回忆起常伴姬无双身侧的那些人脸,想来她应该对鬼道也是有所涉猎的。 “她的妖丹早已碎裂,一身血肉精华又为奉天卫所夺,现在的状态连残魂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道执念,已经没救。”姬无双回答得很干脆。 许缘心下叹息,静静的看着两只狐狸,同时手中法诀变幻,让血狐体内的血气轻缓运转,维持其形貌,不至于骤然消散。 此时血狐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带上几分审视之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香儿称呼这个男子为相公? “阁下与香儿已经完婚?” 许缘摇头:“她之前是大欢乐谷的圣女,想害我来着,结果因为禹皇留下的气息而暴露,现在的话,算是我的宠物。” 涂山香香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 它回想起当初在大欢乐谷的经历,竟然就像是昨晚做的一场幻梦,是那么的虚幻与遥远。 血狐却不然,她面色焦急,探出一缕丝线检查涂山香香的身体,发现完好无损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神魂有缺,但处子元阴尚在,你还有机会成为九尾天狐,为族人们报仇的。” 涂山香香爪子捏紧,咬牙道:“仇人是谁?老娘一定会拧下他们的脑袋,当蹴鞠踢……” 血狐摇摇头,只道:“等你以后寻回记忆,自然会知道的。” 许缘眉头一挑,虽然很是失礼,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魔道圣女都是完璧之身,贞洁烈……’ 想法还没落下,姬无双冰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要是喜欢真正的人妇,我可以先把它送给其他男人,再送给你,不仅涂山如此,李怀梦也一样。” 许缘立马认错:“对不起姬老师,请务必不要让我头顶生绿!” 姬无双没有再说话,这让许缘稍微安心。 姬老师好像没有太生气? 血狐对许缘道:“这位……恩公,我们涂山氏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庇护香儿这么久,如此恩情,不能不报。我身无长物,只有些许传自于先祖女娇之秘术,你可愿接受?” 许缘明白,血狐这是想以秘术帮涂山香香报恩,让它保全处子元阴,于是点头答应。 “可以,不过涂山香香暂时还不能擅自离开。” 血狐大喜,连忙道:“秘术就藏在南疆涂山狐族的禁地,等香儿恢复神魂,恩公可以带着她前往自取。” 许缘愣住,难怪这血狐说得这么快,原来是怕他反悔啊! 他脸色一沉,不悦道:“你真是个老狐狸啊,合着你要报答我,还要我大老远跑一趟?不是明显就是在欺负老实人嘛?” 血狐吓了一跳,恳切道:“并非如此,那秘术存于一尊石像中,只有人族才能取得,当年董圣便来求取过,我族也盛情接待过他的。” 涂山香香也扭过头来,一双狐媚脸上满是楚楚可怜,对许缘道:“相公~~奴已经认定你一辈子啦……你会答应的?” 许缘:“……” 他也想拒绝啊,可这狐狸不仅卖萌,还叫他相公啊! “……行。” 捏着鼻子承认之后,许缘又问:“你为何会出现在盛国官员体内?其他奉天卫身上有没有类似的妖化后手?” 血狐眼里有惊惧之色,似乎想起了恐怖之事:“有的,当初我涂山氏的不少亲族都被魔道仇家活捉,送至盛国,取丹剖身,强行融入人族体内,恩公以后一定要小心!” 许缘记下,不再打扰两只狐狸,收拾好废墟间的赤衣男子文心,准备去看看阿忠的情况。 这位老爷子今晚出力不小,可别被打坏咯。 不远处,阿忠盘膝而坐正在调息,身上血迹斑斑,模样凄凄惨惨,但气息还算沉静,应该没有大碍。 许缘现在依旧动不了文气,对此也爱莫能助,于是尝试离开这边的区域,看看在一定范围之外,能不能摆脱这个什么禁文令。 事实证明,许缘想多了,相比起禁掉整片空间的文道规则,禁掉一定空间里面个人的文道之力消耗要小得多。 ‘所以,这禁文令算是一个随身的减益状态?’站在于府外的街道上,许缘手掌撑着下巴沉思。 回望远处大街上的璀璨灯火,他摇头叹息,好好的上元灯会就这么给错过了,而且现在自己连放出云敏、李怀梦、张红药一起团圆都做不到。 “这事情给整的,闹心呐……” 回到寒梅傲,涂山香香已经和血狐分开,人立而起,哭喊着血狐不要离开它。 血狐漂浮在虚空,对许缘说到:“恩公,以后……香儿就拜托给你了!” 见许缘应下,血狐有对涂山香香叮嘱道:“香儿,以后要跟着恩公好好修炼,早日踏入天狐之境,重振涂山血脉。” 说完,她的身躯忽然崩碎成大片赤红光点,其间数缕夹杂着金光的粉色流光气息飘散,流入涂山香香额头上的粉色竖纹之中。 光屑入体,涂山香香伏低身子,口中发出一种独特的呼吸声。 只听“啾啾”两声,两条娇小的白色狐尾再次从它身后长出,呈扇形轻微摇晃,灵动小巧,煞是好看。 涂山香香抬起头,看见许缘走进来,再也忍不住扑到其怀里,哭喊道:“相公,我好像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亲人,呜哇……” 泪水流淌,不一会儿就把许缘的衣襟染湿,然而涂山香香依旧在痛哭,有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许缘向抱婴孩一样,轻轻拍打着小狐狸的后背,轻声道:“别哭啦,你还有我。要不我为你唱首歌?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 …… 又是一个春夏。” 涂山香香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哼过一遍,许缘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湿润模糊,紧紧搂着全身温暖的小狐狸,又哭又笑道:“你看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以后就搭伙过日子呗。” 一人一狐相拥而泣,而在没人注意的地面阴影中,丝丝缕缕湿气涌出,将地面染出几朵梅花。 第301章 上门寻仇 江陵城,一处高度足够俯视于府的高楼屋顶。 身着宽大玄色道袍的天莲道尊立于檐角之上,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寒梅傲内的人影,眼眸深邃,似有晦涩之道蕴流转。 清风拂荡,更显其仙神之资。 在离她不远处,一穿着奉天卫赤色制服的男子双膝跪地,脑袋低垂,已经无有生息。 她声音冰冷道:“李玄生,你为何要拦我去路?” 穿着灰色道袍,须发灰白的老道大剌剌的坐在天莲道尊身后,表情笑眯眯:“道友,董元双如今不是毫发无损么?你又何必与我置气?今日求见,老道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天莲道尊转过身来,眼神平静,却有无形的气势压在李玄生身上,令其腰背微微弯下:“你不是号称胜天半子么?又怎的要求人办事?” 李玄生嘴角微翘,轻叹一声:“皆是遥言,当不得真,老道只是于卜算之道略有心得罢了。” “本尊不喜欢听废话。” 李玄生这才变得稍微严肃起来,目光投向高远无垠的青天,开口道:“老道想收董元双为徒,借其气运,胜天一子!” 见天莲道尊目光变得危险,他连忙解释:“我知道友想要掌握血海之界,不欲董元双半路夭折,可老道所做之事,与你并无冲突……只要破除人间界之囚笼,你我皆可超脱天地,割据一方。” 天莲道尊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直指核心,质问道:“你能断绝人皇传承?你能攻破众圣屏障?” 众圣屏障屹立于人间界边缘,隔绝世外,是连一众仙神佛魔都无法攻破的存在。 只要世间还存有文气,人道依旧传承,众圣屏障便不会消失。 想要让众圣屏障消失,便要斩断众圣的力量来源——灭绝人道。 而想要灭绝人道,更是天方夜谭。 八百年之前,百家乱战导致人道衰落,妖鬼趁势作乱,数百年也没能将人族亡族灭种,更不提现在还有人皇压世,人皇界域覆压,想要灭绝人道,简直难如登天。 人皇于人间界无敌,他们这些魔道只能借助祖辈恩荫避世不出,而只要盛国还有人皇,人皇界域便不会消散,除去皇、文、武、道四道,其他存在只要进入盛国疆域,一身实力便会受到极大压制,更是无从下手。 因此,天莲道尊早已经熄灭破开囚笼的念头,转而以其它方式寻求超脱。 李玄生手指点向寒梅傲中的人,笑道:“老道自然是没那个能为,但董元双有,她身负血海深仇,正是可应命主持屠龙之人,至于众圣屏障……道友恐怕还不知晓罢?她已经有文圣之资!” “噢,是么?” 天莲道尊一脸不置可否,拂袖道:“多出几人超脱,与本尊无益,为何要答应你?赶紧滚,再敢对她动心思,仔细你的老骨头!” 李玄生嘿嘿的低笑起来,一脸玩味:“就算道友对董元双呵护备至,她也不见得会帮你啊,不然她为何不告诉你,她已经春秋境了呢?” 天莲道尊面色不变,掌中亮起毫光,凝成一柄通体雪白短刃,静静漂浮:“听闻仙道中人属你最难杀,本尊倒想见识见识。” 李玄生不再淡定,因为他这次是真身前来,可不能出半点损伤。 “道友还是多想想,老道等得起!” 话音落下,李玄生的身影忽然淡去,像是从未出现在此地一般。 天莲道尊收起短刃,看向寒梅傲,眼神沉凝,不见喜怒。 李玄生只凭气运便认定那人是董元双,又何尝知晓,那人不过是她那乖徒儿培养的帮手罢了。 姬无双啊,姬无双,你对师尊也这么防备了么? “也许,你不叫我大姨是对的……” 低语声随风而散,立于高楼的倩影也化作星星点点光屑,消失在天地之间。 …… 正月十六,雪。 寅时,禁文令失效。 风荷举内,许缘估摸了时间,低低的说到:“大概六个时辰?” 在他不远出的锦榻之上,三尾小狐妖涂山香香已经被他哄得入睡,嘴里不时发出抽噎。 “是的。” 他脚下的阴影一阵扭曲,不到片刻,就伸出一只手掌,像是从下水道传来的求助。 他连忙伸手将手掌握住,入手是一片冰寒,仿佛一块万载寒冰,冷得他差点直接放开。 等姬无双成功走出,许缘才发现,姬无双身上竟然在散发阵阵黑色森寒鬼气,配上其毫无血色的脸,看上去就是一只凶恶厉鬼。 “你这……” 姬无双面色如常,仿佛身体一切健康,平静且虚弱道:“先为我祛除眉心祖窍之毒。” 许缘不敢怠慢,取出《医者仁心书》,挥洒出点点碧光到姬无双额头上。 黑气、白脸、绿光……看上去就更加阴间了。 正式祛毒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是两个时辰,姬无双尘封的文心与阴神便重新焕发出光彩。 她并不估计许缘就在身旁,嘴唇虚张,一股夹杂着众多缩小人脸的黑气被她吐出,盘旋在其身侧。 随后,缺少一根竹简的董圣书简悬浮在她头顶,投下一个光罩:“这些怨念不可久存于身,否则便会遭到反噬,若是强行镇压,只会将他们毁灭。” 许缘似懂非懂的点头,难怪姬无双以前出现总是伴随着黑雾。 姬无双眼眸依旧紧闭,嘱咐道:“汤骏有鬼,你先去废掉他的文心,等救出我娘,杀他祭刀。” 许缘再次点头,这汤牛马贪赃枉法成性,还吃里爬外勾结奉天卫,确实要好好炮制一番。 “你去做事,我还需调养几个时辰。” 看了一眼房间,许缘挠了挠脸,心道姬老师直接反客为主,先前往世外桃源,将云敏三人接回来。 才刚刚脚踏实地,张红药就一溜烟似的跑到姬无双身边,怀抱《医者仁心书》,继续帮忙祛毒。 许缘则是拉着云敏和李怀梦的小手,先行离开。 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姬无双眼睛微不可察的睁开一丝,心中作出某个决断。 一路上安抚好两女,许缘改换容貌,换上一身白衣,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汤骏府内。 “昨晚身中奇毒,今天还能拥佳人入眠,汤郡守的身体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第302章 宝珠与宝剑 这是一间装饰精致奢华的卧房,年过五旬的汤骏此时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许缘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汤骏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好在他为官多年,自有一颗沉稳之心,强作镇静,捂着被子质问:“胆敢闯入本官府邸,你是何居心!?” “啊!有刺客!” 那年轻女子更是不堪,见到有人竟然敢闯入堂堂郡守府,直接慌乱得大叫起来。 许缘弹出一缕指风,将女子点晕过去,取出一把长刀架在汤骏脖子上,嘴角咧出一个森冷的弧度。 “当然是来找麻烦的!” 江州刺史以及其下三位郡守官印里的龙气,早在上次皇帝投影降临后就被用掉,少了引动地脉的手段,作为普通文官的汤骏自然不足为惧。 汤骏打量许缘一阵,瞪大眼睛,震惊道:“你是昨晚那恶贼?你竟然还活着!?” 许缘并未改变声音,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 汤骏也因此更为惊恐,奉天卫出手,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在汤骏还没反应过来时,许缘一掌拍在其胸口,血气攀附之间,挤出一颗莹白龙纹文心,在他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汤骏看着那文心,心中升起无限的恐惧,竟是对脖子上的大刀片子不管不顾,伸出双臂抓向许缘手掌。 许缘轻巧躲过,看着被窝里不堪入眼的景象,直接那床帘将汤骏包裹起来,踩在脚下。 “汤牛马,说,你和奉天卫是什么关系?昨晚使用的毒药还有没有?这些年贪墨的银子又藏在哪里?” 他本想直接搜魂,但又不想便宜汤骏这么快就变得呆傻,只能选择开口审问。 汤骏像是一条蠕虫在地上挣扎,双目赤红:“还我文心!还我文心!” 许缘微微仰头,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甩出,直接将汤骏打蒙咯。 “清醒没有?不要逼我严刑逼供。” 回想起之前汤骏非要请自己到他府上做客,许缘心里就一阵后怕,要是自己中毒,封禁一切力量,那不就是任人宰杀的猪狗么? 这个老东西,没安好心啊! 汤骏这么几十年哪里受过这委屈?当下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本就不怎么牢靠的牙齿都快要掉落下来,惊惧之下,心理防线直接崩溃,哭喊着回答:“好汉饶命!我说,我说…… 这次的事情,是奉天卫的大人们找上我的,他们初五就到了江陵,用一家老小威胁我,我不照做就要死,我跟他们真的没有太多联系啊!昨天的毒,昨天的毒还剩一些,都在书桌上的匣子里,还有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在库房里,只要壮士不杀我,我就是当牛做马,也要偿还恩情啊……” 许缘没有管汤骏的最后一句话,找到装残毒的匣子之后,提着汤骏的后颈就往房外走去。 “好好指路,要是有丝毫差错,哼哼……” 汤骏浑身颤抖,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敢露出丝毫怒意,忙不迭道:“不会,绝对不会!” 路上自然不可避免的遇上家丁,都被许缘约束在后方,不得离去,顺便还确定下汤骏藏宝库房的位置。 他看向手里的汤骏,赞赏到:“识时务者为俊杰,汤郡守还是很懂事的嘛!” 汤骏怎么都笑不出来,可看见许缘嘴里的森森白牙,顿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嘿、嘿……多谢夸奖。” 进入库房,入眼的不是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而是一件件摆放在书架上面的古董玉器珍玩名画,只是看着,就有种只可远观的高贵,而在房间一角,有几口大箱子,应该就是装着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 汤骏提议道:“壮士,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好出手,若是你信得过,我可请人折算成银票……” 许缘一把将汤骏仍在地上:“我做事,不用你教。” 走进房内,许缘见一件收一件,将东西全塞进了黄金屋里,只是很快,他的动作就顿住,因为房间里还有两件文宝! 分别是一颗带有一条血线的莹白宝珠,以及一柄装饰简朴的剑器。 汤骏挣扎着爬起,介绍道:“此宝珠名为‘飞虹珠’,可发出绚烂光彩,是当年董家次女之宝,十分的珍贵。此宝剑名为‘修己剑’,也是当初从启明书院流传出的文宝,此剑诡异得很,心术不正之人不可佩,强行驱使则会先、先……” “噌~~” 许缘拔出修己剑,发现其上甚至还未开刃,一边颇有些好奇的用手指在上面按压,一边问道:“继续说啊,强行使用会怎么样?” 汤骏一脸见鬼的表情,声音干涩道:“若是心术不正之人使用,则会被其上剑锋所伤……轻则剑气伤身,重则祸及家人。” 这把剑被他收藏之后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因为他用不得,也不想让别人用。 现在倒好,全给便宜了一个粗鄙的武夫、魔头,真是可恶! 许缘更加好奇,握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轻呵一声,说道:“就这?也不过如此嘛!” 作为新时代五好青年,以及这一代的长虹剑剑主,他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用这把剑的。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修己剑已经认可他。 汤骏干巴巴道:“壮士有侠义心肠,本官、我着实佩服。不过此剑是一桩文宝,于武者没有多大效用的……” “没事,我拿去跟人卖钱!”许缘挥手豪气道。 此言一出,汤骏嘴角略微上扬,又故作仓皇道:“壮士小心!” 比他更快的,是修己剑上亮起的一道莹白剑气,径直向许缘手臂划去。 剑气虽弱,却有一种刺骨的锋锐,若是中招,就是以许缘的体质,也要被放不少血。 许缘眼神一凝,长生真气灌注手掌,飞快将剑气捏碎,随后饶有兴致的看向修己剑,惊奇道:“这剑……还挺有脾气?难不成蕴有剑灵?” 汤骏很失望,保持卑微回答:“我也不知,就是当年也曾因失言被此剑伤过。” “哦?” 许缘翻手挥出一道剑气,在汤骏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 “汤牛马,你不老实啊!” 第303章 那叫两情相悦 “啊——” 汤骏惨呼一声,既懵逼又痛苦的仰倒在地上。 剑痕从他左肩延伸至胸腹的位置,大约有尺许长短,血肉翻卷,鲜血很快就将透气性良好的床帘浸湿,令后方的家丁奴仆们都不由惊惧的后退数步。 他脸色苍白,双目含泪道:“壮、壮士这是何故?” 许缘呵呵一笑,手指将修己剑剑刃弹得铮铮作响:“你明知道这剑有诡异,却不肯提前告知,是想让我莫名其妙死于剑下?” 汤骏吓得一哆嗦,连称不敢。 没有继续在这个汤牛马身上浪费时间,许缘把剑斜挎在腰间,很快就将库房内的财宝一扫而空。 之后看也不看汤骏一眼,施展轻功离开汤府,只余下一句低沉的警告: “既然你肯花钱买命,今天就暂且不动你……别妄想逃出江陵,不然你全家老小必死!” 汤骏身子抖如筛糠,也不知是气还是怕,对周围下人呼喝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喊大夫来!?” 仆役们如梦初醒,手脚慌乱的抬起汤骏,匆匆向其卧房行去。 “还有一件事……”许缘的身影忽然再次出现,神出鬼没之资吓得众人直接撒手,将汤骏扔在地上。 汤骏又惊又怒,但在许缘平静的目光下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爬乖乖起来,作出一副等待命令的模样。 “汤牛马,江陵帮到城外启明书院搞事,也是你的主意?” 汤骏面色一变,紧紧盯着地面,急中生智道:“不是,是奉天卫的大人们让我这么干的!壮士明鉴啊!” 许缘可不管那么多,“唰”的一声,修己剑落在手中,虚空白光闪过,目标正是汤骏的左手小拇指。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修己剑划过汤骏的手指时,竟然在一瞬间闪烁虚化,硬生生越过了目标,使得汤骏毫发无损。 许缘:“……” 他看看剑,再看看汤骏,确认道:“这剑不能杀人?” 汤骏额头有冷汗流下,长剑临身的森冷危机感让他腿脚发软,“嘭”的跪在地上。 “壮士息怒,我也不知此剑不能伤人啊!” 许缘轻哼一声,收起修己剑,化作一道血影消失不见。 “哼,算你命大!” 再三确定那恶人已经离去,汤骏这才敢站起来,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下人,声音森冷道:“把他们拉下去,杖责三十!还有,今日之事,若有半点口风泄露,尔等全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心胆皆颤,跪地大喊:“是,老爷!” …… 一路轻功回到风荷举,许缘就看到姬无双依旧赖在自己的床上,“享受”着张红药的按摩服侍。 他将汤骏的文心、飞虹珠、修己剑全掏出来,放到姬无双身前,示意道:“这些东西都是从汤牛马那里搜到的,好像都没什么大用。” 汤骏的文心里,文气数目少得可怜,许缘根本看不上这点文气;飞虹珠只有一个发光的作用,还要以文气催动,中看不中用;至于修己剑……功效更是奇葩,只砍执剑人,许缘可不想什么时候再被这傻剑偷袭。 “汤牛马?江陵有这么一号人么?”张红药疑惑出声,清澈明媚的大眼里满是不解。 姬无双解释道:“汤骏犇名字里多有牛马,许桂、许缘是在骂汤骏畜生。” 许缘竖起大拇指,微姬无双点了个赞。 果然天才少女……阿姨,就是聪明! 张红药恍然,随即眼神怪异的看向许缘:“你这人,倒是挺会起怪名号的。” 许缘矜持一笑,他能想出汤牛马这名字,纯属意外。 姬无双看向三件东西,挥袖将汤骏的文心和飞虹珠收下,对许缘道:“修己剑你可以留着,用它书写诗词,威力可提升一倍。” 许缘面露难色:“这剑我也用过,但它会冷不丁的给自己来一剑,这种反骨仔,我是真不想要。” 他不缺增长诗词威力的手段,这能反杀执剑人的修己剑就是一块鸡肋,不要也罢。 姬无双不再强求,手掌虚张,将修己剑握在手中,轻捻剑刃,感受其上的温度。 “那我就收着了。” 许缘微微瞪大眼睛,这剑也太没剑品、剑格了?怎么到姬无双手里就这么听话的? 难不成姬无双的心术比他还正? 想到此处,他嘟哝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将修己剑收入袖中,姬无双没有管许缘的胡言乱语,继续说到:“等下你还需离开江陵,等待刘汉卿成道……今后在人前,尽量不要使用那柄冰寒神兵。” 许缘沉吟道:“我想和云敏、怀梦,嗯……还有香香,一起吃过饭再离开。” “可。” 说完这个,姬无双重新闭上双眼,压制、祛除丹田内的毒素。 许缘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待到许缘行至门口,姬无双忽然开口询问:“你勾引了李怀梦?” 许缘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纠正道:“那叫两情相悦!” 路过寒梅傲,看着那片残垣断壁,好奇心驱使许缘来到院内。 说起来,阿忠和赤衣男子两个通神境武者战斗的余波,仅仅只是将这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毁去,和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贴身肉搏有关,外泄的气劲只是他们交手时的九牛一毛。 院内的梅树大多都偏偏倒倒,像是被龙卷风肆虐过一般,有一抹幽香萦绕许缘鼻尖,令他神清气爽。 那是地上土石间碾成细屑的片片梅花花瓣所散发而来。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昨夜残留的生死厮杀的痕迹尚未被清扫干净,地面上,大片的春日残雪,呈泼墨状的发黑血渍,以及四处散落的梅枝残花,令此景显得异常萧索,似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 俯身捡起一枝残梅,看着上面黯淡的花色,许缘轻轻叹息。 回想起在灵药谷时,自己还想早些回来观赏一番,却没想到前些天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更是落得个树倒花散,更加没得机会。 终究没能好好欣赏到这一院寒梅怒放之盛景,着实有些遗憾。 心念至此,情绪升扬,他不由从黄金屋内拿出春秋笔,想要为这梅花赋一首词。 第304章 梅落香遗悲不尽 手握春秋笔,一种高远飘渺的意蕴用上许缘心头,仿佛一眼望尽人世间的沧海桑田。 同样的,借助春秋笔,许缘再一次看见了流淌过世界的,那一条象征着岁月的光阴河流。 他明白,这就是春秋笔的“墨汁”。 比起处于李白酒后视界里的时间长河,许缘现在所见的河流要稍微虚幻几分,几许白雾横亘其上,扩散弥漫,有种别样的朦胧之美。 他试探着将春秋笔尖落入平静流淌的河水之中,动作顺畅,毫无阻挡,并未触发什么离奇的机制。 轻轻转动笔身想要蘸满“墨汁”时,许缘面色一变,春秋笔竟然丝毫未动,他不由加大几分力度,结果却毫无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只凭手指拧动一根钉在墙上的钉子,任凭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其转动丝毫。 见势不妙,许缘生怕这文圣宝物陷在里面,连忙用力将春秋笔抓起来,令他惊奇的是,这一动作却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用力过猛之下,还差点让他仰倒。 很快,他就看见笔尖之上,沾染上的一滴芝麻大小的水珠。 水珠散发着迷蒙的光彩,其中似乎蕴藏着无数生灵现在、过去、将来,如幻灯片在飞速播放。 许缘也不贪心,有这么一点光阴之力已经足够,念头一动,锋锐剑意斩尽芜杂心绪,为春秋笔注入文气,提笔、挥毫、落墨一气呵成。 只见虚空中一个个梦幻般的金色字体正在浮现,如同烙印在空间之上,熠熠生辉: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词毕,笔停,异象自生。 远天忽然有浓郁的白云朝于府汇聚而来,只是刹那,便再也不见天光。 同一时间,江陵城走在室外的所有行人都仰头望天,看着那来自于府的文道异象,皆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声鸣十里、震惊百里的诗词,他们一年都要见到好几十首,并不算稀奇。 就算是名传千里的精妙诗句,每隔个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都能看见一次,比如去年刺史大人的《满月》,对他们来讲,也不算太稀罕。 可这么浩大的声势又是作甚? “好耶!好耶!成圣啦,刺史大人成圣啦!咱们快去那边抢造化呀!” 也不知是那个好事者突然大叫一声,一双长腿甩得飞快,一阵风似地往于府的方向赶去,瞧那兴奋激动的神色,就像是赶着去投胎一样! 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效仿,生怕去晚一步,沐浴不到来自文道圣人伟大光辉。 “好耶~~快去拜圣人为师呀!” “啊哈哈哈哈,去看文曲星咯~” “这文圣十分的珍贵……” 也有更多人心头念及自家孩儿,都往各自的家中跑去,带上娃娃赶往于府。 顿时,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变得杂乱拥挤起来,行人互相推搡,被冒犯之人皱眉大骂,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街边一处酒楼中,唐和沉着脸走出,看着即将演变成生死战场的街道,暗骂这些人没见识,连传世诗词都不曾见过,还为此拳打脚踢,当真是愚昧可笑! 于是,他胸口绽放出淡金色的光彩,以文气洗礼咽喉,声音变得威严而洪亮,仿佛雷声轰鸣,令人生出敬畏之心。 “此地禁止‘好耶’!” 此言一出,街道上嘈杂的呼喊声顿时少了一大半。 人们神色激动,神采飞扬,却就是说不出“好耶”二字。 唐和嘴角露出一丝瘆人笑容,再次加大力度,舌绽春雷道:“此景并非证道文圣之异象,乃是传世诗词问世时所携带的传世异象,于尔等的作用并不大,勿要前去添乱,免得令于江州分心他顾!”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效果,人们依旧狂热,甚至跑得更快了。 这种稀奇古怪的异象,就算只是传世诗词所引起的,也能让他们这些小人物得到本质上的变化。 见此,唐和冷哼道:“现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许捣乱!若有胆敢靠近于府之人,本官定会将其捉拿归案!” 不少人的神色变得迟疑,比起遥远的飞黄腾达,还是尽在眼前的牢饭更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最关键的是,官府说抓人那是真敢抓啊,一不小心进了江州大牢,里面的那位张司狱可是会搜刮财产的! 想到这些,大多数人都是连忙低下头来,行色匆匆的往自己家里赶去。 不能到最近的地方抢好处,那也要在自家院子里沐浴文曲星的神辉,万一有用呢? 唐和没有放轻松,而是提笔在空中写下一篇《大风歌》,召唤出一个大风力士,抱着力士的脖子“咻”的飞上高空,来到衙门里,点齐人马,浩浩荡荡的向于府围去。 就在一种百姓心路历程几度翻转时,空中的异象还在继续衍化。 只见层层叠叠的莹白光幕中,一幅画卷徐徐铺开。 那是驿站外的一处断桥水畔,百花枯寂,唯有一丛梅花静立,独自盛开,它不争春光,却引来无数花朵的羡慕嫉妒,它们聚集在一处,共同期盼梅花的败谢、消亡…… 黄昏光芒醺醺,风雨无情挥洒而下,众多梅花花瓣因而零落四方,飞禽走兽掠过,车辆行人踏过,梅花花瓣已经被碾入尘泥之中,却只有那幽幽芬芳之香意一如往昔,存于世间。 画卷中虽无半点字词出现,但那股凌寒孤傲之品质,纵然身殒也要将清香流于世间的感情,已经将无数百姓感染,一股无形的悲戚之意在整座江陵城,甚至是江陵周边的个个郡县酝酿。 有书生学子见此,不由潸然泪下,高声痛呼:“惜哉痛哉,梅香如故……呜呼哀哉,奸贼可恶!” 他说的,是那些嫉妒梅花能傲立雪中,先春生发之凡俗! 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皆是大怒出声:“刺史大人勤政爱民,劳苦功高,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是哪个贼人想要暗中加害与他!” 前往于府的路上,听到此言的唐和眼角有些抽搐,他承认于江州劳苦功高,爱民如子,行事更是刚毅果敢。 可勤政二字…… 他实在不敢妄语。 第305章 一词传世泽悠长 在唐和的印象里,刺史大人无论哪方面都是极好的,除了政事。 君不见,只去年一年,他着手批复处理的公文比他以往三年都要多,而这大多都是因为刺史大人不是迟到早退就是称病不出,甚至还会外出公干…… 着实是让他们几个郡守花费了不少心力。 也就在唐和走神的片刻功夫,他所在的队伍已经穿过的街道,一边疏散街上百姓,一边前往于府。 昨晚在仙味居发生的事情让他如鲠在噎,满腹疑惑不得其解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向于江州探探口风。 唐和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不少读书人受到咏梅词中傲骨寒梅之意影响,口中的议论声变得越来越大。 “前些日刺史大人和冯教授同游时还好好的,怎的忽然就变成这般了!?” “莫不是昨夜在文会上遭到了恶贼的迫害?” “很有可能,昨晚我离开仙味居时,见到不少大人脸上带上,面色惊惧,也不知适合缘故。” 随着众人的议论,他们靠的越来越近,竟是将大半条街的人都聚集起来。 人群中,有一个捏着嗓子的怪异声音响起:“嘿嘿,你们不知道内情也是正常,昨晚仙味居的文会上可是有奉天卫的大官儿现身……不只是刺史大人,就连其他大人都没能幸免。”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询问:“兄台你在哪里?快快站出来细说啊!” 说话间,众人四线寻找,却没能发现那说话之人,神情变得更加急切与激动。 没过多久,那扯着嗓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诸位仁兄不要再找我啦,我所言皆是不传之秘,若是暴露身份,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此人是有难言之隐,但也有人质疑道:“你这人藏身于暗处,莫非是想挑起争端,从而浑水摸鱼?” “呵呵,我只管说我知道的,至于你们要不要相信,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昨晚江陵众多高官汇聚于仙味居,宴会过半,忽然有人大呼中毒,不仅无法动用文气,更是连身体的力气都消失殆尽,随后又有江陵帮之人乔装改扮……最后才知道,与奉天卫之人有联系者,竟然就是江陵郡郡守汤骏! 你们说说,受此奇耻大辱,刺史大人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那暗处之人,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嘲弄,似乎对这汤骏颇有怨念。 闻言,不少人都怒发冲冠,喝骂道:“勾结奉天卫做事,真是不当人子!” 奉天卫行事想来专横跋扈,大多是迫害一些官声还不错的贤良官员,名声一向不好,在士林中属于鄙视链最底层。 短短半刻钟,空中的异象又起了变化。 那一幅画卷忽然收缩,化作一株傲然红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层耀眼的金光。 一阵凌冽寒风拂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梅树枝叶间的花瓣随着风儿从枝头落下,打着旋儿飘散四方。 众人鼻翼间嗅到一抹梅香,顿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间凭空涌现出一股子力气,恍恍惚似飘飘欲仙。 整个做江陵城似乎都在进行某种伟大存在的朝拜仪式,安静肃穆,连一丝声响也无。 就在百姓们失神之时,高空中那一株只剩下光秃秃树枝的梅树落入于府之内,仿佛要扎根于此。 异象缓缓消失,天空重新变得澄澈,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令众多百姓骤然惊醒。 “嗯~~爽!” 一魁梧汉子大叫一声,见不少人都紧盯着自己,眼中带着埋怨之色,讪讪挠头解释:“刺史大人帮我突破先天境了……” 其余人皆是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些羡慕嫉妒。 同样是闻到梅花香气,这人怎么直接就突破境界了? 这汉子的话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没过多久,又有数人惊喜大叫道:“我体内的文气变多啦!” “我的腿脚不疼了,刺史大人真是活神仙啊!” “眼睛!我的眼睛看东西也不模糊了!” 一时间,大街上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只不过比起往常五花八门的吆喝,如今的场面就像是诸多病患聚在某个神医药堂前,互相展示着自己身上的“疗效”,气氛异常火爆。 不只是江陵城,更远处甚至整个江州的郡县都受到不小的好处,不少人因此受益,堪称则被万民。 于府外的大街上,唐和轻轻扭着自己的腰,神色怪异。 说好的传世诗词没有多大效用呢? 自己的腰痛怎么就直接给治好了!? 最先说话的汉子看向那一处聚集起来的人群,大声说道:“今天老子受了刺史大人这么大的恩惠,肯定是要去汤大人府上为刺史大人讨个说法的,不知道那边的小官人老爷们敢不敢陪我这一条贱命一同前去!?” 冲击官员府邸,这种事情在大盛境内基本是没有好几例的。 除了官府势力强大之外,就连府内官员的实力也是如同仙神,轻轻松松就能打趴一群由普通人汇聚起来的乌合之众。 一时间,那些由读书人聚集的团体变得犹豫起来。 不仅是为人身安全,更是为自己以后的前途。 无有官身而冲撞朝廷官员,若是记录在他们的身份背景里,被说当官,就是今年的乡试都有很大概率要凉凉。 十年的寒窗苦读,若是就这么舍弃,也太不值了! 这汉子嗤笑一声,又对身边的江湖中人说到:“哥儿几个,咱们书读得虽然少,但这义气二字绝对不会忘记!不如就有我们带头去汤郡守府上要个说法?大不了就是挨顿毒打,我就不信刺史大人会袖手旁观!” “哈哈哈哈,铁兄,我们同去!”江湖中人们脸上带着兴奋之意,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向汤府走去。 即使他们看上去像是乌合之众,但仍旧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有普通百姓见了,咬咬牙跟上去:“诸位英雄好汉请稍等,我与你们同去!” “好汉子,快来!今日我等能做此事,也算是为民请命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众多普通百姓就像是潮水一样跟着队伍前方的几个江湖中人,浩浩荡荡席卷而去。 第306章 没有不高兴 留在原地的读书人们脸色一阵青白,都没有脸面再去用袖子遮挡容貌。 “呵呵,无情无义,就算是再读几十年,也依旧是一块朽木!” 那为众人揭晓真相的人再次发声,却是一个明显而低劣的激将法。 年轻人最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当即就有人愤然出声:“说谁无情无义?我只是尚在咀嚼词中意味,何曾会惧怕一无德贪官?” “齐兄说得好!我们同去否?”有人出言询问。 “同去!不去谁就是贪生怕死之徒!” 呼啦啦,又是一大票人跟上队伍的步伐,他们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来到队伍前方,呼喊起临时编出的口号: “无良汤郡守,害我于江州! 