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有条红纱裙[穿书]》 1.劈了两次 丘斯罗穿书了,穿在了他深情款款正准备给人姑娘送花的时候。 也就是说,表白失败…… 话说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丘斯罗头戴棒球帽,身穿衬衫牛仔裤,开一辆红色跑车风驰电掣般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在一处豪华庄园前停下。 他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99朵,一朵不多一朵不少,是的,他还特地数了三遍,然后深吸了口气,走下了车。 站在鲜花缠枝的大铁门前,丘斯罗把背了无数遍的台词又默念了几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但迟迟不敢按铃。 汽车喇叭声忽然在耳边响起,丘斯罗把头一扭,看到一辆崭新锃亮的银灰色法拉利从另一边路上开了过来。 车在三米之外停下,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边扭了扭腕上比法拉利价值还高的手表,一边朝丘斯罗走来。 男人戴着雷朋墨镜,穿着机车皮衣,英气逼人。一走近丘斯罗劈头就问:“你是谁?” “你好。”丘斯罗彬彬有礼地说,“我叫丘斯罗,我是……” “秋丝萝?”男人伸出手,但笑容里满是讥诮和玩味,“真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丘斯罗不动声色,回握住对方的手,微微笑道:“丘吉尔的丘,斯大林的斯,罗斯福的罗。” 男人明显一愣。 丘斯罗心里暗爽,让你笑,笑不出来了吧!他一抽手,竟然没把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只好稍微用力,男人这才松开手。 “静静!”男人回头冲车那边喊。 丘斯罗一个激灵,玫瑰花差点脱手,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男人应该是静静的哥哥,但他没想到静静此时就在车上啊!脑子里刚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半分钟之后,一个穿着星空长裙的美女从车后座走出来,一直走到男人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冷冰冰地抱胸看着丘斯罗:“你来干什么?” “哎!我来……”丘斯罗用眼神瞟瞟静静她哥。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哥不是外人。” “……” 好吧,既然如此,他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 “静静,生日快乐。”丘斯罗决定长话短说先挑重点,同时把玫瑰花往静静面前一送。 静静没动,眉毛挑了挑:“今天不是我生日。” 丘斯罗惊讶道:“你生日不是2月24吗?” 静静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是啊。” 丘斯罗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无比艰难地掏出手机看了看。 2月25日星期日 晴天霹雳。 静静她哥嗤地一笑,侧转过身,用鞋尖轻触门边花坛里的青草。静静终于忍无可忍,尖着嗓子道:“丘斯罗,你能记得什么吃鸡主播几点开直播,天天不忘给什么×点小说《至尊》打赏评论,却连我生日都记不住!” “静静,你听我说,我已经改过自新,不看直播也不打游戏了,更不会花钱去订阅你不喜欢的小说,《至尊》那种又臭又长、槽点满地、低端到不能再低端的种马小说哪有你好看?我把时间都用来陪你!” “是吗?”静静冷笑道。 “是是是!”丘斯罗并起三指举过头顶,“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有半句谎言,就让我天打雷劈!” 轰隆—— 一声巨响在天边炸开,毫无征兆的,天空忽然间乌云聚拢,电闪雷鸣,一道蛇形闪电正正击在中丘斯罗头顶…… 我靠,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这是丘斯罗一口凌霄血吐出来后,唯一一个想法…… 等恢复意识后,丘斯罗发现自己处于一片虚空之中,他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白,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想想其实相当诡异。 【数据加载完毕,补丁更新完毕,欢迎进入汤姆苏系统1.0为您倾情奉献的《至尊》世界】 作为一个有着十年阅文经验的资深读者,丘斯罗虽然最爱正统升级流,但穿越重生类的小说也看过不少,当然不会不熟悉这似曾相识的开场白!平的跟棺材板似的语调! 他这是穿书了,用的还是这么老套恶俗的穿越方式,要是有个本年度穿越者颁奖典礼,最具年代感穿越奖非他莫属。 …… 入眼是一方狭窄的空间,空气里有好闻的花香味,动一动手,还有好听的铃铛声…… 等等!铃铛? 丘斯罗举起手,看到腕上一只挂着小铃铛的银镯,接着头一低,看到自己身上的大红裙——如遭雷击! 之前是被天公的雷劈了一次,现在,又被雷劈了一次。 不不不,这一定不是真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平的?再去摸另一个地方——卧槽,还在!他感动得要泪流满面了,不带这么吓人的! “峰主,你怎么了?”马车外,响起一个男子关切的声音。 峰主?秋鸣宫?《至尊》里能听到这个称呼的,只有秋鸣宫的三位峰主了。西峰峰主周澜是个长相丑陋的汉子,东峰峰主舒鸿影,出行在外一般喜欢独来独往不带下属,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南峰峰主丘幕遮——一个喜欢男扮女装的男人! 说到秋鸣宫,那可是男主楚星沉心里一块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疤。楚星沉从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少年时期因为机缘巧遇拜得秋鸣宫断虹剑舒鸿影为师。后来秋鸣宫宫主魔族身份曝光,纵容宫中弟子修魔的丑事败露,以缥缈山派为首的三大仙门大派对秋鸣宫发起围剿,轰动天下的“绞枫林之战”后,秋鸣宫宫破人亡。 如果说,舒鸿影是楚星沉心目中白月光般的存在,那么丘幕遮简直就是他少年时期的阴影!在最开始选拔弟子的时候,丘幕遮和舒鸿影同时看中了楚星沉,但因为秋鸣宫一向秉持着师徒双向选择的开明传统,楚星沉最终选择了舒鸿影,丘幕遮因此对楚星沉由爱(……)生恨,对他百般刁难万般折辱。什么色|诱不成反污蔑啦,什么关小黑屋监|禁啦等等层出不穷,其中有一段著名的“温泉戏稚子”,露骨描写堪比18|禁的毛片儿,当时章节一发布就在评论区掀起了轩然大波,撕×都撕到外网去了,ID为“骚年跪下来”的粉丝巨巨也给出了“变态!”这个精准又少女的评价…… “绞枫林之战”中,楚星沉和丘幕遮皆重伤未死,被缥缈山派掌门陆默轩收留回了缥缈山,楚星沉楚门后人的身份也在这时被揭开。江州楚门曾是显赫一时的修仙大派,十三年前遭魔族灭门,没想到还有一丝血脉生还!楚星沉因此得以拜入陆默轩门下修炼,从此踏上了没有最牛,只有更牛的漫漫仙途! 而丘幕遮作为一个魔宫余孽,竟同样被陆默轩收留在山,立即引起舆论哗然。但陆默轩是元婴期大能,堂堂一派仙师,备受修真界景仰,又是此次围剿秋鸣宫的联盟盟主,大家不敢有异议,只能私底下猜测陆默轩与丘幕遮的种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丘幕遮不仅男扮女装为世人所不齿,开始时把楚星沉虐的心肝脾肺肾五脏俱疼,后来又爆出他与楚家灭门惨案有干系,被楚星沉下了仙魔两道通杀令……一环套一环,一环更比一环惨! 【阁下×点小说网读者ID是否为“骚年跪下来”?是否在《至尊》下面疯狂吐槽、发表负|面|评|论?】 “是,但是……” 【经鉴定,公司上下一致认为,阁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啥玩意儿?”大哥你真的有听我说话吗? 【我们汤姆苏开发公司是一家以提供最优质穿书服务为理念的公司,经多位客户反应,原《至尊》世界存在bug遍地、剧情弱智、反派配置太low的现象,因此公司决定对本系统进行升级】 哦,丘斯罗大概明白了。 说起《至尊》这部小说,刚开始连载时打着“励志升级”的旗号,且文笔瑰丽、气势磅礴,一开场就是天灰色苍穹下,少年男主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硬刚魔兽三天三夜的精彩打斗。丘斯罗死寂多年的热(zhong)血(er)之魂被熊熊点燃,于是开始了疯狂追书和打赏评论的日子。结果追着追着就发现,自己的智商渐渐有被严重侮辱的倾向。 这真的是什么升级流励志文,而不是“反派智商集体下线,女性角色一见男主就嘤嘤嘤人家爱上你了”的汤姆苏种马文?修真设定极其不靠谱,各种天马行空乱来一气! 那个不断叫嚣着要单挑男主,结果往男主面前一站,剑还没拔就直接倒地而亡的反派真的不是我方卧底?那个十万八千里外就被男主英俊潇洒的外表吸引,对其他男配视而不见的姑娘真的没自带望远镜? 你干翻一个战斗力为0的弱鸡,或者从一个丑八怪手里抢回妹子芳心,爽吗?爽个屁啊!你要是能干翻一个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反派,或者打败一个颜值爆表的情敌,那才叫一个爽!这就是《至尊》写到中后期的主要问题所在。颁奖典礼上,打败一众十八线小明星夺得影帝的感觉和打败莱昂纳多约翰尼德普夺得影帝的感觉还是有点不太一样的好吗亲! 追到后来,《至尊》下面的骂声和吐槽声越来越大,有一次读者“骚年跪下来”发表评论(没错,又是丘斯罗):《至尊》之所以能这么火,很可能就是被骂出来的,下面跟评到了一百多条,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尽管如此,丘斯罗还在追,因为《至尊》里还有许多伏笔没有揭晓,一直吊着丘斯罗的胃口,这种感觉好比“娶个貌美如花的老婆结果发现老婆竟然是整容的,气愤伤心之下还是不愿意离婚,就为了憋着一口气看看你还能生出个啥”的玄奥心理。 “所以我要怎么做?”丘斯罗单刀直入地问。 【斩获积分,帮助系统从1.0升级到3.0,每次成功升级都能开启神秘宝藏】 “怎样才能得到积分呢?” 【1、收集男主身边女性角色好感度2、提高反派战斗力和形象复杂度3、填未完的坑,走未完的剧情】 收集好感度?那可都是男主的后宫,这不明摆着让他去狼嘴里抢羊肉?还有第2条,能不这么抽象吗? 丘斯罗是想让剧情设定神马的更加靠谱一点,反派战斗力能提高一点,但这个反派变成了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反派就是反派,跟打电话一样,最后迟早是要挂的。 不过《至尊》还在连载,是不是说他走完了已经连载的剧情,后面的剧情就可以自己走了?那感情好啊,他不用死啦!但是也不对,从已有剧情来看,摆在他这个反派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惨绝人寰的必死之路!要怎么才能破此死局?丘斯罗想了想,他一没妹妹二没女儿,不然嫁给楚星沉,说不定还能打个亲情牌,要不,边走剧情边生一个? …… 他满脑子电火花噼里啪啦,眼下尤其是丘幕遮有女装癖这一点,更让他相当难以接受,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具身子是他的,他是不是可以…… “嘿嘿。”丘斯罗正为自己的机智笑出声,系统又说话了。 【系统警告!宿主不可以轻易摘掉原主的重要标志,否则将被打回原形】 “……” 好嘛,不摘就不摘,当一个“妹子”也比当一个死人好。女装就女装,可能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丘斯罗不由为自己强大的变通和承受能力点了个赞。 突然,有什么东西砰地撞上了马车上。马车剧烈一晃,丘斯罗,不,现在应该是丘幕遮了,往右一倒,直直撞在了右半边车板上。他“嗷”的一嚎,外面的男声更加急切:“峰主峰主!你没事吧?”然后不知对着谁喝道,“在这里闹什么闹!” 丘幕遮把车帘一掀,首先看到几个穿戴齐整的少年,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少年还背着一把剑。 一看他们统一的穿着和配饰,丘幕遮就知道大概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 骤然看见一个穿戴华丽的美女,虽然这美女是蒙着面纱的,几个少年俱是一愣,脸也不由红了。 对几人的反应,丘幕遮表示十万个理解,毕竟他也是从这个“微风一扰百花惊艳”的年纪过来的,但作为同性惊艳的对象,丘幕遮的内心还是颇为微妙。 2.男主被黑 啪——一双沾满血污的手扒上丘幕遮搭在马车边沿的裙摆。一个少年几乎从马车底下爬了起来,刚才就是他撞到了马车。 少年摇摇晃晃地背对丘幕遮站起来,破旧的衣衫穿在他瘦削的身板上,活像几块破布条挂在摇摇欲坠的竹竿上。 对比之下,站在他对面的蓝衣少年简直就是白玉瓷盘里新鲜出炉、发得圆润无比的馒头。 馒头见竹竿站直了身子,眼里凶光毕露,边朝他走来边咬牙切齿道:“还不服气?不服气我就用拳头打到你服气!” “峰主。”驾马的男子回过头小声问,“要救他吗?” 男人头戴黑纱斗笠,身形精瘦,丘幕遮估摸着他就是自己的心腹柳叶。还没回答,那瘦弱少年就往后趔趄了几步,体力不支地又倒在地上。 他本来背对丘幕遮,现在后退了一点,正好把脸露在丘幕遮眼前。 卧槽!丘幕遮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开:好丑! 丘幕遮自问不是只看外表的肤浅之徒,但看到少年的第一感觉,他还是情不自禁发自肺腑地感慨一声:好特么丑! 那少年的整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左半边脸更是鼓起了好几个大包,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丘幕遮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少年鼻孔微微朝天,嘴唇厚如香肠,一双眼睛被四周肿起来的肉挤得都快看不见了。 “峰主,你……你要走吗?”柳叶本来以为丘幕遮要出手救人,结果现在又看到他把脸侧到与那少年截然相反的方向,手也抬起来挡在眼边,立刻改口问。 丘幕遮心道大哥你这是拿我当女巫呢!他仿佛看到了柳叶头上一圈亮闪闪的天使光环,问他“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不过要是丘幕遮手里真有毒|药,刚才看到少年脸的那一瞬间他说不定手一抖真把毒|药撒出去了。 “姓楚的,你站好了,有本事再和我打一架!”蓝衣少年叫道。 嗯?姓楚?丘幕遮虽然不记得原作里有这段剧情,但是纵观全文,姓楚的,活着的,也就只有男主楚星沉一人。 所以说…… WTF?丘幕遮难以置信地重新把头扭向少年,哥哥你就是男主? 不是,男主竟然长这样?长这样的竟然是男主? 到底是打成这样了,还是本来就长这样?要是被打成这样的,那几个修真少年下手也忒狠了吧?要是本来就长这样,那这个世界也太叫人绝望了吧? 丘幕遮还在胡思乱想间,蓝衣少年的拳头已经挥向了楚星沉。 下一秒,丘幕遮的手在半空中截住了蓝衣少年。 “你!”蓝衣少年的拳头被丘幕遮紧紧包住,想进不能进,想退不能退,又羞又气,“你是哪根葱?少多管闲事!” 这种反派专用台词丘幕遮已经听到麻木了,请诸位以后积极开动脑筋想一些更有新意的台词好吗? 比如说,你是哪颗蒜,或者你是哪盆多肉也行啊。 “差不多就行了。”甫一开口,丘幕遮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雌雄莫辨,他往前轻轻一推,然后松开了手。 蓝衣少年被推得一个踉跄,气道:“我看阁下身手不凡,想必也是修真之人,这臭小子对我们修真之人出言不逊,瞧不起我们修真之人,我当然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丘幕遮心道你小子挺会说话啊,口口声声“我们修真之人”,把个人矛盾成功上升到群体矛盾,还想拖我下水引起我的共鸣? 不过丘幕遮不为所动,只道:“你用这种方式教训他,只会让他更瞧不起你。” 楚星沉噗地冷笑,但因为硬件设施不完善,他这一笑没笑成功,反倒从厚厚的两片嘴唇里炸出几滴含着血丝的口水。 丘幕遮急忙用车帘一挡。 “…………” “小朋友。”丘幕遮整了整袖口,心平气和地对蓝衣少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但现在以缥缈山派为首的众多仙门世家,无不推崇仁爱礼信,与人为善,扶危济困,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你诸位仙师教你的吗?你若与他有过节,正大光明与他比试一番即可,何必咄咄逼人?当然了,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谁说我不懂!”激将法果然有效,蓝衣少年立即辩解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 “哦?”丘幕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蓝衣少年无话可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了看丘幕遮又瞪了瞪楚星沉,最后把手一扬:“我们走!” 他转身先走,一群小跟班立刻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拜拜嘞小公子,丘幕遮在心里挥挥小手帕,我也是为你好,现在被你拳打脚踢的这怂货,可是以后称霸仙魔两道的修真界至尊,你一个炮灰尽量少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以免日后炮得连灰都不剩了。 耳根清净后,丘幕遮便对柳叶一摆手道:“走吧。” 看现在这情况,绝对是男主还没上秋鸣宫前的剧情,原作中并未提及,丘幕遮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也不确定该怎么走,越快远离男主越好。 马车没行多远,又听柳叶在外面道:“峰主,那小子在后面跟着我们呢!” 丘幕遮从车里探出头一看,楚星沉果然在后面十米之外的地方跟着跑!跌跌撞撞追了一段之后忽然摔了一跤。 “……”脸都已经这样了,要是再摔残了,那可就…… 不对不对,丘幕遮立即反省,这货是男主啊男主,他瞎操个什么心!不过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还是个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小孩,他怜惜的想法也都是下意识的。 “停车。” 马车停下来,楚星沉也停了下来,只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这边。 丘幕遮下了马车,刚走一步,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摔个跟头,还好及时稳住了自己高贵冷艳(误到天际)的形象。 这女生的裙子怎么这么长?还有乱七八糟的彩带一大堆,这里一个结,那里一朵花,就不能做成一块床布吗!想披就披,想脱就脱,多方便快捷! “峰主!”柳叶跳下马车,伸手欲扶丘幕遮。 “不用不用。”丘幕遮摆摆手,“你回车上待着,我去去就回。” “是。” 丘幕遮走到楚星沉面前,少年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的楚星沉,大概十二三岁左右,又瘦又小,身高才到丘幕遮胸口。 “你跟着我做什么?” 楚星沉不答话。 “别跟着了,回去吧。”话虽这么说,但丘幕遮知道楚星沉无亲无故,根本无家可归。 楚星沉依旧不答话。 能说一句绝不说两句,能不说话绝不说一个字,这就是楚星沉的性格。如果你在看书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角色,你可能会觉得此人高冷范儿酷毙了,但现实中遇到这么一个人,你可能只想用鞋底抽他脑门儿。而且,丘幕遮严重怀疑《至尊》作者搞这么一个人设,是因为——全书最常出现的角色是谁?男主!要是男主不爱说话,那得少费多少脑细胞,少省多少事儿! 不说话就只能看表情,但是现在楚星沉脸肿成这样,笑都笑不起来,更不可能从他脸上窥探出什么什么诸如“隐忍中又带着感激”此类细微的表情了。 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说是吧?好,那我只好……走了。 丘幕遮刚一转身,却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抓住。回头一看,原来是楚星沉伸手抓住了他剑上的红色剑穗。 “想要?”他竟然能从楚星沉那豆豆般的小眼里看出了期待,丘幕遮也是佩服自己。 楚星沉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眼睛还盯着那把剑。 丘幕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想要,就自己来拿。” 楚星沉的小眼睛倏地瞪大,又惊讶又迷茫。 “想要的东西,就自己用双手去得到,不管是尊严,权力还是地位。” 【叮当!反派形象复杂度+50,人格深度+50,请再接再厉】 装个B就能这么快有进展啦?丘幕遮爽翻天。但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默默转身向马车走去。 楚星沉呆呆地望着丘幕遮的背影,怎么也无法将视线移开,一丝淡淡的红晕悄然爬上耳根。 那抹红色渐渐走远,并着那柄宝剑,在视野里幻化成一点耀眼的红光,劈开了灰白色的天地。 “自己去拿吗?”楚星沉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 3.入宫测试 丘幕遮舒舒服服地在马车里坐着,这才发现车里摆放了许多胭脂水粉、珠宝金钗之类的小玩意儿,看来原主是特地下山在坊间集市采购这些物品的,难怪不御剑飞行,还要坐马车。 不过,这马车刚才停在那儿是干什么? 刚这么一想,就听柳叶“吁”了声,马车再次停下。 一个夹杂着怒气的女声道:“好啊,让你在那边等着我,这么快就等不耐烦,要一个人先回去了?” “舒峰主,刚才那边有几个小兔崽子闹事,我才把马车移到这边来的。” 秋鸣宫东峰峰主舒鸿影?和丘幕遮并称为“秋鸣双姝”但互相看不顺眼的舒鸿影?男主在秋鸣宫的师傅舒鸿影? 丘幕遮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前站着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哇塞,看看那瓜子脸,看看那大长腿,看看那小蛮腰,不愧是第一个让男主春心萌动的人。虽然《至尊》里对于楚星沉和舒鸿影的定义是师徒,但又写得暧昧不清,让人有无限YY的可能。后来舒鸿影在“绞枫林之战”里惨死,给楚星沉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说是信仰的崩塌也毫不夸张。 眼下,舒鸿影正提着一个大袋子,叮叮咣咣地上了马车,她一边摘下面纱,一边把丘幕遮买的那一堆东西往旁边一拂,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丘幕遮注意到她的右腿有伤,走路时有点跛,难怪也需要坐马车。不过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秋鸣宫原来走的是质朴勤劳路线,头头们买东西都自己亲自上街,那些弟子小喽啰们可真是快活。 “看什么看!”舒鸿影见丘幕遮盯着自己,刚才的火气还没完全平息下去,不由更火了。舒鸿影脾气不好,这是所有读者的共识,即使她对男主再好,在男主心目中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很多读者也不喜欢她。 “你拿着我的剑干什么?还给我!” 嗯?怎么这剑是舒鸿影的?那我的剑呢?丘幕遮把剑扔还给舒鸿影,同时左顾右盼在马车里找自己的剑,找了半天才突然记起来,原主压根不用剑!不修剑不修刀不修乐,丘幕遮他是个魔修啊岂可修! 想起来这一点,丘幕遮好遗憾:少了一个装b道具。 自此日后,三人又在市集逗留了数日,丘幕遮没啥可买的,一直在像陪女朋友似的陪着舒鸿影买买买,尽管这个女朋友更像是尸化了的前女友。 回到秋鸣宫时,差不多已是半月以后,一回去,丘幕遮就直上自己坐镇的南峰,因为不识路,还找了个理由让柳叶直接把自己带到了房门前,虽然柳叶颇感奇怪,但他对丘幕遮向来忠心耿耿,所以绝对不会多说也不会多想。 对于这样的属下,丘幕遮表示,可以再给我来一打!但偏偏他的南峰冷清的可怜,别说弟子了,连个扫地的丫环都没有。 丘幕遮站在秋风扫落叶的院子里如孤寡的空巢老人。 难道他只有柳叶这一个属下?卧槽那不能够!虽然小说里只提到了丘幕遮的心腹柳叶一人,但不表明他就没有心肝心肺了吧!想他堂堂一峰之主,连男主都为之懵逼的反派boss之一,竟然连个给他端茶倒水捶捶腿的人都没有?他真的很想静静了。 丘幕遮在附近先逛了一圈熟悉了下环境,然而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就有新的事情来了。 “峰主!” 有人来报,结果还是柳叶(……),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何事?” “回峰主,北峰刚才来人,说周峰主已经亲自挑选好了今年的新人,马上就是入宫测试,请峰主做好准备。” 来了来了!丘幕遮一阵激动,但是能不能稍微让人休息下(= =)? 原作的开头,描写的就是楚星沉作为被带上山的备选弟子之一,参加秋鸣宫三年一度的选拔大会,最后拔得头筹,顺利成为了秋鸣宫,准确的说,是成为了舒鸿影的弟子。从楚星沉现在的年纪推算,他参加的应该就是这一次的入宫测试。 玛哒,逛街逛了半个月,终于可以进入正式剧情了!丘幕遮摩拳擦掌。 北峰就是秋鸣宫宫主卓华居住的地方,周峰主则是三大峰主之一,西峰峰主周澜,原作描写的是一个“体壮如牛,鼻孔朝天”的丑八怪,也是重要反派角色之一。 说真的,除了男主和几个名门正派的人士以外,原作里所有男性角色全长得歪瓜裂枣,还好柳叶长得还不错,要不然他出门不仅要戴面纱,还要戴眼罩了。 丘幕遮随柳叶一道来到北峰,不同于南峰的孤寂冷清,这里一路上山,都能遇见身穿白底金黄色菊花纹长袍的人,想来都是秋鸣宫的弟子。 哎,真是奇了怪了,原主从来不收弟子的吗?丘幕遮再次困惑起这件事来,书里肯定不会描写这些细节,但丘幕遮现在作为书中角色亲身经历一番,自然会得到许多看书时没有的体验。 待到半山腰,便见到巍峨的宫殿,比丘幕遮的南峰气派多了。 正殿前几根汉白玉石柱直插云霄的圆形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各个精神亢奋激动不已,见到丘幕遮来了,立刻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一路走过,一声接一声的“丘峰主”喊得丘幕遮飘飘欲仙,他就差没挥手回一句“同志们好”了,这种万众瞩目闪光灯聚焦的感觉简直太爽了啊喂! 人群的尽头,站着两个与其他人不同装扮的人,左边是舒鸿影,右边则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男人,想必就是秋鸣宫宫主卓华了。 “宫主。”丘幕遮走到卓华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卓华笑了笑:“好,幕遮也来了,现在就等周澜了。” 舒鸿影朝着丘幕遮身后抬了抬下颌:“周澜也来了。” 好兄弟终于要见面了?周澜和丘幕遮在原作里可是卓华左膀右臂的存在,两个难兄难弟在“绞枫林之战”时分开,后来丘幕遮逃亡途中又遇周澜,两个人相互扶持,竟也颇有些感人。只可惜在原作最新更新中,这两兄弟一个被楚星沉打入血谷深渊死无全尸,一个还在被整个修真界千里追杀中…… “宫主。”有人在丘幕遮身后道。 嗯?丘幕遮忽然精神一振,长得不咋滴,声音倒是蛮好听滴嘛。 他回过头—— 唰唰唰,数道白光在眼前狂扫而过。 眼前这人,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一张俊美的脸庞刚中带柔,却仍有一股凌厉的气势,足以闪瞎丘幕遮此时距他不足三寸的钛合金眼。 突然冒出来的这位美男你又是哪位啊? 卓华回答了他的疑问:“好,既然周澜也到了,那就开始吧。” 丘幕遮:??? 这货就是跟他狼狈为奸的周澜?说好的秋鸣宫第一丑呢! 【系统提示:为改进设定不足,特提高重要反派颜值】 丘幕遮:!!! “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周澜突然把眼一瞪。 哎哟喂,大哥还挺凶。丘幕遮默默收回了视线。 四个人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盘腿而坐,广场上的其他弟子已经自觉退到广场外。 一道半球形的紫色结界像罩子般将四人罩住,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结界一形成,丘幕遮就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紫色的波涛浪海里,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本能反应,丘幕遮穿书后自然而然拥有了原主的那一套功法,他很快调整体内气息,以更好地融入这波强大的识海。 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魔族气息,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个魔修,为什么体内一点儿魔气都没有?在四肢百骸流转的,明明都是纯正到不能再纯正的灵气! 他没能深想下去,因为很快,他的意识就脱离了身体,与紫色的识海融为了一体。 丘幕遮落在一个山头,周围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是一处荒无人烟的野山。 不远处传来脚踏枝叶的咔嚓声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丘幕遮正想着要不要躲一下,树丛后就走出了一群少年。 他们对丘幕遮视若不见,继续往前走。 哦,丘幕遮想,原来他们看不见我。 这就是秋鸣宫选拔正式弟子的方法。不是测灵根不是看骨相,而是直接让他们与怪兽魔物对干,简单又粗暴!一旦他们被“杀死”,神识就会脱离这片虚幻的识海,飞回自己现实的身体。但他们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虚造出来的识海里,所以会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这样才能激发出他们真正的潜力。 同样是以神识的形式存在,不同的是,丘幕遮能看见他们,而他们看不见丘幕遮。 三位峰主会在识海里与他们一路同行,并且根据他们的表现挑选自己心仪的弟子。 丘幕遮正在想楚星沉会在哪里,就看见走在队伍最后的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瘦瘦弱弱的,少女虽然身量未足,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而走在她右边的那个少年—— 楚星沉? 不是男主楚星沉又是谁? 不过丘幕遮不是靠脸认出楚星沉来的,而是靠他的身形和那一套与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破衣服认出来的。 楚星沉的脸已经消了肿,看起来至少比上次正常多了,但一张小脸脏兮兮跟煤炭似的,五官还是不大能辨认清楚。 “这里的山路比刚才那边难走。”走在最前面的少年道,“大家都靠在一起,不要走散了。” “阿南,我怕。”他身边一个个头较小的少年扯着他的衣服下摆,一脸害怕。 “别怕,大家一起走就不怕了。”阿南鼓励道。 丘幕遮一瞧,就看明白了这个叫阿南的现在充当了整支队伍的领头人。 不错不错,的确有领袖的气质,反观楚星沉,不仅一言不发,而且走在最后,看不出半点男主的气质。 骚年,你的王八之气是缩龟壳里了吗? 丘幕遮亲眼看见他这样,真的很难把他和日后那个登顶仙途,万众臣服的霸主联系起来。丘幕遮揉了揉眉心,等这群人都走过去之后,才跟在了最后。 4.魔兽走尸 阿南一路带头走,别说魔兽了,连一只野兔都没看见,一队人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几个人言语中还流露出了失望。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乌云压顶,眼见着要下暴雨,阿南道:“大家都快点,马上要下雨了,得先找个躲雨的地方。” 在星星点点的雨滴变成瓢泼大雨之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山洞虽不宽敞,但十分幽长。 阿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打火机模样的东西,一打,山洞立刻被一片耀眼白光照亮。这山洞的内壁竟然是赤红色的,上面坑坑洼洼,不断有水渗出,就像是湿漉漉的岩洞。 “阿南,你这个是什么啊?”旁边有人好奇地指着那打火机问。 “就是一种很普通的法器。”阿南平静地说,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终于有人问我了”。 周围立刻一片“哇”,大家纷纷问道:“你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没?” 阿南没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腰间的口袋。 “这是什么?” “虚纳袋,我娘留给我的宝贝可都在这里面!” 大家又一齐起哄要看里面的东西,可阿南始终捂着口袋不给看。 一群人正闹着,忽然一个少年从位置上一蹿而起,同时尖叫着扑向一边。 “怎么了怎么了?” “我摸……摸……摸到了……“那少年哭哭啼啼,话都说不完整了。 阿南率先走过去把他一推:“让我看看。” 他举起灯光一照,黑漆漆的地上,赫然躺着一个骷髅头! 所有人都吓得后退数步。 阿南眼皮直跳,心跳如擂战鼓,但还是强装镇定道:“这种深山老林里,有一个骷髅头算什么?” 话音刚落,那个骷髅头突然动了一下,几个挨得近的少年立刻哇哇乱叫起来。 “别慌!别慌!”阿南急忙安抚众人,他心里也怕,但是好奇心更胜。他见不是骷髅在动,而是下面的土在动,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见他镇定如常,也渐渐安静下来,在好奇心驱使下,继续围了过去。 地面先是裂出几条缝隙,接着有土不断往上翻,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想破土而出。 ——忽然,一条血肉模糊的断臂从土里钻了出来! 更准确的说,不是钻出来的,而是土地将断臂吐出来的! 紧接着,周围成片的土开始翻涌,黏糊糊的内脏、搅在一起的大肠、只有一半的人头……就像是被什么吞进去没消化完又吐出来似的,在短短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众人脚下就几乎堆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物。 与此同时,整个山洞开始剧烈晃动,从洞顶到洞壁滴落下粘稠的液体,洞口处的微弱光亮开始消失,洞口竟在自行合拢! 丘幕遮这下反应过来了,他们这不是进了山洞,而是进了某种魔兽的腹中!那些手啊脚啊内脏啊,全都是它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 可是这群孩子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们彻底吓傻了,就连阿南都呆站在原地。 “出去!”一直不说话的楚星沉终于开口,“我们在怪物的肚子里,不赶快出去的话,我们都会被这里的液体腐蚀掉。” 这句话就像溅在油锅里的水,瞬间将人群点炸,哭叫声顿时响彻山洞。有人一直背靠着墙壁,此时背部被腐蚀掉一层皮,疼得嗷嗷惨叫。 “爹,娘,快来救救我!呜呜呜!”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洞越来越小,魔兽的腹越收越紧,留给他们的空间不多了。 丘幕遮瞅着这一张张皱巴成团的可怜小脸,心尖虽然也跟着收缩,但是迟迟没有动手相救。一来他们不会真的“死”,二来这本就是测试,各凭本事说话,能不能逃过此劫全凭能力和造化。 “找找,有没有法宝。”楚星沉猛摇阿南的手臂。 阿南目光呆滞,站着没动,楚星沉略一迟疑,干脆伸手去扯他腰间的虚纳袋。 “你干什么?”阿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终于“活“了过来,却拼命按住虚纳袋不放。 “虚纳袋里或许有能出去的法器!”在一片哭爹喊娘的混乱声里,楚星沉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 也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阿南竟像没听懂楚星沉的话,依旧死命攥紧虚纳袋,嗓音带上了哭腔:“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你别动!” 两人拉扯了一阵,眼见形势越来越危急,楚星沉突然出手,一掌劈在阿南后脖颈——阿南眼里的惊愕还没成形,就仰面倒了下去。 这一出猝不及防,周围人又惊又怒,纷纷指责。 楚星沉面无表情,就像听不见似的,扯掉阿南的虚纳袋,在里面翻找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忽然,一道异样的光彩闪过他的眼眸,他从虚纳袋里抽出几张黄色的引爆符,对其他人喊道:“都过来,别挡住出口!” 接着,他一马当先冲过去,将引爆符贴在原来是出口的洞壁上。然后边往后跑边高喊“趴下!” 轰然一声巨响,浓烟滚滚处,成功炸出一个很小的出口,但足够让人钻出去了。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冲向出口,楚星沉则逆着人流往后挤,一直挤到被打晕的阿南身边,将他背在身上,然后转身跑向洞口。 “临危不乱,胆识过人。”丘幕遮老学究般摸摸下巴,“好。” 众人出了山洞,外面景色突然变成了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只有零星的几根木桩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此时天色已黑,月亮惨勾勾地挂在树梢,照得这片山头愈发阴森诡异。 “这这这……这不是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啊!” “难道有人布了阵法?” “是周仙师吗?呜呜呜,他能不能救救我们,带我们出去!” 丘幕遮悠闲地坐到一块石头上,心道少年你想太多了,第一,周澜可不是什么仙师,他是个魔修,第二,这鬼地方就是他变出来的,他不把你往死里整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救你! 刚刚虎口脱险,一群人又累又饿,便先坐下来休息,吃点粮食喝口水。 楚星沉把阿南放下来,让他靠着一块木桩半躺在地上,抬手摸向自己的腰,那儿的口袋袋口已松,里面空空如也,想来干粮都掉在刚才的洞里了。 “阿沉哥哥,你吃点我的吧。”之前跟他一起走在最后的少女拿出一块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他,“小金只有两块饼,省着点吃。” “谢谢。”楚星沉接过饼,默默吃起来。 丘幕遮就坐在二人旁边不远,听到这番对话差点跳起来。 小金?原来这少女就是楚星沉第一个正式收入后宫的妹子啊!甜美纯真系少女,种马文后宫标配之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怕你在外彩旗飘飘我亦心甘情愿织布煮饭等你归来。 丘幕遮望着一脸天真烂漫的小金,犹如望着一块甘甜可口的蛋糕。 收集好感度,先从你下手! 楚星沉等正休养生息,有人提议不如今晚就在此安营扎寨,明天一早再启程,大家都不想再动,于是纷纷说好。 正要安排守夜的顺序,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很不对劲。 本来他们一共有十一个人,可是现在,数来数去,只剩下了七个人。 楚星沉向旁边一望,果然,原本靠在木桩上昏睡着的阿南也不见了! 这一下,还没完全平息下去的恐惧又一次席卷而来,在黑压压的夜里,更加叫人心惊。 “那里有人!”不知谁先激动地叫起来,“他们在那里!”然后举着火把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火光照着的地方,有个人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丘幕遮眼一眨不眨地看向那边,仔细看就会发现,正爬起来的那人姿势很僵硬,还没完全站起来的身形也古怪地扭曲着,但他低着头,看不见脸…… 先发现他的少年已经离他很近了—— “回来!” 两声惊喝同时响起,一声是丘幕遮的,一声是楚星沉的。 但是已经太晚了,地上的那人本来动作很缓慢,待少年靠近后,突然一下张开双臂朝他猛扑过去—— 尖利惨叫划破天际,少年被一口咬中脖子,顷刻间血流如注,手里的火把掉在了地上。他被对方牢牢咬住,犹如被一只饿狼叼住脖颈的小羊,再怎么奋力挣扎也是徒劳,很快就像一块破布似的被丢弃在一边。 接着,每根木桩处都有“人”从地上钻出来,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有人惊慌叫道:“是走尸!” 低阶走尸,但是对于这群还没入门的孩子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威胁了。 5.围观打怪 走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紧挨在一起的孩子们团团围住,越逼越近。火光映出了他们肌肉僵硬,惨白如纸的脸,一个少年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倒了下去,竟是被吓破了胆! 楚星沉刚才就在虚纳袋里迅速翻找,可惜里面似乎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了,也许有,但是楚星沉不认识。 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将虚纳袋的袋口扎紧,然后孤注一掷地抡起手臂大力一挥,将虚纳袋抛进走尸群里。 “轰”的一下,虚纳袋里不知什么东西起了作用,顿时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同时升腾起一股红色烟雾,离得近的走尸被炸得一歪,离得远的稍作停留,竟开始向那红烟的方向聚拢,立刻给楚星沉他们挪出了离开的道。 六个人撒开脚丫子就跑。 有人摔倒在地,擦伤了皮肤流出血,血腥味立即又吸引了那些走尸,它们突然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开始争先恐后地追来。 楚星沉从小在市井街头流窜,没少经历过逃跑逃命的事,因此跑得飞快,他听到身后有人呼救,本能地停下来回头看,却见那少年已经被捉住了腿,拖进了走尸堆里。他咬咬牙,继续朝前狂奔。 他跑得速度实在太快了,丘幕遮捏了个诀才能跟上他。 近乎疯狂地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把后面的走尸远远甩开,楚星沉这才停下来,靠着树干大口喘气。原本仅剩的几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楚星沉和小金两个。 楚星沉只是面容疲倦,喘气粗重,但是小金两腿打颤,站都站不稳,这下子肯定走不了了。深夜的树林此时安静非常,两人静静喘息片刻,四周看起来似乎还算安全。 “你会爬树吗?”楚星沉问。 小金点点头。 “好,上树。”楚星沉先让小金爬上去,自己再要上树时,忽然踢到了草丛里的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俯下身一看,原来是一把匕首,带血的匕首。借着月光再往深处一看,草丛上一片血迹,那血还未干涸,甚至顺着草尖往下滴。 楚星沉瞳孔骤缩,对小金轻喊一声“别下来!”,接着草丛里窸窣一响,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树后蹿出来,猛扑向楚星沉。他立即闪身偏向一侧,饶是他反应已经十分迅速,额角还是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那是一头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怪兽,体型比狼狗要小,全身无毛,皆是光溜溜的红色血皮,一龇牙,鲜血一股脑从嘴里流出来,但楚星沉能肯定那不是怪兽的血。 稍作停留,一人一兽就再次缠斗在一起。 丘幕遮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看书时看到这些打斗的场景,他都是在心里摇旗呐喊“打啊打啊”,越凶残越过瘾,但是亲眼见到这些血淋淋的画面,恐怕即使有旗子给他摇他都喊不出来了。 但是男主不愧是男主,那一记鲤鱼跃龙门——好腰!那一发螳臂当车还当下了车——好臂力!楚星沉后来妹子无数,那方面功力可谓相当了得,看样子也不完全靠的天赋异禀,这后天练,也练了不少嘛。 大约斗了几个来回,楚星沉终于用匕首刺死了那怪兽。 小金这才敢从树上滑下来,哆哆嗦嗦地走到他身边:“阿沉哥哥你没事吧?” 楚星沉的神经还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草丛里的一丝异动,又有东西过来了! “跑!”楚星沉低低喝道,小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星沉抓住手臂带着再次跑起来。 小姑娘哪有楚星沉那个体力,没跑多远就摔了一跤,这下子估计摔得有点狠,愣是半天没起来,人看上去也恍恍惚惚的,楚星沉正要把人背起来,新的一波走尸已经围赶而上。 楚星沉手握匕首躬身站起,看样子打算和走尸拼了。 拼吧拼吧,尽管拼,丘幕遮这下子已经找回了看书时的从容淡定,自己坐山观虎斗,就当是看《行尸走肉》4D版了。 楚星沉一连干翻了面前的好几个走尸,接着看到有走尸从背后偷袭小金,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先解决了前面一个,再去解决后面一个时,小金忽然在他身后尖着嗓子叫道:“阿沉哥哥,是阿南哥哥!是阿南哥哥啊!” 楚星沉停下手,白色月光正好打在对方的脸上,果然是阿南!但此时他表情僵硬,目光呆滞,俨然已经成了一具走尸! 阿南猛地伸出手臂卡住楚星沉的脖子,小金在一边凄然一叫,想去掰阿南铁桶似的胳膊但是无济于事。 阿南的手越收越紧,楚星沉的脸因为气息不畅双颊鼓起,憋得通红。 有那么一瞬间,丘幕遮甚至以为楚星沉真要被掐死了…… 咚一下,楚星沉屈起膝盖朝阿南的裆部狠狠一踢—— 阿南终于松开手,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 丘幕遮:?阿南不是都变成走尸了吗?踢走尸的关键部位也能有反应?这设定不科学! 楚星沉大口喘气,第三口气还没提上来,阿南就再次扑上来。这一次的攻击更加凶猛,直接将楚星沉扑到地上! 两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楚星沉对小金吼道:“傻站着干什么?把匕首捡起来!” 小金满脸都是水,不知是汗还是泪。她在周围找了一圈,终于把匕首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接下去的动作。 楚星沉拼命把阿南制住,给了小金一个下手的机会:“快!” “阿沉哥哥,那是阿南哥哥啊!”小金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肩膀因为抽泣一耸一耸的,“我……我们能不能救救他?” 妹子啊,丘幕遮在旁边看着心急,你再不动手,连你阿沉哥哥都没得救啦。 楚星沉蓦地松开手,站起来冲向小金,这个举动让他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阿南面前,几乎同一时间,走尸也从地上弹起来,面目狰狞地扑向楚星沉,张嘴就朝他脆弱的后脖颈咬去! 电光火石间,楚星沉将匕首从小金手中夺下,反手就是一刀贯穿了阿南的咽喉,连匕首带人反拖出去数丈,将其牢牢钉死在了树干上! …… 解决掉阿南后,楚星沉终于神经松懈体力不支,单膝跪地,而小金早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 “杀伐决断,好。” 丘幕遮回过头,看到舒鸿影从树后走出来,接着周澜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周澜朝楚星沉努努嘴,问丘幕遮:“这就是你选中的人?” 啊?并不,我只是围观男主装B跟着爽爽而已,当然这话丘幕遮不可能说出口,但他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周澜的问题,好在舒鸿影把话接了过去:“这么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谁不想要?” 周澜哼了声,突然朝前一步,右手一挥,从袖中飞出两张小纸片,纸片在空中幻化成两头白狼,俯首立在周澜面前。 “去,会会他。”周澜指了指楚星沉的方向。 两头白狼立刻露出尖利獠牙,转向楚星沉。 而此时的楚星沉精疲力竭,正处于将晕未晕的状态,丘幕遮本能地将灵气凝聚于两指上,两朵火焰花朵般开在指尖,他轻轻一弹,火焰花“嗖”地飞向两头白狼,正中它们的额头—— 火焰像浇了油般迅速燃遍白狼的全身,两张纸片在瞬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丘幕遮有点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并起的手指—— 牛……牛皮! 周澜眉毛倒竖:“你干什么!” 丘幕遮掏掏耳朵:“都陪着溜达了大半夜了,该测的也都测了,早点回去洗洗睡吧。”他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一天,晚饭还没吃呢。” 周澜道:“你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 丘幕遮道:“这不就是人生的真谛?” 周澜没说话,但紧绷的嘴角有了丝松动。 舒鸿影道:“你想走自己走就是了,这小子还有最后一关,宫主亲自设的,我要等着看他能不能闯过。” 丘幕遮问:“是什么?” 周澜回道:“血海峡谷,九头龙鳞蟒。” 丘幕遮“啊”了声,这就是了,原作开篇的场景,楚星沉踏尸山,浴血海,楚门血脉在不自觉中第一次觉醒,最后不仅顺利逃脱,甚至还斩下了龙鳞蟒的三个头。 虽然结界里的血海峡谷是幻境,但是后来楚星沉的确是在这个地方杀了周澜。眼见着周澜毫无知觉地说出“血海峡谷”这四个字,丘幕遮感到身体里窜起一股凉意。 眼下,他无意于去血海峡谷围观,他的确,想吃个饭,睡个觉。照理说他现在这具身子已经辟谷,不需要再食五谷,但他就是习惯性的,到点就想要吃饭了,更何况这大半个月他舟车劳顿,虽然坐在马车里不用走路,但坐车也很累的好吗?既然可以走,那他就先走了。 神识脱离幻境,再回归本体时,丘幕遮又回到广场中间坐着了,其他三个人还是闭目盘膝的模样。丘幕遮站起身活动了下快要僵硬的四肢,刚踏出紫色结界,就看到对面的周澜也抖抖衣摆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一处,丘幕遮揶揄道:“你怎么也出来了?难道……你也饿了?” 周澜冷冷看着他,没说话。作为一个血统纯正的魔族,周澜的修炼比一般的魔修要容易轻松得多,不用辛辛苦苦去结丹辟谷,他甚至有一种逆天的魔功,可以直接吸收其他魔修或魔兽的魔气为己所用。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周澜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响起来。 片刻的沉默后,丘幕遮“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不止,道:“刚才谁他妈说我来着!” 周澜白净的脸庞染上一丝红晕,怒道:“滚!” “别生气别生气。”丘幕遮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周澜一巴掌打开丘幕遮的手,怒意更胜:“滚滚滚,一股子脂粉味儿!”然后大踏步先下了台阶,往西峰方向走去。 “有味道吗?”丘幕遮抬起袖子左闻闻右闻闻,“没味道啊。” “峰主!”见周澜走了,柳叶立刻迎上来,“我们先回南峰吧,那些小孩的神识受了点损伤,需要时间恢复,估计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才能醒过来。” 丘幕遮用手指揉揉太阳穴,明天可是一场重头戏啊,原主和舒鸿影争夺楚星沉的撕×大战以失败告终,从此掀开了自己摆满杯具的人生舞台的大幕。 呜呼哀哉! 6.双姝争楚 一走进房间,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花香,让丘幕遮呛了个半死。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满眼花花绿绿满屋子粉红泡泡的准备,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原主的这个房间,竟然是与他穿着打扮格格不入的朴实无华。 檀香木的桌椅床板,简单古朴的摆设,除了素白瓷瓶里那束发出独特香味的不知名鲜花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潜心问道者的房间。 丘幕遮:这个原主的角色复杂度其实还蛮高的哈。 他走到唯一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一看,果然,那些化妆品装饰品全都被塞进了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再抬头一看铜镜,丘幕遮差点鬼叫出声! 那是一张扑满白/粉,腮红不知道涂了有多厚的脸!直接拉去给你们唱大戏都毫无问题啊观众朋友们! 难怪原主出门要戴面纱,不然这副鬼样子不把自己吓死,也会把路人给吓死或者被吓了半死的路人打死啊! 丘幕遮立刻打来一盆水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在水里照了照,发现这张脸和自己原来那张脸还有几分相像,不错不错,他还是很满意的。 洗好脸后,丘幕遮又打开衣柜,绝望地发现里面全都是他现在穿的这种花样极其繁复的宫装式的裙子。他找啊找,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一件红色的纱裙,抖开来一看,式样非常之简单,距离他“披条床单”的要求已然十分接近。 丘幕遮换上红色纱裙,在镜子前一照,决定把复杂的发髻拆掉…… 两个小时之后,头发终于柔顺地披在肩膀上。 再往镜子前一站,原主这种偏柔美的长相,非要扮女装的话,还是走这种清新婉约范儿合适啊,搞什么浓妆艳抹,艳丽宫装,不会梳妆打扮,还不会审美吗? 说到审美,其实凭借丘幕遮的直男审美,网红脸抹胸裙是最好看的(啊喂!),但是落到自己头上,他只有一个原则:能多简单低调就多简单低调!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再左右看看,因为相貌上的差异,丘幕遮还没适应,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在看另一个人。那人柳叶长眉,星眸如墨,笑起来时如月牙弯弯,清丽中带着点俏皮,除了平胸之外,完全算得上身段窈窕,从身高到体形,和舒鸿影竟奇迹般有七八分相像。三指宽的云锦带更将腰身勾勒出一段风流弧度。最关键的是,这货的喉结竟然也毫不明显。有那么一瞬间,丘幕遮甚至想对着镜子撸一发! 打住打住!夜已深,宜静心。 于是,丘幕遮就滚到床上静心去了,连路上一直跟柳叶叨念的晚饭都忘了吃…… 金砖堆砌,红毯铺陈的宫殿内,淡淡的芷草熏香让人舒服的想打瞌睡。丘幕遮靠坐在椅子上,确实就快要睡着了。 “峰主?峰主?”柳叶顶着来自对面的巨大压迫感,硬着头皮摇了摇丘幕遮的手臂。 丘幕遮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啊?” “峰主别睡了,周峰主和舒峰主都没睡呢。” 他们睡不睡(哎!好像哪里有问题= =)跟我有什么关系?丘幕遮这么一想,同时看向对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周澜和舒鸿影看他的眼神,活像他是个把两人宝贝闺女拐跑了怀孕了堕胎了抛弃了的极品渣男!? 四道锐利电光从对面横扫而来,丘幕遮一下子被惊得睡意全无,赶紧端正坐姿。 两人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开,但是二人身后的几名弟子仍在悄悄打量他,甚至还试图装作不着痕迹。其中一个乍然对上丘幕遮的视线,立刻触电般把头闪扭到一边,脸上又羞愧又懊恼。 大哥,你这偷看小黄书被老爹逮住的神色是几个意思啊? 这时,卓华踏入殿门,所有人起身喊道:“宫主!” 卓华点点头,走到丘幕遮面前时特意停了下来,盯着他愣愣看了几秒,然后点评道:“今天这妆容不错,比以前的更适合你。” 丘幕遮其实只是换了身行头而已,但卓华这句话倒是提点了他,难怪他从南峰一路走来,接受了无数奇特目光的洗礼,原来是因为—— 他今天洗了脸! “谢宫主夸奖。” 卓华笑着点点头,那模样颇有几分欣慰。 挑选仪式正式开始。 所谓的仪式,其实——是非常符合秋鸣宫风格的简单粗暴——首先由宫中弟子领着昨晚进入识海的所有待选弟子在殿里排成队,依次喊人,喊到名字的出列,这样三位峰主就能知道谁叫什么,如果此人是他(她)选中之人,就将其名字写在纸上,到时候名单统一收到卓华处。 其次,由卓华按照名单喊人,再告之对方挑中他的有谁,这下子权利反转,由被选中的孩子选择自己心仪的师傅。 仪式开始后,柳叶见丘幕遮的纸上一直没有写任何名字,忍不住问道:“峰主,你昨晚可有挑中的弟子?” 丘幕遮正转笔转得兴起,随口道:“没有。” “啊?”柳叶挠挠头,“怎么又没有……” 眼见对面周澜和舒鸿影都有写下名字,柳叶不由心急,这么多年,西峰和东峰每年都会收弟子,现在可谓是人丁兴旺,反观他们南峰,子嗣稀薄,连个给他洗衣服袜子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柳叶委屈地耷拉下脑袋,活像只主人不给喂食的大狗狗。 “楚星沉!” 丘幕遮的笔在指尖停下,他抬起头看过去,一个青布衣衫的瘦弱少年出列。今天的楚星沉,终于换了件体面的衣服,脸也洗得干干净净。 他微微抬起头,不知怎地就对上了丘幕遮的目光。 两人俱是一愣。 这可是两人洗干净脸后第一次赤忱相对! 楚星沉愣的是,看这人的第一眼,他似乎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再看穿着打扮,面容相貌,自己却似乎并未见过,就像是缱绻梦里的一缕幽风,只轻轻拂过心头,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已经消弭于无形。 而丘幕遮愣的是——这洗刷干净的小兔崽子,竟生得这样一副好容貌!即使还未长成,但原作中“面如霜雪俊雅至极,眸若琉璃清冷入骨”的描写已初见端倪。 丘幕遮的笔尖落在纸上滑出一撇,但他仍未执笔写下名字。 【请宿主不要消极怠工,积极完成剧情“双姝争楚”】 “……” “我拒绝。” 【……………………】 脑中突然警铃大作,系统跟鼓风机似的狂响不止,丘幕遮决定在自己被震成脑震荡之前赶紧自救:“贵系统的宗旨是提高反派综合实力,改变弱智剧情,那么请问,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和同门争得面红耳赤,斗得鸡飞狗跳,像是堂堂秋鸣宫一峰峰主会做出来的事吗?”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原主“争楚”失败后,一怒之下差点把屋顶都给拆了。 系统不说话了,丘幕遮继续道:“所以说嘛,‘双姝争楚’这个剧情本来就是幼稚至极,可笑至极!如果这个环节非走不可的话,来来来,我帮你改个名字,叫‘双姝选楚’。”说着丘幕遮就在纸上写下了楚星沉的名字。 【………………经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次光速计算,选择最优决策,同意宿主所说…………叮咚!恭喜贵方改变弱智剧情,+100分】 这个神展开?!丘幕遮本来只是打算试着忽悠一下系统,为自己少拉点仇恨,增加点最后存活几率,万万没想到啊,系统不仅同意了,还给他加分了!看样子这个系统还是非常智能的。 三位峰主选人环节结束后,接下来就是反选环节。 丘幕遮百无聊奈地看着周澜和舒鸿影选了一个又一个弟子,最后,终于到楚星沉了。 他走上前,朝着宫主和三位峰主都恭敬地鞠了一躬。 卓华看了看手中的纸,又看向楚星沉:“孩子,三位峰主都选了你,你想跟谁走?” 楚星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他犹疑的目光依次扫过周澜、舒鸿影和丘幕遮,最后又在卓华脸上停下:“我……” “如果你不知道选谁。”卓华道,“我给你个建议。周峰主和舒峰主都很严苛,手下弟子也多,而丘峰主,这些年没有收过一个弟子……”他似乎感慨万千,“孩子,他既然肯破例写下你的名字,实乃你三生有幸。”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接着他又看向丘幕遮笑:“偌大的南峰,只有你和柳叶两个大男人,未免太闷了些,若是招个孩子,就能热闹热闹了。” 丘幕遮笑而不语,心道您老哪里看出来这孩子能热闹了!不觉得会更闷吗? 另一边,听到“男人”两个字,楚星沉简直不可思议,这个女子打扮的丘幕遮竟然是个男人? 一瞬间,震惊、迷惑、还有微微的反感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同时表现在了脸上。 周围的几人都看得分明,卓华一脸“………………”,悄悄望向丘幕遮的眼里满是无奈和歉意,丘幕遮对此倒是接受良好,毕竟他已经提前被剧透了,要是楚星沉此时选了他,那才是活见鬼呢。 本能的一丝排斥让楚星沉把视线移向别处,忽然,他看见一样熟悉的东西——一把剑,系着如血鲜艳的红色剑穗,剑柄上刻有繁复而独特的纹饰。 对于那天那个人,一来因为对方蒙着面纱,二来自己始终有点不敢直视,所以他没有看清她的脸。时隔已久,也模糊了她的声音,但她说过的话和她拿着的那把剑却鲜明地印刻在脑海里,至今未忘。 楚星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选择舒峰主。” 一直冷眼旁观的舒峰主突然精神一振,如果雌孔雀也会开屏的话,那现在整个大殿应该都被她的尾巴占据了。 丘幕遮淡定地喝了口茶,高深莫测地出了口气。 7.任务发布 南峰虽然冷清,但每天赏个月亮弹个小琴,丘幕遮的小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悠闲,当然了,他也没忘记修炼。说起来体内没有魔气这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翻遍房间里的修真典籍,有修魔的,亦有修仙的。丘幕遮不敢乱来,只能照着一本看上去翻得最多的典籍来修炼。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的修魔方法?回想自己看过的所有修真类小说,丘幕遮敢发誓,他没看见过这种与修仙无异的修魔方法! 不过既然系统没诈尸,也没有出什么异况,他就且先这样修炼下去。 秋鸣宫东南西北四峰,虽然相隔不远,但是山中景色差异很大,其中,当属丘幕遮的南峰花花草草最多,灵气最充沛。原主还是挺会生活的嘛,不仅房间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挑的这个居住环境亦是最好的。 因为环境好,又清净,所以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弟子会隔三差五地跑到南峰来,一为修炼,二为玩耍,其中就包括了小金。她和楚星沉一样,也拜入了舒鸿影门下,但自从有了新的小伙伴,她就很少和楚星沉待在一起。 丘幕遮所住“朽幕斋”建在一处风景最优美的灵洞旁,因此一群孩子少不了要和他碰面。有些人总会用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他,有些人瞥向他的目光里则总带着不屑和嫌恶。 小金是个例外,她本来是后者,自从被丘幕遮用一碗阳春白雪收买之后,就变成了前者。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一大早起来丘幕遮就开始闹肚子,一直闹到中午,因为早上没吃饭饿得咕咕叫,但又不敢吃太多,就喊柳叶去煮了面。 和柳叶相处了一两个月,丘幕遮发现自己这个心腹简直就是十项全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洗得了臭袜子梳得了长辫子。当丘幕遮第一次看到柳叶毫无怨言地将自己堆了一地的脏衣服脏袜子抱出去洗时,他吓得差点从床榻上滚下来,赶紧追出去要自己洗。 “柳叶,真的不用,我自己洗,我自己能洗!” 丘幕遮扯住裤子的腰带,柳叶扯住另一头裤摆,一脸惊慌失措:“峰主,你……你要赶我走吗?”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洗衣服了?” 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丘幕遮一脸懵,手上一用力,柳叶偏偏不放,结果刺啦一声,裤裆撕破了。 “…………” “…………” 这裤子质量这么差的吗!他明明才买的!给不给七天无理由退货! “峰主!”柳叶哭丧着脸,“你不要赶我走!南峰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是赶我走了,谁来给你梳头发编辫子啊!你就要自己一个人对镜贴花黄了!” “…………” 感情之前原主那么浮夸的发髻都是这货梳的! 从此以后,丘幕遮再没提过要自己洗衣服的事。 话说回小金。 全能型人才柳叶公子不仅洗得一手好衣服,厨艺也是杠杠的,平平淡淡一碗面,硬是能烧出五星级大厨海鲜拉面的美味。 这天丘幕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树院子里吃面,忽然瞟到了敞开的院门边小金那张迅速从期待满满变为强装淡定的脸。 两人对视了几秒,小金正要走,丘幕遮喊道:“嘿!” 小金停下来,有点怯怯地望着他,接着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面碗上,喉咙不自觉滑了下。 “你想吃吗?厨房里还有,我给你盛点!” 不等小金回答,丘幕遮就走到厨房盛了一大碗面回来。 “来这边吃吧。”丘幕遮把碗往石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小金迟疑良久,终于抵不住美食的诱惑,磨磨蹭蹭地走到石桌边。第一口斯斯文文,淑女至极,第二口速度稍快,但仍然矜持,到了第四口、第五口,唯有“狼吞虎咽”可以形容也。 吃着吃着,两行清泪竟从小丫头眼里流下,丘幕遮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小金捧着差不多有她脸大的青瓷碗,低低道:“有娘的味道。” 这时,柳叶正从外面回来,看到相对而坐的两人不由一愣。 丘幕遮看看柳叶又看向小金,道:“你妈回来了。” 小金:“…………” 柳叶:“…………” 从这天起,小金似乎就爱上了朽幕斋,只要一来南峰,必来朽幕斋蹭吃蹭喝,还非要跟着丘幕遮学琴棋书画,于是—— 【小金好感度+10,总分+10】 【小金好感度+20,总分+20】 …… 半个月下来,已经累计有100积分,总积分已达300分。 小金往南峰跑得热火朝天,自然就引起了东峰的不满。这天舒鸿影抽空来督查新弟子修炼,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小金的身影,微微怒道:“这臭丫头又跑哪里野了?” 立即有人道:“怕是又跑南峰去找那个妖人了!” “妖人”自然就是丘幕遮,这是对他心怀恶意的人私底下起的绰号,舒鸿影也知道,但当面听到自己的弟子提起,她还是很官方地训斥了几句,然后找来楚星沉,让他立刻去南峰把小金找回来。 楚星沉之前也跟着几个喜欢跑南峰的人来过几次,去他们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一个来回,然而并没有找到人。他思索再三,决定去朽幕斋问问。 朽幕斋门前有一棵歪脖子樱花树,脖子虽然是歪的,但身形甚是高大,他路过时,一片樱花正飘飘摇摇地落到他面前,他一伸手,将花瓣捏在指间。 鬼使神差的,楚星沉把头抬起来,惊讶地发现树上竟然有人! 那人着一件红色纱裙,飘飘若仙,胳膊撑在后脑勺下面,露出一截细白的胳膊,锦缎似的青丝铺在一树樱花上,泛出柔和的光泽。 楚星沉竟有刹那的恍神。 那人翻转个身,忽然睁开一双美目,短暂的惊讶过后,嘴角微微翘起:“哟,这不是我们舒峰主的得意弟子楚星沉嘛。” “…………” 丘幕遮从树上轻巧地跳下来,落在楚星沉面前。 看清楚对方是谁后,楚星沉皱眉后退,也对,一身红纱裙招摇过市,不是丘幕遮又会是谁? “拜见丘师叔。”楚星沉拘谨行礼。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哦,是找小金的吧。” 楚星沉立刻抬起头问:“小金在吗?” “之前在,但是一刻钟之前,她已经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弟子就不打扰师叔清修了,告辞。” 说完“告辞”二字,楚星沉还站在原地没走,丘幕遮狐疑地看着他:“你还有何事?” 楚星沉抿了抿唇没说话,转身走了。 丘幕遮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虽然表面毕恭毕敬,但眼里仍然还保留着当初在大殿时对自己的那种反感。 不过呢,两人间这种平淡如水的往来已经算非常好了,丘幕遮多么希望这水能一直淡下去!可是只要一想到已经发生了的楚家灭门惨案和自己有关(简直就是死亡flag啊有木有!),男主这大腿是想抱也抱不了,丘幕遮就倍感痛心疾首。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还是先去啃他的鸡大腿吧。 ………… 半年时间转瞬即过,丘幕遮第一次,一大清早的,就被系统吵醒了!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即将发布重要支线剧情任务!任务名称:勇夺白阿剑;任务目标:帮助男主得到金手指之白阿神剑;任务地点:无忧鬼城;积分奖励:随机】 丘幕遮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面前那亮闪闪的界面上,最后的确写着“随机”两个大字! 白阿剑丘幕遮当然知道,就是楚星沉那把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宝贝疙瘩嘛!是《至尊》世界里两件上古神兵之一,另一把叫红魔剑,连载至今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但是白阿剑不是后来上缥缈山后,陆默轩送给楚星沉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去夺啦?还有,无忧鬼城是个啥哦?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让他去一趟鬼城,不多给点积分买保险吗?“随机”是什么鬼! 【请宿主点击下方按钮进行选择】 丘幕遮往下一看,两个按钮,左边是“接受”,右边还是“接受”。 “…………” 看样子,是非接受不可了。 北峰正殿内。 丘幕遮到的时候,周澜和舒鸿影已经各自带着弟子到了,卓华端坐在上首,面前一块玲珑剔透的玉牌,上尖下宽,看起来像是一个箭头,正悬在半空缓缓浮动,发出时隐时现的淡绿色光芒。 “太虚秘境已经出现了。”卓华语气颇为激动,指了指玉牌道,“玉璧显示其方位,入口在南陵一带的无忧鬼城。” “南陵一带?那可是云灵山派的地盘!”周澜眉头一蹙,有点不屑又有点不满。 丘幕遮知道他为什么那副表情,因为云灵山派位列三大修仙门派之一,一向看秋鸣宫不爽,两派地域交界,常常会为了争夺灵草灵兽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最重要的是,云灵山派一直怀疑秋鸣宫暗藏魔族魔修,已经暗搓搓仇视很久了。 两派掌门人相见时表面上“你今天好帅”“不不不你今天更帅”,心里却是“你今天怎么还没死”“你都没死我能死吗”。 “既然无忧鬼城在南陵,那我们还去干嘛?上赶着被人家甩脸色吗!”舒鸿影心直口快,想啥说啥。 “如果是寻常秘境,不去也罢,但是太虚秘境百年难遇,奇珍异宝无数,我们不能白白错失这大好时机!”卓华一副“我叫你们来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给你们下达命令”的严肃表情,“鸿影,你留在秋鸣宫,幕遮和周澜两个人去。” “为什么?”一听让她留守,舒鸿影又不乐意了,“宫主,请让我同去!” “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这趟鬼城之行,你身为女子,去不得。” 丘幕遮等:??? 难道这无忧鬼城是烟花柳巷之地!? “宫主,为何?”舒鸿影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无忧鬼城到底什么地方?” 卓华摊摊手表示无奈:“玉璧上写着呢,‘忌:女子’,具体什么缘由,等幕遮他们去了回来就知道了。