劝你快道歉,勿当一走狗!” 一人、人、数十人,上百人……整齐嘹亮的口号如潮水般涌向汤府,似地崩山摧,让尚在府内养伤的汤骏大惊失色,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叫嚷道:“快去看看,到底是谁要谋害本官!” 汤府里派出来查看消息的奴仆还没走出家门,就被众多像是打过鸡血的书生推搡在地。 那得幸踏入先天境的汉子上前,一把抓起奴仆的衣领提溜起来,凶神恶煞的喝问道:“汤郡守可在府中?快让他出来见我们!” 奴仆浑身颤抖道:“我家老爷可是一郡郡守,想见可以,要先投上拜帖……哎哟,好汉饶命,小的这就去请老爷出来。” 前后态度差距太多,只因那汉子一把将奴仆掼在地上,差点没让其全身骨头都直接散架。 没过多久,仰躺在一张弯曲躺椅上的汤骏,一脸懵逼的被抬到门口,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低贱百姓,不由火冒三丈。 ‘打不过江湖里的小贼,还不能欺负你们这些个泥腿子了!?’汤骏这般自信的想着,阴沉着脸,伸出食指对他们指指点点。 “大胆刁民,竟然敢擅闯本官府邸,该当何罪!” 那几个读书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当下拱了拱手,客气道:“我们想知道,昨晚仙味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使得刺史大人心情憋闷。” 汤骏面色一变,哼道:“与你们何干?赶紧滚,莫要叨扰本官休憩!” 几个江湖武人跳了出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直接揪住汤骏,将其如孩童的玩具一样在手里摆弄出各种姿势。 “兄台别这样,汤郡守身怀文心!” 那魁梧汉子反复试探好几次,见汤骏阴沉着一张脸,就是不还手,心中惊异这狗官竟然这么好说话,于是瞪眼威胁道:“还不老实交待!?” 汤骏目光一一扫过离自己最近的几人,无奈的发现在失去文心之后,自己除了无法施展文道手段保护自己,更是连周围这些人的长相都记得不太清楚。 “袭击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其他人可不吃这一套,反手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的汤骏眼里群星闪耀,嘴上哀嚎连连。 “赶紧说,不然本大爷好好收拾你!” “啊,壮士饶命!” 街边的一处阴暗小巷,张山看着激动汹涌的人潮人海,以及被围得密不透风的汤府大门,嘴角掀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我全部身家都压在于江州身上了……汤骏,是你先断我财路的!” …… 于府,寒梅傲。 已经经历过天地之气洗礼锻体的许缘,看着天空声势浩然的异象,略感头疼的扶额。 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自己真的名声在外,以后应对其他人的算计时,可就没有昨晚那么从容不迫了。 ‘嗯,好在后面是姬老师顶这一个马甲,那我就放心了……’ 梅花枝叶从天而降落入院内,静静伫立在地面上,上面似有无形的光华流转,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中玄奇奥妙的状态之中。 金色的光芒裹挟着时间之力,不仅将花香变得更加浓郁,地面上的碎枝竟然也开始各自飞舞滞空,带着一阵阵香风重新归位。 寒梅傲院子里,土石在倒退,瓦砾在浮空,轰杀成众多碎屑的柱子木屑在重组,只是眨眼间就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一切都在被复原,仿佛时光正在被人所驱使,倒流回昨晚开战之前的盛景红梅。 只是片刻,寒梅傲中,便重新立起一株株梅树,不仅如此,就连倒塌的房屋,坑洼的地面都已经变得完好无损。 美中不足的是,地上仍旧散落有不少梅花花瓣,未能见到树上完全盛开之景。 许缘看向春秋笔,只见笔尖崭新如故,那一滴光阴之水已经被用光,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光阴长河里面的水,就算只有一滴,也能起到神奇的作用! 收起春秋笔,许缘默默欣赏最中心的那一株散发着金光的梅树,心念微动,伸出手掌想要把那棵梅树收拢。 清风悠扬,红梅逐渐缩小,落入掌中。 他注入文气略微感知,发现这棵梅树似乎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作用便是能够催发梅花,以及作为一棵真正的红梅树栽在土里,或许那样才会显露出真正的神异。 略感无趣,许缘收好东西,正准备好好欣赏寒梅傲之内的美景,身后就传来姬无双的声音。 “刚才的传世诗词,是你做的?” 许缘头也不回的点头,问道:“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 姬无双看着已经恢复原样的寒梅傲,眼里有些微困惑。 在她看来,这世界只有春秋境文道高手才能以沟通光阴岁月之力,也只有他们,才能将寒梅傲修复得完好无损。 但许缘现在才只是一个山河境的小透明,就算能作出传世诗词,也无法跨越境界的天堑。 除非……许缘有文宝,而且还是很顶级的文宝! 而让姬无双感觉到不悦的是,这间院子恢复得太快,她甚至连应付师尊天莲道尊的说辞都没能准备好,要是被撞见,到时候又是几分变故。 她不太喜欢这种超出她掌握范围的感觉。 想到这些,就算姬无双心湖如古井不波,但说话时却不自觉带上些许不爽:“赏梅赏好了?好了就离开,外面局势依旧不乐观,你需要早做准备。” 许缘一怔,充满善意提醒道:“姬老师,你之前说,我可以跟云敏、怀梦一起吃一顿饭的。” 姬无双沉吟半晌:“那就用过午膳再走。” 第307章 等待时机 寒梅傲院内的梅树受到传世词的异象影响,似乎比寻常梅树多出几分灵气,香风流转,令人倍感惬意。 许缘稍微流连片刻,识趣的向外行去。 就在此时,张红药迈着轻盈的步伐,带起一团红影走入院内,凑到姬无双身边低声说:“主人,府外来了一个当官儿的,说是有事求见。” 姬无双眉头一皱,眼神看向许缘,就见其已经一溜烟儿似的逃走。 “再见了老师,等下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作浆……” 姬无双眼睛微眯,沉声道:“他果然靠不住。” 张红药努力憋笑,连连称是:“啊对对对,出事的时候就他跑得最快了,男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姬无双横了张红药一眼,身姿笔挺,负手缓步出行。 张红药嘿嘿低笑,扭着身子去做自己的事情。 …… 金桂落,许缘并云敏、李怀梦三人正紧密的靠在桌边,吃着饭食。 他左右打量一阵,突然一拍脑袋,在李怀梦耳边询问道:“这几个月我都快忙疯了,你舅舅人呢?” 李怀梦面色绯红,声若蚊蝇:“他、他见这里享不到好处,在上次家书寄到之后就跟着回盛京城啦,现在估计已经到家了。” 耳边传来的温热呼吸似乎有种魔力,让她身子发软,脑子也有些混混沌沌的。 许缘“哦”了一声,一只手不老实的攀上李怀梦的肩膀,说笑道:“说起来上次他打死了人,确实是被人陷害的……” 虽然二人已经确定关系,但李怀梦顾及到云姐姐还在身旁,正要挣扎开来,就见云敏已经靠在许缘怀里,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眼里带有几分期待。 她面红如血,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来自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不排斥一夫多妻,但同时跟另一女子侍奉夫君什么的…… 实在太羞人啦! 再加上现在还不是晚上,她更是有些放不开,只得低着脑袋,专注的用十指揉捏着衣角。 许缘是个很知道满足的人,稍微享受齐人之福,便贴心地放开李怀梦的肩膀,将云敏扶回原处,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急急忙忙找你们,主要还是因为我等下就要离开这里。” 李怀梦打起精神,疑惑道:“这么急?昨天不是才将奉天卫之人灭杀么?” 许缘将天莲道尊的存在以及启明书院面临的危机解释一番,末了,叹息道:“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云敏依旧鲜少说话,只是主动用她微凉的小手握住许缘的手掌,表达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情。 李怀梦则是向院子里张望数眼,低声说起自己的担忧。 “当今圣上虽老,但依旧还有镇压大盛的实力,你和姬无双……” 话未尽,意已显。 她并不看好姬无双目前造反的“事业”,想让许缘趁早抽身。 许缘沉吟道:“道理我都懂,从这里抽身而退,我就带你们一起云游四海,不涉尘世,做一家子快活神仙。” 姬老师既救过他的性命,又传授他不少文道知识,对他确实没得说。 但他目前为止所做的事情,也差不多算是还过恩情,实在犯不着陪着姬老师跟人间界无敌的人皇玩儿命。 ‘只等找法子解开天莲印……’许缘心中默念。 “相公,还有我呀~~” 突如其来的童稚声音吓得许缘心肝儿俱颤,心头慌张之下,差点没把桌子给掀咯! 一道白影从院外钻进来,一阵风似地爬上桌子,蹲在桌面上歪着脑袋,用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紧紧盯着许缘。 歪头杀…… 一张狐媚脸儿又萌又美,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晃得欢快,这该死的魅力让许缘实在升不起半点怒意。 他连忙伸出食指按在那张狐嘴上,匆匆道:“好好好,绝对带上你,你可别到处声张啊!” 两只爪子盖在许缘手指上,狐狸头连点:“呜呜,叽道咯~” 许缘略微点头,随后问:“你以前不是不跟我好么?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可是记得,这小狐狸在那次尿了之后就再也没让他碰过。 狐狸眼珠乱转,口不由心道:“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相公啦~~以后人家就跟定你了哟!” 许缘回忆自己说过的话,发现并没有出现要提前跑路的字句,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很快,他呵呵一笑,提着涂山香香的后颈肉放在一旁,玩笑道:“行,算你过关了,以后你就是我小老婆,见到阿敏和怀梦都得叫姐姐。” 涂山香香双爪合拢作揖,高兴道:“两位姐姐好~” 两女都掩嘴轻笑,算是应下了这一个妹妹。 许缘和李怀梦见识不差,知道妖族想要修成人身很难,至少得几十年的光景。三人早就互相通过气,就当作是养了一条狸奴,逗逗乐也是好的。 一时间,倒也有种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感觉。 …… 江陵城外,启明书院山脚。 因为害怕被姬无双抓壮丁,许缘在与两女依依惜别之后,便急急忙忙出了城。 再次行过这一片树林,他心头一动,脚步打了个弯,向林子里走去。 没过多久,就站到几树红梅之前。 “梅先生,梅先生?” 冷风吹过,回应许缘的只有枝叶晃动的声音。 他苦笑一声,直接往梅树地下倒了一杯美酒,又道:“梅先生……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撒尿了……” “不是让你好好做事么?你怎么又来了?”梅先生于虚空显现,神色有些无奈。 许缘面色变得严肃,拱手道:“之前受诸位先生大恩,晚辈才得以晋入守心境,今日前来,是特地来兑现一部分承诺的。” 说着,他就从黄金屋中取出一树淡金色的树木,上面无有花瓣,却让梅先生眼神一凝。 那也是梅树! 而且,是由纯粹文气凝聚而成的梅树! 他恍然道:“数个时辰前,我感应到江陵城内文气汇聚,数量、质量皆是世间罕见,应该是有传世诗词出世,不想竟然是你写的?” 许缘微微摇头:“是,却也不是,个中原因晚辈不便多说,这物件应该是一件文宝,目前在我手中也无甚作用…… 还请梅先生收下罢!” 第308章 开蒙学童 让许缘没有想到的是,梅先生却皱着眉,摇头拒绝。 “你有心了,但此物之中蕴有一道灵智,我却不能收下。” 许缘挠挠头,无奈道:“这应该不冲突?您收下之后好好照看,不也能收获一个玩伴嘛!” 梅先生手里凝聚出一柄戒尺,轻飘飘的敲在许缘额头上。 “非也。 此物根底比我好上太多,即使随便种植下去,也能成长为一株品质极高的齐木,对于我等草木精灵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你将它赠予我,我就怕自己抵挡不住心中诱惑,强行占去它的树身,享尽其中好处。 你也是心大,如此至宝也敢轻易示于人前,就不怕被人争抢?” 许缘恍然大悟,确实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因,于是再度郑重的拱手:“梅先生高风亮节,晚辈佩服,如此晚辈就更要将这奇梅寄存于你这边,以防丢失……哎哟!” 戒尺落到头上,力道大上许多,让许缘疼得神清气爽。 梅先生没好气道:“你是刻意来考验我定力的?奇葩仙植之躯当前,予取予夺,我必将日日夜夜深受煎熬,要是真毁去其中灵智,我便是草木精灵一族的罪人…… 快快拿远些,我不要见到此物!” 见梅先生态度坚定,许缘不再强求,收好手里的梅树,思考再三,从黄金屋内取出笔墨纸砚,临时将前不久抄来的陆游——《卜算子·咏梅》认真写下,最后呈于梅先生眼前。 “这就是那一首诗词,梅先生,咏的就是梅先生这种傲雪凌霜之志,这下你总该收下了?” 梅先生只是看过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过了好半晌,才抚掌大笑道:“好字!好词!好文采! 这首词十分的珍贵,我就笑纳了,以后若是再有其它咏梅好诗,也莫要忘记我,尽管送到这里!” 许缘莞尔,没想到梅先生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于是笑着应下。 “一定,一定!我这不是还欠着其它前辈的诗词嘛,以后总有机会补上的。” 梅先生郑重的双手接过纸张,珍而视之的放入怀里,挥手道:“知矣知矣,你且自去!” 说话间,他的身影缓缓淡化,甚至在最后一句说出后,便迫不及待的轻轻哼唱起一首曲子:“驿外断桥边……” 曲调古朴,但更为词境增添一抹沧桑之感。 许缘这才想起,梅先生他们的出声日期,还真是在八百多年以前,而他们依旧在此地,人间却不知已经是第几番沧海桑田。 最后拱手一次,许缘迈步走向山上走去。 临近离开树林时,一只手掌忽然按在许缘肩上,一股幽香钻进他的鼻间。 这是兰花的香气。 许缘苦笑着回头:“兰先生啊,你这样神出鬼没的,很吓人啊。” 兰花先生看着许缘,纠正道:“是兰花先生……你刚才说会给我们一人一首好诗词?” 许缘正色道:“是啊,之前不是承诺过么?有世间绝对会办到的。” 兰花先生从怀里取出一朵干枯的兰花,置于许缘手中。 “此物赠你,不要忘记今日之诺。” 兰花并无神异,只是上面的一股兰花香气颇为芬芳,令人喜爱得紧。 许缘正色道:“多谢兰先生,我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兰花先生点头,身子也回归本体,最后一句却突然说到:“还有,我是兰花先……” 许缘笑道:“好的兰先生。 兰先生再见!” 说完,他便飞快的离去,丝毫不给兰花先生展示师道尊严的机会。 …… 一路攀登,许缘来到启明书院之外。 出乎预料的,今日启明书院来了不少人,有老有少,总共二十多。 他们穿着打扮都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堪堪蔽体,每张黝黑的脸都被冻得多出几片红云,在寒风中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只一眼,许缘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启明书院的蒙学学生,以及他们的父母们,也可以说是这片地区的一部分农民。 见许缘的穿着干净华丽,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在大人们心头蔓延,不由低下头去。 一些稚子顽童倒没那么多心思上的变化,都好奇的看着许缘,猜测他的身份。 是新来的教书先生,还是新入学的同窗? 许缘没有与他们接触的想法,径直走入大门。 负责接待学生的人是刘汉卿的书童成墨,见许缘回来,顿时高兴道:“许大侠,你可算回来了!” 许缘左右环视一圈,发现院子里还有数位穿着保暖,面皮稍白的成年男子。他们随意的坐在石凳之上,观赏着周遭风景。 只看这样子,如果是再来上一盘果盘、泡一壶好茶,那就比城内的茶馆来的更加舒坦。 简直是岁月静好的安逸生活。 “成墨,有什么事情?” 成墨瞥了院内的人一眼,将许缘往更里面引,低声道:“许大侠你回来得正好,他们这些人聚集起来,不仅不让外面的学生和他们的长辈进来,还提了不少过分的要求。 如今正是化雪的天气,要是让他们在外面冻坏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这并非危言耸听,以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很容易就会导致邪风入体,一个不慎就能转成大病,危及生命。 许缘原以为那些农人和孩童之所以等在外面,是因为成墨嫌贫爱富,在故意冷落贫家子,却不想还有曲折。 他来了兴致,挽起衣袖,摩拳擦掌:“你说,要我拿谁立威?” 成墨强笑道:“许大侠稍安勿躁,他们都是与书院有点关系的大户人家,不必如此苛责,将他们驱走便可。” 许缘略微点点头,正要开始将人们扫地出门,就有一个人长得高马大的汉子站起来,满脸不悦道:“你又是哪个?” “哼,关你什么事情啊,你们这些人在这里挡住那些要读书的娃娃了,赶紧让一让!”许缘随口说了一句,手里握着一根不知从哪里顺过来戒尺,挥舞着拍到一人身上。 “嗷!好痛!” 被拍中之人狼狈大叫,怒骂道:“你少管闲事!不然小心我们对你动粗!” 第309章 心脏生虫 那人嘴里恶言相向,脚下已经是甩开步子,朝许缘重重挥出一拳。 他身子比外面那些老实巴交的贫农可要肥硕得多,在足够强大的吨位下,常人被捶这么一下,估计得直接躺到地上。 “呵呵,你挺勇的嘛!” 许缘脸上挂起核善的笑容,长生真气注入戒尺之内,反手就甩在那人的肥脸之上。 “啪” 肉眼可见的波浪在那人脸上荡漾,口鼻间更是有鼻涕、血水、牙齿等杂物飞溅而出,给不远处的另外一人喷了一身。 他肥胖的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双目失神,一时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儿?” 许缘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那人脸上多出的一块方形焦黑皮肤,在正中心,正好能看见一个“理”字。 他看向其余人,脸上笑容依旧核善。 “你们还有想在书院里面找麻烦的没?赶紧站出来,我这个人最喜欢以理服人了。” 没有人敢回话。 只是用一块尺子就能把一个壮汉扇倒,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许缘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众人之间有一贼眉鼠眼的矮小男子,胸口一阵起伏,对成墨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刘院长出来?要是他还装傻充愣,赶明儿个咱们就告官去!到时候你们一分田也别想落着!” “尽管去,等青天大老爷到了,正好让你们把这些年侵占的田地给吐出来!”成墨冷哼一声说到。 许缘上前一步,手中涌出一股吸力,将矮个子的肩膀抓到手里。 矮个子神色惊惧,叫唤道:“你、你、你使得什么妖法!” 许缘嘿嘿一笑:“物理方法!” 说着,他就像是拎起一只小鸡仔似的,将矮个子向院外丢去。 很快,院墙外面就传来矮个子的鬼哭狼嚎。 “啊,我的腿!” 顺带一提,矮个子的活动轨迹并未经过书院大门,而是直接从院子里面飞到了院子外面。 这高度,是矮个子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许缘看向其他人,除了躺在地上的胖子,他们都是战战兢兢。 有人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道:“大、大侠饶命,我、我们自己会走的。”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能保住小命,也少不得筋断骨折,少不了成个残废。 那他们这辈子可就完了呀! 许缘持着戒尺拍在手心,不屑道:“现在才想起来?可惜,太晚了!” 一个、两个、三个…… 不到片刻,就将这些人全都扔到院外,可谓是哀嚎一片,惨绝人寰。 随后,他对成墨道:“赶紧把外面的大人小孩接进来,记得为他们升点火暖暖身子。” 成墨沉稳点头,解释道:“往年都有准备的,只是今年被那些恶客所阻,平白让学童们遭了一场罪…… 对了许大侠,我家老爷他身子久久不见好转,如今更是下不得地,你们习武之人内力神妙,还请为老爷诊治一番。” 许缘眉头微皱,没想到刘汉卿的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 “好,我现在就去,等下要是还有人闹事,你直接来找我。” …… 刘汉卿的卧房门并未关上,只是在门外,许缘就嗅到一股浓郁得有些刺鼻的药味。 好在他也算是个半吊子医者,很快就适应下来。 “咳、咳咳……我这辈子只怕是就这样了,只是拖累你从一大家闺秀,变成如今的乡野老妪。” 声音虚弱沙哑,但依旧能听出是刘汉卿在说话。 许缘不愿偷听别家隐私,于是轻叩房门,朗声道:“刘老先生可是醒着?我这里也许有医治之法。” 没过多久,一衣着朴素的老妪从中迎出,一边让许缘进屋,一边欣喜道:“许大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快快请进!” 在启明书院时间已经不短,许缘自是认得这老妪的,是刘汉卿的发妻胡氏。 胡氏虽然老迈,但脚步却依旧轻盈,行走之间自有一股雍容之气度,出身应是不俗。 她与刘汉卿生有一女,早早就嫁为人妇,那女婿许缘也曾见过,正是镇守玉门关的沈从武。 一路前行,许缘发现刘汉卿房间内多处置有书籍,甚至可以说是俯仰之间皆可取得。 来到床前,刚一看见刘汉卿的面色,许缘心脏就漏跳一拍。 这才一天不见,刘汉卿就已经瘦得不成人样,本就清瘦的面庞更是只能看见凸起的骨骼,活像一具干尸。 只一眼,许缘就能断定,有人下了黑手! 好在刘汉卿精神似乎还不错,还能够保持清醒,见到许缘,他微微咧嘴,虚弱道:“许大侠,恕老夫无法远迎。” 许缘伸手按在刘汉卿手腕上把脉,不动声色道:“我是江湖中人,从来不在乎什么繁文缛节……刘院长,你这两日可有离开书院?” 刘汉卿摇头:“自从上次偶感风寒,老夫就已经未曾离开卧房一步,不想此次竟然……唉,时也,命也!” 许缘手指泛起淡淡的碧光,安抚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曾经和医仙论道,学过一些医术的皮毛,治治什么风寒还是绰绰有余的……” 启明书院昌盛之时,来往之间不乏世间权贵、有道全真、神医圣手,刘汉卿的见识自然不会太差,他瞥见许缘手上的光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咳、只凭许大侠这一手,就已当得上良医啦!” 许缘只是笑笑,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真正的医者,可不是只凭借修炼些许医元、背过一本医术就能够成长起来的。 只有长期且枯燥的学习、经年累月接触各种不同的病患,才能积攒下宝贵的经验,最终名传一方。 比如张红药。 虽然不知道她的详细经历,但从张红叶悄摸摸送出的小册子里,许缘就能看见她为医道投入的心血有多沉重。 所以他顶多算赤脚医生…… 还是初学的那种。 房间里安静下来,许缘的变种文气也将刘汉卿的身体探查过一遍,终于是寻找到其体内的异样之处。 在刘汉卿的心脏之处,一条通体赤红的蠕虫正趴在上面,锋锐的口器扎入其中,吸取其中的血液之后,又吐出些许白色粘液,顺着血液流转,抚平刘汉卿身上的痛楚,能让他在无声无息之间死去。 也正是因此,刘汉卿才一直以为只是一场小小风寒。 第310章 人善被人欺 看到虫子的那一刻,许缘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看着可怕,长相也还巨特么丑,但对于有元歌傀儡术的他来说,那就是一只能随随便便就捏死的毛毛虫。 念头一动,变种医元便开始分散凝聚,只是数个呼吸,就变成一条条傀儡细丝,悄无声息的扎入刘汉卿的心脏,并随着血液的流动,顺着虫子的口器扎入其中。 “呃……” 外界,刘汉卿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一手捂着心口,痛苦的低吟出声,顷刻之间额头就生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好在这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两个呼吸,就已经停下来。 刘汉卿长舒一口气,正要出言感谢,在失去赤虫液体镇压后,全身就有一股莫大的疲惫感涌出,瞬间将他淹没。 眼珠一翻,直接人事不省。 胡氏见此,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恨不得以身代之,强忍着向许缘询问情况的心情,竟是忘记呼吸。 许缘眉头紧锁,刘汉卿体内的虫子已经被他控制不假,但他也不清楚这虫子到底是怎么吸血的,如果贸然试探,刘汉卿就死定了。 ……虽然现在刘汉卿也离死不远就是了。 他身子微微一侧,挡住胡氏的视线,暗中为刘汉卿渡入些许来自眉心内的血气。 血气入体,刘汉卿的呼吸总算不再低微不可闻。 但许缘并没有直接用血气补全刘汉卿的血液,而是先将那只赤色小虫侵蚀得一干二净,再将虫子体内提取出的精血散入刘汉卿体内。 这样以来,刘汉卿的血液虽然有损耗,但也并不止于留下隐患。 之前血尊操纵林道才逃走之事,许缘一直耿耿于怀。 这个等级的魔道强者想要降临些许意念实在太简单,他猜测,一定是与这诡异的血气有关,每一个身怀血尊血气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她降临世间的容器! 想着这些,许缘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四色交织的山河图,心底无奈叹息。 只怪自己太年轻,还以为当初血尊是在发福利,没成想人家早就留下了后门。 没办法,现在只能快些增长文道境界,只要血尊敢出现,就直接将她镇压,狠狠的羞辱一番。 最后,许缘渡入些许文气,激发出刘汉卿的生机,起身对胡氏道:“夫人,刘院长已经无碍,多调养一些日子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见刘汉卿脸上多出几分血色,胡氏感激道:“多谢许大侠!你又是为他寻书,又是为他之病,如此大恩,老身真是无以为报了!” 心绪大起大落之下,她满是皱纹的眼角已经湿润,老泪纵横。 许缘挥手道:“没事,刘院长兰馨之品,我也佩服得很,不必如此挂怀。 刘院长还需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我先走了。” 胡氏殷切相送,直到在院外见到成墨,才停下脚步,嘱咐道:“成墨,带许大侠去歇息,他若有吩咐,定要尽力去办。” 成墨应下,带着许缘离去。 路上,许缘问起那些蒙童安置得怎么样。 成墨自信笑道:“他们大多在此地有住处,安排起来不算难,只是那些农户要趁着日头往家里赶,早就耐不住回家了。” 许缘点点头,又问:“今天那些搞事的人又是什么来头?怎么敢堵你们的门?” 一提起那些人,成墨脸色就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还能有什么来头?他们以前只不过是为书院种田的佃户,祖祖辈辈皆是如此,只是如今我启明书院衰落,他们想要趁机打火打劫而已……” 原来,启明书院一直都有学田存在,只是朝廷俸禄优厚,董家一脉便对周围的农户减去不少供奉。 在启明书院衰败之后,学田的存在就变得紧要起来,于是刘汉卿便决定增加一成田租。 然而事情却并不顺利,有几家几户早些年就大量夺取别家田地,过上了小地主的生活,自然不肯放弃到嘴的肥肉,因此一直都在往书院跑,想要出钱买下田地,或者享受以前的田租减免。 甚至在看见三十年以来,启明书院的学生无一能考取举人功名,他们还舍近求远,将家里的孩子送去城内私塾,想要彻底与启明书院划清界限。 因此,才有许缘回来时所见的一幕。 许缘听完,只觉得自己刚才出手还轻了,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之人,就该直接弄死! 他皱眉道:“难道刘院长就任凭他们闹么?” 成墨苦笑:“自然不是,可老爷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要分心修书,根本无暇顾及,于是才让他们得寸进尺,势力变得如此强大。” “没试过告官?”许缘继续问。 成墨眉间多出几分嘲弄:“要是告官有用,事情又何至于此……” 那些年,出身启明书院的官员在官场备受打压,就连身在江州的启明书院也不好过日子。 求到官老爷那里,只会得到含糊其辞的说话,反倒添上一肚子火气,索性就不再求人。 许缘听过只是冷冷道:“没事,要是他们再敢来,我直接让他们去和阎王要地!” …… 距离启明书院数十里的群山之间,几个穿着奇异服饰的身影正进出于某个山洞。 山洞之内,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盘坐在地,五心向天,身边七团明火缓缓盘旋,隐隐凝聚成一条虫子的模样。 他气息强大威严,一呼一吸之间更是蕴含着奇异的韵律。 某一刻,汉子猛然睁开眼睛,瞪得像是一双铜铃,胸腹之间一阵翻滚,忍不住大口大口狂喷鲜血。 汉子身上的气势也陡然滑落,经过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看着身体周围摇摇欲坠的火团,他咬牙切齿道:“死了!噬心蛊死了!” 其余人都大惊失色,将汉子围起来,结结巴巴的询问:“古食叔叔,您的蛊虫不是我们部落最强大的么?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死去了?” 古食神色肃穆,向众多晚辈描述着自己借助蛊虫建立起联系时,所感应道的一切。 “是血气,强大的血气,它就像传说中的血中帝王,也只有他,才能让我的噬心蛊毫无反抗力的死去!” 众多小辈还在闭目思索,古食忽然就站了起来,手里拿起一支短笛,吹出一抹细微尖锐的笛音。 没过多久,一团红粉之色的烟气落在洞口,从中走出一道曲线玲珑的身影。 第311章 乱象渐起 来者是一穿着明艳紫裙的丰满成熟女子,烟行媚视,娉娉袅袅,身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肌肤露出,却让古食的后辈们都看直了。 嗯,不是眼睛。 女子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眸中亮起粉色的魅惑之光,一一扫过众人。 目光之所及,这些年轻人都忍不住肾气外泄,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哆嗦,心中惊骇之下,欲念顿消,看着女子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 “你跟人斗法了?”嗅到山洞中的血腥气息,女子皱起眉头,一脸不悦。 古食摇头,动作生硬的抱起双拳,沉声道:“种在那个盛人身上的噬心蛊已死。” 女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之后还有没有换魂的可能?” 古食否定道:“我身上的噬心蛊只有一只……而且那人身上的血液少了许多,就算再次种下噬心蛊,也不足以让它吸食血液,蜕变成为换魂蛊。” “哼,废物!” 女子低骂一声,裙袖挥舞,径直将古食拍飞到山壁上。 古食的后辈们惊怒交加,纷纷迈步上前想要为古食出气,却被女子随手挥洒出的一股香甜气息所迷惑,变得神魂颠倒,痴笑着抱着山壁又顶又撞,还发出一声声猥琐的低语。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古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脊背,脸上带着怒意:“古心,就算你已经成为大欢乐谷圣女,也不应该对自己的族人做这种事!” 古心神情淡漠,冷冷道:“当初你鼓动阿爹把我送出蛊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办事不力,就该受罚。” 蛊寨原本地处大盛南方边界之内,但由于深受皇道压制,蛊道术法一直都停滞不前,于是在数百年前,蛊寨便举族迁移至关外,与妖魔为伍。 古食面色一阵变幻,看着山壁边的后辈们,长叹一声,折腰请求:“你先放过他们,我还有一个办法,将我的本命蛊转化为换魂蛊,用它把公子和刘汉卿换魂。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古心收起法术,玩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色,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古食面有悲愤之色,对古心道:“等我死去,你一定要带他们回到蛊寨,不能让他们死在盛国!” 古心展颜一笑:“你早就该把本命蛊用出来了,真是浪费我的时间……放心,既然你都用性命为我办事了,我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古食长出一口气,先是把一众后辈摇醒,对他们一番叮嘱,之后径直盘坐在地面,胸口和腹部以奇特的韵律挺起、收缩。 他体内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变化,丝丝缕缕墨绿色液体从口鼻间溢出,刺鼻的腥臭以及强烈的毒素让古心忍不住后退数步。 那些年轻人对那些毒血很适应,但神情都变得悲伤起来。 在他们眼中,又一个慈祥可敬的长辈死在了眼前,依旧是为了蛊寨的延续。 没过多久,古食突然大大张开嘴巴,让其中一只生着黑色花纹的碧绿蝴蝶飞出,操控它停留在古心指尖。 古心的皮囊像是一具干尸,毫无血色,他勉强道:“记、记住你的承诺……” 说完,他吐出最后一口气,命绝于此。 年轻人们连忙扑上前去,收敛古食遗容。 古心则细细端详着指尖的墨绿蝴蝶,眼神有些惊叹。 如此精妙的造物,只有用于自己身上,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这么想着,古心修长的指甲轻轻弹动,发出一段短促的音律。 听到声音,众人动作停顿,双目无神的站起,等待古心的命令。 古心却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像是一团动荡的烟气,离开这处山洞。 “你们……都自己找门路回蛊寨,我可没空管你们的死活。记得不要跟人提起我哟~” 众人脸上扬起傻笑,呆呆回应:“是。” …… 在许缘灭杀刘汉卿身上的古怪虫子之后,江陵城内外似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没有完全平静。 深夜,启明书院山脚下,有道身影正一蹦一跳的前行,每次跳跃,都有近两尺高,堪比武林高手。 只是他的动作极其僵硬,甚至不见双腿关节有任何弯曲,一路“走”来,倒是将田地里的庄稼祸害得稀烂。 许缘身子轻飘飘地从天而降,看着这形迹可疑之“人”,眉头深深拧起。 这人穿着普通农夫的老旧衣裳,面容青白,皮肤也干干巴巴,比前几天的刘汉卿还要恐怖,而且从这诡异的行动来看,显然已经成为了一具僵尸。 许缘记得以前姬老师说过,江州的人皇界域虽然逐渐失效,但其它道途的复苏并没有那么快。 除非是有外物干预。 想到窥伺在启明书院周围的天莲教、大欢乐谷、索魂楼等魔道势力,他就有些打脑壳。 已经没有压制力的江州,简直就是众多魔道的理想国,再加上“即将”证道的刘汉卿,只怕如今整个盛国的魔道都在往这边赶。 因此,危险的不只是启明书院,更是整个江州的百姓! “吼吼……” 嗅到生人的气息,僵尸变得躁动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兽吼,伸出十指直直朝许缘插来。 许缘看也不看,并指成剑,挥出一道剑气,直接将这新生的僵尸从头到脚劈成两半,送他解脱。 炽阳属性的长生真气涤荡着尸毒,袅袅青烟自两半尸体上升起,很快就再无异常。 瞥了一眼尸体,许缘忍不住又是皱起了眉头。 尸体里面并无脏器,就连血肉都少于见到,甚至连脑子里面的东西都早已经不翼而飞。 也就是说,这具僵尸,全身上下就只剩下皮包骨头,其它的东西,全进魔道中人的肚子里去了…… “他乃乃滴,迟早把你们全都弄死。” 冒充过这么久的江州刺史,许缘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默默把江州划为自己的地盘,之前有武者在江陵城里闹事他都没惯着,现在这么多魔道在这边蹦跶,他又如何能忍? “好狗胆!竟敢斩杀本仙的行尸,看法宝!” 就在许缘沉吟寻找破局之法时,一声怪叫从半空中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散发着黑气的森白骨爪破空而来,直指许缘喉咙。 第312章 猿形毕露 手爪散发的黑气不似天莲魔气那般无味、诡异,所过之处,虚空中都凝聚出一颗骷髅头骨,并散发着阵阵如同长久腐尸一般的恶臭。 呼啸的风声中,肆无忌惮的杀意让许缘瞬间惊醒,想也不想,直接从身后取出长虹剑,先斩掉迎面而来的白骨手爪。 