至于这无忧鬼城是什么地方……名字是不大好听了点,但既然在云灵山的地盘,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过于阴邪之地。” 周澜道:“宫主,我和幕遮对南陵一带皆不甚熟悉……” 卓华拿起面前的玉牌一丢,扔进周澜怀里,道:“玉璧会带你们去的。” 舒鸿影道:“宫主,此次是个历练的大好时机,我虽不能前往,但能不能,让我的弟子同去。” 卓华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弟子,点头道:“这个自然。你们几个,就跟着丘师叔和周师叔去吧。” 几人中就有楚星沉,过了三个月的入门试炼期,现在他已经是秋鸣宫的正式弟子了,也换上了秋鸣宫的统一宫袍。 虽然清爽利落如芝如兰,但是丘幕遮看到他胸口那一大朵菊花,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周澜斜眼看他:“你又抽什么风!” 丘幕遮微抬右手,指着楚星沉道:“好一朵美腻又纯洁的小菊花。” 周澜显然没听懂,冷漠地把头转了回去,轻声说了两个什么字,丘幕遮没听清,但他能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二天,一行人就轻装上阵。南陵离秋鸣宫甚远,自然是御剑飞行。 此次去鬼城,丘幕遮带了柳叶,周澜带了五个弟子,加上包括楚星沉在内的舒鸿影的三个弟子,一共十人,其中,只有楚星沉是去年新入门的弟子。 周澜边拔剑边问:“你飞得怎么样?” 楚星沉道:“略通。” 丘幕遮道:“略到什么程度?” 楚星沉看他一眼,回道:“无风无雨,三百米,半个时辰。” 能在良好天气条件下,三百米的高度飞行一个小时,对于从零基础开始,才入门半年的学徒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但对于这次出行恐怕还远远不够。果然,周澜立刻道:“不行,必须有人带你一起,不然会拖我们后腿。” 自己飞是一回事,带人飞又是一回事,这么多人里具备高空带人飞行资格的,似乎只有周澜自己和丘幕遮。 “你带他。” “哎?”丘幕遮道,“为什么是我?” 8.鬼城咒符 周澜没理他,直接上剑走人了,其他弟子也齐刷刷御剑而起,很快地面上就只剩丘幕遮和楚星沉两个人。 好吧,他带就他带,就当刷刷男主好感度了,虽然没什么卵用。 “借你剑用用。”丘幕遮朝楚星沉伸出手。 楚星沉解下背上长剑递给丘幕遮。 刚开始修炼时,所用的剑都是随机派发的很普通的剑,不存在认主不认主的问题,因此丘幕遮很容易就往剑里灌输了灵气,剑身发出幽幽的红光,浮在他脚边。 丘幕遮先跳了上去,等了半天没等到楚星沉有任何动作,于是回头道:“干嘛呢你?上啊!” 楚星沉提起一脚又顿了顿,终于像下定某种决定般,往剑上一跳。 他人虽小,看起来也颇为清瘦,但重量倒是不轻,猛一跳上来,丘幕遮没准备好,连人带剑整个一晃,差点摔下去。 “小心!” 楚星沉急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丘幕遮感觉到一双手牢牢禁锢住自己腰身,楚星沉竟然抓着他的腰把他扶稳了! 自己一个做师叔的,还要靠小辈帮把手!惭愧,惭愧啊! 丘幕遮干咳一声:“站稳,要走了。” 楚星沉把手松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词“好细!”但紧接着他就自我厌弃地撇了撇嘴,调整姿势站好。 除了刚开始时的那个小小插曲,后面一路上“老司机”丘幕遮都飞得稳稳当当,他很快追上了先起飞的那群人,甚至超过了周澜。 玉牌一直在前面带路,开始两天一直指向正前方,到了第三天中午,终于调转箭头方向,指向了斜下方,意思大概是要让他们下去。 一行人找了块隐蔽树林落下,出了树林不远,就是一座不算巍峨的城门,上书“无女”两个大字。那“女”字有些奇怪,跟圆圆胖胖的“无”字相比,仿佛真就是一位身材过分纤细的女子。走近后一看,哦,原来那其实是个“妙”字,只是右半边的“少”红漆脱落,只孤零零的剩了左半边一个“女”字。 这可真是奇怪也哉,城门乃城镇之门面,这门面的腮红都落了,怎么也不给补上? 众人皆在城门下仰头望了望,各自腹悱了一番,然后进了城门。 这无妙城是个山脚小镇,街边店铺林立,但一连好几家都是关门大吉,摆在外的摊位更是少之又少,生气寥寥。 卖东西的不多,买东西的同样少,而且奇怪的是,走过路过的人,都用毫不掩饰的好奇而探究的目光打量丘幕遮他们,更准确的说,是打量丘幕遮。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些人不仅好奇,眼底深处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丘幕遮问周澜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镇上的人有些古怪?” 周澜道:“最古怪的人不是你吗!” 丘幕遮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又不是镇上的人。” 周澜瞪他一眼,突然出手,拦住一个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小哥。 “兄弟,向你打听个事。”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哥连忙摆手摇头。 丘幕遮笑道:“我们什么都还没问呢,你不知道什么?” 小哥欲哭无泪道:“别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镇上没有女人!” “…………” 整个反派&炮灰组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啊小兄弟! 不过他这么一说,丘幕遮才恍然,这一路走来,不仅人少,而且确实没有看到一个女子,老的少的美的丑的,通通没有。 但那小哥已经慌慌张张地跑开,没给他们继续逼问的机会。 柳叶朝二人走近一步,压低声道:“难道这就是宫主说的‘忌女子’?” 丘幕遮道:“他说的不是无忧鬼城吗?是哦,我们明明要去无忧鬼城,为何玉牌将我们指引来这无妙镇?” 他本来是向着周澜在问,却正好顺着周澜和柳叶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对面巷门口坐着的一个老头。 那老头与丘幕遮遥遥相望,虽然遥遥,但毕竟是望了,他没像其他人那样掉头就走,而是望了好一会儿,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把嘴一抿,站起身将屁股下的小矮凳往咯吱窝底下一夹,走了。 丘幕遮立刻追上去。 “喂!你去哪?” “峰主峰主,等等我啊!” 丘幕遮直追到巷子尽头,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房门是虚掩着的。 “老人家?”丘幕遮礼貌地敲门,“老人家?” 没人应答,丘幕遮大着胆子把门轻轻一推,那老人正负手站在门边。 这时,周澜他们也赶到了,一群人窝在门外,把本来就狭窄的巷子堵得死死的。 “都进来,别堵在外面。”老人吩咐完便转身朝屋里走。 丘幕遮他们紧紧跟上,楚星沉走在最后,进来后把门咯吱一声关上,又插上了门栓。 屋子里既破且冷,老人坐在一张小破桌边,示意丘幕遮和周澜在对面坐下。 “你们是秋鸣宫的人?” 丘幕遮和周澜惊讶地对视一眼,接下来短短几秒钟的眼波交流,丘幕遮就读懂了周澜眼里的意思。不愧是难兄难弟,有默契! 他挺直腰板道:“不瞒前辈,正是,只是不知前辈是如何看出来的?”此次前来南陵,因为是云灵山派的地盘,所以所有弟子都脱下工作服换上便装,如果不是认识的人,单纯外表上看,应该完全看不出他们是何门何派才对。 老人看向周澜道:“我上一次在秋鸣宫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般大。”他用手比了个高度,大概比桌子高了那么一点点,“没想到转眼就过了这许多年。卓宫主身体可好?” 周澜两眼一亮,立即与老人攀谈起来。 丘幕遮没见过这位偶尔小隐隐于野,偶尔大隐隐于世的云游高人,因此也插不上话,听来听去,大约是卓华的某位故交老友。 一番寒暄下来,周澜与老人混了个半熟,把此行的目的一说,老人惊奇道:“太虚幻境已经现于人世?还在无忧鬼城?” 周澜道:“正是。” 老人一捋长须道:“难怪玉璧要领你们来这无妙城,你们要想进无忧鬼城,需得拿到可以开启城门的咒符,这咒符一分为二,一半在无妙城城主白玉手里,一半在海量城城主白石手里。无妙、海量夹逼无忧鬼城,成犄角之势,也可以说是鬼城的前大门。每逢每月初八子时三刻,鬼城大开,两半咒符合而为一,方可入得鬼城。” “初八?今天已经初六了!” “也就是说过了初八我们就进不去了?” “只有两天不到的时间了!” 身后人七嘴八舌炸开了锅,周澜喝道:“闭嘴!” 马上就没人敢说话了。 老人道:“海量城自此地向南三百里,依老朽之见,你们两个不如兵分两路,一拨人留在无妙城想办法拿到白玉的咒符,一拨人立刻启程前往海量城,到初八子时,于无忧鬼城会和即可。” 此言有理,丘周二人商量了下,决定周澜带着自己的弟子即刻赶往海量城,而丘幕遮带着柳叶和舒鸿影的三个弟子留下来。 事不宜迟,周澜立刻带人走了,因为老人知道无忧鬼城怎么走,所以指路玉牌就由周澜拿着。 走了一半人,屋子顿时就显得空阔许多。 老人语重心长道:“丘姑娘……” 这声称呼一喊,其他人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丘幕遮面皮一抽。 说好的世外高人呢?还以为您老已经是修炼千年火眼晶晶阅近千帆的老妖精了,怎么也这么容易被表象迷惑了双眼! “前辈误会了,晚生不叫得姑娘。” “你!”老人的眼瞪得浑圆,半晌才勉强淡定下来,“这样更好。” 嗯?丘幕遮听他话里有话,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你知道无妙城为何没有女子吗?” “愿闻其详。” “白玉和白石是一对孪生兄弟,原来皆是云灵山派掌门殷泽座下弟子,亦是殷泽的表侄,此二人一好色,一好酒,性格顽劣,屡次犯错,因此被殷掌门逐出云灵山派,但因有托孤之责,殷泽便给二人寻了城主之位,令他们看守无忧鬼城。” 柳叶插嘴道:“原来如此,这白玉既是个大色鬼,必会忍不住轻薄非礼城中姑娘,城里肯定就没有女子敢住了嘛!” 老人摇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那白玉虽是个大色鬼,但他在无妙城,却从不强人所难,那些女子,都是心甘情愿与他欢好。” “………………” 次哦摔!本以为这是个恶霸强抢美女,正义即将惩治邪恶的英雄故事,没想到竟然是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爱情故事? “这就是问题所在!”老人一拍桌子,微怒道,“白玉有一张银面具,他整日里戴着面具,从不轻易在人前摘下,但那些见过他真容的姑娘,无不被迷得神魂颠倒,一心一意要嫁他为妻,哪怕是做妾也可以!可是白玉这无耻小人,一不愿登门求亲二不愿置办婚宴,说什么‘你女儿要是愿来我府上就直接来,我来者不拒’,你说哪个父母不气?” 气!当然可气,就是听听,都要气得吐血三升。 丘幕遮道:“难道是那白玉使了什么迷魂的法术?” 老人吹胡子瞪眼道:“没有!这就是更可气的地方!我亲自去接触过,那些个姑娘都再正常不过,活生生就是陷入情网难以自拔的样子。在她们眼中,白玉有天人之姿,温柔体贴英雄盖世,就是她们最理想的夫君伴侣!” 天人之姿?丘幕遮心中好笑,不由回瞟了楚星沉一眼,再帅能有这小子长大后帅吗? 楚星沉听得好好的,莫名奇妙就见丘幕遮对着自己笑了笑,只是那么一瞬又即刻转回头,以至于他也不确定丘幕遮到底笑没笑了。 师叔,突然看他做什么? 这边楚星沉还在混乱地想着,那边丘幕遮已经把思绪拉了回来,问道:“有人嫁过去没?” “有,听说嫁过去之后各个又哭着跑回娘家,说是受了白玉的冷落,哭哭啼啼要和离,这白玉倒也好说话,说和离就和离。但女孩的父母肯定觉得脸上挂不住,加之又怕女儿再倒贴回去,所以干脆举家搬离了无妙城,久而久之,这城里就没有女子了。你们来时应该看见那城门了吧?‘妙’字缺了个‘少’,‘无妙’成了‘无女’,倒也正应了这城内无女子的意思。” 柳叶犯愁道:“不管这白玉是真的有魅力还是有什么阴谋,他既然是殷仙师的亲传弟子,本事必然不小,要能顺利拿到咒符,最好还不要惊动云灵山派,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办法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老人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想进入白府拿到咒符,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说完有点心虚地掀起眼皮望向丘幕遮。 哦,丘幕遮明白了,这是让他用美人计。 美!人!计! 妈蛋!他一个堂堂三尺男儿,为什么要去色!诱!另一个男人啊!混蛋!!! 9.酒色之徒 “小……小姐。”柳叶打着哆嗦把这个称呼说出口,弓身将手伸出来,“小心脚下。” 丘幕遮把纤纤玉手(……)搭在柳叶手背上,踩着板凳缓缓下了马车。 “哟,这位就是木姑娘吧?”因为提前递了拜帖,早就有白家的家奴等候在白府门口,他虽低着头,但眼珠都快顶到天上去了,似乎恨不得将那面纱挖个洞,看看这位大小姐到底长啥样。 “小……小女子……”丘幕遮强行忍住嘴角的抽搐,“正是木秋儿。” “城主已在内等候多时,请木姑娘随我来。” 于是丘幕遮走在最前,柳叶稍走在后面,楚星沉捧着一堆礼品跟在最后。 几人进了白府,府邸似乎不大,但亭台轩榭,小桥流水,倒颇有一番意趣。 正堂内,传说中有天人之姿的白玉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白玉果然戴着一张银光闪闪,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面具,虽然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从下颌到脖颈延伸至衣领的线条流畅优美,淡红色的薄唇亦形状姣好,加之轻袍缓带,白衣胜雪,乍看之下,的确不负“天人”之感。 两人见面各行一礼,接着就是上坐、上茶、送礼,丘幕遮将事先背好的台词从容不迫地说了遍,什么去探亲啦,途经无妙城啦,爸爸说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拜访当地的主人这样才有礼貌啦blabla。 活脱脱就是一个有涵养又善良的富家千金,说完了丘幕遮自己给自己打分:十分! 一番交谈下来,白玉谈吐优雅举止文明,言语间丝毫没有逾矩之处,恰似一个红尘俗世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丘幕遮心中困惑,难道那些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子是真心被他迷住了?那这样下去该怎么办?白玉要请他吃晚饭了,白玉要把他送回客栈了,然后白玉就走了……卧槽,那怎么行!真的要他主动? #如何成功勾搭一个汉子,在线等,急,ps在下也是个汉子o(*///▽///*)q# #魅力不够,怎么才能让别人主动# #我是要“嘤嘤嘤”还是要“呜呜呜”# 就在丘幕遮准备狠心抛弃他那张挂牌五万起的脸时,白玉忽然道:“木姑娘身份金贵,住外面那些客栈怕是有些寒酸了,若姑娘不嫌弃,不如在白府暂住一宿,姑娘意下如何?” !!!丘幕遮故作矜持地推脱了一下下,然后欣然同意。 白府的晚餐不可谓不丰盛,白玉绅士地只让丘幕遮喝了一杯酒,吃完饭就要亲自领他去房间休息。 踏出房门时,丘幕遮给门外等候的柳叶和楚星沉递了个眼色,两人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丘幕遮和白玉并肩走在碎石子铺就的幽幽小道上,两人独处时,白玉的话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但仍是聊雪聊星星聊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木姑娘,你觉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此句该做何解?” 丘幕遮当然知道,不就是一首求爱诗嘛,不要以为他只会“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好吗?他还会“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呢! “那个……白公子……”丘幕遮决定把话题主动权掌握回自己手中,“眼下天色尚早,白公子不是说自己喜好收藏各种奇兵利刃吗?如果公子不介意,我想去公子房间参观一下。” 鬼城的咒符不在白玉身上就一定在他房间里,要是直接去了客房,可就没机会了。 “哦?”白玉意味深长地笑笑,语调拖得极长极缓,“原来木姑娘好这一口。” 丘幕遮:“…………” 我哪口都不好,我就好你手里那咒符! 两人于是来到白玉的房间。 一边木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一边木架上则摆放着各种兵器,满眼都是五花八门的画纸古董小玩意儿,这白玉,的确是个文艺青年。 丘幕遮装模作样地一路摸过去,暗中观察哪里适合藏宝,或者哪里有暗格或者暗门。 “木姑娘。”白玉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就喷在丘幕遮耳后,吓得他猛一个侧身差点把旁边竖立在地的高大青花瓷瓶给打了。 白玉道:“木姑娘为何如此惊慌?” 一个人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挨在你旁边说话,能不惊慌吗?况且还是两个大男人,挨那么近,不汗毛倒竖才奇怪吧! 丘幕遮定了定心神,道:“白公子为何总戴着面具?” “…………” 这话题转的如此生硬!差评!连丘幕遮自己都不能忍!他本以为白玉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结果却听白玉道:“木姑娘想看我的真面目吗?” “那些见过他真容的姑娘,无不被迷得神魂颠倒,一心一意要嫁他为妻”…… 老前辈的话忽然回荡在耳边,丘幕遮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不对,他又不是姑娘,他怕什么!况且,他还真的很好奇,这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到底长啥样。 于是他点了点头。 白玉把手伸到鬓边,解下了白银面具。 一瞬间,丘幕遮以为自己看到了—— 楚星沉???!!! 这这这……这个白玉,竟然长了张楚星沉的脸! 不对,楚星沉现在才十四岁,可白玉至少二十有余,他仿佛就是长大成人后的楚星沉!就算没有九分像,起码能有七分像! EXM?系统也太偷工减料了! 正处于极大震惊中的丘幕遮,浑然未觉自己的袖摆被白玉抓住。 “来,到这边来。”白玉牵引着他,把他带到床上坐下。 当白玉的手摸上丘幕遮的脖颈,替他将一缕秀发拨到耳后时,丘幕遮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个白玉,果然是引诱无辜少女上钩的衣冠禽兽! 白玉的手顺着丘幕遮的头发从头顶摸到发尾,摸得丘幕遮一阵恶寒,但他强行按捺住掀翻对方的冲动,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嘿嘿。”一直君子到不能再君子的白玉君终于发出了真实而猥琐的笑声,“小美人,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被你迷住了。” 卧槽,拜托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好嘛!尤其不要顶着这么一张脸,不然我以后看到我那师侄会有心理阴影的啊喂! 说到楚星沉,两个人似乎还没来? 丘幕遮开始在心里呼叫系统。 【宿主想要获得其他角色相关信息,需要用积分兑换,是否兑换?】 换换换! 【叮咚!宿主积分-200】 200?他辛辛苦苦赚来的300分,一下子都快被扣完了?这简直就是攒钱如滴水,花钱如流水! 接着,眼前的界面上就像播放抖音视频似的快进了以下画面—— 白玉领着丘幕遮离开正厅后,楚星沉和柳叶正欲跟上,却被白府的家仆拦下,他们脸上堆满笑容,但手上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把楚柳二人拉去了偏厅,好酒好菜的招待。两人一口菜没吃,假意喝了几杯酒,很快就倒了下去。 白府家仆相视一笑,退出偏厅关上了门。他们走后,楚柳二人却仍趴在桌子上没有起来。 看到这一幕,丘幕遮暗叫不好——低估了这白玉的手段! 又过了会儿,楚星沉先醒了过来,他紧皱着眉头去推柳叶,差点把柳叶推下桌了也没把人推醒,于是很快就放弃了叫醒柳叶这项看起来会很艰巨的任务,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出去。 大概是因为白府本就不大,像样的屋子也就那么几间,所以楚星沉很快就找到了白玉的房间,躲在屋外树下,捅破了一指窗户纸…… 丘幕遮猛地看向窗户,找到了楚星沉的方位,他试着对楚星沉使用隔空传音。 “楚星沉!” “丘师叔?” “能听见我说话吧?” “嗯。” “待在那里先不要轻举妄动。” “………” 方才,白玉用尽平生所学说了好一番甜言蜜语,见丘幕遮神情恍惚安然若定,只道“她”和以前那些女子一样,已彻底被自己迷住,不免万分得意,得寸进尺地在丘幕遮手上摸来摸去:“木姑娘的皮肤可真是光滑如脂。” 丘幕遮道:“白……白公子,我那两个随从……” 白玉道:“你放心,我的人会把他们招呼好的。” 丘幕遮一边抬手微微抵抗白玉越压越近的身体,一边软声问:“白公子,你房间里这么多奇珍异宝,不怕有鸡鸣狗盗之徒来偷窃吗?” 白玉一顿,似乎有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立马回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盗我白玉的东西?偷到了我白玉跟他姓!” 丘幕遮眨巴了两下眼睛:“但万一突然着火了呢?这些珍宝可就全没了。” 白玉听到“着火”二字,下意识就往一个地方瞄了眼,接着迅速收回目光,笑着抬起丘幕遮的下颌,无奈道:“哪有那么多万一?秋儿,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我就不要说些不关痛痒的东西了……” “怎么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呢?”丘幕遮嘻嘻笑道,“我要是将来嫁到你白府,这些珍宝也算是我的财富了。”说着他忽然抓住白玉的手腕,猛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高高叠起的松软被褥上。 窗外的楚星沉本来不大能看见白玉的脸,二人现在颠倒了位置,他才看清了白玉的长相。这一看不得了,险些趔趄了一步,那个白玉竟然跟他长的如此之像!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此时此刻,在楚星沉眼中,丘幕遮正跪在床上,两腿跨在白玉腰侧,方才推拉间一边衣服被白玉顺手扯下,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场面不可谓不香艳!而含笑望着他的那张脸,宛如就是楚星沉自己的脸! 丘师叔坐在“自己”身上……这个场面对楚星沉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十四岁的少年虽然清心寡欲潜心修炼,但在周围人嬉笑怒骂间,他也无意间见识过一些所谓的春宫图。而如今呈现在眼前的画面,对他来说,就是一张尺度极大的春宫图! 楚星沉只觉脑子里雷声阵阵轰隆作响,原本面沉如水的脸也成了被辣椒汁反复浇淋的西红柿。 屋子里,白玉被丘幕遮的豪放震惊了好一会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木姑娘原来比白某还性急,得此‘礼’遇,真是白某前世修来的……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突然捂住嘴双目圆睁,刚才就在他张嘴大笑的时候,对方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 10.酒色之徒2 “白公子,我劝你不要乱动,七窍流血的话,会死得很难看呢。” 白玉一掌击出,丘幕遮轻巧避开,跳下了床。 “找死!”白玉愤怒地拔出床头宝剑,纵剑便向丘幕遮刺来。 ——哐!两剑交锋,银花乍现! 楚星沉破窗而入,长剑一格,挡在丘幕遮身前。 他身形比白玉瘦小,修炼时间也远不及白玉,但这一剑交锋,却硬生生打出了平手的感觉!两人各退数步,白玉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楚星沉的剑还牢牢握在手里。 不愧是开了金手指的男主!丘幕遮暗暗鼓掌,身怀楚门血脉,本就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其在关键时刻,往往还会爆发出逆天的潜力。 白玉还想再战,可是忽然之间感到全身灵脉受阻,丹田处一阵剧烈绞痛,气急败坏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丘幕遮道:“你一次性问了三个问题,我有点懒得回答,让这孩子告诉你吧。”说着他拍了拍楚星沉的肩膀,自己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白玉转而怒视楚星沉:“快说!” 楚星沉道:“一不可说,二无需说,至于三,给你种的是蛊虫。” 丘幕遮满意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好样的。 “蛊虫?”白玉冷冷道,“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丘幕遮道:“对付下作之人自然要用下作之法。白公子,这段时间只要你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待在白府,一个月后,蛊虫之毒自然可解。” 白玉冷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想要进无忧鬼城的咒符是吧?我是不会把咒符给你们的,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给,蛊虫对我来说根本不管用。” “不用你给,我知道咒符在哪。” “你知道个屁!” “你告诉我的呀。” 白玉大惊失色:“我没有!” 丘幕遮走到摆满兵器的书架边,那儿有一个三角黄花梨木花架,架子上放着一盆海棠。丘幕遮捧起花盆,往地上一砸,“哗啦”一声,陶瓷砸得粉碎,他在土里拨了拨,果真找到了一张只有一半的咒符。 白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把咒符上的土擦干净,震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丘幕遮道:“之前我说‘万一突然着火,你的珍宝可就全烧没了’的时候,你本能地向花架这边看了一眼,所以我猜这花盆一定藏了屋子真着火时你最怕烧毁的东西,也是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无忧鬼城的咒符。” 白玉一脸生吞苍蝇的表情,接着又恶狠狠道:“你以为给我种了蛊虫就后顾无忧了?我告诉你,我师尊可是云灵山派的掌门殷泽,什么蛊虫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只要我师傅出马,你就算拿到了咒符也别想进鬼城!” 丘幕遮道:“你师尊命你看守无忧鬼城,你却弄丢了大门咒符,本来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我去那什么鬼城溜达一圈回来后把咒符还给你就好了,你偏偏还要自己上赶着跑去告诉你师尊,你是嫌这无妙城主的位置坐的太舒坦,想换个地方待着了是吗?” 如果说刚才白玉是死里求生,那他现在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丘幕遮笑着看他,将咒符高高抛起又接住,这种你明明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感觉可以说很让人心情愉悦了! 楚星沉把剑往白玉身前一指:“解药。” “又不是毒/药!”白玉阴沉着脸,“半个时辰之后,你那同伴自然会醒过来。” 丘幕遮拉了一把楚星沉的剑穗,示意他该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白玉忽然叫道:“你会把咒符还回来的对吧?” “说到做到……木公子。” 白玉的脸顿时黑得跟鬼一样。 …………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支线剧情任务“勇夺白阿剑”之“鬼城咒符上”,获得任务积分200分,总积分已达300分,请再接再厉!】 啥?鬼城咒符上?难道……还有个下? 柳叶跟着丘幕遮走出白府时,还有些稀里糊涂,听到前因后果后又一个劲儿开始自责起来。 丘幕遮把他不停捶脑瓜的手挪开,道:“你再捶下去,把自己捶傻了,南峰真就后继无人了。” 柳叶苦着脸:“峰主,我……”他十分羞愧地看看楚星沉,大概是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如楚星沉一个刚入门的弟子。 丘幕遮安慰道:“殷泽是用药的高手,世上无人可比,白玉得他真传,你着了道也很正常。” “可是,我们两个明明都没喝酒……” “不是酒,是香。” 楚星沉本来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道,“白玉的药下在熏香里,所以不管我们喝不喝酒,只要一进房门,都会被下药。” 柳叶看起来似乎心情好点了。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叮铃铃”响起,丘幕遮抬手,原来是他腕上银镯上的铃铛在震动。 铃铛里封有他们三个峰主的一小缕灵息,一旦谁遇到麻烦或者危险,都会通过灵息震颤铃铛向其他两人发出求助。丘幕遮感知了一下,正是周澜的灵息躁动不安。 “周澜他们遇到麻烦了。”他道,“我们得赶快去海量城支援。” 几人找到巷子里的那位老前辈,向他打探清楚了路,便直奔海量城而去。 海量城的城楼虽然也不甚高大,但是门楼却比无妙城正经多了,至少“海量”二字清清楚楚,没有断胳膊少腿。 城中街道格局仿若直接从无妙城复制过来的,但是城内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不绝,比之无妙城,不知热闹了多少。 一路走过,见到最多的便是酒肆,门口酒旗飘飘,迎风招展,上面的广告语五花八门,“给我一枚铜钱,许你一生沉醉”,“醉不醉,酒中再无心碎”,“碎琼乱玉玉满堂,堂中自有神仙醉”……城中酒香四溢,香飘万里,丘幕遮等虽然一杯酒都没喝,但人似乎已有了醉意。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柳叶指着左边一条路道:“峰主,你看那边好多人!” 丘幕遮一看,乖乖,路道几乎全被占了,一个个伸长脖子踮着脚不知在看什么,连路边摆摊位的小商小贩也不卖东西了,有的站在板凳上,有的干脆站在摊子上。这场景,几乎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柳叶眉一弯,嘴一咧:“峰主,我们过去看看可好?” 丘幕遮道:“好啊,任务完成了我们再过去。”他迎上一个过路之人,问道,“请问,去往贵城城主白石府上的路该怎么走?” 那人道:“你们顺着那人最多的地方一直走到头,就是白府了。”走之后还回头看了丘幕遮好几眼。 “这下可遂你的愿了。”丘幕遮冲柳叶笑笑,“走,去看看。” 几人走到人群后,因为实在太堵了,根本就挤不进去。 丘幕遮拍拍站在最后的一人:“兄台,你们都在看什么?” “不知道啊。”那人答得飞快。 不知道你瞎凑什么热闹!丘幕遮一头黑线,不过转念一想,不知道才更要去,热闹不都是瞎凑凑出来的嘛。 一连问了后排的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去白府又只有这一条路,没办法了—— 丘幕遮语重心长地对柳叶道:“柳叶啊,峰主对不起你。” “哎?”柳叶迷茫道,“峰主你干嘛突然跟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什么!” 丘幕遮道:“我现在是没做什么,我只是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提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哎?”柳叶更迷茫了,“峰主你到底……哇哇哇,峰主你干什么!” 丘幕遮突然把自己的衣服往下一拉,露出小半边肩膀,然后猛地抓住柳叶的两只手,同时是划破天际的一嗓子干嚎:“救命啊!来人啊!非礼啊!” 人群突然惊动,一群人齐齐回头,就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姑娘拉拉扯扯,那姑娘面色惊惶,香肩半露,眸含泪花,我见犹怜!似乎谁不出手救她,谁简直就不是人! 柳叶吓得一个哆嗦,那群人的眼神好可怕!一瞬间,仿佛如芒在背,万箭穿心!他撒腿就跑。 “我乃帝都富商之女,哪位大哥帮我抓住那个淫贼,我就嫁他为妻!已经有了妻的,我就重赏……”丘幕遮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阵旋风呼啸而过,一波人潮朝着“淫贼”奔涌而去。 “………………” 后面的人忽然全朝一个地方跑了,前面的人见了,也心生好奇,开始调转方向追上去,原本拥挤的街道,一下子宽敞了不少,羊群效应体现得淋漓尽致。 丘幕遮把衣服拉好,示意楚星沉赶紧走。 楚星沉似乎很不赞同他这种做法,身子站得僵直,眉头也紧皱在一起。 看见楚星沉这副模样,丘幕遮莫名有点心虚,毕竟人孩子还小,他这个做师叔的确实有点没正形了。惭愧,惭愧。 一路轻轻松松往前挤,一直挤到一处府邸门前,赤金匾额上书“白府”两个大字,还没进门,就先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 此时红门大开,院子里也挤满了人。丘幕遮正好挤到门口,站在门槛上。 只见院子中央搭建着一座四方高台,两侧有木头台阶可上。台面铺着大红地毯,一地的酒坛东倒西歪,从里面流出的未喝尽的酒将红毯染成了一块块渍迹斑驳的黑色。高台上摆放有一张四方桌,一人坐于左侧,窄袖长裤,侧脸线条十分刚硬。他正拿起一坛酒咕噜咕噜往嘴里灌,引来围观群众阵阵叫好。而右边东倒西歪被人提着胳膊推着背的,正是周澜!围着他站了一圈的,是随他来的门下弟子,一个个叫苦不迭急得跺脚。 忽然,其中一个弟子兴奋地大叫道:“白石,你不要太嚣张!能赢你的人已经来了!” 白石将满满一坛酒喝完,“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抹了抹嘴,不屑一顾道:“笑话!这世上能赢我的人还没出娘胎!”话虽这么说,但他仍好奇地问,“你说的是谁?” “他!”那弟子伸手遥遥一指,“穿红衣服的那个!哼哼,我们师……我们小姐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你是喝不倒他的!”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丘幕遮,火辣又狂躁。 喂喂喂!丘幕遮眉心一跳,不要帮我乱立flag啊小朋友! 11.酒色之徒3 白石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了丘幕遮和楚星沉。 他眯起眼打量,一个如斯貌美的姑娘,还有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在一众人里就是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况且那少年和自己的兄弟还长得如此相像! 他立刻命令高台下拥挤的人群分出一条道,让二人通行。 丘幕遮正要抬脚,楚星沉用剑柄拦住他,道:“丘师叔……” “放心啦。”丘幕遮眉眼弯弯,“周澜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和白石喝这么多酒,此举定与咒符有关。再说了,你那位师兄说得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差不多。” 不管是前世也好这一世也罢,他丘幕遮的酒量可都不是吹出来的。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楚星沉略一迟疑,把剑收回到身侧。 丘幕遮走上高台,周澜已醉得不省人事,他那几个弟子望着丘幕遮的眼睛都要放出激光来,一个个如见天降救兵,其中一个小声道:“丘师叔,这姓白的说了,只要我们能把他喝醉,府里的东西任我们拿,什么都行!” 正是刚才大喊大叫的那少年。 “咒符也行?” “怎么可能赛酒前就把咒符的事说出来!” “那你们怎么确定他会把咒符给你们?” “…………” 旁边一个少年急急道:“我们打听过了,这白石是个极重信诺之人,之前有人帮了他的忙,他二话不说就把事先承诺的府里宠妾送给人家了。” “…………” 宠妾能和鬼城咒符比吗少年! 【宿主是否需要系统帮助?】 “来的正是时候,我想鉴别一下这个白石的信誉度。” 【宿主可花费300积分查看白石出厂人设,是否继续?】 抢钱,哦不抢积分啊这是!但丘幕遮还是选择了“继续”。 【人物角色:白石,人物性格: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欧NO,他才不要听系统背成语! “你就直接告诉我,我赢了,问白石拿咒符,他肯不肯给吧!” 【系统计算中…………给:概率99.9%;不给:概率0.1%】 欧了! 丘幕遮于是提出要与白石再比一次。 白石抱拳道:“既然姑娘向我挑战,我不接就太不给姑娘面子了,不过呢……”他眉稍一挑,颇有几分不屑,“我已与令兄先比试了一场,不宜继续再比。这样吧,我府里有两个酒童,姑娘如果有胆识,就和他们比试一场,如果喝倒了我那两个酒童,就当姑娘赢了!” 几个秋鸣宫弟子立刻呱呱议论起来。 “才两个酒童而已,最多一人喝三杯就倒了,对丘师叔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这白石是瞧不起人啊!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肯定能赢!” “师叔师叔,快答应啊!” 丘幕遮表示喝倒两个酒童确实不在话下,但他不想虐童啊! “既然木姑娘不说话,我就当姑娘答应了,你们去,把他们两个带过来。” 五分钟之后。 丘幕遮望着分列在白石左右的两个“酒童”,石化了—— 你见过膀大腰圆,足有1米8多的酒童吗! 你见过满脸胡须的酒童吗! 不要以为你们梳个童子头、脖子上挂个银项圈,我就承认你们是酒童了!我穿条红纱裙,也没说自己就是东方不败啊喂! “那个,请木姑娘不要介意。”白石咳了咳,“我这两个酒童的确长的着急了一些。” “………………” “来人,上酒。” 白石话音刚落,高台上就立即堆满了新的酒坛。 ………………道具师你们动作也太快了点吧! “师叔。” 丘幕遮侧过头,几个弟子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满是请求和期待。 “咒符包在我身上。”丘幕遮胸有成竹地笑笑。 “师叔。”又有人喊他,这回是楚星沉。 “怎么?”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丘幕遮正要作罢,却听楚星沉道:“不要勉强,咒符,可以另想办法。” 听到少年这句老气横秋的劝告,丘幕遮噗嗤一声笑了,这果然很楚星沉! 他道了声“放心”,转过身面对已经和白石换了位置的两个“酒童”。 一坛酒下肚,三人气定神闲。 两坛酒下肚,两个酒童同时打了个响嗝。 三坛酒下肚,左边一个酒童突然背转身去,哇的一口吐出来。 四坛酒下肚,砰咚一声,右边一个酒童倒在了桌子上。 …… 丘幕遮倒转酒坛,残留的酒顺着坛口缓慢滴下,他含笑望着目瞪口呆的白石,道:“白城主,如何?” 人群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丘幕遮被一旁兴奋尖叫的小辈晃得头晕目眩,白石脸色难看至极,他大踏步朝丘幕遮走来:“你是不是用了什么……” 楚星沉一步向前挡住白石,道:“白城主,愿赌服输。” 丘幕遮仍泰然自若地坐着,悠悠道:“素闻白石城主一诺千金,最为守信,我既然按照约定赢了这场比试,城主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白石黑着脸,似乎喉咙里正卡了一块石头,半晌,他终于把那石头咽了下去,道:“我决不食言。”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走在了去往无忧鬼城的路上,丘幕遮刚刚也顺利从系统那里获得了200积分。 “别磨蹭了,快点。”一个沙哑的声音自左后方响起,丘幕遮把头转过去,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兜帽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 “大哥你哪位啊!” “………周澜。昨天酒喝太多,脸有些浮肿。” “…………” “哈哈,你们看到白石那脸色没?都变成一块黑石了!” 丘幕遮把头转向右边,看到了后方一颗裹着白布的木乃伊似的脑袋。 “卧槽!大哥你又是哪位啊!” “峰主,我是柳叶啊,你不认识我了?呜呜……” “………”丘幕遮摸了摸柳叶包扎严实的头,“乖啊,不哭不哭,这次你立了头等功,等回去以后,峰主带你去倚翠楼。” 倚翠楼,秋鸣山脚下最出名的青楼是也。 周澜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丘幕遮:“那你带他去。” 周澜冷哼一声:“我不去那种鬼地方。” 丘幕遮道:“我出钱。” 周澜没再理他,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于是丘幕遮看向楚星沉:“要不你带柳叶去?” 楚星沉:“………” 柳叶:“………” 此时,正从流光镜里看着他们的舒鸿影破口大骂:“死妖人,别带坏我徒弟!” 卓华:“………” 几人顺着玉璧的指引,在子时赶到了无忧鬼城。 然而—— 什么都没有。 玉璧在一块平坦开阔的空地上停下,可是方圆十里,不见任何建筑物。此时明月高悬,几人的影子在被月光照得银霜似的地面上游移不定。 “这无忧鬼城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会不会玉璧指错方向了?” “要不再往前走走?” 因为玉璧已经毫无反应,所以一行人开始凭借感觉继续往南走。 “柳师兄,你怎么不走啊?”有一个弟子忽然停下,问他后面的木乃伊。 丘幕遮离他最近,见他正要伸手拉人,立刻飞出一段红绸,缠住他的手臂,低喝道:“别动!” 那弟子迷茫道:“可是柳师兄他……” “啊?谁在喊我?”柳叶从丘幕遮背后探出头,“你喊我?” 那弟子蓦地把眼睛瞪大,那边那个才是柳师兄,那后面这个又是谁? 他吓得四肢一僵,缓缓转动眼珠,只见身后那个木乃伊正动作迟缓地往前走,分明是一具走尸。 木乃伊的整个脑袋都被白布缠得密不透风,连眼睛耳朵都遮住了,它缓缓走过丘幕遮一行人,直走到离他们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下,然后突然转了个身,开始往左走,又走了大约两三米,又突然往右一转,继续朝前走…… 就这样拐了几个弯之后,它终于一往无前地往西边走去。 有人道:“我们是不是要跟过去?” “那木乃伊也许就是去无忧鬼城的!” “走走走,快点跟上!” 一群人推推搡搡正要追随木乃伊的脚步,丘幕遮忽然道:“别去了,它不是去无忧鬼城的,无忧鬼城,就在这里。” 12.夜访鬼城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 “鬼城就在这里?在哪?” “我怎么没看见!” “别找了,无忧鬼城应该被设了某种极为古老又强大的法术,没有咒符的话,我们在外面根本看不见,也触碰不到。”丘幕遮沿着方才木乃伊走过的地方拐了几个弯儿,最后在某一处停下,“走尸分很多种,刚才那个走尸不是依靠听觉和视觉,也不是靠气味行路,它只是遇到障碍物和结界就会自动避开,因此它刚才行走的方向,就是绕着鬼城城墙在走,从走过的距离和转折的方位推断,鬼城的大门,应该就在……这里。” 丘幕遮拿出从白玉白石两兄弟手里取来的咒符,合二为一后凭空往面前一掷。咒符飞了一小段距离后果然悬在半空,接着发出几道耀眼金光,从咒符所在处开始,就像水晕开在纸上一样,渐渐显出一座高大的城楼。 “找到了找到了!” “就是无忧鬼城!” “啊啊啊,门开了!” 几个小辈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先进去,周澜大手把他们推开,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结果一行人一进去,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稳住之后,周围场景一变,竟成了人声鼎沸的夜市。 十里长街,灯火如昼。 柳叶傻了眼:“这……这……” 周澜沉着脸道:“有人在城门口设了高深的传送阵。” 其余众人:“………………” 坑!太坑了!丘幕遮好想一口血喷死系统!这破副本任务还有完没完了!敢不敢最后结束时一次性给他个1000积分!还有啊,这两地传送阵的出入口竟然都不在同一个地方的吗! 柳叶问:“我们这是传送到哪了?” 丘幕遮道:“去问问。” 这夜市初看时烟火气十足,但丘幕遮没走几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和无妙城恰恰相反,这夜市里走过路过、开店摆摊的,全部都是女人!一个男人都没有! 所以丘幕遮他们几个就成了稀有物种,站在街道中央,引来周围人频频侧目。那些女子乍见他们,都是面露惊色,但很快就又换上了笑容。 丘幕遮带头走进一家酒店,点完一壶酒后就和美艳的老板娘聊起来,更准确的说,是老板娘先找丘幕遮聊了起来。 “这位姑娘和几位公子,不是南陵一带的人吧?” 原来他们还在南陵。 “不是,只是途径此地。”丘幕遮笑,“冒昧问一下姐姐,为何你们城中皆是女子,没有一个男儿呢?” 老板娘脸色一暗,不悦地把丘幕遮刚给她的碎银扔回他面前桌上。 “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 “…………” 几人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 此时,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突然间安静下来,周围店铺一个接一个地关了门,路上的行人也不见了踪影,只有门梁上高挂的大红灯笼,发出幽幽的红光。 周澜手按剑柄,满脸严肃:“无忧鬼城古怪,这传送来的地方更古怪,都给我小心点!” 丘幕遮道:“可惜子时三刻已过,如果不从传送阵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们就进不去无忧鬼城了。” 周澜点点头,嘱咐一众小辈:“别分开,一起找。” 几人兜了几圈,发现这地方的布局相当简单,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条街,那么几种建筑样式,最后,走到一条宽阔主街上,街道尽头灯火耀眼,竟有一家茶馆没有打烊。 看样子不管去哪里,都还是能找到热爱夜生活的人! 来到茶馆门口,厚重的门帘低垂,下摆处透出里面昏黄的光亮。 丘幕遮摆手示意大家先停下,对周澜道:“你有咒符吧?” 周澜掏出一张写满红字的咒符,贴在门上,过了会儿,红色的字没有变黑,显示客栈内没有阴秽之物。 丘幕遮这才掀开了门帘。 里面装修精良,正对大门的楼梯满铺红毯,可以说是相当气派了。 “请问有人吗?”丘幕遮边问边环顾四面。 第一声没人应答,第二声还是没有,喊到第三声,终于响起“咯咯”的笑声,众人抬起头,一个女子娉娉婷婷地站在二楼楼梯口。 她和丘幕遮一样,也穿着红色的长裙,但衣领开得极低,雪白的胸脯非常惹眼,裙摆两边开叉,走路时便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从红毯走下来,看起来恍如维密超模在走秀! 看到这般美景,一般人都会失神,但丘幕遮不是一般人,至少在这个世界不是。一看那火辣的身材,清凉的穿着,浮夸的走路姿势,他立刻想到了《至尊》里面的一个人物——魔族左护法古菲儿!典型的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从打扮到名字,古菲儿都可以说是《至尊》里的潮流代表了有木有。 原作里古菲儿出场次数很少,但一旦出场,都是重头戏,她曾经和楚星沉在缥缈山大战三百回合(字面意思),最后落败于楚星沉之手,对楚星沉又爱又恨,在原作里已经一脚踏进楚星沉后宫大门,并且在丘幕遮看来,早晚都要两脚踏进去。 古菲儿第一次出场似乎是在“绞枫林之战”?丘幕遮记不清了,但肯定不是现在!因为这个什么“勇夺白阿剑”的剧情任务是系统专门开出来给丘幕遮历练刷分的,但是现在竟然连古菲儿都出现了……剧情有点乱套了啊喂。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我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古菲儿笑眯眯地走到众人面前,接着吩咐身后的侍女上最好的茶。 “各位,请坐。” “那个,我们其实……”周澜的一个弟子忽然插话。原本这种场合小辈不应该多嘴,但丘幕遮看过去,见他满脸通红,似乎是情不自禁。 “诸位,请用茶。”古菲儿毫不在意地微微笑,涂着丹寇的指甲轻扣茶杯。 其实不光说话的少年一个,除了周澜戴着兜帽和柳叶缠着绷带看不见脸外,其他小辈均面露痴迷,就连楚星沉也……不对不对,楚星沉现在这副宛如看见一杯白开水的冷淡表情是几个意思?虽然说楚星沉性格如此,但毕竟现在还只有十四岁,表情管理远没有长大后那般到位,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原作里描写他初见古菲儿时——【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可是现在丘幕遮怎么看,都没有啥红晕嘛! 丘幕遮刚要把目光撤走,就见楚星沉也忽然把目光转向他。 “…………” “…………” 你老婆在那边呢!你看我干什么!丘幕遮莫名有点心虚,就好像自己窥探别人的隐私突然被逮到一样。 “妹妹。”古菲儿温暖的手忽然覆上丘幕遮的手背,“妹妹好生漂亮,皮肤又白又嫩,我真是好多年没见得妹妹这样的美人儿了。” “小……姐姐你才是国色天香。”丘幕遮差点一个顺口喊“小美人”了。他当然不相信古菲儿这么好心,夜半三更有闲情坐在这里陪他们聊天。但现在既已入狼穴,也不能轻举妄动,要想回到无忧鬼城,古菲儿一定是那个突破口! “小女子名菲菲,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丘幕遮先说了“木秋儿”,接着其他人依次扯了假名字,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到了周澜时,他顿了顿,才道:“阿丑。” “…………” 好名字!丘幕遮心道,可以说是非常形象地概括了原作里周澜的形象了,但是兄弟你现在这般花容月貌,不应该叫“阿花”吗? 又闲扯了一两句,丘幕遮决定把话题拉上正途。 “请问菲菲姑娘,此地名何?” 古菲儿道:“千红一窟。” 丘幕遮心头一震,接着又指那茶杯问:“此杯甚美,可有名?” 古菲儿道:“万艳同杯。” 这下子,丘幕遮大概能领会这城中为什么只有女子了。不妙,不妙,得赶紧走,除了他穿着女装能混淆视听外,身边可都是男人。 这时,又有几人从外面进来,皆身穿天青色长袍,手持坠有绿色万福结的古剑。为首一人又高又瘦,一进屋就大喝道:“妖女,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他拔剑出鞘,冷冽剑气在空中横扫而来,剑光直接将丘幕遮他们所坐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秋鸣宫的几人同时往两边撤退,同时在心里道:要命!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死对头,云灵山派!那个瘦高个儿,正是云灵山派掌门殷泽的师弟,云灭剑贺欢!至于他身边跟着的那个清丽少女…… 来来来……来了! 没有错了,丘幕遮绝对没有看错,那是贺欢的女儿贺青梧!《至尊》里的女主角贺青梧! 其实原作里女性角色众多,和楚星沉有感情纠葛的不下六七个,其中有两三个戏份又差不多,如果非得从中选出一个人来当女主,那就看楚星沉最喜欢谁!其实没到大结局谁也不知道哪位娘娘能笑到最后坐上正宫宝座,但从目前连载来看,丘幕遮坚定地认为,楚星沉最喜欢的就是贺青梧。毕竟,禁欲系冷美人什么的,可以说是丘幕遮本人的心头最爱了。 万万没想到啊,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女主! 13.英雄救美 这边丘幕遮感慨万千,那边贺欢已经与古菲儿交上了手,贺青梧等其他云灵山的弟子也纷纷拔剑相助。 “师傅,我来帮你!” “大胆魔族妖孽,敢来云灵山派的地盘闹事,找死!” 楚星沉一听“魔族”两个字,手立刻按住剑柄,作势就要上去帮忙。 “喂喂!”丘幕遮急忙按住他的手,“要干嘛你!” 楚星沉咬牙道:“他们是魔族!” 丘幕遮扶额,熊孩子的正义感也实在是太强了。 “你现在才筑基初期,云灵山派的那几个最差的修为都是筑基中期,更别说金丹中期的贺欢了,你上去能帮什么忙!别添乱了!” 少年体内正义之魂正熊熊燃烧,不灌点凉水估计浇不灭,丘幕遮又道:“云灵山派的臭脾气你不了解,你想帮他们的忙,也要看他们领不领情。不信?” 他朝打斗中的人努努嘴,云灵山派一个弟子被一道红光打倒在地,正滚到柳叶脚边,柳叶顺手欲扶他起来,却被那人甩开,狠狠道:“别多管闲事!” “看到了吧?”丘幕遮把头转回来。 “…………”楚星沉拔出一半的剑推了回去。 丘幕遮望向对面,周澜正抱臂靠窗,冷眼旁观。周澜是魔族,却是个被赶出魔教的魔族。原作中,秋鸣宫宫主卓华是老教主和一个普通女修之子,因为血统不纯正等原因,在争夺教主一位时败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为躲避追杀,卓华带着自己的徒弟,也就是周澜逃到人界,开始过上了“披着人皮”的生活。 秋鸣宫宫中弟子,有纯正的魔族,比如周澜,有只有一部分魔族血统的,比卓华自己,有普通修仙之人,比如舒鸿影,也有修魔者,比如原装货丘幕遮。可以说,秋鸣宫就是个大杂烩,这么多种族能够共同生活和谐共处,也是《至尊》世界的一大奇观了。 楚星沉入门时并不知道自己进了一个“杂耍班子”,他一心跟着舒鸿影在东峰修仙,直到“绞枫林之战”惊天一变,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掉进了一个魔窟。和其他修仙者一样,他对魔族向来十分憎恶,更别提后来得知自己一家是就是被魔族杀了个精光,所以转而拜投缥缈山派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此时,茶馆内剑光乱窜,剑气乱扫,两边打得不可开交,丘幕遮给所有人隔空传音:“走?” “走走走!” 正要开溜,忽听贺欢大吼道:“擅闯我云灵山派地盘者,一个都不许走!” 他将灵力全部灌输于剑上,云灭 “哐——”的震动,剑气以白虹贯日的气势冲天而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茶馆都被震得四分五裂—— 原本在屋内的众人眨眼间就宛如站在了外面,头上是漆黑夜幕,脚下是一堆废墟。 “…………” 说好的谁都不许走呢! 古菲儿飞身后撤,贺欢道:“妖女,休走!” “我是妖女?”古菲儿咯咯直笑,“你们云灵山派就是什么名门正派了吗?” 丘幕遮心道,废话!云灵山派可是修仙界的三位大佬之一!质疑云灵山派那可就相当于质疑整个修仙界! 【系统温馨提示,下面将出现后续剧情任务重要线索,请宿主认真聆听】 丘幕遮:“…………”这浓浓的考四六级听力的感觉是什么鬼! 古菲儿道:“让百来号女子家破人亡,就是你们所谓名门正派做出来的好事!” 哇哦!丘幕遮呆了,他听到了什么?好劲爆的线索! 听到古菲儿的话,不仅秋鸣宫的人,就连云灵山的弟子,都各个愣住了,只有贺欢惊怒交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一切。 古菲儿幽幽笑了笑:“你不是怕我去太虚秘境吗?我不仅要去,还要带朋友去。”她眼神示意了丘幕遮一下,然后向一边街道跑去。 所有人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十分钟之后—— 所有人跟着古菲儿跳进了传送阵。 …… 回到无忧鬼城,丘幕遮惊讶地发现城中街道建筑什么的,竟与那什么“千红一窟”如出一辙,脚下这条路的尽头,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茶馆。 不同的是,“千红一窟”热闹非凡,但无忧鬼城却死气沉沉的,挨家挨户大门紧闭,蛛网横结,连门梁上的灯笼都没有点亮,唯有一片月光清冷。 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轰然巨响,转过一个拐角,只见一座高楼门口发出淡淡的荧光,一群人横七竖八地摔倒在门口,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他们穿着统一的天青色衣服,都是云灵山派的人。 接着,一个黑影从门里一蹿而出——真的是黑影!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身形姿态应该是个男人。 他怀里抱着一样半身长的东西,用白布裹了一圈又一圈,也看不出是个啥,非要说的话,丘幕遮觉得那可能是法式长棍。 那群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弟子立刻指着他对贺欢吼:“师尊,就是他!鬼鬼祟祟地闯进秘境,还偷袭我们,打伤了好几个人!” 贺欢一听,怒道:“好啊,在云灵山派的地盘还敢欺负云灵山派的人!我来会会你!”于是弃了古菲儿,又和黑衣人打在一起。 丘幕遮暗笑,这个贺欢,不像是带弟子来寻宝,更像是来找人干架的。 这时,古菲儿已闪身进了秘境入口,回头妩媚一笑:“各位慢慢打,我先进去了。” 周澜立刻道:“我们也进去!” 丘幕遮正要抬脚,忽然瞥见黑衣人手里的“法式长棍”银光一闪,原来是打斗中底部的白布滑下来,露出里面东西的一小角,被月光一照,反射出光来。 那那那……那是—— 一把剑! 一把黑衣人从太虚秘境里带出来的剑! 丘幕遮反应过来了,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白阿剑! 此时贺欢和黑衣人的打斗已近白热化,那黑衣人只用左手耍一把木剑,威力丝毫不减贺欢的云灭剑,可见自身的法力要比贺欢高强许多。 “爹,我来帮你!”贺青梧怕自己老爹抵挡不住,也抽出剑加入到战局。 贺青梧这把剑也有个名字,所谓云起又云灭,贺欢的剑叫云灭,贺青梧的剑就叫云起,她本人也在书中被人尊称为“云起剑青尊”,不过这都是后来她和楚星沉双修之后的事了。楚星沉有楚门血脉,和他双修,很快就能修为大增,一夜啪啪啪,比辛苦修炼几年还管用! “青梧,小心!” 贺青梧一着不慎被打中左肩,云起剑脱手而出,整个人向后飞去,她掏出腰间口袋抖了抖,从里面窜出一只紫貂。 “去,咬他!” 丘幕遮:“…………” 姑娘,别说你这紫貂还没长成,就算长成了,也是低阶灵兽,咬,是咬不死人的。 但是紫貂听到主人的命令,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送死了。 黑衣人虽没被咬死,但也确实被咬中了手腕,剑气一乱,直接扫向贺青梧。 丘幕遮火速赶上,硬生生替贺青梧挨了一记剑气。 贺青梧年纪尚小,之前的打斗又消耗了不少灵力,要是真挨一下,恐怕会灵脉受损,所以丘幕遮这一挡,她既震惊又感动。 【叮咚!恭喜宿主收获贺青梧好感度,总分+20】 “疼疼疼。”丘幕遮捂着胸口,直接坐倒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贺青梧半蹲在他身边,有点手足无措。 【叮咚!恭喜宿主再收获贺青梧好感度,总分继续+20】 “疼……”丘幕遮不是装的,他是真疼,疼得眼角都冒出了泪花。 贺青梧眼眶一红,好感度直线飙升,一下子加满了100分。 秋鸣宫的人全跑了过来,周澜暴跳如雷道:“你是傻吗!英雄救美也不是你这么救的!” 楚星沉站在一边不发一言,手紧紧握住剑柄,仔细看的话,眼里还有红红的血丝。 14.白阿认主 街道两边同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云灵山派又有人赶了过来。 黑衣人迅速解下缠绕在白阿剑上的白布,把剑握在手里。但此时的白阿剑,剑身暗淡,毫无光泽,看起来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剑上,渐渐的,剑身逐渐亮了起来。他试图灌输灵力于剑上,但是灵力如灵蛇般在白阿剑上四窜游走,根本无法操控。 最后,黑衣人反被白阿剑剑身爆发的强烈剑气所伤,“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似乎极为不甘,但云灵山派的人已经快围攻过来,他只能弃剑而走。 “楚星沉!”丘幕遮还半躺在地上调整灵息,“去把剑拿过来。”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楚星沉也不例外。 周澜眉峰一蹙:“那可不是一般的剑,你刚才也看到了,那黑衣人……” “听我的。”丘幕遮打断周澜的话,依旧只看着楚星沉,“去把剑拿过来。” 楚星沉犹疑道:“师叔,我……” “听话,快去。”丘幕遮语调轻快,就像在哄小孩子。但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楚星沉一定不喜欢听这种调调。 果然,楚星沉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大好看,但他挣扎了一下,还是转身向白阿剑走去。 他轻轻松松地拿起剑,走到丘幕遮面前,双手奉上:“丘师叔。” 丘幕遮道:“给你了。” 楚星沉大吃一惊,其他人也炸开了锅。 “怎么给他了?” “应该是什么很厉害的宝物吧,我也想要……” 贺欢领着一众弟子走过来,小辈们可能不认识,但贺欢还是认得丘幕遮的,他面含讥诮道:“丘峰主大老远跑来南陵,想必是偷了无妙和海量的咒符才进得无忧鬼城,这般厚脸皮,贺某实感佩服。”本来依他的性子,和秋鸣宫的人再打一架不可避免,但因为刚才丘幕遮出手救了贺青梧,贺欢也不好意思恩将仇报,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丘幕遮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摸摸鼻子道:“贺仙师过奖,不敢当。” 这是夸奖吗?被惊到的云灵山派众人同时在心里道,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贺欢响亮地哼了声,眼光停驻在楚星沉手里的剑上。身边有弟子察言观色,立刻道:“太虚秘境里的宝物,你们凭什么说拿就拿!” 柳叶反驳道:“这可不是我们拿的!” 丘幕遮道:“拿都拿出来了,难道你还想送回去?” “凭什么给这个小子!” “就是就是,见者有份!” “你们偷偷跑到我们地盘上来,就这么理直气壮拿我们的东西?” 见者有份?怎么个见者有份法?你以为是披萨吗! 楚星沉仍是两手捧着白阿剑,丘幕遮握住他的手,稍微一用力——他一声闷哼,剑刃划伤了他的手,血丝立刻从指缝里渗出来。 “师……” “去把剑拿给贺仙师看看。” 楚星沉本来心中惊疑,但见丘幕遮浑然未觉的样子,以为他只是不小心使力使大了,所以也就默默忍了手上的痛,奉剑朝贺欢走去。 贺欢身边的大弟子抢着把剑接过来,本来想自己捧到师尊面前,结果一接那剑,却发现沉重无比,差点掉在地上。 “师兄怎么了?” “师兄我来帮你!” 好几个人同时去捧那剑,一个个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最后还是没有捧住,让剑掉在了地上。剑砸中了其中一人的脚,那人嗷嗷直叫,抱着脚原地打转。 “废物!”贺欢走过来,“一把剑都搞不定!”他一边说一边弯腰去捡剑。 一拿——没拿动。 二拿——依旧没拿动。 他心虚地偷瞄了秋鸣宫的人一眼,似乎生怕他们说“一帮小废物还不是你这个大废物养出来的!”然后同时伸出两只手握住剑柄,吸气一提——还是没拿动! “这破剑怎么回事!”贺欢面向丘幕遮质问,“你到底搞了什么鬼?为什么你们可以拿得动,我们却拿不动!” 废话!你当然拿不动,别说你了,现在这天下能拿得动白阿剑的人,也只有楚星沉一个!丘幕遮心道。 在《至尊》世界里一直有“白骨堆山红血成海”的传言,白就是指“白阿剑”,红就是指“红魔剑”,其设定和东皇钟、伏羲琴这种牛逼哄哄的神器差不多,也是楚星沉逆天外挂的金手指之一。 在成为楚星沉的法器之前,白阿剑已经出世过一回,为云灵山派前任掌门郑霁风所有。郑霁风也是江州楚门的人,本来应该叫楚霁风,随了母姓才叫郑霁风。他原来和缥缈山派掌门陆默轩并称为“二仙尊”,可惜在一次外出远游时命丧异乡。郑霁风死时,一缕残魂封印在白阿剑中,白阿剑自此封剑,只有楚门血脉才能解封。在解封前,只是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剑,若非楚门后人者强行用自己的血解封,只会刺激剑魂造成灵力反噬。而一旦白阿剑解封,就会立刻认主,其他人别说使剑了,就是拿都拿不起来。 丘幕遮因为系统提示,自然知道那剑就是白阿剑,可其他人却暂且不知。 “请贺仙师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峰主明明什么都没做!”死忠粉柳叶为丘幕遮打抱不平。丘幕遮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拿剑。 柳叶于是听话地走到白阿剑前,弯腰去拿—— “真的好重!”柳叶脸憋成了猪肝色,也同样没把剑拿起来。 丘幕遮悠然道:“贺仙师,看到了吧?不是我在搞鬼,是这把剑,合该是我秋鸣宫这位小徒弟的。” 贺欢自然知道,灵兽法器之类的东西也讲究个缘分,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他黑着脸,从上到下将楚星沉打量了一番,最后,一脸愤恨不平演变成了自以为是的宽容大度:“既然这小崽子与这破剑有缘,就收着回去削削木头劈劈柴好了。” 极其傲慢的语气让丘幕遮听了直在心里摇头,贺仙师啊贺仙师,你肯定想不到,现在你口中的“这小崽子”,以后你可是要跪着喊爸爸的,还有“这破剑”,以后把你们整座云灵山劈了都不在话下啊。 贺欢哪里能听到丘幕遮这些心里话,他变本加厉地又给了楚星沉一记不屑一顾的白眼,接着大手一挥,号令众人道:“我们走!” 云灵山派的人全进了秘境,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秋鸣宫的几个小辈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我们……” 周澜道:“我们也进去吧。”他见丘幕遮站着不动,问道,“还疼?” “啊?”丘幕遮大脑当机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伤”,于是装模作样地抓住胸口的衣服,愁眉苦脸道,“疼。” 周澜嘴角一抽:“活该!”然后长袖一甩,带头进了秘境。 丘幕遮把手放下,对身后的楚星沉道:“哎!这人好没意思!” 楚星沉抿着唇,表情有些微妙。他几乎是将白阿剑抱在怀里,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丘幕遮的视线已经被不远处什么东西吸引了。 丘幕遮朝贺青梧那只“英勇就义”的紫貂走去,楚星沉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那只紫貂肚皮朝上,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竟然还没死。 丘幕遮蹲下来,将紫貂抱起在膝盖上,然后将灵力输送到紫貂体内。 紫貂全身抽动了几下,然后自个儿翻了个身,趴在丘幕遮膝头,用小爪子去抓丘幕遮微微卷起的纱摆。丘幕遮挠挠它毛绒绒的脑袋,它舒服地“吱”了声。 “原来贺青梧还没有和这只紫貂签订灵契……”丘幕遮抱着紫貂站起来,“把它一起带进秘境吧,找一找有没有可以疗伤的灵草。” “丘师叔!” “?” “…………” 丘幕遮有点头疼:“怎么?”小伙子你有话就直说哎,不要总是欲言又止! “谢谢师叔。”楚星沉说着就把头低下了。 丘幕遮猜他说的是白阿剑,于是拍拍他的头道:“不用谢,你以后勤加修炼,一定会成为比贺欢还了不起的修士。” 比贺欢还了不起?楚星沉猛然抬起头,眼里又出现了当初他听到那句“想要,就自己来拿”时的惊讶和迷茫。 “对自己有点信心嘛。”丘幕遮笑笑,然后赶紧走开了。 鬼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鼓励楚星沉!明明楚星沉日后越强大,他的下场就越惨不忍睹!果然还是楚星沉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太有欺骗性了吗? 一对着那张现在表情管理还不够到位,随时都可能懵逼的脸,丘幕遮就忍不住想装B!也就只有现在还能在楚星沉面前装B爽爽了,以后,哼哼……呜呜…… 楚星沉望着丘幕遮走进秘境,眼前的背影突然就和那日街道上远去的背影重叠起来—— 那一瞬间,楚星沉整个眼睛都亮了,但只是短短一瞬,又旋即暗淡下去。他真是累傻了,竟然会产生这种错觉…… 他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接着走进了秘境。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勇夺白阿剑”剧情任务,+500分,总积分已达900分,距离系统升级还差100积分,怀挺!】 丘幕遮在秘境里溜达了一大圈,没再碰到云灵山派的人,也没再碰到古菲儿,至于那个把白阿剑先从秘境里带出来的黑衣人,丘幕遮一直都不知道是谁,他曾经明晃晃暗搓搓地问过系统,但系统不是装死机就是在装死机的路上,套不到一点线索,最后丘幕遮只好暂时放弃。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是系统安排进来给自己帮忙的npc,而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角色,不然这剧情会越来越复杂,自己完成任务的难度也会增加。 半个月后,丘幕遮一行回到了秋鸣宫,满载而归。 这次在太虚秘境里拿了很多东西回来,但丘幕遮最满意的还是一管身材十分美妙的紫竹长箫。他手持长箫立于铜镜前,随手那么一挥,可以说,非常仙风道骨风度翩翩了。 至此,丘幕遮达到了千里迢迢带回一根既不能用来炒菜也不能当做法器的紫竹长箫的唯一目的—— 附庸风雅! 可谓是不虚此行也。 15.仙门卧底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丘幕遮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晚上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结果半夜由于姿势太豪放从床上滚了下来,他也毫无察觉。 等到第二天中午,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丘幕遮才微微眯眼,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嗯?这是什么?他手一伸,结果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他猛地把眼睛睁大,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板上睡了一晚,而刚才伸懒腰时手伸到了床下,那里似乎放了件什么东西。 他身体倾过去一掏,从床板下掏出了一个铁盒。那铁盒上贴了两张封条,上面画满了圆圆圈圈的符咒,是用来阻止其他人随意打开的。 丘幕遮把封条揭下来,铁盒里面竟然装满了信封信纸!他立刻抖擞精神,爬上床盘腿而坐,然后把铁盒搁腿上,开始将信封一张张拿出来看。 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他把信纸从里面抽出来,入目是满满一张纸的端正小楷,开头的称谓是“师兄”。 丘幕遮兴致颇高地读起来,结果读着读着就发现这些信不寻常,很不寻常。 这些信全部都是原主和那个他称之为“师兄”的人的来往信函,那么他的师兄是谁? 看完全部信的丘幕遮差点再次从床上滚下去! 卧槽啊!他他他的师兄竟然是——陆默轩!第一修仙大派缥缈山派掌门陆默轩!被世人传颂为“北陆南郑”的“北仙尊”陆默轩! 这个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丘幕遮,竟然是个……卧底!是缥缈山派前掌门派来秋鸣宫的卧底! 丘幕遮以信的内容为基础,加以合理猜测和推断,整理出重要信息如下: 原主是个孤儿,身世之凄凉大概和楚星沉有的一拼。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原主跟着一个云游散修修炼,那散修估计自己没什么真才实学,教给原主的东西也乱七八糟,导致原主在一次自行修炼中差点走火入魔。说差点,是因为他在彻底走火入魔前,遇到了下山历练的陆默轩,得陆默轩所救,还想要跟他去缥缈山拜师学艺。 谁知到了缥缈山见了陆默轩的师傅,也就是老掌门,却被断然拒绝。什么天生根骨不佳,性格乖戾浮躁,不适合修真等等,总之老掌门找了一堆理由将原主拒之门外。原主不死心,于是死缠烂打要陆默轩教自己,陆默轩是个非常善良又有正义感的人嘛,抵不过原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好偷偷教他修炼。几年间,原主倒也修出了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 十年前,老掌门无意中察觉到了秋鸣宫宫主卓华的魔族身份,并且怀疑秋鸣宫就是魔族在人界的聚集地,但苦于没有证据,不敢打草惊蛇,于是想出了一个让人去秋鸣宫卧底的法子。这个差事相当有难度,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而且怎么看都有点不光明磊落,所以作为老掌门得意门生的陆默轩起初并不同意,但是没办法,当时陆默轩再怎么天才盖世,也不是掌门,没有拍板权,还得听领导的。