长生真气奔涌,让长虹剑剑身亮起一道橘红色剑芒,在炽烈的剑气下,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扭曲。 “叮~” 二者相撞,一触即分,森白骨爪毫不意外的向后弹飞。 夜空中闪过一道明亮的火花,将紧跟在手爪后那道黑影脸庞照亮。 这是一个脸色上毫无血色,长得尖嘴猴腮的男子,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此人见自己的法宝竟被弹回来,心头一惊,紧接着神念处就传来一阵刺痛,面色更是变得惊骇无比。 只是一剑,他的法宝就受到了损伤! “死开!” 许缘低喝一声,足尖轻点地面,紧紧跟随手爪接近男子,手中剑芒威势更加强盛,宛如一道破开黑夜的烈日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男子。 长虹贯日。 “嗤” 一闪而过的剑光将黑夜照亮一瞬,半空中传来一个细微的布帛破裂之声,在刚猛无匹的剑芒之下,那个男子连求饶都来不及,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 许缘落到地面,手里依旧紧握长剑,目光平静的看向周围,甚至还有心情挽一个剑花,充满了挑衅之意。 就在刚刚剑光炽盛之时,借助那道光芒,他看清了四周的情况。 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有十多个身穿黑色锦袍的身影收敛声息,潜伏过来,将许缘包围在最中心。 眼神交错,双方没有说出一个字。 下一刻,十数道法宝携带着黑色腐尸之气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汇聚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墙壁,向许缘当头压下。 许缘能对刚才那人进行秒杀,除了他剑芒强大之外,更是因为那人有些轻敌,这才有那种震撼的效果。 可如今面对这么多对手的范围伤害,他可不会傻愣愣的学剑修耍帅,上去硬刚。 橘红近金色的雾气在身边弥散,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疾雷从夜空划过,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一黑衣男子身边。 提剑、翻腕、横扫,一气呵成! “救……” 被一名武者近身,下场懂的都懂。 黑衣男子神情惊恐,甚至来不及说出救命二字,脑子就被激荡的剑气搅得粉碎,里面并不算茁壮的阴神还来不及变鬼,就被阳刚真气冲刷成一团清风,悄然散去。 杀人、灭魂,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让剩下的魔道心头发毛,心里惊呼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明明这人只是散发着先天境巅峰的气息,可为什么杀起他们这些魔胎境的高手都这么简单的啊?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虽然众人被吓了一跳,但手中法诀的掐动并没有停止,只是一个念头,就有两三个造型怪异的法宝逼近了许缘,逼得他不得不转身挥剑格挡。 见此,其他人嘴角都是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在这么多法宝的围攻之下,就算此人再怎么不同寻常,只要稍微被一件法宝分去心神,那么接下来就是没有休止的法宝轰炸。 只可惜,他们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场中,橘红色的剑芒再度延伸,裹挟着锋锐炽热的长虹剑气,一剑横扫而出。 “喀喀喀” 接连三道咔嚓声传来,那三件骨质法宝纷纷裂开,让与法宝心神相连的主人顿时喷出大口鲜血,步伐倒退着跌坐在地,短时间无力再战。 其中一人嘴角带血,睁得浑圆的眼珠里尽是贪婪,大叫道:“神兵!他手上的剑是神兵!” 空间有那么一瞬的沉寂,紧接着,许缘四周都传来一声声兴奋的怪叫。 这让他想起李白的一句诗——两岸猿声啼不住。 人间界几经动乱,资源最丰富的盛国又有人皇界域压制,根本无法施展全部实力炼制法宝,想要铸就一柄神兵极其困难,甚至品质高一些的法宝都极难炼制。 抢下神兵利器,拿去跟上头的魔道巨擘换取资源、身份、地位,这样一来,不只是大佬有了极品法宝的胚子,自己还能飞黄腾达,简直血赚! 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的疯狂。 “弟兄们,杀杀杀!” “拿到神兵,见者有份,谁敢耍花招,直接炼成僵尸!” “哈哈哈,一起动手!” 在他们眼中,许缘已经是一盘摆放在饭桌上的饭菜,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好处吃到肚子里。 许缘呵呵冷笑,离他最近的法宝威胁已经解决,于是腾挪身影,沉下心来寻找这些魔道的破绽。 这对于武道,也是一种磨练。 一时间,黑气四溢,幽幽宝光纵横,看上去已经将将许缘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在众多威力不小的法宝之下,他一边打磨着剑招,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听话”,做到指哪儿打哪儿,丝毫不差。 渐渐的,长虹剑在许缘手中已经不再是一柄单纯的武器,它就像是他身躯的一部分。 看见前方有法宝袭来,念头还来不及动,手掌已经挥剑挡下,并在魔道法宝身上留下一条明显的剑痕。 没过多久,围殴许缘的一众魔道嘴角都带上一条血痕,那是他们法宝受损严重的标志。 他们驱使法宝的速度也慢下来许多,连最开始的一半都赶不上,只要被许缘的长虹剑磕上一次,必然会疼得全身发抖。 “哈哈哈哈……小子,我笑你有勇无谋,笑那刘汉卿苟延残喘。就算你现在我们手底下活下来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启明书院落入我们魔头手里?”一个黑衣人突然发笑。 许缘神色怪异,心知这些人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于是敷衍道:“啊对对对,你们有备而来,把我算计得死死的,还真是麻烦你们了呀。” 如非必要,他夜晚一般是不出门的,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向姬老师请教一些问题,岂不是美滋滋? 而今晚,许缘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有人特地放出风声来引诱他。 “轰——” 夜空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不由转过头去张望。 那是十多里外的启明书院…… 第313章 提刀少年 在启明书院上空,一团庞大而剧烈的烟花正在盛放,光芒之盛,将大片的山野田地照亮得如同白昼。 最让魔道们震惊的是,那烟花爆炸绽开的烈焰中,竟是有数柄蕴含着璀璨金光的巨剑划破长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齐齐刺向书院外的一群不速之客。 有一魔道惊呼出声:“文气!有人在烟花里加入了战诗!” 众人一阵惊愕,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感觉。 那边的人不会失手? 许缘则抓住这个机会,身畔突然弥散出一团血雾,径直跨越空间出现在一人面前,长虹剑无情刺入其眉心,摧毁此人生机的同时,斩去其阴神。 “这……竟是血道!?” 其余人惊出一身冷汗,更是想不到许缘竟然还身兼魔道功法。 然而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与心神相连的法宝都受到了重创,就算跑路,也会速度大降。 许缘眼神冷冽,体内的血气、长生真气大肆挥洒,穿梭在战场之间,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不过半刻钟,田间地头已经躺下不少无头失身。 许缘站在原地,十多道血线自手掌心绽放,汲取众多魔道中人体内的血液,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只是数息时间,他再次睁眼,眼中血光盈盈,意识更是被层层杀念影响,有种将世界都化作血海的冲动。 文心轻颤,金色的光芒洒落在山河画卷之上,将魔道血气的躁动压下不少。 深深呼吸一口深夜寒露,他看向启明书院,默默使用【秘术·替】。 …… 启明书院,虽是深夜,但在那一声巨响传出之后,整座书院少见的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在启明书院大门外,一少年手里提着一块大刀片子,正和一群身着彩衣,服装暴露的貌美女子搏斗。 这少年梳着童子发髻,容貌精致,面色苍白,眉心点有一枚朱砂红痣,身上白衣胜雪,若是忽略那柄与他身材相当的大刀,绝对会被人当作一个翩翩美少年。 那些貌美女子身姿摇曳,体态婀娜,动作优美至极,每一步跨出必会带起一阵波涛汹涌,衣襟、裙角或散开或掀起,为少年挥洒出大片大片令人迷醉的雪白春色。 当然也并不单纯是为了这一个美少年,还有两边的各位“观众”。 启明书院一方,几个青年学子并着一群孩童,看的是如痴如醉,浑然不知天南地北。 刘汉卿在书童成墨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来到门口处,见一众大小学生都这副德性,一边挥舞拐杖,一边破口大骂:“还看,还看!” 然而他的打骂却丝毫不起作用,那些学生并不为之所动,一个个丑态毕现。 有一女子见此,咯咯发笑:“老人家,人家这么美,你让他们多看几眼又怎么了?” 刘汉卿看到一众女子竟然风骚至此,抬袖遮眼,低啐道:“不知廉耻,青楼卖笑女都比尔等清高!” 那女子脸上有愠色,正想要给这个老东西来点狠的,眼角就瞥见一抹刀光,于是惊吓着向后退去。 之后她又见同伴陷入苦战,衣裙都被刀气撕碎不少,心中更是忌惮,脸皮换上一副笑脸,逗趣道:“小弟弟,你这么凶人家作甚?姐姐能带你变成大人哦~~” 那少年呵呵冷笑:“我还能让你变成死人呢!” 又一身材极度丰盈的女子接话道:“年轻人精力旺盛,姐姐最是喜欢惹,要不要试试小马拉大车呀?” 她抛着媚眼,勾魂夺魄,若是寻常男性,早就会忍不住扑上去,胡天胡地一番。 可偏偏,这少年不是寻常人呐! 他,是个死人! 就是许缘从谢必安那里缴获来的那尊傀儡! 有充足的血气镇压,许缘的意志极为坚定,再加上早就经历过网络上众多女菩萨的洗礼,这么点小场面,他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如过眼云烟。 而这具傀儡的体魄更是承受过魔道炼尸手法以及元歌傀儡秘术的锤炼,别说什么涩涩的反应,某个零件都已经彻底坏掉了,还怎么变大人? 只见他随手劈出几道刀气,锋锐凌厉,吓得几女花容失色,慌乱躲避间,不由将目光转向后方,请求支援。 在这些女子后方,有一男两女三道略显狼狈的身影正在作壁上观,脸上有明显的怒意。 之前天空中烟火绽放时,他们首当其冲,被其中的战诗黄金剑撞了个正着,虽然战诗力量不强,但上面诡异的文气却让他们身上的衣物变得破烂。 古心看向身边的男人,沉吟道:“公子,我们何不先将刘汉卿擒下,再以搜魂之术将他脑子里的书籍撬出来。” 男子面容英俊,气质略显阴翳,看着少年无人能敌的姿态,沉声道:“你懂什么?想要证道,那老东西一字一句修改处的原稿最重要,要不是你的人办事不力,失了本公子代替他的时机,局势又怎会这样?” 古心低头抿嘴不语,换魂蛊就在她身上,但另有他用,绝无交出来的可能。 随后男子又道:“这是出自尸宗的之物,本应该是由索魂楼之人执掌,如此高的品级,应该是他们折损了某个大人物……真是可恼,若有机会,定要将那些死鬼赶尽杀绝!” 在古心身旁,曾任盈香阁老鸨的妇人心头焦急,知道不能让自家弟子损失太多,于是主动请缨,毕恭毕敬道:“公子,不如就由老身去将这小子拖住,您与圣女去搜寻原稿。” 男子轻轻点头,眼底闪过一道森森绿芒。 妇人加入站圈,许缘傀儡压力倍增,但好在他身躯坚硬更甚金石,意识又有血气隔绝,对于主攻魅惑方向的大欢乐谷弟子有明显的克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男子没有再看,对古心道:“你去捉拿刘汉卿,本公子亲自去找他的原稿。” 古心弯腰行礼:“是!” 也就在这时,被众多女子围着的傀儡动作一顿,横劈出一道血色刀气,身子飞快向后退去。 人在空中,他身边有血色波纹散开,整个人陡然消失不见。 第314章 不要迷恋男色 紧接着,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血色空间波纹内飞出一道白影。 他紧握一柄赤色长剑,脚踏虚空,轻盈的落在地面上,目光扫向众人,轻哼道:“你们,准备受死。” 正是许缘! 大欢乐谷的众女眼睛里同时亮起绿油油的光芒,看着面容比身后那位阴柔公子还要英俊不少的许缘,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人!男人!活生生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还是个成熟的俊美男! 那妇人虽然曾经向许缘自荐枕席,还与许缘交过手,但也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她又被惊艳到了。 “咕嘟” 也不知是哪个女子饥渴的咽了一口唾沫,迫不及待道:“长夜漫漫,奴家无心睡眠,想来公子也是如此,既然这样,不若与奴家共参极乐之道?” 许缘稍微后仰,双手在身前交叉,直接无情拒绝。 “不可以涩涩!你们要是真想好好过日子,还是趁早收手,找个老实人嫁了,在道儿上混,特别是在魔道混,吃在给人当鼎炉,渣都不剩。” “咯咯咯咯……” 那妇人掩着嘴笑起来,玩味道:“你们这些男人真是奇怪,不仅喜欢逼迫贞洁烈女从妓,还喜欢劝青楼女子从良……这好人坏人都让你们给当了,我们这些姐妹就只配让你们当作货物,用作买卖么?” 这话戳到了许缘的痛脚,他微微挺起胸膛,强硬道:“那你们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好哥哥,你的手有多辣,我能舔舔么?”有女子面含期待的出声。 “情哥哥,你能轻点嘛,奴家怕疼~” “嘻嘻,大力一点也没关系,人家最喜欢粗暴的!” “……” 许缘面色无奈,她们哪是什么女魔头?这分明就是一群女流氓啊! 就在此时,他瞥见一身穿粉裙的女子绕过战场边缘,直接扑向刘汉卿,想也不想,直接挥出一道剑气阻隔。 “噗” 出乎预料的,那女子似乎极为擅长战斗,那剑气蕴含长生真气,又经由长虹剑发出,至阳至刚,在女子手里却被径直捏碎。 让许缘感到庆幸的是,女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虽然捏爆剑气很有震撼力,但她也为自己的自高自大付出了代价。 血光乍现,那只如豆腐般白嫩的纤纤素手霎时间被剑气斩出一条口子,女子的身形更是站立不稳,倒退着靠向墙壁。 古心不可置信的看向许缘,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失声道:“先天?” 她确实没有想到,能随手挥出这么强大剑气之人,竟然还只是一个先天境武者。 说他强,又只有先天境;说他弱,又能一剑将她逼退。 真是……让人无语。 “正是先天境,怎么,你们高境界的人就这么歧视底境界的武者么?”许缘面色不愉。 古心轻哼一声,察觉到那位公子正在悄无声息的摸向书院,心中微动,故意将视线移至那位公子身上。 许缘顺着古心的目光看过去,登时勃然大怒:“好哇,你这小白脸,依靠这么多女人为你遮掩视线,你却净在背地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真是男人中的耻辱!” 阴柔男子勃然大怒,活这么大岁数,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做小白脸!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忍了下来,更加迅速的向书院内冲去,口中低喝道:“你们给我挡住他,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妇人面色一变,重重有赏所对应的,可是重重有罚啊…… 以这位公子的身份,想要她们这些人的性命,那可是易如反掌! 原本想着划水的念头顿时消散,她对身边的弟子严厉叮嘱道:“好好做事,想想你们是为何沦落至此的,不要再被男色迷惑!” 众女面色肃然,纷纷应和道:“暮姨教训的是!” 顷刻之间,她们的气质就变得清冷如仙,如果不是还穿着那身充满情趣的暴露一群,看上去就跟那什么名门正派一个样。 这么多女人,许缘知道自己应付不过来,于是连忙以【秘术·归】召回少年傀儡,操纵其与一众大欢乐谷魔女继续作战,自己则再次挥出剑气,阻挡那阴柔男子前进。 空地上,一群美艳女子彩袖挥舞,丝带飞扬,将优美的体态与美好的肉体肆无忌惮的向人展示,如同一朵朵怒放的花朵,美丽之中更是潜藏着致命的危机。 那提刀的少年目光平静,则如同一只穿花蝴蝶,身从花间过,片叶不沾身。 刀气与七彩丝带连连碰撞,激起一道道劲风,挥洒之间,更是有片片衣裙碎片无力舞落在地,在过不久,那些女子就会面临无衣遮羞,无物作刃的尴尬处境。 场面一度混乱。 古心再无人看顾,轻笑着靠近刘汉卿。 不管其他人能不能完成任务,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许缘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在刘汉卿和未完成的史书之间,果断选择了刘汉卿。 比起一件死物,还是刘汉卿的性命更加珍贵。 【秘术·散】发动,许缘如一道赤色的雷霆划过夜空,提剑刺向古心胸口。 同时,许缘无奈选择破口大骂,期待那个阴柔的男子能够忍不住自己找上门来。 “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的,说的就是你呢!年纪轻轻不学好,偏偏学最见不得人的小偷小摸,你长得也不算丑啊,怎么净干些丑事?” 男子并不应声,一个闪身进入书院,消失在院内的灯影之下。 古心眼眸深沉,见许缘竟然舍弃史书原稿,心中恼怒,右手抬起,抚上高耸的胸脯。 许缘视线跟随转动一丝,手中长虹剑不偏不倚,准备先斩掉此女一只手掌再说。 辣手摧花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古心手中亮起一抹不正常的幽幽光彩,四周的光线似乎都被其所吸引,变得一片幽邃。 虚空中似乎有一道黑白交错的光芒闪过,下一瞬,许缘只觉得长虹剑似乎斩到了一块大铁坨子上面,手掌发麻,虎口开裂,几乎要忍不住脱手而出。 ‘卧槽,什么鬼?’ 许缘暗暗心惊,手掌发力攥紧剑柄,稍稍后退一步,打量起眼前魔女手里出现的物件。 一把通体漆黑,只有刀刃雪白的厚背柴刀! 第315章 两面包夹 厚背柴刀,这种武器就算是在以诡异着称的魔道,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许缘愕然,根本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见一个用柴刀当作武器的女人。 被柴刀上的锋芒锁定,他身上寒毛倒竖,似乎被某个危险的存在盯上。 一个不慎就要被割掉脑袋的那种! 古心胸口发闷,前襟之下肌肤一片酥麻。 刚才那一剑砍在柴刀侧面上,压迫力十足,她只觉得胸前恩物都快要被挤爆掉了。 她狠狠剜了许缘一眼,身边有幻彩迷雾升腾,让身躯多出几分如梦似幻之感。 迈着具有独特韵律的步伐,她倏然出现在许缘身侧,玉手紧握柴刀,势大力沉,力劈而下。 那一瞬间,她的身姿由飘忽魔幻变作杀伐果断,一扫之前的柔媚可人,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野性的气息,仿佛从原始森林中一路披荆斩棘走出的山间野丫头。 古心的手段不止于此,刀至半途,她脸上的冷色如冰雪消融,眉目含情,露出一抹明媚笑容,连每一根眼睫毛都携带着魅惑之息。 她这一招屡试不爽,许多高手在这一笑之下,多多少少都会放下些许抵抗,从而吃下大亏。 轻则重伤,重则送命。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她面对的男人还是一个文道中人。 在文心的护持之下,这种并不算高级的魅惑手段注定会无功而返。 许缘第一次遇见武器品级还在自己之上的对手,心中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忽然发笑,也笑得很好看,但依旧保持警惕。 身子一侧,他以一毫厘之差躲过劈砍的同时,反手一剑,直刺古心眉心。 有过之前灭杀魔道的经验,他这一招堪称行云流水。 古心见秘术失效,眉头一皱,柴刀上撩,再次与长虹剑触碰。 那种不动如山之意再次生出,让许缘忍不住手掌发麻。 这小娘皮,用的依旧是刀背! 僵持之间,古心又是抛给许缘一个媚眼,让许缘感到莫名其妙。 打架就打架,发烧干什么? “你有病?还能不能好好打架了?烧了烧的,整点正能量的好不好?” 古心气急败坏道:“你才有病,真不是个男人!” 许缘不屑一笑:“我是不是男人关你什么事?你捂这么严实,还指望我走神?” 古心冷哼一声:“死太监,等下必定要将你的臭嘴撕烂!” 许缘缓缓后退,作出防守之姿,饶有兴致道:“你怎么知道我嘴臭,是尝过啊?” 虽然只是交手两招,但他已经探出眼前这个魔女的深浅。她看似柔弱,肉身力量却堪比入道巅峰境武者,再加上那柄诡异的大柴刀,自己应该很难硬抗她的攻击。 要不是前两天写的传世级《卜算子·咏梅》,让天地之力再度为身躯洗礼,就刚刚那两下,已经足以让自己吐二……一两血旺了。 再加上还有一个地位更高的阴柔男子,这又是一场硬仗。 ‘果然,自己除了文道,其它道途的实力简直是一塌糊涂。’ 想到这些,许缘不禁有些打脑壳,他不缺功法,缺的是发育的时间。 从上次江陵帮闹事,他就开始修行从系统那里抽到的武道功法——《火舞旋风剑法》、《道心种魔》。 其中《火舞旋风剑法》的条件有些苛刻,纵使他知道“心中无我,无欲无求……”的剑理、心境,但要想达成,却是难上加难。 或许是天生与魔有缘,他在《道心种魔》之上的进境却很顺利。 现成的《长生诀》再加上血尊留下的魔道血气,两者已经能大致做到相辅相成。 许缘灵机一动,血气从山河画卷涌出,顺势勾连起丹田之中的长生真气。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女子似乎也不急着进攻,手里拿着柴刀,气机收缩,也不知在憋什么屁。 见此,许缘突然大声叫喊:“喂!刚才溜进书院的贼娃子,赶紧给爷滚出来,你的手下已经给爷跪下啦!” 古心出声干扰:“此人信口雌黄,公子勿信!”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今天看来,果然如此,魔道的臭老鼠,也就只会钻地洞偷东西了!”许缘一边蓄势,一边以言语相激。 虽然没多大用,但是它解气啊! 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有了回应。 “找死!” “轰” 书院左侧的院墙处传来一声巨响,在一道漆黑的拳印之下,直接炸开一个近两丈的豁口。 砖石飞溅,尘土飞扬,那阴柔男子的身影从中激射而出,直直冲向许缘。 许缘大惊,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刘汉卿的原稿了? 眼看此人来势汹汹,他也顾不得隐藏手段,长虹剑剑刃之上橘红色剑芒铮然,锋锐的空蒙剑意升腾而起,长虹贯日起手,迎头而上。 刘汉卿气血大损,此时正虚弱的靠在门框上,毫无抵抗力,古心柴刀一伸,朝许缘攻了过去。 此正是两面包夹芝士! 左右双方传来的危机感,让许缘浑身紧绷,他眼神肃穆,全力运转体内的血气以及长生真气。 渐渐的,剑芒之内,血色剑气暗藏,在明面上,剑芒却只是多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血色,并不被两个魔道发现。 阴柔男子速度比古心更快,也更早与许缘短兵相接。 在拳、剑相接触的一刹,男子手上忽然闪过一抹白光,化作一枚刚猛狰狞的龙爪,握住剑芒,手腕猛地一拧。 一连串火星自男子手中冒出,在强大的撕裂之力下,橘红色的剑芒显得那么无以为继。 通神境…… 许缘心头叹息,自己真是太难了啊! 下一刻,橘红色的剑芒在他的操控下忽然崩碎,细碎如发丝的剑气拖着赤色的尾焰四散飞射,如同一场灿烂的流星火雨。 古心也在范围之内,但她只是将厚背柴刀挥斩数出道刀气,便将剑气抵挡。 阴柔男子面容不屑,左臂将宽大的衣袖扬起,挥卷两圈,深邃魔息化作黑洞,将剑气无声湮灭。 而他却只是眉头微皱,看上去没有丝毫损伤。 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招,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猩红不详的剑芒再度袭来。 “你也是魔道!?” 第316章 突现文人 男子的声音惊怒交加,根本不曾想到许缘竟然还身兼魔道功法。 眼见猩红剑芒已经逼近,他低喝一声,双手成爪,再次向前抓去。 这一次,他的龙爪更加精细,隐隐能看见上面紧密的龙鳞。 离得近了,许缘才发现,男子看似赤手空拳,但手上应该还是套得有一层类似手套的兵器,不仅能保护手掌,还能增幅招式的威力。 ‘这不就是氪金玩家嘛……’ 他暗暗吐槽一声,神情夷然不惧。 如果这阴柔男子认为这只是单纯的魔道剑芒,那可就错得太远了。 剑芒与龙爪再次碰撞,并不像上次那般强弱分明,反而呈现势均力敌之态。 长虹剑上,橘红与猩红之色交替出现,在经过片刻的闪烁之后,剑芒化作一抹暗红,陡然变得膨胀。 男子只觉得有一股沛然大力从指掌间传来,锋锐之意竟是透过龙爪和手上的神兵,让他的手掌感到一阵刺痛。 他脸上流露出骇然之色,失声道:“这怎么可能?武道与魔道怎能同时使用!?” 在这世间,并不缺少能兼修好几条道途的天才。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同道途的力量确实可以交替使用,但若想融为一体,同时用出,只会反伤到自己。 轻则重伤散功,重则身死道消。 许缘闭口不答,一鼓作气,手腕翻转,挣脱一双龙爪的束缚,剑尖刺向男子眉心。 另一侧,古心眉头一皱,要是公子死在自己眼前,以后绝对麻烦不小。 于是她刀锋一转,砍向许缘持剑的右手。 有元歌的分心之法,许缘却是头也不回,左手成剑指,随手挥出一道暗红剑气,令得古心动作一顿,先回护自身。 阴柔男子瞳孔剧烈收缩,手掌刺痛难耐已经难以回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缘取下自己的性命。 就在这一刻,虚空中似乎有金光闪过,一股苍茫古老的力量跨越了空间,落在许缘身上。 许缘前行的动作霎然静止,随后又如同被按下倒放键一般,向后退去。 古心瞳孔微缩,没有想到这位公子身边还跟随着暗中的护卫,不由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提前开展计划。 然后她看向许缘,趁其受到控制,提刀劈砍而去。 阴柔男子身边有金色的波纹亮起,缓缓走出一个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布麻衣,气质如同朴素农夫,属于无论站在哪里都不会起眼的那种。 他没有看许缘一眼,而是面向阴柔男子,温和说:“玄昱殿下,你该回盛京了。” 门边的刘汉卿瞪大双眼,一脸怒容的站起来,喝到:“殿下?你是皇子!?堂堂天皇贵胄,如今却甘愿与魔道为伍,传出去就不怕被人耻笑,抹黑天家颜面么?!” 玄昱冷冷瞥了一眼刘汉卿,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只要在场的外人都死去,自然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随后他看向老者,平静道:“我并未失败,此次是你自己擅自插手。” 老者缓缓摇头:“方才的情形,我若不出手,您必然会身死……还请玄昱殿下随老夫回盛京。” 玄昱固执摇头:“此事本皇子自有安排,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不需要你出手。” 老者眉头紧皱,站立于原地不动。 “还不快滚!”玄昱怒喝。 老者看向刘汉卿,忽然道:“是否将刘汉卿擒下,殿下才肯回京?” 玄昱冷哼回应:“本皇子之事,不需要你插手!你再在此地逗留,你家的小辈以后可就有罪受了。” 刘汉卿看清老者的容貌,震惊道:“你、你是前朝太傅燕凌!?” 被道破身份,老者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对玄昱道:“既然如此,还请殿下自便,待我们共同回京,老夫会将一切呈递圣上裁决。” 说话间,他身边再度荡漾起金色的空间波纹,声音落下时,身影已经不见。 见燕凌离开,许缘心底送出一口气,有心抽身去支援,却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就跟疯了一样,手里的柴刀势大力沉不说,就连动作也变得彻底疯狂起来。 每次的挥刀动作极为狂野,且杂乱无章,比起武者少了几分行云流水般的招式,比起疯狗又多出几分理智,就像是来自原始部落的野人。 虽然力量离自己还有些差距,但这般拼命的打法也成功限制住了许缘。 见抽不开身,许缘连忙用天莲印联系姬无双:“姬老师你睡了吗?刘汉卿好像快要被杀了,快点来搭把手啊!” 要不是忌惮藏在暗地里的天莲道尊,就算再来几个燕凌、玄昱,他也照砍不误。 这次姬无双回得很快,好像一直在等许缘的求援。 “你先护下他,邓锐思会来帮你。” 许缘大喜:“卧槽,太好了!” 要不是姬无双提起,许缘都快要忘记自己手底下还有一个鬼王境的高手了。 有邓锐思的加入,双方实力的天平,一定会再度回归平衡! 玄昱面色更显阴沉,扫视一眼被古心拖住的许缘,大步朝刘汉卿走去。 “史书的原稿应该就在你身上?交出来,本皇子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在认出那老者之后,刘汉卿的心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此时正箕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听闻玄昱的话,他忽然大笑出声:“哈哈哈……燕太傅当年位高权重,刚正不阿,如今被一与魔道妖女同流合污之黄口小儿喝骂,竟然不敢还口? 往日权臣却落得一副奴才相,当真可笑,可笑啊!” 玄昱一把攥起刘汉卿的衣领,喝问道:“说,史书原稿究竟在何处!” 刘汉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斜睨玄昱,嗤笑道:“唉呀,那净为我招来祸事的死物?已经烧啦,早在我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就已经烧啦,皇子殿下要是还想要,可以去书院后方的粪坑找找,嘿嘿……” “我不信,你一定是藏在身上了!” 玄昱怒发冲冠,手上劲力一吐,将刘汉卿的衣服扒开,摸索其中夹层,别说书籍,连半片纸张都没能找到。 他紧握拳头,狠狠向下砸落。 “去死!” 第317章 蛊虫难缠 刘汉卿倒在地上,敞开的衣襟下隐隐可窥见嶙峋瘦骨,像是一具活着的骷髅。 死期将近,他脸上毫无惧色,怒喝道:“甚么帝皇,甚么权贵,百年之后亦不过黄土一抔,老夫虽无颠倒乾坤之力,亦知尔等倒行逆施,祖宗之基业无久也!” “我大盛气运千秋万代,无知老物安敢叫嚣?” 龙形气劲在玄昱手下凝聚,眨眼间呼啸而出。 刘汉卿昂起头颅,满脸蔑视,从容赴死。 千钧一发之际,空间荡起血色的波纹,许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刘汉卿面前,持剑当下这致命一击。 “噗” 狂暴的气劲压入体内,许缘只觉得胸腹之间气血一阵翻涌,忍不住仰头喷出一大口血雾,正好淋了玄昱满头满脸。 他脚步虚浮,抓起刘汉卿的手臂就向后撤去。 玄昱眼中杀机密布,猛然回头看向古心,咬牙切齿道:“连一个先天境都拖不住,贱婢坏我大事!” 古心心底暗骂这人屁事多,丰满的胸脯一阵起伏不定,气喘吁吁的挥舞着手中柴刀,一脸无辜的样子。 只见柴刀上沾有不少血迹,正缓缓被刀背吸收,变得更加朴实无华。 “公子,他拼着负伤逃走,我也没有办法啊!” 玄昱冷哼一声,握爪抬步再次向许缘抓去。 现在此人已经身受重伤,他就不信自己一个人还拿不下此人! 许缘立于院墙之上,胸口的伤势痛得他龇牙咧嘴。 在他胸口处,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坑异常瞩目,像是被尖锐之物捅过一般。 事实也正是如此,刚才刘汉卿命悬一线,许缘不得的故意卖出破绽,寻求脱身。 于是就被柴刀厚重的刀背擂了一下,只差差一点点心脏就裂开了。 许缘并不是耐不住疼痛的人,只是那女人心思歹毒得很,明明能打出更多的伤害,却片片用刀背砸,顺带还丢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自己身上。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痛觉放大了近千倍,像是深受千刀万剐,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瞥了一眼地上被一群女子缠住的傀儡,身边血光涌动,瞬间将傀儡收回在身侧,暂时抵挡玄昱的进攻。 而他自己则先用血道之力正骨、修复血肉,再散出丝丝缕缕的文气,企图寻找进入他身体的脏东西。 刘汉卿拍拍许缘的肩膀,叹息道:“许少侠,你还是离开,启明书院之祸事,你没有必要牵扯其中的。” 明明刘汉卿只是很轻微的触碰,许缘却被肩膀传来的痛感,刺激得剧烈颤抖。 沉默数息,他才咬着牙坚持道:“不行,梅先生他们给的好处我都已经收下了,现在丢下你临阵脱逃,以后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刘汉卿愣住,没想到内里竟然还有这等原因。 “唉,是老夫拖累了你,若是当初不去荒废时间,选择修炼武道,今日也不会像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许缘再次咳出些许黑中带绿的淤血,艰难道:“古往今来大器晚成者不在少数,刘院长不必气馁,就如这吃饭,你吃到第三碗方才饱腹,又怎能说只吃第三碗便能吃饱?” 医元、文气、血气,三者都在体内游走,他发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开始染上那个女人下的毒。 很快他便察觉到罪魁祸首,竟然是一些比面粉都还要细上数倍的虫子! 它们借由血液皮肉繁殖,速度极快,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能力,能抵挡其它力量的侵扰。 蛊虫! 没由来的,许缘想到了这个名字,也只有这种神秘诡异的物种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用各种力量冲刷过一遍又一遍,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身体痛感被放大的痛苦。 二人身边有长生真气化作薄雾,将二人包裹,再度撤远。 原处,玄昱与傀儡对过几招,猛然抓住傀儡的左臂,简单粗暴的将其撕扯下来。 傀儡体内没有一滴血液,失去手臂之后,露出肌肤下面以金丝银线等物覆盖的血肉,就像一个被熊孩子虐待的布娃娃。 许缘一阵目眩,他这个山河境的文人哪受过这委屈!? 心中焦躁之下,他就想直接掀桌子,动用战诗词。 至于其它的天莲道尊、前朝太傅等人,只有先活下来再说了。 见许缘吃瘪,古心得意的轻笑起来:“小哥儿,看你这样子……我这舍身蛊的滋味儿,是不是很美妙啊?放大成百上千倍的痛觉都没能压垮你,还算是个男人。 可惜,要不是你招惹了公子,我真想把你变成我的蛊奴。” 舍身蛊,其意为形容中蛊之人痛苦难耐,甚至愿意将身躯舍去。 说话间,她并未放松警惕,身姿跃动来到玄昱身边,趁着傀儡被压着打的时候挥刀砍在傀儡脖子上。 霎时间,一颗少年的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还没等脑袋落地,玄昱龙爪挥舞,便将头颅握的粉碎。 他目光挑衅:“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许缘横眉冷对,傀儡被毁,头脑也是一阵晕眩。 趁此机会,他顶着满头冷汗,以血道之力操控体内血液,将众多小虫子汇聚到一起最后,最后连同一些淤血隔绝出来。 挥剑割开手腕,放出舍身蛊虫以及淤血,许缘斩出一道暗红剑芒,先拖延二人的脚步。 古心眼里若有所思,心里对传说中的血道又有了新的认知。 许缘正要跑路,就见底下有大欢乐谷弟子擒下一个个书院学生,掐住他们的脖子,满是威胁之意。 “呵呵,拿那些不相干之人,就能威胁到我?你们大欢乐谷上一任圣女的性命,如今可是在我的掌握之中!” 古心和那妇人面色同时变化。 妇人紧张道:“你把圣女藏到哪里去了!?” 一边询问,她一边松开启明书院学生,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许缘一剑当下玄昱龙爪,头也不回道:“我能活下来,就告诉你。” 古心面色阴晴不定,大欢乐谷的圣女选拔制度森严,通常有一位圣女和三位候补圣女。 当年盈香因为魅惑天赋高超,压下其余三人一头。 第318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古心却是因为,在与其他二人有相同的魅惑术造诣下,身兼蛊道的强大力量。 重要性比盈香要轻得多! 大欢乐谷圣女的位置只有一个,要是前任圣女回来,她这个现任圣女又该何去何从? 难道又回去当那种声名不显,一不留神就要成为魔道大佬鼎炉的候补圣女!? 更何况她的计划开没有开始,圣女这个身份她必须要保住! ‘没人能抢走我的东西!’ “大胆狂徒,快把盈香姐姐交出来!” 