就在老掌门和陆默轩焦头烂额想人选的时候,已经离开缥缈山多年的原主正好回来找陆默轩聚聚,听说了此事后竟主动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去当这个卧底。 这些年来,原主一直在收集秋鸣宫的各种情报,包括卓华、周澜、舒鸿影等几位高层的习惯和弱点,还有秋鸣宫从里到外全方位的地形机关图等等,统统都告知了陆默轩。 难怪“绞枫林之战”后陆默轩要将重伤的原主带回缥缈山!难怪原主体内流转的都是灵力而非魔气!难怪原主这么多年不肯收一个徒弟!他只是一个披着“魔修”皮的仙门卧底! 而这些,应该全部都是《至尊》里还没揭露的伏笔! 都怪作者挖坑太多,总是前面埋了伏笔,写到后面就忘了,现在还要靠丘幕遮抽丝剥茧,把这些伏笔暗线什么的理清楚再串起来。 丘幕遮看着摊了一床的信纸,觉得眼皮发酸额角抽筋。 本来他以为自己身上只背了一桩楚门血案,没想到,绞枫林之战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要知道,楚星沉的师傅舒鸿影,可就是死在了绞枫林之战里!换言之,他间接害死了舒鸿影,死亡flag瞬间又立了一条啊喂! 要命!要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同样要命的事,虽然信中没有挑明,但是丘幕遮基本能够确定,这个原主,他……他他他竟然是个断袖!断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以师兄相称的陆默轩!不过据丘幕遮观察,原主对陆默轩有那个意思,陆默轩对原主却没那个意思。 对于原主来说,这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悲伤故事,但是对于丘幕遮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喜讯!应该说,只是一屋子愁云惨淡里唯一值得喜的地方了。 腿坐麻了,换个姿势继续思考。 丘幕遮靠在床板上,心想绞枫林之战势必会发生,而且这卧底他做也做了,情报他该给的不该给的也已经给了(虽然准确点说是原主给的),他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断头台。怎么办?怎么办? 想来想去,为今之计,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勤加苦练!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这样以后和楚星沉对刚的时候,他可能,还有那么一丝丝生还的可能,打不赢,至少他可以溜啊!溜到天涯海角!溜他个十年二十年!他就不信楚星沉这么闲的蛋疼,能追他一辈子。 现在楚星沉十四,原作里写绞枫林之战爆发时他十七岁,也就是说,还有三年时间。丘幕遮决定在这三年里潜心闭关修炼,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凡事都靠实力说话,虽然身上绑定了一个系统,但他也一直抱着能尽可能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希望。 “吱吱——”一团毛绒绒的紫色从被窝里钻出来,从丘幕遮胳膊下面爬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后翻了个身。 “你也醒了?”丘幕遮笑笑,用手指去挠紫貂的肚皮,紫貂舒服得四肢乱颤,胡须也抖出了disco的节奏。从太虚秘境出来后,这小东西就一直赖着他,不是抱大腿就是爬胳膊,反正它还没有和任何人签订灵契,丘幕遮就把它带回了秋鸣宫。结果第一晚,小东西就爬上了他的床,扔下去后又立刻爬上来,再扔——再爬——如此反复多次,丘幕遮终于被它不屈不挠的厚脸皮给打动,放任它满床乱滚。 “小东西。”丘幕遮托着紫貂的两只前爪带它站起来,“我要去闭关了,以后你就好好跟着你柳叶哥混,混得好了有肉吃,混的差了只有面汤,不过别担心,你柳叶哥厨艺贼棒,就算是面汤也是人间绝味。” 他托着紫貂在自己腿上跳来跳去,眼神有些放空,忽然,视线落到窗边那唯一一个素花瓷瓶上,立刻想起来信里提到的一件事。 他随手把紫貂塞进被窝,起身走过去。将瓷瓶里的花束拿出来,然后把手往里一伸。那花瓶瓶身修长,瓶颈正好可容一只胳膊伸进去。 丘幕遮在瓶肚里掏了掏,果然掏出了一封信。 这素花瓷瓶里有一个微型传送阵,只能传送一些小物件,正好供原主和陆默轩互通信件所用。 丘幕遮穿过来已近大半年,这大半年来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自然也就从来没给陆默轩写过信……想到这里,丘幕遮的心咯噔一跳,陆默轩会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他赶紧把手里的信打开。 从墨迹上来看,这封信已经写了很久了,大概内容是“丘师弟你辛苦了,敌不动我不动,秋鸣宫既然真的是魔族的地盘,早晚会生出事端,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肃清……最后,师弟你真的辛苦了。” 丘幕遮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把信读了好几遍,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他怎么看,这封信都可回可不回,所以即使他这么久没回信,陆默轩也没再写信过来。 除了讨论公事外,陆默轩偶尔还会关心一下丘幕遮这个师弟的个人生活状况,言语间客气又不失亲和,可以说非常让人心情舒畅了。 佩服!佩服!丘幕遮心中感慨,不愧是被人称为“北仙尊”的人物,即使面对一个对自己抱有那种感情的男人,也能做到如此宽容淡定!要换做丘幕遮,早就避之不及了。 看书时丘幕遮就很喜欢陆默轩这个人物,当时有不少读者觉得作者将此人刻画的太过完美,骨头里挑刺地发了很多吐槽评论,丘幕遮忍不了了,立刻发表长评进行回击,表示他就是喜欢这种有颜有钱双商高,一生传奇又狗血的人物!此长评洋洋洒洒一千字,其辞藻之华丽,感情之充沛,引经据典之丰富,实乃全网罕见,虽然后来这条评论被以“传播色情淫/秽信息”的理由举报删除了,但却让“骚年跪下来”一跃成为×点文学网十大粉丝巨巨之一,只要一发评论,后面必有无数读者跟评,连作者大大都会回复的那种。 现在丘幕遮穿到书里,亲身体验了一番后再度表示,陆默轩果然值得他写长评! 将翻出来的信全部整理好后,丘幕遮便开始动手收拾一些要带入洞府的东西。柳叶听说他要闭关三年,鼻子一抽,眼眶竟有些红,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帮丘幕遮收拾东西。对于峰主的决定,他从来不会质疑。 除了柳叶,闭关的事丘幕遮也跟卓华和周澜打了招呼,三天后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他独自一人拿上包裹,出了朽幕斋。 闭关的灵洞在朽幕斋后面,两地相距不远,途中有一条淙淙小溪,溪边堆着几块巨石,据说是某位仙人在渡劫飞升之前留下的灵石。那些巨石皆有半人高,形状姣好,平滑圆润,可以说是石头中的杨贵妃。杨贵妃虽然美,但非要说她是真的仙女下凡,就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丘幕遮怎么看那几块巨石都看不出半分灵气,但是却看到了石头边一个十分有灵气的人。 等一下,人?!那石头间竟然靠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楚星沉。 16.月色温柔 此时月上梢头,都这么晚了,楚星沉不在东峰,跑来这南峰干什么! 丘幕遮满腹狐疑地走过去,才发现楚星沉已经睡着了。他把白阿剑紧紧抱在胸前,上半身靠着巨石,两条腿伸得笔直,头微微倾斜,看起来是累极了才会有的那种睡姿。他向来白皙的脸此刻变得红彤彤的,而那红,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丘幕遮伸出手一探,楚星沉的额头滚烫如火烧——果然发热了!大概是高热之下突然感觉到了舒爽的凉意,楚星沉本能地在丘幕遮要把手拿开时贴了上去。丘幕遮于是重新把手放回他额上,接着又把手放到他的左脸颊上冰冰,再放到右脸颊上冰冰……少年的眉头终于舒服地舒展开。 丘幕遮忽然觉得好玩,干脆伸出另一只手,两手同时捧住楚星沉的脸,一用力,少年的脸就被挤压成了鼓鼓的一团,眼睛挤成了豆豆,嘴巴也挤成了“8”字……丘幕遮两手上下揉搓,左扯扯右拽拽,差点把人熊孩子玩坏了,偏偏楚星沉昏昏沉沉,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发出软糯糯的鼻音。 “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这种趁人之危蹂/躏男主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啊喂!丘幕遮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抖s的潜质。 楚星沉开始无意识地微微挣扎,丘幕遮这才赶紧把手松开,但他一松手,楚星沉又主动贴过来。丘幕遮只好又继续冰冰,这一次,是老老实实地冰冰了,楚星沉也终于满意了。 他嘴里嘟嘟哝哝不知在说什么。丘幕遮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方才听清他说:“我一定要比贺欢更厉害……” “…………” 丘幕遮哑然失笑,看样子这小崽子这几天都在这里修炼!丘幕遮的南峰是秋鸣宫四峰里灵气最充沛之地,朽幕斋到灵洞这一带又是南峰灵气最充沛之地,所以很多其他峰的弟子都会跑来这里修炼,但是楚星沉一般都不会过来。从太虚秘境回来后,这小崽子不知脑子里哪根筋突然通了,终于也肯来这个好地方修炼了。只是用力过猛,劳累过度,不仅烧得稀里糊涂,体内的灵气也各种乱窜,不太妙,不太妙。 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这是丘幕遮下意识的反应,虽说楚星沉作为男主有不死金身,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他面前,他总不能不管不问。 一刻钟之后—— 丘幕遮背着楚星沉站在白雾缭绕的温泉旁,眼皮跳得相当厉害。 这场景,他怎么这么熟悉呢! 周围草丛间清幽的花香,袅袅上升的迷离雾气,温柔多情的朦胧月光—— 卧槽啊啊啊啊!这不是原作里那段著名的“温泉戏稚子”吗!丘幕遮想起来了,在原作中,楚星沉也是因为连夜修炼,发了高烧,灵息紊乱,被舒鸿影带到了南峰温泉。温泉下灵石灵草众多,可以说,此地的温泉就是一个天然的灵药库,入温泉洗浴也就是变相药浴。 就是在这里,原主换上了他最喜欢的一套红色纱裙,不仅手腕上,脚踝上也戴上了叮叮当当的银镯,步履翩翩地走到楚星沉身后,弯下腰,伸出细白的胳膊,从背后环绕上楚星沉的脖子,嘴唇几乎贴在他耳根,然后□□□□□□□□□□□□□□□□□□□□□□□□□□□□□□□□□□□□□□□□□□□□□□□□□□□□□□□□□□□□□□□□□□□□□□□□□□□□□□□□□□□□…… 原谅丘幕遮不记得具体情节了,因为——他一点儿都不想看男人是如何挑逗男人的好吗!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哪怕其中一个男人穿着女装!况且现在的楚星沉还不能算男人,只是个男孩…… 变态!禽兽!恶棍! ——砰!什么东西砸中了地面。 回头一看,楚星沉正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小脸皱巴巴地揪成一团。 “…………” 不好意思,刚才忘记背上有人了。 丘幕遮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将楚星沉三下五除二扒了个精光,然后扑通一声“扔”进了温泉里。 ………… 楚星沉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感到周身温热而舒畅。 但是奇怪,他记得自己明明在溪水边修炼,怎么跑到这边温泉里来了? 他的大脑还有些晕乎,本能地想从水里站起来,结果刚起身,两腿一软,又哗啦啦跌进了温泉里。 “好好待着别动。” 一个熟悉的男声自头顶响起,楚星沉猝然抬头,看到温泉边几块连在一起的巨石上,高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丘师叔?” “没错,是我。” 丘幕遮的身形半隐在稀疏枝叶间,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如线条优美的黑玛瑙,一半如精雕细琢的白玉石,衬着深蓝色的夜幕,有种蛊惑人心的邪美。 也许是高烧还未完全褪去的原因,也许是温泉热气蒸腾的原因,楚星沉觉得全身发烫,有点口干舌燥。这种感觉让他心中焦躁难安,不禁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 丘幕遮见他徒劳无功地想离自己远一点,活像只害怕被自己逮来剥皮烤了吃的小兔子,不觉感到好笑,脱口就问:“哎,楚星沉,你就这么不待见你师叔我?” 楚星沉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丘幕遮又道:“是因为我穿女装的缘故?”他已经改变了原作中的剧情,既没有把楚星沉关小黑屋,也没有故意给他使绊子穿小鞋,但是楚星沉对他还是颇为戒备反感,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他男扮女装这一点会让楚星沉感到厌恶了。 楚星沉没有回答,那就相当于默认了,丘幕遮叹口气道:“你来秋鸣宫都大半年了,怎么还没习惯我这样?” 楚星沉:“……” 丘幕遮道:“凡事都只是习惯问题,只要习惯了,穿男装穿女装都是一样的,即使我不穿衣服,习惯了,也并没什么区别。” 楚星沉:“…………” 【叮咚!反派形象复杂度+25分,人格深度+25分,总积分+50】 丘幕遮一跃而下,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温泉边,他负手而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道:“这方温泉是很好的药泉,你安心在这里调养,等烧退了,体内灵息平稳了,再出来。”说完转身欲走。 “丘师叔!” “?” “你现在要走吗?” 丘幕遮有点惊讶:“你一个人不敢待着?” 楚星沉似乎也被自己刚才那句话惊到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么晚了,丘师叔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我打算闭关静修。”丘幕遮实话实说,“本来说好明天一早再走,但是我实在怕看到柳叶那张要哭不哭的脸,只好趁他睡觉时先走一步了。” “闭关?师叔要闭关多久?” “三年。” 三年?这么久……楚星沉的手指不自觉在水中蜷曲起来。 丘幕遮道:“对修士来说,十年弹指一挥间,三年又算什么?” 听到最后那句轻轻巧巧的“三年又算什么”时,楚星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恍恍惚惚觉得,对自己来说,三年,真是一个漫长的词。 此时月色温柔,正是叫人舒心的安宁岁月,说真的,丘幕遮竟有点不想走,毕竟三年后再出来时,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但这个舍不得走的想法只在脑海里溜达了几秒钟,就连尾巴都抓不到了。 丘幕遮不再多言,只对楚星沉笑了笑,接着转身向灵洞方向走去。 直到丘幕遮的背影完全看不见,脚步声也完全听不到了,楚星沉才放松了身体,重新靠坐回池壁。他看见摆放在边上的自己的衣服,堆叠得整整齐齐,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丘幕遮坐在这里,全神贯注给他叠衣服的场景。 他把衣服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然后转身趴在岸边,把衣服当靠枕一把抱住。 “三年……”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自我安慰,“就三年而已……” 17.出关遇敌 洞中一眨眼,世上已千年。 当然,这句话说的夸张了一点,但丘幕遮只是想表达一下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这个意思。他在灵洞里潜心修炼三年,其用心刻苦的程度比起三年高中生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洞里出来后,乍见外面高远蓝天,辽阔山河,丘幕遮只觉得浑身通畅无比,身体也比以前轻盈了许多。虽然他一来就继承了原主的功法,但直到此时此刻,方才真的觉得身心合一,体内的灵力也切切实实成为了可以运用自如的身体的一部分。 他很想仰天大笑三声,忽地瞥见旁边岩石上一只小鸟正鄙夷地歪头看他。他抬起右手,一道炫目火花自指尖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那块岩石上——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除了小鸟脚下的一小片,岩石上其他地方都被炸得坑坑洼洼。 “…………”小鸟扑腾着翅膀,惊惶不已地远走高飞了。 【叮咚!恭喜宿主晋阶成功,反派战斗力+50,总积分达到1000分!系统成功升级为汤姆苏2.0,宿主获得神秘宝箱一个!撒花!】 什么?辛苦修炼三年,竟然只有50个积分?这系统的计分法则到底怎么运作的?太不人性化了!……不过好歹终于帮助系统成功升级了,获得神秘宝箱这点还是让丘幕遮很是期待的。 “宝箱里有什么?快打开让我看看!” 【宿主尚未获得激活码,无法查看宝箱】 “还有激活码?” 【激活码错误】 “啥?激活码是什么?” 【激活码错误】 “…………我帅裂苍穹!” 【激活码输入错误三次,请24小时后再尝试】 坑!只能说太坑了!万一激活码一直错误,那岂不是宝箱就一直开不了了? 丘幕遮正想试着和系统好好套套近乎,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远处山头一阵浓烟滚滚,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爆炸。 一出来就玩这么激烈的吗!丘幕遮立马调转方向,准备先去爆炸的地方看看。 没行多远,迎面撞上一个一脸灰的男人,那人一见丘幕遮就傻站着不动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 “峰主!峰主你终于出关了!” “柳……柳叶?”丘幕遮一抬手,制止了柳叶激动之下想抱住他的举动,“你怎么搞成这样了?”你是去哪里挖煤了吗! “还不是云灵山派那群人渣在山脚到处埋引爆符搞偷袭,我不小心又被炸到了!” “云灵山派?” “峰主,你还不知道呢,你闭关的这三年,发生了好多大事,尤其是最近半年来,我们秋鸣宫就没安生过!”柳叶用袖子拼命擦脸,结果越擦越脏,“峰主,我们先回朽幕斋,边走我边跟你说。” 两人于是并肩往朽幕斋方向走去。 柳叶说的和原作里描写的相差无几。秋鸣宫里的魔族不只周澜一个,但不是每个魔族都能像周澜那样,可以近乎完美地克制住自己天性中残忍、暴虐的一面,所以早晚有爆发出来的一天。魔修也不例外。 丘幕遮在闭关前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但实际上,这一天来的比想象中还要早一点。 “……以缥缈山派、云灵山派和玄花宗为首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联合起来,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于三天前就从四面八方把秋鸣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柳叶义愤填膺,“害我下山买菜都买不了!”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你的菜! “宫主他们呢?” “宫主这大半年心力交瘁,头发都快掉光了,舒峰主也不再每天换一套衣服了,最近她已经连着七天没换衣服,都破纪录了!周峰主还是那副吃了炸药的老样子……” “我不是问你这个。”丘幕遮直揉额角。 “我知道我知道!”柳叶急忙道,“峰主你不在,他们三个每天开会都要把我拉上,商讨退敌之策,但是没有办法,别说秋鸣宫附近的一些散修了,就连玄花宗宗主郭浩的表弟,都被周峰主一个走火入魔的弟子当做补品吃掉了,所以三大门派这次喊的口号就是‘除魔’,势必要把我们秋鸣宫一网打尽!” “补品?” “是啊,郭宗主那外甥是百年难遇的天生魔体,对于修士来说可是比吃多少灵药都管用的最好补品,更别说魔族了。” 原作里,的确很多修士惨遭秋鸣宫毒手,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秋鸣宫养的这一窝子魔崽,简直就是一朝爆发后自取灭亡。 两人边说着,已走到了那条小溪边。 “咦?”丘幕遮奇怪地看看周围,“我记得这里有好几块杨贵妃来着……”看到柳叶疑惑的目光,改口道,“有好几块巨石来着,怎么现在全没了?” 柳叶道:“还不都是楚星沉那小子!” 丘幕遮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柳叶道:“那小子这几年刻苦得跟天天有人拿鞭子在后面抽他似的,白天时在东峰修炼,晚上还跑到南峰来修炼,这里的灵石都已经被他劈得渣渣都不剩了。” “…………” 可怕,可怕。 “峰主,今天下午宫主又要开会,你终于可以亲自去了。” 丘幕遮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开会,一听到自己要去开会,心尖儿就条件反射地颤了三颤。 这时,天空忽然暗淡下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片轻薄的淡粉色纱网兜头罩在秋鸣山上空,隔绝了部分光线。 是浣灵纱! 浣灵纱是云灵山派镇山级别的法器,作捕捉猎物之用,这猎物可以是灵兽,魔兽,当然也可以是人。浣灵纱的大小取决于施用者的人数和灵力,如今这么大的浣灵纱,几乎将整座秋鸣山都罩住了,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下子,秋鸣宫众人,是插翅也难飞了。 ——轰隆! ——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彻四面八方,山脚还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他们发起总攻了!”柳叶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哎!峰主,你去哪?” “东峰!” “等等我,峰主你等等我啊!” 丘幕遮本来计划好了,他会在最后的围剿发动前就结束闭关,然后找个理由把舒鸿影支开秋鸣宫。没想到他提前出来了,三派发动围剿的时间也提前了,这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舒鸿影既不是魔族也不是魔修,在原作里可以说死得有些冤枉,更重要的是,她的死,给楚星沉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创伤,虽然伤痛可以使人成长,但是丘幕遮压力就大了,他身兼舒鸿影死对头、缥缈山卧底、楚门被灭一案嫌疑人等数职,哪一条都足以在后来让得知真相的楚星沉捅他好几剑,所以眼下,能消一条罪证是一条。 两人一路赶往东峰,途中遇到一群打成一团的菊花和小粉拳。白底菊花袍,那是秋鸣宫的校服,粉色暗纹袍,那是玄花宗的校服。说起来这个粉色可真是相当骚气,当时看书时还没有太大感觉,如今实打实面对面见着了,只能说,作者的恶趣味也是够够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往书里写,哦忘了,最乱七八糟的产物正是他丘幕遮本人。 秋鸣宫的弟子正被玄花宗的人逼得退无可退,突然,一道流火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和对方之间的地面上,筑起了一面火焰结界,那火焰朝着秋鸣宫的一面温凉如水,而朝着玄花宗的一面却炽热无比,滚滚热潮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两方均望向流火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红色身影正飘然落在不远处的青石上。 秋鸣宫众人欣喜若狂,纷纷大叫:“丘师叔!” “师叔你终于出关了!” “我们有救了!” “我们丘师叔来了,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丘幕遮一眼瞧过去,其中几个叫得最大声的他还挺眼熟,正是舒鸿影手下几个喜欢喊他“妖人”的弟子。 现在不喊我“妖人”,知道喊我“师叔”了。丘幕遮揉揉耳垂,心道,你们这群娃,还真是该吃吃苦头长长教训。 他长袖一挥,那火焰顿时化作一条火龙扑向玄花宗的人。 ——哐! 一面冰墙陡然出现,阻挡了火龙的前进。 一个耳熟的声音幽幽响起:“这不是秋鸣宫的丘幕遮丘峰主吗?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丘幕遮寻声望去,一见那人,惊得差点从青石上掉下去。 来者是一个身穿蓝色裙装的女子,她的左手握着一把冰锥似的长剑,清寒透亮,正如她冰冷如霜的面容。 丘幕遮目瞪口呆:“静……静静?” 18.出关遇敌2 玄花宗众人纷纷叫道:“陆师叔!” 陆师叔?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并不是玄花宗的人,那能被这些小辈喊师叔的,就只有缥缈山派掌门陆默轩的亲妹子陆霜了! 可是为……为什么,这个陆霜竟然是静静!也不对,细看之下,那张脸和静静还是有差距的,比如,鼻梁比静静高,双眼皮比静静明显…… 【鉴于宿主经常“想静静”,所以特将陆霜的出产形象设定为静静,并且在人脸原形基础之上加以改进,更符合宿主的审美】 “…………” “你们先退下,这里交给我。”陆霜走到玄花宗的一众小辈面前,长剑一划,在地面结出一道霜雪似的结界,将他们隔绝在身后。 玄花宗的弟子面面相觑,然后听话地离开了。 “你们也赶紧走!”柳叶冲秋鸣宫的弟子挥舞着双臂,像老母鸡赶小鸡似的把还想留下来观战的小辈们赶走了,然后对陆霜抱拳道,“陆姑娘,我来请教几招!” “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请教!”陆霜轻蔑地横剑一扫,立即在空中卷起一层夹裹着薄冰的劲风! ——轰!火焰龙及时赶到柳叶身前,张口将冰风吞进肚中,鼻孔里反喷出两道白烟,气浪般涌向陆霜,差点喷了她一脸的白霜。 “你!”陆霜气急,“我要和你单打独斗!” 你本来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丘幕遮有点无奈。他转身拍拍柳叶的肩膀,道:“你也先离开,去东峰帮舒鸿影他们。” “可是峰主……” “别可是了,乖,听话,你是我小弟,只能给我欺负,我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你呢?” 柳叶感动地立刻星星眼:“峰主……” “快走。” “嗯!” 柳叶走后,陆霜冷哼道:“丘幕遮,看样子你在秋鸣宫这么多年,和这一帮魔物真的生出感情来了!” 丘幕遮心里一惊,听这话的意思,陆霜是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了?也是,她是陆默轩的亲妹妹,自小和陆默轩关系亲密,知道这个秘密也不奇怪。 “陆姑娘既然和我是同道中人,这一架又何必打呢?” 陆霜啐一口道:“谁和你这个妖人是同道中人?你不知羞耻一再骚扰我哥,我早就想把你大卸八块了!” 丘幕遮:“…………” 他表示自己好冤! 原主爱穿女装的癖好他忍了,但是断袖这个问题是原则问题,必须坚持袖子完整不可分割政策不动摇,他不仅自己要坚持,还要澄清! “陆姑娘,其实呢,我现在已经不断了。” 陆霜:“…………”她的表情有点古怪,“这种事,还能说不断就不断?” 丘幕遮道:“当然。” 陆霜道:“不可能!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说着便怒气冲冲地纵剑朝丘幕遮刺来。 在原作中,妹子虽然众多,但真正厉害的也就楚星沉后宫里的那几个,其他的大多是绣花枕头,作者大概写多了打斗场面就词汇量匮乏了,来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词,什么袖子一挥,长剑一刺,灵力一荡,符篆一炸,然后就game over了。 原主在楚星沉面前是个渣渣,但打一个陆霜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丘幕遮又潜心修炼了三年。所以很快,陆霜就败下阵来。 丘幕遮的紫竹长箫抵在陆霜喉头,陆霜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你杀了我吧!” “………………” 我杀你干嘛噻?丘幕遮在维持象征着最终胜利的pose几秒钟之后,把紫竹长箫收了回来,为表清白,真心实意道:“你放心,我对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去骚扰你哥,就算你哥想让我骚扰我都不会去骚扰他了。” 陆霜怒道:“不要脸!别侮辱我哥!” “行吧,那我先走了。” 丘幕遮赶到东峰的时候,眼前所见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 满地狼烟,但是一个人没有,昔日热闹的广场安静得叫人有点毛骨悚然。 奇怪,人都去哪里了? 丘幕遮兜了一个来回之后,脑海里一道电流滋啦闪过一——绞枫林之战!他一直念叨着的绞枫林之战,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倒被他忘了!他们一定都在东峰脚下的绞枫林!丘幕遮立刻往山下赶。 绞枫林,林如其名,就是一片常年茂盛的枫树林,枫叶如火亦如血,即使被大片鲜血浸染,看起来也似乎只是遍地枫叶本身的颜色。 眼下,绞枫林里已混战成一片,各种颜色的衣袍混搭在一起,看得丘幕遮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红纱裙的好处,那就是和枫叶林的颜色一样!嗯,这个保护色他很满意。 他在人群里找啊找,很快就瞄到了舒鸿影,今天她偏偏穿了一件黑色的纱裙,从头到脚的黑色,高贵又神秘,可是,太显眼了啊!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想浑水摸鱼偷偷溜走都很难了! 此刻,她正挥舞着那把断虹剑,奋力击退围攻她的数十名修士。 “列阵!” 不知谁下了命令,数十把宝剑同时飞到半空,拼绞在一起,组成了一张杀气十足的剑网,兜头压下来! 舒鸿影举剑抵挡,膝盖渐渐弯曲,被迫单膝跪倒于地。 噼里啪啦啪啦噼里——十几道符篆同时打在组成剑阵的十几人手腕处,所有人的剑几乎同时脱手,“呛啷啷”掉了一地。 “什么人背后偷袭?” “有本事就站出来!” “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 喂喂喂,丘幕遮扶额,我都被你们打成“魔宫妖孽”了,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啊。 “在那里!” “哪儿?哪儿?” “在树上!” 所有人抬头看,找了半天,才从那一片如火娇艳中发现了一个坐在枝头晃荡来晃荡去的身影,那人一头青丝披肩,长眉如黛眸如月,勾起的嘴角噙着一抹悠然笑意,虽身处刀光剑影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却仍然轻松惬意。 一些年纪较轻的小辈都觉得那人似乎在望着自己,都怔怔忡忡的,连剑都忘了捡起来。但也有人立即认出了来人,大叫道:“丘幕遮!” “什么!他就是丘幕遮?” “就是那个喜欢男扮女装的男人?” “他竟然长这样……” 有许多人没见过丘幕遮,但似乎并没有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没想到我这么有名……丘幕遮笑笑,他这个反派也算是当得很风光了。 “妖孽,休要嚣张!”一个彪形大汉大吼一声,同时手中大刀掷出,携卷着呼呼劲风刺向丘幕遮。 那大刀被丘幕遮侧身避开,然后又打着旋儿飞了回来,“咔嚓”一下砍断了丘幕遮坐着的那根树枝。 这一下又快又狠又准,丘幕遮猝不及防往下一坠—— 一道银光倏地飞来,在半空中飞到丘幕遮脚下,丘幕遮足尖一点,借力一跃而起,身子再下坠时,那把仿佛凭空出现的银剑已插进树干。 丘幕遮双脚踩在剑上,晃了两下后,终于站稳。然后,他自剑上轻巧落于地面,将剑从树上□□,笑眯眯道:“来得正是时候。” 他一回头,同时扬手一扔,白阿剑稳稳当当地落在刚刚赶来的楚星沉手中。 乍见已经十七岁的楚星沉,丘幕遮不由愣了一瞬。 三年没见,原本又瘦又小的少年就像一夜之间拔高了的春笋,身高几乎不可思议地窜到与丘幕遮同高了,身板也更加硬朗挺拔。 那张向来淡漠如冰的面容,在见到丘幕遮时并没有什么太大起伏,他只是反手执剑,朝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丘幕遮不近又不远的地方站定,然后轻轻喊了声:“丘师叔。” 19.浴血混战 “秋鸣宫的妖人今天都聚在这里了吧?”那攻击丘幕遮的汉子牢牢握着刀柄,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仇恨和亢奋,“今天,我要为我死去的弟子报仇!” 丘幕遮见跟着他的弟子皆穿灰袍,认定他并不是缥缈山派、云灵山派或者玄花宗的人,于是问道:“还没请教阁下大名?” 那人微微一愣,看起来颇为恼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扶摇山派刘霸!” 丘幕遮心弦一紧。扶摇山派估计是个小门小派,他完全没印象,但是刘霸这个名字他却印象深刻,如此王八之气满溢的名字,他想不记得都难。 更重要的是,在原作里,就是这个人杀了舒鸿影! 而且其手法相当粗暴,【直接一刀从后面捅死了舒鸿影】←是的,既没有风骚的走位也没有花哨的炫技,作者只一句话,就结束了舒鸿影的女配生涯。大名鼎鼎的断虹剑,令方圆十里闻风丧胆的舒鸿影,就这么……草草死了?!丘幕遮当时看到这里,顿时有种对着大肉包咬下去,结果却空咬到一口面粉的无力的愤怒。可气!可气!也就是这个章节,丘幕遮发表了对《至尊》的第一次负/面/评/论。 扶摇山派虽然比不上三大门派牛逼,但毕竟作为一派掌门,刘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眼下,绞枫林里各种剑气交织,灵力激荡,浣灵纱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像水面般粼粼摇晃,在地面投下了波浪似的阴影。 在丘幕遮来之前,舒鸿影左腿就受了伤,但因为她穿着一袭黑衣,丘幕遮离得远了也没看出来。现在混战里,她的右腿也受了伤,丘幕遮看着都替她疼,劝她赶紧撤离。 “我不需要你救!”在丘幕遮第n+1次替她挡枪挡剑确保她已经离开刘霸视野之后,舒鸿影的臭脾气忍不住又爆发了,“我自己可以!” 丘幕遮瞄了眼舒鸿影此时的惨状,头发散乱,嘴角含血,行动时一瘸一拐,心道大姐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可以的样子啊! 他虽然没明说,但舒鸿影已经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不由心下羞恼,脱口就道:“你不用管我,阿沉在我身边就够了!” 现在的楚星沉,的确可以以一当十了。 丘幕遮道:“阿沉和我不是一样嘛。”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星沉终于分神向这边望了一眼。 舒鸿影道:“当然不一样!”话刚说完,她就精疲力竭地跪倒于地。 丘幕遮“哎”了声,随手在她周围画了道火焰结界,然后冲楚星沉喊:“阿沉!” 楚星沉的背影一僵,在白阿剑的剑气海击退一波云灵山派的弟子后,他转过身看过来。 丘幕遮朗声道:“你师傅支持不住了,快带她走!” 楚星沉收剑,跳进火焰结界,将舒鸿影搀扶起来,道:“师傅,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回去疗伤。” 舒鸿影道:“我不回去,就算死,我也要和秋鸣宫共存亡,将这帮人赶出去!” 丘幕遮道:“舒峰主,别总把死挂嘴边,死是很容易,但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舒鸿影:“…………”她一咬牙,终是不甘心地停止了把胳膊从楚星沉手里抽出来的挣扎。 楚星沉面色沉静,叫了一帮舒鸿影的弟子过来,道:“你们把师傅送回去。” 丘幕遮道:“你亲自送她回去!” 楚星沉脱口道:“可是你……” 丘幕遮&舒鸿影:“???” 楚星沉:“…………” 丘幕遮道:“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秋鸣宫恐怕很难守住,你们先走,我断后。” 楚星沉定定看了他一眼,扶着舒鸿影转身离开了。 丘幕遮的确打算跟着撤退,可是就在楚星沉他们走后没多久,就从四面八方又杀来一大波人。 下一秒,丘幕遮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周澜。 如果说刚才舒鸿影像是被人泼了血在身上,那么周澜,就像是刚刚在血水里游了泳出来!毫不夸张! 因为已经捅破了纸,周澜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魔族身份,索性放任魔气四散。他的周身萦绕着缥缈黑气,那黑气有时变成铠甲,替他挡住攻击,有时又变成利剑,替他发起进攻。别人只有两只手,但那黑气却让周澜宛如有了数十只手! “周澜,你这个杀千刀的魔族,你徒弟害死我师兄,我要让你偿命!” “魔头,你怎么有脸待在我们修仙者的地盘!滚回你的魔界!” “你死期到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辱骂声、示威声和恐吓声在战场上交织成一片,丘幕遮听了心道,这帮小子还挺机智,手上打不过就开始言语攻击,正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扰乱敌人的心绪使其心理崩溃确实不失为一条好策略。 但是很显然,周澜不是人(………),至少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魔族!这些策略对他来说没什么卵用,反而愈发激起他的怒火,让他愈战愈勇。 “周澜!” 周澜听见有人喊,抽出一丝间隙回了个头。丘幕遮正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上,身子全藏在树叶里,只露了颗脑袋出来,还特意折了一根树枝挡在头顶。 “…………” 周澜正要过去与丘幕遮会和,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将地面炸出一条极深的裂缝,两边延伸数十丈,几乎将枫林一分为两半! 那不是普通的引爆符,而是杀伤力极大的引雷符!要不是周澜反应迅速退避及时,被那雷劈中,不死也得重伤。 随着雷声的消散,紧随其后的,是人群爆发出的雀跃欢呼—— “师尊!” “盟主,是盟主!” “北仙尊!北仙尊来了!” 喊什么的都有,但不管喊什么,能担得起这么多虚名,还能坐实的,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个人,丘幕遮就突然头疼。刚才那道惊雷正好炸在周澜和他之间的地上,炸得他藏身的那棵树一瞬间成了秃毛。他坐在光溜溜一根树枝上,只觉一阵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圈儿吹过,吹得他汗毛倒竖。 周澜站在他三米开外,面向众人,抱臂冷冷道:“原来是陆掌门。” 来的正是陆默轩。和原作里描写的一样,他穿一件淡金色长袍,腰悬流云掌月玉牌,面容清峻,气质沉静,【不笑时颇具威严,一笑,便如春风拂面】← 眼下,他立于战场之上,自然是前者。 他一来,原本被周澜虐的死去活来的弟子都在瞬间打满鸡血,周澜握紧拳头,做好了殊死一博的准备。 ——砰! 一道符篆落在周澜面前的地上,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起,短短几秒钟之后,周围就被浓得化不开的白烟笼罩,一时间谁也看不见谁。 “走!”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抓住周澜的肩膀。 浓浓白烟里周澜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闭着眼睛被丘幕遮带着瞎跑。 等丘幕遮停下来时,二人已跑到一座小山头,后面也暂时没有人追上来。 “让我看看啊。”丘幕遮环顾四周,“唔,方向可能搞反了,我本来打算去和楚星沉他们会和的,但是现在……周澜?周澜!” 周澜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倒下去,双膝直接跪在地上,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揪住胸口的衣服,头也垂得很低。 丘幕遮一惊,蹲下身轻轻推了下他的肩:“周澜,没事吧?” 周澜的头发垂在两侧,挡住了脸,丘幕遮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滴、一滴的黑血滴答答落到地面。 丘幕遮道:“你就在这里歇会儿,好好调息一下,我给你把风。” 周澜没说不,但也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丘幕遮想了想,又道:“要不我背你走吧?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毕竟没跑出去多远。” 见周澜仍不做声,丘幕遮心想你怎么也开始走楚星沉风了! “给个说法啊兄弟,你一直跪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就地休息?还是我背你走?那还是我背你吧。”丘幕遮作势要去背周澜,却被他猛一把推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周澜把头转向另一侧,低喝道:“别碰我!娘不唧唧的!” “周澜,适可而止!”丘幕遮边从地上爬起来边怒道,“前面一句话就算了,后面那句话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周澜道:“我说错了吗?” 丘幕遮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行吧,就当我好心当了驴肝肺,我也不跟你在这磨叽了,你不走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周澜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道:“走就走,还废话什么!” 丘幕遮就真走了。 原作里秋鸣宫经绞枫林之战四分五裂,丘周二人也是自此分别多年。刚才见周澜被围攻,丘幕遮只是出于多年的情义本能地出手相救,但奈何周澜此人,性格古怪实在难以捉摸,丘幕遮也就不勉强帮他了。 与周澜分开后,丘幕遮曾有那么一瞬还是想去找楚星沉,但是转念想想,要不还是自己趁机溜走?原作里写他在绞枫林之战是“重伤未死”,但眼下他不仅没死,连重伤也没有,所以他是不是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原作里他被带回缥缈山,过的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刚想到这里,脚下就出现了一片阴影。那阴影越靠越近越来越大,四周的光线立刻暗淡下来。 丘幕遮缓缓抬起头—— 啊哦,他就知道故事的发展不可能这么跳脱,他可能……还是得重伤一下。 20.蛇口救人 那是一头硕大无比的眼镜蛇。 之所以说是“一头”而非“一条”,是因为那怪物上半身是蛇,眼大如泡,头背两侧还长有肥厚的大麟,下半身不是蛇尾,而是有躯干有四肢,还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上面长满了倒刺。 丘幕遮的大脑快速转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搜索出了结果,确定了这怪物其实是有名字的,它叫——齐!天!大!蛇! 没打错字,这货就叫齐天大蛇,不叫齐天大圣。不过作者取这么一个名字,其灵感来源肯定就是齐天大圣。真的,丘幕遮表示,太特么随意了,这其实都不叫灵感来源了,这简直就是拿来主义,不过也亏得这么一个奇葩名字,丘幕遮才能记住。 齐天大蛇是关押在秋鸣宫宫底的魔兽,传闻当年刚来秋鸣宫时还只是条巴掌大的小蛇,结果因为秋鸣宫伙食太好,才长成了现在这样。在绞枫林之战里,误闯入地宫的无良子弟触动了机关,才放蛇出洞,要不是楚星沉凭借着第二次觉醒的楚门血脉爆发出逆天能量,整座秋鸣山都要被齐天大蛇踏平了。 这厢丘幕遮刚把原作剧情回顾完,那厢齐天大蛇的尾巴就“刷”一下扫过来。丘幕遮一跃而起躲过了第一发摆尾攻击,紧接着齐天大蛇的前爪就“砰”地砸下,在地面砸了个大坑! 这齐天大蛇虽然体型庞大,但行动却十分灵活,丘幕遮好几次不想打了直接跑,都被它拦住去路给挡了回来。 斗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丘幕遮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怪兽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别说咒符了,恐怕连巴/雷/特M82A1都打不透啊!看样子,也许真的只有白阿剑能搞定它了。可是楚星沉现在肯定在东峰护着舒鸿影,他总不能把这齐天大蛇引到东峰去吧! “丘师叔!” “师兄师兄,丘师叔在那里!” 谁?谁在喊我?丘幕遮撑起一把伞形的结界罩“铿”一下挡住齐天大蛇的一记爪攻,同时回头去看来者何人。 几朵小菊花,最后那朵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刚还念叨着的楚星沉! 丘幕遮不由大喜,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们退后!”楚星沉现在也是师兄了,几个跟着他的小辈似乎对他极为信赖,二话不说就后退几步。楚星沉拔剑出鞘,没做任何停留就朝齐天大蛇攻来。 那齐天大蛇生生挨了他一剑,竟摇了几摇,差点倒下去。 其实论现在的修为,楚星沉肯定不及丘幕遮,但楚星沉胜就胜在他手里有把能开山劈地的神剑,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使他现在自身修为还没到所向披靡的境地,但白阿剑足以助他几臂之力。 “别用符咒!”丘幕遮一边试图寻找齐天大蛇的破绽,一边给楚星沉传授点他刚才摸索到的对战经验,“别把你的精力分散到其他上面,专心致志将全部灵力汇聚在剑上!这打不死的老妖怪忌惮你的剑!” 楚星沉果然听话地没再想其他招,而是全神贯注地将这么多年学到的剑招一一展开。 “刺它眼睛!刺瞎它!戳——戳戳戳——” “别砍它大腿……也别砍它小腿!” “好好好,就刚才那里,是它一个死穴,把剑插进去啊!” 丘幕遮跳来跳去,就像只翩翩起舞的红蝴蝶,楚星沉白衣银剑,就像清泉月光,两人配合默契,在守在一旁的小辈们眼中,构成了一幅幅惊心动魄又精彩绝伦的画。 可惜的是,这画中那只奇丑无比的大怪兽,打了半天也没有能打死的迹象,有人已经去搬救兵了,剩下的几个观战的小辈则心急如焚,有一个甚至把剑一拔,直接参与到战斗中来。 不来还好,他这一来,丘幕遮不仅要对付齐天大蛇,还要分神去看着那熊孩子不被齐天大蛇一掌拍死。 “丘师叔,该怎么办!这蛇好像打不死啊!” “师叔师叔,快想想办法!” 一声接一声的师叔在空气里飘来飘去,丘幕遮头都大了,心道孩子们别喊了,你们就算喊我爸爸也没用。这齐天大蛇在原作中的设定就是个bug,除非楚星沉的楚门血脉觉醒,否则应该是干不死它的,只是…… 丘幕遮看向楚星沉,他正全力以赴对付大蛇。身上已汗湿一片,衣服紧紧贴在背上,勾出精瘦又健美的背部肌肉。只可惜他这么卖力,齐天大蛇还是没有半点要挂的迹象。 不行,不行,这么拖下去,是要被反拖到死的节奏啊! 正在这时,齐天大蛇的长尾卷住那英勇少年的腰,在空中甩了几个来回后,尾巴一松—— 丘幕遮迅速飞过去,拦腰抱住少年,由于惯性太大,两个人一齐滚落在地,在齐天大蛇的四爪之下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下来。 “你没事吧?”丘幕遮将少年瘦小的身躯圈在怀里,自己倒滚得灰头土脸的。 “呜呜呜,我好怕……”少年吓坏了,还依旧窝在丘幕遮怀里不肯起来。 “好,不怕不怕,你乖乖待在……”丘幕遮正拍那少年的背试图安抚,一只手却抓住少年的后领,将他从丘幕遮怀中提了起来。 “到那边去!”楚星沉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少年拎到一边,脸色有点阴沉,“不要捣乱。”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 师兄,怎么突然变得有点可怕了?虽然师兄向来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但现在这副仿佛被触了逆鳞的表情,他从来没见过……看样子,他真的给师兄添乱了。 少年因此十分识趣地跑向自己的小伙伴,但在跑的过程中,他看到自己落下的剑在不远处,于是又朝剑跑过去。 齐天大蛇一脚跺下,少年竟被带起的旋风刮翻在地,楚星沉立即飞身过去救人,紧接着大蛇的尾巴再次狠狠扫下—— 丘幕遮一惊,电光火石间结出一道保护罩护住楚星沉和少年的身体,同时自己瞬移过去,再一次上演蛇口夺人,但是这一次,那齐天大蛇像是发了狂,聚集全部力量一尾巴将保护罩击了个粉碎!这一出猝不及防,丘幕遮转过身挡住楚星沉,自己背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鞭打,直接飞出去数丈。 他重重摔在地上,头晕眼花间,朦朦胧胧听到好多声撕心裂肺的“师叔!” 干什么呢,丘幕遮想,我还没死呢…… 等一下!!!他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身边,有人把他翻了个身,半抱在怀里。丘幕遮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了楚星沉那张帅脸。尤其是现在两人离得非常近,丘幕遮情不自禁地感慨,小崽子,帅得有点过分了啊。那高挺的鼻梁,那又密又长的睫毛,那…… “丘师叔……” 一声颤抖的轻喊,突然把丘幕遮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星沉本来就皮肤偏白,此时一张脸更是白得像雪水洗过似的,近乎苍白了。 “阿……阿沉……” 不知为何,丘幕遮一喊这个名字,楚星沉的身子就明显一僵。 “丘师叔,我带你去找……” “不用了。”丘幕遮抓住楚星沉想试探他灵力的手,同时暗中封住了身体里几大关键灵脉,“师叔不……不行了……师叔自己心里……有数……之前在绞枫林里……师叔就受了重伤……硬撑到现在……现在灵脉全断……无药可医……你一定要杀了……杀了那条蛇……替师叔报……报仇……” 丘幕遮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然后身子一抽,手往下一垂,“挂了”。 “师叔!呜呜呜……” 几个小辈顿时痛哭流涕,丘幕遮闭着眼,却迟迟没有听到楚星沉的动静。 玛哒,不是吧,丘幕遮心里一凉,楚星沉这小子心也忒狠了,真是石头做的吗!就算从前对他一直反感到现在,至少也该悲伤地喊声“丘师叔”吧! 要不还是别死了,丘幕遮正要睁眼,脸上却忽然一痒—— 一滴眼泪掉在他脸颊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丘幕遮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托起来,然后温热的侧脸肌肤贴上他的额头,他整个身子都被楚星沉更紧地抱住。 楚星沉虽然没发出一点声音,连啜泣的声音都没有,但丘幕遮能明显感觉到,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这具身体,正颤抖得厉害,抱着他的那双手,连骨节都在咯咯作响。 “………………” 这小子是哭了?丘幕遮震惊了。 原作里描写的楚星沉,心志非常之坚韧,从不轻易在人前落泪,连舒鸿影死的时候,他都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 现在,竟然哭了?! 21.剧情生变 丘幕遮感觉到自己被缓缓放下来,楚星沉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就听“呛啷”拿剑的声音,楚星沉去替他报仇了。 丘幕遮一直敬业地扮演着尸体的角色,连眼珠都没滚一下,耳边各种声音轰轰乱响,有咒符爆炸声,有人的喊叫声,有重物撞击地面声,这些声音离他不远,但也不近,他觉得应该是楚星沉给他设了保护结界的缘故。 不知过了多久,丘幕遮终于忍不住了,他悄悄睁开眼,侧过身一看,就见齐天大蛇孤立于山头之上,此时乌云聚拢,闪电撕裂苍穹,整个天地仿佛只有一望无际的灰白。 楚星沉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齐天大蛇硕大无朋的脑袋上,他将白阿剑高高举起,在轰鸣的雷声和撕扭的闪电之下,引雷电之力一剑插进了齐天大蛇的头顶! 齐天大蛇发出一声划破天际的凄惨嘶鸣,然后轰然倒下,整座秋鸣山都似乎因为这个庞然大物的落败而摇摇震动。 丘幕遮:…………还好他机智地死了一下………… 齐天大蛇一倒,楚星沉也体力耗尽般随之栽倒下来,一片白云似的薄光及时接住了他的身体,慢慢将他送到地面。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簇拥过去,但是又不敢靠得太近。 “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秋鸣宫的弟子竟然会有这么大潜能!” “他手里的那把剑!天哪!是不是白阿剑!” 楚星沉几乎被团团围住,每个人都对他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 陆默轩从分开的人群里走到最前面,将楚星沉慢慢扶了起来。他左手抚上楚星沉的后背,柔声问道:“孩子,你怎么样了?” 楚星沉缓缓睁开眼,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他右眼瞳孔,浮现出了一朵血红色的三瓣梅花! “那那那……那是江州楚门的落梅标识!” “楚家不是满门被灭了吗?竟然还有幸存者!” “我就说他一个筑基中期,怎么能杀死齐天大蛇这种魔兽!原来是楚门之后!” 陆默轩同样很震惊,他紧紧盯着楚星沉的右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星沉没有回答,齐天大蛇一死,他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就像突然断掉了一样,他手一松,白阿剑“哐当”掉在地上,然后闭眼倒了下去。 陆默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他用极微弱的声音悲恸地喊了声:“丘师叔……” 另一边,因为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丘幕遮根本看不见楚星沉那边是什么情况。 “丘幕遮!”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吼响彻耳畔,接着一把巨斧从天而降—— 要不是丘幕遮闪得快,脑袋和脖子就要分家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见刘霸一边费力把斧头从土里□□,一边怒火滔天地瞪着自己。 大哥,你刚刚不是还用的剑吗!怎么突然就变成斧头了! “我说刘掌门,你为什么非死盯我不放呢?” “舒鸿影杀了我徒弟,要不是你在绞枫林拼命护她,我就早就将她大卸八块了!现在她跑得无影无踪,我就要你偿命!”说完最后一个字,刘霸终于拔萝卜似的把斧头拔了出来,举斧就朝丘幕遮乱砍。 何其简单粗暴,果然人如其名! 丘幕遮选择开溜。 对付一个刘霸,丘幕遮表示凭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在话下的,但现在问题是三大门派的人几乎都围在不远的地方,只是因为被楚星沉吸引了全部视线,才没有关注到他,要是他和刘霸大打出手,肯定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没这个必要,还是溜之大吉,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刘霸被逗得团团转,很快就找不着北了,丘幕遮摆脱刘霸后,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他以前从未到过的山头。临崖眺望,秋鸣山脚的市集尽收眼底,黑瓦白墙,方方正正,有点像一块块沾了黑芝麻糊的白豆腐隐藏在绿油油一片青盘间。 丘幕遮揉了揉肚子,他有些想念柳叶做的小点心了。 忽然,身后草丛传来窸窣声,有人过来了。 丘幕遮猛一回头—— “………… 来人正是陆默轩。果然,还是被找到了。 丘幕遮正在考虑该如何称呼对方,是喊“陆掌门”呢还是喊“师兄”,就听陆默轩先开口道:“幕遮,这些年辛苦你了。” “…………” 丘幕遮并不想谈论“我当卧底那些年”这个话题,于是问道:“楚星沉怎么样了?” 陆默轩微微诧异:“你说杀死齐天大蛇的那个少年?你知道他是江州楚门的人?” “我不知道啊。”丘幕遮惊讶反问,“怎么?他是楚门后人?”在《至尊》的设定里,并非姓楚的就一定是江州楚门人,所以楚星沉即使姓楚,也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做楚门后人。这种时候,丘幕遮当然是装聋作哑。 陆默轩皱眉:“那你怎么……” 丘幕遮道:“那孩子很有天赋,而且他并不知道秋鸣宫里暗藏了魔族魔修。” 陆默轩点点头,他边朝丘幕遮走过来边道:“幕遮,跟我回缥缈山,如何?” 丘幕遮沉默。其实他本能地想拒绝,但是如果他不按照原作剧情走,会被系统打回原来的世界吗?不过等到现在没等到系统有任何提示,他还是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个“不”字吧。 “幕遮,你不会……不想回去吧?”陆默轩将左手搭上丘幕遮的肩膀。 这个举动让丘幕遮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立即后撤一步,拱拱手道:“陆掌门此言差矣,缥缈山本来就非我安身立命之地,谈不上回去不回去。我还有其他事,先行告辞,不日后定会去缥缈山登门拜访。” 说罢转身就走,却听陆默轩又在后面喊:“幕遮!” 丘幕遮还未回头,就感到一阵裹挟着杀意的掌风从背后袭来,他心中一惊,侧头避过,一张符篆从袖中飞出,打向陆默轩肩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被对方攻势强悍的符篆打中,皆后退数步。 丘幕遮喝问道:“你不是陆默轩!你是谁?” 陆默轩不答话,他袖袍一甩,各从两边袖中窜出两团黑烟,落地后立时化成两个黑身鬼面的少年,和陆默轩一起,成半包围之势将丘幕遮逼退到崖边。 “听说过黑面童吗?”陆默轩道。 黑面童!丘幕遮头皮一紧,他当然听说过!黑面童是超级大boss——魔教教主影寻的贴身护法,原作里即使是元婴期的陆默轩,也曾被二人合力打伤! 要命!要命!他丘幕遮还是个金丹后期! 这剧情是什么情况?他根本不记得有假陆默轩这一回事!连黑面童都出来了,那真的陆默轩又在哪里?眼前这个陆默轩难道就是魔君影寻? 剧情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丘幕遮接连经历了绞枫林的混战和与齐天大蛇的对战,精力消耗非常之多,现在又要以一敌三,其活命的可能性和他前世能竞选美国总统的可能性差不多,所以丘幕遮就自杀了。 是的,没错,当两个鬼面童再次围攻而上时,他没有防,也没有反攻,他直接借着鬼面童狂傲魔气刮起的妖风假意往后飞出数丈,然后“掉”下了悬崖! 断崖极陡极深,丘幕遮凭借着最后一丝气力凝神聚气,减缓了身子下坠的速度,但仍然是在峭壁斜长出的杂草乱木上一路吭哧吭哧地摔下,最后在地面上又滚了几滚,终于成功晕了过去…… …… “周峰主,那边草丛里有个人,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别多管闲事。” “可是那个人……是峰主!是峰主!” 22.记忆晶片 话说周澜跟着丘幕遮逃出来又和他分开之后,确定丘幕遮已经走远到完全看不见了,才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跌跌撞撞地往记忆里从没有人去过的地方走,走过一条极偏僻的小道,终于支撑不住,直接从道上滚到了一条溪水边。 他佝偻着身躯跪在溪水边,原本束冠的黑发全部散开。不一会儿,他的肩膀剧烈抽搐——“咔嚓!”两根骨头形状的东西从他两边肩胛骨处破衣而出,慢慢展开、变大,竟成了两只黑色的皮毛坚硬的翅膀,那翅膀“唰拉”舒展开,让一身黑袍的周澜看上去像是一只硕大的嗜血蝙蝠。 强烈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黑雾形式笼罩在他周身,他低下头,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鼻子变得更细长,耳朵也变得尖利,最可怕的,还是漫布于他大半张脸上的黑色魔兽图腾。 “这幅鬼样子……”周澜自嘲地嘀咕着,同时开始静坐调息,将被激发出来的满溢的魔气压制下去。 柳叶碰巧撞见他时,他正好将最后一根羽毛从衣服上掸掉。 “周峰主!周峰主!你怎么在这里?” “周峰主,你看到我们峰主了吗?我找了他好久!” “山上已经全部都是三大门派的人了,秋鸣宫真的完了,呜呜,好想峰主……” 柳叶一直絮絮叨叨,周澜恼火道:“闭嘴!” “…………” “走吧,浣灵纱还没有撤走,如果他一没被抓二没死的话,应该还在山里。”周澜抖抖衣袍下摆站起来,此时魔化已经消失,他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两人一边小心避开三大门派的人,一边寻找丘幕遮,终于,在东峰和西峰交界的山坳处,找到了不省人事的丘幕遮。 柳叶呆呆地站在一边,有点不敢过去。 周澜本来在他后面,见他呆站着不动,烦躁地一把推开他,将丘幕遮扶了起来。 “别傻站着!”周澜道,“他还没死。” 听到“没死”两个字,柳叶才像突然被上了发条的人偶般晃了两晃,同手同脚地走到丘幕遮身边。 “糟了。”周澜皱眉。 “怎么了?”刚刚能顺畅出气的柳叶被他吓得又差点背过气去,因为周澜不是那种会轻易说“糟了”、“完了”之类话的人,但是一旦这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情况一定非常非常糟糕。 周澜道:“灵脉受损,金丹也有破裂的迹象……柳叶,把他扶到我背上,去刚才那个山洞。” 匆忙赶回到之前两人相遇的山洞,周澜却命令柳叶在洞口守着。 柳叶见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颤声问道:“周峰主,峰主他,还能有救吗?” 周澜面皮紧绷,顿了顿,才道:“死不了,顶多就是个废人了。” 柳叶眼眶微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周澜背着丘幕遮转身进山洞,走了几步,头也没回地道:“你们峰主是天生魔体。” 留在洞外的柳叶震惊到合不拢嘴,峰主,竟然是天生魔体? 天生魔体的人,修仙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各种问题,但是却最适合修魔,不容易被心魔困扰,修炼速度也是一般修魔者的几倍!可是天生魔体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对于修魔者本人来说,是得天独厚的天赋,但是天生魔体的魔修也是其他魔修或魔族争相抢夺的补品瑰宝,比吃一百颗增进修为的丹药都要管用。 秋鸣宫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最开始的导/火/索,就是秋鸣宫的魔族没有控制住恶欲进食了玄花宗的一个天生魔体的弟子。 想到这里,柳叶就觉得遍体生寒。 “峰主,你一定要平安无恙啊。” ………… 丘幕遮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入眼是一片青翠,他应该在某个山洞里。微微转过头,就看到柳叶的背影在不远处,正在叮叮咣咣不知捣鼓什么东西…… 头疼欲裂,身体也软弱无力…… “系统?” 没有回应。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帅绝人寰的系统?” 【激活码正确!叮咚!恭喜宿主获得打开升级宝箱的资格!】 “…………”丘幕遮都要忘记这茬子事了! 眼前的方形界面上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宝箱,丘幕遮用手点了下,宝箱打开,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状物品。 “这是什么?” 【原主的记忆晶片,可以开启《至尊》里的隐藏剧情副本,是否植入大脑?】 原主的记忆?是啊,丘幕遮这才意识到,自己穿书后,虽然继承了原主的功法,但却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他对原主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已有的小说剧情,以至于有很多东西他都后知后觉,比如说他是卧底这件事。 他立刻选择了“是”。 记忆晶片被植入丘幕遮的脑中,他很快就睡着了。 …… “丘先生?丘先生?” “啊?”丘幕遮回过神,入眼是一张极其端正的面孔,那人锦衣华服,气质不俗,细看之下,眉眼间与楚星沉还有几分相像,正是江州楚门的门主楚霁南。 “春困秋乏,丘先生怕是需要补个好觉了。” 丘幕遮笑道:“既然是春困秋乏,再怎么补觉也还是不够。” 楚霁南一捋胡须,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 两人正站在一处花园湖畔,不远处围墙之外有鼎沸人声和锣鼓喧嚣声。 丘幕遮道:“老门主此次大寿,各大门派齐聚一堂,可真是热闹。” “是啊,我广发请帖,也是希望借此机会诚邀诸位老朋友来江州一聚。热闹常有,但情谊不常有,所幸,那些老朋友都很给我面子。” 丘幕遮正示意楚霁南继续往前走,突然,大腿被什么人抱住,走也走不动。 他低下头,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把他的腿抱得死紧。小男孩眼上蒙着白纱布,正仰起头微张着嘴看他,也不知到底能不能看见。 “哈哈,抓到了,臭小子抓了个大美人!”一个黄衫少女首先跑过来,接着其他三四个小丫头也都围过来,又起哄又拍手。 楚霁南向来脾性温和,见状也不恼,只是问道:“这又是干什么?” 黄衫少女道:“叔父,我们刚才开玩笑说,让阿沉蒙着眼睛抓人,抓到谁谁就给他当媳妇儿!没想到,阿沉不抓我们几个,偏偏抓了这位姐姐!” “胡闹!”楚霁南这才皱起眉头,语带歉意地对丘幕遮道,“我这小堂妹还从未见过丘先生,有冒犯之处还请丘先生见谅。” “什么?!”黄衫少女瞠目结舌,“先……先生?” 楚霁南道:“妍儿,还不快给丘言先生道歉。” 楚妍的脸色既有鄙夷又有点惊羡,吞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这时,小楚星沉将白纱布从眼上揭下来,依旧仰着头有点呆呆的。 丘幕遮笑笑,将楚星沉一把抱起来,小崽子人虽小,倒是挺重的。 他道:“不要紧,小孩子都是闹着玩,又不当真的。” 楚星沉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抓他长长的鬓发。 楚霁南见了笑道:“丘先生,看样子阿沉很喜欢你呢,一般人他是不让抱的。” “就是就是!”楚妍做了个鬼脸,“之前我想抱他,差点被他抓成了花脸猫!” 丘幕遮用手逗楚星沉,楚星沉十指齐上才抓住他的一根手指,然后自顾自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阿沉,叫叔叔。”丘幕遮哄道。 “姐姐……” “…………” “哈哈哈!”楚妍和几个丫头都笑起来,楚霁南也笑了。 这时,有楚家家仆慌慌张张跑过来,道:“门主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 “打……打起来了!” 楚妍道:“谁和谁打起来了?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楚家闹事!还趁今天!” 家仆抹了把额头的汗,回道:“是楚霁风……呸呸呸,是郑霁风带着来的人,和音公子在偏门大打出手!” 楚霁南和丘幕遮对视一眼,匆匆往偏门赶去。 偏门口已聚集了好多楚家的人,见楚霁南来了纷纷让道。 丘幕遮赶上去,看到偏门外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穿着云灵山派的天青色长袍,手持一柄用青布缠裹的长剑,皮肤白皙,模样清秀。他旁边地上,则坐着一个粗布衣衫的少年,蓬松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了马尾,下巴微尖,眼梢微吊,虽然五官十分精致,却有股让人极不舒服的锋锐邪气。 23.楚门谜案 “霁音,怎么回事?”楚霁南问站在最前面,与二人对峙的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也生得一副好容貌,正是楚霁南的胞弟楚霁音。但由于拿剑男子和坐地少年的气质实在太过独特,丘幕遮一来就被他们牢牢吸引,所以直到楚霁南问话,他才注意到楚霁音。 “还能怎么回事?”楚霁音朝对面二人扬了扬下巴,“还不是有人来楚家捣乱!” 楚霁南皱了下眉,转向那拿剑的年轻人,道:“郑公子,今天是老门主大寿,能否给楚某一个面子?” 郑霁风本来面容平静,此刻听了楚霁南的话,明显面色一变,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也会说这种话,嘴角抿了抿,才行礼道:“楚门主,霁风此次前来,并非闹事,是专程来给老门主贺寿的。” 楚霁音道:“口口声声说贺寿贺寿,也没见你带一件贺礼啊。” 郑霁风这才将那青布缠绕的剑用双手捧住,朝前一步道:“这就是给老门主准备的贺礼。” 楚霁音嘲道:“一把剑?我们江州楚门就是剑道世家,什么古剑宝剑没有,还稀罕你一把不知从哪个山沟里倒腾出来的破剑?” 坐在地上的少年嗤笑一声,楚霁音狠狠瞪他一眼。 楚霁南不为所动,道:“郑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请回吧。” 郑霁风不放弃地又朝前几步走近,用恳求的语气低低道:“兄长,你让我回家看看吧。” 楚霁南神情一僵,楚霁音又震惊又厌恶:“你还有脸提!兄长是你能喊的吗?楚家的门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也就你那不要脸的娘能生出你这种不要脸的野小子!” “你说什么!”少年“蹭”地从地上跳起来,满身怒气,“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阿寻!”郑霁风连忙拦住又想要出手的少年,“这是我的家事,你别插手。” “师傅!”阿寻的脸微微扭曲。 “家事?”楚霁音讥笑道,“我们楚门承认是你家了吗?还家事!” 阿寻的脸色阴鸷至极,要不是郑霁风挡着,他看起来像是立马要让楚霁音血溅当场。 郑霁风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苍白无力远多于愤怒,他近乎哀求道:“不管上辈人的恩怨如何,我娘都已经死了,爹也不在了,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你们了。我要求不高,我不奢望你们同意我认祖归宗,我只希望,只是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偶尔回家看看的机会,让我独自一人在外飘零的时候,不管走多远,如果累了倦了,至少还有一个家,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楚霁音道:“你不是都姓郑了吗?你不是还拜到云灵山派门下了吗?你跟江州楚门没有任何关系。” 阿寻不忿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 郑霁风抬手,示意阿寻不要说话,他也没理睬楚霁音,只是抱着一丝期待地望着楚霁南。 半晌,楚霁南才道:“老门主年事已高,我这个做孙儿的,不想让他不快。” 一句话彻底浇灭了郑霁风眼里最后一丝火苗,他垂手,低头,道:“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衣摆却被阿寻抓住。阿寻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问:“师傅,你就这么走了吗?” 郑霁风不说话。 阿寻道:“师傅要是想进去,我就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阻拦。”他的视线始终望着脚下的地面,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但就是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怪异感觉。 楚霁音甚觉好笑,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之前打伤我们楚家好几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让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算是宽容大度抬举你了!” 阿寻对此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固执地问:“师傅,你想进去吗?” 