想到这里,她双腿微曲,蹬在地面上,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手中厚背柴刀对准许缘,遥遥一斩。 这一刀,没有凌厉可怕的刀气,也没有闪耀的刀光,却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斩断了什么。 斩过一刀,古心消耗极大,无力的落在地面上,面若金纸,脚步虚浮着扶墙坐倒,径直闭目调息起来。 在她膝上,柴刀再无半分神异,就似一块凡铁。 为谨慎起见,许缘挪移身躯躲避,身上传来的危机感丝毫不减。 下一刻,他动作顿住,双手紧紧抱住脑袋,痛苦的低吟出声。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把大刀将自己的脑袋斩为两半,记忆在混乱,同时又有无数的情感在失去。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玄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右手龙爪的大小再度激增,猛然向许缘脑袋抓去。 地面上的妇人见此,咬牙伸手制止:“公子且慢!上一任圣女是要送进宫里的!” 事到如今,她再也顾不得隐瞒大欢乐谷和皇室的关系。 玄昱动作一顿,送到宫里的女人代表着什么,他自然是知晓的。 以大欢乐谷在男女之道的钻研探索,那圣女就很有可能是成为他后娘的女人! 心中对父皇的敬畏让玄昱下意识改变动作,一掌拍在许缘胸口,将其身上大部分骨骼震碎,随意的丢在妇人脚下。 随后他正要抬手了结刘汉卿性命,地面上忽然有森森鬼气升起,将视线隔绝。 还没等玄昱反应过来是谁出手,一柄捆缚有铁质索链的血色大刀从中飞出,直取他的项上人头。 “咔” 龙爪握住血色长刀,不到片刻,便被刀上强大的力道以及锋锐的刀意破开,斩得皮开肉绽。 鬼雾中有两点血芒亮起,并逐渐明晰,露出一个面色苍白,双眼血红的中年男子。 玄昱失声道:“邓锐思!?你没死?” 他久居盛京,和这个天下第一神捕有过数面之缘。 邓锐思冷冷一笑,声音如同九幽深处传来:“我若死了,谁来为我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今日杀不了狗皇帝,宰他一个不成器的狗儿子也是极好的。” 玄昱心中震怖莫名,不敢与之抗衡,甚至来不及抓住刘汉卿,径直退回地面。 邓锐思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武神境的实力,可不是靠着祖荫、丹药得来的,玄昱对上他,胜算极小! 地面上也有灰色的鬼气雾霭升起,将众人笼罩。 大欢乐谷的妇人将许缘夹在腋下,和手下弟子们一起称开一座红粉屏障,见到玄昱,立即请示到:“公子,我们要不要先撤?” 古心跳进屏障中,也劝道:“公子,这好像是一尊鬼王,还有不少鬼帅……” 玄昱面色阴沉,实在不甘心此次无功而返,于是臭着脸从怀里拿出一枚圆形玉佩捏碎。 “我们先走,这鬼王自然会有人对付。” 他作为皇子,身边的护卫从来不只有那个前朝太傅燕凌。 众人连连点头,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魔道那边也是有鄙视链的,就像是天莲教看不起大欢乐谷这些卖骚的,大欢乐谷看不起尸宗、索魂楼这些把死人当亲人的…… 她们天生就厌恶和鬼道之魔接触。 刚走没两步,玄昱见不少女子还抓着大大小小的男子,骂道:“带这么东西,想死吗?蠢货!” 女子们吓得连忙把手里的人丢下,逃也似的往山下跑去。 人群中,古心瞥了一眼双目无神,脑子一片空白的许缘,很想上去补一刀,见妇人看顾得紧,只得作罢。 鬼气弥散,鬼影幢幢,五个鬼帅级的气息围绕在众人身边,想要拦下他们。 一众女子难以抵挡,皆是目光柔弱的看向玄昱。 玄昱哪会管她们?抬手驱散身前的鬼影,一马当先,率先跑路。 古心和那妇人对视一眼,心下叹息着抱团取暖。 好在玄昱作为皇子,拉的仇恨亦是不小,一下子就带走了两个鬼帅以及最强的鬼王,让众女的压力变小许多。 众人奋力抵挡间,鬼雾里面,突然传来一道女音:“放下他,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古心看向妇人手里的许缘,一咬牙,再次从衣袖里丢出一大片细细密密的蛊虫。 “我今天就要带他走,我看你们怎么拦我!” 她的准备很足,蛊虫落入鬼气之后,便开始迅速吐纳起鬼气,并迅速增殖,很快就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邓红英向后躲开,再次喝道:“你们逃不掉的,只要还带着他,你们必死无疑!” 古心冷笑,一把抓过许缘,将柴刀横在其脖子上,恐吓道:“来啊,谁怕谁啊,要是再吓唬我,我直接把他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现在,乖乖让路,没准本圣女一高兴,就把这俘虏给放了。” 邓红英止步,向身后摆摆手,示意同伴停下,随后死死盯着古心,一字一句警告道:“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大欢乐谷必亡!” 古心不知道这个疤面女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这种话,心底莫名有些发毛,逞强道:“哼,口气真大,你不会从来都没洗过牙?” “你可以试试。” 说完,邓红英便带着同伴向玄昱的方向杀去。 等鬼气平息下来,妇人连忙夺过许缘,若无其事道:“圣女,我们是先去救公子,还是……” 提起“公子”二字,几乎所有女子脸上都露出一抹嫌恶之意。 显然对之前被抛下之事耿耿于怀。 古心看了眼远处被鬼影重重包围的黑色身影,神情微冷。 “状态不好,撤退!” 第319章 我失忆了 大欢乐谷众人果断选择跑路,就像之前玄昱毫不犹豫卖掉她们一样。 由于此前已经踩过点,她们抓着许缘,却是绕过了山脚下的那片有强大树灵驻守的地方。 玄昱一开始有些疲于应对,但很快,他身边就多出三个穿着奉天卫制服的男子,为他当下邓锐思和几个鬼帅的进攻。 他瞥过一眼古心等人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对三个护卫道:“先把这个背国判族的邓锐思拿下!” 此三人皆是春秋境,文心却并未踏入立心境,因此加在一块儿,实力也只是堪堪强过邓锐思一方的人。 玄昱想要速战速决,回去好好料理那些不识好歹的大欢乐谷弟子,于是也顾不得自己身份高贵,再度加入站圈。 他主修武道,辅修魔道,虽然打不过邓锐思,但对付起几个鬼帅绰绰有余。 也就在此时,远方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红云,如一块硕大的晶莹血玉、亦如傍晚时分的火烧云。 美丽而绚烂。 围攻邓锐思的三人中,有一年纪稍长的人见此,震惊道:“血文气!是董家余孽,她对燕大人出手了!” 只见在那片红云之中,之前被玄昱呵斥离去的燕凌胸口散发着金光,一个“剑”字在身侧盘旋,斩出一道道金色的剑气。 威风凛凛,如一尊神人。 只是他面色阴沉,略带有几分慌乱,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拼了命的想要逃出红云的范围。 活像一只无头苍蝇。 而在红云外,一个高挑偏瘦,黑袍黑笠的身影凌空而立,身上气机极度收敛,操纵着红云收缩范围,压缩燕凌的活动空间。 ——姬无双! 她抬起手中的血色短刀,在某一刻径直让红云开出一道缺口。 燕凌大喜,身上光芒更盛,充满警惕的沿着缺口走出。 姬无双斗笠下,两点血光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手中血冥刀悍然挥出。 夜空中,似有一条琉璃般的血线闪过,无声无息,掠过燕凌的脖颈。 “咔嚓”之声不绝响起,似是有许多花瓶正在破碎。 他的亮起数道文气宝光,却猛然炸开,又在转瞬间熄灭。 连同文宝光芒一起熄灭的,还有燕凌眼中的神光。 一道殷弘的血线浮现在他的脖颈间…… 生机已绝。 下一瞬,一颗面容苍老的头颅冲天而起,被姬无双揪住发髻,提在手上。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启明书院不远处的玄昱等人。 四人肝胆皆颤,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只是邓锐思也不是好欺负的,此时想走,却本就来不及! 玄昱两股颤栗,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为本皇子断后!”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向深邃的黑夜中跑去。 也不知他身上有什么样的宝物,只是片刻,就再也不见其身影,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远处的黑暗中,古心看着那道如神只在世的身影,心中无比敬畏,带着众人跑路的速度更快了。 许缘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喃喃道:“姬……老师?” 闻言,古心手掌悄然捏紧,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个烫手山芋! …… 在空灵的滴水声中,许缘幽幽转醒。 看着头顶的大红色纱帐,他惊讶的跳起来。 然而他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只是一跃,便往上放冲出三丈有余,一头撞在纱帐后的岩石之上。 “哎哟卧槽……” “嘭”的一声落回自己的床位,他双手捂着脑袋,开始打量这陌生的地方。 空气中,一抹幽香萦绕鼻间,似有似无。 这应该是一处女子的休憩之地,虽然有不少红绡翠布遮掩,但依旧能隐约看到后方如白玉般的光滑岩石。 想到自己刚才撞到的硬物,许缘暗暗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在一个住在山洞里的女人的“房间”? 自己不是因为加班猝死了么? 现在难道是穿越到异世界了? “许长生!还不快老实交代,我家圣女现在何处!?” 许缘一抬眼,就见一个穿着古装衣裙的中年美妇,正向自己喝问,眼神里充斥着警惕与威胁。 妇人身材饱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让许缘有些失神。 这比开过美颜的网络女神都强上好几倍啊! “你说是不说!”妇人一手抬起,威胁到。 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长袖,许缘总算能够确定,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那个……” 许缘忍不住向前走出一步,想要郑重解释自己现在正处于失忆状态。 却没想到这个中年美妇一脸如临大敌,直接甩出一条丝带,向自己胸口飞来。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丝带能够向木棍一样又直又挺,身子就已经往左一侧,灵活的避开。 “嘶,疼疼疼……” 这一剧烈活动,许缘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自己胸口好像有伤? 见妇人还想进攻,许缘连忙举起双手告饶:“阿姨、姐姐!我好像失忆了,你说的什么圣女,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妇人柳眉皱起,一脸狐疑。 就凭许长生躲丝带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她都不信是已经失忆的人。 “暮姨,先退下,他是真的失忆了。” 古心走了进来,脸上带起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许缘:“许公子,不知你现在还知道些什么事情呢?若能回忆起来,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美事呢。” 说话时,她身上无形的魅惑之力散发,摄人心魂。 许缘正要说话,脑袋就开始感到一阵刺痛,不由双手抱头道:“啊……我只记得我叫许长生,其他的全都不记得了……” 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是前身残留的记忆在作怪。 古心眉头微皱,收起自己无处安放的魅力。 心里更是忌惮,失忆了也能抵挡自己的媚术,这人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和昨晚那一刀灭杀燕凌的人又是什么关系? 她柔和道:“没关系,想不出来慢慢想,来日方长嘛~” 脑子里的疼痛渐消,许缘迟疑点头,随后就瞥见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好像不太对劲啊! “这位……姑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身上应该是女装?” 第320章 柴刀斩情 许缘张开双臂,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穿的是一件裙子。 长裙呈淡黄色,在裙摆边缘绣有紫色云纹,还有些好看。 虽然意外的合身、保暖,但这是女装!女装!女装啊! 古心面不改色,嘴角微微上扬的小弧度,显示着她心中的愉悦。 “你昨晚受伤太重,原来的那身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先将就着用我的,等风头过去,我在给你买几件合身的。” 暮姨也是一本正经的点头,想到前几次被这人肆意轻慢,心情也畅快许多。 但她还是严肃的提醒道:“许长生,如果你回忆起圣女的所在之地,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古心更高兴了,现如今许长生的记忆被自己斩去,再也不用担心盈香那个骚狐狸回来跟她抢圣女之位,简直皆大欢喜。 许缘挠挠头,苦笑着应下。 他觉得,自己初来乍到,确实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这位……姑娘,不知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啊?” 古心平淡道:“我名古心。” 许缘点头:“好的心姑娘。” “圣女!圣女!公子快要回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禀告。 她脸色涨红、香汗淋漓,罗衫半解,露出前胸和大腿上的大片雪白,甚是勾人。 许缘目瞪口呆,从先前的迹象来看,这里无疑是一个类似华夏古代的世界,女孩子竟然也如此开放? 还是说……这些人不是什么正经势力的? 古心察觉到许缘眼神的变化,板着脸严肃批评道:“碧欣,平日里你穿得放荡些也就算了,只有我们姊妹能瞧去。 现在有外人在此,你这般不检点,又将我们的名声败坏到何处去了!?” 许缘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进了一个全是女生的地方。 名为碧欣的小姑娘一脸懵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在圣女往日的威严下,忙不迭点头认错。 “是是是,弟子知错,现在就去换一身衣服!” “嗯,去罢。” 随意支走碧欣,古心对许缘歉然一笑:“是我们失礼了。” 许缘摆手道:“没事没事……心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之前到底是怎么了?我很想找回记忆。” 古心和暮姨对视一眼,思绪飞速转动,知道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于是微笑道:“许公子重伤未愈,还是先歇息,等你身体好转,我自会告知于你。” 许缘按了按胸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于是点头同意。 “我们就不打扰徐公子了,告辞。” 等二人离去,许缘眉头拧起来。 全是女子、住在洞窟、放浪形骸、生得还这么漂亮…… 卧槽,自己不会是来到盘丝洞了!? 不过回想起“圣女”之类的称呼,许缘又觉得,应该是什么门派的内部驻地,看样子还很有可能是个仙侠世界。 许缘心中变得警惕起来,见没有人监视,连忙开始在洞窟里翻找,看看有什么线索。 …… 古心二人走出许缘所在的山洞,连忙将手下的大欢乐谷弟子召集起来。 她郑重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万灵谷弟子,衣着打扮皆要遵从女德。” 有人将目光投向暮姨,见其点头认同,皆是云里雾里的同意下来。 古心又道:“还有……把抓来的农户送回去,暂停修炼《欢喜赋》,莫要露出马脚。” 没想到众女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吐槽道:“早该这样了圣女,那些庄稼人不比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整个人的气息都是苦的,我们只是吸食他们的精气都被恶心得反胃……” 古心眉头一皱,圣女需要保持处子之身,修行《欢喜赋》全靠勾动自身欲念,倒也不清楚这些。 她将这种情况记下,冷哼道:“快去!” 众女忙不迭点头,就要四散离去。 忽然,她们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动丝毫。 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女冠步履从容的走到众人之间。 女冠气质清冷飘渺,容貌绝丽,如一株青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看着古心,神情淡漠道:“本尊当为万灵谷谷主,而你,是本尊的徒弟。” 声音冷清,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古心吓得小心脏砰砰直跳,几乎都快蹦出嗓子眼,看着眼前的女冠,忍不住生出一股顶礼膜拜的敬畏感。 她知道,这是比大欢乐谷谷主还要强大的人物。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低下头,快速到:“是,弟子古心,拜见师尊!” 女冠微微点头,眼睛看向山洞之内:“那许长生,其人如何?” 古心如实回答:“他现在已经失忆,如一张白纸,只看之前的作为,应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师尊是要将他收为己用么?” 女冠并未回答,而是略显诧异道:“斩情刀?你是蛊族之人?” 在女冠面前,古心有种被看光身子的感觉,毫无秘密可言。 她那柄柴刀就是祖上传下来的斩情刀,对付男子颇有奇效,对付多情种子负心汉,更是有天然的压制力。 若是被砍一刀,轻则丢失一段感情的记忆,重则完全失忆,甚至变成白痴。 当然,这刀最擅长的还是砍头。 传说,这件异宝最初的主人用此刀亲手砍下了变心情郎的脑袋,斩情刀由此诞生。 “是,当年大欢乐谷势大,弟子才被迫加入的。” 女冠神情恢复平淡:“好好用它,勿要堕了古万青的威名。” 她回首瞥了一眼在山林间仓皇逃窜的那道身影:“他身边再无护卫,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古心强忍着激动回应:“是!弟子明白!” 女冠的容貌无声变幻,最终变为一个和古心有五分相向的成熟女子,迈步向内走去。 “你下去安排。” “是!” 等女冠消失在黑暗之中,古心双膝一软,毫无形象的坐倒在地。 “圣女,这……” 没有直面女冠的压力,其余人情况还算不差,只是不免对未来感到担忧。 真是才离虎穴,又进狼窝,她们也太惨啦叭! 第321章 疑云重重 古心素手轻抬,拒绝暮姨的搀扶,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想那么多作甚?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们速速下去准备,我和暮姨先去好好招待这位玄昱皇子。” “是,圣女!” 众女四散离开,只留下古心与暮姨留在原地。 暮姨忧心忡忡道:“圣女,他终究是皇子,我们……招惹不起啊。” “哼,有新的师尊在,有什么招惹不起的?再说了,又不是要取他性命……” 古心神情不悦,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体内供养的那只墨绿蝴蝶,难掩心头激动。 或许这一次,自己就要真正实现鱼跃龙门之志了! 不到片刻,玄昱脚步踉跄的来到山洞之外。 他衣衫褴褛,气息散乱,乍一看像是个逃荒的难民。 稍微整理一番仪容,他抬头挺胸,威严道:“先去准备三间上房,我们需要疗伤。” 这只是示人以强,让这些魔道妖女认为他还有护卫跟随。 只要等他伤势恢复,这些大欢乐谷之人,便不足为惧。 古心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伸手指引道:“公子放心,我们早已备好,里边请。” 玄昱没有察觉到异常,大步迈入。 忽地,他鼻间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脑子里更是欲念丛生。 “大欢乐谷是想造反么!?” 玄昱又惊又怒,胸口绽放出莹白色的光芒,想要祛除这种魅惑之力,却发现根本不起丝毫作用。 古心轻笑一声,世人皆认为文人天生克制神魂方面的攻击,可又怎会提防某些小小的蛊虫呢? “皇子殿下不要惊慌,此生结局已经注定,下辈子记得小心一些。” 玄昱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身上气势大盛,隐隐能够看到一条幼小的真龙浮现。 古心心头暗骂,这皇室的人后手是真的多,正要出手压制,就感应到洞窟深处传来一股高远飘渺的气息。 她神色微动,好整以暇的等待新任师尊的支援。 只见一朵呈倒扣之态的白色莲花从洞内飞出,笼罩在玄昱身体上方。 清冷的白光洒落,玄昱挣扎的幅度在变小,似乎是体内的力量遭到了封禁。 最终,他服从于体内欲念的支配,眼神如痴如醉,抱着山壁一阵乱啃,丑态毕露。 古心念头一动,玄昱顿时没了动作,双目一白,躺倒在地。 “带下去,严加看管。” …… 却说在古心等人离开之后,许缘飞速将山洞翻找过一遍,却没有丝毫所得。 想想也是,这洞窟空间并不算大,再加上并无太过繁杂的事物,根本藏不了东西。 搜寻无果之下,许缘只得检查起自身情况,很快就在胸口找到一个胡豆大小的金色屋子,仔细看了看,不能看出特异之处,便将其放下。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自己“穿越”而来自带的金手指——系统。 【每日任务:作声震百里诗词一首。完成可获得随机奖励3,进度0\/1(未完成)】 许缘有些懵逼,这系统这么高冷?连新手指导都没有的吗? 对于声震百里诗词并无任何印象的他,选择暂时放弃,转而查看起系统的物品栏。 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了【李白体验卡】、【文典】、【冰魄剑】、【中级灵石】等物件,看上去都挺不错。 这下,许缘就更加迷惑了。 怎么这系统,看上去这么像是一个二手货啊? 难不成前身竟然也是个穿越者!? 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还好,他在物品栏里面找到了一件特别的东西,心中欣喜之下,连忙就将其取了出来。 【时装:春衫薄。 文道装扮,可穿戴。 注:当时年少春衫薄,倚马斜桥,满楼红被看招,穿戴可增加对异性魅力。】 衣服呈淡青色,绣有白边,素净淡雅,文质彬彬,看上去应该就是一套文士服装。 想到自己二十多年来,不知不觉就失去了第一次女装,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毫不犹豫的将身上穿着的淡黄色长裙脱下。 让许缘诧异的是,他裙子下面竟然没有再穿上一件衣物,直接就是挂着“空挡”。 他将衣服抖了抖,在身前摆正,准备穿上。 很可惜的是,这套时装也没有底裤的存在,这让许缘想起一句话: 好男人不包二蛋。 不过问题不大,少了一块兜裆布,对这种长袍衣衫并没有影响,反倒会显得更加凉快。 正在他举起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道袍,上面绣有白色莲花的绝色道姑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嗯,对于女道士,他习惯这样称呼。 四目相对,空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完了妈妈,我不干净了……’ 心中大声哀嚎,许缘更是吓得小心肝砰砰直跳,将小腹捂得严严实实,脚底生风躲到房间里的角落弯弯瑟瑟发抖,生怕初来乍到就被榨干了身子。 他嘴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这人近男孩家的房间怎么不带敲门的!?还不赶快出去!” 这话他越说越顺,到后来几乎都不带动脑子的,仿佛以前就在哪里讲过。 玄衣女冠神情淡然,将许缘的光溜溜雪白白,且充满阳刚之气的身躯尽收眼底。 “你先换上再说。” 许缘点头,见道姑还杵在那里,不由一脸狐疑道:“你怎么不出去?” 女冠不言,礼貌的将视线挪至许缘身后的锦榻之上。 她心中亦有些骑虎难下背,活过这么久的岁月,还是第一次看见男子到底生得如何。 若不是养气功夫深沉,再加上因为徒弟的缘故,对这个男子充满好奇,这般轻辱她眼睛的登徒子,早就被她身上的道蕴压成一滩烂泥了。 “出去,再不出去,我今儿个可要直接……直接叫人了!” 女冠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着许缘:“你可以试试。” 许缘:“……” ‘啊这,我这是碰上女流氓了呀!救命命……没关系没关系,这只是前身的身体,看去了就看去了,我不吃亏,一点儿都不吃亏,真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么安慰着自己,许缘一脸纠结的转过身去,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是将【时装·春衫薄】穿整齐。 第322章 道长请自重 “呃……这位道姑、道长,请问您是刚才那位心姑娘的亲人么?” 这是许缘见道姑的容貌和古心有些相似,故有此问。 道姑二字对于一道家女修来讲很不礼貌,因此女冠的声音愈发清冷道:“她是我徒弟,也是我的一位族亲。 还有,以后再称呼女修为道姑……会死的!” 杀机!刺骨的杀机! 被女冠的视线锁定,许缘没来由的浑身发冷,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一个词汇。 这下,他更加觉得事情很蹊跷了。 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啊哈哈……失礼啦失礼啦,我之前受过伤,好多的事情都忘记了,以至于现在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啦。” 许缘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他这一身衣服,女冠看得是格外顺眼。 恍然间,她似乎是笑了一下,顷刻之间,整个房间里就像是迎来一片春风,让许缘心情格外的舒畅。 “我听徒儿讲,你神魂似乎有损,而贫道也略懂神魂方面的医治之法,不如就为你治疗一下,也好重新寻回我万灵谷前任圣女的踪迹。” 许缘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必如此,我觉得应该可以自己痊愈的。” 提到神魂,他下意识就想到以前小说里看到的搜魂之法,要是被弄一下,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可不就藏不住了嘛! “许公子不必客气。” 女冠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许缘身旁,手掌探出,覆向许缘额头。 这一手如同彩云飞袖,清淡出尘,许缘甚至能看见女冠那堪称完美的手掌上散发的盈盈光泽。 但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一个道姑靠近! 下意识的,他眼眸微微闭起,身上亮起璀璨的金色光芒。 金雾弥散,许缘的身影陡然跨越空间,来到山洞靠出口的一侧,一脸警惕的向后退去。 女冠动作顿在空中,对许缘的逃脱并不在意,手中法诀变幻,周围的空间瞬间倒换。 许缘后退的动作也变为了主动向女冠投怀送抱。 他此时还有些懵,为什么自己会不假思索的用出这种穿梭空间的能力? 女冠的手掌已经靠近许缘额头,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忽然间,许缘身上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一串串墨色字迹从他衣服上飞出,将两人团团包裹。 女冠面色终于有了变化,眼睛看向许缘新穿上的衣服,轻咦出声道:“这是文宝?” 在她的感知中,这不仅仅只是文宝,上面蕴含的诗词更是传世级别,而且上面似乎有种奇特的韵律,吸引她不自觉将注意力停驻其上。 ‘能影响到我,已经很接近圣道宝物了……’ 念头一转,她的视线陡然变幻。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在那处山洞之内,她自己也不再穿着那一身玄色白莲道袍,反而是一身暴露俗气的被看衣裙。 手里一柄团扇轻轻摇晃,带来阵阵微风,耳边是一片银铃般的嬉笑之声,声音矫揉造作,充满媚意,令人不喜。 她神情不变,眼神打量着周围的景观。 这是在一处鳞次栉比的水乡楼台的栏杆之内,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在水道中有船夫、游人撑小舟而过,氛围颇为闲适淡雅…… 她在找人。 找那个将她拖入这一方幻境的男人。 只可惜,人海茫茫,她又失去了那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自然是一无所获。 ‘还没到那人出场的时间?’她心底思索,按照自己的“身份”,毫不起眼的坐在小楼边。 诗词的力量是有规律可以寻找的,一般来讲,这种类似幻境的场景,都是作下诗词之人心中某一场景的还原。 不久之后,耳边陡然变得大声的娇笑和轻呼让她反应过来,心道那人应该出场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斜桥旁边,一个白衣青年牵着马匹停驻,目光也在向四面张望。 他身材颀长,容貌英俊,穿着淡青色的文士春袍,气质温文尔雅,是青楼女子最喜爱的类型。 让女冠身边众多胭脂俗粉欢欣雀跃的原因就是他。 许缘的视线在游弋,他也在找那个老阿姨。 只可惜,阁楼上满目的莺莺燕燕,却无有一个是那个熟悉的样貌。 眼中被看招摇,耳边尽是“公子来玩儿呀”,他在沾沾自喜的同时,忽然有些明白,【春衫薄】上面的备注是什么意思。 原来就是一个让人花式耍帅的宝贝啊! 虽然没找到他熟悉的女冠,但他还是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气质冷清,在一众颜党之中鹤立鸡群,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于是他咧嘴一笑,完美的露出八颗白牙,让阁楼中的女子们更加痴狂,纷纷站起来,让许缘入阁一叙思情。 许缘自然不会同意,牵着自己白马,路过红尘。 女冠坐在其间,一手轻轻抚上心口,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有些心动? 不是心动其公子世无双的容貌,而是那潇洒不羁的气度。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就应该将那件诡异的衣服夺过来,好好查探其上隐藏的手段。 这下可好,圆融如一的道心出现了一缕为不可察的瑕疵。 即使影响不大,在她追求完美的偏执之下,却又显得那样的碍眼。 金色的光斑照射进这片空间,周围的庸脂俗粉、小桥红楼、匆匆行人、烟雨水乡……一切都在缓缓淡去,重新显露出洞窟的模样,最终只留下四目相对的一男一女。 许缘皱着眉,警惕的退后。 “道长,你是出家人,还请自重。” 女冠眼中闪过一道如水光泽,气息在那一瞬不再高远浩渺,仿佛一个洗尽铅华的平凡人。 很快,她的气质恢复清冷,一双眼眸中情感甚是淡漠:“你方才可有什么奇怪的经历?” 许缘谨慎摇头,悄悄转移注意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备随时使用【李白体验卡】。 女冠没有说话,身边忽然再度放出白光,涌向许缘……身上的淡淡青衣。 金色的光芒再度亮起,二人眼中的世界再度变化。 就在这一刹,女冠眼中神光猛然一亮,照得许缘双目失神。 一切似乎都颠倒了…… 第322章 道长请自重 “呃……这位道姑、道长,请问您是刚才那位心姑娘的亲人么?” 这是许缘见道姑的容貌和古心有些相似,故有此问。 道姑二字对于一道家女修来讲很不礼貌,因此女冠的声音愈发清冷道:“她是我徒弟,也是我的一位族亲。 还有,以后再称呼女修为道姑……会死的!” 杀机!刺骨的杀机! 被女冠的视线锁定,许缘没来由的浑身发冷,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一个词汇。 这下,他更加觉得事情很蹊跷了。 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啊哈哈……失礼啦失礼啦,我之前受过伤,好多的事情都忘记了,以至于现在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啦。” 许缘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他这一身衣服,女冠看得是格外顺眼。 恍然间,她似乎是笑了一下,顷刻之间,整个房间里就像是迎来一片春风,让许缘心情格外的舒畅。 “我听徒儿讲,你神魂似乎有损,而贫道也略懂神魂方面的医治之法,不如就为你治疗一下,也好重新寻回我万灵谷前任圣女的踪迹。” 许缘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必如此,我觉得应该可以自己痊愈的。” 提到神魂,他下意识就想到以前小说里看到的搜魂之法,要是被弄一下,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可不就藏不住了嘛! “许公子不必客气。” 女冠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许缘身旁,手掌探出,覆向许缘额头。 这一手如同彩云飞袖,清淡出尘,许缘甚至能看见女冠那堪称完美的手掌上散发的盈盈光泽。 但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一个道姑靠近! 下意识的,他眼眸微微闭起,身上亮起璀璨的金色光芒。 金雾弥散,许缘的身影陡然跨越空间,来到山洞靠出口的一侧,一脸警惕的向后退去。 女冠动作顿在空中,对许缘的逃脱并不在意,手中法诀变幻,周围的空间瞬间倒换。 许缘后退的动作也变为了主动向女冠投怀送抱。 他此时还有些懵,为什么自己会不假思索的用出这种穿梭空间的能力? 女冠的手掌已经靠近许缘额头,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忽然间,许缘身上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一串串墨色字迹从他衣服上飞出,将两人团团包裹。 女冠面色终于有了变化,眼睛看向许缘新穿上的衣服,轻咦出声道:“这是文宝?” 在她的感知中,这不仅仅只是文宝,上面蕴含的诗词更是传世级别,而且上面似乎有种奇特的韵律,吸引她不自觉将注意力停驻其上。 ‘能影响到我,已经很接近圣道宝物了……’ 念头一转,她的视线陡然变幻。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在那处山洞之内,她自己也不再穿着那一身玄色白莲道袍,反而是一身暴露俗气的被看衣裙。 手里一柄团扇轻轻摇晃,带来阵阵微风,耳边是一片银铃般的嬉笑之声,声音矫揉造作,充满媚意,令人不喜。 她神情不变,眼神打量着周围的景观。 这是在一处鳞次栉比的水乡楼台的栏杆之内,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在水道中有船夫、游人撑小舟而过,氛围颇为闲适淡雅…… 她在找人。 找那个将她拖入这一方幻境的男人。 只可惜,人海茫茫,她又失去了那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自然是一无所获。 ‘还没到那人出场的时间?’她心底思索,按照自己的“身份”,毫不起眼的坐在小楼边。 诗词的力量是有规律可以寻找的,一般来讲,这种类似幻境的场景,都是作下诗词之人心中某一场景的还原。 不久之后,耳边陡然变得大声的娇笑和轻呼让她反应过来,心道那人应该出场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斜桥旁边,一个白衣青年牵着马匹停驻,目光也在向四面张望。 他身材颀长,容貌英俊,穿着淡青色的文士春袍,气质温文尔雅,是青楼女子最喜爱的类型。 让女冠身边众多胭脂俗粉欢欣雀跃的原因就是他。 许缘的视线在游弋,他也在找那个老阿姨。 只可惜,阁楼上满目的莺莺燕燕,却无有一个是那个熟悉的样貌。 眼中被看招摇,耳边尽是“公子来玩儿呀”,他在沾沾自喜的同时,忽然有些明白,【春衫薄】上面的备注是什么意思。 原来就是一个让人花式耍帅的宝贝啊! 虽然没找到他熟悉的女冠,但他还是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气质冷清,在一众颜党之中鹤立鸡群,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于是他咧嘴一笑,完美的露出八颗白牙,让阁楼中的女子们更加痴狂,纷纷站起来,让许缘入阁一叙思情。 许缘自然不会同意,牵着自己白马,路过红尘。 女冠坐在其间,一手轻轻抚上心口,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有些心动? 不是心动其公子世无双的容貌,而是那潇洒不羁的气度。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就应该将那件诡异的衣服夺过来,好好查探其上隐藏的手段。 这下可好,圆融如一的道心出现了一缕为不可察的瑕疵。 即使影响不大,在她追求完美的偏执之下,却又显得那样的碍眼。 金色的光斑照射进这片空间,周围的庸脂俗粉、小桥红楼、匆匆行人、烟雨水乡……一切都在缓缓淡去,重新显露出洞窟的模样,最终只留下四目相对的一男一女。 许缘皱着眉,警惕的退后。 “道长,你是出家人,还请自重。” 女冠眼中闪过一道如水光泽,气息在那一瞬不再高远浩渺,仿佛一个洗尽铅华的平凡人。 很快,她的气质恢复清冷,一双眼眸中情感甚是淡漠:“你方才可有什么奇怪的经历?” 许缘谨慎摇头,悄悄转移注意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备随时使用【李白体验卡】。 女冠没有说话,身边忽然再度放出白光,涌向许缘……身上的淡淡青衣。 金色的光芒再度亮起,二人眼中的世界再度变化。 就在这一刹,女冠眼中神光猛然一亮,照得许缘双目失神。 一切似乎都颠倒了…… 第323章 作茧自缚 春衫薄散发的金光与女冠眼中的白光交相辉映,让许缘的视线变得混沌,就连脑中思绪也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何时,耀眼的光芒已经散去,四周又变成一派繁华喧嚣的江南风光。 女冠第一时间清醒,连忙查探起自身以及周边的情况。 她依旧穿着那身极不得体的红裙,只不过这次并未坐在小楼栏杆边摇扇招客。 这是在一座石桥边上,耳边有马匹打着响鼻之声,视线一转,她便发现自己正牵着一匹骏马,似乎要前行远去。 四周的行人各行其道,不曾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在对岸的高楼之中,那个男人正左拥右抱,倚红偎翠,脸上带着享受之色,好不快活。 透过河水中的倒影,她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样貌,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这模样,竟是她的真容。 很快,她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自己前行。 一步、两步……很快就来到石桥的另一边。 红楼之上,众多美艳女子皆绽开笑颜,热情的向女冠招手,呼喊着“公子来玩儿呀”。 紧接着,女冠就与那男子对上一眼。 空气中似有些微的电流蔓延,让许缘心尖儿一颤,一只手掌不自觉抚上胸口,感叹道:“这妞儿,真漂亮!看上去又还面善得紧,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般轻薄之语被女冠尽收耳中,心头不悦,但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霎时间,天地失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立在桥边的女冠! 那张为天地造化所钟的笑靥,竟是让许缘看得痴了。 一切都在淡去,二人再次回到那一座山洞之中。 女冠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心上的瑕疵虽然未能抹去,但刚才在幻境中所经历情景,让她解气许多。 她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对上许缘尚处于沉醉中的双眼,她心中升起一抹莫名的情愫,很快就被太上忘情之念镇压下去。 她嘴角噙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此人正好沉溺于美色,却是正好能让她好好康康,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值得让她那弟子当一件稀世珍宝,那般藏着掖着。 “姬……老师……” 手掌无声覆下,一声低低的呓语让女冠的动作为之一顿。 她本以为被这人识破了身份,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姬无双。 ‘姬老师?哼,难不成你还是我的好徒孙不成?’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像春天的花一样……” 若是有人称赞自己的美貌,女冠会下意识的将其忽略,因为那并不值得她为之产生一丝念头。 但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将她当作为另一个女子,再加上道心内多出的那一抹情愫,女冠那似枯木、如古井般无悲无喜的心头竟然破天荒的升起一股恼意。 她手腕翻转,屈指弹出一缕指风,正中许缘额头。 许缘顿时清醒过来,眼睛死死盯住眼前与古心有五分相似的女冠,警惕的向后退去。 “你离我这么远,还怎么治伤?” 女冠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许缘连连摇头,生怕被这个不正经的道姑噶腰子。 “不用不用,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道长你还是放过我。” 一边告饶,他暗自将【李白体验卡】用上,还不等感受到体验卡上面蕴含的力量,就看见道姑的视线挪移至自己穿的衣服上。 下一刻,白光和金光再一次亮起。 “救命啊!!!” 第二次回到石桥边,许缘神色慌乱的看向周围,只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衣裙,大片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绝美女子。 他回忆起来,这不就是上一次幻境里见到的仙子嘛! 那股莫名让他心安的感觉,显得熟悉而又陌生。b 忍不住又多瞧几眼…… 无形的力量施加在二人身上,推动他们完成诗句——“当时年少春衫薄,倚马斜桥,满楼被看招”中的故事。 没有看到那个道姑,许缘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耳边就回荡起那宛如噩梦般的声音。 “你这一身衣服还有些意思,待到事情结束,本尊倒要好好研究一番。” 许缘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绝美女子,很想说一句“你怎么还能说话的”,只是碍于诗词之力的束缚,不能吐出一个字。 女冠身边有片片白色莲瓣洒落,虽然穿着一身风尘气颇重的红裙,却显出一种圣洁之意。 “你好生看看,我是谁?是你的姬老师,还是其他人?” 许缘一脸懵逼,姬老师是谁?这个女冠又到底是谁? 她脸上的神情如猫戏老鼠,继续道:“就是不知,如今少了红楼之中的人,这幻境又该如何进行。” 许缘有些绝望,这开局有些不一样啊! 一上来就被这么一个大佬戏耍,他就算是龙傲天在世也顶不住啊! 二人一路前行,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由于红楼中的主角缺失,这一路走来,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幻境之力似乎企图将并肩而行的二人撮合在一起,却被女冠的百莲花瓣阻挡,变得无事发生。 走到石桥另一头,许缘不由自主的向红楼之上望去,那里莺莺燕燕,被看招摇,却再也不见那美好的女子。 一种寂寥悲意从心头涌起,只是瞬间,他脑海中便闪过无数暇思。 在李白状态下,许缘诗兴大发,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佳人,更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用自己拙劣的水平吟诵道: “而今身强财盈腰,红尘作伴,两眼佳人笑。” 一言既出,幻境景象陡然变化。 女冠面色一变,她察觉到自己所掌控的幻境规律在这一刻变得陌生,身边的白色莲瓣将她团团围绕,想要强行挣脱幻境的束缚。 只是她忘记一件事,这幻境是她自愿沉浸而来的,如今想要出去,最先面对的,就是自己设下的牢笼。 ‘我这算是作茧自缚了?’ 女冠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身边的白光逐渐被压制到极限,最终消失不见。 金光与白光交织,幻境中的景象终于变得稳定下来。 第323章 作茧自缚 春衫薄散发的金光与女冠眼中的白光交相辉映,让许缘的视线变得混沌,就连脑中思绪也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何时,耀眼的光芒已经散去,四周又变成一派繁华喧嚣的江南风光。 女冠第一时间清醒,连忙查探起自身以及周边的情况。 她依旧穿着那身极不得体的红裙,只不过这次并未坐在小楼栏杆边摇扇招客。 这是在一座石桥边上,耳边有马匹打着响鼻之声,视线一转,她便发现自己正牵着一匹骏马,似乎要前行远去。 四周的行人各行其道,不曾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在对岸的高楼之中,那个男人正左拥右抱,倚红偎翠,脸上带着享受之色,好不快活。 透过河水中的倒影,她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样貌,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这模样,竟是她的真容。 很快,她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自己前行。 一步、两步……很快就来到石桥的另一边。 红楼之上,众多美艳女子皆绽开笑颜,热情的向女冠招手,呼喊着“公子来玩儿呀”。 紧接着,女冠就与那男子对上一眼。 空气中似有些微的电流蔓延,让许缘心尖儿一颤,一只手掌不自觉抚上胸口,感叹道:“这妞儿,真漂亮!看上去又还面善得紧,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般轻薄之语被女冠尽收耳中,心头不悦,但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霎时间,天地失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立在桥边的女冠! 那张为天地造化所钟的笑靥,竟是让许缘看得痴了。 一切都在淡去,二人再次回到那一座山洞之中。 女冠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心上的瑕疵虽然未能抹去,但刚才在幻境中所经历情景,让她解气许多。 她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对上许缘尚处于沉醉中的双眼,她心中升起一抹莫名的情愫,很快就被太上忘情之念镇压下去。 她嘴角噙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此人正好沉溺于美色,却是正好能让她好好康康,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值得让她那弟子当一件稀世珍宝,那般藏着掖着。 “姬……老师……” 手掌无声覆下,一声低低的呓语让女冠的动作为之一顿。 她本以为被这人识破了身份,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姬无双。 ‘姬老师?哼,难不成你还是我的好徒孙不成?’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像春天的花一样……” 若是有人称赞自己的美貌,女冠会下意识的将其忽略,因为那并不值得她为之产生一丝念头。 但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将她当作为另一个女子,再加上道心内多出的那一抹情愫,女冠那似枯木、如古井般无悲无喜的心头竟然破天荒的升起一股恼意。 她手腕翻转,屈指弹出一缕指风,正中许缘额头。 许缘顿时清醒过来,眼睛死死盯住眼前与古心有五分相似的女冠,警惕的向后退去。 “你离我这么远,还怎么治伤?” 女冠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许缘连连摇头,生怕被这个不正经的道姑噶腰子。 “不用不用,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道长你还是放过我。” 一边告饶,他暗自将【李白体验卡】用上,还不等感受到体验卡上面蕴含的力量,就看见道姑的视线挪移至自己穿的衣服上。 下一刻,白光和金光再一次亮起。 “救命啊!!!” 第二次回到石桥边,许缘神色慌乱的看向周围,只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衣裙,大片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绝美女子。 他回忆起来,这不就是上一次幻境里见到的仙子嘛! 那股莫名让他心安的感觉,显得熟悉而又陌生。b 忍不住又多瞧几眼…… 无形的力量施加在二人身上,推动他们完成诗句——“当时年少春衫薄,倚马斜桥,满楼被看招”中的故事。 没有看到那个道姑,许缘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耳边就回荡起那宛如噩梦般的声音。 “你这一身衣服还有些意思,待到事情结束,本尊倒要好好研究一番。” 许缘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绝美女子,很想说一句“你怎么还能说话的”,只是碍于诗词之力的束缚,不能吐出一个字。 女冠身边有片片白色莲瓣洒落,虽然穿着一身风尘气颇重的红裙,却显出一种圣洁之意。 “你好生看看,我是谁?是你的姬老师,还是其他人?” 许缘一脸懵逼,姬老师是谁?这个女冠又到底是谁? 她脸上的神情如猫戏老鼠,继续道:“就是不知,如今少了红楼之中的人,这幻境又该如何进行。” 许缘有些绝望,这开局有些不一样啊! 一上来就被这么一个大佬戏耍,他就算是龙傲天在世也顶不住啊! 二人一路前行,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由于红楼中的主角缺失,这一路走来,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幻境之力似乎企图将并肩而行的二人撮合在一起,却被女冠的百莲花瓣阻挡,变得无事发生。 走到石桥另一头,许缘不由自主的向红楼之上望去,那里莺莺燕燕,被看招摇,却再也不见那美好的女子。 一种寂寥悲意从心头涌起,只是瞬间,他脑海中便闪过无数暇思。 在李白状态下,许缘诗兴大发,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佳人,更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用自己拙劣的水平吟诵道: “而今身强财盈腰,红尘作伴,两眼佳人笑。” 一言既出,幻境景象陡然变化。 女冠面色一变,她察觉到自己所掌控的幻境规律在这一刻变得陌生,身边的白色莲瓣将她团团围绕,想要强行挣脱幻境的束缚。 只是她忘记一件事,这幻境是她自愿沉浸而来的,如今想要出去,最先面对的,就是自己设下的牢笼。 ‘我这算是作茧自缚了?’ 女冠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身边的白光逐渐被压制到极限,最终消失不见。 金光与白光交织,幻境中的景象终于变得稳定下来。 第324章 一起蹲大牢 繁华的江南水乡变作为一处辽阔的草原,在阳光、青草的映衬之下,让人只想躺倒在地,酣畅大睡。 光阴似乎都变得慵懒起来。 女冠很快就发现异常,自己的手掌竟然传来一股温热之意,低头看去,却是被一只大手包裹覆盖起来。 握得还很紧,就差十指相扣了。 “受死!” 她心中惊怒,径直抽出手掌,直接一个大逼兜子甩在许缘脸上。 “啪” 耳光声音清脆,但是还不够响亮。 许缘只是被扇得略微偏头去,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冠。 导演!剧本不对啊喂! 说好的在幻境里面不能自己动呢?说好的一切按照剧本来呢! 一巴掌扇出,女冠也发觉到不对劲,这力气太弱了,弱得像是一直卑微的蝼蚁。 她瞳孔皱缩,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负起,一派高人气度:“解除这一方幻境,本尊可以饶你不死。” 许缘并未察觉到女冠的外强中干,双手搓了搓脸,一脸难受道:“这东西不是由道长你激发出来的吗?难道你出不去?” 女冠轻哼一声,望向草原远方接天之处:“都是你那身衣服惹的祸,与我何干?” 许缘:“……” ‘行,你强你有理!’ 心中腹诽,他试探道:“或许是你刚才强行改变故事主角,所以才让我的衣服生气了,不如…… 不如你给我的衣服道个歉试试?” “这话你还是留着骗骗黄毛丫头。”女冠神情淡漠,根本不认同这个说法。 她见识不浅,眼界极高,若是那衣服当真拥有灵智,早在第一次幻境中,自己的道心就已经被蒙蔽,无法自拔的爱上这个男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沉默好久,许缘颓然坐倒在地,欲哭无泪道:“我也想离开啊,我今早醒过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我容易吗我!” 女冠定力倒是足够,盘坐下来,闭目养神。 听到许缘诉苦,她很难想象自己一向成熟稳重的徒儿,竟然会重视这样一个男人。 她淡淡道:“别乱叫,维持此方幻境的消耗不小,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散去。” 这是按照她数百年的经验得出的结论。 准得很! …… 大概过去半天时间,许缘看着天空中一动也不动的太阳,神情麻木。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精神上的疲惫,但在这种神采奕奕状态下,一直枯燥静坐,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就跟蹲江州大牢一样。’ 他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很快就疑惑起来,江州大牢又是在哪里? 他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道:“道长,认识这么久,还未曾请教你的道号……” 女冠不言不语,身上气息近似于无,仿佛一块顽石。 许缘不敢过多打扰,很快就想起自身状况,一手捶胸,懊悔道:“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昨晚就不应该加那趟班!有命挣没命花,只有老板笑哈哈! 敲!!!” 如今他的记忆,停留在加班挂掉的那一刻。 就算许缘口中有不少新鲜词汇,女冠依旧无动于衷。 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以此人的年纪与实力,这个幻境撑不了多久。 许缘见此,无奈叹息,蒙头大睡。 幻境之中,时间如水流逝,他数次醒来,那位女冠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不曾有分毫变动。 一直到再也睡不着的时候…… 枯燥、孤寂徘徊在他心头,令他心头涌起一种想要摧毁一切的暴戾之意。 他想撕碎这和煦的微风;想踏碎这一望无垠的草原;想捏碎天际的太阳……更想把害得他困在这间幻境里面的罪魁祸首掐死。 有时候,常人和恶鬼之间,相差的只是一个念头。 当一个邪恶的念头生出之后,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侵蚀人的理智,把人变成恶鬼。 于是,许缘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向那道红裙身影靠去。 “沙沙……” 脚步在逼近,杀念在靠拢,女冠依旧保持打坐之姿。 红色衣裙的款式并不保守,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阳光照耀之下,像是一尊发光的玉质雕像,让人主动忽略那些低俗的念头。 静谧、高洁、神圣……一连串美好的词汇从许缘脑海中掠过,他的动作停顿下来,长叹一声,重新躺平。 “道长你说句话啊,在这么憋下去,我都快成神经病啦!” 女冠睫毛轻颤,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沧桑眼瞳,平淡道:“五天。” 许缘愣住,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回应,略带激动道:“道长!你是说我们还有五天就能出狱、呸,走出幻境了么?” 女冠似是嫌恶的瞥了许缘一眼:“我们在幻境中的时间已经有五天,这样的消耗,已经超出常理。” 许缘拍拍脑袋,一脸赞同:“是啊,你看像是第一次,我们一下下就过去了,哪还用得着等这么久啊。” 这句话提醒了女冠,她转头看向许缘,提议道:“似乎只有按照幻境之意,才能走出这里。” 许缘挠了挠脸,纠结道:“这样一来,是不是又要牵手了?” 他怕这个道姑又抽疯打人来着。 女冠沉默一阵,忽然站起身来:“继续,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许缘也想赶紧离开,连忙从地上跳起来,凑到女冠身边,伸出大手将那只纤细洁白的玉手握住。 没有挣扎,没有冷眼,也没有耳光,只有手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 他没有自找麻烦,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待幻境的下一步演化。 女冠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前来探查此人的决定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仅道心出现瑕疵,还被男子如此轻薄,更是平白浪费不少时间。 回想起此番际遇,也只有用流年不利来形容。 不出二人所料,在数个呼吸之后,幻境开始演化出下一种变化。 “叮铃叮铃……” 有文气汇聚,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却是一匹白鹿从远方天际跳跃而来,停留在二人身前。 白鹿一双大眼里充满灵气,身上并无杂毛,只在后背上有一件精致的马具。 第324章 一起蹲大牢 繁华的江南水乡变作为一处辽阔的草原,在阳光、青草的映衬之下,让人只想躺倒在地,酣畅大睡。 光阴似乎都变得慵懒起来。 女冠很快就发现异常,自己的手掌竟然传来一股温热之意,低头看去,却是被一只大手包裹覆盖起来。 握得还很紧,就差十指相扣了。 “受死!” 她心中惊怒,径直抽出手掌,直接一个大逼兜子甩在许缘脸上。 “啪” 耳光声音清脆,但是还不够响亮。 许缘只是被扇得略微偏头去,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冠。 导演!剧本不对啊喂! 说好的在幻境里面不能自己动呢?说好的一切按照剧本来呢! 一巴掌扇出,女冠也发觉到不对劲,这力气太弱了,弱得像是一直卑微的蝼蚁。 她瞳孔皱缩,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负起,一派高人气度:“解除这一方幻境,本尊可以饶你不死。” 许缘并未察觉到女冠的外强中干,双手搓了搓脸,一脸难受道:“这东西不是由道长你激发出来的吗?难道你出不去?” 女冠轻哼一声,望向草原远方接天之处:“都是你那身衣服惹的祸,与我何干?” 许缘:“……” ‘行,你强你有理!’ 心中腹诽,他试探道:“或许是你刚才强行改变故事主角,所以才让我的衣服生气了,不如…… 不如你给我的衣服道个歉试试?” “这话你还是留着骗骗黄毛丫头。”女冠神情淡漠,根本不认同这个说法。 她见识不浅,眼界极高,若是那衣服当真拥有灵智,早在第一次幻境中,自己的道心就已经被蒙蔽,无法自拔的爱上这个男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沉默好久,许缘颓然坐倒在地,欲哭无泪道:“我也想离开啊,我今早醒过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我容易吗我!” 女冠定力倒是足够,盘坐下来,闭目养神。 听到许缘诉苦,她很难想象自己一向成熟稳重的徒儿,竟然会重视这样一个男人。 她淡淡道:“别乱叫,维持此方幻境的消耗不小,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散去。” 这是按照她数百年的经验得出的结论。 准得很! …… 大概过去半天时间,许缘看着天空中一动也不动的太阳,神情麻木。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精神上的疲惫,但在这种神采奕奕状态下,一直枯燥静坐,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就跟蹲江州大牢一样。’ 他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很快就疑惑起来,江州大牢又是在哪里? 他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道:“道长,认识这么久,还未曾请教你的道号……” 女冠不言不语,身上气息近似于无,仿佛一块顽石。 许缘不敢过多打扰,很快就想起自身状况,一手捶胸,懊悔道:“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昨晚就不应该加那趟班!有命挣没命花,只有老板笑哈哈! 敲!!!” 如今他的记忆,停留在加班挂掉的那一刻。 就算许缘口中有不少新鲜词汇,女冠依旧无动于衷。 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以此人的年纪与实力,这个幻境撑不了多久。 许缘见此,无奈叹息,蒙头大睡。 幻境之中,时间如水流逝,他数次醒来,那位女冠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不曾有分毫变动。 一直到再也睡不着的时候…… 枯燥、孤寂徘徊在他心头,令他心头涌起一种想要摧毁一切的暴戾之意。 他想撕碎这和煦的微风;想踏碎这一望无垠的草原;想捏碎天际的太阳……更想把害得他困在这间幻境里面的罪魁祸首掐死。 有时候,常人和恶鬼之间,相差的只是一个念头。 当一个邪恶的念头生出之后,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侵蚀人的理智,把人变成恶鬼。 于是,许缘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向那道红裙身影靠去。 “沙沙……” 脚步在逼近,杀念在靠拢,女冠依旧保持打坐之姿。 红色衣裙的款式并不保守,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阳光照耀之下,像是一尊发光的玉质雕像,让人主动忽略那些低俗的念头。 静谧、高洁、神圣……一连串美好的词汇从许缘脑海中掠过,他的动作停顿下来,长叹一声,重新躺平。 “道长你说句话啊,在这么憋下去,我都快成神经病啦!” 女冠睫毛轻颤,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沧桑眼瞳,平淡道:“五天。” 许缘愣住,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回应,略带激动道:“道长!你是说我们还有五天就能出狱、呸,走出幻境了么?” 女冠似是嫌恶的瞥了许缘一眼:“我们在幻境中的时间已经有五天,这样的消耗,已经超出常理。” 许缘拍拍脑袋,一脸赞同:“是啊,你看像是第一次,我们一下下就过去了,哪还用得着等这么久啊。” 这句话提醒了女冠,她转头看向许缘,提议道:“似乎只有按照幻境之意,才能走出这里。” 许缘挠了挠脸,纠结道:“这样一来,是不是又要牵手了?” 他怕这个道姑又抽疯打人来着。 女冠沉默一阵,忽然站起身来:“继续,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许缘也想赶紧离开,连忙从地上跳起来,凑到女冠身边,伸出大手将那只纤细洁白的玉手握住。 没有挣扎,没有冷眼,也没有耳光,只有手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 他没有自找麻烦,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待幻境的下一步演化。 女冠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前来探查此人的决定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仅道心出现瑕疵,还被男子如此轻薄,更是平白浪费不少时间。 回想起此番际遇,也只有用流年不利来形容。 不出二人所料,在数个呼吸之后,幻境开始演化出下一种变化。 “叮铃叮铃……” 有文气汇聚,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却是一匹白鹿从远方天际跳跃而来,停留在二人身前。 白鹿一双大眼里充满灵气,身上并无杂毛,只在后背上有一件精致的马具。 第325章 共乘白鹿 它轻轻低下脑袋,头顶的鹿角也随之前移,伸到许缘面前,作出臣服之状。 许缘在白鹿胸前看见一串造型精致的金色铃铛,被红绸系起,之前的铃声就是从此处传来。 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一只白鹿,再也没有其它东西出现。 他沉默着看向女冠,苦笑道:“道长啊,这是不是让我们共乘一骑的意思?” 女冠看着白鹿,目光怔怔然。 上次与人同乘一骑,已经是在数百年前,而且那人还是她的孪生妹妹…… 而这次不一样,要与她共骑之人还是一个男子! 绝不可能! 一念至此,她脚步后移,小手挣扎着,想要离许缘远一些。 哪知道下一刻,她的手掌就被两只温热的大手攥住,力气颇大,让她深陷其中。 她平眉皱起,清冷的眼中带上几分怒意:“还不放手!?” 那威严的眼神让许缘有种面对顶级掠食者的危机感,天生的压制力让他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他长长叹息一声,一脸的苦大仇深:“那个……道长!仙子!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人都要疯了!” 女冠趁机收回手掌,缩在红色的长袖里,若无其事的望向远方。 “我说过,等待一段时间,这处幻境自然会消失。” 许缘双手挠头,将发髻弄得一团糟,抓狂道:“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诶,再在这里磨磨蹭蹭,我又要死一次了啊啊啊啊!!” 见许缘吃瘪,女冠嘴角微微一翘,负手而立,轻哼一声:“与我无关。” 很快她眉头就皱起来,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若是放在平时,她绝对不会有如此小女儿姿态,就算道心出现一抹瑕疵,也不至于这般严重。 许缘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双目无神,仰望天空,如同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 心中悲伤,他如神经病一样,大声惨嚎起来:“啊~啊~啊~你抚琵琶奏琴弦,我做戏子楼台前……” 唱着唱着,许缘瞥见依旧站着的女子,忽然发现一丝成功的希望。 如果她是真的不想早点出去,那么一定会继续打坐的呀! 想到这里,许缘一骨碌爬起来,站到女冠身前,眼神诚恳到:“道长,你要是帮我这一次,等咱们出去,我就给你打工!怎么样!” 心若冰清素净,却难抵目光灼灼。女冠只觉得自己的面皮已经开始发热,于是略微偏过头去,漫天要价:“你身上有秘密,我要探查一遍。” 许缘嘴角一抽,在必死和晚点可能会死之间,很快就作出了抉择。 “好!” 女冠眸光低垂,并未说话,但那只隐藏在衣袖里的纤纤素手却已经无声露出,贴在身侧。 见许缘依旧愣着,她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一个翻身跳上白鹿的后背,语气里带上一丝嗔意。 “还不快走?” 许缘眼睛震惊的瞪大,忍不住大声笑出来:“哈哈哈……来了来了!” 一边说这话,他双手在鹿背上一撑,轻巧的落在女冠身后。 让许缘感到安慰的是,这一副马鞍较为宽大,坐上两人也不算太挤,稍微吊着半个屁股就能保持好一定距离。 女冠眸光一闪,伸手轻抚白鹿脖子。 “叮铃叮铃……” 铃铛声音再度想起,白鹿一上一下跳跃,载着二人奔向远方。 许缘面色大变,重心不稳之下,不得不伸出双手按在女冠肩头,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尴尬笑道:“对不起啊道长,我这没办法。” 女冠只是瞥过一眼,也没有出声反对,吹着迎面而来的清风,心情逐渐变得舒畅起来。 幻境之中,一切场景都是不讲道理的。 只是片刻,白鹿的身姿就逐渐腾空而起,踏空而去,不一会儿下方的草原就变成了崇山峻岭。 风儿嬉笑着绕过耳畔,云雾在身边缭绕起舞,脚下景物堪称瞬息万变,却又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就算许缘只想要快些闯出这片幻境,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风景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无意间,许缘偷偷瞧过一眼身边的女冠,只见其清冷的气质不知何时变得柔和,像是一位成熟温柔的阿姨。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只觉得他们似乎许久之前就见过一面。 女冠的心绪久违的变得很是祥和,看着这多彩的世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安宁感,似乎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念头不止一次升起,又很快被她斩去,道心上那一抹瑕疵虽小,但已经开始混淆她的思绪。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不得不除……’ 她心里这样想着,已经不想再顾及徒弟的感受。 白鹿不知疲倦的跑啊跑,下方的景色也一直变啊变,山林、云海、村庄、巨城……全都没有重复的。 许缘挠挠脸,往前凑了凑,询问道:“道长,你说这会不会还要让你笑一个才能出去?” 头一次被异性靠近,女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颤了颤,银牙暗咬,愤愤道:“你不要太过分!” 许缘顿时后仰,大声道:“不是我过分啊,我就是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道长,为了咱们将来的好日子,委屈委屈,就笑一笑,不掉会肉的。” 女冠沉默,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噩梦,僵硬着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模样有多贵一有多诡异。 纵使长得绝色,但许缘还是不忍直视,生怕自己会笑出来,于是悄悄将视线划向下方…… 是什么遮蔽了他的双眼,是深渊。 一时间,他往哪儿看都不是,专注的看向远处的风景。 女冠彻底摆烂,沉声道:“算了,不出去了。” 许缘急眼了,快速道:“别啊,你要是笑得再自然一些,估计就妥了。” “不会。” 许缘无奈,只得一边活动着被马鞍硌得发麻的屁股,一边转移话题:“道长,认识这么就了,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 得,就这么耗着呗。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白鹿后背上都是一片难言的寂静,只有清脆的铃铛之声传来。 第325章 共乘白鹿 它轻轻低下脑袋,头顶的鹿角也随之前移,伸到许缘面前,作出臣服之状。 许缘在白鹿胸前看见一串造型精致的金色铃铛,被红绸系起,之前的铃声就是从此处传来。 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一只白鹿,再也没有其它东西出现。 他沉默着看向女冠,苦笑道:“道长啊,这是不是让我们共乘一骑的意思?” 女冠看着白鹿,目光怔怔然。 上次与人同乘一骑,已经是在数百年前,而且那人还是她的孪生妹妹…… 而这次不一样,要与她共骑之人还是一个男子! 绝不可能! 一念至此,她脚步后移,小手挣扎着,想要离许缘远一些。 