郑霁风皱眉,抬手握住少年有些嶙峋的手腕,道:“我想进去,但是更想得到认可。”他另一只手搭上阿寻的肩膀,那姿势看起来像是一种安抚。 “好。”阿寻终于动了动,抬起了头。那一瞬间,丘幕遮竟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凶恶的红光,但只是短短一瞬,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郑霁风最后又深深看了眼楚家的门楣,对阿寻道:“我们走吧。” “嗯。” 两个并不受欢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里,楚家的人开始叽叽喳喳议论不止。 “那小子什么人?太猖狂了吧!” “你们听到他叫郑霁风什么了吗?师傅!他到哪找的这么一个狼崽子?” “说起来,今天老门主大寿,郑霁风还好意思来?当初就被赶出去了好几次,怎么年纪长了,脑子还没长呢?” 大家七嘴八舌一通乱说,丘幕遮的大脑却渐渐混沌起来…… …… 【滋啦——滋啦——】 【s级红色警报!s级红色警报!系统正遭受不知名磁场入侵,系统可能要挂……】 【信息提取中,10%,20%……100%——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有不知名穿越人士已经侵入《至尊》世界,侵入时间:三年前,侵入方式:雷劈,侵入角色:……】 …… 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啊!丘幕遮差点吐血。 原来穿到这个世界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倒霉蛋跟他一样前世遭了雷劈! 所谓蝴蝶效应丘幕遮还是有点了解的,但是因为绑定了系统,虽然有所改变,但这三年来他基本还是按照原来剧情在走,除了他遭遇到的那个“陆默轩”。那么,那个“陆默轩”会是第二个穿越者吗? 首先,从对话中可以看出来,那个“陆默轩”知道他的卧底身份,说明此人与陆家兄妹或者原主关系亲近,其次,此人身边出现了原作里只相伴在魔君影寻左右的鬼面童,说明此人与影寻交情匪浅,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丘幕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陆默轩”为何要杀他?如果仅仅是因为他是“魔宫妖孽”,那根本不会带着鬼面童这种科班出身的魔族来杀他吧? 想不通,想不通。丘幕遮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边,想不通,就不要为难自己,毕竟很多事,不是凭空想就能想出来的,等他休养好了,亲自去打探一番才是正途。 “柳叶……”一出声,丘幕遮就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柳叶听到喊声,手里的药钵差点滑到地上。他抱着药钵兵荒马乱地跑到丘幕遮跟前,眼里全是血丝。 “峰主,你总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了小半个月了……” 他都昏迷这么久了?!丘幕遮微微挣扎着想坐起来,奈何这么一个最简单的动作,还需要柳叶帮忙。 “柳叶,这里是哪儿?” “峰主放心,我们已经出了秋鸣山了,这里少有人来,很安全。” “当时我摔下山崖,是你救了我?” “……是,还好有以前宫主炼制的补元丹,不然峰主你真的……” 丘幕遮感动道:“谢谢。” 柳叶摇摇头,接着把手里捧着的药钵递到他面前,道:“峰主,你快把这个吃了。” 药钵里绿幽幽一团草渣,都快被柳叶捣成了汁。 “…………” 柳叶道:“峰主,这里面都是附近最好的灵草了,还有我从秋鸣宫带出来的灵药,虽然可能味道不大好,但对灵力的恢复大有裨益。” 丘幕遮捧着那药钵迟迟不敢下嘴,一边将药钵转来转去一边问柳叶:“秋鸣宫的人现在都如何了?” 柳叶叹口气道:“听说很多人都被关进了缥缈山派的禁室,连宫主和舒峰主也没能侥幸逃脱。” “周澜呢?” 柳叶把头一低:“不知道,自从绞枫林之战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丘幕遮点点头,他有点想问楚星沉,但是似乎没有问的必要了,楚星沉一定被陆默轩带回了缥缈山。如果说,在此之前,秋鸣宫的种种,都是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那么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问鼎仙途。 丘幕遮心里有点愁,也有点喜。愁的是,他在走之前没来得及见上楚星沉一面,毕竟小崽子的那几滴眼泪,着实让他有些愧疚。喜的是,原主的那段并不完整的记忆信息量太大,他也许有机会能摆脱后来遭到整个修真界千里追杀的凄惨命运。 本来原作里只提到他与楚家灭门惨案脱不了干系,所以丘幕遮自然而然就脑补出了一出仇杀大戏,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曾经化名丘言,当上了楚门的门客,甚至还深受楚霁南的器重! 还有,他在回忆里看到的那个叫阿寻的少年是谁?丘幕遮的第一感觉,阿寻不是普通的人,更像是魔族。但是郑霁风又怎么可能收一个魔族当弟子?他是深受世人景仰的“南仙尊”,为人最是端方正直,绝不可能和魔族有往来。所以丘幕遮立马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但仍然好奇又怀疑。 此外,还有一个他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问题也冒了出来——当年威震一方的楚门遭屠杀,罪魁祸首何其嗜血残暴,那么楚星沉又是怎么侥幸活下来的? 这些全都是《至尊》里还未揭晓的剧情,作者挖坑一时爽,爽过却没想负责,但是丘幕遮有任务在身,他必须搞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峰主。” “嗯?” “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呢。” “嗯。” 丘幕遮当然知道,毕竟灵脉的修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一年两年也说不定。他想起自己对楚星沉说过的那句话: “对修士来说,十年弹指一挥间,三年又算什么?” 如果再过三年,外面,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请允许丘幕遮文艺一下下,毕竟,元气热血青年也偶有感染风寒的时候。 24.乔装改扮 “快去看快去看!又有人要倒霉啦!” “这次是什么人?” “看看!啊,是云灵山派某个不知死活的逆徒,在前几日回山途中打伤了同行的师兄弟,在渝城郊外逃之夭夭……” “这长相好普通好普通,感觉满大街的人都长这样啊!” “咿!还是这位丘姐姐长得好看,我每天路过时都要看上好几眼。” “再好看那也是秋鸣宫余孽,三大门派联合悬赏一百只灵兽、一千块灵石、三千株灵草,这么高的赏金,怎么三年了都还没抓到人呢?” 一群人聚在一起驻足谈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站在人群后面,他个子很高,不用踮脚就能越过人头轻松看到城墙上那张金边长榜。 这长榜有个名字,叫“悬赏榜”,用来发布各大仙门世家的悬赏消息,上面贴满了各种“通缉令”或者“寻人寻物启示”。几乎每个重要城镇都有这么一张悬赏榜,榜上的东西更迭很快,经常旧的纸令还没撕干净,新的纸令又贴上了。 悬赏榜自设立以来,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几天不出门,只要往悬赏榜面前一站,就知道昨天哪里哪里又有坏蛋啦,今天哪里哪里又有宝物消失啦。 但是这三年来,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贴在最上面那张赏金最多的通缉令。三年来,无论其他的纸令来来去去换了多少,只有这一张,从来没变过,一直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那上面穿着红衣的“通缉犯”微微含笑,惟妙惟肖,传闻是缥缈山派掌门陆默轩亲自所画。 “陆掌门果然丹青妙笔,画出来的人物肖像如此栩栩如生!” “北仙尊不仅相貌堂堂,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羡慕,羡慕。” “哎,你们有谁见过他门下那个叫楚星沉的弟子没?我觉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一群人又把话题转到了陆默轩和楚星沉身上。 戴斗笠的男人把帽檐往下拉了拉,转身走了。 他转过两三个街角,最后进了一家装修精良的茶馆,径直朝临街窗户旁的一张桌子走去。 那桌子边已经坐了一个男子,月牙白长袍,一头乌发只用发带束了一缕在脑后,随性又带点慵懒。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这人气质不俗,因此他们更好奇他面具下的那张脸。 “柳叶,来啦。” “公子。”柳叶在丘幕遮对面坐下,将斗笠摘掉放在一旁,“你今天又涨价了。” “嗯?”丘幕遮将指尖转着的茶盏放下,“现在涨到多少了?” “一百只灵兽、一千块灵石、三千株灵草。” 丘幕遮惊讶道:“都涨到这么高了?”他记得通缉令刚出来的时候,听柳叶说他才值十只灵兽、一百块灵石和三百株灵草,才短短三年时间,赏金就翻了十倍! 柳叶道:“可不是嘛,三大门派为了抓你,真是下了血本了。” 自从三年前丘幕遮从秋鸣宫逃出来后,缥缈山派、云灵山派,以及玄花宗就向整个修真界派发了联名通缉令,高价悬赏他和周澜的下落,并且特意强调“要活的”。其实丘幕遮在绞枫林之战里并没有杀害联盟军的一兵一卒,而周澜则确确实实大开了杀戒,但奇怪的是,丘幕遮的赏金竟然高于周澜,柳叶对此曾表现出了极大的费解,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赏金和颜值成正比! 对此,丘幕遮并没有反驳。 他在远离尘嚣的灵洞里待了整整三年,半个月前才差不多完全复原,山下的消息全靠柳叶打听。柳叶这小子,不仅烧菜烧得好衣服洗得好,化妆技术也是一流,三年来,他每次下山都要先给自己换张脸,等到丘幕遮也终于可以下山,他准备如法炮制时,却发现丘幕遮对他自主研发的那套“化妆品”过敏。 峰主的皮肤实在是太敏感了!——这是柳叶为自己“研发失败”找的理由。 既然不能乔庄易容,丘幕遮只好学当年白玉那样儿,也搞了张面具戴上,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还可以作为装B道具,简直完美! 此外,由于系统已经当机当了三年,丘幕遮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女装换下,没想到这么大的动作,竟然没有刺激到系统,丘幕遮也就喜滋滋地成功变装了。 重出江湖后,丘幕遮打算先去一趟江州,关于楚门当年的那段记忆,太多谜团未解,既然连他是卧底这种伏笔都有,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他决定亲自去江州看一看,也许能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背负着楚家灭门惨案的罪名,逃之夭夭未尝不可,但如果事有隐情,查出真相,说不定,还能为他赢得生机。 靠系统给他植入完整记忆暂时是靠不住了,万一系统从此以后再也开不了机,他总不能坐着干等一辈子吧。 “师兄师姐,那边有位置,我们去那边!”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丘幕遮的思绪,他转头望过去,只见门口刚刚进来了几个穿着蓝色衣袍的修士。 各大修仙门派都各自有各自统一的服饰,有些颜色独特,比如玄花宗的粉色,有些花纹独特,比如秋鸣宫的金菊,有些款式独特,比如云灵山派的天青袍,立领广袖,外罩青丝铠,好看又实用,但也有很多门派的衣服,要嘛嘛没有,其杰出代表就是缥缈山派。作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其设计审美水平实在叫人不敢恭维,男修皆是窄袖蓝袍,女修则是轻薄纱裙,撞色撞一大片,从头蓝到脚,连暗纹都没有,随便一件白衣服往蓝色染缸里一漂也是这个效果啊喂! 饶是如此,丘幕遮还是认出了这进来的几个人是缥缈山派的,因为刚才说话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小金! 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啊。丘幕遮虽没到泪汪汪的境地,但眼皮的确有些发酸了。 三年不见,小丫头出落得愈发水灵,她率先选了张桌子,距离丘幕遮只隔了一个过道。坐定后,其他几个缥缈山派的弟子也相继坐下。一群人不知刚从哪里过来,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只有一个白胖小子精神还不错。 丘幕遮觉得他莫名眼熟,瞧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 他们六年前见过,就在丘幕遮刚刚重生,初遇楚星沉的那天。 ——那个扬言要用拳头把楚星沉打到服气的白瓷馒头! “喂。”馒头用胳膊肘撞了下小金,“我听说前几日,楚师弟又挨师尊训了,是不是真的?” 小金像只菜板上的咸鱼,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是真的了?”馒头两眼放光,莫名兴奋。 他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道:“陈放,看你这得意的小样!你以为阿沉拒绝和贺家的联姻,人家贺大小姐就会嫁给你啦?” 陈放道:“不一定,但至少我还有机会。” 女子笑笑,又转向小金好奇地问:“说起来,阿沉这么受欢迎,不管是缥缈山派还是其他派别,对他心仪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就没一个喜欢的吗?” 陈放道:“花师姐,要不是你已经成亲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那些女子中的一个了。” 花师姐道:“我是真的很好奇嘛,像贺姑娘这样百里挑一的姑娘他都不中意,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这个话题终于让小金从咸鱼勉强变成了活鱼,她瞧瞧桌边一溜儿眼巴巴望着她的脸,咳了咳,道:“这个嘛,其实有一次楚师兄喝醉了,我倒是听他说了点。”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一圈人都急不可耐时,才边回忆边道:“楚师兄说,他喜欢的,要会耍剑、能喝酒,要喜欢穿红裙子,对了,还要跟他差不多高。” 一桌子人听了,立马炸开锅。 “嗯?耍剑、喝酒?他这不是找人花前月下,是要找人干架吧?” “切,红衣服很艳俗的好嘛!我才不要穿呢!” “就是就是,还有啊,他那么高,有几个姑娘能长到和他差不多高啊!” 大家七嘴八舌一通说,最后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楚星沉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了!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又有几个人结伴进来了。 25.叔侄重逢 那是一群穿着天青长袍,手拿绿福缀剑的修士。 ——云灵山派的弟子。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刚才小金他们八卦的女主角贺青梧。 丘幕遮一眼看到贺青梧,就在心里呼了声“女神!”那位花师姐说贺青梧是百里挑一,但在丘幕遮看来,说是万里挑一也并不过分,毕竟是《至尊》作者精心刻画的角色,从脸蛋到身材,从装扮到气质,都符合每个男人心中高贵又纯洁的圣女形象! 原作中的确有陆默轩想与云灵山派联姻的情节,但丘幕遮明明记得是陆默轩想让自己的大徒弟娶贺青梧,结果遭到早已与贺青梧情愫暗生的楚星沉的极力反对,两人还为此闹了好大一个不愉快,怎么现在,变成陆默轩想让楚星沉娶贺青梧,结果楚星沉反而不同意了? 丘幕遮把头摇摇,现在,多的是他想不明白的事。 见贺青梧他们来了,小金连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坐。 “你们那张桌子坐不下了。” “没事没事,来来来,陈放帮我一下,拼个桌!” “贺姑娘,你们快坐!” 在原作里,缥缈山派与云灵山派一向交好,从诸位仙师到门下弟子,关系都甚是融洽,两边人很快就聊了起来。 云灵山派一个弟子正与花师姐说笑,突然话题一转,压低声道:“听说陆掌门最近抓到在渝城附近作乱的一个大魔头,还是魔君影寻的亲信,此事是真是假?” 缥缈山派诸人互相交换了下目光,花师姐道:“确有其事。” 云灵山派又有人问:“听说那个魔头交代了很多魔族的秘密,甚至把当年楚家灭门的事都说了,是不是?”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直笑嘻嘻的小金突然沉下脸,那人毫无察觉地自顾自说道:“三大门派通缉的那个秋鸣宫妖人,丘幕遮,你们肯定都知道吧!现在大家都在传,他当年叫丘言,是楚家的门客,后来跟魔族串通一气,血洗了整个楚门呢。” 另一边,听到几人对话的丘幕遮,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丘幕遮一个头两个大,通缉画像在整个修真界被贴的到处都是就算了,怎么现在就被爆出他那未经验证的罪行了? 罪加一等,他这个全城热搜,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撤不下去了。 陈放惊讶道:“这事都传到你们那儿去了?” “可不是嘛!”云灵山派一个女弟子道,“难怪我上次去缥缈山,看到你那师弟楚星沉整晚都在修炼,刻苦成这样,想必是为了为楚门报仇吧!丘幕遮原来也算是他的师叔,他这打算怎么办啊?” 陈放道:“怎么办?当然是杀人偿命!” “就是就是!再说了,丘幕遮那妖人算他哪门子师叔?” “听说三年前杀齐天大蛇那次,他丢下楚师兄,自己一个人先溜了!” “楚师兄也是倒霉,这些年他拼命寻找丘幕遮,可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哐当!”丘幕遮手里的茶杯掉在桌上。 “峰主!”柳叶一惊,急忙替他把茶杯扶正,茶水流了一桌,险些把丘幕遮的袍子都打湿了,“你……你没事吧?” “没事。” “可是……”柳叶担忧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丘幕遮无语,“你想多了,我哪里难过了?你说我害怕还差不多!” 柳叶:“…………” 可你明明就是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楚师弟整晚都在修炼?怕不是偷看他看了一整晚吧!” “才不是呢,我是……” “哈哈哈哈哈……” “好了,别说这个了。”贺青梧微微蹙眉,制止了这个话题的深入。 那边两拨人不聊丘言、楚门,就开始聊云灵山派那个刚刚被贴出通缉令的逆徒。 贺青梧等本来还有点支支吾吾,小金道:“我都看到了,赏金榜上贴着呢,说昨日路过渝城一带时,齐九儿打伤了同行的师兄弟,跑了。” 花师姐道:“你们到底在秘境里拿了什么好东西,齐九儿不惜冒险做出这种丑事?” 贺青梧抿唇不答,小金于是道:“花师姐,你也别问人家拿了什么东西了,贺姐姐,你就跟我们说说,那个齐九儿是怎么打伤几位师兄弟跑得无影无踪的?就当说个故事给我们听听。” 小金退而求其次,贺青梧也不好说不,便对身边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子道:“徐清师兄,你跟他们讲讲吧。” 徐清点点头。他长得颇为斯文俊秀,比起拿剑修真的修士,他看上去更像是执笔作画的书生。 “这次出现在渝城附近的秘境不算大,师尊便派了我们几个修为比较浅的弟子独自前往历练。里面灵石灵草虽不多,但好在也没什么恶兽,我们在里面待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临走前找到了一件……”徐清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便笑了笑。 “……因为我是五个人里最年长的,所以这法器就暂时放在我这里。那天从秘境出来路过渝城郊外时,齐师弟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当时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没有继续赶路,而是找了间废弃的草料场休息。晚上下着暴雨,大家都睡得比较沉,睡到半夜时我突然感觉到身边有动静,我一睁开眼,似乎有什么人在面前动来动去,我察觉到那人是在扯我的包裹,立刻意识到他想偷那件法器!我一掌打过去,大家都被惊醒了,黑暗里看不清,只模糊看到有个背着包裹的黑影。大家混战在一起,我当时还暗自惊叹,此人好生厉害,以一敌四都丝毫不落下风,最后,我们四个人都被打成重伤晕了过去。第二天醒过来时,装着法器的包裹都不见了,齐师弟也不见了,小师弟手里还抓着昨晚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玉佩,正是齐师弟的贴身之物。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那黑影竟然就是齐师弟。” 说完,徐清摇了摇头道:“齐师弟天资聪颖,虽入门较晚,但深得师尊赏识,只是他为人太过急功近利,没想到一时误入歧途竟做出这种事,真是可惜了。” 小金道:“人不见了,法器也丢了,那殷掌门岂不是气得要死?” 贺青梧叹道:“所以啊,连通缉令都贴出来了,还命令我们到各地盘查。” 有人抱怨道:“我们都已经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了,也没看到齐九儿的一根毫毛,愁死人了。” “几位道友!” 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望过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将两手插在袖袍里,嘴角微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的身形纤瘦却并不羸弱,看不清面容但气质雅逸,小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率先问道:“阁下有何事?” 丘幕遮道:“银子不够,想向各位讨壶茶喝。” “…………” 众人皆在心里道:此人看上去人模狗样,怎么说出来的话如此厚脸皮? 但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花师姐于是把茶壶往前推了推,道:“请便。” 丘幕遮搭上了话,并没有拿了茶壶走人,而是更加厚脸皮地往陈放和徐清中间一坐,道:“刚才不小心听到了各位道友的谈话,尤其对这位道友……”他笑眯眯地看向徐清,“说的故事尤为感兴趣,但是有几点不解,不知可否一问?” 徐清愣了下,接着有点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请问。” 丘幕遮道:“修真之人出行在外向来十分警觉,既然齐九儿伤人盗宝那晚下着暴雨,大家又怎么能睡得很沉呢?” 徐清道:“因为我们连续奔波了大半个月,自秘境出来后十分疲惫,那晚便睡得沉了。” 丘幕遮“哦”了声,又道:“夜里混战中看不清偷法器的人是谁,你当时就猜到那人是齐九儿了?” 徐清道:“怎么可能!” 丘幕遮道:“那你觉得那人是谁?” 徐清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只道是什么人暗中跟踪或者觊觎已久,趁夜来偷东西罢了!第二天才知道,原来是家贼!” 丘幕遮道:“的确是家贼,只不过那个家贼不是齐九儿,而是你!” 所有人都惊疑不已,徐清的脸上既震惊又窘迫:“你胡说什么?” 丘幕遮道:“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第一反应肯定都不会以为想偷法器的是自己人,但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暗自惊叹那人以一敌四的本领!为什么是以一敌四?难道不应该是以一敌五吗?你们明明有五个人!” 徐清白着脸道:“我……我口误!” 丘幕遮道:“你不是口误,因为那个偷法器的人就是你!你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排除在外,所以你才会说四个人。” 徐清喝道:“休要胡说八道!” 丘幕遮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你说你们四个人都被打成了重伤,既如此,只短短三天时间你们就休养好了?还是说,其他三个人现在还躺在床上,只有徐道友你天赋异禀恢复能力惊人?” 云灵山派弟子闻言,皆僵在座位上。 “其实确实是四个人被打成了重伤,但不是你,而是包括齐九儿在内的那四个人。是你,把他们打伤了。如果真是齐九儿下的手,那么受重伤的就是三个,而非四个。至于为什么那晚大家都睡得沉,不是因为你们太累了,而是你在他们的饭菜或水里下了药,我猜,齐九儿的身体不适也是拜你所赐吧?一方面,可以找个借口让大家在偏僻的郊外歇下,一方面,可以让你几位师弟灵力受损五官迟钝,这样你晚上对付起他们来就不在话下了。殷掌门是用药的高手,他的徒弟自然也精于此道,因此你没办法直接下猛药把他们彻底药晕,只能用极小的剂量,但这样也够了。” 徐清猛地站起来,怒道:“这些都是你的凭空猜测,没有证据就不要妖言惑众!” 丘幕遮也站了起来,突然出手伸向徐清的衣领——他天青色的外袍里还穿着一件领口较高的裘衣,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 衣领被拉下,露出他纤细的脖颈,以及爬满了他半个脖子的紫色的图腾。 这一下,一桌子人全站了起来,缥缈山派的人失声道:“这……这是紫烟鼎的暗咒!” 云灵山派的人则各个惊怒道:“紫烟鼎真的是你偷的!” 紫烟鼎,《至尊》里十大上古神器之一,堪称药鼎界的“白阿红魔”,普通的药鼎炼制出的低品阶丹药,用紫烟鼎就能炼制成高品阶的丹药,换言之,你本来可能只是个三流炼药师,但拥有了紫烟鼎,你就能自动升级成一流炼药师。这样的瑰宝,试问谁不想要?! 由于紫烟鼎产自魔界,并非人人都能轻松使用——金丹期及以下修士初次开启紫烟鼎,都会受到鼎内暗咒袭身,胸口、后背、脖颈上会布满花样繁复的紫色图案,慢慢吞噬使用者的修为。随着药鼎使用次数的增加,图腾也会加深,最后开裂成伤口,宛如剑痕刀伤,致使血流不止。 徐清将衣领合拢,羞愤不已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脖子上有图腾?!” 丘幕遮道:“猜的,没想到真是。” 这是官方解释,实际情况是——徐清那欲盖弥彰的高领,让丘幕遮想到了原作里贺青梧在大热天还穿着高领的场景描写! 按照原来的剧情,其实这紫烟鼎本为贺青梧所取,因为不了解紫烟鼎的暗纹,身上爬满紫色纹路后,贺青梧惊惶之下跳进河中,妄想用水将身上的紫纹洗掉! 结果在洗澡的过程中,遇到了楚星沉,上演了一幕“流氓!你竟然偷看我洗澡!”“我……我只是碰巧路过……但如果有损姑娘清誉,在下愿娶姑娘为妻”的桥段! 狗血吗?更狗血的是,后来贺青梧穿着高领不是为了遮住脖子上的紫纹,而是为了……遮住吻痕!是的,楚星沉和贺青梧本来就对彼此情愫暗生,经此“误会”,歪打正着,两人拉拉扯扯间干脆一起滚进了河边草丛,上演了原作里第一幕XXOO的场景! 所以丘幕遮才记得这么清楚嘛。 …… “你到底是什么人!”徐清的怒喝将丘幕遮拉回神,“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他挥起拳头就朝丘幕遮砸过来。 丘幕遮还没动作,徐清的拳头就被人半空截住。 “楚师弟!” “楚师兄!” 缥缈山派的弟子纷纷欣喜叫道。 丘幕遮顿了下,才缓缓把头侧转过去。 已经长大成人的楚星沉正站在他身边不远,一手放在身侧,一手抬起,紧紧扣住了徐清正欲逞凶的手腕。 三年前,丘幕遮还跟楚星沉同高,而现在,他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正视楚星沉的脸。 小崽子终于长大了啊。——丘幕遮的第一反应。 沉哥!沉哥!——丘幕遮的第二反应。 26.叔侄重逢2 楚星沉仍是淡漠着一张脸, 但那张脸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 显得愈发冷峻坚毅。 徐清被他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疼得连连叫道:“放手!放手!” 楚星沉一推, 徐清被推得一倒, 撞翻了板凳, 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只知道紫烟鼎的妙用,却不知道紫烟鼎的危害。”楚星沉道,“如果你再继续使用下去, 紫烟鼎的暗咒会要了你的命。” 他说话的语气虽轻, 但字字清晰,极有力量。徐清听到最后一句话,脸上的羞怒立即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恐慌惊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吞了口口水。 云灵山派的众人估计都觉得甚没有面子, 一个年纪最长的男修看向楚星沉, 一脸“云灵山派弟子还不需要缥缈山的人教训”的表情, 然后命令左右师弟去把徐清架起来。 “不知这位道友尊姓大名?师承何派?”那人接着转向丘幕遮问。 “柳河源。”丘幕遮的大脑稍微一转,这个名字便从唇齿间溜了出来。 “此次能得知紫烟鼎失踪的真相,全靠柳公子仗义相助,我代表云灵山派谢过柳公子。” “不敢当不敢当, 你们还是快去寻找那位背了黑锅的齐九儿吧。” 那人点点头, 面朝周围看了一圈, 抱拳道:“各位, 我们先走一步, 告辞。” 他带头领着云灵山派的人走出茶馆,贺青梧走在最后,她与楚星沉擦肩而过,两个人连一秒钟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嗯?说好的情愫暗生含情脉脉呢?丘幕遮奇了怪了,这剧情已经偏离到男女主间的磁场都消失到爪哇国去了吗! 丘幕遮看着楚星沉,他仍站立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 都说人要衣装马要鞍,从来都是人挑衣服,但此时此刻,丘幕遮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原来衣服也是挑人的! 比如同样一件毫无设计感的蓝衣服,穿在别人身上那是淘宝双十一35块包邮,穿在楚星沉身上,就成了香奈儿春秋高订款! 丘幕遮决定再也不说这衣服丑了。 “楚师兄。”小金哒哒地跑到楚星沉身边,“找到了吗?” 丘幕遮这才反应过来小金竟然喊楚星沉“楚师兄”! 喂喂,楚星沉,原作里你虽然性格冷淡,但对后宫的诸位妹子还是很温柔的,但是现在,你怎么对谁都是一张冰块脸?一个妹子视你如无物,一个妹子从一开始的“阿沉哥哥”到秋鸣宫时的“楚哥哥”,再到现在的“楚师兄”,跟你越来越有距离感,你这是把妹子全部都活活踢开了啊喂!难道你真要注孤生了? “是啊,阿沉,你儿子找到了吗?”花师姐也问。 儿子???!!! 卧槽你你你你……你竟然都有儿子了!丘幕遮震惊地盯着楚星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原来你对贺青梧和小金都不来电,是因为另觅新欢了!才三年不见,你就给我弄了个徒孙出来!你你你…… 还没“你”完,就见一个灰紫色的小脑袋从楚星沉后背上探出来。 ——那是一只紫貂。 小家伙长得相当之圆润,它先是从楚星沉的左肩爬到右肩,用爪子挠挠楚星沉的鬓发,接着翻了个个,由于身子太圆了差点滚下来——楚星沉及时接住了它,将它托在手里,它又开始顺着楚星沉的手臂撒泼耍赖。 小金趴在桌子上,歪着头道:“楚师兄,你这儿子可真是太调皮了,出门在外总到处瞎跑。” “就是。”陈放忍不住用手去戳紫貂肉呼呼的肚皮,“你对你儿子也太好了点吧!最好的给它吃,走哪带哪,是不是睡觉时也抱着睡啊?” 紫貂“吱”地一声迅速爬回楚星沉的肩膀,显然不喜欢陈放的调戏。 楚星沉挠挠紫貂的脑袋,淡淡道:“回去。”紫貂立马听话地钻进了他腰间的口袋。 花师姐笑着摇摇头道:“楚师弟,你要是把对你儿子的温柔分一半给其他女孩子,早就找到道侣了。” 楚星沉对这个话题明显不感兴趣,他走到原来徐清的位置坐下,缥缈山派其他人也跟着坐下。花师姐对丘幕遮道:“柳兄也一块儿坐吧。” 丘幕遮迟疑了下,坐在了楚星沉身边的空位上。一桌子人除了楚星沉,很快都跟他聊得熟络起来。 后来听说丘幕遮要去江州,小金立即叫嚷道:“我们也要去江州!” 丘幕遮微微心惊:“你们去江州做什么?”他瞄了眼楚星沉,后者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 小金道:“最近那边有几只魔兽出没,扰得老百姓没法安生来着。” 丘幕遮这才松口气,点了点头。 花师姐道:“柳兄既然也要去江州,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 丘幕遮去江州,可是直奔楚门遗址去的,在他查清楚原主之所以卷入当年楚家灭门惨案的真相之前,和楚星沉同行,岂不是在身边绑个定/时/炸/弹吗!所以丘幕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以至于小金和花师姐都颇为失望。 在茶馆里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缥缈山派的人终于歇够了,便先丘幕遮一步离开了茶馆,奔赴江州而去。 “公子,你觉得小金认出你了吗?”其他人都走了,柳叶这才坐过来问。 “她要是认出了我,我还能悠闲地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可是,我看到她偷偷瞄了公子你好多次。但是公子你不仅换了衣装戴了面具,还用了隐符变了声音,照理说不应该啊。”没等丘幕遮回答,柳叶就自己给出了一番解释,“也有可能她是被公子你英俊潇洒的形象和幽默风趣的给吸引了。” “…………” 这么多年,没白把那么多五花肉让给柳叶吃! 胖的是你,你还这么爱戴我!丘幕遮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公子,这次你一个人去江州要万事小心。” 柳叶在被原主带回秋鸣宫之前,是渝城城外一个破落小村的孤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这次丘幕遮前往江州,途径渝城,柳叶便打算回乡看看,多待一段时间。他和丘幕遮约定好,先兵分两路各忙各的,到时候再会合。 “公子,你不要嫌弃其他人做的饭菜太难吃了。就算遇到做的比我好吃的,也千万不要告诉我。” 丘幕遮:“…………” 出了渝城,两人就各奔东西,丘幕遮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潇潇洒洒地往慕名已久的江州去了。 江州在秋鸣宫以南,气候怡人,植被茂盛,来往行人皆声软语糯,尤其是女孩子,叫卖吆喝时都是娇娇弱弱的口气,听了叫人心化,好像你不掏钱买点她们的东西简直就是你的损失! 走过市集,隐隐地可以看到江州楚门的琉瓦飞檐隐没于郊外青山绿水间。走近后,才感觉到这座曾盛极一时的仙门府宅如今的萧条破败。到处都是尘土和蜘蛛网,白墙上、台阶上、门上,还残留着数不清的剑痕刀痕和斑驳血迹,惨不忍睹。连宅院外的野花,似乎都颓废地不愿意再盛开,病怏怏地歪倒在墙边。 丘幕遮刚想推门,就听头顶传来一阵熟悉到令他有点惊悚的声音。 他仰起头,就见紫色一团从天而降,接着一个肉滚滚的东西掉在他及时伸出的双掌上。 “…………” 看着在自己手心翻来滚去还乐不可支的紫貂,丘幕遮眼皮直跳。还没跳完,他果然就听到背后草丛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回过头,楚星沉正站在三米之外的树下。 丘幕遮:“哈……哈哈……好巧啊楚公子。” 楚星沉伸出一只手:“把思思还给我。” 丘幕遮:“哈?”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楚星沉说的是他怀里这位小楚公子。 思思?哥哥你取这么个小姑娘的名字,有没有问过你儿子同不同意啊?! 27.重磅炸/弹 丘幕遮捧着思思把手臂往前一伸, 道:“给你。” 楚星沉道:“思思, 过来。” 思思哼唧唧地用肚皮在丘幕遮掌心蹭了蹭, 没理他。 “…………” 楚星沉这个爸爸还是挺疼儿子的, 见儿子犯了懒劲儿不肯过去, 只好自己走过来。他将思思从丘幕遮手中抱走, 动作可谓是温柔至极,看得丘幕遮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思思一般……”楚星沉顿了顿,“很讨厌别人触碰。” 哦, 丘幕遮心想, 那不是随了你吗! “楚公子,你这儿子确实太能跑了,你还不如把它留在家里, 带出来多麻烦。” 楚星沉摸摸思思的脑袋道:“它喜欢出来玩。” 丘幕遮道:“那也不能由着它的性子来啊,跟你说, 孩子不听话, 关家里打一顿就好了。” 楚星沉冷冷看向他, 一脸“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种话题”。他把思思装进口袋,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丘幕遮的大脑飞速一转,回道:“途径江州,仰慕楚氏仙门已久, 特来瞻仰。你呢?” “来看看。” 要不是丘幕遮是明知故问, 他肯定会被楚星沉憋半天才憋出的这三个字气到肝疼。 “那……一起看看?”丘幕遮朝后指了指。 楚星沉没说话也没点头, 径直上前推开了门。 从外面看, 楚宅很大,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更大,但越是这样,越显出道不尽的萧索凄凉。石桌推倒,木桥断裂,连石板都被撬开。到处都有黑漆漆的渍迹,全都是干涸之后的血。 因为江州楚门深受四方拥戴,所以楚宅即使荒废多年,除了当初被灭门时遭到的损毁,其他建筑、物品一应保存完好至今,几乎没被人动过。 楚星沉一直走在前面,丘幕遮走在后面,两人走过前院,来到丘幕遮曾在原主记忆里看到的那处花园时,忽然从前方传来了小声的啜泣。 两人对望一眼,皆放缓脚步,轻轻靠了过去。 高墙边,一棵形状有些古怪的老树下,正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穿着打扮很普通,相貌倒是清秀。她盘腿坐在那里,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今天是你的忌日,我又带哥哥来看你了,其实我讨厌死你了,要不是你,我哥哥也不会死,但是没办法,谁叫我哥哥那么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她又嘲讽地笑笑,把腿伸直在草地上狠狠跺了几脚作为发泄。 这个姑娘是谁?她哥哥的心上人又是谁?丘幕遮不由倍感好奇,把身子往前倾了倾,结果肩膀撞到了楚星沉的背,楚星沉立刻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 丘幕遮没空揶揄他,因为那姑娘又继续说话了:“其实你家被灭门,也许是你咎由自取!” !!! 乖乖,不得了,丘幕遮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果然来对了,这可是重磅炸弹! “……要不是你乱交朋友,我哥不会死,你不会死,你家人也不会死,要怪,只能怪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我哥怎么就这么倒霉,和那种人渣同时喜欢上了你!”说到这里,那姑娘打了个哆嗦,“我想替你们报仇来着,但是我真的太弱了,大门派进不去,在小门派混日子只能学到一点皮毛,是我太无能了!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当年害死我哥,害死你们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楚星沉突然走出去,丘幕遮吓了一跳,也只好跟着走出去。 骤然见到两个陌生人冒出来,那姑娘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几米,然后站起身就跑。 楚星沉足尖一点,一跃数丈,跳到那姑娘面前拦住她,道:“话没说清楚,你不能走。” 那姑娘立马“哇”一声就哭了:“公……公子饶命!” 丘幕遮揉揉眉心,觉得很是无奈。其一,无奈那姑娘如此胆小不经事,也难怪这么多年都没能寻到仇家,其二,无奈楚星沉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对付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温柔一点。这种勾搭妹子的活,果然还得他亲自出马。 “这位姑娘,你别害怕,我这位小兄弟是凶了点,但不是坏人,他是缥缈山派的弟子。” 那姑娘一听“缥缈山派”几个字,果然镇静了不少,她将丘幕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回过头用同样的力度和角度将楚星沉扫描一遍,最后还是往丘幕遮这边走了走。 咳,丘幕遮握拳咳了声,不是他吹牛,虽然男主帅得惊动党中央,但是冰山冷艳风还是不如他这种阳光温柔风有市场啊。 “姑娘,我姓柳,那位小兄弟姓楚,不知姑娘芳名?” “姓楚?”小姑娘蹙了蹙眉,迟疑了下才道,“我叫赵瑶。” 丘幕遮道:“赵姑娘,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说的话,实在是无意之举,还请你见谅。” 赵瑶这才渐渐放松下来,道:“没关系,你们也是江州楚门的故交吗?” 丘幕遮看向楚星沉,见他点了点头,才道:“是啊,而且我这位小兄弟呢,和江州楚门的关系可能比姑娘你还要亲近一点,所以刚才听到姑娘的话才会那么激动。关于当年楚门遭屠一事,不知姑娘能否将自己知道的隐情告诉我们?” 赵瑶不吭声。 楚星沉上前一步道:“我可以替你哥哥报仇。” 听到“报仇”两个字,赵瑶原本红肿暗淡的眼睛才倏地迸射出光彩:“你们可以替我哥哥报仇?” 楚星沉道:“替你哥哥,替楚门报仇。” 赵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有很多楚门故交,世家名门说要替楚家讨个公道,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真的付出行动,他们光会在嘴巴上喊喊口号而已。” 楚星沉道:“我不会,因为我就是江州楚门当年唯一的幸存者。”说完,他紧紧闭了下眼,但很快又重新睁开。 赵瑶和丘幕遮都是大吃一惊,赵瑶震惊很好理解,丘幕遮震惊则是因为——楚星沉竟然就这么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了两个萍水相逢的人! 虽然三年前绞枫林之战中,楚星沉的真实身份已经揭露,如今早已在三大门派暗中传遍,但是从楚星沉自己口中说出来,恐怕还是第一次。 就好比将自己的伤疤血淋淋揭开来给别人看,尤其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光是想想都很痛了,足以见得楚星沉想要报仇雪恨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第一次,丘幕遮有了一种想从他面前逃走的冲动。 “你……”赵瑶死死盯着楚星沉,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你真的是江州楚门的人?” 楚星沉右手覆上眼睛,稍顿,又把手拿开。 额前的刘海扫过他骨节分明的手,继而拂过他血红的眼睛,眸中,浮现出了一瓣梅花。 “落梅标识……”赵瑶看呆了,“你真的是楚门后人!” 丘幕遮心中“啧啧”,短短三年之内就能随性操控落梅的隐现,果然是男主! 楚门特有的落梅瞳,从一瓣到三瓣,与主人体内的灵力和情绪息息相关。通常情况下只会有一瓣或者两瓣,但当情绪越激动,灵力越暴涨时,就会出现极为罕见的三瓣梅。落梅的出现往往是不可控的,就好比身体的一种自然生理反应,楚家家学渊源,有文字载史以来数百年,只有寥寥几人可以自由操控,而楚星沉就是其中之一。 说的话可以有假,但落梅瞳却是铁证,这下子赵瑶确信无疑了,她激动道:“你既然是缥缈山派的弟子,肯定很厉害!” 嗯嗯,丘幕遮在心里直把头点,浑然未察觉自己这得意的心理是怎么回事。 楚星沉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了吧?” 赵瑶点点头:“当年楚家惨遭魔族灭门,血腥气和魔气萦绕整个江州长达半月之久,但是没有人真的见到那晚的元凶,这仇便直接演变成了人魔两界的仇,毕竟魔族凶狠残暴,嗜血成性,杀戮从来不需要理由。可是,可是我知道的,我有这种感觉,此事绝对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楚星沉拧眉:“感觉?” 赵瑶叫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不,我就是知道!” 丘幕遮道:“行了,一切等看了你的记忆再说。” 赵瑶疑惑道:“记忆?” 丘幕遮道:“与其你来口述,不如我凝神入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直接进入你的识海,只要你全神贯注回想,我们就能与你共享记忆。” 赵瑶呆了片刻,满心都是对这种修仙之术的神往以及对自己不学无术的一丝悔恨。 三人往老树下的草坪一坐,丘幕遮左手牵住赵瑶的手,右手牵住楚星沉的手——说是牵,其实丘幕遮与楚星沉只是手指相触罢了,丘幕遮手指温热,楚星沉却手指微凉。 这娃还真是从头冷到脚,从内冷到外! 丘幕遮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然后开始凝神入识。 赵瑶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是谁丘幕遮不知道,但他能肯定,绝对不是原主,毕竟,咳咳,原主是个断袖啊断袖,怎么可能和赵瑶他哥喜欢同一个女孩子? 但是…… 卧槽,万一赵瑶他哥也是个断袖怎么办! 那应该不能够,这毕竟是一本男频修真文,有一个断袖那叫恶趣味,要是还能有两个,那 丘幕遮就要怀疑作者的属性了…… 等丘楚二人的神识抽离身体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简陋的小木屋。 此时天色将晚,木屋里已经点起了昏黄的煤油灯,灯光透过门窗,照在木屋外两个相对而站的年轻男女身上。那男子个子并不高,长相文弱,打扮略显寒酸,想来应该就是赵瑶的哥哥。他对面的女子几乎与他差不多高,生得十分貌美——丘幕遮微感惊奇,因为这女子他见过,正是原主记忆里的那个黄衫少女楚妍! “赵常,那我走了哦,我得在天黑之前回去。” “嗯,你一路小心。”赵常似乎在慢慢琢磨着用词,有点小心翼翼地道,“楚姑娘,我知道你家规比较严,以后要是不方便,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但是楚妍立刻听出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一白,原本愉快的神情立刻僵硬。 赵常见了,竟有些手足无措:“楚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见他这样,楚妍反而噗嗤一声笑了:“瞧你紧张的,我又不是怪你!我知道你这个人,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可是来教瑶瑶画画练剑是我自愿的,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又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瑶瑶的。” 这下子轮到赵常脸红了,他越脸红,楚妍反而笑得越大声,她朝赵常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赵常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久,方才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他正要进屋,却听一个声音喊道:“赵公子。” 丘楚二人和赵常同时望向喊声传来的地方,一个少年从树下阴影里走了出来。 一见来人,丘幕遮便一阵心惊。 阿寻?! ——正是他在原主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喊郑霁风师傅的邪气少年。 28.血债伊始 “赵公子。” 虽然是少年人的嗓音, 但阿寻这声喊, 不疾不徐, 十分沉稳, 和他尚且有点稚嫩的声音很是不协调, 就好比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但这个小孩又并非故作深沉,而是骨子里就颇为早熟,所以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但是……丘幕遮悄悄瞟了眼旁边的楚星沉, 这小子还没长大成人前其实也这样, 但除了冷之外,却并没有让丘幕遮有不舒服的感觉。男主光环果然强大! 赵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少年,以至于他忙着打量对方, 都忘了回答。 “赵公子?”阿寻走近几步,又喊了一声, 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哦!不好意思……请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你叫我阿寻就好了。” 一般这种没有姓氏的小孩不是孤儿就是有钱人家的家奴, 加上在寒凉深秋他还穿得非常单薄, 所以赵常立刻流露出一丝怜惜,道:“寻公子怎么知道在下姓赵?” “刚才楚妍不是喊你赵常吗?”阿寻笑着在屋外的一张小木桌旁坐下,一条腿曲起搭在板凳上,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提到楚妍, 赵常明显惊讶了一下:“你也是楚门的人?” 阿寻摇摇头:“我不是。” 赵常犹疑道:“那你和楚姑娘……?” 阿寻一根手指抵着额角, 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过了会儿, 他才翘起嘴角:“朋友。” 赵常拖长了尾音“哦”了声, 有点云里雾里:“寻公子来找我,所谓何事?” 阿寻道:“你喜欢楚妍?” 不仅赵常,丘幕遮都被少年的直白吓了一跳,但丘幕遮仅仅是惊讶而已,赵常却立刻满脸通红:“我……我没……” 阿寻道:“没有就好,因为你们两个根本就不般配。” 赵常一愣,两手不由握成拳,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到底一个字也没说。 “记住你今天的话。”阿寻仰头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不然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就大踏步走了。 赵常仍愣在原地,一脸迷茫加尴尬。 “哥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赵常身边拉拉他的衣角。 赵常低下头,温柔问道:“瑶瑶怎么了?” 赵瑶道:“刚才那个哥哥是谁啊?” 赵常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牵着赵瑶的手往屋里走,“不管他……哥哥看看你画的画怎么样了。” 两人走进屋后,丘幕遮眼前的场景便模糊起来,这表明赵瑶并不想回忆紧接下去的剧情或者她根本记不清了。 但是很快,模糊的场景重又变得清晰,还是赵家兄妹的小木屋,但这次是白天。 应该是距离刚才那晚过了挺久,因为赵常和楚妍的关系明显亲密了许多。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围着赵瑶,正在教赵瑶叠纸鹤。三个人其乐融融,宛如一家人。 丘幕遮就像在看一部温情电影,开始时还兴致颇高,看到后来就想打瞌睡了,可惜这电影还是直播,没有快进功能,他便在木屋前的横栏上坐下。这么一坐,正好能看到楚星沉的正脸。 楚星沉笔直地站在走廊上,望向赵常他们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丘幕遮突然就想起来当年第一次在街上遇到他,他看着自己手中那把断虹剑时的眼神,渴望又带点怯生。 丘幕遮前世成长在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境中,老爸做点生意,老妈是大学老师,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同住,出门在外,到哪都有一帮狐朋狗友,所以他其实很难体会楚星沉这种从小孤苦伶仃独自飘零的感受,他虽然不能体会,但是却感到怜惜,不自觉道:“小楚兄弟,要不你也坐下歇歇?” 说完这话丘幕遮都想吐槽自己,你就这么怜惜人家的?累了喊人家坐坐?不过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法多做什么或者多说什么了。 话虽然说了,但丘幕遮觉得楚星沉一定会当做没听见,等了会儿,楚星沉果然不负所望地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仍然笔挺挺地站在那儿不动。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楚妍便告辞回家。她和赵常在木屋前磨磨唧唧了半天,才念念不舍地下山了。赵常目送她走远,正要回屋,突然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落在他面前。 “寻公子?”赵常十分惊讶。过了这么久,他估计都快忘了这号人,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阿寻冷漠地看着他,道:“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 “我……我说什么了?” “别跟我装傻。” 赵常无奈地笑了下,越过阿寻向木桌走去,边走边道:“小兄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两次三番来找我,你……是为了楚姑娘吗?”他先坐了下来,然后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阿寻也过去坐。 阿寻走到桌子边与他面对面,但是没有坐下来,他道:“你说你不喜欢楚妍的。” 这可真是孩子气的一句话,赵常笑道:“喜欢这种事哪里说的准?有些人起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突然有一天看顺眼了,就是干柴烈火。我和楚姑娘的感/情/事,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 阿寻面无表情道:“如果我偏要插手呢?” 赵常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搞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耐烦道:“小朋友,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天太黑的话走山路会很危险。 阿寻倒是很心平气和,道:“楚妍是江州楚门的大小姐,你不过就是一个五灵根废材,连最垃圾的修仙门派都不肯收你为徒,你只能窝在自己的小破屋里读书写字,当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你有哪一点配得上她?” 赵常大概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简直字字戳心,脸瞬间就白了:“你怎么会知道……” 阿寻道:“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废物,天生是个废物,后天就算努力了也还是个废物,楚妍值得比你好上一百倍一千倍的人。” “滚。”赵常卯足了全部力气才憋出这么一个字。 阿寻不以为意地笑笑,他优哉游哉地走后,赵常把脸埋在双手里,低声啜泣起来。 丘幕遮叹了口气, 此后一段时间,他一直情绪低落,但楚妍不离不弃的鼓励渐渐让他重新振作,两人的关系竟然因此愈发好了,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当然,暂时仅限于赵常和楚妍两个人私底下的谈论。 这天,赵常送楚妍回来,又一次在自家门口看到了阿寻,如果说赵常前几次都是因为阿寻年纪小让着他,这次,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怎么又来了!” 阿寻道:“你要是听我的话,我不就不来了?” 赵常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不要再跟我说那套配不配的鬼话了,就算我现在配不上阿妍,我拼命努力,以后一定可以!” 阿寻冷冷道:“那你也得有命活到以后啊。” 赵常大吃一惊,少年身上的戾气让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他翻翻白眼,一甩袖子道:“有毛病!” 没走几步,赵常突然往前一栽,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他扭头瞪着阿寻,又惊又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寻道:“不是早跟你说了吗。” “你想让我离开阿妍?不可能!”赵常倔劲儿上来,愈加不肯服软。 阿寻两只手背在后面,慢慢踱步到赵常面前,懒懒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么自动滚蛋离开楚妍,要么我来帮你滚蛋。” “什么意思?”赵常显然没听懂他最后那句话,但阿寻只是笑了笑。 赵常与楚妍正是情意最浓时,虽然前一天晚上还在为阿寻说的话心神不安,但第二天一见楚妍,就把所有的不快都抛之脑后了,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 到了第三天,赵常正在给赵瑶念睡前故事,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窗户哐哐乱响。他起身去关窗户,突然看见了窗外的什么,整个人一僵,然后“砰”地关上窗户,把赵瑶按进被窝。 “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瑶瑶乖,你安心睡觉,哥哥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说完就走出了屋子,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之前那些记忆,都是通过赵瑶的眼睛所见,耳朵所闻,丘幕遮和楚星沉才能亲身经历一遍,但现在赵瑶缩在被窝里,两人也只能待在屋子里的这一方小天地,大眼瞪小眼。 没过多久,赵瑶从床上爬起来,她没有直接从大门出去,而是赤脚走到窗边,轻轻将窗户推开。 丘幕遮和楚星沉赶紧跟过去。由于窗户打开的缝隙太窄,两人为了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只能紧紧挨在一起。丘幕遮倒无所谓,但是楚星沉相当不习惯,他一边要费力地看窗子外面,一边还要费力地和丘幕遮保持一定距离,这导致他的姿势微微古怪僵硬,丘幕遮见了只觉得好笑。 窗外,一轮明月皎皎,月光洒在木屋前面的空地上,勾勒出两个人的身影。 夜里极静,虽然距离不近,但丘幕遮和楚星沉皆耳聪目明,所以能将阿寻和赵常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赵常背对丘楚二人而站,道:“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阿寻道:“三天时间到了,我来听你的答复。” 赵常不耐烦道:“什么三天四天!玩了这么久,你也该玩够了吧!” 阿寻道:“答复。” 赵常道:“你才多大!十四?十五?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等你长大了,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你跟阿妍根本没可能在一起。” 阿寻继续道:“答复。” 赵常被他逼得烦了,索性道:“我视阿妍如命,除非我现在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弃阿妍的,你快滚吧,别有事没事就来这里烦我!”他的神情无奈至极,就像打发一条死缠烂打在他家的讨人嫌的流浪狗。 说完也不再听阿寻说话,转过身就朝木屋这边走来。没走几步,他突然僵立在那里,整个人都微微抽搐起来,瞳孔泛出惊骇的死灰—— 一只缠绕着黑气的手贯穿了他的前后胸,那手的十指细长如枯枝,指甲锋利如刀。伤口处,立刻涌出大量鲜血。 阿寻抽出手,赵常的身体晃了几晃。阿寻接住他往后倒下的身体,用极为欢快愉悦的口气笑道:“那你就去死好了。” 29.罪加一等 看见眼前骤然出现的残忍一幕, 丘幕遮不觉心惊!这个阿寻, 果然不是什么能安生的良善之辈!当时在原主关于楚门的那段记忆中, 他就隐隐有这种感觉, 现在事实证明, 他的预感并没有错。 他低头去看赵瑶, 小姑娘两手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已流的满脸都是。 外面阿寻杀了赵常, 并没有立刻就走, 他反手拽住赵常的衣领,像拖一条破布似的将他往木屋的方向拖。 屋里的赵瑶吓得半死,她立刻把窗子关上, 惊恐万状地左看右看,最后钻进了床下面。 ——砰! 门毫不费力地被阿寻一脚踹开, 他将赵常扔在门外, 然后拍拍手, 进了屋。 骤然对上阿寻锐利如野兽的视线,丘幕遮和楚星沉都往后退了一步。即使是在赵瑶的记忆里,两人都不由自主神经紧绷。 楚星沉沉声道:“他是魔修。” 丘幕遮看向他:“啊,你也这么觉得?” 楚星沉点点头, 他往旁边让一步, 因为阿寻走了过来。 阿寻走到床边, 抬脚就朝床猛地一踹, 喊道:“出来啊。”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阿寻也没再管赵瑶,而是满屋子随处乱逛。这时,床单下摆被掀开一个小角,赵瑶从里面探出头。 阿寻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走来走去,翻翻这里,摸摸那里,甚至还哼起了小调。就好像刚才他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切了一株白菜。 最后,阿寻终于停了下来,他找出了笔和纸,开始坐下来写东西。他边写边皱眉,还边咬笔头,有时候写错了就把纸一揉一揉,然后丟在地上。 因为赵瑶一直躲在床下面,看不见阿寻在写什么,所以丘幕遮走过去看时,只能看到纸上一团模糊。 楚星沉道:“他不太会写字。” 丘幕遮也看出来了,因为阿寻拿笔的姿势很别扭,而且一笔一划写的很慢,就像是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学生一样。 写完之后——丘幕遮觉得他其实根本没写几行字,阿寻又抱了他刚才翻过的一叠纸过来,然后对着自己刚刚写完的东西开始从那叠纸里翻找什么,一边找一边又重新拿了张纸写。 起初丘幕遮没搞懂他在干什么,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这小子是在模仿赵常的笔迹!”他对着赵常写过的字又把第一遍写的内容重写一遍。 楚星沉道:“他在给楚妍写信。” 丘幕遮道:“他大概只是给楚妍留几句话。”说到这,丘幕遮回头去看赵瑶,皱眉道,“糟了。” 阿寻用了更长的时间去模仿赵常的笔迹,他的耐心很足,大约过了快一个时辰,在他脚边已经堆满了废纸时,他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拿起信纸高举在眼前,满意地笑了笑。 写好信之后,他动手将所有东西归还到远处,又将地上的废纸全烧了,最后走到床边蹲下,一伸手,就轻而易举地将赵瑶从床肚地下掏了出来。 小姑娘扯着嗓子尖叫,手脚并用地去抓去挠,可惜无济于事。阿寻被她闹得心烦,威胁道:“老实一点!不然我送你去阴曹地府陪你哥!” 赵瑶听了这话,果然吓得不敢乱动了,她的眼睛已经哭到肿了起来,嗓子也叫哑了,只能张大嘴无声地干哭,鼻涕眼泪流得到处都是。 “真烦人!要不是因为……”阿寻顿了顿,撇撇嘴,“我早一刀了结你们两个了。”他从腰间虚纳袋里取出一个特大号的麻袋,然后强行把赵瑶塞了进去…… …… 记忆到此为止。 当丘幕遮和楚星沉睁开眼回到现实世界时,赵瑶已经泪流满面,她颤声道:“后来,他把我卖到了很远地方的青楼,还威胁我说,不准再回江州,不准再见楚家人,否则随时都能杀了我。我拼死拼活从青楼里逃出来,在异地他乡生活了很多很多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听说江州楚门已经被魔族灭门了,我冒险回来,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连楚妍都死了。” 丘幕遮道:“赵姑娘,恕我直言,从你的记忆看来,这个叫阿寻的少年是魔修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是,这并不代表楚家灭门案就与他有关,如果他真的喜欢楚妍,更不可能会杀了她。” “会!他会!”赵瑶猝然大叫,“因为我听说楚妍后来嫁给了云灵山派的一个修士,所以阿寻因爱生恨求而不得就干脆杀了她!” “是吗?”丘幕遮微微惊讶,虽然他觉得这位赵瑶姑娘非常之感性,但她的猜测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毕竟“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的确像是阿寻能做出来的。 可是猜测仅仅是猜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可能被推翻。 “你们,会去找阿寻的对吧?”赵瑶期待地来回望望丘幕遮和楚星沉。 天大地大,哪那么容易?丘幕遮还没说话,楚星沉已坚定回道:“会。我答应过的,会替你哥哥报仇。” 赵瑶感激地点点头,默了会儿,叹道:“我哥哥对楚妍姐姐一往情深,虽然楚妍姐姐后来嫁人了,但是我想哥哥是不会怪她的,他一定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只可惜……哥哥曾经说过,在遇到楚妍姐姐之前,他虽读情诗却不懂情诗,直到遇见了楚妍姐姐,方知有些人,值得倾其所有去追求。” 丘幕遮刚忍不住想笑,却听楚星沉在旁边怔怔呢喃。仔细一听,原来他竟然跟着赵瑶将最后一句话念了一遍。 丘幕遮:??? 看楚星沉那样,丘幕遮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位情种!不是……哥哥你醒醒啊喂,你可是种马文男一号,搞这么深情如许干什么?丘幕遮忽然有点好奇,楚星沉此时此刻到底想的是后宫哪位妹子,要是能得到答案,或许就能解开《至尊》连载至今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女主! 他刚想试探着一问,楚星沉突然从草地上站起来。 “你要去哪?”丘幕遮问。 “云灵山。” 也是,从丘幕遮得到的信息来看,阿寻既然曾经是郑霁风的徒弟,而郑霁风是云灵山派前任掌门,云灵山派总该有人知道点什么。加上方才赵瑶所说,现在的突破点只能在云灵山上了。 于是丘幕遮也站起来,道:“我与你同去。” 楚星沉看向他:“你也去?” 丘幕遮认真地点点头:“我既然今日来此,遇见了你和赵姑娘,说明我与楚门有缘,如果能借此机遇查清当年楚门被灭一案的前因后果,也不枉我仰慕楚门各位先辈这么多年了。” 情真意切地说完这番话,丘幕遮感觉自己的厚脸皮功又精进了一层。 也许是他之前帮助云灵山派揪出徐清给楚星沉留下了还不错的印象,又或许是因为他刚才说的的确让人动容,总之楚星沉竟然破天荒地点了下头。 不是拒绝,甚至也不是没反应,楚星沉竟然点!头!了! 丘幕遮感慨万千:熊孩子果然长大了,知道困难面前,团结就是力量了。 和赵瑶分开后,两人连夜赶往云灵山,第二天一早,便赶到了云灵山脚下的城镇。 因为云灵山在各处山头都设有哨岗,他们的防空警报几乎是所有修仙门派里最厉害的,所以任何想上山之人,都必须脚踏实地的,从山脚城镇开始,采用步行的方式,一步步走到山上。 即使天刚亮不久,镇上就已热闹非凡,丘幕遮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忽然一扭头——哎?楚星沉怎么不见了! 他到处找找,才发现楚星沉正站在一群围观群众后面。而那些群众围观的,正是本镇的“赏金榜”。丘幕遮顺着楚星沉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了—— 曾几何时,那个还穿着女装的稚嫩的自己! 那通缉令上罗列了丘幕遮的种种“罪行”,比起之前,现在又多了一条罪名:楚家灭门惨案犯罪嫌疑人! 通缉令上写得清楚明白,丘幕遮原名丘言,本是楚家门客,疑似后来背叛楚门,与魔族暗中勾结,引狼入室,致使魔族成功攻破楚家防线。 悬赏奖金又翻了一倍! 看到这张通缉令,丘幕遮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楚星沉道:“小楚兄弟,之前在渝城茶馆,我听你们缥缈山派的人说,陆掌门抓到了一个魔君亲信,丘幕遮这件事应该就是从他那里挖来的吧?” 楚星沉的视线仍直视前方,点了点头。 丘幕遮道:“他还交代了什么?” 楚星沉反问道:“你知道陆掌门抓到了谁吗?” 丘幕遮当然知道,陆默轩抓的何止是魔君亲信,他抓的可是魔教右护法青渊!丘幕遮记得清清楚楚,原主与楚家灭门案有关的秘事就是青渊爆出来的!但是原作里并没有将具体细节阐述的这么清楚,什么丘幕遮原来叫丘言,是楚家门客等等。 “他抓了谁?”跟楚星沉,丘幕遮当然还是装不知道。 楚星沉道:“青渊。” 丘幕遮大惊道:“他抓的是魔教右护法?” 略浮夸的表情让楚星沉眉头一皱,丘幕遮:“…………” 请原谅,他毕竟不是影视专业出来的…… “你见到青渊了?” 楚星沉摇摇头:“青渊被关押在缥缈山派的地牢里,除了陆掌门和几位长老,没有人能进得去。” 丘幕遮道:“关于当年楚门被灭门的事,青渊还交代了多少?” 楚星沉道:“他只说了这一件事。” 丘幕遮道:“那岂不是很奇怪?他和丘幕遮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何偏偏把他的事情抖落出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你也觉得事有蹊跷?” “是啊。”丘幕遮顿了会儿,鼓足了某种勇气般问道,“你相信青渊说的话吗?相信丘言背叛了楚门?” 如果丘幕遮现在还在看连载,说出这种话来,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但是切身经历了“卧底”事件和看到了原主当年在楚门的记忆之后,要说原主会做出血洗楚门的事,他其实是不大能相信的,更何况,原主对陆默轩情深意重(……),怎么会去做勾结魔族这种事哦? 楚星沉微微低下头,没说话。 丘幕遮心道有戏! “其实吧,丘幕遮这厮,我以前也打过交道。” 楚星沉猛然看向他。 “虽说他是秋鸣宫的魔修,又一天到晚喜欢穿女装,但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丘幕遮摸摸下巴继续道,“他身边虽然只有柳叶一个属下,但是对秋鸣宫其他弟子却视若自己的亲弟子。依我之见,这厮不像是会做出那种惨无人道之事的人。” 不知是不是丘幕遮的错觉,他总觉得在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楚星沉眼底眸光如水,粼粼有些异样。 听完了丘幕遮的话,他又深深望了那赏金榜一眼,道:“我会查明事情的真相。”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丘幕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最后证实楚家灭门案,丘幕遮真有参与其中,你会怎么办?” 楚星沉沉默半晌,摩挲着白阿剑花饰凹凸的剑柄,道:“血债血偿。” 冰冷至极的四个字,让丘幕遮不由打了个哆嗦。 30.狗血剧情 丘楚二人行了半天的路程,将近中午时, 才进入云灵山。 见了云灵山派沿途的关卡哨岗, 丘幕遮才发现曾经的秋鸣宫有多么闲散。从山脚一路上山,几乎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关卡, 每道关卡必设两处哨岗。 两人走走停停, 本来半个时辰就能走的路,硬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丘幕遮道:“没想到这些仙门大派如此守卫森严, 我们想拜见殷掌门,不会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吧?” 楚星沉道:“在各大修仙门派里, 云灵山派的防御是最严的。听说以前其实并没有这么严, 自从前任掌门郑霁风死后, 云灵山隔山差五就有魔兽出没, 魔族扰乱,为了抵御这些魔兽魔族,只能加强防御。” 丘幕遮愣了, 不是因为楚星沉说的话愣了,而是因为他第一次听见楚星沉说这么多话!竟然超过了三句!破纪录了啊喂! 看样子以后要想听楚星沉多说话, 就得问他学术问题。 两人在太阳变成夕阳之前,终于看到了云灵山派的殿宇。 自从到了人多的地方, 就不停有人打量他们,有几个弟子光用眼神打量还不够,甚至停下来, 站在那里交头接耳, 其中又以女弟子居多。 楚星沉穿着缥缈山派的蓝袍, 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让丘幕遮惊奇的是,有不少人不仅能认出他是缥缈山派的弟子,甚至知道他叫楚星沉! “快看快看,那不是缥缈山派的楚星沉嘛!” “对啊,就是他!他还是楚门唯一的后人呢!