哪知道下一刻,她的手掌就被两只温热的大手攥住,力气颇大,让她深陷其中。 她平眉皱起,清冷的眼中带上几分怒意:“还不放手!?” 那威严的眼神让许缘有种面对顶级掠食者的危机感,天生的压制力让他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他长长叹息一声,一脸的苦大仇深:“那个……道长!仙子!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人都要疯了!” 女冠趁机收回手掌,缩在红色的长袖里,若无其事的望向远方。 “我说过,等待一段时间,这处幻境自然会消失。” 许缘双手挠头,将发髻弄得一团糟,抓狂道:“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诶,再在这里磨磨蹭蹭,我又要死一次了啊啊啊啊!!” 见许缘吃瘪,女冠嘴角微微一翘,负手而立,轻哼一声:“与我无关。” 很快她眉头就皱起来,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若是放在平时,她绝对不会有如此小女儿姿态,就算道心出现一抹瑕疵,也不至于这般严重。 许缘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双目无神,仰望天空,如同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 心中悲伤,他如神经病一样,大声惨嚎起来:“啊~啊~啊~你抚琵琶奏琴弦,我做戏子楼台前……” 唱着唱着,许缘瞥见依旧站着的女子,忽然发现一丝成功的希望。 如果她是真的不想早点出去,那么一定会继续打坐的呀! 想到这里,许缘一骨碌爬起来,站到女冠身前,眼神诚恳到:“道长,你要是帮我这一次,等咱们出去,我就给你打工!怎么样!” 心若冰清素净,却难抵目光灼灼。女冠只觉得自己的面皮已经开始发热,于是略微偏过头去,漫天要价:“你身上有秘密,我要探查一遍。” 许缘嘴角一抽,在必死和晚点可能会死之间,很快就作出了抉择。 “好!” 女冠眸光低垂,并未说话,但那只隐藏在衣袖里的纤纤素手却已经无声露出,贴在身侧。 见许缘依旧愣着,她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一个翻身跳上白鹿的后背,语气里带上一丝嗔意。 “还不快走?” 许缘眼睛震惊的瞪大,忍不住大声笑出来:“哈哈哈……来了来了!” 一边说这话,他双手在鹿背上一撑,轻巧的落在女冠身后。 让许缘感到安慰的是,这一副马鞍较为宽大,坐上两人也不算太挤,稍微吊着半个屁股就能保持好一定距离。 女冠眸光一闪,伸手轻抚白鹿脖子。 “叮铃叮铃……” 铃铛声音再度想起,白鹿一上一下跳跃,载着二人奔向远方。 许缘面色大变,重心不稳之下,不得不伸出双手按在女冠肩头,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尴尬笑道:“对不起啊道长,我这没办法。” 女冠只是瞥过一眼,也没有出声反对,吹着迎面而来的清风,心情逐渐变得舒畅起来。 幻境之中,一切场景都是不讲道理的。 只是片刻,白鹿的身姿就逐渐腾空而起,踏空而去,不一会儿下方的草原就变成了崇山峻岭。 风儿嬉笑着绕过耳畔,云雾在身边缭绕起舞,脚下景物堪称瞬息万变,却又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就算许缘只想要快些闯出这片幻境,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风景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无意间,许缘偷偷瞧过一眼身边的女冠,只见其清冷的气质不知何时变得柔和,像是一位成熟温柔的阿姨。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只觉得他们似乎许久之前就见过一面。 女冠的心绪久违的变得很是祥和,看着这多彩的世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安宁感,似乎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念头不止一次升起,又很快被她斩去,道心上那一抹瑕疵虽小,但已经开始混淆她的思绪。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不得不除……’ 她心里这样想着,已经不想再顾及徒弟的感受。 白鹿不知疲倦的跑啊跑,下方的景色也一直变啊变,山林、云海、村庄、巨城……全都没有重复的。 许缘挠挠脸,往前凑了凑,询问道:“道长,你说这会不会还要让你笑一个才能出去?” 头一次被异性靠近,女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颤了颤,银牙暗咬,愤愤道:“你不要太过分!” 许缘顿时后仰,大声道:“不是我过分啊,我就是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道长,为了咱们将来的好日子,委屈委屈,就笑一笑,不掉会肉的。” 女冠沉默,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噩梦,僵硬着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模样有多贵一有多诡异。 纵使长得绝色,但许缘还是不忍直视,生怕自己会笑出来,于是悄悄将视线划向下方…… 是什么遮蔽了他的双眼,是深渊。 一时间,他往哪儿看都不是,专注的看向远处的风景。 女冠彻底摆烂,沉声道:“算了,不出去了。” 许缘急眼了,快速道:“别啊,你要是笑得再自然一些,估计就妥了。” “不会。” 许缘无奈,只得一边活动着被马鞍硌得发麻的屁股,一边转移话题:“道长,认识这么就了,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 得,就这么耗着呗。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白鹿后背上都是一片难言的寂静,只有清脆的铃铛之声传来。 第326章 天莲印破碎 也不知过去多久,女冠忽然感到肩上多出一个硬物,侧眼查看,就见到一个正在熟睡中的男子的脑袋。 感受到身后越靠越近的身躯,她眉头皱起,很是不悦,肩膀抖动想要将其摇醒。 然而,沉睡中的许缘没有丝毫反应,反倒哼唧着靠近女冠,将其环抱在怀中。 在他的梦境里,他此时正搂着自己二次元老婆的等身抱枕睡觉呢。 “老婆,你真暖和,嘿嘿……” 女冠眼睛瞪大,排山倒海般的羞怒让她的面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转瞬之间就已经是通红一片。 她扭动腰肢,想要从怀抱之中挣扎出来,却无法抵抗男子强大的力量。 经过她主动且些微的“调整”之后,反倒是以更加紧密的姿势,紧紧的贴在一起,仿佛一对依偎在白鹿上的恋人。 她有种错觉,自己似乎要被这个男人揉入他的身体里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冠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神里多出几分水润光泽,仿佛仙子落入凡尘。 “许长生!你个畜牲!我可是你师……” “祖”字尚未说出口,她就感到浑身一松,卸下了那层厚厚人肉束缚。 星星点点金光和白芒在虚空中浮现,不一会儿就将这片幻境侵蚀得千疮百孔,露出外面熟悉的洞窟。 下方的白鹿亦是化作点点星屑散去,徒留一枚金色的铃铛。 她眼眸微动,知道这是许缘体内的力量再也无力支撑幻境的演化,很快身上有白光夹杂着莲花花瓣飘落,将那枚铃铛收入衣袖之中。 直觉告诉她,这一枚铃铛似乎有不一样的作用。 白鹿消失,二人的身躯同时向下坠落,女冠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女冠意识回归身躯。 她神念扫过山洞,发现并无外人窥伺,二话不说,玉手呈掌,径直拍向许缘额头。 就在此时,她道心轻颤,想到之前在幻境中的种种经历,她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悲伤。 “嘭” 如玉般的手掌以毫厘之差,擦着许缘的鼻间闪过,径直落在他的胸口之上。 在一声闷响之后,许缘的身躯抛上半空,四肢大大张开,重新回到那一张锦榻的被窝里面。 “呼噜噜……” 已经是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女冠瞳孔缩至针尖大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面色阴沉似水,良久才低低的呢喃道:“情劫……” 她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一次突发奇想的简单试探,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勾动了自己的情劫。 “那件衣服!” 想到这里,女冠谨慎的站在原地,只用自身法力去触碰许缘那一身古怪的衣裳。 白色的清辉洒落,化作一只大手,揪住许缘的衣领,就要强行扯下。 “兹拉——” 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那件衣物竟然被直接撕为两半,以至于许缘的身躯毫无阻碍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女冠连忙闭眼,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化作一团白光,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至于许缘身上携带着的秘密…… 对于女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件文宝级别的衣物就可以说明一切——这个许长生是文人! …… 山洞之外,古心与暮姨在收拾过玄昱之后,就并排站立在洞口,等候万灵谷谷主大驾光临。 没过多久,一道白光匆匆破空飞出,如一颗彗星,一刻不停的向远方逝去。 古心有些懵,这么一摊子事儿等着处理呢,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怎么这么快就跑路了? 她反应过来,大声呼喊到:“师尊别急着走啊!徒儿有要是禀告!” 白光中有一道念头传来:“此事不急,你先建设好万灵谷,为师去去就回。” 得到这消息,古心才略微有一丢丢放松,保持警惕,在周围设下法阵。 毕竟是在混魔道,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事情实在太过常见,完事还是靠自己的比较好。 暮姨凑过来,低声道:“圣女,要不要把玄昱放掉?之后就说被人胁迫,反正那也是事实。” 古心双拳无声捏紧,坚定道:“不能放!他这人最是记仇,要是让他找到朝廷的护卫帮手,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 江陵,于府,寒梅傲之内。 姬无双苍白着脸,坐在椅子上,不时用手掌掩嘴咳嗽几声,再次放下,掌中总是会多出一抹稠红。 在她身上插有数十根金针,正缓缓治疗她身上的伤势。 张红药插完最后一根金针,用十根指头轻轻捻动针尾,为姬无双渡入自身医元,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主人,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啦,这身子就跟瓷器一样,每次受伤,都会留下明显裂纹的,等受伤的次数多了,不仅会让修为停滞不前,就连寿元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目前已知可以修得长生的道途也就那么几个,要不就是仙道,要不就是魔道,此外鬼道、妖道的寿命也不短,只是修炼的代价有些大。 姬无双的身体素质不差,只是会经常受伤,张红药就怕其撑不到魔道或仙道有成就的那一天。 “有你在,一切无碍……怎么样,邓锐思那边有许缘的消息了么?”姬无双询问道。 张红药摇头,气得跺脚,恨铁不成钢道:“那个姓许的也是个马虎精,明明对手都这么强大了,还把文道实力藏着掖着,活该被大欢乐谷的妖女抓去当鼎炉!” 姬无双神色复杂,略有些失落道:“有强敌在暗中窥伺,是我让他先隐藏实力的。昨晚也是我鲁莽,拼着重伤去斩掉燕凌,并不是明智之举。” 在宰掉燕凌之后,她杀意下头,现在更是被许缘失踪的消息整的心烦意乱。 在她看来,十个燕凌都比不上一个许缘! 张红药面色一僵,强笑道:“主人你别这么说呀,要不是你把那些奉天卫吓得落花流水,昨晚的胜负可就说不准咯! 要怪也只能怪许缘时运不济,遇上一个手段诡异的对手,竟然一刀就把天莲印给劈碎了。” 第326章 天莲印破碎 也不知过去多久,女冠忽然感到肩上多出一个硬物,侧眼查看,就见到一个正在熟睡中的男子的脑袋。 感受到身后越靠越近的身躯,她眉头皱起,很是不悦,肩膀抖动想要将其摇醒。 然而,沉睡中的许缘没有丝毫反应,反倒哼唧着靠近女冠,将其环抱在怀中。 在他的梦境里,他此时正搂着自己二次元老婆的等身抱枕睡觉呢。 “老婆,你真暖和,嘿嘿……” 女冠眼睛瞪大,排山倒海般的羞怒让她的面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转瞬之间就已经是通红一片。 她扭动腰肢,想要从怀抱之中挣扎出来,却无法抵抗男子强大的力量。 经过她主动且些微的“调整”之后,反倒是以更加紧密的姿势,紧紧的贴在一起,仿佛一对依偎在白鹿上的恋人。 她有种错觉,自己似乎要被这个男人揉入他的身体里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冠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神里多出几分水润光泽,仿佛仙子落入凡尘。 “许长生!你个畜牲!我可是你师……” “祖”字尚未说出口,她就感到浑身一松,卸下了那层厚厚人肉束缚。 星星点点金光和白芒在虚空中浮现,不一会儿就将这片幻境侵蚀得千疮百孔,露出外面熟悉的洞窟。 下方的白鹿亦是化作点点星屑散去,徒留一枚金色的铃铛。 她眼眸微动,知道这是许缘体内的力量再也无力支撑幻境的演化,很快身上有白光夹杂着莲花花瓣飘落,将那枚铃铛收入衣袖之中。 直觉告诉她,这一枚铃铛似乎有不一样的作用。 白鹿消失,二人的身躯同时向下坠落,女冠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女冠意识回归身躯。 她神念扫过山洞,发现并无外人窥伺,二话不说,玉手呈掌,径直拍向许缘额头。 就在此时,她道心轻颤,想到之前在幻境中的种种经历,她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悲伤。 “嘭” 如玉般的手掌以毫厘之差,擦着许缘的鼻间闪过,径直落在他的胸口之上。 在一声闷响之后,许缘的身躯抛上半空,四肢大大张开,重新回到那一张锦榻的被窝里面。 “呼噜噜……” 已经是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女冠瞳孔缩至针尖大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面色阴沉似水,良久才低低的呢喃道:“情劫……” 她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一次突发奇想的简单试探,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勾动了自己的情劫。 “那件衣服!” 想到这里,女冠谨慎的站在原地,只用自身法力去触碰许缘那一身古怪的衣裳。 白色的清辉洒落,化作一只大手,揪住许缘的衣领,就要强行扯下。 “兹拉——” 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那件衣物竟然被直接撕为两半,以至于许缘的身躯毫无阻碍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女冠连忙闭眼,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化作一团白光,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至于许缘身上携带着的秘密…… 对于女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件文宝级别的衣物就可以说明一切——这个许长生是文人! …… 山洞之外,古心与暮姨在收拾过玄昱之后,就并排站立在洞口,等候万灵谷谷主大驾光临。 没过多久,一道白光匆匆破空飞出,如一颗彗星,一刻不停的向远方逝去。 古心有些懵,这么一摊子事儿等着处理呢,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怎么这么快就跑路了? 她反应过来,大声呼喊到:“师尊别急着走啊!徒儿有要是禀告!” 白光中有一道念头传来:“此事不急,你先建设好万灵谷,为师去去就回。” 得到这消息,古心才略微有一丢丢放松,保持警惕,在周围设下法阵。 毕竟是在混魔道,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事情实在太过常见,完事还是靠自己的比较好。 暮姨凑过来,低声道:“圣女,要不要把玄昱放掉?之后就说被人胁迫,反正那也是事实。” 古心双拳无声捏紧,坚定道:“不能放!他这人最是记仇,要是让他找到朝廷的护卫帮手,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 江陵,于府,寒梅傲之内。 姬无双苍白着脸,坐在椅子上,不时用手掌掩嘴咳嗽几声,再次放下,掌中总是会多出一抹稠红。 在她身上插有数十根金针,正缓缓治疗她身上的伤势。 张红药插完最后一根金针,用十根指头轻轻捻动针尾,为姬无双渡入自身医元,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主人,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啦,这身子就跟瓷器一样,每次受伤,都会留下明显裂纹的,等受伤的次数多了,不仅会让修为停滞不前,就连寿元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目前已知可以修得长生的道途也就那么几个,要不就是仙道,要不就是魔道,此外鬼道、妖道的寿命也不短,只是修炼的代价有些大。 姬无双的身体素质不差,只是会经常受伤,张红药就怕其撑不到魔道或仙道有成就的那一天。 “有你在,一切无碍……怎么样,邓锐思那边有许缘的消息了么?”姬无双询问道。 张红药摇头,气得跺脚,恨铁不成钢道:“那个姓许的也是个马虎精,明明对手都这么强大了,还把文道实力藏着掖着,活该被大欢乐谷的妖女抓去当鼎炉!” 姬无双神色复杂,略有些失落道:“有强敌在暗中窥伺,是我让他先隐藏实力的。昨晚也是我鲁莽,拼着重伤去斩掉燕凌,并不是明智之举。” 在宰掉燕凌之后,她杀意下头,现在更是被许缘失踪的消息整的心烦意乱。 在她看来,十个燕凌都比不上一个许缘! 张红药面色一僵,强笑道:“主人你别这么说呀,要不是你把那些奉天卫吓得落花流水,昨晚的胜负可就说不准咯! 要怪也只能怪许缘时运不济,遇上一个手段诡异的对手,竟然一刀就把天莲印给劈碎了。” 第327章 许缘的软肋 事实上,姬无双对于许缘的安全问题并不是太担心。 昨晚斩掉燕凌之后,她强撑着身体,对那大欢乐谷圣女释放过一道杀意,只要是个聪明人,自然会知晓许缘是动不得的。 但偏偏最重要的天莲印已经被破坏,致使姬无双已经无法确定许缘的位置,无法将其救出。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少了许缘,她许多计划都要推倒重来。 至于许缘会不会跑路这件事…… 张红药看了看姬无双,又看了看地面,一脸纠结道:“主人……现在天莲印没了,那姓许的不会被大欢乐谷的骚狐狸们拐走?” 姬无双眉头轻轻皱起,颇感不妙。 她深知许缘的软肋,被一群魅惑无双的人间尤物环绕,就算文心能保住其理智,也不能保证身体有那个定力。 她倏然站起来,疾步向院外走去。 张红药吓得抱住姬无双的腰肢,喊道:“主人你别急啊,针还没取下来呢!” 姬无双深吸一口气,坐回原位,沉吟良久,说到:“此事不可拖延太久,让邓锐思加大搜寻力度,再让忠叔和李怀梦出去……我会发出告示,让各个官员搜查大欢乐谷弟子的踪迹,务必要早些寻回他。” 张红药吃惊道:“这么大的阵仗?那些当官儿的会听使唤么?” 姬无双眼睛微微眯起,似有杀机涌动:“他们不敢不听。” …… “心姑娘,你们万灵谷风景真不错呀,就是不知道我能在这里修养多久。” 许缘和古心站在山洞之外,看着远处一座座亭台楼阁,眼里满是欣赏之意。 这景致,可比他在某些景点匆匆一瞥见到的好得多。 不仅阁楼精致,充满典雅高端之气,就连行走在水榭间的一众女子,都是那般举止优雅,端庄大方。 仿佛走进了充满古典气息的山水仕女图中。 ‘这身段儿、这姿态、这气度,这不妥妥的名门正派嘛,看来一开始还是我误会了。’许缘心中赞叹 古心身着紫裙,脸上带着令人沉醉的微笑:“万灵谷许久不接外客,许公子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她不经意间掠过那些楼阁的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惊奇与感叹。 因为在数个时辰前,此地尚是一片莽荒丛林,而这些事物,全部都是在她那个便宜师尊手下,凭空拔地而起的。 只凭借如此伟力,就让大欢乐谷的一众弟子对其惊为天人,敬若神明。 许缘想到自己在幻境里对万灵谷谷主大人的无礼之举,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十指捏着裙角,扭捏着试探道:“我这么一个大男人,长久呆在全是女子的万灵谷,是不是对你们风评不好? 我看谷主她对我也有几分不满,不如还是先让我住到外面!” 是的,他又一次穿上了古心的那套淡黄的长裙。 只因在他醒来之后,就发现,那一身还没穿热乎的【春衫薄】已经成为几块碎布,像是遭到了恐怖的凌虐。 而胸口处多出来的那个清晰的巴掌印,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谷主大人生气了! 由于没有遮羞的衣服,他只能够再次女装。 真是生活不易,许缘叹气。 古心并不知道洞内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便宜师尊没有说许缘能走,她自然是不敢擅自放人的。 她正色道:“此事许公子不必担心,谷内之事,师尊已经许久不插手了。况且我万灵谷也不是好惹的,若有人敢嚼舌根,下场定然凄惨。你就先在此地住下,等想起我姐姐盈香圣女的下落,我们必定将你礼送出谷。” 许缘一拍脑袋,幻境里过的日子太久,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事。 “女子白勺口巴,那我就打扰你们一段日子了。” 许缘又想起什么,询问道:“心姑娘,我住的那个山洞是你的洞府嘛?当真是别树一帜……就是洞里有点冷,能不能给我挪个窝?” 妖族的地盘上,经常有妖物肆虐,房屋根本存活不下来,因此蛊寨之人都是在山壁上打出居住的山洞。 即使离开蛊寨,古心依旧保持着这样一个习惯, 古心见许缘这么嫌弃自己的洞……山洞,心头不悦,淡淡道:“可以,等下自有姐妹为你安排,至于现在……你就在这边转转,我回去收拾洞窟。” 说完,她也不等许缘回话,径直离去。 许缘松了一口气,四下里看了看,专门挑了一处静谧之地,缓缓踱步而去。 他心里有很多疑惑,身上也有不少奇异,倒是要好好探索一番。 首先就是系统! 点开系统面板,许缘再度看到那一件【每日任务】,只感觉很打脑壳。 ‘就是不知道, 靠回车键作诗, 是诗? 还是屎?’ 心中自嘲,许缘将【文典】取出来,随意的查看起目录。 《三字经》、《剑道初解》、《长虹剑法》、《道心种魔》……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以前从没读过上面的任何一篇文章,但视线每次扫到一个名字,就能自动会想起其中全文,仿佛已经滚瓜烂熟。 巨量的信息汇聚在脑海中,让他不由有些出神,空出的右手呈剑指,在虚空比划着一招一式。 渐渐的,一股热流自许缘丹田涌出,历经奇经八脉,最终汇聚在他的剑指之上。 “长虹贯日。” 他无意识低喃一声,剑指平平向前点出,下一刻,橘红色剑气从他指尖迸发,划过他身前的一棵小树。 “哗哗——” 一阵树枝扑簌簌拍打着枝叶的声音响起,将许缘惊醒过来,看着倒下的树木,一脸震惊。 这、这……自己竟然还是一个武功高手!? “许公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是有刺客作乱?” 暮姨温婉的声音在许缘耳边响起,他连忙回头,尴尬道:“没什么,就是一不留神就用出了身上的武功。” 暮姨深深的看了一眼许缘手中的【文典】,拍手道:“唉,你看我这个记性,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你的武器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只见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绣有“福”字的精致红色锦囊,掐动法诀,一柄赤红色宝剑忽然自锦囊飞出,直奔许缘面门飞去。 第327章 许缘的软肋 事实上,姬无双对于许缘的安全问题并不是太担心。 昨晚斩掉燕凌之后,她强撑着身体,对那大欢乐谷圣女释放过一道杀意,只要是个聪明人,自然会知晓许缘是动不得的。 但偏偏最重要的天莲印已经被破坏,致使姬无双已经无法确定许缘的位置,无法将其救出。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少了许缘,她许多计划都要推倒重来。 至于许缘会不会跑路这件事…… 张红药看了看姬无双,又看了看地面,一脸纠结道:“主人……现在天莲印没了,那姓许的不会被大欢乐谷的骚狐狸们拐走?” 姬无双眉头轻轻皱起,颇感不妙。 她深知许缘的软肋,被一群魅惑无双的人间尤物环绕,就算文心能保住其理智,也不能保证身体有那个定力。 她倏然站起来,疾步向院外走去。 张红药吓得抱住姬无双的腰肢,喊道:“主人你别急啊,针还没取下来呢!” 姬无双深吸一口气,坐回原位,沉吟良久,说到:“此事不可拖延太久,让邓锐思加大搜寻力度,再让忠叔和李怀梦出去……我会发出告示,让各个官员搜查大欢乐谷弟子的踪迹,务必要早些寻回他。” 张红药吃惊道:“这么大的阵仗?那些当官儿的会听使唤么?” 姬无双眼睛微微眯起,似有杀机涌动:“他们不敢不听。” …… “心姑娘,你们万灵谷风景真不错呀,就是不知道我能在这里修养多久。” 许缘和古心站在山洞之外,看着远处一座座亭台楼阁,眼里满是欣赏之意。 这景致,可比他在某些景点匆匆一瞥见到的好得多。 不仅阁楼精致,充满典雅高端之气,就连行走在水榭间的一众女子,都是那般举止优雅,端庄大方。 仿佛走进了充满古典气息的山水仕女图中。 ‘这身段儿、这姿态、这气度,这不妥妥的名门正派嘛,看来一开始还是我误会了。’许缘心中赞叹 古心身着紫裙,脸上带着令人沉醉的微笑:“万灵谷许久不接外客,许公子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她不经意间掠过那些楼阁的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惊奇与感叹。 因为在数个时辰前,此地尚是一片莽荒丛林,而这些事物,全部都是在她那个便宜师尊手下,凭空拔地而起的。 只凭借如此伟力,就让大欢乐谷的一众弟子对其惊为天人,敬若神明。 许缘想到自己在幻境里对万灵谷谷主大人的无礼之举,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十指捏着裙角,扭捏着试探道:“我这么一个大男人,长久呆在全是女子的万灵谷,是不是对你们风评不好? 我看谷主她对我也有几分不满,不如还是先让我住到外面!” 是的,他又一次穿上了古心的那套淡黄的长裙。 只因在他醒来之后,就发现,那一身还没穿热乎的【春衫薄】已经成为几块碎布,像是遭到了恐怖的凌虐。 而胸口处多出来的那个清晰的巴掌印,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谷主大人生气了! 由于没有遮羞的衣服,他只能够再次女装。 真是生活不易,许缘叹气。 古心并不知道洞内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便宜师尊没有说许缘能走,她自然是不敢擅自放人的。 她正色道:“此事许公子不必担心,谷内之事,师尊已经许久不插手了。况且我万灵谷也不是好惹的,若有人敢嚼舌根,下场定然凄惨。你就先在此地住下,等想起我姐姐盈香圣女的下落,我们必定将你礼送出谷。” 许缘一拍脑袋,幻境里过的日子太久,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事。 “女子白勺口巴,那我就打扰你们一段日子了。” 许缘又想起什么,询问道:“心姑娘,我住的那个山洞是你的洞府嘛?当真是别树一帜……就是洞里有点冷,能不能给我挪个窝?” 妖族的地盘上,经常有妖物肆虐,房屋根本存活不下来,因此蛊寨之人都是在山壁上打出居住的山洞。 即使离开蛊寨,古心依旧保持着这样一个习惯, 古心见许缘这么嫌弃自己的洞……山洞,心头不悦,淡淡道:“可以,等下自有姐妹为你安排,至于现在……你就在这边转转,我回去收拾洞窟。” 说完,她也不等许缘回话,径直离去。 许缘松了一口气,四下里看了看,专门挑了一处静谧之地,缓缓踱步而去。 他心里有很多疑惑,身上也有不少奇异,倒是要好好探索一番。 首先就是系统! 点开系统面板,许缘再度看到那一件【每日任务】,只感觉很打脑壳。 ‘就是不知道, 靠回车键作诗, 是诗? 还是屎?’ 心中自嘲,许缘将【文典】取出来,随意的查看起目录。 《三字经》、《剑道初解》、《长虹剑法》、《道心种魔》……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以前从没读过上面的任何一篇文章,但视线每次扫到一个名字,就能自动会想起其中全文,仿佛已经滚瓜烂熟。 巨量的信息汇聚在脑海中,让他不由有些出神,空出的右手呈剑指,在虚空比划着一招一式。 渐渐的,一股热流自许缘丹田涌出,历经奇经八脉,最终汇聚在他的剑指之上。 “长虹贯日。” 他无意识低喃一声,剑指平平向前点出,下一刻,橘红色剑气从他指尖迸发,划过他身前的一棵小树。 “哗哗——” 一阵树枝扑簌簌拍打着枝叶的声音响起,将许缘惊醒过来,看着倒下的树木,一脸震惊。 这、这……自己竟然还是一个武功高手!? “许公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是有刺客作乱?” 暮姨温婉的声音在许缘耳边响起,他连忙回头,尴尬道:“没什么,就是一不留神就用出了身上的武功。” 暮姨深深的看了一眼许缘手中的【文典】,拍手道:“唉,你看我这个记性,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你的武器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只见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绣有“福”字的精致红色锦囊,掐动法诀,一柄赤红色宝剑忽然自锦囊飞出,直奔许缘面门飞去。 第328章 反魅惑之术 空气中有“呼呼”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势大力沉。 即使只是剑柄朝向许缘,但要是躲避不及时,只怕会被砸得鼻青脸肿。 许缘一阵毛骨悚然,脑子还在思考暮姨是不是真想要杀人灭口时,手掌却更快一步,飞速抬起,轻松将长剑接下。 “啊呀,许公子,你没事!” 暮姨一脸急切的跑过来,扶着许缘的肩膀,自责道:“怪我怪我,要是让你这一张俊脸破相,那我就成天大的罪人了。” 说话之时,她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媚意,看着当真是我见犹怜。 然而许缘却毫无知觉,看看手里的赤色长剑,又看了看脸上关切之色丝毫不似作伪的暮姨,顿时明白了什么。 许缘双眼里流露出恳求之色。 若是他现在内视,就会发现,橘红色的热流已经变成暗红之色,让他的气质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魅力。 《道心种魔》! 暮姨老脸一红,这许长生脸蛋着实英俊,如今又这般躺在她怀里撒娇,像是抱着一只小奶狗, 这让她一颗阿姨心更是开始不争气的加速跳动。 这几十年以来, 她还是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 许缘在她怀里不安的扭动,她就像是怀抱着一颗太阳, 身躯都逐渐变得有些火热起来。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缓缓靠近许缘耳边,呼出一口浊息:“让许公子受到惊吓,本就是我的过错, 我会负责的……” 许缘还觉得自己这样占人家老阿姨的便宜有些过分了, 却没想到暮姨竟然没有拒绝,反而还更加主动了! 但他很快记起了自己要搞暮姨的初衷,于是脸上多出几分冷意:“那么……暮姨你要怎么负责呢?可以给自己脸上邦邦来两拳吗? 要鼻青脸肿的那种哦!” “我、我可以揍三拳的……”暮姨与许缘深深对视,双臂不由搂得越来越紧。 许缘一挑眉, 果然, 女人对自己都太狠了,这三拳下去,怎么也得眼歪嘴斜, 脸肿牙掉? 这可真是太解气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冰冷中蕴含有一股杀气的声音将越凑越近的两人惊醒,是古心! 她看看近在咫尺的许缘,又回头看看那道站在枝头上的紫色身影,眼里满是震惊。 她! 大欢乐谷曾经的候补圣女、魔道中赫赫有名的暮姨、阴神小成,元神可期的妖女、一身媚术炉火纯青的魔道高手…… 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年轻给魅惑了!?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起来,对一脸无辜的许缘怒目而视。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许缘眼睛微微瞪大,此时的他还被暮姨搂着。 不过有古心在侧, 他可不敢涩涩, 只是委屈道:“刚才暮姨你差点用剑砸坏我的脸,我好害怕的。” 古心立于枝头, 居高临下, 一脸正义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们在这里行这种……事, 有没有考虑过我万灵谷其它弟子的感受?还不快放开!?” 她来得还算及时, 不多不少, 正好看见暮姨被许缘“勾引”,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心中忌惮之下,根本不敢靠近许缘。 生怕反被魅惑, 心甘情愿成为其实力进步的鼎炉。 距离她跃龙门之时已经不远,这一身《欢喜赋》的功力绝对不能为男子做嫁衣裳! 得到提醒,暮姨瞪大眼睛,这才如同触电一般推开许缘。 她脚步虚浮着倒退几步,脸上羞意和惧意皆有,竟是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径直跑向树林之外。 许缘站直身体,也只看到暮姨落荒而逃的美丽背影,只得无奈的转向古心。 “那个, 心姑娘……” 古心如临大敌,面露警惕, 抬起一只手掌,示意许缘止步,沉吟许久才编出一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许公子, 你身上的功法竟然能将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实在太过诡异,现在还是先不要靠近我了。” 许缘很快就想到【文典】上记载的《道心种魔》, 心里疑惑到:‘这玩意儿还真好用,就是不知道这么高的难度,前身是怎么练成的。’ 他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暴露底牌,于是挠挠脸,打了个哈哈,解释道:“那这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就是跟暮姨开个小玩笑,根本没有啥坏心思的。” 古心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道:“既然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我还有要事在身, 许公子请自便。” 这一次, 她顾忌许缘的暗手,倒没有直接跑路。 古心态度的冷淡并未让许缘灰心气馁,他大致能猜到些许,或许是因为自己无法说出盈香圣女的下落以及“勾引”暮姨。 他面不改色的点头道:“好的好的,心姑娘先去忙,我再练一会儿剑。” 古心深深的看了许缘一眼,化作一道紫影迅速离去。 无人跟踪、看管,许缘也乐得轻松,这才有空查看起手里的赤色剑器。 这是一柄剑柄、剑脊赤红,两面锋刃的长剑,其模样和款式让许缘感到一阵眼熟。 甚至还能毫不犹豫的交出剑的名字——长虹剑! 仔细调整过身位,许缘郑重的将长虹剑握好,一股血脉相连之意顿时从剑身上传来。 “唰唰唰……” 兴致一起,他不禁随手挽出一道剑花,凌厉的剑气划过虚空,将不少树叶均匀的切为两半。 许缘神色一动,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手感不对! 第328章 反魅惑之术 空气中有“呼呼”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势大力沉。 即使只是剑柄朝向许缘,但要是躲避不及时,只怕会被砸得鼻青脸肿。 许缘一阵毛骨悚然,脑子还在思考暮姨是不是真想要杀人灭口时,手掌却更快一步,飞速抬起,轻松将长剑接下。 “啊呀,许公子,你没事!” 暮姨一脸急切的跑过来,扶着许缘的肩膀,自责道:“怪我怪我,要是让你这一张俊脸破相,那我就成天大的罪人了。” 说话之时,她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媚意,看着当真是我见犹怜。 然而许缘却毫无知觉,看看手里的赤色长剑,又看了看脸上关切之色丝毫不似作伪的暮姨,顿时明白了什么。 许缘双眼里流露出恳求之色。 若是他现在内视,就会发现,橘红色的热流已经变成暗红之色,让他的气质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魅力。 《道心种魔》! 暮姨老脸一红,这许长生脸蛋着实英俊,如今又这般躺在她怀里撒娇,像是抱着一只小奶狗, 这让她一颗阿姨心更是开始不争气的加速跳动。 这几十年以来, 她还是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 许缘在她怀里不安的扭动,她就像是怀抱着一颗太阳, 身躯都逐渐变得有些火热起来。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缓缓靠近许缘耳边,呼出一口浊息:“让许公子受到惊吓,本就是我的过错, 我会负责的……” 许缘还觉得自己这样占人家老阿姨的便宜有些过分了, 却没想到暮姨竟然没有拒绝,反而还更加主动了! 但他很快记起了自己要搞暮姨的初衷,于是脸上多出几分冷意:“那么……暮姨你要怎么负责呢?可以给自己脸上邦邦来两拳吗? 要鼻青脸肿的那种哦!” “我、我可以揍三拳的……”暮姨与许缘深深对视,双臂不由搂得越来越紧。 许缘一挑眉, 果然, 女人对自己都太狠了,这三拳下去,怎么也得眼歪嘴斜, 脸肿牙掉? 这可真是太解气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冰冷中蕴含有一股杀气的声音将越凑越近的两人惊醒,是古心! 她看看近在咫尺的许缘,又回头看看那道站在枝头上的紫色身影,眼里满是震惊。 她! 大欢乐谷曾经的候补圣女、魔道中赫赫有名的暮姨、阴神小成,元神可期的妖女、一身媚术炉火纯青的魔道高手…… 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年轻给魅惑了!?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起来,对一脸无辜的许缘怒目而视。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许缘眼睛微微瞪大,此时的他还被暮姨搂着。 不过有古心在侧, 他可不敢涩涩, 只是委屈道:“刚才暮姨你差点用剑砸坏我的脸,我好害怕的。” 古心立于枝头, 居高临下, 一脸正义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们在这里行这种……事, 有没有考虑过我万灵谷其它弟子的感受?还不快放开!?” 她来得还算及时, 不多不少, 正好看见暮姨被许缘“勾引”,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心中忌惮之下,根本不敢靠近许缘。 生怕反被魅惑, 心甘情愿成为其实力进步的鼎炉。 距离她跃龙门之时已经不远,这一身《欢喜赋》的功力绝对不能为男子做嫁衣裳! 得到提醒,暮姨瞪大眼睛,这才如同触电一般推开许缘。 她脚步虚浮着倒退几步,脸上羞意和惧意皆有,竟是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径直跑向树林之外。 许缘站直身体,也只看到暮姨落荒而逃的美丽背影,只得无奈的转向古心。 “那个, 心姑娘……” 古心如临大敌,面露警惕, 抬起一只手掌,示意许缘止步,沉吟许久才编出一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许公子, 你身上的功法竟然能将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实在太过诡异,现在还是先不要靠近我了。” 许缘很快就想到【文典】上记载的《道心种魔》, 心里疑惑到:‘这玩意儿还真好用,就是不知道这么高的难度,前身是怎么练成的。’ 他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暴露底牌,于是挠挠脸,打了个哈哈,解释道:“那这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就是跟暮姨开个小玩笑,根本没有啥坏心思的。” 古心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道:“既然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我还有要事在身, 许公子请自便。” 这一次, 她顾忌许缘的暗手,倒没有直接跑路。 古心态度的冷淡并未让许缘灰心气馁,他大致能猜到些许,或许是因为自己无法说出盈香圣女的下落以及“勾引”暮姨。 他面不改色的点头道:“好的好的,心姑娘先去忙,我再练一会儿剑。” 古心深深的看了许缘一眼,化作一道紫影迅速离去。 无人跟踪、看管,许缘也乐得轻松,这才有空查看起手里的赤色剑器。 这是一柄剑柄、剑脊赤红,两面锋刃的长剑,其模样和款式让许缘感到一阵眼熟。 甚至还能毫不犹豫的交出剑的名字——长虹剑! 仔细调整过身位,许缘郑重的将长虹剑握好,一股血脉相连之意顿时从剑身上传来。 “唰唰唰……” 兴致一起,他不禁随手挽出一道剑花,凌厉的剑气划过虚空,将不少树叶均匀的切为两半。 许缘神色一动,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手感不对! 第329章 跑路失败 依照常理,许缘第一次拿剑,对长虹剑的剑重根本就不熟悉,就算有李白体验卡的效果在出力,也不可能会有这么熟练的啊! 除非……自己“以前”真的练过!? ‘这可真是细思极恐。’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连忙尝试以【道心种魔】上记载的方法内视己身。 暗红色的真气在体内静静流淌,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安宁。 最先映入许缘“视野”的,是胸口处的伤势。 那是一个呈爪状的硕大掌印,上面有刚猛的力量凝结,让好几根骨头都无法自愈。 许缘眉头一皱,之前女冠留下的巴掌印只是皮外伤,而这一个掌印,完完全全是要他的性命。 极有可能是仇家所为。 他尝试以真气冲散那股掌劲,却发现其质量颇高,磨灭的速度极慢,于是暂时放弃,将注意力放在眉心祖窍。 这是一片广阔的莹白空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有篮子那么大的金色琉璃状球体。 在其下方,有一副由金、赤、绿、白四色组成的古城山水画卷。 又是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似乎这幅画卷已经被他看过好几遍。 忽地,他看见一本存在感极其微弱的书册,书封上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九个大字金光闪闪,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下一瞬, 书籍封面翻开, 露出其中内容——《限武令》。 许缘看着也很眼熟,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似乎凭空缺失掉了一段记忆! 心中忐忑不安之下, 许缘熟悉过自身情况,连忙将长虹剑收回系统,若无其事的往万灵谷的阁楼走去。 先熟悉环境,再找个时间跑路。 刚走进万灵谷驻地, 就有貌美的女弟子摆着细腰迎上来。 “许公子, 你的住处已经整理出来啦,快跟人家来~~” 说话间,这女子扫过许缘的裙子,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大男人穿裙子, 别说, 还别有一番情趣。 许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伸手前引:“好的好的,还请你带带路。” 一路上, 有不少女弟子都对许缘驻足观看,眼里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像是看到了一块唐僧肉。 许缘心底发毛,暗道这个万灵谷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 更加坚定了跑路的决心。 …… 三天后,夜里,荒野山林中。 许缘穿着那一身紫色长裙,身影轻飘飘的掠过草丛,鬼鬼祟祟向远处跑去。 前方是一片幽邃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身后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山谷。 但他宁愿闯入未知的世界, 面对未知的危险,也不愿再留在万灵谷中, 面对一群深不可测的女子。 在这三天的相处中, 许缘只觉得这万灵谷处处都透着诡异。 这里没有田地,也没有伙房, 但许缘每一顿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女弟子们远看优雅端庄, 近看却又变得火热大方, 那眼神像是没有见过男人一样, 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 再不跑路, 腰子都保不住! “许公子,夜已经深了, 你走得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呢?”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林中回荡,声音里带着几分幽怨,像是在呼唤一个抛妻弃子的丈夫。 许缘不回话,运转轻功,跑得更快了。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女声竟然也没有再次响起,似乎已经放弃。 当然,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几个呼吸, 许缘就窜出去半里地,就在他心底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脑子里就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许公子,忘记跟你说啦,我们万灵谷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宗门, 周围一直都有阵法庇护,就是武神境,也难以突破哦。” 女子夹杂着轻笑的声音在许缘耳边响起, 听上去距离不远。 许缘神色僵硬的偏过头去,尴尬着笑起来:“啊,原来是心姑娘啊,我就是晚上吃太多,出来走走。 如果没事的话,我不打扰,我先走啦!” 五丈之外,古心盯着许缘,面上似笑非笑:“许公子请便,若是还缺少衣物,可以找我借哦。” 许缘不经意扫视周边环境,发现这里正是万灵谷驻地的门口, 心中震惊莫名。 连空间阵法都有, 这跑路难度也太高了? 他挠挠脸,厚着脸皮说道:“嗯啊, 到时候我绝对会找你的。” 由于整个万灵谷只有古心的衣裙能合许缘的身。因此,这几天他穿的衣服, 全是古心那里借来的。 还都是女装。 他极度怀疑,古心这是在专门打击报复。 亲眼看着许缘回到自己的房间,古心淡淡道:“他已经开始起疑心了,要是师父再拖延下去,只怕他会真正翻脸不认人。” 暮姨从古心身边的黑暗中走出,看着许缘的房屋,神色复杂道:“他的法术很诡异,自从被他魅惑过一次,我满脑子里都全是他的影子,根本无法忘记。” 古心忽然抬起手臂,手中无声出现一柄厚背柴刀,提议道:“暮姨,要不要让我帮你忘掉他?斩情刀对女子的效果比较小,很合适斩掉这种单相思的。” 暮姨身子一哆嗦,不自觉后退两步,连连摇头拒绝。 “些许杂念,我静坐几日就好,圣女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其实她目前的实际情况比说出口的还要严重得多,因为在许缘魅惑她时,她正巧在施展媚术勾引许缘,最终则是以她的一败涂地告终。 幸好《欢喜赋》对媚术也有几分抗性,如今的她,虽然不至于将全部身心都交予许缘,甘愿成为其玩物,但也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许缘。 暮姨尚有几分理智,身为魔道中人,最大的禁忌就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 这一规则放在同门之中也同样适用。 有“许长生”完全失忆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以身试刀。 古心只是笑笑,没有在说什么,退后一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暮姨立在原地,许久之后,眼中露出一丝挣扎之色,走向许缘的房间。 整洁而素净的房间内,许缘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想了好半天跑路的方法,却依旧毫无所得。 第329章 跑路失败 依照常理,许缘第一次拿剑,对长虹剑的剑重根本就不熟悉,就算有李白体验卡的效果在出力,也不可能会有这么熟练的啊! 除非……自己“以前”真的练过!? ‘这可真是细思极恐。’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连忙尝试以【道心种魔】上记载的方法内视己身。 暗红色的真气在体内静静流淌,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安宁。 最先映入许缘“视野”的,是胸口处的伤势。 那是一个呈爪状的硕大掌印,上面有刚猛的力量凝结,让好几根骨头都无法自愈。 许缘眉头一皱,之前女冠留下的巴掌印只是皮外伤,而这一个掌印,完完全全是要他的性命。 极有可能是仇家所为。 他尝试以真气冲散那股掌劲,却发现其质量颇高,磨灭的速度极慢,于是暂时放弃,将注意力放在眉心祖窍。 这是一片广阔的莹白空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有篮子那么大的金色琉璃状球体。 在其下方,有一副由金、赤、绿、白四色组成的古城山水画卷。 又是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似乎这幅画卷已经被他看过好几遍。 忽地,他看见一本存在感极其微弱的书册,书封上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九个大字金光闪闪,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下一瞬, 书籍封面翻开, 露出其中内容——《限武令》。 许缘看着也很眼熟,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似乎凭空缺失掉了一段记忆! 心中忐忑不安之下, 许缘熟悉过自身情况,连忙将长虹剑收回系统,若无其事的往万灵谷的阁楼走去。 先熟悉环境,再找个时间跑路。 刚走进万灵谷驻地, 就有貌美的女弟子摆着细腰迎上来。 “许公子, 你的住处已经整理出来啦,快跟人家来~~” 说话间,这女子扫过许缘的裙子,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大男人穿裙子, 别说, 还别有一番情趣。 许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伸手前引:“好的好的,还请你带带路。” 一路上, 有不少女弟子都对许缘驻足观看,眼里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像是看到了一块唐僧肉。 许缘心底发毛,暗道这个万灵谷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 更加坚定了跑路的决心。 …… 三天后,夜里,荒野山林中。 许缘穿着那一身紫色长裙,身影轻飘飘的掠过草丛,鬼鬼祟祟向远处跑去。 前方是一片幽邃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身后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山谷。 但他宁愿闯入未知的世界, 面对未知的危险,也不愿再留在万灵谷中, 面对一群深不可测的女子。 在这三天的相处中, 许缘只觉得这万灵谷处处都透着诡异。 这里没有田地,也没有伙房, 但许缘每一顿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女弟子们远看优雅端庄, 近看却又变得火热大方, 那眼神像是没有见过男人一样, 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 再不跑路, 腰子都保不住! “许公子,夜已经深了, 你走得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呢?”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林中回荡,声音里带着几分幽怨,像是在呼唤一个抛妻弃子的丈夫。 许缘不回话,运转轻功,跑得更快了。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女声竟然也没有再次响起,似乎已经放弃。 当然,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几个呼吸, 许缘就窜出去半里地,就在他心底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脑子里就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许公子,忘记跟你说啦,我们万灵谷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宗门, 周围一直都有阵法庇护,就是武神境,也难以突破哦。” 女子夹杂着轻笑的声音在许缘耳边响起, 听上去距离不远。 许缘神色僵硬的偏过头去,尴尬着笑起来:“啊,原来是心姑娘啊,我就是晚上吃太多,出来走走。 如果没事的话,我不打扰,我先走啦!” 五丈之外,古心盯着许缘,面上似笑非笑:“许公子请便,若是还缺少衣物,可以找我借哦。” 许缘不经意扫视周边环境,发现这里正是万灵谷驻地的门口, 心中震惊莫名。 连空间阵法都有, 这跑路难度也太高了? 他挠挠脸,厚着脸皮说道:“嗯啊, 到时候我绝对会找你的。” 由于整个万灵谷只有古心的衣裙能合许缘的身。因此,这几天他穿的衣服, 全是古心那里借来的。 还都是女装。 他极度怀疑,古心这是在专门打击报复。 亲眼看着许缘回到自己的房间,古心淡淡道:“他已经开始起疑心了,要是师父再拖延下去,只怕他会真正翻脸不认人。” 暮姨从古心身边的黑暗中走出,看着许缘的房屋,神色复杂道:“他的法术很诡异,自从被他魅惑过一次,我满脑子里都全是他的影子,根本无法忘记。” 古心忽然抬起手臂,手中无声出现一柄厚背柴刀,提议道:“暮姨,要不要让我帮你忘掉他?斩情刀对女子的效果比较小,很合适斩掉这种单相思的。” 暮姨身子一哆嗦,不自觉后退两步,连连摇头拒绝。 “些许杂念,我静坐几日就好,圣女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其实她目前的实际情况比说出口的还要严重得多,因为在许缘魅惑她时,她正巧在施展媚术勾引许缘,最终则是以她的一败涂地告终。 幸好《欢喜赋》对媚术也有几分抗性,如今的她,虽然不至于将全部身心都交予许缘,甘愿成为其玩物,但也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许缘。 暮姨尚有几分理智,身为魔道中人,最大的禁忌就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 这一规则放在同门之中也同样适用。 有“许长生”完全失忆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以身试刀。 古心只是笑笑,没有在说什么,退后一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暮姨立在原地,许久之后,眼中露出一丝挣扎之色,走向许缘的房间。 整洁而素净的房间内,许缘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想了好半天跑路的方法,却依旧毫无所得。 第330章 文心:我裂开了 “嘎吱——” 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许缘一惊,身子在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靠在墙角,一脸警惕的看向来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眉眼精致柔和,含情脉脉,身材饱满,散发着成熟知性的气息,正是许缘已经有三天未见的暮姨。 “暮姨,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现在还来我房间里,恐怕不好?” 许缘愕然,借助修长的衣袖遮掩,长虹剑已经无声落入手中,只等威胁临近,暴起伤人。 “呼……” 见到许缘,暮姨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踱步坐到许缘之前坐过的椅子上,手臂撑着扶手,脸颊贴着手背,一瞬不瞬的看着许缘,气质变得慵懒起来。 她略显沙哑着声音响起:“没甚么不好的,又不是要行那苟且之事,她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见其没有恶意, 许缘暗自收起长剑, 退到锦榻上坐下,吐槽到:“所以你这是要干什么?聊天吗?” 暮姨点点头, 又摇摇头,眼中有嗔怪之意:“人家倒想与你亲近、聊天,只可惜,许大侠你已经拒绝过啦, 还说人家是卖骚的……嘻嘻, 所以,我就只能多看你几眼咯。” 这一刻,她脸上既有饱经沧桑的成熟感,又有少女般的娇俏感, 在配合她的精致的圆脸, 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不得不说,大欢乐谷内,与圣女沾点边的人都是人间极好的颜色。 就算没有媚术加成, 寻常男子听到这番倾诉衷肠的话,早就屁颠屁颠的凑过去表示爱意了。 许缘脑子一阵发蒙,一脸问号。 什么!自己以前还拒绝过暮姨? ‘可恶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导演,什么时候把剧本还我啊!’ 当然,他倒不是馋暮姨的身子,这种不简单的老阿姨可招惹不得, 只是单纯的想欣赏一番自己当初拒绝暮姨时的英姿。 “咳, 您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啊,我全都忘记嘞。” 暮姨脑袋一上一下的点头, 喃喃道:“我还是喜欢你那时候英勇的样子。” 许缘眉头一挑, 好奇道:“对了暮姨,你能给我讲讲我以前的身份么?或许对我恢复记忆有帮助呢!” 暮姨眼神里多出几分清明, 摇头道:“那……谷主还没有说, 我不能自作主张的。许大侠, 你还是先睡。” 许缘苦笑, 有一个老阿姨在身边虎视眈眈,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过今晚暮姨这反常的行为, 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回忆起之前潜意识里用出来的《道心种魔》, 他顿时惊醒。 ‘暮姨是被使用道心种魔时,自己散发的气质吸引住了!难怪古心这几次见面都离我那么远。’ 许缘心中赞叹把妹神器《道心种魔》名不虚传,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拉开。 “暮姨,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先回去。” 暮姨挥出一阵香风,重新把门关上,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许缘, 不悦道:“我又不会干扰你睡觉,你这么着急赶人作甚?” 面对这一副老流氓的姿态, 许缘无奈一叹,到底是自己的锅,含着泪也要背着。 “行, 暮老阿姨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自己睡觉去了。” 通常“老阿姨”三字对女性的伤害是巨大的,但或许是心里钟意, 又或是久历红尘,暮姨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着,不去打扰许缘。 许缘彻底没办法了,只得和衣而睡。 当然,睡是不可能睡着的,他分出一半意识沉入眉心,默默诵读《三字经》,增长文气。 只是一遍,他就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篮子大小的文心。 即使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他依旧觉得现在默诵《三字经》时, 文心处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阻涩感。 他盘坐于虚空,伸出一只手掌,将文心接引过来, 打量着上面是不是出现了某种“病变”。 抱着金色大琉璃球, 一通翻看, 很快, 许缘就发现文心上竟然有一条并不明显的细微缝隙。 最难受的是,透过这条缝隙,竟然能看到对面的莹白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整齐切开。 若不是有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互相牵引着彼此,文心早就已经变成东半球和西半球。 许缘心中震撼,极度无语:“也就是说,自己的文心已经裂开了!? 呵呵,真是喜大普奔呢……” 现在他已经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必然有一段记忆被人消除。 施展大力将文心按到一起,许缘退出祖窍,开始计量着自己目前回忆起来的一些手段,看看能不能试试强行闯出万灵谷。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许缘陡然睁开眼睛,长剑在手,眼神锐利的看向暮姨,准备随时反击,沉声道:“暮姨,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唔唔……” 还没说完话,他的嘴堵住,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说好的只看看呢? 好半晌,暮姨恢复理智,紧张的退后。 她有些结巴的解释:“此事、此事你就忘了,今晚你未曾见过我,我亦未曾见过你。我我、我要离开了。” 一边留言,她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衫,强撑着酥软的身子仓皇逃离。 许缘坐直身子,吐出一口浊气,又咂咂嘴,沉吟半天,才挠头道:“都什么事啊这……搞得我不上不下的,睡不着!” …… 第二日,许缘照常来到万灵谷驻地外的树林里练剑。 剑光行影,寒光闪烁,让许缘颇有些凌乱的心湖重新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他收剑而立,剑心通明,冷哼出声:“切,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他已经从昨晚的意外中走出,在想通以后很大概率会和万灵谷敌对之后,他已经决定慧剑断情。 “许公子,谷主和圣女都在找你,你快去大殿!” 说话的是一个万灵谷女弟子,她从一棵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晶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垂涎。 许公子的精气神,还有那好看的皮囊,实在太诱人啦! 比起那些平凡农夫,简直就是仙肌玉骨! 第330章 文心:我裂开了 “嘎吱——” 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许缘一惊,身子在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靠在墙角,一脸警惕的看向来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眉眼精致柔和,含情脉脉,身材饱满,散发着成熟知性的气息,正是许缘已经有三天未见的暮姨。 “暮姨,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现在还来我房间里,恐怕不好?” 许缘愕然,借助修长的衣袖遮掩,长虹剑已经无声落入手中,只等威胁临近,暴起伤人。 “呼……” 见到许缘,暮姨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踱步坐到许缘之前坐过的椅子上,手臂撑着扶手,脸颊贴着手背,一瞬不瞬的看着许缘,气质变得慵懒起来。 她略显沙哑着声音响起:“没甚么不好的,又不是要行那苟且之事,她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见其没有恶意, 许缘暗自收起长剑, 退到锦榻上坐下,吐槽到:“所以你这是要干什么?聊天吗?” 暮姨点点头, 又摇摇头,眼中有嗔怪之意:“人家倒想与你亲近、聊天,只可惜,许大侠你已经拒绝过啦, 还说人家是卖骚的……嘻嘻, 所以,我就只能多看你几眼咯。” 这一刻,她脸上既有饱经沧桑的成熟感,又有少女般的娇俏感, 在配合她的精致的圆脸, 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不得不说,大欢乐谷内,与圣女沾点边的人都是人间极好的颜色。 就算没有媚术加成, 寻常男子听到这番倾诉衷肠的话,早就屁颠屁颠的凑过去表示爱意了。 许缘脑子一阵发蒙,一脸问号。 什么!自己以前还拒绝过暮姨? ‘可恶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导演,什么时候把剧本还我啊!’ 当然,他倒不是馋暮姨的身子,这种不简单的老阿姨可招惹不得, 只是单纯的想欣赏一番自己当初拒绝暮姨时的英姿。 “咳, 您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啊,我全都忘记嘞。” 暮姨脑袋一上一下的点头, 喃喃道:“我还是喜欢你那时候英勇的样子。” 许缘眉头一挑, 好奇道:“对了暮姨,你能给我讲讲我以前的身份么?或许对我恢复记忆有帮助呢!” 暮姨眼神里多出几分清明, 摇头道:“那……谷主还没有说, 我不能自作主张的。许大侠, 你还是先睡。” 许缘苦笑, 有一个老阿姨在身边虎视眈眈,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过今晚暮姨这反常的行为, 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回忆起之前潜意识里用出来的《道心种魔》, 他顿时惊醒。 ‘暮姨是被使用道心种魔时,自己散发的气质吸引住了!难怪古心这几次见面都离我那么远。’ 许缘心中赞叹把妹神器《道心种魔》名不虚传,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拉开。 “暮姨,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先回去。” 暮姨挥出一阵香风,重新把门关上,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许缘, 不悦道:“我又不会干扰你睡觉,你这么着急赶人作甚?” 面对这一副老流氓的姿态, 许缘无奈一叹,到底是自己的锅,含着泪也要背着。 “行, 暮老阿姨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自己睡觉去了。” 通常“老阿姨”三字对女性的伤害是巨大的,但或许是心里钟意, 又或是久历红尘,暮姨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着,不去打扰许缘。 许缘彻底没办法了,只得和衣而睡。 当然,睡是不可能睡着的,他分出一半意识沉入眉心,默默诵读《三字经》,增长文气。 只是一遍,他就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篮子大小的文心。 即使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他依旧觉得现在默诵《三字经》时, 文心处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阻涩感。 他盘坐于虚空,伸出一只手掌,将文心接引过来, 打量着上面是不是出现了某种“病变”。 抱着金色大琉璃球, 一通翻看, 很快, 许缘就发现文心上竟然有一条并不明显的细微缝隙。 最难受的是,透过这条缝隙,竟然能看到对面的莹白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整齐切开。 若不是有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互相牵引着彼此,文心早就已经变成东半球和西半球。 许缘心中震撼,极度无语:“也就是说,自己的文心已经裂开了!? 呵呵,真是喜大普奔呢……” 现在他已经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必然有一段记忆被人消除。 施展大力将文心按到一起,许缘退出祖窍,开始计量着自己目前回忆起来的一些手段,看看能不能试试强行闯出万灵谷。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许缘陡然睁开眼睛,长剑在手,眼神锐利的看向暮姨,准备随时反击,沉声道:“暮姨,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唔唔……” 还没说完话,他的嘴堵住,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说好的只看看呢? 好半晌,暮姨恢复理智,紧张的退后。 她有些结巴的解释:“此事、此事你就忘了,今晚你未曾见过我,我亦未曾见过你。我我、我要离开了。” 一边留言,她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衫,强撑着酥软的身子仓皇逃离。 许缘坐直身子,吐出一口浊气,又咂咂嘴,沉吟半天,才挠头道:“都什么事啊这……搞得我不上不下的,睡不着!” …… 第二日,许缘照常来到万灵谷驻地外的树林里练剑。 剑光行影,寒光闪烁,让许缘颇有些凌乱的心湖重新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他收剑而立,剑心通明,冷哼出声:“切,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他已经从昨晚的意外中走出,在想通以后很大概率会和万灵谷敌对之后,他已经决定慧剑断情。 “许公子,谷主和圣女都在找你,你快去大殿!” 说话的是一个万灵谷女弟子,她从一棵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晶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垂涎。 许公子的精气神,还有那好看的皮囊,实在太诱人啦! 比起那些平凡农夫,简直就是仙肌玉骨! 第331章 打情骂俏 许缘深呼吸一口气,暗道‘来了’。 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全看那位谷主等下会作出什么决定。 勉强无视掉那个小姑娘的目光,平静道:“好的,前边带路。” 见许缘并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小姑娘眼里多出些许失望,低低的“噢”了一声,埋头走在前方,按原路返回。 不到片刻,二人就来到万灵谷大殿外。 到了地方,女弟子自行离去,脚步略显匆忙,似乎大殿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想到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冠,许缘心里发苦,洪水猛兽在她面前也只有乖乖跪下的份儿。 调整好状态,他昂首挺胸,脚步坚定的走进去。 步入大殿,入眼便是左右两侧墙壁之上,雕刻着的一白一红,两朵莲花。 两种莲花的样式相同,都给许缘一种熟悉感,却又是不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在大殿上方,有一张宽大座椅上,座椅上面花纹复杂,别有一种美感。 