嘻嘻,你想干嘛?” “他手里那把剑,是不是大名鼎鼎的白阿剑?南仙尊曾经用的白阿剑?” 从外形到装备,楚星沉的配置都是《至尊》世界里顶尖的,走哪哪里都能刮起一阵风,这风刮到楚星沉身上,好比石子投入无底洞,连声回音都没有,刮到丘幕遮身上,倒是能听到些回声。 丘幕遮对着他们笑笑,颔首示意,女修们都满脸通红你推我搡地边走边回头,男修们则同样回之以微笑。 楚星沉走着走着就发现身边人不见了,他一回头,看见那位柳兄正和几个弟子聊得欢乐,他不知说了什么,把几个小辈逗得哈哈直笑。 “…………” 等到丘幕遮跟上他时,他不禁问道:“你认识他们?” 丘幕遮道:“不认识啊。” “…………” 丘幕遮笑:“人嘛,不都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吗!话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到人家的地盘上来,总得跟人家好好打打招呼套套近乎,万一有什么需要人家帮忙的地方,日后也好说话啊。” 楚星沉对此并没有表态,但从表情上看,他应该是——颇表赞同。 经通报之后,丘幕遮和楚星沉便被领到了内殿。 一个十分清瘦,颧骨凸出的男子正端坐在上首,面庞微微带笑着看着他们。 楚星沉行礼道:“缥缈山派弟子楚星沉,见过殷掌门。” 丘幕遮也跟着行礼:“在下柳河源,见过殷掌门。” 殷泽点点头,示意二人坐下。 丘幕遮见殷泽也穿着云灵山派的天青色流云袍,心道此人真是有点意思。一般有一定办学规模的门派,弟子着装统一那是必须的,但是领导没必要跟着穿一样的衣服,而且你穿的越不同越能显出你身居高位,但是殷泽作为一派掌门,竟然跟弟子穿的一样,可以说是十分接地气了。 殷泽淡淡扫了眼丘幕遮,然后看向楚星沉道:“楚公子今日来此,是陆仙尊有事要交代吗?” 表面上看,云灵山派掌门虽与缥缈山派掌门平起平坐,但实际上,陆默轩威望极重,在修真界几乎是众仙之首般的存在,所以殷泽对陆默轩,向来有点被耳提面命的意思。但是云灵山派的前任掌门郑霁风,也曾被人称为“南仙尊”,所以说这话时,殷泽又有点不甘和不屑。 楚星沉拱手道:“不瞒殷掌门,晚辈此次冒昧前来,是为了私事。” 殷泽讶然:“私事?” 楚星沉点头道:“晚辈正在追查十六年前楚家被灭门一事。” 殷泽喉头滑了下。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虽然当年楚门惨遭屠杀后,各大门派纷纷叫嚷着要替好兄弟报仇,但报到现在,也没报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口号谁都会喊,但是行动起来,可是要花大代价的。 “殷某可以帮什么忙吗?”最后,殷泽还是很热情地问了一句。 “晚辈想请问殷掌门,可知当年楚家有位叫楚妍的姑娘,嫁给了贵派哪位弟子?” 楚妍是楚门的大小姐,她出嫁云灵山派,在当年应该是一件大事,殷泽在云灵山土生土长,又是掌门之位的继承人,不可能一无所知。 谁知楚星沉问完这句话,殷泽脸色明显一变,他怔忡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厚厚,这其中大有学问!丘幕遮与楚星沉对望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殷泽带着他们穿过大大小小的殿宇楼阁,最后来到一处非常偏僻的小院。 是真的非常偏,也非常小!其凄凉冷清的程度,比起当年丘幕遮的朽幕斋,有过之而无不及。 “咯吱”一声,殷泽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啊!丘幕遮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荒山野岭。 这种地方适合干什么?杀人藏尸?毁尸灭迹? “就是这里了。”殷泽在院子里停下,环顾四周,一脸感伤,“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过来看看了。” 楚星沉:“…………” 丘幕遮:“???” 前辈你别顾着伤春悲秋,给我们讲讲楚妍的事才是正理哎! 殷泽调整好了情绪,才道:“这儿,就是郑仙师当年任掌门之位前,居住的地方。” 丘幕遮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腹悱道:可这跟楚妍有什么关系! 刚这么一想,殷泽的下一句话就差点把他炸上天。 “这里,也是他和楚姑娘当年成亲的地方。” 丘幕遮惊呆了。 原来赵瑶说楚妍后来嫁给了云灵山派的一个修士,那个修士就是郑霁风! #至尊第一狗血剧情——师徒爱上同一个人# #震惊!徒弟遭师傅横刀夺爱,一怒之下将苦命鸳鸯赶尽杀绝# #轰动海内外的楚家灭门案告破,原来竟是情杀!# 这剧情竟然如此俗不可耐!作者你出来我们聊聊,你家里是不是才通电! “楚妍嫁给了郑仙师?”楚星沉的震惊不亚于丘幕遮,“可是他们……” 殷泽点点头,表示懂楚星沉的意思,他一边朝屋里走一边道:“郑仙师其实也是楚门后人,我想陆掌门应该已经将此事告知你了,他和楚妍是有远亲关系的堂兄妹。当年这桩婚事因为遭到楚门的极力反对,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还记得当时,就在这间小屋子,只有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师兄弟作为见证人,参加了郑师弟和楚姑娘的喜宴。不,连宴都算不上,只有几道下酒小菜而已。” 因为太久没人进来过,殷泽一推门,丘幕遮就呛了一鼻子灰,呛得直打喷嚏。 屋里设施极简,除了必要的家具用品外,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摆设。 堂堂一代仙尊原来生活这么质朴的吗!楚妍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大小姐,竟然肯嫁到这种地方来,可以说对郑霁风是真爱了。 31.狗血剧情2 茅屋西南角有一个书架, 上面工工整整摆满了各类书籍,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 就是最上面一层最右侧,放着一个小土盆, 里面种了一小株绿到发亮的圆鼓鼓的植物, 仔细看, 那绿团微微放大又收缩, 竟像是有呼吸一般。 殷泽走过来道:“这叫绿绿虫。” 啥?绿……绿绿虫?作者你为何取名如此随意?你不能因为人家只是一株仙草就这么欺负人家! 丘幕遮突然庆幸,还好作者有给原主认真取名, 而不是随便给他取个“丘红红”之类的。 他用手戳了戳,那绿绿虫竟发出“咯吱”一声怪叫。 “…………” 这货竟然不是仙草! 殷泽笑道:“绿绿虫又叫记忆虫,可以储藏人的记忆。这只绿绿虫, 是郑师弟一手养大的,郑师弟仙逝后,它因为过度伤心,暴饮暴食, 才长成了现在这样。” 丘幕遮:“…………” 所以现在到底是该伤心还是该笑? 楚星沉道:“按殷掌门的说法, 这绿绿虫, 携有郑仙师的记忆?” “不错。”殷泽将装着绿绿虫的小盆拿下来放在桌上, “我知道的,差不多绿绿虫都知道, 关于郑师弟和楚妍的事, 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以免我说的时候还漏掉什么可能对你们有帮助的细节。” 丘幕遮:这难道不算侵犯郑仙师的隐私吗! 他望向楚星沉, 见楚星沉似乎也有些尴尬。 殷泽毫不尴尬:“放心,没什么不能看的,我都看过了,我能说与你们听的,也都是郑师弟自己记忆里的内容。” “…………” “…………” 三人于是在桌子边坐下。 殷泽将绿绿虫肉呼呼的身躯从小盆子里捞出来,轻轻放在丘幕遮和楚星沉搭在桌上的两只手中间。那团子直起上半身,猛吸一口气,肚子越胀越大,就在丘幕遮担心它快要爆炸的时候,它突然喷气似的吐出一团丝来。随着丝越吐越多,绿绿虫的身体也渐渐由一团绿色变成了一团红色。 那些红色的丝线缠缠绵绵,犹如有灵气一般缠绕上丘幕遮和楚星沉的手。 丘幕遮好奇问道:“这绿绿虫为何变成红红虫了?” 殷泽道:“绿绿虫会根据牵灵的人不同,变成不同的颜色。”他咳了一声,“上一次它变成红色,还是在郑师弟和楚妍成亲的时候。” 楚星沉:“…………” 丘幕遮:“…………” 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到底哪里奇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当红丝开始渗入肌肤,几乎与灵脉融为一体后,丘幕遮的意识渐渐远离现实…… 斑驳的石墙边,几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在玩球,忽然,球被其中一个小胖墩踢飞到很远,接着滚到一个十分瘦弱的男孩脚边。 那男孩细胳膊细腿,穿的甚是寒酸。他把球捡起来,那球捧在他怀里,似乎比他脑袋还大。 其他男孩子都跑过来,小男孩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小胖墩道:“不可以,娘说不能跟奇怪的人一起玩。” “我不是奇怪的人。” “你不奇怪吗?那你为什么只有娘没有爹呢!” 周围一阵哄笑,有人把球从小男孩手里抢过来,还推了他一下道:“快滚吧,你这个没爹疼的小怪胎!” “你爹不要你了哦,听说他抛下你们回去享福了!你快回去找你那个病歪歪的娘玩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星沉突然往前走,丘幕遮急忙喊道:“哎哎哎,你干嘛!”他见楚星沉双手握成拳,心知这孩子正义感又泛滥了,忙提醒道,“这都是假的,你要揍谁啊。” “…………” 楚星沉这才退回来。 丘幕遮见他面有异色,猜测他可能是想到自己小时候的苦逼日子了,便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 高大的院墙外,一个瘦小的少年被另一个华服少年一把推上墙,那华服少年的动作甚是粗暴,把人推了还不算,还趁机掐住对方的肩窝,掐得那瘦小少年疼得龇牙咧嘴。 虽然两人年纪尚小,但是仔细看看外貌,丘幕遮便很快认出来,打人的正是楚霁音,而不幸被打的,正是郑霁风。 “别以为你拿着那什么狗屁玉佩跑到江州来,我们就认你是楚门的人了!”楚霁音对着郑霁风紧握成拳的右手扬了扬下巴,“就你那破烂货,满大街都是,给我我都不要!” 郑霁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挣脱楚霁音的桎梏,举起手道:“这才不是什么破烂货,这是爹留给我娘的!” 楚霁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几乎笑到捧腹:“说出这种话,你可真是不害臊,谁是你爹啊!就因为我爹当年出外远游了一圈,恰巧出手救了你娘,就要平白无故捡你这么一个便宜儿子吗!” 郑霁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但仍倔强地瞪着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的楚霁音。 “瞪!你瞪啊!再瞪就把你眼珠挖掉!”楚霁音恶狠狠道,“小乞丐,快快滚,楚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管你是从哪条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反正不是我楚家的石头。” 说完,他终于松开钳住郑霁风的手,像个得胜的将军般,大摇大摆地回朝了。 楚星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道:“这里,就是当年的楚门。” 丘幕遮道:“是啊,那小子就是你的叔叔楚霁音。”末了怕楚星沉起疑,又补了句,“我以前拜访过楚门,打过照面。” 他看向此时蹲在墙角一遍遍用手指摩挲玉佩的小郑霁风,那么瘦弱纤细,活像一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将来竟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仙尊? 触景生情,丘幕遮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楚星沉少年时代的身影。很奇怪,明明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可是他却依然鲜明地记得楚星沉鼻青脸肿的模样。 说来有点对不住男主,丘幕遮记得最清楚的,竟都是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比如被陈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那次初见,又比如说,大战齐天大蛇时他浑身浴血,蓬头垢面的那次“复仇”。 “你怎么了?” “啊?”丘幕遮反问道,“我怎么了?” 楚星沉嘴角微微一抽,半晌才道:“还以为你哭了。” 擦!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哪里哭了!丘幕遮赶紧为自己辩解:“风进了沙子。”哎?哪里不对? “风进了眼睛……” 卧槽!怎么还是不对! “眼睛被风吹进了沙子。” 这回对了吧! 楚星沉:“…………” 丘幕遮莫名一头冷汗,他悄悄抹了把眼角——手指上明明就是干的!臭小子瞎说什么! …… 这时,眼前画面一变,仍是之前的场景,但是郑霁风长高了不少,而且已经穿上了云灵山派的天青袍,比之前所见体面了许多。 他安静立在门外,过了不多时,有人从侧门里出来,正是楚霁南! 丘幕遮条件反射地看向楚星沉,楚星沉会意,轻轻道:“我爹?” “嗯。” 楚星沉点点头。 丘幕遮叹了口气。傻孩子真是什么情绪都放心里,这样子活着得多累啊,他甚至有种把楚星沉暴打一顿的冲动,也许大哭一场,会好受许多吧。 ——不过他不确定到底是他把楚星沉打哭,还是楚星沉把他打哭就是了。 楚霁南对郑霁风这个弟弟坚持着和楚霁音一样的原则,但对待郑霁风的态度却与楚霁音大相径庭,所以说门主不愧是门主,待人接物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执着。”楚霁南站在台阶上没下来。 郑霁风上前一步道:“楚门主,我真的……” 楚霁南伸出一只手拦住他,有点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你和令堂的存在,就是我楚门的一个污点,老门主无论如何,是不肯让你进楚门的。虽然我这话说的重了点,但这就是事实。” 丘幕遮心道,这就是一些所谓名门世家为人诟病的地方了,不管内里如何藏污纳垢,表面依然要粉饰华美。为了门面和清誉,哪怕是血肉之亲,都可以舍弃。楚门门主之位,从老门主直接传给孙子楚霁南,就是因为楚父行为不端,当年借着外出远游的机会,沾花惹草不少,虽然大多露水情缘都被他处理妥当,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郑霁风就是这句俗语的最好明证。 楚霁南劝导了郑霁风一番,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他大概觉得,被拒绝的次数多了,郑霁风自然会知难而退,但是在丘幕遮看来,郑霁风的想法是,他来的次数多了,楚家人总有会被感动的一天…… 接下来,丘幕遮和楚星沉就亲眼见证了郑霁风是如何不屈不挠前来楚门拜访,楚门又是如何不屈不挠将他赶走的一幕幕仿佛重播似的戏码。 单论长相,郑霁风可能更像他母亲,但是论精神,真是与楚门一脉相承! 走马观花地看过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忽然,丘幕遮眼前一亮——他看到了楚妍! 看家庭伦理剧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换个频道,看看爱情剧了! 此地不知何处,但看青山绿水,一派葱茏之景,应该仍在江州。 两人坐在湖边,郑霁风看上去似乎心情不佳,丘幕遮大胆猜测,他又一次被楚门赶了出来! 果然,楚妍安慰他道:“刚才霁音哥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他其实人不坏的。” 郑霁风有点敷衍地点了点头。 楚妍又道:“对了,上次老门主大寿,我听说你想送他一把剑来着,是哪位大能留下来的古剑吗?” 提到那把剑,郑霁风才恢复了点精神,道:“是把好剑,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来的,本来想送给他老人家让他高兴高兴。” 楚妍笑道:“你别灰心,总有机会的,老门主毕竟岁数大了,你知道,人年纪一大,心就容易软,他总会接受你的。” “会吗?” “当然会,你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郑霁风终于笑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 场景转得很快,这一次,是一处山脚。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各门各派的修士,仰头望,山上遍插彩旗,似乎正在举办什么盛典。 楚妍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到郑霁风面前,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雕花小瓷瓶。 “这次论道会会有许多厉害的道友,虽然我知道你也很厉害,但是切磋比试嘛,受伤在所难免。这个送你了,对于灵脉的修复和灵力的补给很管用,希望你能在论道会上拔得头筹!” 郑霁风把木盒收下,略微腼腆地笑道:“谢谢。” 楚妍正要告辞,郑霁风又把她叫住,有些迟疑地问道:“对了,那位赵常赵公子,你们……” 楚妍盈盈一笑:“他对我很好。” 郑霁风愣了下,才道:“那就好。” 楚妍走后,他还一直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一个戏谑的声音道:“人家都已经走了,还舍不得?” 郑霁风看向来人,喊了声“殷师兄”。 殷泽道:“郑师弟,距论道会开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是舍不得人家,就去追。” 郑霁风笑着摇摇头。 殷泽朝后面看了看,道:“奇怪,刚才你那个小徒弟还在呢,怎么现在不见人影了?” 郑霁风也朝着他看的方向望了眼,道:“随他去吧,不要给我惹事就行。” 殷泽道:“你对他还真是宽容。” 郑霁风笑笑,笑容里有几分宠溺和无奈。 …… 接下来,就到了郑霁风住的那间小破屋。 屋外有很急的敲门声,郑霁风本来正窝在床上看书,匆匆忙忙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连鞋子都穿反了。 “来了来了。” 打开门,屋外正下着瓢泼大雨,一个女子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站在屋外,正是楚妍。 别说郑霁风了,就是丘幕遮见了,都是先吓一跳,再心生怜惜。 郑霁风赶紧把楚妍拉进屋,先是泡了杯热茶塞到她手里,又去给她拿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待楚妍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之后,他才问:“你这是怎么了?” 楚妍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两眼失神地望着他,道:“赵常走了。” 丘幕遮和楚星沉对望一眼,看来这个时候,正是阿寻杀了赵常后不久! “走了?”郑霁风似乎没明白楚妍的意思。 楚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纸条,道:“他给我留了这个。” 郑霁风接过纸条一看,惊讶道:“他要去求仙问道?” 楚妍痛苦地闭上眼:“我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他本来……哎,他本来就不是这块料,没想到,他的执念竟然这么深!” 郑霁风道:“可你们不是都谈婚论嫁了吗?” 楚妍道:“那又如何?到底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的想法!楚家不同意这桩婚事,我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是赵常……他也许觉得无望了。” 看到郑霁风隐忍的表情,丘幕遮问楚星沉道:“小楚兄弟,你觉得郑掌门这欲言又止的,他其实想说什么?” 楚星沉想了想,道:“劝楚妍看开点。”等了好半天没听到回应,他才开口问,“你觉得呢?” “我?”丘幕遮“唔”了会儿,道,“我猜,他是想说,如果自己是赵常,绝不会做这种丢下楚妍一个人不管不顾的事。” 楚星沉道:“他为何不说?” 丘幕遮道:“哎呀,因为这种话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有种趁虚而入的感觉,他肯定不会说的,最多在心里想想。” 楚星沉道:“你是说,他现在就喜欢上楚妍了?” 丘幕遮惊讶道:“难道你看不出来?” 楚星沉把视线转向郑霁风,似乎很认真地在研究对方的微表情,研究了好半天,才得出一个结论:“没看出来。” “…………”丘幕遮道,“小楚兄弟,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情吗?喏,就是你叔叔现在那样。学到了吧?” 楚星沉:“…………” 他现在的表情分明是——该学的是你吧! 32.狗血剧情3 郑霁风和楚妍面对面静坐了很长时间, 楚妍的情绪似乎正在慢慢平复。只是一间小破屋, 只是一杯热茶, 只是一个有点沉默寡言的人,但是郑霁风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他不说话, 只是静静陪着你, 就有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楚妍抿了口估计已经凉了的茶, 忽然幽幽一笑:“不好意思,这么突然跑来打扰你, 可是我好像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倾诉了。” 郑霁风道:“你说过的,我有烦心事时,随时可以找你, 对我来说,你也一样。”他仍盯着手里那张纸条,微微皱眉,“你真的确定, 这字条是赵常留给你的吗?” 丘幕遮忽然紧张, 难道郑霁风认出了阿寻的笔迹? 楚妍道:“是他的字迹, 我不会认错的, 而且纸条就留在桌子上。” 郑霁风道:“可是,我总觉得……”他将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看, 可惜因为淋了雨, 墨水晕开, 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 所以郑霁风即使有那么一丝直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依旧是郑霁风的小破屋,但是这一次的小破屋仿佛恍然一新,因为屋里屋外都贴上了“囍”字,红烛高烧,红灯高挂,可以说是十分喜气洋洋了。 郑霁风和楚妍大婚,楚家人果然一个都没来,只有殷泽和其他几个云灵山派的弟子。 殷泽是郑霁风的师兄,既做主婚人又做司仪,婚礼的仪式可谓是尽量朝着不拘小节的方向发展。新郎新娘拜天地之前,竟然站在那和其他人闲聊! 殷泽道:“郑师弟,你那小徒弟怎么还没来?” 郑霁风有点无奈:“他非说今日要送我和阿妍一份大礼,一早就出门往后山去了。再等等吧,毕竟这新房他布置了好久,总不好叫他白忙一场。” 楚妍道:“后山有什么?” 殷泽笑道:“后山能有什么?除了灵草灵石,不就是伏妖洞里那只传说千年不死,吞有元婴老祖金丹的蛇怪吗!” 此话一出,气氛骤然凝固。 有人道:“不会吧?谁敢单枪匹马去那伏妖洞!” “就是,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去那里不是找死吗?顶多挑一些罕见的灵草回来。” “是啊是啊,郑师兄你放心啦,他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我看不一定。”楚妍蹙起眉头,“这种事情,像是他能做出来的。霁风,我看我们还是去后山找找吧,以免真出意外。” 郑霁风点点头,正要抬脚,却被殷泽一拉。 殷泽哭笑不得:“你还点头!你们两个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你们就给我待这儿,哪儿也不要去。”说完便另喊了两人出去找。 郑霁风坐在那儿有些心神不宁,楚妍道:“你别太担心了,阿寻厉害着呢。” “什么?”楚星沉突然在丘幕遮耳边失声叫道,“阿寻竟然是郑仙师的徒弟!” 丘幕遮为了配合他,也故作惊讶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听了楚妍的安慰,郑霁风道:“第一次听你夸他。” 楚妍道:“名师出高徒,我是在夸你。” 殷泽在旁边听了,忽然道:“是高徒还是逆徒,我看还说不准吧。” 郑霁风一愣,有些尴尬地喝了口凉茶。 又等了很长时间,阿寻还是没回来,殷泽道:“不能再等了,错过良辰就不好了,快拜天地吧。” 郑霁风向门外看了眼,点点头站起身。 这时,之前出去找阿寻的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站在院子里就大叫道:“快!快!阿寻他受了重伤!” 郑霁风和楚妍互相一望,立刻跑了出去。 楚星沉正要追上去,丘幕遮拽住他袖摆道:“别去了,这段记忆到这里就断了。” 楚星沉道:“为什么几乎没有关于阿寻的记忆?” 其实这也是丘幕遮最奇怪的,阿寻是楚家灭门案的关键线索,现在能找到的与他唯一的交集,也只有郑霁风了,可偏偏郑霁风并没有把有关阿寻的记忆存下来,甚至连阿寻的身影都没看到。也许,对郑霁风来说,最重要和值得珍藏的记忆就只有家庭和楚妍吧。 两人回归现实后,楚星沉迫不及待地问:“殷掌门,郑仙师与阿寻之间的恩怨纠葛,能否告知晚辈更多?” 殷泽摇摇头道:“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丘幕遮:“…………” 您不想说,也好歹找个诚恳点的理由啊!您老岁数大了,我们也不小了好吗! 大概殷泽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太过敷衍,话锋一转道:“不过呢,阿寻我还是有些印象的。在郑师弟还未上云灵山时,他就跟着郑师弟了,说他们两个是师徒也可以,说兄弟也可以。郑师弟怜悯他,对他十分照顾,不仅教他修仙之道,连读书写字也手把手教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从阿寻去找金蛇内丹受重伤之后,两人的关系突然紧张起来,直到有一天,阿寻突然离开了云灵山,从此杳无音讯,我再也没见过他。” 丘幕遮道:“后来郑仙师和楚妍是不是没成亲?” 殷泽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丘幕遮道:“直觉。”说罢给楚星沉递了个眼色。 楚星沉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定就是成亲那天,郑霁风去后山救阿寻时,得知了赵常离开楚妍的真相。虽然不清楚郑霁风是如何知道的,但是阿寻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赵常被阿寻所杀,他必然心中羞愧,无颜面对楚妍,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再娶楚妍为妻呢? 殷泽道:“你的直觉没错,我们对此也十分不解,但郑师弟什么都不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意志消沉,形容颓废,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直至后来,楚门一夜遭灭门,郑师弟连掌门之位也不要了,一心一意游猎在外,誓要替楚家报仇。只可惜啊,家仇未报,他自己也不幸仙逝。” 楚星沉问:“郑仙师到底是怎么死的?” 殷泽道:“没有人知道。” 丘幕遮道:“……没有人知道,那殷掌门又是怎么知道的?” 殷泽道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没有人知道郑师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但他确确实实是死了。当时云灵殿内,存放有郑师弟一缕灵息的烛台熄灭,后来有南陵一带来的散修将郑师弟的尸身送来云灵山,当时他三魂已残,七魄已灭,唯一一缕残魂,就附着在……”他抬手一指楚星沉,“你的白阿剑中。” 他说话时眼神多有闪躲,丘幕遮猜测他必有隐瞒,然后就听楚星沉道:“殷掌门,恕晚辈斗胆问一句,掌门是否有什么事不方面透露给我们?” “…………” 丘幕遮:孩子,你怎么这么实在! 果然殷泽听到楚星沉的话,立刻就不高兴了,冷冷道:“我看在你是楚门后人的面子上,才与你说了这许多,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还觉得我故意隐瞒什么,那殷某人无话可说。” 丘幕遮刚才听他提起南陵一带,忽然想起一桩旧事,道:“殷掌门,你不是没有话说,你是不敢说吧。” 殷泽猝然看向他,微怒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丘幕遮问:“殷掌门还记得无忧鬼城吗?” 殷泽端坐如常,反问道:“无忧鬼城怎么了?” 丘幕遮道:“殷掌门就不用跟我装聋作哑了,关于无忧鬼城的秘密,我已经全部知晓。” 殷泽死死盯着他,似乎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丘幕遮身体往后微倾,伸直了两条腿,两手搭在桌子上,显得十分惬意。讲真,他终于领会到电视剧里高手对决时故弄玄虚的快感,简直不要太爽。 两人的磁场对撞了片刻,殷泽忽然大笑起来。 丘幕遮问:“你笑什么?” 殷泽道:“我笑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来匡我!” 丘幕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殷泽不屑道:“你要是真的知道,又岂会问我郑师弟是怎么死的!” 楚星沉蓦然坐直身体,丘幕遮悠悠一笑:“哦,原来无忧鬼城真的和郑仙师有关。” 殷泽:“……………………” 丘幕遮无视掉他满脸慌乱的“我到底说了什么?”“我说漏嘴了吗!”“卧槽我好像真说漏嘴了!”,抖抖衣摆站了起来。 “小楚兄弟,我们走吧。” 楚星沉向殷泽道:“多谢殷掌门,告辞。” 丘幕遮也朝殷泽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小破屋,丘幕遮走啊走的就发现楚星沉没跟上来,他回头,奇怪地问:“小楚兄弟,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他本来语调轻快,嘻嘻笑着,结果楚星沉的一句话,立刻让他笑不出来了。 楚星沉道:“你怎么知道无忧鬼城?” 33.父慈子孝 “你怎么知道无忧鬼城?”见丘幕遮没立刻回答, 楚星沉走近一步, 又问了一遍。 丘幕遮终于道:“历史名城啊,谁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无忧鬼城与云灵山派有关的事?” “历史故事嘛, 谁……” 丘幕遮话一说就发现楚星沉的眼神更加不对了。无忧鬼城的那一点点不可为外人道的小秘闻他还是六年前从古菲儿那里听来的,哪里是什么历史故事! “啊,我听说的。”丘幕遮改口道, “纸包不住火, 南陵一带, 总有老人爱说些以前的故事,虽然隐晦, 但多少能听出点东西。我这个人闲散惯了, 不务正业,最喜欢街头巷尾那些不着边际的小故事。” 他继续嘻嘻笑起来, 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着不慎,差点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但他也确实没想到楚星沉会这么敏感。 防火防盗防楚星沉。——丘幕遮刚刚总结出来的八字真言。 两人一路向西, 直奔南陵而去, 本来路途就十分遥远, 偏偏天公不作美,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 丘幕遮只好和楚星沉雇了辆马车, 几乎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 马车内空间很小,两个人坐在彼此对面, 膝盖都快挨着膝盖。 楚星沉很闷, 丘幕遮也闷, 闷到他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之前柳叶在身边时,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简直就是24小时人工电台各种频道随意切换,现在换了楚星沉,宛如电台全都拔了线,连滋啦的电流声都听不到。 不修炼时,楚星沉最大的兴趣就是薅他的社会主义紫貂毛,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有一次丘幕遮实在忍不住了,好心提醒道:“小楚兄弟,你再摸下去,你家思思的脑袋都要被你摸秃了。” “…………” 楚星沉没什么反应,但思思仿佛听懂了“秃”这个字,吱吱叫着在楚星沉膝头炸毛般转了几个圈圈,以示心焦和抗议。楚星沉于是不再摸它的脑袋,只是把手轻轻放在它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 丘幕遮道:“小楚兄弟,你家思思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楚星沉点点头。 “为什么叫思思?” 楚星沉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丘幕遮见他兴致不高,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条绿油油的虫子。他将玻璃瓶放到思思背上,道:“送你了。” “绿绿虫?”楚星沉把玻璃瓶拿在手里,诧异道,“你怎么会有?” 丘幕遮往后一靠,头枕着手臂,回道:“和云灵山的小朋友聊天时,人家送的。” 楚星沉有点难以相信:“那么短的时间……” 丘幕遮:“交朋友嘛,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人格的吸引力,主要是我本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好了好了,扯不下去了,实话说了吧,这玻璃瓶其实是其中一个小姑娘托我送给你的。别急着还给我,话还没说完呢!她说上次在渝城抓捕一只什么兽时,多亏你出手相救,她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正好这次你来云灵山,她随身带的就只有这个小玩意,送给你当做酬谢。” 楚星沉将玻璃瓶在指间转来转去,里面的绿绿虫被他转晕了头,本来吸附在瓶壁上,现在直接掉进了瓶底。 又是一阵沉默。 丘幕遮继续打破沉默,换了个话题道:“你怎么看郑霁风和阿寻,以及楚门的事?” 楚星沉道:“郑霁风与阿寻师徒决裂,阿寻杀了楚妍和所有楚家人。” 丘幕遮道:“前一句话我赞同,后一句话我有疑问,第一,因为一个情字杀一人全家的事不是没有,但代价太大。就算是阿寻做的,一定还有其他隐情。第二,阿寻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不仅殷泽,就连郑霁风本人,从他的记忆里也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对阿寻都讳莫如深。” 楚星沉道:“害怕?” 丘幕遮道:“对,殷泽虽然一直强装淡定,但每次提起阿寻的名字时都有点瑟缩,如果阿寻只是一个思想极端的逆徒,他绝对不会表现成这样。但如果阿寻是一个连殷泽都会感到害怕的人,那么刚才我说的第二点就可以肯定了,他的确有血洗楚门的能耐。” 楚星沉想了想道:“殷泽虽然害怕,不敢透露太多,但实际上又暗暗将我们引向阿寻和郑霁风的恩怨,所以,他其实是想借我们的手找到阿寻,然后……” 两人同时道:“替郑霁风报仇!” “这么说,阿寻是楚家灭门案元凶的可能性非常大。”楚星沉搭在思思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思思有点不舒服地挣扎起来,“连郑霁风都是他杀的。” 丘幕遮道:“看过他杀赵常的样子,似乎做出这种事也不是很难理解了。” 楚星沉终于意识到自己力气使大了,赶紧松开手,把思思整个身体托起来。 丘幕遮看着面前父慈子孝的一幕,心情有点微妙。没想到啊没想到,楚星沉竟有这么温柔如水的一面! “小楚兄弟,你这紫貂打哪儿来的?” “捡的。” 丘幕遮调侃道:“不是谁送的?” 楚星沉道:“捡来的。” 丘幕遮:“…………” 他本来还想打探出一段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八卦,结果楚星沉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一只捡来的紫貂而已,丘幕遮想,要羡煞死多少妹子。 三天车行,外加两天空运,丘幕遮和楚星沉终于到得南陵境内。他们没有直奔无忧鬼城,一来没有咒符进不去,二来就算进去了,城里也没有一个活人,所以两人且先在附近打听消息。 两人先找到一条破到不能再破的巷子——一般这种地方最容易出故事!其次,又找了个坐着晒太阳的乞讨老者——一般这种形象最容易出高人! 丘幕遮把郑霁风、阿寻和无忧鬼城几个关键词那么一提,老者晃着脑袋想了好半天,直到他脚边一只肥破天际的懒猫睡了一觉醒来,颠着屁股一歪一扭地走了,他才仿佛终于记起了一点事,恍然道:“你们可以去找墨红。” 丘幕遮问:“墨红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 “…………” “…………” 丘幕遮道:“他是个女人也没关系,请问这位墨红先生现在何处?” 老者慢悠悠抬起一只皮包骨头的胳膊,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晃了几圈,最后指向之前那只大肥猫离去的方向,道:“他是吴记酒馆的座上宾,也是南陵有名的百晓生,知天上地下九万里,亦知生前身后九百年,每天要找他答疑解惑的人从白天排到晚上,所以你们现在去肯定见不到他了。” 这么夸张!果然大家的人生都过得很懵逼! 楚星沉道:“那我们从今天晚上开始排,明天一定能见到他。” 老者摇摇手指道:“不是每一个能见到他的人都能得到他的解答,你必须用东西去交换,他不要金银财宝,只要奇珍异宝,而且是上上品的那种才行。” 丘幕遮道:“狮子大开口啊,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老者“嘁”了声道:“我还没见过那么仙风道骨的骗子!” “哦?”丘幕遮笑道,“怎么个仙风道骨法?” 老者道:“一头乌发长及脚踝,一袭红衣飘飘若霞,一管长箫……” “你说什么!”楚星沉突然大踏步上前,声音微微颤抖。 身边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老者瑟瑟发抖道:“不是……不是你们要问的吗?” 丘幕遮:“…………” 他知道楚星沉为何这种反应,刚才听老者的描述,他也险些以为那人就是自己! 34.都是假象 楚星沉转身就走。 丘幕遮急忙叫道:“你去哪?” 楚星沉头也不回:“去见百晓生。” “你等一下!”丘幕遮又立刻回头问老者, “老人家,请问那位墨红先生多高?” “挺高。” “比我这位小兄弟如何?” 老人将楚星沉的背影掂量了一番, 道:“大概还不到他肩膀。” 楚星沉驻足。 丘幕遮虽然不及他高, 但肯定过了他肩膀。 “小楚兄弟,你说你平时挺机灵淡定一小伙,怎么这种时候突然犯傻了?”丘幕遮语重心长道, “你稍微冷静点想想就知道了, 墨红肯定不是丘幕遮啊。现在满大街都是丘幕遮的画像,他怎么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出来招摇撞骗?” 犯傻的楚星沉微低下头,十指蜷缩成拳,这幅模样, 倒是像极了小孩子时候的他。 老者愤懑不平道:“墨红先生不是骗……” “知道了知道了。”丘幕遮冲他点点头,“就当我显摆一下自己学识渊博, 会用四字成语好了!” 老者:“…………” “不过还是谢谢您了。”丘幕遮将装着碎银子的钱袋送给老者, 然后走过去拍拍楚星沉的肩,“你打算送什么东西给那个墨红?”他见楚星沉有些犯难,往他腰间口袋指了下,道,“那个怎么样?” “你说思思?”楚星沉竟然下意识地捂了下口袋,“不行。” 丘幕遮道:“我知道,思思不是普通的紫貂, 它是疾风电紫, 高等级灵兽。”见楚星沉眼睛微瞪, 他摆摆手, “不用惊讶,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一百只紫貂里可能才会出一只疾风电紫,墨红要是得了这么宝贝的灵兽,别说无忧鬼城的事了,就连他祖上三代的奇闻异事,我看他都能竹筒子倒豆全倒出来。” 楚星沉坚决道:“不行。” 丘幕遮道:“别这么固执啊,除了疾风电紫,你说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什么奇珍异宝?你要是想要,下次,我再捉一只送给你!” 楚星沉道:“不,我只要思思。” 丘幕遮:“………小楚兄弟,你实话实说,这思思是不是哪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送你的?” 楚星沉懒得答话,他把装着思思的口袋又扎紧了些,解下背上的白阿剑。 丘幕遮心头一震,立即道:“不行!你不能把白阿剑送给墨红!” 楚星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谁说我要把白阿剑给墨红了?” “…………” 他将白阿剑握在手里,道:“我什么也不送,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剑硬。” 丘幕遮:“小楚兄弟,你先请,我给你掀门帘!” 楚星沉:“…………” 两人果然当天晚上就开始在吴记酒馆门口排队。差不多天刚黑,他们就赶到了目的地,但前面还是已经排了好几个人。 后来星光洒满大地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带瓜子的,有带水果的,连小黄书都有人带啊! 站丘幕遮旁边一哥们儿,两腿盘起坐在地上,正津津有味看着什么,搁腿上的书不是完全摊开的,而是被他执起一角,呈现出正掀开一半的架势,对着丘幕遮的封面上,《问天论道》四个大字威武不屈。 丘幕遮捣捣楚星沉的胳膊,嘴一努,问道:“小楚兄弟,你知道那位仁兄在看什么吗?” 楚星沉看过去,道:“问天论道,三大门派开山祖师联笔之作。” 丘幕遮笑:“他看的才不是什么问天论道。”那种标准的“上课时看手机”的姿势,丘幕遮再熟悉不过了! 楚星沉眉一挑:“那他看的什么?” 丘幕遮笑笑,没答话。 过了会儿实在无聊,他打了个响指,一点火焰出现在指尖。他手指轻轻一划,那火焰就倏地飞向正认真看书的那哥们儿臀下—— “着火啦!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喊响彻云霄,那哥们儿一蹦三尺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一边嗷嗷叫唤着原地打转。 随着他突然起身的动作,身上的书掉在地上,里面夹着的纸全飞了出来,正巧一阵大风刮过,吹得那画满了各种不可描述场景的纸像雪片一样飘飘洒洒。 “这是什么?我……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不不,狗蛋乖,这个不能看的!会长针眼的!” …… 丘幕遮原本只想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却搞得满场鸡飞狗跳,那被他点了火的哥们儿还在哇哇乱叫,其实只要他淡定一点,就会立刻发现,身上的火根本不烫人,也不会把他的裤子烧个洞。 失策!失策! 丘幕遮心中默默念着不好意思,刚把头一转,就看到楚星沉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望着地上的图册。 “…………” 丘幕遮暗叫不好,玩脱了!楚星沉这小子禁欲这么多年,别说吻了,恐怕连女生的小手都还没牵过,让他看到这种东西,简直就是逼着一个乖乖好学生看AV啊!别一下子把人孩子给刺激傻了吧。 他正准备冲过去收拾,却见楚星沉已经先他一步弯下了腰,一张一张将地上的图册都捡起来,然后脸不红气不喘地把图册物归原主。 丘幕遮:“…………” 楚星沉走过他身边,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丘幕遮:“你……看过?” 楚星沉:“嗯。” 丘幕遮:“…………” 楚星沉:“在缥缈山,他们修炼累了,就拿来当消遣。” 卧槽!竟然连你也…………!亏我还以为你…………!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冰山禁欲什么的都是假象!假象!假象! 这个时候,丘幕遮已经浑然忘了自己也属于男人的范畴。 他重新坐下来,觉得心情有点复杂。但他还没来得及体味自己的心情缘何复杂时,旁边两个人的对话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要去吗?” “去!论道会五年才举办一次,这一次又是在已经二十多年没主持过论道会的云灵山,我当然要去凑这个大热闹了!” “到时候,是不是百家齐聚云灵山?” “废话!你不是想见那个谁谁谁……哦,玄花宗宗主还是云灵山派掌门来着!他们肯定会来的!” 经此提醒,丘幕遮才突然想起原作里一个重要故事情节“云灵论道”!如果说,在这次云灵山论道会之前,楚星沉只是初露头角,那么经此一会,他几乎打遍百家仙门年轻一辈,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蛰伏十年一战成名!楚星沉这个名字,也成为了除三大门派当家掌门之外,修真界流传最广的一个名字。换言之,楚星沉的后宫粉丝团开始呈现井喷之势! 作者的宗旨就是,不管以前受过多少磨难多少委屈,在云灵山论道会上,楚星沉脸上只能挂有一个大字——爽! 当然,丘幕遮没有忘,也就是在这次论道会后不久,原主彻底脱离了缥缈山派,走上了一条被修真界全员追杀的不归之路。 谁让你一出场就成了男主的死对头!谁让你对他百般刁难万般折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男主有多爽,你就有多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上,就是读者区清一色对于原主的评论,丘幕遮也贡献了其中n条。 现在想想几多愁,大概唯有修心可消愁。 夜晚还很漫长,丘幕遮决定凝神静气,安安心神。 …… “柳兄!柳兄!” 丘幕遮仿佛从一场漫无边际的噩梦里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全是汗,手和脚都有点微微抽搐。 楚星沉问:“怎么回事?” 丘幕遮勉强笑笑:“最近修炼时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感觉全身灵脉受阻,灵气运行不畅,也许是连日赶路,太累了。” 楚星沉定定看着他,道:“你回客栈,我在这里等。” 丘幕遮摇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回客栈也睡不安心,倒不如在这里和衣卧倒。”说着他就仰面躺倒,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头顶星空璀璨,晚风吹起他被汗湿的衣袍,凉飕飕的。 他偏过头,问道:“小楚兄弟,你刚才喊我什么?” “………柳兄。” “噗。”丘幕遮又把头摆正,心中“哎呀哎呀”。 他本来是楚星沉的师叔,现在成了他的柳兄,辈分一下子就矮了一截!他叹了口气,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抖着抖着就这么睡着了。 ………… “大家注意排好队!不要插队!” “墨红先生会一个个见大家的,大家不要着急!” “这位先生,你是第一个。” 兼职接待的酒馆小二冲着丘幕遮微微一笑,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 丘幕遮和楚星沉跟着他从吵吵嚷嚷的一楼上到二楼,好一番弯弯绕绕之后,终于在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房前停下。 他敲了敲门:“墨红先生,第一位客人来了。” 里面一个听起来十分年轻的声音道:“请进。” 丘楚二人进去,就见重重珠帘掩映下,一个红色身影坐在案几边,准确点说,是极为妖娆(……)地倚靠在案几边。泼墨般的黑发一半搭在桌面上,也不知抹了什么,黑得都有些发亮了。 丘幕遮笑道:“这样看,确实很像。” 楚星沉道:“不像。” 丘幕遮讶然:“不像吗?” 我自己都觉得像,你竟然觉得不像! 楚星沉道:“他从来不这么坐着。” 那是!丘幕遮心道,我在你面前可都是端着的! 两人掀开珠帘走进去,墨红终于坐直,笑着指了面前的座位道:“请坐。” 这个墨红,从名字到长相到衣着,丘幕遮都完全没有印象,似乎不是原作里已经出现过的任何角色。对付这样的角色其实最棘手,因为,没剧本没参考! 墨红笑容可掬:“两位先生,可带了……?”他搓搓拇指和食指。 楚星沉将裹着青布的白阿剑往桌上一放。 墨红大喜,立刻动手解青布。白阿剑的剑柄刚露出来,他就突然一声大叫,椅子往后一倒,他整个人也摔得人仰马翻。 丘幕遮和楚星沉简直莫名其妙。 看到白阿剑的墨红,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活像见了鬼一样!他只颤声说了“白……白阿……”两个字,就突然冲向一边窗户,跳上窗台,仓惶地跳了出去。 35.红蝉纱衣 丘幕遮道了声“追”, 就率先楚星沉一步追了出去。 脚往窗台上一踩,一声“我靠”脱口而出! 这酒馆竟然临江而建,江水滔滔连天滚,方才丘幕遮差点就这么跳下去喂鱼了! 江面灰白一片, 唯有一点红色异常扎眼, 正是刚才突然出逃的墨红! “小楚兄……”那个“弟”字还没说出口, 白阿剑就擦着丘幕遮的鬓发“嗖”地飞出窗外,接着蓝影一晃,楚星沉越出窗台跳上白阿剑。 “上来。” 丘幕遮跟着往白阿剑上一跳 ,身子晃了几下险些掉下去,赶紧抓住楚星沉的腰。 “走走走, 快追上墨红!” 剑却没有动。 楚星沉正低头看丘幕遮抓在他侧腰带上的手。 丘幕遮见状, 立刻把手松开,差点忘了楚星沉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可是他都把手拿开了, 为何楚星沉还盯着他那只手不放? 丘幕遮于是也看向自己的手, 没贴金也没贴银啊,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洁白无瑕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威猛有力吗! 不对…… 丘幕遮突然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袖子里,脸可以戴面具, 声音也可以换, 但是这手, 还是原来的手啊! 卧槽槽槽槽槽!丘幕遮突然有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楚星沉不会认出了他这只手吧! 白阿剑突然启动, 丘幕遮又差点没站稳, 但是这一次他再不敢随便抓楚星沉的腰了。 楚星沉站在前面御剑而行, 即使在疾风中依旧平稳如松,背挺得近乎僵直了。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发生。 丘幕遮渐渐出了口气,应该是他想多了。 就是嘛,怎么可能凭借一只手就能认出他来!在一堆手里,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认得自己的手好吗! 最近,真是,也许是修炼不顺的缘故,总变得有些过于疑神疑鬼了。 楚星沉的白阿剑虽然没有腿,但是跑得比墨红的两条腿还快,刚过了江到得对岸一片树林,两个人就追上了墨红。 两人在前面拦住墨红,墨红只好往回跑。 丘幕遮道:“跑啊,你再跑啊。” 经过刚才那么一跑一追,墨红就很识趣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对面两个人的对手,他咬咬牙,似乎真打算投江,突然一道耀眼白光飞来,斜插进他面前地上—— 那是一面棱形的镜子!不仅映出了墨红惊惧的脸,也映出了身后丘幕遮和楚星沉的身影。 墨红又吓得往回跑。 ——唰唰唰! 数道白光落在双方中间,接着幻化成了许多面形状不规则的镜子! 丘幕遮刚想抬头寻找镜子来源,就发现自己已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被数不清的镜子包围其中! 那些镜子多有一定厚度,堆叠斜插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巨大的棱形冰锥。丘幕遮站在冰锥群间,四面八方,都是和自己两两相望的“自己”,一瞬间,恍如站在了一座由镜子搭建而成的迷宫里。 “小楚兄弟?”丘幕遮边走边喊,“楚星沉?楚星沉!” 没有回应。楚星沉和墨红都不知去了哪里。 丘幕遮本想用灵力直接将镜子炸开,可是一提气,丹田处就是一阵绞痛,仿佛那里不是一颗金丹,而是一把小刀,只要他试图凝聚灵力,那刀就一下下戳着他。他自小就特别怕疼,试了几下肉疼得紧,也就放弃了,只能在镜子迷宫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 迷宫弯弯曲曲,大大小小的镜子里全是行走的自己,看得丘幕遮眼花缭乱。 ………………这些傻逼镜子存在的意义不会就是为了把人晕死吧! 丘幕遮决定歇会。 他就地做了套眼保健操,本来心神已经稍稍安定,结果一睁开眼看到对面镜子上的画面,吓得差点魂飞九天。 ——那是一颗头颅,一颗倒挂着的头颅。 鲜血顺着脸颊与头发纠缠在一起,像自来水一样哗哗往下流,被截了一半的脖子上缠着一根粗麻绳,笔直吊起。满是血污的脸上,一边眼睛高高肿起,另一边……另一边已经没有眼睛了,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洞口还有黏糊糊的东西挂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我艹!这什么玩意!” 又恐怖又恶心! “师叔。”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简直就是数九寒天里的一道暖阳。丘幕遮此刻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师叔”而是“柳兄”,本能地就叫道:“楚星沉!我在这!” 没有人过来。 丘幕遮缓缓把头转向对面的镜子,镜子里的楚星沉正负手走向那颗头,道:“师叔,师侄来看你了。” “……………………” 我去你大爷的!!! 丘幕遮对着镜子比了个中指,拼命往前跑。 但这次,上下左右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奔跑的“丘幕遮”,而是各种各样死状的“丘幕遮”! 被一剑封喉的,被砍了双手双脚的,被绑了石头沉河的……五花八门,什么死法应有尽有!每一面镜子里,除了死相凄惨的“丘幕遮”外,还有冷眼旁观的“楚星沉”—— “师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也有今天。” “师叔,你勾结魔族害我楚家满门,死有余辜。” “师叔……” “师叔……” 整个迷宫里都回荡着楚星沉机械般冷酷的声音,丘幕遮无处可避,捂着耳朵痛苦道:“不是我!不是我!别叫我师叔!求求你别叫我师叔了!” …… 【系统重新启动中】 【还记得我吗?】 【……80%……90%……100%——系统修复完毕!】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您可爱又迷人的汤姆苏2.0回来了!】 丘幕遮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呼!他真的从来没发现系统这么可爱又迷人过。 “你终于活过来了?还以为你永久性死机了呢。”丘幕遮有气无力。 【……请不要质疑我的职业道德素养和专业技术水平】 “行吧。既然阁下已经醒了,是否可以把之前未完全植入我大脑的记忆晶片给我?” 有了记忆晶片,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然而—— 【三年前那场异常磁场的入侵太过强烈,晶片受到了极大影响,已经被消磁了,系统已经向总部提交了申请,看看能否进行修复】 “………………” “请问我现在可以质疑你的专业技术水平了吗!” 【抱歉。系统从未出现过这种故障,不排除有人为因素。作为补偿,系统将额外赠送宿主三个宝箱】 丘幕遮面前的界面,果然立刻跳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宝箱。 【请宿主进行选择】 怎么选?嘛,看起来都一样,随便挑一个好了。 丘幕遮点了最右边一个,他期待地等着宝箱打开,结果—— 这啥?丘幕遮揉揉眼睛,有没有搞错! 这这这是一件……大红嫁衣???!!! 他要这种东西有何用!他还不如要那个箱子! 【红蝉纱衣】 “你说什么?”丘幕遮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这是红蝉纱衣?” 和紫烟鼎一样,红蝉纱衣也是《至尊》里十大神器之一,传闻是缥缈山开山祖师,修真界初代女神——红蝉女亲手所织的绝美嫁衣!当年红蝉女出嫁,十里红妆,烈火嫁衣,路上见到她的人,无不神魂颠倒,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耕作的农民无心种田,勤奋的学子无心念书,就连打仗的士兵都无心再战!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红蝉纱衣就是这么一件……靠着颜值取胜的牛逼法器! 这个设定看起来超级不靠谱,尤其是在一本貌似很正经的修真文里,所以作者当时把红蝉纱衣一列为十大上古神器之一,评论区就沸腾成了一片。不少读者给作者刷负分留言,骂他不好好写文尽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更多读者,却表示——【哟哟,好想见见红蝉女啊,是不是超美】【这才是至尊界第一女神!男主那几个妹子又算什么!】【能不能让红蝉女从天上下来,跟我们男主搞一发】← 丘幕遮则十分清高地评道【哼,你们这群好色的老匹夫,在我心中,青梧最美!】 他果然是个专一的好男人!来,鼓掌! 眼下,这件传说中能迷倒万千正太大叔的红蝉纱衣落到了丘幕遮手里,却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反正他又不会穿! “我能重新选吗?” 【不能】 “………………”好吧,那就收起来,看看以后能不能挂咸鱼上卖了。 “这些镜子是怎么回事?” 【千棱镜】 哎哟,有问必答啊,看样子系统也知道对不起他! 但是,等等,丘幕遮想起来了—— “这就是号称魔教镇教之宝的法器千棱镜?!原来千棱镜有这么多个吗!批量化生产?” 【正解】 乖乖,一天之内见到了两件上古神器,丘幕遮真是大开眼界! 难怪刚才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死状,而且全部都是由楚星沉执行的,因为千棱镜可以照出一个人心中最深的恐惧,只是心理的一种外化,并非真实存在,但足以让不明就里的人精神崩溃了。 走出千棱镜的唯一办法,只有摒除一切杂念,放空身心,让心神归于虚无,说白了就是——不要胡思乱想! 丘幕遮原地坐下,缓缓吐纳气息。 …… 不知过了多久,就像是睡了漫长的一觉,当丘幕遮再睁眼时,千棱镜已经消失了。而他的身边,墨红坐在地上抽抽搭搭,楚星沉以剑撑地,单膝跪倒,脸色看起来差到极点。 “哟,挺能耐的嘛,竟然都走出来了!”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子来到三人面前,先是冲着楚星沉眨眨眼笑道:“楚公子,好久不见。”接着又对墨红道,“真是让我们找得好苦,红——魔——神——剑——” 36.纸醉金迷 丘幕遮望向正坐地上像小孩子似的哭不停的墨红, 震惊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红魔神剑? “你找错人了!我才不是那什么狗屁神剑!”墨红用袖子抹了把脸, 起身就逃。 丘幕遮:孩子,说自己是狗屁不太好吧。 墨红没跑出几步,一面巨大的千棱镜又轰然落在他面前,吓得他一个踉跄又摔个跟头。 丘幕遮:“…………” 传说中能使乾坤颠倒日月失色的红魔剑, 战斗力这么低的吗! 古菲儿朝前一步走,楚星沉举起白阿剑指向她。 “楚公子, 我们有……”古菲儿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数了数, “啊,我们至少有六年没见过了吧?上次见你, 还是个小屁孩, 现在,长成一个男人了。” 来了, 所谓魔教妖女惯用的调戏伎俩!丘幕遮看向楚星沉。 “你怎么在这里?”楚星沉不为所动,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古菲儿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红魔剑的。” 墨红试图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嚎, 但很明显, 这困兽大概才刚刚断奶,没有任何震慑力。 古菲儿又道:“楚公子, 我应该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找不到红魔剑呢。” 楚星沉道:“什么意思?” 古菲儿一根手指抵着下唇, 只笑不说话, 媚眼如丝地望着楚星沉。 那眼神虽然不是对着丘幕遮的, 但丘幕遮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本能地不想去看楚星沉,对墨红道:“墨……红魔剑公子,要不要跟我们站在一起?” 墨红的视线在丘幕遮和古菲儿之间移来移去,最后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拍拍屁股,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丘幕遮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保护我,以后我就罩着你。” 丘幕遮:“…………” 这话我就听听。 楚星沉向丘幕遮走过来,因为墨红害怕白阿剑,他有意识地将剑拿远了些。楚星沉走到丘幕遮身侧,与他耳语了几句,丘幕遮点点头。 古菲儿道:“你们两个别商量了,快把红魔剑交给我。” 丘幕遮道:“红魔剑公子是个人,不是个东……不是什么物品,要不你问问他想跟谁走?” 古菲儿挑眉:“别在这废话!交不交?不交我就……” “你就抢吗?”丘幕遮朝楚星沉望了眼,“你能打得过我这位小楚兄弟吗?别动怒,就算你打得过,最后一定是双方都损失惨重,既如此,不如和气生财?” 古菲儿狐疑道:“怎么个和气生财法?” 丘幕遮道:“以一换一,你告诉我无忧鬼城的过往,我把红魔剑交给你!” 此言一出,古菲儿和墨红俱是一惊! 墨红又想开溜,被白阿剑挡住去路,丘幕遮一道咒符贴在他背上,道:“别动,这不是普通的定身符,这是定爆符,要是你强行挣脱,就会立即爆炸身亡。” 他虽然看不见墨红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被对方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没关系,反正他听不到,随便骂。 古菲儿哈哈笑道:“还以为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行事多么光明磊落,想来也不过如此!” 丘幕遮淡然道:“只要古姑娘将无忧鬼城的秘密告知,我自然会将这位红魔剑公子交给你。” 古菲儿:“凭什么我先说?你们先把红魔剑给我!” 丘幕遮:“此事无解。这样吧,我有一个法子,我听说你们魔教有一种特殊的追踪符,除了施术者之外无人能解,你先把追踪符贴在红魔剑公子身上。如果我们食言了,你就可以一直追踪他,但是我们也会一直保护他,直到追踪符失效。” 古菲儿:“那不还是我先说吗!” 丘幕遮:“那我们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古菲儿柳眉倒竖:“我既然说了,还会拿假话骗你们不成!反正你们今天就……”她突然住口,抿了嘴一笑,“告诉你们无忧鬼城的秘密也无妨,只是我很好奇,你们为何突然对无忧鬼城这么感兴趣了?” 丘幕遮道:“侄子关心叔叔不是很正常?” 古菲儿白了楚星沉一眼:“你自己不会说话吗!为什么什么话都要这个男人帮你说!” 丘幕遮道:“他说我说不都一样吗。” 古菲儿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丘幕遮一怔,想了半天,道:“普通同事。” “…………” “…………” “???” “???” 丘幕遮:“我那儿的方言。” 楚星沉大概是终于听不下去这种无聊至极的对话了,于是做了总结性发言:“别废话了,快说。” 古菲儿微恼:“凶什么凶!” 丘幕遮:小姐姐,这种时候就不要撒娇了。 古菲儿酝酿了下情绪,才将无忧鬼城的往事徐徐道来。 无忧鬼城本不叫无忧鬼城,叫无忧城,是南陵一个又小又破又穷的小镇,因为太小太破太穷了,叫它无忧村似乎也可以。 无忧城里统共住了不到一百户人家,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是日子倒也过得清平自在。 这日,城里来了几个蓝袍修士,身背长剑、器宇轩昂,几乎一在城中落脚,就把城里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无忧城穷乡僻壤,鲜有人来,这次不仅有客人经过,还是最受他们推崇的修真之人,自然人人争相围观。 那几个修士自称是云灵山派的弟子,要往一处仙府修炼,又将那仙府夸得天花乱坠,似乎什么虾兵蟹将去那里磨炼一番,都能“飞黄腾达”,变成龙将军和凤凰元帅。论证光有论点不行,还要有论据,于是,几人又抛出一个已经“飞黄腾达”了的例子:云灵山派掌门郑霁风。 “郑霁风”三个字一出,围观群众纷纷叫嚷开—— “郑霁风?是不是那个被丈夫抛弃的郑娘子的儿子?” “什么被丈夫抛弃!连丈夫都算不上好吗!只是被富家子弟玩弄后甩在一边,连个名分都不给!啧啧,想当年,那位郑娘子在我们城可有名了,人人都知道她养了个没爹的儿子,娘儿俩自己却不嫌害臊,要是我,早就自杀投胎去啦!” “我记得郑娘子病死后,那小子不是也走了吗?还以为他早就饿死街头了,怎么,他现在都成掌门了?不可能吧!” 一个云灵山修士笑着道:“为什么不可能呢?只要去那仙府历练一番,你们也有得道成仙的机会。” “得道成仙”四个字,对于无忧城的人来说,仿佛天方夜谭,但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在城里待着,却也耳闻过外面那些修真之人的“呼风唤雨”“威风八面”。有人试图走出去,有失败而归的,也有再没回来的,而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求仙问道渡劫飞升这种又辛苦又有风险的事,他们虽然没敢去尝试,但一定都在心里幻想过。 当天晚上,几位得到盛情款待的修士就在城中住下,其中一个应姓之人,住到了城北卖花糕的古家。 “娘。”小女孩从被窝里探出头,看到外屋还掌着灯,“爹爹要和那位叔叔聊到什么时候啊?” 李氏叹口气:“你爹从小就痴迷这些东西,现在好了,终于遇到个志同道合的人了,我看呢,不聊到天明是不会罢休的。”她摸摸小女孩的头,“菲儿乖,你早点睡。” “嗯。”菲儿揉揉眼,迷迷糊糊地又睡了。 第二天,她是被吵醒的,爹娘在房间里吵得面红耳赤,还把东西摔得叮叮哐哐。 “你已经决定要跟着那帮人去仙府修炼了?你就这么抛下我和菲儿不管了?” “怎么是不管呢?等我修炼了一定的功法之后,我再回来接你们!应仙师说了,有很多世家大户会专门豢养修士当门客,帮他们捉妖除魔,郑霁风待过的那个仙府就是一个大户特地开辟出来给修士修炼的!要是当上了他们的门客,不愁吃不愁穿,捉妖除魔还有钱拿,到时候我赚到了钱,就立刻寄给你们!”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姓应的话?你就这么自信你可以修炼成功?” “云灵山派可是鼎鼎大名的修仙门派,他们说的话你也不信?再说了,郑霁风那种弱不禁风的臭小子都能修成一派掌门,我为什么不可以?” …… 李氏和老古吵了一整天,终是拗不过。 傍晚时分,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城门口,城里的男人都整装待发,誓要去仙府做下一个“郑霁风”,城里的女子带着孩子,留在家中,盼他们修成归来。 菲儿仰着头,懵懵懂懂地问:“爹爹,你会很快回来的吧?” “当然。”男人的大手揉上她的发顶,“爹爹最喜欢菲儿了,一定会回来接菲儿的。” 可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整整一年时间,杳无音讯,别说他信誓旦旦要赚的钱了,连封家书都没有。所有离开无忧城的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李氏一咬牙,决定联合城中剩下的其他女子,一起去仙府寻人。 她们按照之前那几个修士所说的地址,背井离乡前去寻找自己的亲人,终于在半个月后,来到了那座所谓的仙府。 一座仙山中的洞府。 她们走进洞中,起初通道狭窄光线幽暗,渐渐的,前方传来隐隐喧闹声。 狭长山道的尽头是一扇镶金嵌玉的拱形门,李氏带着菲儿走在最前面,把门一推,彻底惊呆了。 眼前不再是怪石嶙峋的山洞,而是纸醉金迷的温柔富贵乡! 光洁的玉石铺满了整条长廊,冰肌玉骨的美人赤足踩在玉石上,来来往往进出各个厢房。她们端来色味俱佳的珍馐和芳香绵甜的美酒,又将客人们腻了的没动过几次筷子的银盘端走,偶尔有几人迎上李氏等人的目光,微微一笑,美得令她们也有些恍神。 来自无忧城的女子们走过长廊,但见两侧厢房都是房门虚掩,厢房内穷奢极侈,各色珠宝将美貌舞姬环绕其间。奢靡的乐曲绕梁不绝,与那些醉人的熏香在空气中缠绵悱恻,似要把人酥化。 而里面纵情享乐的客人—— 赫然就是一年前离开无忧城的那些人! 37.金蝉脱壳 李氏眼尖, 率先看到了自己的丈夫老古。她一把把门推开,菲儿怯生生地跟在后面,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美人靠上,那个喝得醉醺醺的,与绝色舞姬把酒言欢的男人。 见到自己的丈夫泡在这酒肉池林里不知今夕何夕,李氏双目赤红, 她大踏步走过去,喝问道:“你不是潜心修道吗!你在这里鬼混什么!” 老古眯着眼瞟向她:“你是谁啊?”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 菲儿跑过来, 抱住老古的腿哭道:“爹爹, 你不认识我跟娘了吗?” 老古倏地瞪眼:“菲儿?” 菲儿大喜:“爹爹!” 李氏道:“认出来了,就赶紧跟我回家!” 老古打了个响嗝,道:“回家?回……回什么家!这里,就是我的家。”他一勾手, 立即有美人给他递上酒。 李氏强忍住恶心, 动手就要把人拉起来,却反被老古推倒在地。 “娘!” “菲儿乖, 菲儿不哭不哭!” 老古躺在铺着白狐裘的椅子上,随手往身前的罐子里一抓, 就是一大把金币。 他道:“修仙真是好啊, 早知道,十年, 不, 二十年前我就该来这里了, 就不用陪着一个黄脸婆,守着一个破家,过这么多年苦日子!” “爹!”菲儿再次跑过去,试图去拉老古的手,也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挥开。 她呆呆愣在原地,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在笑:“你爹不要你了哦,你爹抛下你跟你娘了哦,你这个没爹疼的小怪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菲儿!菲儿!”李氏一把抱起有些魔怔了的女儿,恨恨剁了一脚,转身出了金屋。 其他屋子里的情形,同样惨不忍睹,无忧城千里迢迢来寻人的女子,破口大骂的有,嚎啕大哭的有,精神崩溃的也有。 那些沉迷于酒色的人,一问三不知,已经完全变成了被金钱美女支配的傀儡。 李氏将眼泪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勉强拉了几个意志还算坚强的同伴出来。从自己的丈夫身上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决定上云灵山问个清楚。 …… “什么仙府?听都没听说过!” “不可能!我们有姓应的师兄弟吗?” “好像真没有姓应的,几位夫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云灵山派的人都十分迷茫,前来讨说法的女子纷纷道:“就是你们云灵山派的人,连衣服都一样的!” “还说了好多你们云灵山的事情!” 有人将听来的奇闻异事一说,还真是云灵山派一些从不被外人所知之事! 殷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立刻派人前往仙府一探究竟。 有弟子道:“掌门,要去把郑仙师找回来吗?” 殷泽道:“不必了,楚门被灭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既然已经辞去掌门一位,就不要再去麻烦他了。” “可是掌门……那些人既然特地提到了郑仙师,想必是有原因的……” “无忧城是郑仙师从小长大的地方,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不想袖手旁观。” “是啊掌门,楚门都这样了,要是无忧城再……” 殷泽沉吟片刻,道:“你们说的不无道理,那就把霁风找回来吧。” …… 不日,便由李氏领头,带着云灵山派的几个修士前往仙府。 快到目的地时,李氏有点担忧地问:“你们那位郑仙师真的会来吗?” 有人答道:“这个夫人大可放心,我们已经与郑仙师取得了联络,他现在正从别的地方赶过来。” 天黑之前,一行人赶到仙府洞口,李氏道:“就是这里了。” “我们进去吧。” “等等,郑仙师还没来呢。” “他很快就到,我们先进去。” 一群人挨个走进山洞,走着走着菲儿就走到了最后,望着前方明灭不定的火把,一想到里面那个已经全然变得陌生的爹爹,她就感到害怕。 她悄悄溜出山洞,因为其他人都全神贯注地往前走,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外面天已经黑了,菲儿跑到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 过了不多时,有人走过来,菲儿看过去,原来又来了一个穿着天青袍的青年。白净斯文,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应该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郑霁风郑仙师,菲儿想,但是一想到郑霁风也是云灵山派的人,她就对他完全没了好感。 郑霁风进了山洞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就在菲儿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漆黑的洞口显出一道金红的光圈,伴随着光圈越来越大,嘈杂声也由远及近—— 突然,所有的光和声音仿佛都在一瞬间爆裂开来,菲儿深陷于刺目强光之中,耳边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隆巨响! 一股强大的气流如蛟龙般破洞而出,咆哮着将菲儿撞出十几米开外!她只来得及看见炎炎烈焰在山洞里肆无忌惮地翻滚,就这么被撞晕了过去…… 意识清醒后,因为全身疼痛难当,菲儿只能痛苦而扭曲地趴在地上。 “娘!娘!”她嘶哑着声音大哭,“爹!” 不知哭了多久,哭到嗓子都哑了,忽然,耳边传来脚踏枯枝的咔嚓声。 她先是看到了一双绣着银丝卷云文的黑靴,缓缓仰起头,接着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那男人戴着过于宽大的兜帽,只露出微尖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他整个人看起来形如走尸,袖袍中垂下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他走到菲儿面前停下,木然地低头,接着木然地抬起左手,手心有黑气凝聚。 “你……你救救我好不好?”菲儿奄奄一息道,“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的,买菜洗衣服生火煮饭,我通通都会!我,我给你当丫环好不好?”她以前总看些小人书戏折子,现在情急之下,竟把里面的台词全搬了出来。 那人动作一滞,半晌,突然咧嘴一笑,收回了手道:“我不用你给我当丫环。不如,你做我徒弟吧。” 他弯下腰,轻轻松松将菲儿抱起来,还解下披风,体贴地披到她身上…… 古菲儿从回忆中抽身,呢喃道:“当年,要不是云灵山派的那几个修士,我爹就不会离开无忧城,离开我跟娘,他不会死,我娘也不会死,无忧城的那些人都不会死。就算那些人是故意伪装成云灵山派的弟子,也定是与云灵山派,与郑霁风脱不了干系,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们整座无忧城都要给他们陪葬!我很恨云灵山派,很恨郑霁风,他不是什么南仙尊吗?为什么他救不了我爹我娘?不,他连他自己都救不了!”她嘲讽地笑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真相,哪怕堕魔也在所不惜,一旦被我找到了,我……我……” 她情绪激动,猝然抬起头,却发现对面三个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 三个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三个人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古菲儿心头猛然一跳,不好,该不会……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会离魂化形之术!” 所谓离魂化形之术,是古籍里有过真实记载的至高功法,施法者可令自己的元神魂魄脱离肉身,同时在肉身上留下移形爆破阵法,不消多时,留在原地的肉身就会进入传送阵,和元神合二为一,同时在原地引爆咒符。道行高深的施术者,不仅可以自己用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敌圈,也可以帮助周围一定范围的队友金蝉脱壳,还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以说是上上乘之仙术了。 她赶紧走过去,一推楚星沉的肩,对方的身子晃了两下。她改而一掌拍过去,楚星沉身子一歪,这回直接坐到了地上,连手里的白阿剑都“呛啷”掉在一边。 古菲儿这下子彻底慌了。 “左护法!”一圈早已埋伏在四周的魔族一一现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走!小心被炸到!” 一群人奔跑出江边树林,忽然,温度骤然下降,空气里甚至出现了一点一点的雪花。 一片雪花摇摇摆摆落到古菲儿眼前,她伸手接住,那雪花却变成了黑色。 她立即单膝跪地,所有人垂首恭敬道:“参见魔君!” 那些黑色的雪花汇聚成了人形,恍如一个剪影,立在半空之中。 “人呢?”一个男子懒洋洋的声音。 古菲儿把头垂得更低:“是属下无能,让他们用离魂化形之术跑了。” “蠢货!”男子轻轻斥道,同时那些雪花迅速四散开来,幻化成无数蝙蝠黑压压一片冲过古菲儿他们。 在几声压抑的哀嚎之后,蝙蝠又重新飞了回来,变成雪花再度聚形。 而留在古菲儿他们脸上的,则是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所有人都强忍剧痛,不敢发一言。 男人道:“他们根本就不会什么离魂化形之术,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古菲儿大惊道:“您是说,他们是故意装的?”她死咬下唇,直起上半身,“菲儿这就去把他们抓回来!” “哼,等你回去,他们早就跑了。” 古菲儿脸上青红交加,半天才道:“魔君放心,红魔剑身上有属下的追踪符,请魔君给属下半个月时间,属下一定把红魔剑带到魔君面前!” “楚星沉是楚门仅存的血脉,找个机会,解决了他。” “可是……”古菲儿有点迟疑,“楚星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他手里那把白阿剑,里面还封着郑霁风的一缕残魂……” 沉默半晌,男人“嗤”一声笑道:“郑霁风都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有什么可怕的?” “…………魔君说的是。” “红魔剑你先派人去找,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一个月之后的云灵山论道会。” “是!” 另一边,丘幕遮等三人狂奔数十里,似乎终于逃离了危险地带。 丘幕遮气喘连连,墨红直接累得瘫倒在地,就连楚星沉也有些呼吸急促。 “那个死女人!”墨红一边喘气一边骂,“临走时还踩了我一脚!” 丘幕遮道:“知足吧,你至少没被踹倒在地。”他有点好笑地望向楚星沉,“小楚兄弟,你很厉害啊,被古菲儿那么粗鲁对待还能从容淡定。” 楚星沉道:“你传音时说,要装得像才行。” “是……是啊。”丘幕遮道,“哈哈哈,你装得也太像了!连白阿剑都不要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影帝! 墨红道:“不过,我们为什么要逃?你们两个联手,还打不过一个古菲儿吗!” 楚星沉道:“不只古菲儿一个,还有埋伏。” 丘幕遮道:“魔君影寻也来了。” 楚星沉和墨红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丘幕遮:“古菲儿不是说了嘛,‘我既然说了,还会拿假话骗你们不成!反正你们今天就……’,她那没说完的话一定是,‘反正你们今天就要死了’,她这么自信满满,一定是因为来了一个她觉得我们无法打败的人,那只能是魔君本君了。” 墨红道:“哇,你好厉害,这都能猜到。” 丘幕遮但笑不语,心道,这种台词套路他见了太多,简直不要太好猜了! “喂!”墨红戳戳丘幕遮,指着自己后背道,“帮个忙。” 丘幕遮朝他背上贴着的追踪符望了眼,道:“不骗你,真撕不掉。” “…………那怎么办!都是你们害的!”墨红绝望道,“一定丑死了,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遮一下?” “可以。”丘幕遮于是动手去脱自己的外跑。 “等……等一下!”墨红惊惶地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丘幕遮:“………不是你要遮一下吗?” 墨红:“哦。” 丘幕遮将衣袍递出去,墨红正要接,楚星沉突然道:“不必。” 丘幕遮:“啊?” 楚星沉没回答,只是将丘幕遮拿着衣服的手推了回去,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咒符贴在墨红背上的追踪符之上,很快,两张咒符就都看不见了。 38.在劫难逃 “隐形符。”丘幕遮道, “的确比我这衣服有用的多。”他便又把外套穿上。 “看不见了吗?”墨红拼命扭头想看自己的后背, 似乎他只要再多用一点力,脖子就能成功断掉。这样, 他从此以后都不用再纠结美丑的问题了。 楚星沉将白阿剑举起来,墨红又吓了一跳,往后连跳数步,但是楚星沉只是换了个双手抱胸的姿势。 “你为什么这么怕白阿剑?”楚星沉问。 墨红:“我才不怕他呢!” “…………” 那么请问刚才是谁一看见白阿剑就吓得落荒而逃? 丘幕遮道:“你真的是红魔剑?怕不是古菲儿看走眼了吧。” 墨红恼道:“我就是红魔剑的剑灵!” 丘幕遮道:“我听说的红魔剑, 可是上古十大神器里排行前三的神剑,但恕我直言,阁下怎么看,都与‘神’这个字不相干呢。” 墨红红着脸立刻辩解:“那是因为我的灵力和记忆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十几年前,当我在一座深山里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快油尽灯枯了,要不是山中灵气充沛, 我连化成人形的力气都没有, 还当什么神剑呢。” 他站得累了,就往草丛上一坐, 拼命拍靴子上被古菲儿踩了一脚留下的尘印。 “我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又没有认主, 不然怎么可能怕你们两个?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们, 作为红魔剑的剑灵,我以人的形态出现时, 其实没什么战斗力, 我只有化形成剑, 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主人,才能真正成为你口中的神剑。” 丘幕遮道:“那你胆子挺肥啊,敢光明正大地在人界溜达,就不怕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找到?” 墨红气呼呼道:“那还不怪你们吗!本来我屏却了所有灵气,没有人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可以好好在人界玩一遭,但是一旦白阿和红魔靠得很近时,灵力就会相互激荡,普通的人感觉不到,但五官素来敏锐的魔族却能捕捉到灵气的异常。” 丘幕遮问:“那你为什么一看到白阿就跑?” 墨红很不情愿地小声嘀咕:“要不是因为小时候我被阿白打怕了,怎么可能现在一看到他就腿软,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丘幕遮:“哈哈哈……” 这都是一些什么鬼设定!看样子以前给《至尊》打负分打少了。 “阿白?”楚星沉摸摸手中的白阿剑,“我从来没见过白阿剑的剑灵。” 丘幕遮笑:“他那么厉害的吗?” 墨红道:“切,就会欺负我而已,其实只是一个二愣子,不过……”他轻飘飘地扫了眼白阿剑,“我们已经有好几千年没见过了。” “…………” 好几千年之前的事都还记得!到底打得多严重,才能留下这么久远的阴影! 丘幕遮要有点对白阿剑另眼相待了。 “好了,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墨红终于把自己的皮靴擦干净,重新站起来,“你们害我差点被抓,又害我背着一张追踪符东躲西藏……债先欠着,到时候我会来问你们讨要的。”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编织成的手环,直接套在丘幕遮手腕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丘幕遮好奇地打量手环。 你不是说我们欠了你的债吗,怎么到头来还是你送我们东西! “哼。”墨红猜到了丘幕遮的心思,“不要误会,不是送你的,你戴上这个,这样以后我想找你讨债的时候,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再——见——” “等一下。”丘幕遮喊。 “千万别说什么保护我之类的话!我最讨厌欠别人人情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欠我……” “不是。”丘幕遮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到底是不是骗子?” “………………” 墨红:“滚。” “好吧,可以说正事了。”墨红走后,丘幕遮转向楚星沉,“古菲儿说的你我都听到了,很明显,我们现在遇上了一个特别大的麻烦。” 楚星沉道:“我其实早有预感,只是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不是那样而已。” 丘幕遮道:“理一下思路。阿寻就是魔君影寻,他少年时曾经是郑霁风的徒弟,两人的师徒关系原来很融洽,但是以他杀赵常为导/火/索,师徒俩开始出现分歧,后来这种分歧因为某些原因不断扩大,以至于两人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楚门很可能就是因为影寻而灭门,楚家遭屠杀后,郑霁风辞去云灵山掌门一位。再后来,影寻假借云灵山修士的身份欺骗无忧城的人,郑霁风赶去仙府救人,两人再次大打出手。影寻杀了郑霁风,出洞后见到了无忧城唯一的幸存者古菲儿,将她带回了魔教。可惜古菲儿不知道前因后果,还把影寻当做救命恩人。” 楚星沉点头表示赞同:“赵妍的记忆,郑霁风的记忆,古菲儿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差不多就是你刚才说的。” 丘幕遮道:“表面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影寻不仅杀了郑霁风,甚至还丧心病狂地杀了他小时候的邻里乡亲无忧城的百姓。但是这里面还缺一些很关键的东西,才能把零散的记忆串成一条完整的线。”他抓抓头发,“楚家血案的当事人,小楚兄弟你什么都不记得,影寻嘛,又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到,想问就能问到的人。哎,麻烦。”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出了南陵,丘幕遮道:“再过不久就是云灵山论道会了,你是不是该做些准备?” 楚星沉淡淡道:“没什么好准备的。” 裸考啊!丘幕遮心道,跟我的习惯一样嘛。 楚星沉脚步不停,丘幕遮叫道:“小楚兄弟。” 楚星沉回头望着他。 丘幕遮道:“我就不随小楚兄弟一起回缥缈山了,相逢就是有缘,日后定能再见,就此别过。” 楚星沉道:“明天就是陆掌门的寿辰,缥缈山广邀各地仙门散修,柳兄……”他停了一下,“不一起去吗?” 丘幕遮有点惊讶:“我?” 楚星沉道:“柳兄侠义心肠,这些日子陪星沉东奔西走,还没好好感谢柳兄,正好借这次机会,柳兄不妨随我去缥缈山一坐?” 丘幕遮其实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费了这么大功夫,他还是没搞清楚丘言在楚家灭门案里扮演的角色,而搞不清楚这一点,他可能就要一辈子东躲西藏。现在,如果能跟着楚星沉混进缥缈山,再想个法子去地牢见到青渊,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 【叮咚!前方发布重要主线任务:填坑之楚家灭门案真相,有大量积分奖励】 “……我都已经在做了,您老现在才发布任务?” 【……之前受到磁场干扰,系统程序有所延迟。】 丘幕遮眼前的界面,弹出一个对话框: 【此处有重要提示线索,是否查看?】 丘幕遮点开“是”,立刻又跳出一个新的框框: 【缥缈山地牢】 嗯?跟他想的一样,看来,这趟缥缈山之行,是非去不可了。虽然走这条路有点冒险,但是富贵险中求,真相亦是如此,没有人可以帮他,现在只有他自己。 想到这,丘幕遮也就不再推脱了。 “也好。”他道,“多谢小楚兄弟。” 两人赶到缥缈山时,已近第二天中午。因为有楚星沉相伴,丘幕遮一路畅行无阻。比起险峻的秋鸣宫四峰和秀丽的云灵山,作为众仙之首的缥缈山,在气势上就有一种君临天下的磅礴之感。 丘幕遮一路上山,赞不绝口,楚星沉却始终不发一言,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沉闷。 陆默轩的寿宴设在缥缈山无涯顶,此时无涯顶已是高朋满座,人流如织。不过一个寿宴而已,排场竟然搞的跟小型论道会一样!缥缈山和陆默轩的人气可真不是盖的。 距离开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丘幕遮和楚星沉御剑飞过无涯顶宴台,来到入口处一座雕梁画栋的宫殿。 丘幕遮跟着楚星沉绕过九曲十八弯之后,终于在殿外停下。 正好此时殿门大开,里面鱼贯而出一群谈笑风生的修士,无论男女,见了楚星沉都纷纷多看了一眼。 陆默轩走在最后,正和一个粉色道袍的男人说笑,丘幕遮虽不识那人,但是一看那颜色,就猜到那男修是玄花宗宗主郭浩。 果不其然,陆默轩看到楚星沉,便对那人道:“郭仙师先行,陆某稍后就到。” 郭浩看看楚星沉,又看看丘幕遮,笑着道:“陆仙尊请便。” 所有人都走后,楚星沉喊了声“掌门。” 丘幕遮是客,也先行拜见:“在下柳河源,见过陆掌门。” 陆默轩回以一礼:“请问阁下是……?” 丘幕遮道:“柳某只是一个云游散修,路上偶然结识了楚兄弟,得他邀请,有幸前来缥缈山参加陆掌门寿宴。只是路上匆忙,未来得及置办贺礼……”他拿出一只礼盒递给陆默轩,“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望陆掌门笑纳。” “柳兄客气。”陆默轩亲自接过礼盒,再让身边弟子收下,“有朋友远道而来,是陆某的荣幸。” 两人客套了几句,陆默轩就转向楚星沉:“听小金说你去江州抓魔兽的途中悄悄跑了?” “…………” 楚星沉道:“弟子想去一趟楚门,事先已经跟花师姐打过招呼了。” 提到楚门,陆默轩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稍稍皱眉:“一个月后就是云灵山论道会了,我对你期望很大,一定要做足充分准备。” 楚星沉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勤加练习。” 丘幕遮:??? 哥哥你不是很拽地说“没什么好准备”的吗!怎么现在成了“勤加练习”了!你原来还有两幅面孔? 陆默轩点头:“这就好。宴席快开始了,跟我过来吧。” 丘幕遮一直想找个机会开溜,但无奈四周都是人,楚星沉又一直跟在他后面走,一时半会儿根本溜不掉,只能暂时放弃,等到宴席进行到一半,大家都喝开了之后再偷偷溜掉好了。 打定主意后,丘幕遮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一桌子的美食上,反正左右都不认识,没有人找他敬酒,自饮自酌也是high的。 丘幕遮正要去拿一根过于发福的香蕉时,手背上忽然飘落一朵雪花,一朵漆黑如墨的雪花。 雪花越落越多,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异常—— “是魔族!” “魔君影寻!是影寻来了!” “他……他跑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的无涯顶上空,不见蓝天白云,但见乌云蔽日,天光灰暗,一条黑压压的乌鸦长河横贯天际,仿佛一条拴住了大门的铁索! 而那条铁链之上,站着一排从穿着打扮上看,就异于修仙人士的魔族!他们全部穿着把整个身体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长袍,宽大的兜帽几乎将他们的整张脸也全部遮住。 最中间的一个男人,没有实体,只有一个看起来极为虚幻的黑影,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黑影竟是由黑色的雪花凝聚而成。 ——魔君影寻! 缥缈山虽然没有云灵山那么完备的防空警戒系统,但是必要的防空结界还是有的,因此以影寻为首的一众魔族只能立于结界之外。 不过,丘幕遮想,凭大boss的实力,搞垮这么一道结界应该不在话下,只是可能他偏偏要装下绅士而已。 “好热闹。”影寻的笑声从黑影里传来,他自己笑得轻松惬意,却笑得无涯顶一众修士毛骨悚然! “听闻今日陆仙尊寿宴,我特地千里迢迢赶来贺寿,怎么,陆仙尊不欢迎我吗?” 楚星沉道:“缥缈山什么时候欢迎过魔族?” 长志气!丘幕遮暗叫一声好。 影寻道:“江州楚门的后人竟然甘愿在缥缈山当个无名之辈,你楚氏先辈要是知道了,一定死不瞑目。” 楚星沉的脸色虽然淡漠如常,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丘幕遮道:“一代仙尊也是从无名之辈做起的,魔君此言差矣。再说了,都传到了魔君耳朵里,又岂能算无名呢?” 影寻“哼”了声,郭浩站起来喝道:“少废话!影寻,你到底想干什么!今日是陆仙尊寿宴,你要是想在这里搅局,我郭浩第一个不放过你!” 影寻道:“你是谁?” 郭浩一愣。他是堂堂玄花宗宗主,玄花宗又是修仙界三大门派之一,影寻不可能不认识他。明知故问,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有意羞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遭到羞辱,那还能忍?必须不能!郭浩立即拔剑出鞘,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认得我的剑就好。” 他一动,周围人全都齐刷刷从座位上站出来,场面立刻剑拔弩张。 丘幕遮见大家的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群魔族身上,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正要开溜,胳膊却蓦然被人抓住,回身一望,楚星沉正死死盯着他。 “你要去哪?” “我……去趟茅厕。” “我带你去。” 不是吧,丘幕遮简直心塞,我上个茅厕你也要跟!你这服务也太周到了! “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小楚兄弟了。” 他笑着去掰楚星沉抓他胳膊的手指,却发现楚星沉的力气极大,根本掰不动,甚至有越抓越紧的趋势。 楚星沉幽幽道:“你要走?” 不同以往的口气问得丘幕遮一愣,他反问道:“走……走哪儿去?” 楚星沉不答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将他望着。 丘幕遮心里陡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另一边,见到云灵山派摆出的阵仗,影寻却笑着道:“我今日又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来递个拜帖,一月之后的云灵山论道会,算我一个。” 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却惊得所有人都面如土色,这哪里是递什么拜帖,这分明就是来下战书的! 直到此时,陆默轩的脸色才微微变了:“论道会乃修真界五年一度的盛会,魔君要来,恐怕不合适。” 影寻道:“魔道亦是道,这可是你们敬爱的南仙尊郑霁风说过的话。既然是论道会,我为什么不可以来?” “…………” “不要脸!你算什么东西!”站在楚星沉前面的一个女修骂道,“南仙尊的名讳岂是你这种败类渣滓配提的?云灵山论道会也不是你能染指的!” 一秒钟的死寂。 影寻轻抬左手,他身侧的一个黑袍男子突然俯冲而下,竟就这么冲破了缥缈山的结界,笔直冲向那名女修! 一瞬间,强烈的魔气迅速充盈整个无涯顶,来的不是一般的高手! 只短短几秒钟时间,黑影已近女修身前,她举剑去挡,剑却在魔气压迫下炸成了无数碎片! 我擦!高手!绝对的高手!丘幕遮赶紧后撤。 楚星沉离得最近,他抽出白阿剑一挡,灵气顿时翻滚如潮。两股巨大的能量相撞,犹如平地掀起一阵飓风,那风吹起了黑袍人的兜帽,终于将他的脸暴露在外。 一张帅脸!绝对的帅哥!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帅哥丘幕遮认识,不仅认识,还挺熟。 周澜。 我靠!周仙师你终于回归大本营给影寻打工了? 丘幕遮是真的惊讶。周澜一向心性高傲,他之所以愿意待在秋鸣宫当个峰主,听卓华差遣,那是因为卓华对他有养育之恩。原作里秋鸣宫宫破之后,周澜浪迹天涯,宁愿孤身闯荡也不愿屈居于人下。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影寻的左膀右臂! 剧情会偏,原来人也会偏! 周澜和楚星沉大打出手,其他魔族也纷纷冲破结界下到无涯顶! 丘幕遮虽然也想留下来观战,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缥缈山其他地方的防守应该是最松懈的,他要去一趟地牢见青渊——溜了溜了。 刚要转身,正好见周澜魔气幻化出的一只手击中楚星沉! 这一掌不偏不倚,刚好打在楚星沉心口的位置,一瞬间,丘幕遮心跳都停了…… 楚星沉往后坠落地面,周澜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操纵着如无数利爪一般的魔气侵袭而来—— 楚星沉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他不看周澜,甚至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而是睁着眼睛,就这么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定定看向丘幕遮。 擦擦擦擦擦!你看我干什么!快站起来,快站起来反击啊!! 丘幕遮在心里狂吼,但是楚星沉仍旧一动不动,一副“死就死吧”的表情。 此时周澜的魔爪距他已经不到半米,丘幕遮根本没法再想趁乱逃跑的事了,凝聚灵力就要去救人。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灵气急速流转的同时竟有另一股气息陡升,硬生生将灵脉堵住!就好比马力全开的跑车突然遇到“前方施工”的字样,丘幕遮只觉全身的灵气都失控乱窜,灵脉似乎要爆炸! 魔爪距离楚星沉的面门只有毫厘之差,生死一刹那,楚星沉似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接着,他的左手往地上狠狠一拍,同时起身后撤,白阿筑起一道结界,“哐”一声挡住了最前面的一只魔爪! 好险……! 见楚星沉脱险,丘幕遮也大大松了口气。刚才他强行突破阻碍,终于勉强抽出一股能操控的灵息,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楚星沉已经自救。 既然楚星沉脱离了险境,他必须赶紧离开了。 这时,一只似龙非龙的黑色魔兽腾空而起,扑腾着巨大的翅膀,扇起一波旋涡似的魔气海。丘幕遮前面,几个熟悉的身影,贺欢、贺青梧、陆霜,都快要抵挡不住魔气的侵蚀,正一步一步被吸向漩涡的中心…… 白阿剑风卷残云般飞来,一剑刺中夜枭—— 魔兽在空中爆炸,四散的魔气如浪,又逼迫得周围人连连后退,丘幕遮也有些站立不住。 白阿剑再次转飞回来,这一次,正巧擦过丘幕遮的脸—— 只听“咔嚓”一声近在咫尺,同时丘幕遮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搂住。 楚星沉扶着他的腰站稳,丘幕遮用手一推他胸膛,两人即刻分开。 全场打斗的人都停了下来,几百双眼睛突然间全聚焦在丘幕遮身上。 “天哪,快看快看!” “那个人是……丘幕遮?秋鸣宫的丘幕遮?” “就是他!大胆妖孽,竟敢偷偷混入缥缈山!” “他哪来的脸和胆子来这里?!” …… 丘幕遮望着脚边,地上,是刚刚从他脸上掉落的,被劈成两半的面具。 记得当初给自己买面具时,柳叶跑遍了整条街,最后选了两款看起来b格最高的,一款只要十个金币,一款却要七十个金币,他毫不犹豫选了前者。现在,如果柳叶就在面前,丘幕遮一定要告诉他: 便宜无好货! 之前因为逆气而行,强行调动灵力,丘幕遮的五官轰轰作响,一口腥气直冲喉咙,也被他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周围人的声音似乎渐渐模糊,但不用细听,丘幕遮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外乎就是什么“魔宫妖人”“把他抓起来”“绝不能放过他”之类的。 但这里是缥缈山的地盘,要抓人还是要怎么,还得主人来。 陆默轩疾步往这边走,周澜突然伸手去抓丘幕遮的肩膀,低喝道:“跟我走!” 楚星沉以剑格开周澜的手,同时抓住丘幕遮的胳膊往自己身后一带,冷冷道:“走哪儿去。” 丘幕遮伸手摸摸脸颊,那儿有一道浅浅血痕,是被白阿剑划伤的痕迹。 ……疼啊。丘幕遮心道。 39.死无对证 现在对丘幕遮来说,不是去哪儿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走得掉的问题。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 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能。 周澜还不肯放弃, 但是一道冰墙似的蓝色结界已经将他和丘楚二人分隔在两块地方。 陆默轩一边布设结界一边道:“三大门派联合通缉丘幕遮三年有余,此事与魔教无干,魔君何必横插一脚多生一事?” 影寻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周澜,回来。” 周澜站着没动, 影寻道:“有什么道,一个月后再论, 有什么账,一个月后再算。” 一张烫金拜帖倏地飞下, 陆默轩两指夹住, 影寻继续道:“陆仙尊, 接了我的拜帖, 我就当你同意我来参加论道会了, 今日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他说得客气礼貌, 似乎刚才号令属下发起进攻的不是他一样。 此时人人都有同一个想法,不管他们同不同意, 一个月后的云灵山论道会, 魔族肯定都是要来闹一闹的, 但影寻还非得装模作样来问一下, 问了又强行逼迫人家同意, 果然是流氓手段! 流氓可怕, 有文化的流氓,更加可怕! “……对了,我座下兄弟青渊……不懂事,在修真界闯了祸,还希望你们多多担待。告辞。” 他也不说要缥缈山交出青渊的话,倒有种任他自生自灭的感觉,仿佛青渊不是曾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下,而是一条跑去丛林里的野狗。 无涯顶的魔族得了令纷纷撤退,周澜最后看了丘幕遮一眼,也跟着撤退了。 好了,外敌都走了,接下来就轮到丘幕遮了。 虽然有点狼狈,但好在丘幕遮的身体已渐渐恢复过来。 陆默轩看着他,道:“丘峰主,请吧。” 面前的人群分开一条道,丘幕遮将袖子稍稍整理,跟着两个领路的弟子走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上首坐着陆默轩、郭浩两位仙师,下首站着丘幕遮,两排则是三大门派重要的领头人物和掌门人的得意弟子。 陆默轩道:“殷掌门今日未能前来无涯顶赴宴,三师还差一人,要不要改日再……?” 郭浩立即道:“不用不用,有陆仙尊你在,我想一定公平公正,殷掌门也不会说什么的。” 陆默轩笑笑:“那好吧。” 丘幕遮在下面站得有点腿抽筋,这真拿他当犯人审呢? 郭浩本来笑着面对陆默轩,一把头转向丘幕遮就面露凶相,道:“秋鸣宫妖人丘幕遮,你可认罪?” 丘幕遮道:“我何罪之有?” “…………” 郭浩道:“你修魔在前,滥杀无辜在后,皆是罪状!” 丘幕遮道:“修魔就有罪?整个修真界那么多魔修,难道郭宗主要一个一个抓来审讯?再说了,修魔只是外界传言,我从来不修魔,修的是仙道。” 江湖传闻不可尽信懂不懂? 丘幕遮凝神聚气,身体的各大灵脉透过肌肤隐隐露出银光。 “他体内流转的真是灵气!” “其实秋鸣宫好像也不全都是魔修魔族,那个被抓的舒鸿影不就是剑修吗?” “嘘,我们没资格说话,听两位仙师的。” 郭浩见了丘幕遮身上显现的灵脉,愣了一下,然后道:“就算你不是魔修,但你在绞枫林……” “绞枫林一战我就更是什么都没做了。”丘幕遮道,“我没有杀人,甚至都没有伤人。” 郭浩道:“哼,口说无凭,你说没有杀人就没有杀人?你一个秋鸣宫的魔头……” “那郭宗主说我杀人我就杀人了吗?”丘幕遮有点佩服郭浩那先入为主的深刻偏见,“我若杀人,那才叫魔头,可郭宗主连我杀人的证据都没有,就给我按上‘魔头’的称号,按上之后就开始说我滥杀无辜,这样一套说辞,别说我自己不认,我想在座诸位,都没有觉得合乎情理的吧?” 没有人应和,但也没有人反驳,就连郭浩自己,也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深入不下去了。 【叮咚!反派形象深度+50,软实力+50,请宿主继续努力】 好久都没有积分奖励了!丘幕遮受到了久违的鼓舞。 一个话题聊不下去,只能聊另一个话题,郭浩又道:“那十六年前,楚家灭门之事,你作何解释?” 丘幕遮沉默。 郭浩嘴角有了丝得意笑意:“魔教右护法青渊,说你曾化名丘言,做楚家的门客,并与魔族暗中勾结,制造了楚门血案,可有此事?” 丘幕遮想了想,道:“我确实曾做过楚门门客,但是楚家灭门一事……与我无关。” 这种时候,当然咬死自己与血案无关!就算他还没查出真相,但总不能一味保持沉默吧!毕竟沉默就是默认,默认就是事实。 郭浩咬牙切齿,丘幕遮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对自己那么大仇那么大恨。 丘幕遮道:“不如两位把青渊带上来,让我们当堂对峙。”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陆默轩才道:“青渊死了。” WTF?丘幕遮的天空,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 他吐字艰难:“怎么死的?” 郭浩道:“承受不了地牢的刑罚,自杀了。”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竟然也会用酷刑吗!炮烙还是剥皮? 如果说刚才丘幕遮只是头顶天空失去了颜色,那么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天空。 他会不会也被施以酷刑?他要被屈打成招了吗!要不现在就承认拉倒了,以免承受许多不必要的折磨! 郭浩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哼道:“青渊杀了我们多少无辜修士,他死有余辜!对付这种魔头,不用点狠的手段怎么行?现在青渊已死,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你怎么说都行!丘幕遮也想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郭浩。 审到这里,似乎成了个死局,陆默轩转向楚星沉道:“星沉,这桩大案,其实最有资格坐在这里审理的是你,现在,你怎么看?” 楚星沉道:“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在此之前,把人收押地牢。” 陆默轩点点头,道:“来人,把丘幕遮带去地牢。” 缥缈山派的地牢在地宫深处,共有三层,从地面开始,有螺旋形楼梯直通地下三层。第一层最喧哗,牢房排排坐,只用铁栏隔着,大家都能互相看到,关的是最普通的犯人;第二层是普通标间,牢房虽然连在一起,但是封的很死,除了密不透风的铁门外,只有一个能透进一丝丝光线的铁窗,关的是犯事较为严重者;第三层则是总统级牢房,关的全是穷凶极恶之徒,每一间牢房都隔得很远,而且用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封住,在幽暗的地下发出荧荧的青光。 丘幕遮被带去的,正是这远离尘嚣的地下三层。 打开铁门,里面是一个挂满铁链的岩洞,顺着台阶下去,洞里还有一汪死水,水面上飘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黑乎乎一片水藻,还有看起来像骨头渣似的白色碎片。 水边只有很窄的一片地,还湿漉漉的,岩壁边放着一张石床。整个地牢阴气极重,好在那石床不是铺着稻草,而是铺着褥子,看起来稍微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 丘幕遮累得要命,往床上一坐,突然手触摸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低头去看,只见床上一滩黑血,沾得他满手都是。 我靠!丘幕遮一跃而起,你们前一个客人退房时都不打扫的吗! 当然这是开玩笑,牢房而已,又不是真的总统套房,但丘幕遮沾了一手黑血,还是恶心得要命,跑到水边拼命清洗。 这时,牢房门再次打开,有人抱着一大团白色进来了,是个长相可爱的甜美系萌妹子。妹子走到床边换了床单被褥,临走时瞟了丘幕遮一眼,酸溜溜外加嘲讽道:“你可真是好命,还特地让人给你换新的。” 小姐姐,你是不是少了个主语? 丘幕遮问:“谁让你换的?” 妹子不答话,就这么径直走了,砰地将铁门关上。 丘幕遮坐回到石床上,发现新换的被褥似乎是全新的,还有淡淡的香气。 他努力调息,却突然发现,之前灵气暴涨满溢,而现在,竟然变得有些枯竭。最近身体的异样越来越大,今天还害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想想十分可气。 是他修炼的方式不对吗? 丘幕遮正在进行人生少有的严肃思考,门上铁链“哗啦”一响,有人进来了。 楚星沉从台阶上下来,走到床头站定,一扬手,什么东西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到丘幕遮盘起的双腿前。 丘幕遮低头一看,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瓷瓶。 楚星沉道:“凝霜露。” 丘幕遮当然听过这个名字,缥缈山派独创的外伤膏药,专治各种跌打肿痛刀伤剑痕,还有消炎作用哦。 但是他没拿。 “不必。” 楚星沉道:“你还是用一下吧,以免脸上留疤。” 丘幕遮道:“留疤了也没什么,更有男子汉气概。” 这是真话。曾几何时,丘幕遮望着欧美大片上那些轮廓刚硬的肌肉型男,暗搓搓遗憾过自己长得似乎有点太奶油小生了,要是脸上多一道疤,应该就能增加他的硬汉气质了有么有! 丘幕遮正沉浸在对自我形象的重新塑造中,忽见楚星沉已经走了过来。他手臂一动,丘幕遮一惊,立即摆出防御的姿势:“你又要干什么!” “又?”楚星沉的动作一顿。 难道不是吗?丘幕遮心道,我脸上的伤可就是拜阁下的白阿剑所赐! 40.咫尺银河 楚星沉扫了一眼丘幕遮, 继续动作,原来他是要拿床上的那瓶凝霜露。 他边拔开瓶盖边淡淡道:“在这里,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你还有反抗的余地?” 一句话说得丘幕遮哑口无言, 但是这台词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楚星沉说的不错, 这地牢不仅设有对外防御结界,还有减弱灵力、压制魔气、干扰五官六感的结界。别说丘幕遮现在身体受损,就算他恢复了全部实力,在这地牢里待着,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楚星沉。 楚星沉将瓷瓶里的凝霜露倒了一点在瓶口,用手指一抹, 接着朝前走了一步, 向丘幕遮伸出手。 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丘幕遮有点愣, 楚星沉竟然是替他抹药膏? 楚星沉那张脸仍冷得跟冰块似的, 但是手上的动作不可谓不温柔。 温柔得丘幕遮都有些心里发毛了。 “别乱动。”楚星沉道。 我没乱动啊。丘幕遮无奈,只是你弄得我脸好痒,我想抓一下而已。 地牢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水声。 丘幕遮保持着被迫微微抬脸的姿势半天没动, 脸部肌肉都要僵了。 涂个药膏而已, 你是要涂到天荒地老吗! 终于, 楚星沉把手指移开了。 丘幕遮努力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 殊不知自己这点小动作全部落到了楚星沉眼里。 丘幕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楚星沉道:“一个人就算变换了外表, 也还是会有很多东西改不了。你虽然乔装成了柳河源, 但你说话的方式,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依旧是丘幕遮。” 丘幕遮道:“这么说,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在江州楚门的时候,还是去云灵山的时候,还是追寻墨红的时候?” 楚星沉不咸不淡道:“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觉得这个叫柳河源的人,和你有点像,后来我越来越发现,你们不是有点像,是很像,我这才开始仔细地观察你。直到追踪墨红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我才确定。” 丘幕遮道:“你为何当时不拆穿我?” 楚星沉黑如点漆的眸子里跳动着岩壁上的火光,他微微偏头,嘴角竟然带了点笑意:“师叔既然很喜欢这种把戏,陪你玩玩不好吗?” 我靠啊,拜托你能别用这种调调跟我说话吗! 丘幕遮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但面上仍装得不动声色,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可偏偏,楚星沉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往床边走继续施加压力,一边道:“师叔把我甩得团团转,原本很开心得意吧?” 并不!脑补要不得,请不要给我加戏! 丘幕遮挺直腰杆,从容道:“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通缉我,我不乔装改扮一下,就这么直接出来等着被你们抓吗?” 楚星沉停下脚步,低声问道:“那为什么连我也骗?” 丘幕遮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从未想过。或许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而且现在看来,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反而是他好嘛。 不待他答话,楚星沉紧接着又问:“为什么要去江州楚门?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探查楚门血案的真相?” “…………” 丘幕遮:赶紧的赶紧的,赶紧编一套说辞出来啊。 楚星沉的眸光跳跃如火焰,丘幕遮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可能下一秒就要命丧地牢了。 “我早就离开楚门了。”丘幕遮努力直视楚星沉的眼睛,“楚氏遭屠杀,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我很遗憾。” 楚星沉没有继续逼问,丘幕遮正要松口气,却听楚星沉道:“在去云灵山的路上,我记得你问过我,‘假如最后证实楚家灭门案,丘幕遮真有参与其中,你会怎么办’。” “……………………” 丘幕遮在此郑重表示,请广大青少年朋友不要学习我这种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跳的傻逼行为! 鬼特么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问那么一句话!而且,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楚星沉的记忆力这么好,不仅能记得别人说话的方式,还能记得别人说过的话? 可怕,可怕。 “怎么不解释?”楚星沉声音低沉,“还是……解释不了了?” 丘幕遮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非要觉得我骗你,我似乎,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 要他说什么!他虽然用着原主的外壳,但是对当年那段往事却毫不知情好嘛!他虽然感性上相信原主并没有勾结魔族残害楚家人,但是理性上却明白,这并非是百分百确定的事。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言多必失,为求自保,他能做的,也只有咬死不承认了。 楚星沉看着他,喃喃道:“你没骗过我吗?” 他只流露出了一瞬间的迷茫和脆弱,但很快,这种神情就在他脸上消失,就像从来出现过一样。 丘幕遮:“我什么时……” 他突然沉默了。 他好像,的确骗过楚星沉。 楚星沉略含讥讽道:“看样子师叔也还记得。三年前,在秋鸣山面对齐天大蛇的时候,师叔假死,不就是为了刺激我去替师叔你报仇,杀死齐天大蛇吗?” 是的,是这样没有错……丘幕遮在心里把头点点。 “可是师叔怎么认定我就一定能杀死齐天大蛇呢?” 你当然能!而且只有你能!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 “还是说,在师叔心里,我如果能杀死齐天大蛇再好不过,要是杀不死,也能为你争取逃跑的时间,大不了后来替我收尸。不,也许……”楚星沉自嘲般笑笑,“师叔连尸都不一定替我收。” 那不可能,给你收尸还是会的…………开个玩笑。 丘幕遮坚定道:“你不会死的。”因为你根本不会死,所以我根本不担心。 听到这句话,楚星沉眸光一颤:“师叔这么相信我?” 丘幕遮道:“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从小到大。” 这是大实话,没有半分掺假。 但楚星沉似乎没那么相信,他负手站定,表情有些莫测:“所以即使在生死关头,哪怕我命悬一线,师叔也可以坐视不理,就因为相信我?” 那倒不是,丘幕遮心道,我想救你来着,奈何身体素质不过关,没来得及当这个英雄。 楚星沉的这个问题,他没办法据实回答,因为一旦透露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就等于把一个可能的致命弱点暴露出来,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在这里,不仅只有他和楚星沉两个人,多的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对待他的人。 楚星沉一直没再说话,似乎在执着地等着他回答。 两人僵持了会儿,丘幕遮忽然道:“你用白阿剑劈了我的面具,当众拆穿我的身份,是否心中痛快了?” 楚星沉嘴角微微抽了下,半晌才道:“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不然呢?任谁看都是这样吧! 楚星沉闭上眼,眼珠在眼皮下很重地滚了滚,他侧转身去,面向那一方幽幽水潭,声音低沉:“有人改变了白阿剑的行进轨迹。” “什么?!” “白阿杀死魔兽后,本该直接飞回我手里,但在途中有人趁乱以气扰之,改变了它的行进方向。当时魔兽爆炸后魔气四散,空气里又有各种灵气激荡,以至于我没办法分辨那股能量到底来自哪里,出于何人之手。” 丘幕遮道:“你怎么确定一定是有外人干扰?毕竟当时我们挨得太近,也许是你自己一时手滑才……” 楚星沉蓦然把身子转回来,微恼道:“会不会伤到你我心中没数吗?” 话一出口,丘幕遮愣了,连楚星沉自己都愣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但空气,偏偏就安静了。 丘幕遮把刚才那句话剔除脑海,干咳了一声,打破安静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借刀杀人?” 楚星沉道:“也许想杀了你,也可能,只是想拆穿你的身份。” 丘幕遮:“可是在场众人,除了你知道我就是丘幕遮,谁还……” 等等,还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那个和他一起穿越来《至尊》世界的人!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绞枫林之战,有一个假冒陆默轩的家伙就曾经试图对他下杀手! 靠靠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糟糕,太糟糕! 只是,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三番两次暗杀的?那人是谁?目的到底何在? 楚星沉道:“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和什么人结下了仇怨。现在局势紧张,魔族蠢蠢欲动,还有一个潜伏在暗处的鬼影。没有什么地方比缥缈山的地牢防守更严,你待在这儿,比哪里都安全。” “………” 此话有两个意思,第一,缥缈山地牢守卫森严,你想逃是逃不出去的,第二,将你关在这里,其实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多么感人! 丘幕遮:“那我要谢谢你了。” 楚星沉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他走得很慢,在上了台阶快要出去时,头也没回地道:“楚门的血案,就算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总有办法搞清楚。” 门砰地关上后,丘幕遮便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数苍蝇——这可能是他以后临睡前唯一的娱乐活动了。他用手指轻触脸颊上的伤痕,凝霜露已经融入了肌肤。 忽然,门口链条哗啦一响,又有人进来了。 41.洗白失败 小金旋风般从台阶上跑下来, 一直跑到丘幕遮面前, 两眼放光道:“师叔,真的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丘幕遮苦笑着点点头, 虽然我见到你也很高兴,但是能别用这种围观稀有物种的眼神看我吗! 小金往丘幕遮床上一坐,声音糯糯的:“师叔, 这三年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来找我们?” 丘幕遮叹道:“怎么找?” 小金眉一蹙,嘴一嘟:“也对。可是, 可是……”她突然往前一扑, 给丘幕遮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可是我真的好想师叔……呜呜呜……” “…………” “师叔你别推我,你让我抱一下, 我真的好想师叔你,好想好想好想……” “不哭不哭,这不是见到了吗?”丘幕遮拍拍小金的后背,心中也软得一塌糊涂。这种老父亲安慰女儿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小金抽噎了好半天,才肯放开丘幕遮,道:“师叔,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丘幕遮道:“那倒没有。没人来审讯我,也没人对我用刑,就是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着, 有点无聊。” “师叔无聊吗?那我以后每天都来陪师叔!我,我弹琴给师叔听!”她十指模仿弹琴的动作, 嘴巴里还哼了一小段曲调, “我现在弹得可好啦, 不比师叔你差哦。” 丘幕遮笑着摇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地方不适合女孩子待,不用啦。” 小金有点丧气:“可是我真的很想弹给师叔你听,楚师兄总说我弹的难听,我明明弹得跟师叔你差不多了,他还总说我差的远……讨厌。” 丘幕遮道:“别听他瞎说,他什么时候听过我弹琴了。” 小金绞着衣角,不情不愿道:“哎,其实他确实听过很多遍了,以前还在秋鸣山时,我们常常会跑到师叔你的南峰玩耍修炼,那个时候师叔你每晚都有弹琴,我们都听到了哦。琴声如泣如诉,似怨似哀,仿佛在思念哪位倾国佳人,夜夜求而不得……” 丘幕遮:??? 我次噢,如果他没记错,他那个时候最常弹的,明明是他自己独创改编的——《欢乐颂》!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 怎么听到小金他们耳朵里,就成了思念佳人,求而不得了? 难怪子期死后,伯牙绝弦,他当时要听到小金他们对自己琴声的评价,估计立马吐血而亡。 改编失败,太失败了,下次有机会,他要重编一曲重振雄风! 见小金着实很丧的样子,丘幕遮鼓励道:“楚星沉只会耍剑,又不通音律,别听他的。下次我出去了你弹给我听,一定贼棒。” 小金开心地直点头。 【叮咚!宿主积分+50!友情提示,小金好感度已经加到满值】 “…………意思是以后我都不能从小金这里拿到积分了?” 【正解】 哎,丘幕遮心道,原来做个老父亲,我也有这么大的魅力! “对了师叔,你真的……参与了楚家灭门案吗?”没等丘幕遮回答,小金便立刻自己回答了自己,“呸呸呸,我胡说什么呢!师叔你一定能很快出去的!” 丘幕遮笑笑,小金观察着他的脸色,谨小慎微地问:“师叔,楚师兄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 “师叔,你千万不要生气,楚师兄也很想你,他其实是相信你的。” 是吗?丘幕遮扶额,真没看出来。 楚家旧事,他本来打算自己去查,但现在事情捅破了,他又深陷囹圄,交给楚星沉,其实也一样。因为他相信楚星沉会把事情查清楚,绝对不会像郭浩一样不辨是非。 丘幕遮想,只要到时候能还他一个清白,这就够了。 接下来两人没就这个话题深聊,小金挑了这些年分别后的好多趣事说与丘幕遮听,逗得他大笑不止。 小金原来也边说边笑,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她看着丘幕遮,突然道:“师叔,你要是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丘幕遮本来正“哈哈哈哈哈”,听到这句话又“哈哈哈”了几声,道:“我想笑啊,你说得真的很搞笑啊!花师姐竟然曾经计划要把思思炖了熬汤,她怎么想出来的!” 小金:“师叔,我刚才不是说花师姐,我说的是陈放。” 丘幕遮:“哈哈哈……” 丘幕遮:“……………” 小金的眼神里带着担忧:“师叔,你听我说的听累了吧?我就不打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丘幕遮:“记得把琴带上。” “嗯!” 自楚星沉和小金来过之后,丘幕遮的新家已经许久无人造访,本来那天临走前,他和小金说好第二天再见,但是到了第二天,却一整天不见小金的影子,第三天亦如是。 当然不可能是小金出了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能进来了。 丘幕遮在地牢里,被封锁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本来就让人焦躁,偏偏这两天,他还做了同一个梦。 他走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那走廊密闭干燥,墙壁上镶嵌着纷繁的花纹和古老的文字,两侧火把将他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在不知从哪吹来的风中摇曳不定。 走廊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靴子落地时“嗒嗒”的脚步声。他虽然害怕,但一直坚定地朝前走,他知道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只要打开门,就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加快了脚步,终于,看到了那扇又窄又高的门。石门紧闭,门外还设有各种复杂的结界,他试图用尽一切办法,但还是无法将门打开。 今天的时间不够了,他想,只能下次再来。 他懊恼地一拳打上墙边的立柱,被他捶到的地方,刻有一个小小的族徽。 三瓣落梅标识。族徽上,还有一个繁体的“楚”字。 …… 这与其说是一个梦,不如说是曾经遗失掉的某段记忆。 丘幕遮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试着呼叫系统。 “记忆晶片的数据是不是恢复了?” 【系统查询中,请宿主稍等】 【因为数据损毁得太过严重,所以总部调用了最高级的工程师,但目前也只暂时恢复了10%不到的数据】 “……” 才恢复10%不是问题,问题是已经恢复了的这10%,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啊。 原主进了楚家的某处地下密室,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丘幕遮在梦里能感受到原主的情绪,他想拿门后面的某样东西,那东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到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拿到的地步。 但是……丘幕遮想,既然那东西是楚家藏在密室里的,原主想去拿,那不就是偷吗! 我靠!丘幕遮差点从床上翻下去,这这这……这剧情人设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啊!不管原主偷没偷成功,“偷”本身,就是一桩罪。 他现在还敢打包票,说原主与楚家灭门案完全无关吗? 次哦摔摔摔,难道这是一个反派洗白的失败案例?! ——哐! 丘幕遮抬起头。 虽然有人来看他他很高兴,但是姐姐你能别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开门吗?好好的手不用,非得用脚! 静静,哦不,陆霜用脚把门踹开,负手站在台阶上。她与丘幕遮两相对望了一眼,然后一步一个脚印,重重地走了下来。 她本来面无表情,直到走到丘幕遮面前时,才不无讥讽地笑道:“你穿男装,不挺人模狗样的吗?” 丘幕遮:“陆姑娘有何贵干?” 陆霜:“丘幕遮,我是来警告你的,就算你回到了缥缈山……” “陆姑娘。”丘幕遮不用听都知道陆霜要说什么,他也实在没兴趣听她说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早日离开地牢,离开缥缈山。” “哦?”陆霜眯起眼,“这么说,楚家被灭门的事真的与你无关了?” 为什么人人都对楚门血案这么感兴趣! 丘幕遮道:“反正这件事情,肯定与陆姑娘无关。” “你!”陆霜面现薄怒,“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这么嚣张!” 她猛地朝丘幕遮走近一步,这时,有人在门口叫道:“霜儿!” 来的真是巧,丘幕遮心道,陆仙尊你仿佛就是为化干戈为玉帛而生的啊。 “哥。”陆霜见到陆默轩,立马由御姐变成了软妹子。 陆默轩道:“你不是说要去后山修炼吗,怎么跑到地牢来了?” 陆霜本能地要反驳,却被陆默轩止住,他难得皱眉道:“好了别闹了,这地牢阴气太重,不宜久待,你快出去。” “哥,你不要单独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他……” “我自有分寸,你就别瞎替我操心了,快出去吧。” 陆霜朝丘幕遮扬了下冰剑,警示意味十足,然后听话地出了地牢。 陆默轩等陆霜走后,缓缓坐到床榻边,看着丘幕遮道:“丘师弟,这几年,你辛苦了。” 丘幕遮道:“陆师兄,明人不说暗话,我给你们缥缈山派做了这么多年卧底,你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陆默轩一愣,接着苦笑道:“幕遮,你可真是直接。” 丘幕遮道:“我跟陆掌门是来往多年的师兄弟,有什么话,不可以直说吗?” 陆默轩点头:“当然可以。” 丘幕遮:“绞枫林一战后,陆掌门便联合云灵山派和玄花宗,对我下了通缉令,完全把我置于和周澜相同的境地,卧底一事只字不提。这么做,陆掌门不觉得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吗?” 陆默轩道:“你在责怪我。” 丘幕遮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本来当年老掌门派你去卧底这件事,我就不赞同,因为这种事说出去,对缥缈山派的名声非常不利。”陆默轩仿佛在斟酌着用词,缓缓道,“还有……你还记得自己当年为何要主动提出去秋鸣宫当卧底吗?” 丘幕遮:“……???” 陆默轩抬眸望他,道:“我现在都还清楚记得你当年说的话,你说,你心甘情愿去秋鸣宫卧底,不求回报,只为赎罪。” 42.逃跑计划 丘幕遮:“……???” 赎罪?大哥你能别用这么又书面又官方又浮夸的词语吗! 陆默轩说完这句话就定定看着丘幕遮, 似乎在等他回应些什么, 可偏偏这话,丘幕遮没法接! 【系统检测到宿主陷入前所未有的话题危机, 是否开启辅助脱险功能?】 “辅助脱险?还有这玩意?” 【这是汤姆苏系统升级为2.0后才有的新功能】 界面上,闪现出了几个选项。 A、继续装傻充愣, 把话题敷衍过去 B、直接表示,自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C、保持沉默, 同时注意表情, 尽量表现得深不可测 “…………” “没了?” 我靠大哥你逗我呢!你这是辅助我脱险?你这只是把我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排列组合了一下好吗! 选项A首先排除,毕竟陆默轩久经沙场阅人无数,不是那种你想糊弄就能糊弄的人, 选项B可行,但是……听陆默轩话里的意思,他说不定知道一些当年楚家血案的内幕,丘幕遮不想放过这个能探出线索的机会。 如此看来, 就只有选项C了, 正好, 玩深沉装装B也是丘幕遮所擅长的。 于是,丘幕遮沉默不语。 半晌,陆默轩似是叹了一口气:“幕遮,其实你,一直让我很难办。” 哦哦?!继续沉默—— “当年你在缥缈山学成之后, 就下山历练, 后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做了楚家的门客, 我很为你高兴。只是没想到,你在楚家待了不到一年,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嗯?是指楚家被灭吗?丘幕遮依旧沉默中,甚至沉得更默,之前他还只是微微低着头,现在,他的头都快低到衣领里去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我刚从后山修炼回房,就收到你传递来的消息,让我速速赶往江州,有要事相告。我还纳闷,有什么事不能在信中说,非要面对面说?但是你的语气很急,我也顾不上太多,连东西都没收拾,就即刻奔赴江州。还没到楚家时,我就感觉到了不对,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魔气,比以往我遇到的任何魔族所带的魔气都要强,等到了楚家地界,血腥味更是恶臭难闻。你当时失魂落魄,见了我只不提地重复一句话。” 丘幕遮猝然抬头看他。 “你说,对不起,我本来想把红魔剑送给你的。” “…………………” !!! ——原主想盗取的地下密室的宝物,竟然就是红魔剑!江州楚门,珍藏有数不清的神兵利器,没想到,连红魔剑也是他们的收藏品之一。 ——墨红曾说,十几年前,他的灵力和记忆曾经受到过极大损伤,难道就是在楚家遭屠杀的那一晚? 系统给出的【缥缈山地牢】的线索暗示,原来竟是这个?! “不管我如何问你,你都只重复这一句话,其他什么都不肯说,我虽没再逼问你,但一直心中不安。”陆默轩眸色黯淡,“幕遮,事到如今,楚门旧案被翻出,楚家后人还在为此而努力,如果他真的查出了什么,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再保你了。” 陆默轩走后,丘幕遮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在地牢里来来回回地走。 楚家的水,好深! 原本他已经快要把丘言完全抽离出楚家血案了,结果接连两记重拳砸下,砸得他头晕目眩!兜兜转转一大圈,又绕回原点!丘言的命运,真的难以改变吗? 还有,有郑霁风和影寻就够了,红魔剑你又跳出来瞎凑什么热闹! 如果说,一天前他还打算在地牢里安享晚年(……),那么现在,他必须逃!原主黑历史果然还是太多,不是想洗白就能随随便便洗白的! 丘幕遮回顾自己在《至尊》世界里走过的葱茏岁月(……),虽然他从没想过要抱男主金大腿,但自问待楚星沉不薄,既没有虐待他也没有折磨他,时不时还给他来点启蒙性教育,纵使有那么一些误会,但还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楚星沉对他…… 想了许久,丘幕遮觉得,楚星沉对他,还是顾及那么一些往日情义的。 他曾经幻想过,等楚家的案子真相大白之后,他就能潇潇洒洒云游四海,找那么几个狐朋狗友吹吹牛皮说说黄段子,天涯无处不芳草,说不定还能偶尔来个艳遇啥的。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是清白的这一基础之上,如果连这个基础都是他一厢情愿假想出来的,那么只有——一朝回到解放前! 能逃亡就不错了,他要还在这鬼地方待着,就只有被楚星沉搞死的份。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逃? 丘幕遮靠着床,在地上坐下。 好冰!算了,冰能刺激神经,就这么坐着吧。 …… 幽暗的地下暗室,中间有一个圆形的高台,高台烈焰熊熊,像是种着数不清的烈火之花,而在火花团簇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把黑底红纹的古剑! 那古剑被铁链一道道缠绕住,每根铁链又高高吊起在暗室的四个角,整座暗室都被火光照成了幽幽的金红色,墙壁上映出被放大了数倍的暗影。 丘言朝那把古剑走去,他好不容易破开了结界,现在,终于能触碰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因为过于激动和紧张,他伸出去的手都在发抖。 “快,他在里面!别让他动红魔剑!” “他奶奶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算什么家贼?不过就是楚门豢养的一条狗!” …… 刀剑相撞声不止,红光银光交织,丘言和楚家的人在狭小的暗室里打得不可开交。 必须要快!丘言心想,等楚霁南赶过来就完了。 他甩出数道咒符在原地炸开,顿时白烟四起,那是他最擅长的烟雾符。暂时迷惑住了楚家人的视线,他在茫茫白雾里环顾了一圈,接着凭感觉掷出一段红绫—— 缠到了! 丘言大喜,他用力一拉,红魔剑极重,仿佛他拉动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头巨兽! 刚才打斗中那些铁链已经被断得七零八落,没道理抽不出剑来啊。 ——轰!轰! 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撞击着地面,撞得整个暗室都在震荡,灰尘和石块从天花板上扑簌簌直往下掉,丘言的红裙顷刻间就变成了白裙。 此时烟雾快要消散,丘言飞身来到圆台,手触碰上红魔剑的剑柄—— “别动!” 身后是楚霁南的厉喝,可丘言仿佛没听到一般,他吸气一提,将红魔剑拔了出来。 …… 大地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丘言望向对面,包括刚刚赶来的楚霁南在内,楚家的人一个个都呆立在原地,眼里满是惊恐。 他转过身,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一片翠绿,就像晶亮的孔雀石,翠绿中间有一条细长的黑线,犹如石头的裂纹。 他后退几步,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孔雀石,而是——兽眼。 “…………” 卧!了!个!大!槽! 这这这……这是嗜!月!吞!天!蟒! 嗜月吞天蟒!《至尊》里战斗力爆表,一兽当关万兽莫开的高阶魔兽。这位仁兄早已退隐江湖,千百年间仙魔两界皆不见其身影,可谓是“哥不在江湖江湖处处都有哥的传说”的典型,有传言说嗜月吞天蟒已经与影寻签订了魔契,但是无人知道真假。 作者曾经花了近三章的篇幅来描写嗜月吞天蟒的“丰功伟绩”,并且表示,以后定会让男主与其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读者的胃口立马吊起,纷纷留言表示【我一开始就是被男主与魔兽硬刚三天三夜的描写给吸引的,好期待!】【战斗力这么高,一定要收归我沉哥麾下】← 没想到,丘幕遮竟然比楚星沉还要先一步见到嗜月吞天蟒! 此时嗜月吞天蟒距离丘幕遮不到半尺,陡然一出现,这视觉效果比戴上三地眼镜看鬼片还要恐怖! “啊——!” 丘幕遮猛地从梦中惊醒,突然发现床上还坐了一个人。 “啊啊啊——” “你乱叫什么。”楚星沉抬了下手,似乎想去捂丘幕遮的嘴,“胆子真小。” 卧槽!哥哥你夜半三更突然发现一个人悄无声息坐你床上,你也会害怕的好吗! 丘幕遮抹了下额头,一手的汗水。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到了床上,还盖着被子,他明明记得睡着前自己坐在地上来着…… 楚星沉道:“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你做噩梦了?”楚星沉轻轻哼了声,“有什么不能说的。” “…………” 说什么?说我梦到自己盗了你家的藏宝,和你一众叔伯大打出手,可能还免费送他们去奈何桥边看三生石,忘川河畔观彼岸花? 丘幕遮拼命揉太阳穴,头疼,头疼。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他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身前的楚星沉,楚星沉也看着他。 “…………” 楚星沉握着丘幕遮的手腕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瓶盖倒了点软膏在手指上。 凝霜露!又是凝霜露! 楚星沉牌特制凝霜露,不仅有祛疤消炎作用,还有安神静心的效果,一膏多用哦。 他左右食指分放在丘幕遮两边太阳穴,轻轻按揉起来。 两人现在挨得不可谓不近,似乎连彼此起伏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 丘幕遮:“楚星沉。” 楚星沉:“嗯?” 丘幕遮:“你是不是喝了酒?” 楚星沉:“嗯。” 丘幕遮:“…………” 果然!他就知道! 之前和小金聊天的时候,她曾提到过,楚星沉一到每月十八,就喜欢在月下独酌,有时候还会喝得酩酊大醉。用小金的话说,是“师叔,你别看楚师兄一副不近人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的心里,其实有许多苦。” 苦,人活于世,谁不苦呢?要不丘幕遮怎么跑去看《至尊》了呢? 楚星沉按摩得有模有样,还一脸认真勿扰的表情。丘幕遮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光有点涣散,耳朵尖也是红的。 下次还是少喝点吧!丘幕遮无奈,喝多了……可能是会找错人的啊喂! 揉着揉着,楚星沉的动作就渐渐慢了下来,他的眼皮开始耷拉下来,头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楚星沉?”丘幕遮拿手在他面前晃晃。 “嗯。” “你要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我擦,天助我也! 此时楚星沉醉得摇摇欲睡,丘幕遮心生一计,决定铤而走险。 虽然外面设了结界,但是只要穿上缥缈山的派服,拿上白阿剑,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就不会触发结界。丘幕遮的个头虽然不及楚星沉,但差不了太多,加上又是晚上,看守的人也不一定会发现异常。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大不了被发现了再抓回来!哪个电视小说里没有几场反派试图越狱,又被抓回来的情景? 逃出去了是运,逃不出去是命,不丢人! 丘幕遮豪情万丈,他一撸袖子,伸手就去开扒楚星沉的衣服。 43.我是断袖 丘幕遮动作粗暴地扯开楚星沉的外袍和裘衣, 直接往两边扒到了肩膀处。 啧啧, 这小子虽然白, 但绝对不是那种虚弱的白, 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胸肌和腹肌隐隐浮现, 腰部线条也极为健美, 可以说是丘幕遮最羡慕的那种身材了。 “……” 我靠!不对!当丘幕遮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楚星沉的半身裸/体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还有功夫羡慕别人! 赶紧扒光, 扒光! “你在干什么!” 丘幕遮正要动手去解楚星沉的腰带, 突然一声尾音颤抖的呵斥从天而降。 一个姑娘旋风般从台阶上冲下来,正是给他送新棉被的那位妹子! 妹子不可思议地瞪着丘幕遮,抬起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羞怒道:“你……你要对楚师兄做什么?” 此时的丘幕遮正和楚星沉面对面而坐,楚星沉衣衫半解,露出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 他两眼朦朦胧胧, 眼底还浮着一丝红晕水光, 而丘幕遮的手正停放在他腰带上…… 这副画面, 任谁看起来,都是极其暧昧又解释不清的,这个谁, 甚至包括丘幕遮自己。解释不清干脆就不解释了, 丘幕遮把手从楚星沉身上拿下来, 心里有一句mmp正当讲。 这地牢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吗?