女冠坐于其上, 两只纤手交叠置于小腹, 面无表情,目光清冷, 仿佛一位威严满满的王者。 古心则侍立于台阶之下,看上去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让许缘惊奇的是,女冠这一次的容貌全然不似在幻境中那般眼熟,却是初见时与古心有几分相似的容颜。 他猜测, 或许这道姑出门在外, 顶着其它的马甲。 这么想着,许缘身上就是一寒,却是座椅上的女冠正微眯着眼睛在盯着他。 “谷主前辈,心姑娘, 你们找我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女冠悠悠道:“江州人皇界域消失,无数邪魔外道皆以此为避风港,蜂拥而入。且启明书院刘汉卿又有希望修史证道, 更是让不少心怀邪念之人蠢蠢欲动…… 现如今,整个江州都不慎太平,每日都有百姓流离失所,受江湖中人欺压、遭魔道中人抽魂炼魄。值此危难之际,我万灵谷虽隐世不出,亦要为此出一份力。 此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陪着万灵谷现任圣女古心下山历练,或许接触到熟人熟事, 你会回忆起前任圣女盈香的下落。” 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回荡, 让许缘一阵出神。 这……这么简单就放自己离开? 求之不得呀! 女冠眉头微皱,以为许缘不想配合自己, 于是不悦道:“这并非请求, 而是在让你兑现前言。” 她说的,是二人尚在幻境中时, 许缘所说的“打工”一事。 许缘回过神来, 忙不迭的点头:“啊对对对, 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既然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办到的。” 古心听到这话, 心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很快就脑补出郎情妾意之景, 忍不住悄悄打量女冠的神色,却正好对上一双森冷的美眸。 她只觉得眼睛一疼,像是被针尖扎过,连忙保持好原样,当起木头人。 女冠神色略微柔和些许,颔首道:“如此甚好。古心,你先下去准备。” 古心:“(°ー°〃)” 啥呀,自己到这里来,只是充一个人数的吗! “是, 师尊。” 心中腹诽,她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 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 踏出大殿之前,她鬼鬼祟祟的看了许缘一眼,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古心离开之后, 女冠并未说话,气氛就这么安静下来,逐渐鸦雀无声。 许缘心中忐忑, 惴惴不安道:“那个,前辈啊,要是没事的话,我也就先走了?” 尽管知道自己和女冠的差距很大,他依旧分出些许注意力,随时准备使用李白体验卡。 就算是咸鱼,也得试着翻身不是? 女冠神念扫过大殿周围,冷笑一声,黑色大袖轻挥,突破了空间,从殿外拽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暮姨。 许缘双眼瞪大, 有些意外:“啊这……” “为何在暗中窥视?” “属、属下是在防止许长生逃走……” 空气一阵扭曲,暮姨身上似乎有千钧重负垂落, 被压得站不起身子,趴在地上一阵挣扎, 不到片刻就香汗淋漓。 女冠面色微冷:“还敢狡辩?当真以为万灵谷没有刑罚么?” 她方才发现暮姨之时, 看到其一双眼光正含情脉脉的看向许缘, 这让她有种自己的珍宝遭人惦记的不爽。 暮姨面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咬着的嘴唇都隐隐可见血迹,甚是凄惨。 许缘见此,心中暗骂自己馋人家身子,终究是不合时宜的轻咳一声,制止道:“那个,我前两天经常想要跑出万灵谷,暮姨她想要盯紧我也是很合理的。” 女冠看看许缘,有看看地上的暮姨,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这两人,有私情!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业火从她心头烧起,很快就蔓延到全身各处,让她有种将整个世界都毁灭掉的冲动。 她眼中有盈盈白光亮起,守住灵台最后的清明,满是怒意道:“许长生,你在教我做事?” 无形的杀机逼近,让许缘心跳急剧加速,连忙运功调息,镇压体内异状,面不改色沉声道:“我只是在阐述我的看法,谷主前辈要是不想听,可以不听。” 说话间,系统内的李白体验卡忽然减少一张,一股飘逸出尘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 “闭嘴,我不用你求情!前……谷主,还请您责罚我的无礼之罪!” 暮姨眼神凶狠,面目狰狞,像是一只嗜杀成性的妖鬼之类,毫无一丝端庄之意。 许缘“噢”了一声,直视暮姨,继续道:“她那天被我用媚惑之术勾引了,现在可馋我的身子了。” 暮姨面色一变,有些慌乱的躲闪过许缘的目光,不屑道:“我修习《欢喜赋》多年,怎会被你的三脚猫功夫迷倒?” “是吗?那你敢不敢多看我两眼?” “嘁,我纵横情场多年,甚么样的俊男未曾见过?你在其中还排不上中游的位置。” “呵呵,现在嘴倒挺硬,昨晚怎么是又香又软的?” “……” 一男一女,你一言我一语,几番对话,仿佛在打情骂俏。 女冠有种被背叛的错觉,心头燃烧的业火更加旺盛。 第331章 打情骂俏 许缘深呼吸一口气,暗道‘来了’。 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全看那位谷主等下会作出什么决定。 勉强无视掉那个小姑娘的目光,平静道:“好的,前边带路。” 见许缘并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小姑娘眼里多出些许失望,低低的“噢”了一声,埋头走在前方,按原路返回。 不到片刻,二人就来到万灵谷大殿外。 到了地方,女弟子自行离去,脚步略显匆忙,似乎大殿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想到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冠,许缘心里发苦,洪水猛兽在她面前也只有乖乖跪下的份儿。 调整好状态,他昂首挺胸,脚步坚定的走进去。 步入大殿,入眼便是左右两侧墙壁之上,雕刻着的一白一红,两朵莲花。 两种莲花的样式相同,都给许缘一种熟悉感,却又是不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在大殿上方,有一张宽大座椅上,座椅上面花纹复杂,别有一种美感。 女冠坐于其上, 两只纤手交叠置于小腹, 面无表情,目光清冷, 仿佛一位威严满满的王者。 古心则侍立于台阶之下,看上去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让许缘惊奇的是,女冠这一次的容貌全然不似在幻境中那般眼熟,却是初见时与古心有几分相似的容颜。 他猜测, 或许这道姑出门在外, 顶着其它的马甲。 这么想着,许缘身上就是一寒,却是座椅上的女冠正微眯着眼睛在盯着他。 “谷主前辈,心姑娘, 你们找我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女冠悠悠道:“江州人皇界域消失,无数邪魔外道皆以此为避风港,蜂拥而入。且启明书院刘汉卿又有希望修史证道, 更是让不少心怀邪念之人蠢蠢欲动…… 现如今,整个江州都不慎太平,每日都有百姓流离失所,受江湖中人欺压、遭魔道中人抽魂炼魄。值此危难之际,我万灵谷虽隐世不出,亦要为此出一份力。 此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陪着万灵谷现任圣女古心下山历练,或许接触到熟人熟事, 你会回忆起前任圣女盈香的下落。” 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回荡, 让许缘一阵出神。 这……这么简单就放自己离开? 求之不得呀! 女冠眉头微皱,以为许缘不想配合自己, 于是不悦道:“这并非请求, 而是在让你兑现前言。” 她说的,是二人尚在幻境中时, 许缘所说的“打工”一事。 许缘回过神来, 忙不迭的点头:“啊对对对, 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既然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办到的。” 古心听到这话, 心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很快就脑补出郎情妾意之景, 忍不住悄悄打量女冠的神色,却正好对上一双森冷的美眸。 她只觉得眼睛一疼,像是被针尖扎过,连忙保持好原样,当起木头人。 女冠神色略微柔和些许,颔首道:“如此甚好。古心,你先下去准备。” 古心:“(°ー°〃)” 啥呀,自己到这里来,只是充一个人数的吗! “是, 师尊。” 心中腹诽,她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 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 踏出大殿之前,她鬼鬼祟祟的看了许缘一眼,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古心离开之后, 女冠并未说话,气氛就这么安静下来,逐渐鸦雀无声。 许缘心中忐忑, 惴惴不安道:“那个,前辈啊,要是没事的话,我也就先走了?” 尽管知道自己和女冠的差距很大,他依旧分出些许注意力,随时准备使用李白体验卡。 就算是咸鱼,也得试着翻身不是? 女冠神念扫过大殿周围,冷笑一声,黑色大袖轻挥,突破了空间,从殿外拽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暮姨。 许缘双眼瞪大, 有些意外:“啊这……” “为何在暗中窥视?” “属、属下是在防止许长生逃走……” 空气一阵扭曲,暮姨身上似乎有千钧重负垂落, 被压得站不起身子,趴在地上一阵挣扎, 不到片刻就香汗淋漓。 女冠面色微冷:“还敢狡辩?当真以为万灵谷没有刑罚么?” 她方才发现暮姨之时, 看到其一双眼光正含情脉脉的看向许缘, 这让她有种自己的珍宝遭人惦记的不爽。 暮姨面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咬着的嘴唇都隐隐可见血迹,甚是凄惨。 许缘见此,心中暗骂自己馋人家身子,终究是不合时宜的轻咳一声,制止道:“那个,我前两天经常想要跑出万灵谷,暮姨她想要盯紧我也是很合理的。” 女冠看看许缘,有看看地上的暮姨,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这两人,有私情!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业火从她心头烧起,很快就蔓延到全身各处,让她有种将整个世界都毁灭掉的冲动。 她眼中有盈盈白光亮起,守住灵台最后的清明,满是怒意道:“许长生,你在教我做事?” 无形的杀机逼近,让许缘心跳急剧加速,连忙运功调息,镇压体内异状,面不改色沉声道:“我只是在阐述我的看法,谷主前辈要是不想听,可以不听。” 说话间,系统内的李白体验卡忽然减少一张,一股飘逸出尘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 “闭嘴,我不用你求情!前……谷主,还请您责罚我的无礼之罪!” 暮姨眼神凶狠,面目狰狞,像是一只嗜杀成性的妖鬼之类,毫无一丝端庄之意。 许缘“噢”了一声,直视暮姨,继续道:“她那天被我用媚惑之术勾引了,现在可馋我的身子了。” 暮姨面色一变,有些慌乱的躲闪过许缘的目光,不屑道:“我修习《欢喜赋》多年,怎会被你的三脚猫功夫迷倒?” “是吗?那你敢不敢多看我两眼?” “嘁,我纵横情场多年,甚么样的俊男未曾见过?你在其中还排不上中游的位置。” “呵呵,现在嘴倒挺硬,昨晚怎么是又香又软的?” “……” 一男一女,你一言我一语,几番对话,仿佛在打情骂俏。 女冠有种被背叛的错觉,心头燃烧的业火更加旺盛。 第332章 真实面目 女冠的身子缓缓飘浮到半空中,黑白二色的交织的莲瓣片片飘落。 空间在她身旁扭曲,强大的力场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让地面多出无数如蛛网般的裂痕。 她知道自己正处于情劫之中,也知道情劫最是难以堪破,但却没有想到,在以修为强行压抑三天之后,攻势会这般凶猛。 就好像着千百年以来的感情,在这一刻被尽数点燃,要将她燃烧得彻彻底底。 思绪在挣扎,黑焰与白光在反复抗争,势必要将对方压制,收为己用。 大殿下方,许缘一手揽着暮姨,另一只手摊开,璀璨的金色光芒从掌心升起,化作一道曲面屏障,将女冠倾泻的威视牢牢抵挡在外。 暮姨本就被女冠压制的虚弱无力,如今靠在许缘怀中,更是感觉身上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只得任由这个男人摆弄。 她瞥过一眼许缘掌心的金芒,心中骇然。 这许长生竟然还是一个文人!? 难怪无论自己还是大欢乐谷的其他弟子去诱惑他,他都能不为所动,原来是有文心相助。 旋即,她又想到自己竟然几次三番、不知死活的去挑衅这样一个强大的文人, 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个来回。 ‘或许, 这就是缘分?’ 一念至此,她也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念头, 目光停驻在许缘脸上,一时间竟是痴了。 许缘眉头紧皱,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天知道这个疯道姑等下会不会顺手把他们全捏死? 只可惜, 他刚刚挪动一下步伐, 一道冰冷的眼神就将他死死锁定,只要再敢踏出一步,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无奈之下,他只得呆在原地, 希望能多活一阵。 “叮铃叮铃……” 一道清脆的铃音响起, 让女冠汹涌的气势为之一顿。 许缘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忽然诵念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心自逍遥!” 这《冰心诀》是他中学时为了在同学面前人前显圣苦苦背下的,现在有文心辅助回忆,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金色的凉风自许缘身边拂过,如一道清流,为略微恢复一些理智的女冠带去更多的清澈、冷静。 她周身白光大盛, 将黑焰牢牢压制, 最终两者都尽数回归体内,再无一丝异动。 “呼……”x2 同时呼出一大口气的许缘和女冠对视一眼, 各自的心中都不自在, 颇有种相看两厌之感。 闭目调息,稳定好心态和状态, 女冠沉声道:“本尊现在状态有异, 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挨得太近。” 许缘从善如流, 让暮姨依靠着墙壁坐下, 自己则回到大殿正中。 他试探道:“谷主前辈,你等下还罚那个谁吗?” 女冠眼睛依旧紧闭, 淡淡道:“本尊自有定夺,你先过来。” 许缘顿时警惕起来, 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谷主前辈,我早上出门忘记叠被子了,我不打扰,我走啦……” 女冠在心中细细体悟《冰心诀》之意,点头道:“你走可以,但是这个女人会死。” “……” “行,前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许缘老老实实的凑到女冠不远处。 沉吟一阵,女冠睁开双眼, 深深的看着许缘的脸,忽然从指尖弹出一缕白光, 落在许缘的脸上。 她意味深长道:“竟然连‘千面’都给了你,她对你还真是好呢。” 许缘表示不理解,自己的脸, 应该就是这样的?正好还跟没穿越之前脸一样,简直完美。 很快嗷,他就吐槽不起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长在眼皮子上面的鼻孔!?长了两条眉毛的嘴唇?长了鼻毛的牙齿? 这诡异的现象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紧紧抓住女冠的肩膀,使劲摇晃道:“前辈,前辈你对我做了什么呀!我这他娘的还能算是人么!? 快点给我变回去啊啊啊!” 女冠回忆起幻境中的无力感,眉头皱起,只是念头一动,肩膀上就有强大的反震之力涌现,将许缘弹了一个趔趄。 “你敢这样和本尊说话,真是勇气可嘉……真当本尊不敢杀你么?” 许缘可不管那些,眼神阴沉,已经是动了真火:“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肆意的将我的本貌修改,还有不有良心了!?” “本貌?可笑!” 女冠面带嗤笑, 纤纤玉指连连掐动,转眼之间就变换数个法诀,洒出一道晶莹的白光, 落在许缘脸上。 许缘脸上的变化终于停止, 之后他的脸就像是失去一层隔膜似的,感到一阵凉爽。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一张由无数细丝编织汇聚而成的半透明面具从他脸上落下,缓缓飘入他的掌心。 “好好看看,这才是你真正的相貌!” 女冠饶有兴致的说,挥手之间,虚空白光一闪,“喀拉拉”冰块凝结的声音响起,转瞬间就在许缘面前聚成一面闪亮的冰镜。 在镜子里面,一个面貌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眉清目秀的青年正瞪大双眼,显然对镜中的“真实”所感到震撼。 感情这么久以来,自己这具身体真正的脸面竟然是这样的其貌不扬!? 他眼睛微微眯起,毫不在意道:“这又如何?只要你知道我不戴其它宝物时的样子,自然会忽略掉我的一些瑕疵。” 他这是在提醒女冠,在幻境中,他们两个可是已经坦诚相见了。 嗯……他指的是容貌。 女冠心头暗暗生气,明明这男人只是随口撩拨两句,自己就忽然变得不再从容。 她瞥了一眼暮姨,忽然想起什么,缓缓道:“暮晚,你好好看看,心上人变成了这样,还会心动么?” 暮晚,应当是暮姨的名字。 暮姨抬起头,径直忽略许缘的容貌,与之深情对视,其意思不言而喻。 许缘心中涌出一股暖流,他承认,在这一刻,他对暮姨心动了。 “谷主前辈,你这般大费周章,不会只是想揭穿我的真面目?” 女冠轻哼一声,素手轻轻挥动,让“千面”重新回到许缘脸上。 “你以前结仇不少,要是想安生过日子,就得改头换面。” 第332章 真实面目 女冠的身子缓缓飘浮到半空中,黑白二色的交织的莲瓣片片飘落。 空间在她身旁扭曲,强大的力场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让地面多出无数如蛛网般的裂痕。 她知道自己正处于情劫之中,也知道情劫最是难以堪破,但却没有想到,在以修为强行压抑三天之后,攻势会这般凶猛。 就好像着千百年以来的感情,在这一刻被尽数点燃,要将她燃烧得彻彻底底。 思绪在挣扎,黑焰与白光在反复抗争,势必要将对方压制,收为己用。 大殿下方,许缘一手揽着暮姨,另一只手摊开,璀璨的金色光芒从掌心升起,化作一道曲面屏障,将女冠倾泻的威视牢牢抵挡在外。 暮姨本就被女冠压制的虚弱无力,如今靠在许缘怀中,更是感觉身上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只得任由这个男人摆弄。 她瞥过一眼许缘掌心的金芒,心中骇然。 这许长生竟然还是一个文人!? 难怪无论自己还是大欢乐谷的其他弟子去诱惑他,他都能不为所动,原来是有文心相助。 旋即,她又想到自己竟然几次三番、不知死活的去挑衅这样一个强大的文人, 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个来回。 ‘或许, 这就是缘分?’ 一念至此,她也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念头, 目光停驻在许缘脸上,一时间竟是痴了。 许缘眉头紧皱,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天知道这个疯道姑等下会不会顺手把他们全捏死? 只可惜, 他刚刚挪动一下步伐, 一道冰冷的眼神就将他死死锁定,只要再敢踏出一步,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无奈之下,他只得呆在原地, 希望能多活一阵。 “叮铃叮铃……” 一道清脆的铃音响起, 让女冠汹涌的气势为之一顿。 许缘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忽然诵念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心自逍遥!” 这《冰心诀》是他中学时为了在同学面前人前显圣苦苦背下的,现在有文心辅助回忆,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金色的凉风自许缘身边拂过,如一道清流,为略微恢复一些理智的女冠带去更多的清澈、冷静。 她周身白光大盛, 将黑焰牢牢压制, 最终两者都尽数回归体内,再无一丝异动。 “呼……”x2 同时呼出一大口气的许缘和女冠对视一眼, 各自的心中都不自在, 颇有种相看两厌之感。 闭目调息,稳定好心态和状态, 女冠沉声道:“本尊现在状态有异, 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挨得太近。” 许缘从善如流, 让暮姨依靠着墙壁坐下, 自己则回到大殿正中。 他试探道:“谷主前辈,你等下还罚那个谁吗?” 女冠眼睛依旧紧闭, 淡淡道:“本尊自有定夺,你先过来。” 许缘顿时警惕起来, 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谷主前辈,我早上出门忘记叠被子了,我不打扰,我走啦……” 女冠在心中细细体悟《冰心诀》之意,点头道:“你走可以,但是这个女人会死。” “……” “行,前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许缘老老实实的凑到女冠不远处。 沉吟一阵,女冠睁开双眼, 深深的看着许缘的脸,忽然从指尖弹出一缕白光, 落在许缘的脸上。 她意味深长道:“竟然连‘千面’都给了你,她对你还真是好呢。” 许缘表示不理解,自己的脸, 应该就是这样的?正好还跟没穿越之前脸一样,简直完美。 很快嗷,他就吐槽不起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长在眼皮子上面的鼻孔!?长了两条眉毛的嘴唇?长了鼻毛的牙齿? 这诡异的现象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紧紧抓住女冠的肩膀,使劲摇晃道:“前辈,前辈你对我做了什么呀!我这他娘的还能算是人么!? 快点给我变回去啊啊啊!” 女冠回忆起幻境中的无力感,眉头皱起,只是念头一动,肩膀上就有强大的反震之力涌现,将许缘弹了一个趔趄。 “你敢这样和本尊说话,真是勇气可嘉……真当本尊不敢杀你么?” 许缘可不管那些,眼神阴沉,已经是动了真火:“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肆意的将我的本貌修改,还有不有良心了!?” “本貌?可笑!” 女冠面带嗤笑, 纤纤玉指连连掐动,转眼之间就变换数个法诀,洒出一道晶莹的白光, 落在许缘脸上。 许缘脸上的变化终于停止, 之后他的脸就像是失去一层隔膜似的,感到一阵凉爽。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一张由无数细丝编织汇聚而成的半透明面具从他脸上落下,缓缓飘入他的掌心。 “好好看看,这才是你真正的相貌!” 女冠饶有兴致的说,挥手之间,虚空白光一闪,“喀拉拉”冰块凝结的声音响起,转瞬间就在许缘面前聚成一面闪亮的冰镜。 在镜子里面,一个面貌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眉清目秀的青年正瞪大双眼,显然对镜中的“真实”所感到震撼。 感情这么久以来,自己这具身体真正的脸面竟然是这样的其貌不扬!? 他眼睛微微眯起,毫不在意道:“这又如何?只要你知道我不戴其它宝物时的样子,自然会忽略掉我的一些瑕疵。” 他这是在提醒女冠,在幻境中,他们两个可是已经坦诚相见了。 嗯……他指的是容貌。 女冠心头暗暗生气,明明这男人只是随口撩拨两句,自己就忽然变得不再从容。 她瞥了一眼暮姨,忽然想起什么,缓缓道:“暮晚,你好好看看,心上人变成了这样,还会心动么?” 暮晚,应当是暮姨的名字。 暮姨抬起头,径直忽略许缘的容貌,与之深情对视,其意思不言而喻。 许缘心中涌出一股暖流,他承认,在这一刻,他对暮姨心动了。 “谷主前辈,你这般大费周章,不会只是想揭穿我的真面目?” 女冠轻哼一声,素手轻轻挥动,让“千面”重新回到许缘脸上。 “你以前结仇不少,要是想安生过日子,就得改头换面。” 第333章 就叫姬无命吧 许缘眉头一挑,总觉得这道姑没安什么好心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女冠忽然伸出手掌,覆盖在他脸上,有莹莹白光渡入,调整他脸上的五官。 许缘只觉得女冠的手掌冰冷,如同万载寒冰,远不如上次在幻境中那般正常,盖在脸上,冷得他思维都冻结了。 他忽然猜测,这是不是被之前的《冰心诀》影响的缘故? 大殿之上白光耀眼,让无力倚靠在墙边的暮姨眼睛不禁眯起。 她眼中有忧色闪过,害怕许长生被这位魔道巨擘暗害。 为许缘重新“捏脸”的时候,女冠眼神变得郑重,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致一刻钟之后,女冠收回手掌,藏于宽大的衣袖中,看着许缘的脸面,眼神甚是满意。 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庞,比许缘原先的脸少了几分坚毅阳刚,却多出几分如富家公子哥儿的贵气,而且从整体看上去,竟与女冠的真容有五分相像。 “今后在外边,许长生这个名字,你就不要再用了。” 说到这里, 女冠声音一顿, 眸光扫过许缘的眉眼,嘴角微微翘起:“本尊觉得, 姬无命这个名字似乎挺适合你。” 许缘:o_o 怎么回事?这个名字怎么有这么强的既视感? 而且,他不要这么像反派的名字啊啊啊! “那个,我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好……” 没有给许缘拒绝的机会, 女冠大袖一挥, 将许缘拂至殿门处。 “回去准备,明日你们就该启程了。” 许缘看了看暮姨,试探道:“那我能带她走吗……” 女冠眼神微冷:“你再留在此处,她必死无疑。” 许缘挠挠脸, 识相的离开。 听道姑的意思, 暮姨应该不会死,那他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等许缘离去,殿门轰然闭紧, 殿内再无一丝明媚天光。 暮姨呼出一口气,美眸阖上,一副闭目等死的样子。 “若是本尊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被那许长生破去了媚功,心间尽是他的影子?”女冠的声音遥遥传来。 暮姨瞪大眼睛,逞强道:“没、没那回事,我只是被他那好看的皮囊蒙蔽了双眼……” 她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最后已经是低不可闻。 媚术被破, 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暮姨所受的反噬,就是死心塌地的爱上许缘。 女冠缓缓踱步到暮姨身前, 一手挑起其下巴, 打量着暮姨的容貌,微微颔首, 认同道:“大欢乐谷之女, 成色不差。” 暮姨心里咯噔一下, 心头更是不安。 这人不会是要毁她的容!? 她挣扎着单膝跪地, 宣誓效忠“谷主,属下知错!只求您放过属下这一次, 今后属下必定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女冠放开暮姨的下巴, 负手道:“本尊不会杀你,更不会割下你的脸……相反,本尊不仅会帮你移除许长生对你的影响,还会送你一桩天大的造化。 而你,只需要配合本尊做几件事情。” 暮姨额角有冷眼滑落,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魔道前辈给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要想得到,必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低声道:“多谢谷主。” 下一刻, 女冠素手轻轻捻起一朵白莲,飘飘然落入暮姨眉心。 只见暮姨额头有闪烁着银光的白莲印记一闪而逝, 最终隐藏起来。 “天莲印会暂时压制你心中的欲念,但你对他的爱意,还有大用, 等事成之后,本尊的允诺自会一一兑现。” 暮姨震惊道:“天莲印,难道您是天莲道尊前辈!?” 女冠没有回答:“做好你该做的事。” 暮姨神色变得更加恭敬, 伏低做小道:“是,谷主。” …… 二月二,龙抬头。 在一片春光灿烂之中,许缘在一群衣袂飘飘的仙子的簇拥之下,离开得名不久的万灵谷。 在他们离开之后,万灵谷内的众多亭台楼阁、假山奇石皆是化作点点白光,汇聚在那玄衣女冠袖中,仿佛黄粱一梦。 女冠瞥了一眼古心曾经居住的山洞,屈指弹出点点荧光,化作一座阵法,将其笼罩起来。 山林间有黑雾涌动, 显露出其中一个个只露出冰冷双眼的身影。 他们皆是穿着黑色衣袍,上面绣有赤色莲纹, 默不作声的守卫在山洞之外。 专门分出人手看管,只因洞中囚禁的大盛皇子玄昱还有一些用处,还死不得。 做完这些,女冠一步踏出, 消失在原地。 …… 江陵城外十余里,一处道观之内。 一个披着灰扑扑道袍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抱着一柄拂尘,似乎神游物外。 这座道观年久失修,四面透风,甚是破落,堪称家徒四壁,是连路过的行脚商人都不愿停留的地方。 老道正是喜欢这一份清净,才选择在此地修行。 虚空中有一道白光闪过,显露出一穿着玄色白莲道袍的女冠。 “啊呀,道友如今红鸾星动,眼波妩媚,想来是遇上了一桩良缘,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恭喜恭喜!” 见到女冠,老道连忙站起身来,弯着腰止不住的拱手作揖,一脸的祝贺之意。 女冠面色冷然,指间有细微的白光亮起,化作一柄光彩空蒙的雪白刀刃,斩向老道眉心。 “咔嚓” 强横的刀气掠过,老道的身躯轰然爆碎成一块块木石碎屑。 女冠持刀而立,对老道的手段并不感到惊奇,冷声道:“李玄生,我知道你化身、傀儡众多,但你只要还在江州,本尊就有把握揪出你这只臭老鼠!” “道友息怒,道友息怒啊。” 一个之人从道观内的神像后边儿爬出来,轻飘飘落到地上,身躯如同吹起般鼓胀成常人大小。 观其模样,正是刚才李玄生的样子。 “道友,你……” 还不等纸人李玄生说完,又是一道刀光闪过,李玄生的身影顿时消失,只留下地上巴掌大小的两片纸人。 地面上的干枯稻草忽然凝结成一个稻草人,跑过来急切道:“道友,老道有话要……” 雪白的刀光划过虚空,稻草人化为漫天碎屑。 第333章 就叫姬无命吧 许缘眉头一挑,总觉得这道姑没安什么好心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女冠忽然伸出手掌,覆盖在他脸上,有莹莹白光渡入,调整他脸上的五官。 许缘只觉得女冠的手掌冰冷,如同万载寒冰,远不如上次在幻境中那般正常,盖在脸上,冷得他思维都冻结了。 他忽然猜测,这是不是被之前的《冰心诀》影响的缘故? 大殿之上白光耀眼,让无力倚靠在墙边的暮姨眼睛不禁眯起。 她眼中有忧色闪过,害怕许长生被这位魔道巨擘暗害。 为许缘重新“捏脸”的时候,女冠眼神变得郑重,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致一刻钟之后,女冠收回手掌,藏于宽大的衣袖中,看着许缘的脸面,眼神甚是满意。 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庞,比许缘原先的脸少了几分坚毅阳刚,却多出几分如富家公子哥儿的贵气,而且从整体看上去,竟与女冠的真容有五分相像。 “今后在外边,许长生这个名字,你就不要再用了。” 说到这里, 女冠声音一顿, 眸光扫过许缘的眉眼,嘴角微微翘起:“本尊觉得, 姬无命这个名字似乎挺适合你。” 许缘:o_o 怎么回事?这个名字怎么有这么强的既视感? 而且,他不要这么像反派的名字啊啊啊! “那个,我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好……” 没有给许缘拒绝的机会, 女冠大袖一挥, 将许缘拂至殿门处。 “回去准备,明日你们就该启程了。” 许缘看了看暮姨,试探道:“那我能带她走吗……” 女冠眼神微冷:“你再留在此处,她必死无疑。” 许缘挠挠脸, 识相的离开。 听道姑的意思, 暮姨应该不会死,那他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等许缘离去,殿门轰然闭紧, 殿内再无一丝明媚天光。 暮姨呼出一口气,美眸阖上,一副闭目等死的样子。 “若是本尊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被那许长生破去了媚功,心间尽是他的影子?”女冠的声音遥遥传来。 暮姨瞪大眼睛,逞强道:“没、没那回事,我只是被他那好看的皮囊蒙蔽了双眼……” 她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最后已经是低不可闻。 媚术被破, 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暮姨所受的反噬,就是死心塌地的爱上许缘。 女冠缓缓踱步到暮姨身前, 一手挑起其下巴, 打量着暮姨的容貌,微微颔首, 认同道:“大欢乐谷之女, 成色不差。” 暮姨心里咯噔一下, 心头更是不安。 这人不会是要毁她的容!? 她挣扎着单膝跪地, 宣誓效忠“谷主,属下知错!只求您放过属下这一次, 今后属下必定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女冠放开暮姨的下巴, 负手道:“本尊不会杀你,更不会割下你的脸……相反,本尊不仅会帮你移除许长生对你的影响,还会送你一桩天大的造化。 而你,只需要配合本尊做几件事情。” 暮姨额角有冷眼滑落,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魔道前辈给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要想得到,必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低声道:“多谢谷主。” 下一刻, 女冠素手轻轻捻起一朵白莲,飘飘然落入暮姨眉心。 只见暮姨额头有闪烁着银光的白莲印记一闪而逝, 最终隐藏起来。 “天莲印会暂时压制你心中的欲念,但你对他的爱意,还有大用, 等事成之后,本尊的允诺自会一一兑现。” 暮姨震惊道:“天莲印,难道您是天莲道尊前辈!?” 女冠没有回答:“做好你该做的事。” 暮姨神色变得更加恭敬, 伏低做小道:“是,谷主。” …… 二月二,龙抬头。 在一片春光灿烂之中,许缘在一群衣袂飘飘的仙子的簇拥之下,离开得名不久的万灵谷。 在他们离开之后,万灵谷内的众多亭台楼阁、假山奇石皆是化作点点白光,汇聚在那玄衣女冠袖中,仿佛黄粱一梦。 女冠瞥了一眼古心曾经居住的山洞,屈指弹出点点荧光,化作一座阵法,将其笼罩起来。 山林间有黑雾涌动, 显露出其中一个个只露出冰冷双眼的身影。 他们皆是穿着黑色衣袍,上面绣有赤色莲纹, 默不作声的守卫在山洞之外。 专门分出人手看管,只因洞中囚禁的大盛皇子玄昱还有一些用处,还死不得。 做完这些,女冠一步踏出, 消失在原地。 …… 江陵城外十余里,一处道观之内。 一个披着灰扑扑道袍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抱着一柄拂尘,似乎神游物外。 这座道观年久失修,四面透风,甚是破落,堪称家徒四壁,是连路过的行脚商人都不愿停留的地方。 老道正是喜欢这一份清净,才选择在此地修行。 虚空中有一道白光闪过,显露出一穿着玄色白莲道袍的女冠。 “啊呀,道友如今红鸾星动,眼波妩媚,想来是遇上了一桩良缘,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恭喜恭喜!” 见到女冠,老道连忙站起身来,弯着腰止不住的拱手作揖,一脸的祝贺之意。 女冠面色冷然,指间有细微的白光亮起,化作一柄光彩空蒙的雪白刀刃,斩向老道眉心。 “咔嚓” 强横的刀气掠过,老道的身躯轰然爆碎成一块块木石碎屑。 女冠持刀而立,对老道的手段并不感到惊奇,冷声道:“李玄生,我知道你化身、傀儡众多,但你只要还在江州,本尊就有把握揪出你这只臭老鼠!” “道友息怒,道友息怒啊。” 一个之人从道观内的神像后边儿爬出来,轻飘飘落到地上,身躯如同吹起般鼓胀成常人大小。 观其模样,正是刚才李玄生的样子。 “道友,你……” 还不等纸人李玄生说完,又是一道刀光闪过,李玄生的身影顿时消失,只留下地上巴掌大小的两片纸人。 地面上的干枯稻草忽然凝结成一个稻草人,跑过来急切道:“道友,老道有话要……” 雪白的刀光划过虚空,稻草人化为漫天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