他乳齿重量级的顶尖囚犯,是个谁都能随便进来探视,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丘幕遮,你,你太不知羞耻了!之前陆师姐说你有那个,那个,我还半信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妹子感觉都要气哭了,“还好我来的及时,要是楚师兄被你怎么了,我秦萌萌第一个不放过你!” 丘幕遮:原来你就是那个“萌萌”!楚星沉在缥缈山派的小师妹兼后宫之一! 看书时这个人物出现的不多,丘幕遮之所以能记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名字。由此可见名字是多么重要。 不过你真的误会大发了。就算我想做点什么,我也不懂啊,何况我什么都还没做!你楚师兄还是冰清玉洁的清白之身谢谢! 秦萌萌猛地拔出剑,银光在丘幕遮面前一扫。 “丘幕遮,你,放开我楚师兄!” 丘幕遮把手拿开,客客气气道:“秦姑娘,先把剑放下,有话好说。” 秦萌萌道:“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丘幕遮道:“你楚师兄喝醉了,你还是快些把他扶回去吧。” “不用你支使我!”秦萌萌慢慢把剑收回身侧,走到楚星沉身边,两颊红云飞起,想看又不敢看的替他把外套拢上,准备架起他的肩膀把人送走。 秦萌萌身材娇小,楚星沉的个子对她来说太高了点,所以她想驮走楚星沉,其实相当不易。正当她努力把楚星沉架起来时,丘幕遮已悄无声息地近到她背后。 妹子,对不住了!丘幕遮抬手就要劈向秦萌萌的后脖颈,谁知这妹子警觉性相当之高,她回身就是一剑刺向丘幕遮—— 剑没有刺到丘幕遮,半道被楚星沉捏在手指间。 秦萌萌惊喜道:“楚师兄你醒啦?” 楚星沉背对丘幕遮,冷冷问道:“你干什么?” 秦萌萌:“我……” 楚星沉:“我记得陆掌门早说过,不允许对此人用刑。” 秦萌萌:“我不是……他……这个人,他……他对楚师兄你欲行不轨!” 丘幕遮有点绝望:妹子你别说了。 楚星沉:“欲行不轨?” 丘幕遮异常绝望:能换个话题聊吗? 秦萌萌一咬下唇,豁出去似地嚷道:“楚师兄,方才这个丘幕遮脱了你的衣服,正巧被我撞见,他……他是个断袖啊!”说完恨恨跺了下脚。 丘幕遮无语问苍天,唯有泪千行。 他的一世英名,在此刻土!崩!瓦!解! 他宁愿被秦萌萌一剑砍了,也不愿当着楚星沉的面被指证自己有断袖之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楚星沉终于说话了,他道:“你先回去。” 秦萌萌点点头,同情地看着他:“楚师兄,你,你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脱了你的上衣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呢!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的。”她将剑收回去,又瞪了丘幕遮一眼,然后飞速跑走了。 现在,地牢里又只剩下丘幕遮和楚星沉两个人。楚星沉依旧维持着坐在床边背对丘幕遮的姿势,他的背挺得非常直,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肩膀其实有点微微发颤。 丘幕遮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了,我无所畏惧。 良久,楚星沉道:“你打算换上我的衣服逃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比平时更低沉了些。 男主果然还是男主,思维模式尚在正轨,丘幕遮有预感,这一次,他估计躲不掉了,不被搞死也会被搞残,因为—— 有一个词叫畏罪潜逃! 现在丘幕遮的头顶上,就是大写的两个字“畏罪”! 为了不被搞残,丘幕遮只好道:“不是。” 楚星沉猛地转过身,猝然喝道:“你还在狡辩什么!”他的眸中浮现出了一瓣落梅,同时有幽幽蓝光在他周身泛起,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裹在淡蓝色的海水里。 丘幕遮一阵心惊,楚星沉竟然释放出了如此强烈的灵气!秒杀他是分分钟的事! 玛哒,没办法了,被逼上梁山,只能出此下策—— “我没想逃走。”丘幕遮道,“我其实,是真的想对你欲行不轨。” 楚星沉的瞳孔倏然放大。 丘幕遮重重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般道:“秦萌萌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断袖。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开始的,也许是很久以前你为我报仇杀死齐天大蛇的时候,也许是在渝州见到你,你为我挡下徐清那一拳的时候。今晚是我太冲动,你又喝醉了,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就……反正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只能实话实话了。” 一番娓娓道来,三分羞赧,七分痛苦,丘幕遮觉得自己是时候进军好莱坞了。这么深情款款,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始终低着头,说完了半天都没感觉到楚星沉有任何动静。 对于一位种马文男主来说,你要是个妹子,此番情真意切,必然的结果就是你侬我侬花好月圆,说不定一个晚上就成功将你收入后宫!但是情真意切的如果是个男人,哈哈哈哈哈,丘幕遮都能想象得到楚星沉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一定觉得恶心了吧。 当然,他的本意绝不是捉弄楚星沉,而是为了自救。 丘幕遮头低得脖子都酸了,只好稍微把头抬起来一点,只这么一个抬眸,他的视线就与楚星沉撞了个正着,而那双眼睛已经满布血丝,落梅也从一瓣变成了两瓣! 卧槽!都愤怒到这个程度了? 下一秒,丘幕遮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剧痛——楚星沉突然上前抓住他的肩头,把他狠狠抵到了墙上! 擦擦擦!不至于吧!被调戏了就要杀人灭口?! 丘幕遮瞪视着楚星沉近在咫尺的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越来越近,连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星沉一手扣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就这么从上方压迫感十足地凑了下来—— 丘幕遮搞错了。 楚星沉不是要杀他,这个姿势,是要………… 我艹艹艹艹艹艹! 丘幕遮开始奋力挣扎,本能地就把头往后仰,奈何后面是墙,退无可退,只好把头拼命往外偏! 突然,捏住他下巴的手移开,楚星沉“砰”一拳砸在他头边的墙上,将墙砸出了一个小深坑! 接着,钳住他肩膀的力道也松了,楚星沉坐了回去。 丘幕遮惊魂未定,草尼玛真的吓死了! 楚星沉眼中的落梅已经消失不见了,原本的血红色也在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比往日更冷的眸色,就像刚刚在极寒冰水里洗过一般。 楚星沉:“你不是断袖吗?” 丘幕遮:“…………” 楚星沉:“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躲?” 丘幕遮:“…………” 我靠!你竟然拿自己做实验? 够狠,够绝! 事实胜于雄辩,我无话可说。 楚星沉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又拿背对着丘幕遮。 “师叔总是拿这番花言巧语骗女孩子吧?但要是不喜欢别人,就别说这种装模作样的话了。” 别瞎冤枉人。丘幕遮无语,我从来没对女孩子说过那么肉麻的话,第一次说这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情话,就是对着你! 妈蛋,想想还有点亏。 丘幕遮还以为自己被拆穿后,楚星沉要就“逃跑”的问题继续逼问,没想到他站起来之后,却一声不吭地走了。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身子一晃,单膝跪倒于地,半天没起来。 丘幕遮吓一跳,赶紧奔过去看看怎么了。 楚星沉的手抓着胸口的衣服,额头、手背上皆暴起了青筋,他似乎正在忍受某种剧痛,连牙齿都被咬得咯吱咯吱响。 与此同时,他身体各处的灵脉几乎到了纤毫毕现的地步,连脸上都可见纵横交错的突起的经脉。灵气在每条灵脉里恣意窜行,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怖,就好像他整个人,随时都会因灵脉的急剧膨胀而爆炸一般! 看到他这样,丘幕遮突然想起来原作里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楚门血脉的副作用。 作为男主逆天的金手指之一,楚门血脉可以说是《至尊》世界里得天独厚的无价之宝。都说修仙要看根骨天赋,而楚门血脉就是最佳根骨,最强天赋!打个也许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如果说其他修士的灵脉是小溪,那么江州楚氏,他们的灵脉就是大河,可以容纳更多的灵气,聚集更多的能量。大河固然雄伟,但是也比小溪更容易发生洪涝灾害。灵气的暴涨,到了身体无法承受的极限,就会造成灵脉爆裂,这就是楚门血脉的副作用。 而楚星沉,也不可避免地深受其苦。 遇到修炼难关了要解决啊,解决的办法那是相当之简单粗暴。 和天生魔体的妹子双修! 在原作里,楚星沉的后宫就有一个天生魔体的妹子,可惜丘幕遮已经记不住这个妹子的名字了。他只记得,楚星沉第一次出现这种灵气暴涨的问题时,就在神志混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为广大读者朋友们上演了一出活色生香的戏码! 在XXOO的过程中,他体内的灵气被引渡到妹子体内,因为妹子天生魔体的体质,灵气在她体内根本存活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魔气吞噬殆尽。 又解决了修炼难题,又风流快活了一把,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而眼下,望着楚星沉痛苦难耐的模样,丘幕遮表示心情有点沉重:怎么会挑这个时候走火入魔?总不能现在让他去把那个天生魔体的妹子找来吧! 44.月夜击杀 楚星沉身上的汗大颗大颗滚豆子似的往下掉, 他紧紧闭着眼睛, 丘幕遮也搞不清楚他究竟还有没有意识。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丘幕遮只能去喊人。 他正要起身, 却被楚星沉扯住衣角。 “让他们带你去找陆默轩,他一定有办法。”丘幕遮拍拍楚星沉的手背安抚他,但衣角却被攥得死紧,根本拽不出来。 “不要……”楚星沉微微偏过头,靠在丘幕遮的手臂上,“我不要别人……” “…………”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剧烈一晃, 丘幕遮一个没防备, 直接和楚星沉头撞头,然后往后坐倒于地。 丘幕遮试图站起来,但是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愣是让他半天没爬起来。 一开始, 碎石和灰尘只从地牢顶的四个角掉落, 但很快,整个顶部都开始坠落石块。 地牢晃动不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狠狠撞击着,连地牢里的那汪水潭都开始不断往上冒出气泡,翻滚犹如沸腾的开水。 牢房外开始吵吵闹闹,有人猛地把门推开, 急急叫道:“楚师兄!” 楚星沉这时已恢复了一丝神志, 但仍然单膝跪在地上, 低低道:“怎么回事?” “有高阶魔兽正在攻击缥缈山,地牢里关押的魔物受到召唤也开始控制不住了!” “我马上就来。” “好!” 虽然楚星沉很想站起来,但是他身上就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就连直起腰都非常费力。 丘幕遮望向外面——刚才那人走时没有把门带上!视线转回来,楚星沉也自顾不暇,现在正是趁乱逃跑的好时机! “师叔!” 楚星沉的一声叫唤让丘幕遮的脚钉在原地。 他回过身,楚星沉正抬起头望着他,目光灼灼,几多隐忍。 这时,一道蓝影自门外飞来,落在丘幕遮身后,正是乔装打扮成缥缈山派弟子的周澜! “还不走?”周澜皱眉瞪他。 以前周澜都是一袭黑袍,从未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眼下这番清新雅致的打扮,倒让丘幕遮倍感新奇:“你动作够快啊!外面那什么魔兽是你搞来的?” “不是。” 丘幕遮一怔。 周澜道:“我和柳叶一直潜伏在外,可惜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巧今晚有魔兽突然袭击缥缈山,柳叶又放了把火,我才能趁乱进来。” 丘幕遮喜道:“柳叶也来了?” “他在外面。”周澜将一个包裹掷到丘幕遮怀里,“换上衣服,快走。” 丘幕遮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缥缈山派的蓝袍,笑笑:“准备得够周到啊。” 他正要动手换衣服,忽然对上楚星沉的目光。 楚星沉像触电般,蓦地把头扭向一边。 “…………” 不是,你这个扭头是什么意思?都是男人,换身衣服没问题吧? 丘幕遮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周澜带给他的蓝袍。 “这衣服竟然是新的?”丘幕遮有点欢喜,“还以为你随便从哪位大哥身上扒下来的呢。谢了啊。” 周澜道:“是柳叶给你找的。” “那就谢谢柳叶了。” “小心!”周澜突然朝前一步挥剑一指——楚星沉刚才差点站起来。 但也仅仅是差点,他的腿稍微抬起来一点,又立刻颓丧地弯下去。他不死心地盯着丘幕遮,汗水已经将他脚边的一块地完全浸湿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周澜怒目而视,“快走!” 丘幕遮点点头,终于抬脚离开了。 两人在左摇右晃的地牢过道里往出口走,周澜道:“别回头看了,死不了。” “死不了”三个字让丘幕遮蓦然回神,是啊,男主光环不死定律!灵气暴涨虽然痛苦,但就算没有天生魔体的人给楚星沉引渡灵气,他肯定也死不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那么多,一定有人能想到别的办法。 不操心,不操心! 两人顺利走到二层,突然,有人在身后大喝:“拦住前面两个人!” 立马就有人围了上来,接着那人又叫道:“楚师兄!” 周澜眉峰紧蹙:“不好,楚星沉追上来了。” 丘幕遮:这都能追上来?小心猝死啊! ——砰砰砰!急促的脚步声从一层传上来,周澜两掌聚集魔气,变幻成了两把黑色古刀。黑刀飞掷而出,前面围堵的几人立即举剑去挡,结果手中长剑皆被齐腰斩断,无一幸免。 周澜把丘幕遮往前一推,喝道:“你先走,楚星沉我来对付!” 丘幕遮道:“你对付不了他,和我一起走!” 周澜嘴角一抽,冷笑道:“我对付不了他?你也太看得起楚星沉了!” 不,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是男主碾压一切的问题! “走!”丘幕遮伸手去抓周澜的胳膊,却被周澜甩开。 “别婆婆妈妈的!”周澜一脸不耐烦,“少在这里碍手碍脚拖我后腿!” “……” 大哥,你说话非要把人气死才罢休吗! 这时,又有地牢的看守从四面围剿而来,周澜愈战愈勇,一手劈翻一个,冷冷道:“我就不信了,这帮宵小之徒,能奈我和?你先撤,我拖他们一会儿,马上就来!” 丘幕遮了解周澜的脾性,知道多争无益,只能嘱咐一句“不要恋战,速来!” 谁知刚跑出地牢,丘幕遮就差点被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抓到头皮。 那东西从他头顶掠过,急速往前飞,抓起一个人的肩膀把他带到半空中,然后又丢了下来。那人嗷嗷乱叫,还好有同伴接住了他,不然不摔死也得摔残。 原本秩序井然的缥缈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缥缈山上空的结界因为正遭受一波又一波攻击而发出荧荧的白光,还伴随着打雷似的轰轰声,一下一下,就像直接打在人心上,震得胸腔都在颤动。 因为天色已晚,丘幕遮看不清结界外的东西,只见黑压压一大片,也不知是夜空本来的颜色还是被魔兽团团围住的缘故。 “峰——主——” 一声仿佛穿山过海,跨越千年的喊声震动丘幕遮的耳膜,他寻声望去—— 一人张开手臂从树上跳下,无视一切阻碍狂奔而来。 忽然,丘幕遮面前又闪现出一人,正是满脸血污的小金。 “师叔!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果然是你!” “砰!”一声,小金吓一跳,她举剑四望,惊恐道:“什么东西?” 丘幕遮指指她背后地上:“你挡住柳叶的道了。” 为了不发生连环撞车的柳叶“牺牲”了自己,硬生生半道刹住脚,结结实实地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kiss。 “柳叶哥哥!”小金急忙把英勇负伤的柳叶搀起来,“你没事吧?” “没……没关系……我没关系,你们没事就好。”柳叶担忧道,“峰主,情势越来越糟糕,外面不仅有高阶魔兽在进攻,缥缈山地牢的一些魔物也跑了出来,缥缈山派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入口,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又一声轰然巨响,一个庞然大物猛地撞击结界。 这回丘幕遮看得清了。 孔雀石般翠绿的眼睛,又细又长的猩红的舌头和长满鳞片与倒刺的身体—— 嗜月吞天蟒! 亲娘哎,噩梦成真了! 等等,不对,这头嗜月吞天蟒有翅膀,而且体型比梦里的那头要大得多,从地面上看,几乎将半个天空都遮蔽起来! 不是同一头! 丘幕遮转向小金,喝问道:“缥缈山地牢里,到底关押着什么魔兽?” 小金哆哆嗦嗦:“很……很多……师叔你问哪头?” 丘幕遮:“……” 【叮咚!前方发布重要副本任务!任务名称:击杀嗜月吞天蟒(母);任务奖励:无限积分】 母?靠,原来这嗜月吞天蟒还分公母!作者你绝壁科幻大片看多了! “无限积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要多少积分就有多少积分的意思】 “!!!” 【然后,系统想扣你多少积分就扣你多少积分】 “…………” 能滚开吗!汤姆苏2.0你还不如1.0呢! 【积分奖励值:200~1000不等,看宿主表现,加油!】 也就是说,不管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顺利逃出缥缈山,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他是非击杀不可了! “峰主,周峰主呢?”柳叶望向丘幕遮身后,“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在地牢里杀得兴起,现在应该快出来了。” 小金:“啊?他不会和楚师兄打起来了吧?” 柳叶:“啊?他打得过楚星沉吗?” 丘幕遮:“…………柳叶你这么说周澜,他肯定要气死了。” 柳叶道:“今时不同往日,毕竟他……” 他突然闭口不说了,丘幕遮见他急得额头上汗珠直冒,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沉着声问:“到底怎么了!” 柳叶道:“也没,没怎么……楚星沉!” 他忽然瞪眼,拉着丘幕遮后退一步。 丘幕遮回头一望,只见楚星沉正握着白阿剑朝这边走来。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遮住了他大半的眼睛。他的蓝色袍子上血迹斑斑,白阿剑还在往下滴着血。但他似乎已经控制住了身体里灵脉的异动,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稳。 他在离三人不远处站定,举起白阿剑,左手从剑刃上划过,将剑上的血抹了个干净。剑光将他本来就苍白的脸照得近乎惨白,冰冷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45.月夜击杀2 柳叶声音有点发颤:“楚……楚星沉, 周峰主呢?” 楚星沉没回答。 丘幕遮嘴唇抿了下,正要说话,就听不远处有人吼道:“楚师兄!我们撑不住了!” 楚星沉仍注视着丘幕遮,半晌, 才开口道:“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 接着他足尖一点,飞身赶往别处救援。 柳叶出了一口长气:“还以为他要为难我们!” 丘幕遮道:“外面乱成这样, 他已经顾不过来了。” 这时, 又有两人朝这边跑过来, 正是花师姐和陈放。两人一看到丘幕遮,眼睛都直了:“你……你怎么逃……逃出来了……” 两人并没有立刻要将丘幕遮五花大绑关押地牢,反而对他抱持着一种微妙而宽容的态度,丘幕遮猜测,这应该归功于小金平常对他的安利。 丘幕遮道:“你们都听说过嗜月吞天蟒吧?” 几人把头点点。 丘幕遮:“知道它的厉害吧?” 几人又把头点点。 丘幕遮:“要想杀死它,普通的刀剑和符咒是行不通的, 只有金戈箭可以。” 金戈箭, 又是一件至尊世界的神器, 原作里曾经提到,当时传闻嗜月吞天蟒又在修真界现身时,陆默轩曾与楚星沉密谈,告诉他, 只有金戈箭才能穿透嗜月吞天蟒的坚硬皮壳。 既然是密谈, 其他人自然都不知道, 丘幕遮因为有上帝视角, 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致胜的关键。 陈放道:“金戈箭在地牢的无方暗室里, 未经掌门允许不得擅自入内。” 丘幕遮:“你们掌门现在在哪?” 花师姐:“地牢结界都破得不成样子了,里面的魔兽快关押不住,陆掌门第一时间就赶去地牢了。” 丘幕遮:“地牢的魔兽可怕,嗜月吞天蟒更加可怕,缥缈山派上下只他一人独挑大梁,但他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小金:“还有楚师兄呢,好多门派事务,都是楚师兄帮他分担的。” 丘幕遮:“可惜现在你们的掌门不在这儿,只有靠你们自己了,你们谁认得去无方暗室的路?” 陈放大惊道:“你要去拿金戈箭?不行!未经掌门允许……” 丘幕遮不耐地打断他:“未经掌门允许,你们就要坐着等死吗?你自己看看,缥缈山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话还没说完,一只魔兽就横空飞来差点咬断了陈放的脖子,“再不去取金戈箭,空防结界被攻破,你就等着掌门允许给你分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吧。” 陈放瘪着嘴不说话,花师姐道:“可是你怎么知道金戈箭可以……” 小金忙道:“我师叔见多识广,他懂得可多了。” 从辈分上来说,丘幕遮走过的桥确实应该比他们几个走过的路还要多。 花师姐思索片刻,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地牢。” 几人进入地牢的路线和丘幕遮从地牢逃跑的路线完全不一样,丘幕遮估计,无方暗室的方位应该与关押囚犯的地方截然相反。 丘幕遮进入地下才知道,无方暗室之所以叫无方,是因为里面的建造物和装饰物没有一样是方形的,就连墙上的砖头,都是由三角形和不规则形状拼接而成。而看到的最多的形状,则是圆形。 因为圆形太多,所以更容易把人绕得晕头转向,但陈放在最前面带路,竟然带得稳稳当当,没有一次走回头路的。 柳叶好奇问道:“你住在这里吗?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地避开守卫,找到正确的路线?” 小金道:“陈放每次修炼时看小黄书被抓到,掌门都会罚他来清扫无方密室。” 花师姐道:“所以跟住在这里也差不多了。” 陈放&柳叶:“…………” 丘幕遮:“哈哈哈!” 走了很长一段路,丘幕遮觉得都要走到地心了,陈放才终于停下来。 前面是一扇身材魁梧的拱形门,两侧点着幽幽火把。 陈放在墙壁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机关。 拱形门在几人面前缓缓开启,里面构造复杂,又是锁链又是结界,还有许多人形石像,而在暗室中心位置的高台上,有一个半圆形的保护罩,里面应该就是金戈箭了。 小金一手拉着花师姐,一手拉着丘幕遮……的衣摆,弱弱问:“我们能拿得到金戈箭吗?” 陈放微微昂起头:“交给我!是时候向你们证明,我陈放除了爱看小黄书……啊呸,除了偶尔看看小黄书外,还是干了很多正经事的,比如,研究这里的机关布局。” 他率先走进去,其他人一一跟在后面,丘幕遮走在最后。 ——哐当! 丘幕遮一头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震得他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峰主峰主,你没事吧?” 除了柳叶立刻跑回头关心他之外,其他三个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丘幕遮揉着额头:“这门口设了结界!” 柳叶道:“可为什么我们都能进去?” 丘幕遮摇摇头,两人望向对面三人,陈放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青:“门口的这道结界,只有魔物不能进入。” “…………” 窒息而尴尬的沉默。 小金“哈哈”笑起来:“那个,大家干嘛突然这么严肃?丘师叔他一不是魔族,二不是魔修,上次在大殿里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体内的灵气很纯正,非常纯正,一定是这个结界出了问题!” 陈放没说话,过了会儿,还是花师姐道:“行了,我们没时间可浪费了,既然丘峰主进不去,就且在门外给我们把风。” 柳叶道:“我也给你们把风。” 丘幕遮道:“金戈箭,就交给你们了。” 花师姐点点头。 丘幕遮和柳叶退到门外,大门又自动关上。 原本无方暗室里还比较安全,可没过多久,沙屑灰尘纷纷掉落,四边墙壁轰轰作响,暗室开始有坍塌的迹象! 丘幕遮一边抵挡砖块碎石的攻击,一边在心里祈祷:快点!快点! 就在头顶横梁轰然倒塌,整个暗室都要被漫天黄沙覆盖的时候,拱形门终于打开了—— 丘幕遮问道:“拿到了吗?” 无人应答。 丘幕遮微微心惊,提高嗓音又问:“拿到了吗?” “拿到了!”是小金的声音! 丘幕遮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回去了一点:“他们两个呢?” “金戈箭放在无方暗室里,是为了加强封印和镇压地牢里关押的魔族魔兽,现在金戈箭被拿走了,封印有了漏洞,花师姐和陈放必须灌输自己的灵力进行弥补……花师姐让我转告你们,让你们不要担心她和陈放,里面暂时比外面安全,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掉嗜月吞天蟒,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丘幕遮在前面开道,柳叶和小金紧随其后,三个人狂奔出无方暗室时,外面已经彻底变得惨不忍睹。 从地牢逃出来的魔物横冲直撞,撕咬活人、捣毁建筑,如入无人之境。尖利的嘶叫划破夜空,叫声似乎也能把人撕碎。鲜血四溅,到处可见残肢断臂。 数不清的白光从地面各处汇聚而上,直达缥缈山顶的防空结界——缥缈山派的弟子正将灵力源源不断地灌输到结界上,以挽救岌岌可危的防线。 而结界外,嗜月吞天蟒的攻击没有丝毫减弱。 大写的牛逼! 丘幕遮一边观察着嗜月吞天蟒的攻击轨迹一边问小金:“这里东南方向有没有相对来说比较高、视野又开阔的建筑物?” “高,视野好……”小金想了想,道,“有!跟我来!” 小金说的地方,是一处叫“摘月阁”的尖顶高楼。 没想到缥缈山派的建筑还是混搭风,哥特式建筑都搞出来了! 丘幕遮站在最高一层边走边仰头望,最后在走廊拐角处停下。 “这个角度正好。” 柳叶道:“峰……峰主,你真的能射中吗?” 丘幕遮看向他。 这……确实是个问题。 虽然丘幕遮上辈子从十一岁开始就跟着老爹去射击场耍,十五岁拿过全省青少年10米气/步/枪冠军,每次跟人出去玩用气/枪打彩球都百发百中,赢的那些奇丑无比的小玩偶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但是也不一定能一箭射中嗜月吞天蟒的七寸。 【系统友情提醒,宿主可用积分兑换技能】 丘幕遮面前跳出一个窗口,上面起码有十来个圆形图标按钮,标有骑马、射箭、跳舞、唱歌、茶艺、女工…… 丘幕遮一眼看中射箭,立即点选。 【恭喜宿主用50积分兑换技能,获得“神箭手”称号!】 “嘭”一下,一团烟花在丘幕遮眼前炸开,无数个“神箭手”从界面上方飘摇而下。 “…………” “把箭给我。”丘幕遮伸手。 一把又沉又冰的箭被放在他手上。 丘幕遮把箭换到左手,右手仍伸着:“弓。” 没反应。 丘幕遮把视线从天空上转下来,小金两臂笔直下垂紧贴裙缝,神情呆呆的恍如被人打了一拳:“没……没了……” “什么?” “我才发现,这箭没有弓!”小金急得眼角泪花都冒出来了,“我拿的时候只有一把箭,没有弓……” 丘幕遮:“…………” 逗我玩呢!一把没有弓的箭?金戈箭真的只有一支箭啊你妹! 柳叶急道:“峰主,现在怎么办?” 此时,结界的白光越来越弱,有一个小角已经被嗜月吞天蟒撞出了一个破口! 小金掩面而泣:“完了。” 柳叶两腿一软,眼前也有点发黑。 丘幕遮:“还没完。” 两人猛然看向他。 “还有办法。”丘幕遮握紧金戈箭,“没有弓的话,就只能自己上了。” 小金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惊恐地握住他的手腕。 “不行!”柳叶抓住他另一只手,拼命摇头,“出结界的话太危险了!” 丘幕遮笑笑:“不危险。你峰主我就上天溜达一圈,很快下来!” 这几天在地牢待着虽然无聊,倒也给了丘幕遮很好的调息时间,他翻出以前从秋鸣宫带出的修炼典籍好生钻研,身体的异样不仅消失了,甚至灵气更加充沛,灵力的流转更加顺畅。 所以很ok。 他正要从栏杆上跳出去,忽然迎面刮来一阵飓风。 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扑腾着翅膀自他面前缓缓升起。 光滑靓丽的皮毛,勇猛壮实的身躯,锐利如刀的眼神—— 好一头帅气逼人的……魔兽?!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丘幕遮从栏杆上掉下来,我靠啊,这看起来就很叼的魔兽又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嗜月吞天蟒不够,还要来一个嗜日吞地兽吗! “峰主,稳住!”柳叶扶住丘幕遮,“都是老熟人了!” 老……熟……人? 丘幕遮再次望向魔兽,吸了口气道:“周澜?” 那凶悍中又带着鄙夷的眼神,的确很熟悉了。 “上来。”化身成魔兽的周澜,声音比人形状态时更为低沉。 “谢了。”丘幕遮笑笑,迅速爬上魔兽的背。坚硬的皮毛戳得他皮肤相当疼,但也只能忍了。 魔兽载着丘幕遮越飞越高,柳叶和小金挥舞着双手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变成了两个小黑点。 前方结界白光闪烁,嗜月吞天蟒那双骇人的绿色大眼睛也愈来愈近。 身边狂风猎猎,丘幕遮不得不提高音量:“能冲得出去吗?” 只听一声如裂帛撕裂般的尖锐长鸣划破夜空,接着魔兽突然提速,黑色的羽翼陡然生出锐利如刀的银色骨刺—— 只一刹那的功夫,魔兽就从结界破口冲了出去,振翅飞向嗜月吞天蟒。 46.月夜击杀3 在地面上时, 还能大致看得到嗜月吞天蟒的外形轮廓, 现在近到它身边晃悠, 只能看到一大片古铜色的皮壳, 坚硬冰冷犹如古城墙。 嗜月吞天蟒正疯狂撞击着结界, 四面八方都是呼呼寒风, 刮在丘幕遮的脸上和手上,好比利刃划过,疼得他龇牙咧嘴,即使用灵力在周身结出一层保护罩,仍有痛感。 魔兽原本速度极快, 但在逼近嗜月吞天蟒后也不得不因强大的阻力而减缓飞行。 丘幕遮仰起头观察片刻,朗声道:“我们要上去!” 魔兽逆风而上, 凶险穿行在嗜月吞天蟒的利爪和鳞刺之间。魔气两两相撞,仿佛疾行的轮胎剧烈摩擦地面, 在黑色夜空下爆裂出一团又一团耀眼的银色火花! 丘幕遮仰起头, 努力寻找可以一箭击杀嗜月吞天蟒的命门,终于,在嗜月吞天蟒头部以下,腹部以上的七寸位置,看到了一块不知被什么利刃破开一道口的坚甲,里面的红色皮肉直接暴露了出来。 “周澜!” “看见了!” 魔兽一声低吼,悍然出击, 在强烈的气旋中振翅而上! 此时, 地面广场上, 人群纷纷仰起头,惊呼不止—— “有……有人从破口冲出去了?!” “快看!嗜月吞天蟒的脑袋边有一只魔兽!天哪,魔兽背上还有人!” “他们要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 “楚师兄!楚师兄!” 楚星沉提剑走来,他刚刚带人已经将广场上的魔物差不多清理干净了,从头到脚几乎都滴着血,有他自己的血,也有魔物的黑血。 “楚师兄!”小金推开人群,奔到他身边,气喘连连,“你没事吧?” 楚星沉看着她:“你从哪边过来?” 小金:“啊?” 楚星沉:“你从摘月阁下来的,你去那里干什么?” 小金:“……” 楚星沉眸光一暗:“回答我!” 小金:“我……我没……” 楚星沉突然上前将她的手翻开,掌心处赫然有一道金色的刮痕。 旁边立即有人叫道:“这……这是金戈箭的痕迹!洗也洗不掉的!” 小金百口莫辩:“不……不是我……楚师兄!” 楚星沉突然一口血从嘴角吐出,身体各处暗灵流动,隐隐现出青光。 周围弟子俱是一惊,皆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急得在旁边直嚷嚷。 楚星沉抹掉嘴角的血,然后手掌一翻,将灵气灌于白阿剑上。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急忙按住他的胳膊:“阿沉,你伤得很重,赶紧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是啊楚师兄,你修为耗损太多,不能再硬扛了!” “嗜月吞天蟒交给我们吧!” “让开。”楚星沉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只固执地仰头望着天。 可缥缈山派众人哪里肯依,纷纷伸出手要把人架走。 “让开。”楚星沉又重复了一遍,体内灵流仍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白阿剑上。白阿剑低悬在空中剧烈颤动,银光熠熠,过于充盈的灵气宛如蒸腾的白雾,像云朵般衬托于白阿剑之下。 那个年长男子察觉到了楚星沉的异样,伸手就去夺白阿剑,同时呵斥道:“住手!”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白阿剑的时候,楚星沉右手往剑柄上一握,厉声道:“滚开!” 白阿剑横空一扫,顿时掀起一股强劲罡风! 两边人连忙举剑抵挡,但根本挡不住!不仅人被灵流掀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剑也全部脱手,呛啷啷掉了一地。 太可怕了!所有人都在心里道,这力量竟然已经到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地步! 他们战战兢兢地待在原地,望着楚星沉孤注一掷地跳上白阿剑,如一道白虹飞向夜空之上。 “兄弟,稳住!”丘幕遮小心翼翼地趴伏在魔兽背上,“不要慌!不要慌!” 周澜:“……我看慌得是你吧?连说话都在抖!” 丘幕遮:“我是因为太冷了,高处不胜寒啊。” 周澜:“哼,我怎么都不冷?” 丘幕遮:“你皮厚啊。”说着跳起来踩了踩魔兽的背,就像踩在一张厚实的毛毯上,“你这身皮毛要是剥了,应该能卖个非常好的价钱。” 周澜:“……滚!” 两人已经十分逼近嗜月吞天蟒的命门位置,丘幕遮将金戈箭攥紧在手里,手上全是汗,湿滑得箭都快握不住。 “能不能再靠近一点?” 丘幕遮能感觉到魔兽正尽力靠近,但是嗜月吞天蟒发出的狂暴魔气实在过于骇人,他们现在就像惊涛骇浪之上上下颠簸的船只,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哐!之前被撞开的结界破口又大了一点,破口周围裂痕无数,仿佛即将碎裂的玻璃。 这时,嗜月吞天蟒突然停止了攻击,在高空中停驻不前。 ——就趁现在! 魔兽突然提速,几乎是打着旋儿冲向嗜月吞天蟒的命门处,丘幕遮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那一处暴露在外的鲜红皮肉,只要把金戈箭投掷过去,就能…… ——“轰!”铺天火焰迎面烧来,金红光芒笼罩四周,刹那间刺眼无比!仿佛一盆火炉兜头打翻,只短短一瞬,丘幕遮就觉全身被烘烤得炽热难耐。 擦!这嗜月吞天蟒竟然还是条火龙!大哥你的技能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与此同时,受到火焰攻击的魔兽开始失控。 丘幕遮扭头望过去,只见魔兽的左边翅膀似乎出了问题,无法在空中保持平衡。而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嗜月吞天蟒似乎更加兴奋,魔气化形如风,气旋过于强烈,别说把金戈箭扔出去,就连握,都很难握得稳了。 “放弃吧。”周澜肃声道,“就算你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也没办法把金戈箭准确地射中嗜月吞天蟒的命门。” 丘幕遮道:“还有办法。” 周澜一愣,断然喝道:“不行!太危险了!” 此时,熊熊火焰正不断穿透结界的破口,地面上灵光与火光交织,通红一片,传到丘幕遮耳边的叫声异常惨烈。 周澜正要回撤,丘幕遮已经从魔兽背上艰难地走到了魔兽头上。 “你疯了?现在这种情况你根本不可能用金戈箭刺中嗜月吞天蟒!”周澜的声音在风中轰隆隆作响,可是丘幕遮并没有停下脚步。 “……你别动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丘幕遮道:“不用。” 周澜怒道:“你不怕死,我周澜还怕死不成?” 丘幕遮道:“那还是算了。” 周澜:“……” 丘幕遮敲敲魔兽的脑袋:“兄弟,帮我个忙呗。” 周澜:“???” 丘幕遮道:“秋鸣山南峰,在我的朽幕斋和灵洞洞府之间有一条小溪,溪边本来有很多巨石,但现在已经变成渣渣了,你回去之后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些石头渣。” 周澜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听我说完。”丘幕遮截住他的话,“你如果找到了那些石头渣,就把下面的土挖开,我在地里埋了两个灵袋,一个灵袋里装着一本绝版的修炼秘籍,对了,里面貌似还夹着一张倚翠楼的免费参观票据,是以前帮一个豪门大户清除凶尸时人家给塞的。听说倚翠楼的绾绾姑娘十分美貌又能歌善舞,你可以大饱眼福了。” 周澜:“…………” “另外一个灵袋里装着三千个金币,不好意思记错了,我已经用掉了三百零二个,那就只剩两千六百九十八个金币了。你帮我把它们花完吧。” 周澜忍无可忍:“我花你的钱干什么!你自己……” 突然,一道人影自眼前一晃,丘幕遮竟然笔直坠了下去! 魔兽瞳孔骤缩如针,朝着丘幕遮坠落的方向俯冲而下,终于在丘幕遮落到地面前纵身而过,接住了他。 然而……背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刚才坠落下去的只是一张化形成人的符纸。 “丘言!”周澜望着夜空大叫一声,恨恨一拳砸在鲜血浸染的草地上。 另一边,丘幕遮直接从魔兽头上纵身跳下,由于角度和力道没有把握好,挂在了嗜月吞天蟒的翅膀上。 人对嗜月吞天蟒来说实在太小,丘幕遮落到它身上,连隔靴搔痒的程度都够不上。嗜月吞天蟒继续扑腾着翅膀发动攻击,丘幕遮借力一跃,吃力地跳到了它的胸前,差一点,就从高空摔了下去。 “好险好险!” 一片片鳞甲就像凹凸不平的悬崖峭壁,嗜月吞天蟒那块暴露在外的皮肉就在头顶不远处。 丘幕遮将金戈箭用牙齿咬住,再次结出保护罩,然后在炙热的火焰和呼啸的风中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他在心里道,这样不就能准确刺中了吗? 47.心魔之噬 有句俗语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丘幕遮近距离接触嗜月吞天蟒,几乎贴着它的肉体(……)在行动,因为不会受到气旋的影响,反而比之前更稳。 不过,除了上面那句俗语外,还有一句话叫祸兮福之所倚。正当丘幕遮稍微放松警惕,加快攀爬速度时,突然,脚下一滑,踩了个空! 原本还比较粗糙的麟甲在靠近嗜月吞天蟒的命门位置时突然变得光滑如镜, 丘幕遮立即抽出一缕灵流化形成鞭, 用力一抛缠上嗜月吞天蟒的翅膀。 他整个人悬在空中,吊在灵鞭上晃来晃去。 放眼眺望, 缥缈山的夜景尽收眼底,本该是大好山河,现在却杯盘狼藉,丘幕遮感慨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干正事。 他正要借着灵鞭之力把自己荡回去, 突然, 头顶飞来一道剑光, 刷一下将灵鞭斩断—— “!!!” 身体急速下坠的同时, 丘幕遮赶紧再次将灵力凝聚于手心。 ——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借力一跳, 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白阿剑上。 丘幕遮注视着楚星沉近在咫尺的后脖颈, 神色有点复杂:“你……” 楚星沉:“抓紧我的腰。” 丘幕遮:“……?” 楚星沉没再重复第二遍,而是直接抓起丘幕遮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因为用力过猛,丘幕遮的额头“砰”一下磕到了楚星沉的后脑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个两人前胸贴后背的姿势实在是…… “我靠你慢点!” 白阿剑突然提速扶摇而上,丘幕遮下意识地收拢双臂,把楚星沉这根人形立柱抱得更紧。 比起魔兽的飞行,白阿剑的行进速度几乎可以用惊人来形容,稍微普通一点的剑和灵兽都不可能在如此强烈的气旋中前进半步,但白阿剑竟然势如破竹!果然是神器!但也许是灵气太过强烈,嗜月吞天蟒竟然暂时停下了攻击,试图寻找异样灵流的来源。 白阿剑已经接近嗜月吞天蟒的腹部,突然,一只铜墙般的利爪当空一挡,白阿剑猝然刹住,险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白阿剑——”一个非常低沉的嗓音道,“原来是楚门的人。” “……” 我勒个去,大兄弟,哦不,大姐你竟然还会说人话!不过想想也是,周澜都能化形成人。人话6到飞起,这头嗜月吞天蟒会说话也不足为奇了。 嗜月吞天蟒转了个身,绕到了楚星沉和丘幕遮的背后,道:“江州楚氏的血脉竟然还没死绝。” 语气似乎非常遗憾。 丘幕遮:“……” 不会说人话咱能不说吗? 楚星沉冷冰冰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嗜月吞天蟒打量着楚星沉,然后道:“小子,你胆子不小啊,竟然将暴涨的灵气全部压到了金丹里,就不怕金丹爆裂死无全尸吗?” 丘幕遮一惊,手脚有了丝凉意。 “既然如此,那就来看看,楚家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话音刚落,空气里就出现了无数个小黑点,那些小黑点只在空中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突然全部炸裂开,刹那间,浓烈到叫人窒息的魔气就将丘幕遮和楚星沉包裹其中! 在过强魔气的刺激和压迫下,楚星沉之前强行压制在金丹里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动翻涌,潮水般漫延上他的四肢百骸—— 白阿剑开始震颤不已,这是楚星沉的灵力开始再次失控的迹象! 楚星沉咬牙,用手按住丘幕遮仍环在他腰前的手。 嗜月吞天蟒道:“我的确,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讨……” 那个“厌”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楚星沉不再跟它废话,他突然启动白阿剑,风驰电掣般一头扎进气旋,朝着丘幕遮告诉他的那个命门位置直冲而去! 嗜月吞天蟒又吐出滚滚赤焰,热浪一波又一波盖过丘幕遮头顶,将他和楚星沉联手结出的保护罩都烧成了火红色! 还差一点就到了! 只要二十米,十米……就能将嗜月吞天蟒一击致命! ——呛! 嗜月吞天蟒一记扫尾狠狠打在破口处——结界被完全震碎! 结界损毁时灵气四溢,与强烈的魔气产生急剧摩擦,在瞬间爆出无数气旋,同时嗜月吞天蟒朝着地面俯冲下去,巨大的翅膀搅动月夜狂风,而已经有些失控的白阿剑也只能被迫顺着气流急速下坠! ——轰!保护罩撞击地面,发出巨大声响,纵使丘幕遮和楚星沉合力减缓下降的速度,仍然在滚落地面后连翻数个跟头。 擦,嗜月吞天蟒你才是终极大boss吧!竟然这么难搞!刀剑咒符通通对付不了,只能靠近身肉搏将金戈箭刺入七寸,作者你这个设定已经快逆天成了一个bug了啊喂!其实你对嗜月吞天蟒才是真爱吧! 本来在原作里,不管是公的还是母的,嗜月吞天蟒现身的时间都比现在要晚,一来那个时候楚星沉已在缥缈山修炼好多年,顺利完成了云灵山论道会、血洗百兽谷、围剿魔窟、血海峡谷大战周澜等一系列副本任务的历练,声名鹊起、风头日盛,已有了和陆默轩分庭抗礼的实力和人气,二来楚星沉已经完美解决了楚门血脉的爆灵问题,纵使对战嗜月吞天蟒一波三折,必然还是能笑到最后。 可是现在的剧情已然扭曲到连丘幕遮这个黑·死忠·粉都不认得了,偏偏楚星沉的身体又提前出现了问题,能不能顺利KO嗜月吞天蟒,似乎变成一个未知数了。 丘幕遮受了伤,但刚才坠落地面的时候,楚星沉充当了他的人肉垫子,所以应该比他伤得更重。 他正要去看看不远处楚星沉伤得如何时,以秦萌萌为首的一众缥缈山迷弟迷妹们已经先他一步冲了过去,纷纷关切地嚷道“楚师兄要不要紧”“楚师兄我扶你起来”“嘤嘤嘤楚师兄你身上的伤怎么这么多”。 丘幕遮本来已经勉强站了起来,结果被身边跑过的接机粉丝们撞得一歪,只好又尴尬地坐了回去。他摸摸鼻子,嘟哝道:“臭小子,还挺受欢迎的。” 当然,丘巨巨这边也是有人接机的,是谁大家都知道,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丘幕遮已经感觉很温暖了。 柳叶和小金两个人四只手在丘幕遮身上摸来摸去(……),生怕他少了胳膊断了腿,周澜一个人站在三米开外,捂着左胳膊,脸上的表情比丘幕遮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可怕,估计还在对自己上当受骗一事耿耿于怀。 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楚星沉和丘幕遮身上,因此,受到了无视的嗜月吞天蟒很是恼火,又从鼻孔里喷出一团腥臭的恶气,这才成功吸引了群众的目光。 它洋洋得意地在半空转了好几圈,望着被大家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楚星沉道:“你要为了这群人杀死我吗?明明我跟你才是同类。” “呸!”秦萌萌啐一口道,“谁跟你这丑八怪是同类!楚师兄是仙家大族楚氏之后,别平白污了他的名声!” 嗜月吞天蟒也不恼,无视秦萌萌继续跟楚星沉说话:“小子,你已经撑到了极限,还要撑到什么时候?” 随着它话音的落下,楚星沉体力灵气再度暴涨,在一轮压制之后,比之前更猛更烈!楚星沉的皮肤上不仅显现出了灵气翻涌的青色脉络,周身也释放出了肉眼可见的青色光芒。灵气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甚至让他俊美无俦冷淡如冰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就连眼中的两瓣落梅,也有一朵变成了黑色。 这副样子着实吓坏了周围的人,他们不明就里,望着楚星沉犹如望着一头新生的怪兽。 秦萌萌本来跪在地上半抱着他的身体,乍见此状,脸都白了,本能地就把手一松,开始往后退。 其他人见了,也吓得不敢靠近,纷纷往四周作鸟兽散。 楚星沉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撑住地面,因为剧痛而浑身抽搐,连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快想想办法,快救救他啊!” “快!快派人去找陆仙尊!” …… 楚星沉能感觉到周围人都在离他远去,而疼痛似乎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极限。他猛地将头撞向白阿剑的剑柄,一片柔软却忽然贴合在他的额头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身子就被人轻轻环住,眼前晃过一抹蓝色,有人将他的头按在怀里。 “咬吧。”一只白皙手腕伸到他嘴边。 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仿佛又是那年,喧嚣街头,漫天火焰里一句“想要,就自己来拿”。 楚星沉的眼角滚落一滴眼泪,眸中的一瓣黑色落梅悄然变回了红色。 嗜月吞天蟒一声怒吼,忽然间白光四散,一道结界筑起在丘幕遮和楚星沉周围,将其他人全部隔绝开来。 缥缈山的景色消失不见了,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空茫茫一片。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嬉笑声,紧接着,有许许多多人突然出现在周围,将丘幕遮和楚星沉团团围住,其中竟然还有少年时期的陈放! 每个人都在对着楚星沉指指点点,脸上的神情或厌恶或嘲讽。 “就是那个小乞丐,他天天蹲在我家包子铺旁边,都没人愿意来买包子了!” “臭烘烘的叫花子,滚一边去!别碍着我做生意!” “看什么看,没见过宝剑吗?瘦的跟猴儿似的,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你!” 楚星沉望着周围嬉笑怒骂的人群,眼里泛起了红光。 嗜月吞天蟒道:“小子,你为这些人拼命值得吗?想想以前你还没这么强的时候,这些人是怎么践踏你嘲笑你无视你的,现在你变强了,他们需要你保护了,又一个个跑来奉承你关心你吹捧你。好好想想,他们是真的关心你吗?他们看见你灵气暴涨的样子,又是怎么害怕你抛弃你的?他们虚伪至极!丑陋至极!你应该把他们彻底踩在脚下,像踩死蝼蚁一样碾死他们!” “不……”楚星沉仍在坚持,“不……” 周围人群又忽然消失了,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对着他微微而笑,朝他伸出了手。 “师叔。”楚星沉眼睛一亮,同样把手伸出去,“丘师叔!” 就在他要抓住对方手的时候,对方却猛地把手抽了回去。紧接着,耳边响起凄惨叫声,黑色的人影几乎连成一片,在他面前被数不清的魔物咬断脖子,或被利刃割断咽喉…… “爹!娘!”楚星沉叫着这些陌生的称呼,脑袋疼到炸裂,他低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到底做了什么!” “楚星沉!楚星沉你醒醒!”丘幕遮在楚星沉耳边低喝,可是楚星沉似乎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 眼见着楚星沉眸中落梅彻底变成了黑色,浓烈的杀气骤然笼罩他全身,丘幕遮眼皮狂跳,心也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丘幕遮!” 丘幕遮猝然抬头,白茫茫空间里,只能看到那头嗜月吞天蟒。 “你很害怕楚星沉。” 丘幕遮一愣,本能地反驳:“我没有!” “你骗不了我。你很害怕,害怕被楚星沉追杀,害怕被整个修真界追杀。” “……” “你天资很高,体质……”嗜月吞天蟒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笑,“体质也很好,百年难遇。楚星沉是天生的仙道强者,无论你再修多少年仙,都不可能强过他,但是你的体质很适合修魔,你如果跟着我修魔,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我会帮助你变得很强大,甚至比楚星沉还要强大,到时候,你就不用害怕他了。” 丘幕遮道:“魔道乃邪门歪道,我为何要修魔?” “狭隘!仙道又如何?魔道又如何?想当年,云灵山派掌门郑霁风,位列仙尊,何等风光,最后不还是被他的好徒弟影寻给杀了?这些年,影寻即魔尊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郑霁风呢,不过就是天地间一缕幽魂,青山下一抔黄土。说什么仙道魔道,这世上,只有一种道,那就是天道!而强者,即天道!只要你拜我为师,跟着我修魔,别说缥缈山了,迟早有一天,整个修真界都会跪在你脚下!到时候,你想杀谁都易如反掌!” 丘幕遮的眼神空洞如无物,喃喃道:“是吗?你真的愿意收我为徒?我真的能成为最强者?” “当然。”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阁下这副尊容,实在叫人难以亲近,我知道道行较深的魔兽皆能化形成人,阁下也可以吗?” “…………”嗜月吞天蟒讥诮一笑,“这有何难!”它摇身一变,竟幻化成了一个中年美妇的模样,虽然五官极美,但眼神凶悍杀气十足。 丘幕遮站起身,缓缓朝美妇走过去。 美妇笑着看他:“愿意跟着我了?” 丘幕遮点点头,一直走到她面前。 美妇得意笑道:“这就对了嘛。楚星沉遭心魔所噬,灵气都变成了煞气,缥缈山派上下很快就会血流成河,哈哈,这样多好,免得我亲自动手了,我只要……” 金戈箭突然自丘幕遮袖中滑出,他猛一抬手,毫不犹豫地将箭刺入美妇的胸膛! 几乎就在金戈箭刺进身体的一瞬间,嗜月吞天蟒又变回了魔兽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丘幕遮咬下来! ——哐呛! 白阿剑卡住嗜月吞天蟒的獠牙,硬生生将嗜月吞天蟒的上下颌撑开! 丘幕遮的手还握在金戈箭上,楚星沉全身青筋暴突,肌肉紧绷到了微微发颤的地步,连望着丘幕遮的眼神似乎都在颤抖。 方才,就在丘幕遮一步一步走向嗜月吞天蟒幻化成的美妇时,楚星沉在混沌的意识里听到了他的隔空传音。 “阿沉,总有一天,你会变得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强大,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人陪伴着你,你不会孤单的,但在那之前,你还要忍受一段时间。心魔将你拖入黑暗,你必须自己爬出深渊。” 楚星沉用力撑着臂膀,白阿剑已经把嗜月吞天蟒的獠牙磨出了一个缺口。 “师叔,我在缥缈山的三年,把你当年和我说过的每句话,你和我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都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我每天都在对自己说,你不愿意回来,好,没关系,那我就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强大到就算你不肯说清楚,我也能自己想办法弄清一切。” 丘幕遮没想到,楚星沉竟然会有如此深的执念!他微微仰起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有点模糊了。 金戈箭还握在他手中,灵力从他的身体里凝聚于箭上,他最后一用力,将金戈箭全部刺入嗜月吞天蟒内脏深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楚星沉翻转白阿剑,一剑插/入嗜月吞天蟒的咽喉—— 48.天生魔体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击杀嗜月吞天蟒(母)”的任务, 系统多道程序评估宿主综合表现, 去掉一个最高分, 去掉一个最低分, 最后得分, 900分!现有积分1000分, 还需1000积分, 即可再升一级,开启下一个宝箱,加油吧!】 丘幕遮:“能把坑我的那50个兑换“神箭手”的积分还我不?” 【扣都扣了, 还怎么还?】 你丫的吃人不吐骨头! 【系统补充说明, 神箭手有效期限:无限期】 丘幕遮冷漠脸:哦。 …… 两件神器同时作用, 嗜月吞天蟒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凄厉叫声, 垂死挣扎地将两个人狠狠甩了出去! 楚星沉一直举剑抵挡骇人可怖的漫天魔气, 又在灵气反噬的情况下坚持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支撑不住, 晕死过去。 丘幕遮往后摔坐到地上, 只是有点腚疼,他伸出手一探楚星沉灵脉,灵流运转正常,想来是方才瞬间爆炸的魔气侵蚀进他的五脏六腑, 将灵气压了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度过一劫了。 “睡吧, 睡一觉醒来, 天就亮了。”丘幕遮嘟哝着,有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楚星沉的额头。 这时,四面忽传来铮铮琴声,丘幕遮一望,只见十几个天青色的身影手捧古琴御剑立于空中,呈包围态势将奄奄一息的嗜月吞天蟒圈住。 原来是云灵山派的弟子赶来救援。 琴阵,是云灵山派镇山级别的阵法,琴音不仅能起到调和灵息的作用,更主要的,还是扰乱魔物的心神,清理残余的魔气。 贺青梧也在琴阵之中,但她手捧的八弦古琴,比其他人的琴要多出一弦,而且琴身也更加修长,应该就是藏于云灵山的神器伏魔古琴,亦位列十大神器之一。 伏魔伏魔,顾名思义,自然是降服魔物,可是丘幕遮听到伏魔琴的琴声,非但没有静心安神,反而心神不宁,越来越焦躁,仿佛有无数只手狠狠攥紧他的神经,又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他的丹田…… “别弹了。”他道,“别弹了……” 琴声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愈来愈高昂激亢—— “我叫你们别弹了!”丘幕遮一声怒喝,同时身体里迸发出一股极强的能量,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平地掀起一圈风沙巨浪,将周围的人全部震翻出三米之外,连广场上的立柱都被震动得“轰轰”直响,裂缝从底部开始迅速向上延伸,俨然有坍塌的趋势。 只短短眨眼的功夫,原本被伏魔琴驱散的魔气竟又乌云般聚拢在广场上空,而这一次,似乎更凶更猛。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丘幕遮,只见澎湃的魔气如黑龙般将他的身体卷住,他双目赤红,脚下的草地,已经被魔气侵蚀殆尽,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丘幕遮对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只觉得有一种全然陌生的能量袭遍他的全身,跟往日他可以操控的灵气截然不同。 突然,有人抓起他的手腕,一股灵流探入他体内,紧接着就听那人大喝道:“摆阵!把魔婴体内的魔气压下去!” 魔婴?谁?丘幕遮浑浑噩噩地想。 这个名词他在原作中见过,而且印象深刻,所谓魔婴,是天生魔体的一种,可以说是最为可怕的一种魔体体质,和其他天生魔体相比,除了力量上的压倒性优势以外,最大的特点就是隐蔽性强,但是一朝爆发后魔气爆涨又难以操控,如果不及时压制和引渡,会在非出自本意的情况下带来毁灭性的破坏。 这种体质的人在《至尊》里貌似还没有出现过,但作者隐晦表示,魔婴已经出现,只是藏得很深,将来再揭晓。 此话一出,评论区便开始了各种有奖竞猜,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YY出了一幕幕大戏。 有资深读者曾曰【楚星沉灵气暴涨有天生魔体的妹子啪啪啪帮他引渡,魔婴魔气爆涨有木有灵气充沛的妹子啪啪啪帮忙引渡啊?】← 立即有人秒回【哥们儿说的好,言外之意我懂的】【作者大大看到没,大家都嫌弃你开车开太少了,再多来几场呗】…… ID骚年跪下来则表示【啧啧啧,大家还是太天真,谁说魔婴一定是个汉子?要是魔婴是个妹子呢?岂不一举两得】 后面跟评无数【666啊,这样子的话,大战个三天三夜都木有问题!】【魔婴体质特殊,比那个天生魔体的妹子更[消音——],总不会在[消音——]的时候晕过去了吧】【不行了,快,作者赶紧的,再让男主收一个啊】………… 收一个啊!收你妹啊收! 此时的丘幕遮想起当时评论区的黄/暴/淫/邪之气,一张老脸第一次红了个通透。 难怪很长时间以来他的修炼就频频出现差错,难怪在无方暗室时他会被结界拦下来,难怪他听到伏魔琴声会无法忍受,原来作者说的那个魔婴,就是他丘幕遮自己! 哦,这操蛋的人生! 当时谁说要让魔婴和男主啪啪啪来着,请自动滚到银河系以外去好吗! 此时的丘幕遮,不仅受到了来自精神上的摧残,也受到了来自身体上的摧残—— 云灵山派的弟子再次摆出琴阵,数十道灵力凝成的白光压在丘幕遮背上,丘幕遮本能地就要反击,而且他知道,一旦他反击,光凭这几个云灵山派弟子的阵法,是根本拦不住他的…… “峰主!”柳叶、小金和周澜都往这边跑来,小金半道被缥缈山派的同门拉了回去,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周澜半跪在草地上,劝导般道,“你还没有学会如何操控身体里的魔气,随时都可能会遭到心魔反噬,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只能顺着云灵山派的琴阵来,让他们用灵力帮你将魔气化去,在压制魔性这块,没有谁比云灵山派做的更好。相信我。” 丘幕遮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放松紧张的神经和身体——局势暂时达到了平衡。 他望向对面,发现不仅有云灵山派的人,玄花宗宗主郭浩也带着弟子赶来了。 郭浩又震惊又不屑:“没想到你竟然是天生魔体!” 贺欢道:“我要把人带回云灵山静心楼,缥缈山的地牢是关不住魔婴的。” 小金立即抗议:“为什么又要把我师叔关起来?他帮我们击杀了嗜月吞天蟒,没有他,我们说不定全都死了!” 郭浩斜睨着她:“是吗?我可没有看到。” “你!”小金气得跳脚,“你问问其他人,他们都看到了!” 郭浩冷冷道:“就算杀死嗜月吞天蟒有他一份功劳,但是一码归一码,且不说丘幕遮身上还背着一桩血案,就说眼下,他的魔婴体质刚刚显露,如果就此放任他离开,恐怕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枉受牵连。” “……” 丘幕遮忽然感到有点好笑,原来,所有的魔都是正道的反面,不管你原来是谁,做过什么,出于什么理由,一旦与魔之一字挂上钩,你就会被打入邪道,被划入所有人的对立面,不留情面,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系统发布重要提示,建议宿主前往云灵山静心楼】 “擦,连你也把我坑里推?” 【非也,此举有三个好处,第一,系统检测到宿主身体欠安,在静心楼可以静心调息,学会如何操控体内魔气,等宿主的身体彻底适应后,将脱胎换骨,犹如新生,第二,静心楼视野极好,可以眺望云灵山论道会主会场,第三,宿主将获得关于楚家血案的突破性线索】 “…………”丘幕遮第一次看出了汤姆苏2.0相比于1.0的先进性了。 他看向郭浩道:“郭宗主言之凿凿说是我勾结魔族灭了楚家,倘若他日查明,事实并非如此,又待如何?” 郭浩似乎觉得很好笑,他大声道:“好啊,如果以后查清楚你并未与魔族勾结,我郭浩第一个跪下来给你磕头认罪!” 丘幕遮:“这话我记住了。” 他微微转过头对柳叶和周澜道:“他们此次的火力全集中在我一人身上,我身上还剩最后一张烟雾符,你们可以拿来当掩护逃走。” 柳叶摇头道:“峰主,我和你一起去静心楼!” 丘幕遮:“…………” 静心楼真呀么真是个好地方,人人都想去。 丘幕遮看向周澜:“这孩子太任性,你带他走。” 周澜道:“你从来没有修过魔。” 丘幕遮:“废话,那不是你的强项吗。” 周澜道:“去了静心楼,我再教你。” “…………” 丘幕遮感动道:“多……” 后面那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周澜又道:“我怕你修魔不成反被魔气吞噬,丢了我们魔修的脸。” “…………” 《如何成功把天聊死》——周澜著。 “丘峰主。”贺欢命令云灵山弟子收阵,一手摊开道,“请。” 丘幕遮离开时,正巧看见楚星沉的胳膊被人架起在肩膀。 他突然想起来,楚星沉对魔族魔修极其厌恶,原作里那个天生魔体的妹子,也是在跟着他好久之后才得到了认可。 魔修=男主之敌,现在,丘幕遮≈魔修 而接下来的云灵山论道会则意味着男主在仙魔两界霸主地位的确认。 只愿他这个迷人反派,能在楚星沉即将翻云覆雨的修真界逃出生天。 49.追风逐影 云灵山, 静心楼。 本来静心楼不叫静心楼, 叫锁魔塔,和缥缈山的地牢一样, 用来关押魔族魔修, 布设的结界全都是用来防止囚犯逃脱的,说是整个修真界最严酷的监狱也不为过。但是在郑霁风任云灵山掌门以后,锁魔塔得到了大规模的整修,每一层都精心布设了可以化解魔气、压制心魔的结界, 也就是说, 锁魔塔从一座纯监狱改造成了禁闭室,锁魔塔之名也因此变成了静心楼。 在郑霁风看来, 魔道和仙道并非完全矛盾的对立面, 心魔也并非不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压制,哪怕是魔族魔修, 心底也存有善念, 只要给予正确的引导和感化,就不会变成危害。 他的这套理论,遭到了很多修真界人士的反对, 甚至有人一度嚷嚷着要拆掉静心楼,因为魔就是魔, 恶狼永远不可能变成小白兔。不过郑霁风这个人吧,虽然平日里性格温顺, 但是一遇上原则问题, 比谁都要强势, 他硬是顶着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把静心楼搞了下去,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锁魔塔,也彻彻底底变成了静心思过之地。 而现在,丘幕遮坐在静心楼顶层的窗户边,心里对郑霁风充满了感激。 这禁室的布设不要太给力! 桌椅全都是很高级的紫檀木,香炉里点着味道十分宜人的熏香,书架上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籍,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这哪里是什么禁闭室,分明就是云灵山派掌门的书房! 外面用地紧张房价又高,能让丘幕遮在这里住一辈子,他也愿意啊喂!望向窗外,蓝天高远青山连绵,还能看见一片澄净湖泊,简直就是湖景房啊有么有。 他欣赏够了外面的景色,终于肯把视线转回来。 柳叶在床上打呼噜打得正香,周澜正盘腿坐在角落里静心调息。刚才周澜把如何操控和运用魔气的方法跟丘幕遮讲解了一遍,宛如一本行走的修魔秘籍。丘幕遮自小学东西贼快,又很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加之静心楼里的结界和调香的确有安抚心神、调气顺息之大用,丘幕遮已经初初适应了体内灵气转成魔气的变化。 他百无聊赖地走到书架前翻阅书籍,看了好几本都兴趣缺缺,就在他准备再看最后一本时,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因为手中这本,有人在上面做了笔迹,不是规规矩矩写的字,全都是鬼画符样的波浪线、斜线、圆圆圈圈,看得出此人是万般无奈之下才被逼看的书。丘幕遮继续往后翻,书页上有好多空白的地方竟然还画了人物画像,只有寥寥数笔,似乎是为了打发时间才随手画的。因为画的不咋样,丘幕遮也只能大致看出那是个人,至于是谁,就完全不认识了。 他把书塞回书架,正巧这时周澜把眼睛睁开了,丘幕遮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只有你的左胳膊没有血呢?” 周澜道:“你很希望我的左胳膊也受伤?” 丘幕遮:“那哪能呢,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 周澜对这个问题似乎兴趣缺缺,他走到桌边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血迹斑斑的储物袋,打开灵袋,里面是一块血淋淋的绿色物体,起码有三四个拳头那么大。 丘幕遮:“…………” 原来周峰主你这么重口味的吗! 周澜瞟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丘幕遮:“你……是打算把这块肉清蒸还是红烧?” 周澜:“……”他嘴角微微一抽,似乎在强行忍住什么,“这不是肉,这是嗜月吞天蟒的眼睛。” 哇靠!丘幕遮一个侧翻从窗台上滚将下来,然后旋风般冲到桌子边。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把嗜月吞天蟒的眼睛给挖下来了!” “找机会。”周澜用袖子将嗜月吞天蟒眼睛上的血擦干,又把其后附着的白色浆糊一样的东西给扯掉,沾了一手的污秽也毫不在意。 “听说过千棱镜吗?” 丘幕遮把头点点。 他何止听说过,他亲眼见识过!想起当时被千棱镜映照出的他的种种死状支配的恐惧,丘幕遮仍然心有余悸。 周澜道:“千棱镜就是用嗜月吞天蟒的眼睛做的。” 丘幕遮:“……???!!!” “当然不是这头嗜月吞天蟒。”周澜解释道,“传说当年魔教的祖师爷与初代嗜月吞天蟒昏天黑地地战了三天,战胜后便挖出它们的眼睛制成了千棱镜。嗜月吞天蟒一族几乎灭族,只剩下极少几条,繁衍至今,更是屈指可数了,被你杀死的这一条,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条了。” 丘幕遮:不好意思,一个不小心,就搞得物种灭绝了,但是……他想起梦里看见的出现在楚家的那头吞天蟒,现在还活着吗? 周澜继续道:“千棱镜可以映照出一个人内心的恐惧,并将其反映在镜面上,而你直视嗜月吞天蟒的眼睛时,它能窥视你最深的记忆与贪嗔痴恋,并以此制造幻境,恐惧的、执拗的、痛苦的,这就是嗜月吞天蟒借以迷惑人心智的手段。”他顿了下,道,“你之前在追查楚门旧案的事,我都听柳叶说了。” 丘幕遮:“……” 他在和楚星沉一路追查的途中,一直和柳叶保持着联络,当时有许多问题不方便直接和楚星沉说的,他都会与柳叶沟通交流,这是出于他对柳叶的信任,没想到柳叶这小子,转头就把自己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周澜。 “是啊。”丘幕遮道,“不过这跟这玩意儿有关吗?”他朝绿色的眼睛昂了昂下巴。 周澜道:“一个月前,影寻找到了嗜月吞天蟒。” 丘幕遮心里咯噔一下:“影寻?” 周澜点点头:“我听说,他找嗜月吞天蟒已经找了好多年,终于在一个月前,追查到了嗜月吞天蟒的下落。” “他找嗜月吞天蟒干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下过的命令,从来不说为什么,手下的人只要照做就行,多嘴多舌只会死得很惨。不过我猜,应该是为了嗜月吞天蟒的内丹,不然还能有什么?但是嗜月吞天蟒不好对付,就连影寻,也铩羽而归。” 话说到这里,丘幕遮就明白了周澜的意思:“你是说,嗜月吞天蟒用它惯用的伎俩对付影寻,所以,它窥探到了影寻的记忆?” 周澜道:“我可以试试。” 丘幕遮激动的声线都有些不稳:“好,你试试。” 他是真的激动,比打嗜月吞天蟒的时候还要激动。和影寻、郑霁风、楚门有关的线索,像零落的珍珠一样已经在他手里握了好久,现在就差一根线,就能将这几颗珍珠全部串起来,而这根最关键的线,就在影寻身上。 不过,丘幕遮不由有些担忧,郑霁风愿意保存下来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影寻的影子,万一影寻最深刻的记忆里,也没有和郑霁风的过往怎么办? 算了不管了,先看了再说。 周澜用沾了血的笔在桌上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又结了几个同样复杂的结界,然后将嗜月吞天蟒的绿色大眼睛置于其间。 很快,眼睛上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幻影,活像一面绿色的镜子。然后,丘幕遮看见了自己—— !!! “这个就不用看了。”丘幕遮刷地站起来,连板凳都被带翻了。他用手捂住“绿镜子”,冲着周澜笑笑,“等影寻出来再看好了。” 周澜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记忆! “你把耳朵也捂上!” 周澜看起来有点怒火中烧了,但在丘幕遮的淫威(……)之下,还是抬起了手。 “差不多得了。”等了会儿,周澜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以为别人对你的记忆那么感兴趣?” “…………” 丘幕遮刚把手放下,突然门外传来声响,他赶紧把储物袋往眼睛上一套,然后端坐于桌边。 进来的是一个云灵山派弟子,他一进门,眼神就锐利地捕捉到了丘幕遮和周澜,开口却是淡淡的:“掌门令我来换香炉。” 他将原来的香炉换掉,捣鼓了好一会儿才走,走之前又看了丘幕遮一眼。 等门重新关上后,丘幕遮问:“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人,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澜道:“没有。” 丘幕遮:“那他为什么老看我!” 周澜:“……” 丘幕遮自问自答:“嗯,也许是我太有名了。” 周澜:“…………能干正事吗。” 丘幕遮于是把储物袋又摘下来,这时,嗜月吞天蟒的大眼睛里正巧映照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郑霁风! 其时白樱纷飞,正是一年隆冬瑞雪。 巷尾的犄角旮旯处,铺满白雪的冰凉台阶上,歪歪倒倒地躺坐着十几个乞丐,从七八十岁到七八岁不等。他们的身体已经冻得发僵,手和脸红肿不堪,甚至破烂得快要流出脓水。 几个披着白色大氅,内穿天青色长袍的男人推了一个板车过来,板车上有吃的喝的,还有棉被大衣。 “大家都排好队,不要挤,人手有份。” 有三个人在前面派发救济品,最后还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调侃道:“霁风,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这天下的乞丐那么多,你能顾得过来吗?” 郑霁风笑道:“怕是穷我一生都顾不过来了,但是我看到的,能帮则帮吧。” 东西发完后,几人正要离开,忽然,郑霁风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拽住,他回身低头,看到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还不及他腰,昂着头叫了声:“老爷。” 郑霁风噗嗤一笑:“我不是什么老爷。” 小乞丐问:“那你是什么?” 旁边男子道:“他不是什么,他叫郑霁风,雪霁初晴的霁,追风逐影的风。” 乖乖,丘幕遮在心里道,你这名字介绍跟我丘斯罗有的一拼。 郑霁风无奈地笑笑:“殷师兄,不要把我的名字说这么复杂,孩子哪能听得懂?” 小乞丐道:“郑老爷,你带我走好不好。” 殷泽道:“霁风,你可不能乱带人回云灵山啊,你现在还没有收徒的资格,要是被掌门知道了,是要受惩戒的。” 郑霁风点点头,摸摸小乞丐的脑袋,笑眯眯道:“我还会来看你们的。” 见二人走了,小乞丐默默转过身,他见角落里有几块石头,便径直走了过去。 他在石头堆里挑挑拣拣,丘幕遮以为他要找块平整的石头坐下,结果他却挑出一块棱角最突出的石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手臂砸了下去! 鲜血顿时溅了一地,丘幕遮悚然一惊,连周澜都忍不住低呼:“这小子!” 小乞丐抄了条近路,在看见郑霁风和殷泽时从拐角处撞了出去。 “怎么了?谁啊这是!” “是你!”郑霁风吃惊地扶起小乞丐,在看见他血肉模糊的手臂时瞪圆了眼,“你怎么……” “老爷,你救救我好不好?我在这里真的活不下去,他们总欺负我,还打我。”小乞丐哆哆嗦嗦地说着,“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的,砍柴买菜生火煮饭,我通通都会!我给你当下人好不好?求求你带我走吧!” 郑霁风立刻用灵药给他止血,却被小乞丐按住,他哭着道:“老爷,你要是不带我走,就不要救我了,反正我留在这里,早晚都要死的。” 这下子,连殷泽都无法说什么了。 郑霁风嘴唇颤了颤,犹豫良久,怜惜地将他头上的雪花拂掉,柔声道:“好孩子,我不用你给我当下人,你做我的徒弟吧。”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丘幕遮一阵头皮发麻,一时心软收影寻为徒,一定是郑霁风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50.追风逐影2 漫天白雪里,安静的街道上, 只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郑霁风和影寻不知从哪里回来, 又要往哪里去, 两人的手中都提了好多东西。 “师傅,你说, 为什么雪是白色的呢?” 郑霁风一时怔住, 竟然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个子高腿又长,一步能跨好多,但为了顾及影寻的小短腿,只好很慢地在走。 想了很久很久, 郑霁风自己先笑了,然后才一本正经地道:“因为白色代表着光明和希望,所以老天爷才会在寒冬降下白雪啊。” 影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然抓紧郑霁风的衣摆,道:“师傅,你可不可以只收我一个人当徒弟?” “这是为何?有师兄弟陪你玩耍,岂不更好?” “不好, 有了师兄弟, 师傅就不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这样我修炼的速度会减慢的,而且师兄弟还会和我抢吃的喝的用的, 我肯定抢不过他们。”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无理取闹, 但郑霁风竟然答应了:“好。” 影寻高兴地一蹦老高, 他在前面手舞足蹈地跑, 郑霁风笑着喊道:“你小心点,别摔了!” 结果话刚说完,影寻就摔了一跤,这一下摔得不轻,膝盖立刻就流血了,还是郑霁风背着他,走完了这一段漫漫长路。 …… 记忆转眼就来到了三四年之后,影寻明显长高了不少,他正站在一群云灵山派的小弟子中间,对面站着郑霁风和殷泽。 看架势,应该是准备进行什么测试。 殷泽指着自己背后,那儿有很多笼子,旁边还有一群正在吃草的小白兔。 “这一次的比赛,是要用你们学过的知识让白兔陷入深度沉睡状态,谁用的时间最短,谁就能在这次测试里拔得头筹。每个人拿三只白兔。” 小辈们得了令,争先恐后地朝兔子群奔去。影寻最后一个走过去,看见那些兔子也没像其他弟子一样“啊啊啊好可爱”,而且别人都是把兔子抱进笼子里,他直接拎起兔子的耳朵就往笼子里一扔。 动作之粗暴,让丘幕遮这个动物爱心大使(……)见了胃疼。 所有人都拿了装着白兔的笼子摆在身前,测试正式开始。 影寻坐在最边上,胳膊肘撑在盘起的双腿上,嘴里还叼着一根刚拔的草。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丘幕遮盯得无聊了,就去看其他人。 这个比赛应该是为了测试他们迷魂类的炼药术和咒符,每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炼制丹药和篆刻咒符,忽然,影寻叫道:“我好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丘幕遮也不例外。 影寻提着笼子走到殷泽和郑霁风面前,笼子里的三只白兔果然都已经不省兔事了。 “这么快?”连殷泽都微微吃惊,他将一波灵力打在白兔身上,没任何反应,再来一波,依旧没反应。 他这才点点头:“不错。” 影寻冲郑霁风吐了下舌头,乖巧地站到他身边。 直至一刻钟之后,才陆续有人通过了测试。但是鲜少有人能完全令白兔陷入昏迷,有的白兔不是在半路诈尸,就是压根没昏过去,提着笼子稍微颠两下就颠醒了。 不管从时间还是从成效上看,影寻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殷泽最后又夸奖了他一番,对郑霁风道:“原来你不收其他徒弟是有原因的,因为可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小子一人身上。” 郑霁风道:“倒也不完全是,只是因为很久以前答应过这孩子,不想言而无信罢了。” 殷泽道:“你这个人,不是我说,有时候真的固执又迂腐,要不是有副好皮囊,真不知道哪位姑娘会看上你。” 两人哈哈笑起来,影寻忽然道:“师傅,殷师叔,今天的测试结束了,这里的场地就交给我收拾吧。” 殷泽道:“好啊,难得有人这么主动,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影寻便十分勤快地开始收拾场地,本来用于测试的兔子都该放回云灵山后山的草地,可他却提着自己那一笼走到了旁边一处小山沟,他打开笼子就这么把里面的白兔倒了出来,然后把手探入它们肚子上厚实的皮毛里,从里面拔出了三根带血的金针。 “你竟然把兔子都给杀了!” 猝然一声传来,影寻回头,看清来人是方才站在殷泽身边的一个弟子。 那人惊怒道:“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好!你果然是作弊的!” 影寻不慌不乱道:“我哪里作弊了?殷师叔又没说用什么方法,直接让这些兔子死了不是最快最省事的吗?” 那人道:“你这是滥杀无辜!” 影寻道:“几只兔子而已,死不死有什么区别,别说兔子了,就算是人,如果是敌人,更应该直接杀了永绝后患。李行,你怎么这么小题大做?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得了第一吧?” 李行抓包不成反被揭穿,脸登时红了,气道:“你等着,我要去告诉我师傅!” 他没走出去几步,影寻就飞身拦住他,声音明显冷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告到殷师叔那里。” 李行道:“怎么,知道害怕了?我是你师兄,你刚才都是用什么口气在跟我说话?” 影寻道:“对不起。” 李行得意一笑:“现在说对不起晚了。”他提脚绕过影寻,嘀咕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影寻蓦然抓住他肩膀,道:“你再说一遍。” 李行“啪”一下打掉他的手,原本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窜上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说的不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之前偷……我之前听说了来着,说你师傅郑霁风是江州楚门流落在外的野种,有爹生没娘养的人,能有什么教养?还偏偏在掌门面前出尽了风头,把我师傅都比了下去,真是……”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影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张大嘴呼吸,正要施法反抗,影寻却以极快的速度把手伸进了他的嘴里。 ——“啪”一声,清脆又响亮,一条血红的舌头从他喉咙深处被拔了出来。 这一下,毫不拖泥带水,李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痛得目眦欲裂,血不断从嘴里往外喷涌,却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两手在影寻的手臂上胡乱抓出了道道血痕。 影寻冷冷道:“既然不会说话,留着这条舌头也没用。” 画面转换,应该是第二天晚上。 影寻趴在床上伸着手臂,让郑霁风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痕。 “以后小心点。”郑霁风一边给他细心涂抹膏药一边道,“后山的异兽还是很多的,这一次抓花你的手,下一次说不定就抓花你的脸了。” 影寻眨巴着眼笑:“我不怕,抓花了有师傅帮我涂药呢。” 郑霁风叹气道:“师傅也不可能帮你一辈子。” 影寻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郑霁风又道:“你这两天见到李行了没有?” 影寻道:“没有啊,他怎么了?” 郑霁风道:“已经一天一宿不见人影了,殷师兄正急得满山派人找。” 过了半天,影寻才低声道:“哦,那可真是可惜了。” 丘幕遮和周澜对望一眼,都在心里道,这人,怕是找不回来了。 郑霁风走后不久,屋子里烛火明灭,忽然,一个黑影映照在白墙上,转瞬即逝。 影寻立即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从窗口一跃而出。 一个女声道:“影寻,好久不见。” 影寻朝郑霁风的屋子看了眼,低喝道:“别在这里。” 他在黑暗里疾风般奔向远处,后面那道黑影犹豫了下,也跟了过去。 最后,在远离小屋很远的一处山崖边停下。 女子走到月光下,她的身段纤细婀娜,穿着魔族标志性的一身黑衣,连脸都蒙了起来。 她看了影寻半晌,道:“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冷酷狡诈,喜怒不定之徒,在郑霁风面前竟然装乖得跟个小奶狗似的。” 语气十分酸溜溜,但影寻似乎并不在意。 蒙面女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影寻道:“不知道,再玩玩。” 蒙面女斥道:“有什么好玩的!拖的时间越长,对你魔体的修复越不利!” 丘幕遮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周澜:“影寻是上任魔君和鬼族公主的儿子,当时老魔君正和卓老宫主争夺魔君之位,在一次围剿中鬼族公主带着儿子逃到了人魔两界的边境之地,鬼族公主不幸身亡,影寻虽然没死,但是坠入人界,魔体受到了巨大损伤,身体也因此退回到孩童形态,重新慢慢长大。他是后来才回到魔界,继承魔君之位的。” 原来如此!而且鬼族有许多奇异鬼术,其中一个就是让魔气和灵气自由转换! 听了蒙面女的话,影寻只是打了个哈欠。 蒙面女微怒道:“郑霁风有一半的楚门血脉,又是至纯灵根,只要噬魂成功,你的魔体不但能完全修复,而且必然功力大增。你既然选中了郑霁风,为何迟迟不肯下手?” “噬魂?”周澜震惊道,“原来影寻接近郑霁风,竟然是为了噬魂!” “那是什么?”丘幕遮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震惊的表情。 周澜道:“说白了就是把郑霁风当做补品,噬其肉啖其血,甚至连魂魄都一并吞噬,这样,就能把对方的修为,功力甚至天赋完全据为己有,而被噬魂者,神魂俱灭,连走尸都炼不了。这本来是鬼族的一门古老禁术,非鬼族之人不能行。” 两声“我艹”卡在丘幕遮喉头—— 第一声“我艹”是给鬼族的:竟然开发出了如此重口味的惊悚法术! 至于第二声“我艹”,自然是给影寻的。 丘幕遮坐在桌边,竟有种跳进去告诉郑霁风真相的冲动。 影寻懒懒道:“你都说了我魔体受损,郑霁风修为又高,我哪能那么容易就成功噬魂?” 蒙面女道:“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找不到机会?你该不会,在人间混久了,也变得和人一样软弱了吧?” 影寻道:“人确实软弱,没什么意思……但是郑霁风的脑袋里不知装的什么,他竟然会觉得世间万物皆有善念,哪怕是魔修,也不一定都是修恶的,他还把锁魔塔搞成了什么静心楼。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听他那些唧唧歪歪的理论,倒是可以笑笑。” 丘幕遮觉得,如果蒙面女没有蒙面,此时她的表情一定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蒙面女憋了半天才冷冷道,“这次魔君令我来找你,就是要把你带回去,你愿意养只白兔慢慢玩,但是魔君可没时间等你,我现在就去杀了郑霁风,帮你完成噬魂。” 她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影寻竟然痛苦地跪在地上。她立即跑过去,气道:“忍忍忍!我看你忍到什么时候!你的魔体再不修复,小心永远都复原不了了!” 她弯腰正要背人,突然,影寻一手贯穿了她的胸膛,手法和杀赵常如出一辙!连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没变。 蒙面女的瞳孔泛出惊恐的灰白,影寻在她耳边道:“等我玩腻了,自然会噬魂,不需要你操心。而且你不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了。” 他一脚将蒙面女踹下山崖,连一个字都没让她多说。 丘幕遮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周澜道:“现在影寻的魔体恢复了吗?” 周澜道:“还没有。” 丘幕遮:“那就是说影寻噬魂失败了? 周澜点点头:“怎么?” 丘幕遮垂眸:“我只是在想,楚星沉也是楚门血脉,影寻会不会把噬魂的目标转移到他身上。” 半晌没听到周澜回话,他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周澜看着他的表情颇为复杂。对上丘幕遮的视线后,他咳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这是干什么! 丘幕遮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悄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的柳叶。 “峰……峰主。”柳叶结结巴巴道,“你刚刚的表情,真的好像……” “像?”丘幕遮“哦”了声,顺手摸起桌上的杯子,“好像一个老父亲是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楚星沉的师叔,也算他半个老父……” “不……不是,是好像……一个思春少女。” “噗————”丘幕遮一口茶水喷出来。 谁思春?谁少女?拜拜,反正不是他谢谢! 51.追风逐影3 接下来的记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连郑霁风教影寻读书写字都有, 丘幕遮能看得出影寻其实非常讨厌写字, 因为每次郑霁风面对他的时候, 他都摆出一副很用功努力的样子,但只要郑霁风一走, 他就开始吊儿郎当地走神了。 …… 这一次, 不再是索然无味的生活小细节,终于到了郑霁风和楚妍的大婚之期。和之前在郑霁风记忆里看到的一样,影寻果然辛苦忙活了一整天来布置师傅的新房,他一边哼着歌一边跑进跑出, 在用剪刀剪“囍”字时还不小心剪到了手。 到了成亲的这天,天还没亮,他就起了个大早去了后山。 丘幕遮原本以为能亲眼欣赏一番未来魔君大战蛇怪的精彩打斗, 可是当影寻吹响口哨时,他才发现,大boss打怪是不用亲自出场的。 因为,有人替他打。 准确点说, 不是人, 是走尸。 影寻竟然可以一边和郑霁风装模作样地修习仙道, 一边在他的眼皮底下偷偷修习鬼道,这份功力, 连丘幕遮都深感佩服。 被召唤出来的不是普通的走尸, 而是炼制得非常成功的高阶走尸。从影寻派它们去打蛇怪就能看出, 这些高阶走尸, 应该已经达到了凶尸的级别。 而且…… 那两具走尸丘幕遮认识—— 赵常,李行。 影寻驱赶走尸进入山洞打妖,他自己则悠闲地坐在洞口。山洞里时不时传来轰轰巨响,看起来战况非常激烈。 在最后一记暴击声后,山洞归于平静,影寻咧嘴笑笑,正要起身往山洞里走,突然脸色一白……偏就在此时,几道黑影刷刷刷从天而降,将影寻围困于期间。 为首一人,竟然是那晚被影寻推入山崖的蒙面女! 影寻勉强直起上半身,看了周遭一圈,道:“你们来干什么?” 蒙面女拔刀在手,一字一顿道:“取你命。” 影寻道:“你也想像你姐姐一样,自寻死路?” !原来现在这个蒙面女,和那晚被杀的蒙面女是姐妹! 蒙面女怒骂道:“影寻,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我姐姐是怎么拼死护你们母子躲避追杀的?你就这么对她!你还没当上魔君呢,有什么可嚣张的!” 影寻道:“今天是我师傅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见血光,识趣的马上滚。” 蒙面女见他毫无反省之意,怒气更胜,拔刀就喝令周围人一起上。 因为影寻魔体受损引发的旧伤突然发作,双方在堪堪打成了平手。 但是渐渐的,影寻开始独木难支,他痛苦地弯下腰,全身肌肉痉挛…… 丘幕遮:“……” 这个世界是自带抖M特质吗!为何正邪两派头头都动不动饱受痛苦摇摇欲坠?还都是痛在关键点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行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阿寻!” 蒙面女捂着受伤的胳膊,恨恨道:“我们先撤!” 一干人撤走后,影寻也彻底倒了下去,他拼命想抬起手,但是根本没有力气。丘幕遮知道他是想让洞里的走尸离开,但是没有办法了,这时殷泽派来的人已经找到了他。 很快,穿着红色喜服的郑霁风和楚妍,以及殷泽等人也找了过来。 “阿寻!”郑霁风赶紧跑过去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影寻扶起来,“你这傻孩子。” 丘幕遮却在心里道,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这么喊他了。 郑霁风正把灵力传到影寻体内,动作却突然顿住。他望向山洞洞口,嘴唇霎时粉白。 那儿,正站着赵常和李行。 楚妍一声凄厉尖叫,殷泽等立刻惊惶拔剑,但是两具走尸因为没有得到主人下一步的命令,只是垂着手僵立在原地,而赵常的手中,握有一颗血色内丹,想必定是从蛇怪腹中取出的元婴金丹。 因为得到了灵力的及时治疗,影寻缓缓把眼睛睁开。 殷泽伸手往郑霁风肩膀上一抓,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远离影寻。 “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此子将来,不成大器必成大祸!” 郑霁风一句话没说,只是木偶般呆呆地任由殷泽拉扯。 影寻一醒,就立刻明白自己暴露了,他只是呆了短短一瞬,眼底立刻露出防备又警戒的凶光。 两边的对峙相当紧张,没有人说话,只有楚妍的抽泣声。 半晌,郑霁风先开口,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仿佛被火钳烫过一般:“你一直在偷偷修习魔道?” 影寻抿了抿唇,道:“既然师傅都看见了,我无话可说。”他顿了下,“为什么露出这么厌恶的表情?我明明记得你说过,魔道亦是道,和仙道殊途同归。”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郑霁风抬起手指向洞口,手抖得厉害。 影寻道:“我不杀赵常,哪有师傅今日的大婚之喜呢?” 这句话对郑霁风造成的冲击力把刚才骤然看到走尸的冲击力还大,他不自觉退了一步,殷泽忙扶住他胳膊,斥道:“胡言乱语!这跟霁风有什么关系!” 影寻瞟了他一眼,继续死盯郑霁风:“师傅不是很喜欢楚姑娘吗?既然是喜欢的东西,就要想近一切办法得到,杀了赵常就是最好的办法。我替师傅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师傅不感激我,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 郑霁风闭了下眼,又问:“那李行呢?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影寻想了想,道:“看他碍眼。” 殷泽骂道:“孽障!赵常与你无冤无仇,李行与你是同门师兄弟,你竟然如此歹毒滥杀无辜!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影寻道:“赵常是个五灵根废材,自己不行就拖着楚妍,妄想攀上楚门这根高枝,这种只会靠女人的男人活着有何用?李行仗着自己是世家大族出身横行跋扈,背地里散播谣言,对自己的仙师出言不逊,这种目无尊长的男人又留他何用!他们自己软弱又无能,被我炼成凶尸远远强过活着的时候,他们应该感激我才是。” “住口!”郑霁风忍无可忍地喝道,“不要再狡辩了!” 殷泽道:“霁风,他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你说怎么办?” 郑霁风低低道:“师兄如何说?” 殷泽还没说话,影寻抢先道:“师傅是要把我关进血海峡谷吗?” 血海峡谷北临云灵山,南接缥缈山,峡谷深处建有一座深渊囚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魔物的,如果说锁魔塔是修真界的公共监牢,那么血海峡谷,就是修真界的公共刑场。被关入其中的魔物,将日日夜夜遭受血海的腐蚀,无穷无尽。 丘幕遮侧目看向周澜,心道,兄弟,希望你不会像原作中那样,走到这一步。 在说出“血海峡谷”四个字的时候,影寻甚至还笑了下,似乎十分不屑。 但是郑霁风并没有回答。只见银光闪处,白阿剑突然出鞘,郑霁风执剑直指影寻咽喉—— “哐!”殷泽立时出剑格挡住白阿,沉声道:“不要冲动!让这小子去血海峡谷接受审判。” “你要杀我?”影寻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丘幕遮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张称之为错愕的表情。 “你要杀我?”他喃喃道,“你竟然要为了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杀了我?” 郑霁风的脸越来越白,手也越来越抖,但他依然固执地举着剑。 影寻道:“你是我的师傅,不是他们两个的,你以前说过的,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会原谅我,结果现在却要杀了我。你真的,太虚伪了。” 丘幕遮在心底摇头,郑霁风为人纯善,影寻在他身边又装得乖得不得了,他怎么可能预想到有人的城府会如此之深,心机会如此之诡!自此之后,他的三观估计都要变了。 最后,郑霁风还是没杀影寻,殷泽命令弟子将影寻捆绑起来,然后拍了拍郑霁风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 郑霁风凄然一笑,看向赵常和李行,轻轻摇了摇头。 下一段记忆,并非血海峡谷,而是静心楼。熟悉的格局和布置,赫然就是丘幕遮现在待的这一层楼! 但不同的是,影寻的双手双脚都被上了镣铐,其上贴有非常高深的咒符,但是人,还是可以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自由行走的。 丘幕遮不解道:“为什么这小魔头没被关进血海峡谷?” 周澜和柳叶同时摇了摇头。 影寻在书架上翻来找去,似乎对哪本书都不感兴趣,但他最后还是挑了一本,坐到桌边看起来。他拿笔在书上画来画去,丘幕遮恍然:原来他之前翻看的那本书上的圆圆圈圈,都是出自影寻之手。 看了会儿书,便有人进来了。 乍见郑霁风,丘幕遮吓了一跳,这人竟然变得如此憔悴! 郑霁风本来就偏瘦,现在更是瘦得皮包骨头,云灵山派的天青袍本来不甚宽大,此时穿在他身上,竟然大了一圈。他的两颊微微凹陷,下巴也比以前更尖,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见郑霁风进来,影寻依旧保持着之前把腿架在桌上的姿势,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条件反射地想把腿放下去,但最后还是没放。 影寻上下打量了郑霁风一番,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 郑霁风道:“你可有悔意?” 影寻答非所问:“师傅这是亲自来送我去血海峡谷吗?” 郑霁风道:“你还是不知悔改。” 影寻哈哈笑道:“悔改?师傅,你教出了我这么一个徒弟,可知悔改?” 丘幕遮心道,狠,果然狠,影寻太了解郑霁风了,知道什么话最能刺痛他。 郑霁风嘴唇颤了颤:“你在这里好好静心思过,若再犯错,为师也没办法了。” 影寻讥讽一笑:“师傅可真是关心我。” 郑霁风没再多言,疲倦地走了出去。 这一日,影寻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时不时抬手去揉眼皮,大概是因为眼皮跳得太厉害了。他烦躁地走到门边,听到外面看守在说话。 “你是说,掌门今晚要去江州?” “可不是嘛,前几日楚家二公子来了,搅得云灵山鸡犬不宁,还好掌门不在,他闹了半天也只好作罢。这不掌门一回来,就打算立刻去一趟江州。” “说来这位楚二公子脾气可真差,一点儿都不像是仙门世家出……哎哟!” 他一声惨叫,后脑勺被铁门砰的一撞,撞得头脑发晕。 回过头,只见影寻竟然已经破门而出,手上脚上的拷链也被拿下来了。 “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影寻轻轻抬手,两人就被凭空出现的黑色利爪掐住咽喉。 “只要我想走,别说静心楼了,就是地狱也关不住我。” 他把手放下,两个静心楼的看守也倒在了地上。 影寻从静心楼逃走,先是回到了他和郑霁风住的小破屋,可惜屋里没有人,郑霁风估计已经去了江州。他正要走,却突然瞥见书架上那只种有绿绿虫的小土盆。他犹豫了下,还是提脚走了过去,把土盆拿了下来。 在看完郑霁风保存下来的记忆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动。丘幕遮见过影寻很多面的样子,唯有这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少年人的影子。他低垂着头,眼睛竟然红红的,他孤零零坐在一盏如豆孤灯下,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小孩。 忽然,外面火光冲天,云灵山派的人已经围赶过来。影寻手上用力,似乎想将土盆捏碎,但最后,还是放回了原处。 沿途又是一阵厮杀,但这次他至少手下留情了,没再丧心病狂地把人全杀光。 离开云灵山后,他直奔江州而去。 到了楚家地界,正巧看见楚霁音一拳打在郑霁风胸口。 “你他娘的之前是怎么说的?”楚霁音边打边骂,“我们全家都反对你和妍儿在一起时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好啊,说不成亲就不成亲,一个姑娘家的清誉就这么被你毁了!这几个月妍儿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人又在哪里?野种果然就是野种,妍儿是眼瞎了才会想嫁给你这种懦夫,你……” 突然迎面狠狠打来一拳,直打得他踉跄数步,摔倒在地,鼻血都流了出来。 影寻阴沉着脸,看向一旁的郑霁风道:“你就任由这么一个人渣打?” 郑霁风艰难地直起腰,道:“你怎么……” “又是你!”楚霁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抽出长剑,“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他凝气于剑,立马和影寻交上了手。 这边楚霁音和影寻激战正酣,郑霁风也不知怕谁伤了谁,拔出白阿剑斡旋其间。影寻因为长时间被关静心楼,又一路杀出云灵山,功力受损,而郑霁风则因为近来身体欠佳,三个人竟然打成了平局之势。 就在这时,楚妍跑了出来,她面容憔悴、头发散乱,还穿着睡袍,在一边着急喊嚷:“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可她越喊,对战越激烈,剑与剑呛啷相击,剑光与灵气交织,在漆黑的夜晚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的耀眼灵流。 “求求你们别再打了!”楚妍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神志晕眩中突然朝前一步—— 变故就在瞬间发生! 一道灵光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吃惊地张大嘴,血从她嘴角慢慢流出。在对面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她身子晃了晃,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丘幕遮、周澜和柳叶同时惊呼:“谁杀了她?!” 没有人看到。 “妍儿!”楚霁音呆了片刻,突然提剑朝郑霁风刺去,怒吼道,“你杀了妍儿!” 一只魔爪掐住他的咽喉,影寻周身魔气抖生,魔气如狂风般横扫出去,连草地都被削平了,他阴冷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杀的?” 楚霁音的身体被抓得越升越高,他胡乱蹬着双腿,死亡就在一瞬间。 忽然,白阿横空而出,斩断了魔手,楚霁音身子落地,险些断气。 影寻转过身,白阿剑一剑刺来——影寻没有躲,但也许是郑霁风身子哆嗦得太厉害,剑锋偏了,只刺中了影寻左肩膀靠近心脏的位置。 影寻木然着一张脸:“我帮师傅除掉讨厌的人,师傅却反而要杀我吗?” 郑霁风嘴唇紧抿,整个脸颊肌肉都在发颤。 影寻继续道:“郑霁风,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爹不要你,娘也死得早,还背着‘野种’‘杂种’的骂名被人瞧不起,连楚家的人都将你拒之门外,你应该,非常讨厌这个世道才对。你现在终于修成了仙道大能,你就应该把过去所有欺侮你、瞧不起你的人全部踩在脚底,可你呢,偏还要隐忍、包容,你活得不累,我都替你累。你以为你以德报怨,那些人就会回你以善意?别傻了,多少善良努力的人却凄凉一生,这世上,从来都是强者治天下,我还从来没听过善者治天下,你可别弄到最后,被自己的善心给害死了。这样吧,念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今晚就帮你把楚家的人一个不留全部解决了。” 郑霁风终于无法忍耐,他一手按住额角,低喝道:“不要再把我当做你嗜血屠杀的借口了!” 影寻倏然变了脸色,继而又轻笑道:“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忘了,楚妍是谁杀的了?” 这一下,郑霁风彻底慌了。 影寻后退一步,让白阿剑从自己左肩处滑出,他扭头看向躺在冰凉地上的少女,又怜惜又带着某种恶毒快意般道:“真是可惜了,这么美好的一个姑娘。” 郑霁风踉踉跄跄地朝楚霁音和楚妍走去,却被楚霁音粗暴地一把推开:“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在我们楚家的地盘出现!” 他抱起楚妍向楚家大宅走去,郑霁风呆呆看了片刻,痛苦地一步步后退,消失在了黑暗里。 原地,只剩下了影寻一人,他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似乎天大地大,却无处可去。 月渐西移时,他正要离开,突然楚家大院里传来一声锐利嘶鸣,顷刻间,山河震动,乌云蔽月,他略一迟疑,正待赶过去,突然,一道极强的魔气如潮水般涌来,连影寻都抵挡不住,整个人直接被撞飞十几米开外。 这道诡异魔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只短短几秒钟时间,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影寻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等他翻墙而入后,柳叶最先大叫一声。 丘幕遮骂道:“我艹你大爷!” 楚家宅院里,尸陈遍野,血流成河,他们似乎连死前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此时结界全破,影寻跳进院墙里,这时,一道红光自院中升起,如流星般在夜空一闪而过,飞向了西南方向。 “红魔剑!”影寻皱眉,他在尸体间、血泊上来来回回查看,最后,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江州楚家,显赫一时,荣耀无比,到头来竟然自取灭亡!”他嘴角勾起一抹凉薄又嘲讽的笑,“活该。” 他向着红魔剑消失的方向望了会儿,然后一步不停地走了。 …… 幽暗的岩洞里,影寻已经退却了少年人的模样,他坐在铺着水貂毛的长椅上,对面站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 周澜立刻做了人物介绍:“青渊。” “……我听说,郑霁风在辞去掌门之位前,曾一度想要摧毁静心楼,重建锁魔塔,但是被殷泽制止了。” 影寻面无表情地听着,过了会儿,问道:“找到了吗?” 青渊愣了下,道:“红魔剑还没找到,郑霁风,也还没找到。” 影寻突然站起来,青渊道:“影寻,你要亲自去人界吗?” “其实在魔界待久了,反倒觉得还是人间有意思。”影寻活动了下手的筋骨,忽然低声笑道,“楚妍的死与郑霁风脱不了干系,他当然没脸再当什么云灵山掌门。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他现身。” 青渊道:“那魔君传位一事……” 影寻道:“我的那些个哥哥,各个对他的宝座垂涎三尺,他不是一心要统一仙魔两界吗?只要我把三大门派送到他面前,还愁魔君之位不是我的?” ……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声色犬马的富贵乡。 郑霁风骤然走进这种地方,禁不住浓郁的香味,打了个喷嚏。 他一一看过敞开的房间里那些纵情酒色的面孔,有好几个还是他儿时熟识的玩伴,当然,只是单方面的。 “奇怪,他们明明在我之前进来的,怎么人不见了?”郑霁风呢喃着一直沿着长廊往里走,路上时不时有美貌女子朝他挤眉弄眼,甚至故意撞到他身上,但他只是匆匆避开,神色间还有些腼腆,惹来那些女子的阵阵哄笑。 他一直走到最里面,这一间房,是唯一一间正对着行走的方向的,而且,房门紧闭。 他深吸一口气,把房门推开来。 突然喧嚣的乐曲声和调笑声不禁让他皱眉,镶金嵌玉的美人靠上,正躺坐着一个俊美男子。他黑色的衣裳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洁白的肌肤,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连简单束发的绳子都没有。 见郑霁风来了,影寻立刻坐直身体,命令一屋子美人退到两边。 他低声笑道:“师傅,好久不见。” 郑霁风握紧白阿剑,问道:“他们呢?” 影寻道:“你说那几个云灵山派的弟子和无忧城的女人?师傅不用担心,他们睡得正香呢。” 郑霁风道:“你销声匿迹多年,为何又重现人界?” 影寻笑道:“来帮师傅做最后一件事。” 郑霁风的脸上,是极力强忍的表情:“你为什么要把无辜百姓骗来这里?” 影寻叹口气道:“师傅,你实在是太,怎么说,说好听点是善良,说难点叫愚蠢,你看看外面那些人,看看他们的样子,他们自己抵不住诱惑,沉迷酒肉流连美色抛弃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是你诱他们入的局!” “要是他们意志足够坚定,我就算诱惑了也没用啊,我就喜欢看那些又软弱又无能偏偏还自以为是的家伙被我耍得团团转,再说了,你真觉得他们无辜?那可都是当年你在无忧城的旧相识,当年他们是怎么嘲笑你讥讽你的,难道你都忘了?” 郑霁风问:“那江州楚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呢?上到八旬老人,下到三岁孩童,孩子总是无辜的吧?” 沉默了会儿,影寻道:“哦,你终于说到关键了,你以为人都是我杀的?”不待郑霁风答话,他又自言自语般道,“也是,那天晚上,我的确说要把人杀光来着。” 猜测是一回事,但当猜测得到了证实,郑霁风的脸色还是不可抑制地变白了。 影寻道:“在师傅眼里,我已经是个嗜血魔头了,多担几条人命也没什么。” 郑霁风听他话中有话,道:“你……” “这本来就是个弱者为强者俯首的世界,很快,我还要去你云灵山大干一场呢,那么多厉害的修士都跪下来向我求饶,应该要多爽快有多爽快吧。” 郑霁风微微垂手,道:“今天我来,定要将你带去血海峡谷。” 影寻眼尖,瞥见一道锁链自他袖中滑出,冷冷笑道:“师傅为了旁人对付我,连降魔链这种不世神器都拿出来了,果真是对我下了杀心,怎么,就这么怕我去灭了你的云灵山?”” 郑霁风长袖一扬,降魔链猝然飞出,携裹着劲风准确无误地掷向影寻! 两人大打出手,狭小的房间立刻火光四射,瓷盘碎裂声和木板断裂声不绝于耳,房中美人吓得纷纷逃窜,只有美人靠后站着的一个女子纹丝不动。 影寻赤手空拳,但郑霁风没用他最擅长的白阿剑,而是用了降魔链,所以两人打得不相上下,难分难舍。 但是影寻此人十分狡诈,他见不能很快占得上风,就开始采取攻心战。 “师傅,你已经杀了楚妍,现在下手这么狠,还要杀了你一手带大的徒弟吗?” 他每次一提楚妍,郑霁风就明显有些分神,但往往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抵挡住了影寻的攻击,两个人竟然战了几百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在第一百零一次过招之后,两人都已满身伤痕、精疲力尽,但谁也没有放松警惕。 两人呼哧呼哧喘着气,都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谁都不敢贸然出手。找到对方的破绽,护住自己的命门,才能一击制胜。 突然,郑霁风率先将白阿剑一掷而出,那剑的行迹轨迹直冲影寻脖颈!影寻一惊,手中魔气立刻幻化出锋利魔刀,攻向郑霁风! 一剑一刀的速度快到惊人,快到丘幕遮根本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同时被刀剑刺中—— 一个,是郑霁风,影寻的魔刀正好贯穿他的心肺,不偏不倚,毫厘不差。他微微张着嘴,低下头,看着胸口处乍然出现的那个窟窿。他哆哆嗦嗦地用手去捂那个窟窿,但是血流如注,根本堵不住。 另一个,是一直站在美人靠背后的女子,她被白阿剑一剑刺穿咽喉钉在墙上,手中的弑魔刀手只差一点,就可以插进影寻的喉管,而现在,她只能错愕地睁大眼,伪装退去,变成了蒙面女的样子。 一瞬间,世界安静得像是死掉了。 郑霁风含着满嘴鲜血,抬手揉了揉眼睛,手上银光闪烁,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既痛又绝望:“我怕,你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丘幕遮心中发冷,影寻一语成谶,郑霁风最后,真的被自己的善心害死了。 影寻呆呆站在那里,眼里竟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过了会儿,他走到躺在血泊中的郑霁风身边,呢喃道:“你不是南仙尊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我只用了七成力不到,你就躲不过了……” 周围幻境褪去,满目耀眼金色变回了幽暗潮湿的黑色岩洞。 原本被结界挡在外面的云灵山弟子皆狂奔而至,砰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为首一人双目通红,转向影寻,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躲不过?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当初你将赵常、李行炼制成走尸,本来应该直接被送入血海峡谷,结果却只是关押在静心楼,你就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影寻木然看向他。 那人道:“因为郑仙尊救回了赵常、李行。” 影寻差点站不住,失声叫道:“什么?” “郑仙尊将自己的三魂割裂,取了其中两魂各给了赵常和李行,融魂困难重重,割魂更是痛苦不堪,但郑仙尊还是坚持一试。所幸的是,赵常和李行都被成功唤醒了神智,但是从炼魂房出来后,郑仙尊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话说一半,他已经泪流满面,“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他以外出远游为借口离开云灵山,实则去深山灵洞里调养,直到一个月后楚家人找上门闹事,才不得不提前回来。” 说到这里,不光影寻,丘幕遮他们也已明了一切。难怪当时郑霁风去静心楼看影寻时那么憔悴,也难怪他说若影寻再犯错,就帮不了他了。原本以为只是郑霁风当师傅的习惯性教诲,现在想想,的确,他已经抽了两魂,再也没有多余的元神去救影寻的刀下亡魂了。 他以一魂独支,本就灵力难继,方才与影寻的恶斗,又差不多耗光了他所有气力,他又怎么能抵挡得了影寻最后一击呢? 或许,他还能抵挡,但在他决心要救影寻的那一瞬,他就已经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求生之念,又或许,他固执地希望,能用自己的死阻止影寻的继续杀戮。 只是,这些猜测再也无法得到确认了。 云灵山派的弟子背起郑霁风的尸体,没走几步就听影寻在身后道:“把人放下。” 几人俱是一惊,纷纷拔剑,有人痛喝道:“阿寻,郑仙尊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还要干什么!” 影寻的眼睛如盛血水,一字一字道:“我说,叫你们把人放下。” 突然间,金红色的强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炽热山洞,熊熊火焰中,只有一道巍巍鬼影,那鬼影踏火而来,山洞里忽然飘满了黑色的烟雾,那些烟雾没有固定的形状,但看起来又有点像人的手和脚。这些黑色的东西正在不断发出宛如金属刮擦的奇怪声音,尖利无比,刺痛人的耳膜和神经,就像无数鬼魂在狰狞大叫。 “你们两个先把郑仙尊的尸体送回云灵山!” “快走!快走!” 鬼影倏然发动袭击,如黑色利剑穿过云灵山派弟子的身体,下一刻,鬼影便重新站立于地面,怀中抱着郑霁风的尸体。 这时,又有一道白光疾如闪电般穿透黑影和郑霁风的身体—— 一个白衣男子现身于云灵山派弟子身前,手中握着一缕将灭未灭的幽蓝魂息。 有弟子惊道:“你……你是白阿剑的剑灵?” “你快带郑仙师的残魂离开,这里交给我们!” 白衣男子点点头。 山洞里传来影寻的怒吼,但白衣男子已化作凛凛剑光,冲破重重鬼影飞了出去…… ——“哐!” 铁门突然被打开,丘幕遮惊得心一抖,想都没想就往前一趴,用身体盖住了嗜月吞天蟒的大眼睛。 门口站着的,是之前来换过香炉的那位小哥。 52.三天三夜 【叮——】 系统突然炸响, 又给丘幕遮惊了一下下。 “…………”能换个时间上线吗? 【“填坑之楚家灭门案真相”任务进展达到50%,恭喜宿主获得500积分,总积分1500分,继续加油吧】 哦?那就是说, 还差500积分又可以系统升级了?好嘞! 看到丘幕遮, 小哥眼神明显一愣,丘幕遮:“……”他现在这个半边身子匍匐在桌上的造型可能确实有点那啥, 但是他管不了太多了。 周澜皱眉, 柳叶道:“你们要干什么?” 小哥道:“得掌门之令,要将你们三个分开关押。周峰主, 柳公子, 请吧。” 柳叶立刻往丘幕遮身边蹭了蹭,周澜警惕道:“为什么突然要把我们三人分开?” 小哥道:“三天后就是云灵山论道会, 云灵山各处皆加强防守,把你们分开是掌门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他一抬手, 身后两个弟子就走上前来, 分站在周澜和柳叶身边, 不容拒绝地道:“请。” 周澜转向丘幕遮,皱眉:“我教你的……” 丘幕遮道:“放心,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我会好好修炼, 不会给你们魔修丢脸的。” 周澜道:“魔气难控, 心魔亦扰, 不要掉以轻心。” 丘幕遮对着他老学究般严肃的面容,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那小哥却没跟着离开,他非但没离开,反而直接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丘幕遮和他面面相觑了会儿,道:“那个……我想睡觉了……” 所以能不能拜托你赶紧离开!我这个别扭姿势趴在桌上真的好累啊! 小哥道:“你就打算这么睡?” 丘幕遮:“…………” 他慢慢站直身体——方才嗜月吞天蟒的大眼睛已经被他悄悄装进了虚纳袋,然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 小哥这才转过身,走到门边,盘腿坐了下来。 丘幕遮猛地坐直,惊道:“你你你不会要一直坐在这里吧!” 小哥不答。 丘幕遮:“喂,没必要看得这么紧吧?外面守着不够,还要在里面守?” 小哥两手平搭于膝上,闭上了眼。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丘幕遮往床上一倒,面无表情道:“我艹。”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门口那小哥也坐了整整一天。等到夜幕降临,丘幕遮也没点灯,屋内黑灯瞎火,只有窗外一片星空朗朗。 星空朗朗啊…… 不知为何,丘幕遮忽然精神一振。 睡你麻痹,起来High! 他一骨碌从被子里爬起来,开始了美丽多姿的夜生活——潜心修炼! 不管体内是灵气也好魔气也罢,对丘幕遮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他也从不担心自己会被心魔所噬。 因为他始终坚信,没有什么心魔能打倒他牢记于心的那二十四个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等到修炼晚课结束时,楼外灯火已经熄了一大片,估计已过午夜。 丘幕遮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打起一点银光在指尖,照了照,发现门卫小哥竟然还在,甚至还保持着之前的造型纹丝未动。 丘幕遮绝望地走回自己的小床,他侧过身,视线落到装有嗜月吞天蟒眼睛的虚纳袋上。盯得久了,他竟然觉得自己能看穿虚纳袋,那碧绿的兽眼闪着幽光,也与他对视着。 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连鞋都没脱,丘幕遮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丘幕遮只觉体内魔气四窜,搅得他心绪烦躁,似有一团烈火在胸口灼烧,却偏偏如困梦魇,怎么都醒不过来。脑中正混沌阵痛,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丘幕遮神志不稳,分不清梦境现实,只觉那握着他的手十指修长,清寒如玉,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摩挲他的肌肤,似乎十分眷恋,迟迟不肯离去。 灵力如涓涓细流灌入他体内,浇灭了他心头火烈,体内魔气平息,那手也松了开来。 …… 清风拂面,竹叶沙沙。 丘幕遮所在之地,正是秋鸣山东峰。 不远处有刷刷剑风之声,丘幕遮寻着声音走过去,流水溪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奋力挥着剑。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在他白色衣袍上落下圆圆圈圈的斑驳,他额上汗珠滚滚,一招一式却仍练得极为认真卖力。 丘幕遮朝前走了两步,脚踩地上枯叶发出咔嚓声响。 楚星沉把剑一收,往这边看来。 丘幕遮脚下一顿,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楚星沉虽然望向他,但是眼神却毫无波澜,似乎根本没有看他,而是透过他的身体看向远方。 哎?原来看不见他吗? 楚星沉收起白阿剑,直朝竹林深处走去,丘幕遮也跟了过去。 这片竹林又茂又深,在其间行走,往往有种置身原始森林的错觉。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有一处上山的小路,非常隐蔽,一般人走过,根本发现不了。但楚星沉不仅发现了,甚至还走得轻车熟路,似乎已经来过无数次。 哟哟,丘幕遮吹了声口哨,心道你小子是去密会哪位佳人啊,真是会挑地儿,这种地方不仅不会有人打扰,而且颇有情调,可以说非常适合打【哗——】战了。 山路原本极为狭窄,走到尽头时眼前却豁然开朗,阳光刺目,竟到了一处视野非常开阔的小山坡。 丘幕遮:哎?这到底要干嘛,跳崖? 楚星沉走到山坡边沿准备跳崖,哦不,他只是坐在那里的一块石头上,把白阿剑搁在脚边,然后开始发呆。 丘幕遮:“…………” 他走到楚星沉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刻“呀!”了一声。 原来在这里,竟然可以看见他的朽幕斋! 再往更远处看,连斋后那个灵洞也能隐隐窥见一角。 纵目远眺,但见山河壮阔,郁郁青青,大片大片的乔木绵延万里,直至广袤无垠的澄澈苍穹。丘幕遮顿时生出万丈豪情,一偏头,看到楚星沉,又立马从苏东坡变身为柳三变。 一曲“小白菜呀,地里黄呀”配上无数枯叶瞬间在心头飘起。 丘幕遮无语,不是,哥哥,江山如此多娇,你怎么还搞得一副如此悲情的样子?你看起来就像是苦追妹子多年却死活追不到手一样啊喂喂。 按照原作作者的尿性,楚星沉自带种马np文男主必备汤姆苏光环,除非他不想,否则就没有他泡不到的妞儿,没想到剧情严重跑偏后,竟然也会有折戟沉沙的时候?! 牛皮,丘幕遮心道,哪位小姐姐这么牛皮,改明儿得找个机会认识认识。 丘幕遮站得累了,索性在楚星沉身侧坐下,两个人便一起望着远处发呆,一呆,就呆了一夜…… 等丘幕遮第二天醒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做梦,竟回到了六年前。那时,秋鸣山还未遭到围剿,楚星沉也还是个别扭的大男孩。 不知为何,昨晚梦里的一切都非常真实,即使丘幕遮醒来好久,也还能将梦中情景记得一清二楚,就连楚星沉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都仿佛犹在眼前。 一股极诱人的香味拉回了丘幕遮的思绪,原来是昨日那小哥,提了一食盒的饭菜进来。 !!! 从床上到桌边,丘幕遮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 一看,虽然只有(?)三菜一汤,但都是丘幕遮最喜欢的。 他高兴地看向小哥:“因为要举办论道会,所以连伙食都改善啦?”之前,可都只有萝卜稀饭。 小哥神色淡淡,站着不动。 “要不,你也坐下来一块吃?”丘幕遮刚把话问出口就尴尬了,只有一双筷子一只碗……哎哎?食盒里竟然装有两双筷子两只碗! 眼见着小哥说了声“好”,然后在对面坐下,从容地给自己先盛了一碗饭。 我去,原来早就准备好了!敢情你们老板在海底捞混过吧,人海底捞怕单身顾客孤单,在顾客对面放个玩偶作伴,你们直接放活人作陪啊! 吃过饭后,小哥收拾了餐盘走人,很快又回来了,这第二天,又是两人相顾无言,各玩各的一天。 晚上,小哥依旧守在门边,丘幕遮依旧坐在床上。因为论道会将近的缘故,即使到了很晚,外面依旧能听到云灵山弟子勤奋苦练的声音。 丘幕遮在“扰民啊扰民”的无奈叹息中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半睡半醒间,体内魔气又开始骚动不安,果真如周澜所说,即使修炼时魔气能运转正常,但是在人最放松的无意识状态下,心魔这撩人的小妖精又会出来作祟,并且随着修炼的越深入,对人神志的折磨越厉害。 丘幕遮正饱受折磨之时,一只手又握住了他的手腕,和昨晚一样,源源不断的灵流浇灌入他经脉,如久旱逢甘露,让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 握住他的手一紧,接着灵流突然断掉——就好比看视频看到正精彩处突然“啪”一下断电了,要多不爽有多不爽,丘幕遮不由皱起眉,刚扭了下身子,忽然唇上一凉,一片柔软覆盖上来,灵流改而从口中灌入。 虽然炎炎夏日直接猛灌冰水非常爽,但是丘幕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即使意识模糊,他也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压住他的是另外一双唇…… 等等!我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 我他妈这是在做春梦!? 贴上来的唇瓣原本微微冰凉,很快,就变得滚烫如火,烫得丘幕遮更加意识不清。那双唇原本只是在他唇上轻轻摩挲,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但是随着温度的升高,开始转而变为亲吻。 灵流清凉,唇瓣火热,丘幕遮恍若置身冰火两重天,十分难耐。他不自觉地想把头扭开,下巴尖却被人掐住强掰了回来。 在一番近乎凶狠的吮吻之后,丘幕遮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灵力亦已流遍他全身各处,将翻涌的魔气平息下去。 接着,那双唇又含住他上唇流连忘返地吮了好几下,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 人来人往,酒菜飘香。 丘幕遮所在之地,是一处客栈。这客栈装修精良,生意火爆,丘幕遮总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他正立于楼梯口处,四处张望中,忽然瞥见一抹蓝色。 楚星沉? 他即刻追上去,在楚星沉进客房前也跟着闪身而入。 此时所见的楚星沉,已经长大成人,是现在丘幕遮最熟悉的模样。 左右细看这客房的摆设布局,丘幕遮才想起来,这客栈,他确实来过,是之前在江州遇到楚星沉后,两人结伴前往云灵山途中住过的最豪华的一家客栈。 此时天色已晚,楚星沉进房间后并没有直接上床睡觉,而是在桌边坐了会儿,又起身问小二要来了笔墨纸砚。 丘幕遮本来站他对面,见他神色十分专注,继而又走到他身后,看他行云流水地在纸上画出一个人物画像。 楚星沉会画画,丘幕遮并不奇怪,毕竟是个人都会画画,只是画得好与不好罢了,但是!楚星沉他他他竟然画得相当好,这丘幕遮就有点佩服了,因为原作里根本没提到这些东西,毕竟搞修真这行的,能打能杀能升天才是关键。 楚星沉画了一张又一张,虽然寥寥数笔,但是画得比影寻不知道好多少,至少能看出来,是个气质不俗的美人。 有执剑而舞的,也有闲坐弹琴的,有正脸,也有侧面,只是很可惜,这些画像,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画上人的五官。 为什么不画脸?丘幕遮好奇,难道是因为害羞? 楚星沉画完之后,手指在未完成的人物脸庞上轻轻滑动,动作可以说是相当温柔。这还是丘幕遮第二次见他如此温柔地对待什么,第一次是对他家楚小公子思思小朋友。 丘幕遮同他一道望着那些画,心里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非要描述一番的话,竟有些微的酸酸涩涩…… 哎,儿大不中留,早晚要嫁人。 这是丘幕遮次日醒来时,头脑里还在回想的昨晚梦中的感慨。 53.三天三夜2 丘幕遮坐在窗台上,看到原本一片青绿的云灵山, 开始插上各种颜色的彩旗。系统说的不错, 从静心楼眺望,果然能看到云灵山论道会的主会场。 他把视线转回屋内, 小哥正在叮叮哐哐摆碗筷, 头也不抬地道:“吃饭了。” 丘幕遮走到桌边, 望了小哥一眼道:“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小哥手中动作稍顿,淡淡道:“是吗?” 丘幕遮:“明天论道会就开始了, 其他各门各派的人是不是都到了?” 小哥:“差不多,路程比较远的明天才到。” 丘幕遮心想,缥缈山应该不算远吧。 小哥:“为什么问这个?” 丘幕遮:“随口问问。” 小哥:“你……” 丘幕遮:“啊?” 小哥:“没什么。” 两个人相对而坐,默默吃饭,一时间又无话可聊了。 丘幕遮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边嚼边道:“窝一清系不系禁锢你?” 小哥:“………………” 丘幕遮把肉吞下去, 重新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没有。” “好吧。”丘幕遮道, “你跟我一位故人还挺像。” “是吗?长得像?” 丘幕遮微微惊讶, 两个人同居(……)第三天了,他还没见过小哥对他说的哪个话题感兴趣, 于是很高兴地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长得不像,感觉特别像。” “…………什么感觉?” “嗯啊……这个嘛……”丘幕遮认真想想,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一脸丧气要死不活既呆板又无趣, 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话啊系不系! 所以丘幕遮“嗯啊嗯啊”了半天, 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 丘幕遮笑了笑, 又问:“对了,缥缈山派的陆仙尊可来了?” 小哥道:“你问他做什么?” 丘幕遮道:“嗜月吞天蟒攻击缥缈山那晚,听说他一直在地牢镇压魔物,来云灵山的路上,又听说他伤得不轻,所以我很好奇啊,这次论道会,他还能不能来?” 小哥道:“他不来了。” 丘幕遮讶然:“真来不了了?就伤得那么重?” 小哥对这个话题似乎不仅不感兴趣,还微微有些不耐烦,夹青菜时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一小片青菜叶。 之后,无论丘幕遮再怎么找话聊,小哥都死活不肯再说话了。 转眼又到了晚上,也许是因为总想着明天论道会的事,丘幕遮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就睡得格外沉,然而体内的小婊砸又开始在梦中折磨他了。 “唔……” 这一晚,没有人握住他的手腕,而是一上来就直接压住了他的唇。 一回生二回熟啊,丘幕遮混混沌沌地想,这做春梦还能每晚都梦见同一个人? 如果说昨晚还叫亲吻,那这第三晚,几乎可以说是啃咬了。灵流原本清凉无比,此刻也仿佛被滚烫的温度灼烧,灌入他喉中,游遍他四肢,让他整个人由内到外都变得热烘烘的。 对方的攻势有点太过粗暴,丘幕遮只觉嘴巴上传来丝丝疼痛。 小美人,别急别急,慢慢来啊。 他试图去推对方的肩,结果手一摸—— 哇靠!这美人竟是个平胸?! 手再顺势往别处一摸—— 哇哇靠靠!这美人骨架有点大啊! 忽然,他感觉对方把身子往下压了压,原本还留有空隙的两具身体,此刻贴合在一起,丘幕遮感觉到大腿根处传来一点异样—— 哇哇哇靠靠靠!这美人竟然还随身带枪? 原来他竟然好这一口吗! 不对,这枪佩戴的位置也太奇怪了,哪有人把枪配大腿中间的?还有,他不是都重生穿越了吗,哪里能冒出来枪!难道他又穿回去了?! 这个春梦感觉有点惊悚啊喂,要醒要醒,就在他挣扎着想醒过来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与往日不同,这回带上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恭喜宿主,体内魔气流转趋于正常,对魔气操控能力提升,战斗力+100,现有总积分1600!】 啥?古人有练醉拳之说,他这是开发出了一种全新玩法——练梦功吗! 他本来还在推拒的手渐渐放松,这个举动似乎给了对方很大的鼓励,撬开牙关直接侵入进来,迅猛灵流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进他身体里—— 【宿主对心魔压制能力进一步提升,反派战斗力+200!】 丘幕遮本来还有些抵触,这次索性微微张开嘴,任对方在他口中肆意翻搅—— 【反派战斗力+200!总积分达到2000!恭喜宿主成功升级汤姆苏系统3.0,开启神秘宝箱一个!】 开启宝箱是需要激活码的,但丘幕遮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想什么激活码了,他的脑子已经快烧成了一团浆糊。 终于,火热的唇舌离开了他的嘴巴,却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美人你搞错了,这种事还是我来就好!丘幕遮正想翻身做主,却被对方按了回去。 我靠,姑娘你力气忒大了点! 不能认输,绝不能认输!丘幕遮开始和对方较上劲儿,一番肉搏(……)下来,虽然丘幕遮的力量明显不占优势,但还是对方先行放弃。 然后一吻落在嘴角,对方才终于作罢。 …… 满目纯白,冰雪琉璃。 丘幕遮站在雪地里,遥望四周,竟是一望无际的冰川。 “你们到底去不去?” 熟悉的女声就在背后不远,丘幕遮猛一回头,差点撞上身后一人,脚下晃荡了几脚,还好自己稳住了。 那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眼底仿佛沉着一汪幽幽深潭,正是他的好师侄楚星沉。与他站在一处的,还有小金、陈放、花师姐等一干缥缈山派的年轻弟子。 刚才说话的正是小金。 她继续指着一个方向嚷道:“问天湖就在那边!反正雪兽已经除掉,我们都顺利完成任务了,为什么就不能耽搁一小会儿呢?” 问天湖?丘幕遮想起来了,原作里有一段楚星沉打怪升级的剧情,就是在问天湖一带。问天湖之所以那么有名,除了风景秀丽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名字……所包涵的含义。 问天问天,问的其实是人的命运,只要你往问天湖旁边一站,湖水就会倒映出你的模样。当然,天下所有的湖都可以做到这点,但问天湖不同的是,它还可以倒映出你天命之人的模样。 “既然小金这么想去,那我们大家都去看看吧。”花师姐拍案发话,于是众人转而赶往问天湖。 所有人都到问天湖畔逛了一圈,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有楚星沉一直站在一边没动。 “楚师兄,你怎么不去看看呢?” “是啊楚师兄,你快去吧,就差你一个了。” “嘻嘻,我们在这等你,谁也不偷看。” 大家八卦的热情异常高涨,谁知楚星沉却非常坚定地道:“不去。” “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呀?” 楚星沉道:“我命非天定,又何必问天?” 花师姐蹙眉:“天命早已注定,难道你想逆天而为?” 楚星沉道:“若天命不遂我意,逆天又有何妨?” 丘幕遮拍拍手,小伙子够霸气!不过你不去问天湖照一照所谓的“天命之人”是对的,万一照出三个四个,七个八个的,那他妈就尴尬了是不是。 楚星沉不去照,丘幕遮则表示我去。 他走到湖边微微弯腰,湖水中首先倒映出了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那湖水荡漾开,他自己的倒影也随之化成涟漪。 面前那一小块湖水,仿佛变成了一面银镜,镜中映出的,是某处水汽缭绕的温泉。影影绰绰间,他先见着了一个裸/背,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合在背上,背部线条紧实而优美。 接着,他听到一个男声道:“宝贝儿,别躲啊。”说完了还在那边笑个不停。 丘幕遮辨认了半天,才确认那是自己的声音,不过……靠,为毛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嗯,诱人? 此时水雾渐散,虽然仍看得不大清,但是丘幕遮还是琢磨出了个大概。 两个身影面对面交叠在一起,坐怀中的那人还穿着一件红色的纱衣,那人伸出一双手搭在对方的裸/背上,水花突然一阵激烈乱跳,笑声也随之戛然,取而代之的则是听起来极为快活的直哼哼…… 那对着丘幕遮的裸/背怎么看都应该是个男人的,而那个直哼哼的…………是他自己? 嗯。 嗯? 我屮艸芔茻!!! 他他他,他的天命之人为毛是个带把的啊啊啊! 湖水中的自己抱着那人的脖子转了个身,正好露出了那人的侧脸。 就算丘幕遮不认得他自己了,也不可能认不出这张脸。 ——楚!星!沉! 次噢摔!去你@#&%的“温泉戏稚子”!!!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为什么这种恶俗剧情还是出现了!!! ——“轰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从天际滚落,直打得丘幕遮从床上惊坐而起! 窗外夜幕幽蓝,还没天亮。 丘幕遮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大腿根处被顶弄的感觉似乎还异常鲜明的残留着。他抱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绝望中。 我竟然会做这种梦,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Anyone can tell him?Why?到底是Why???!!! 联想到前两天的梦,他竟然做的都是跟过去,跟楚星沉有关的梦,再想到今晚第一个春梦,他终于醒悟,自己为什么会yy一个胯/下带枪的妹子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妹子,那是一个——真!男!人! 他好想把原主,不,把原作作者掐死了再摇活过来再掐死再摇活过来再掐死无限循环,去尼玛的老子真的变成断袖了啊,呜呜呜…… 断的还是唯一一个他断不起的人,呜呜呜…… 他想起之前在缥缈山地牢自己跟楚星沉说的那段“表白”,如今这是应验了吗?! 苍天哪! 大地哪! 他对楚星沉的心思竟然龌龊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激活码正确!恭喜宿主开启第二个升级宝箱!】 54.云灵论道 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在黑暗里亮得耀眼的宝箱, 点了一看,是一张迷你咒符。 “…………”就不能送他个好点的抚慰一下他刚刚碎裂一地的三观吗? 【高级传送阵,优点:随用随传,可在瞬息之间逃离危险,同时引发爆破, 对一定范围内敌人造成群体伤害;缺点:一次性使用,有来无回】 !!!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竟是个大宝贝! 设置传送阵,别说高级的了,就是非常普通的微型传送阵,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所以这张迷你咒符的确非常宝贝了。 用来逃出静心楼似乎有点大材小用, 况且他还想观看一下明天就要开始的论道会。远走天涯这件事,暂且不急, 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 丘幕遮仰面躺下,梦里两个人在温泉纠缠的那一幕不可抗拒地在脑海里回放。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富强民主文……不不不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富强民主文明和……虽然楚星沉肤白貌美大长腿, 但是我绝不可能对他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他也不允许我对他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你……不不不……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丘幕遮早上爬起来洗漱时, 脸盆里倒映的自己,俨然成了熊猫眼。 小哥看到他的脸, 拧眉道:“你一晚没睡?” 丘幕遮丧气地回道:“睡不着。” 背了一个晚上的“富强民主”,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抬头瞥了眼, 见小哥眼睛下面乌乌一圈, 奇怪道:“哎?你也一晚没睡?” 小哥:“……” 丘幕遮:“也是, 今天论道会就开始了,你肯定兴奋地睡不着了。” 小哥一副“你且就这么认为吧”的表情。 到了中午,论道会正式开场。 论道会会场是一处极为开阔的平地,仿佛是某位神仙用一把巨斧将山峰横腰斩断,硬生生开辟出来的。会场上布置有起码十余座高台,高低不一,可以同时进行好几场比试。场地周边是彩旗飘飘的看台,坐满了各门各派来参会的修士。 今日是大好晴空,论道会会场热闹非凡,各种声音传到丘幕遮耳中,令他也为之振奋。 唯一可惜的地方,是只能看到比试中缭乱的身影和灵光,却看不清到底谁在跟谁打。 到了傍晚,大家的热情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发高涨,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极为激烈的喊叫和掌声,而此时会场上只剩一个高台有人在比试。其中一人着蓝袍,身姿轻灵飘逸,一起一落仿若游在画中。 即使看不到脸,丘幕遮也立刻猜到此人是谁。 还用说吗朋友们。之前其他人的比试只是开胃小菜,现在主角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将今天的论道会整个推向了高潮。 丘幕遮手中没有折扇,只能扇扇自己的衣摆,笑而不语。 忽然,窗外飘起了黑色的雪花,原本瑰丽多彩的远天也开始暗淡。 ——影寻来了! 伴随着雪花越下越大,黑漆漆一片魔军如乌鸦群兵临城下。 魔不愧是魔,人类法则对他们完全不管用,就连云灵山派最引以为傲的防空警戒也在此时变成了一张废纸! 和会场上近千名的修仙之士相比,魔族这几百人在数量上其实并不占优势,影寻之所以只带了这么一支单薄军队来,一方面是因为人界和魔界之间有数不清的复杂结界,双方要想大规模越界其实并不容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影寻此人,向来疏狂,觉得我打尔等渣渣,带百人足矣,根本无需倾巢出动。 丘幕遮很早之前就吐槽过,《至尊》里的各路反派配置太低,要不就颜值不够,要不就智商堪忧,要不就战斗力弱鸡,但是作为本书反派大boss的魔君影寻,智商颜值不论,单从设定来看,战斗力还是杠杠的,什么魔族鬼族两族混血啦,什么有重伤过陆默轩的贴身护卫鬼面童啦,什么各种神兵利器揣兜里啦,所以说,人家狂,也有人家狂的资本。 但是你再狂再叼也没用,你还是干不过男主,这就是所谓的“既生瑜,何生亮”,呜呼哀哉。 因为隔得远,丘幕遮不知两方对峙时说了什么,但见魔军成一字型排开,陆续有人下到高台,同时修仙界这边也派出人手对战。 哦豁,难道影寻真是来论道的? 打死丘幕遮都不信! 老魔君的愿望是把仙界收归手中,但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影寻必然会子承父业。他绝壁是打算趁此次云灵山论道会,将各大门派齐聚一堂的高手一网打尽。 云灵山派自然也有对策,现在双方装模作样论道一番,看似和平,实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没过多久,也不知是哪方先开始的,人群突然尖叫不止,原本只在一边观战的魔军全部冲进会场,乌云聚拢、狂风大作,云灵山派的警报连连炸响,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序幕。 丘幕遮本来在静心楼隔岸观火,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打斗太过激烈,连静心楼都受到了影响,开始晃动起来。 明明还没到晚上,但是整个天几乎完全灰暗,激战把云灵山的动物全都炸了出来,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在受了惊吓之后到处乱窜。无数飞鸟从窗外掠过,还有发出奇怪叫声的各种魔兽,疯了一般撞击结界和窗户。 魔兽试图从外面摧毁静心楼,丘幕遮则试图从里面破除结界。 双方合作愉快,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和尝试之后,结界终于破了一个口! 外面那头身材臃肿的魔兽没刹住车,“轰!”一下冲进楼内,丘幕遮赶紧侧身一避——大家伙接连撞倒桌椅书架,一头撞在对面墙上。 丘幕遮抓起床单往外一抛,无视掉魔兽那仿佛被背叛了的怨妇般的眼神,从窗口跳了出去。 “峰主!峰主!” 旁边窗口,柳叶和周澜正一脚搭在窗台上,柳叶正兴奋地朝他挥手。 他御着床单飞过去,柳叶一下子便跳了下来。 周澜却站着没动。 “干嘛呢!快下来,还有位置!”丘幕遮指了指他和柳叶中间一大块地方。 周澜望着床单,嘴角青筋跳了跳,然后化身魔兽,振翅飞了出去。 丘幕遮:“他什么表情?” 柳叶:“大概是……太嫌弃了。” 丘幕遮:“……” 御剑飞行和御床单飞行本质没什么区别吧?只不过一个比较帅,一个比较屌丝而已,但是床单实用啊!剑一次性最多载三个人,他这床单,载重十人绝对不是问题!危机时刻,就莫要在意那么多了。 空中到处都是乱飞乱窜的鸟兽,为了躲避鸟兽的攻击,丘幕遮的飞行轨迹不得不不断调整,直至离论道会主会场越来越接近。 “峰主!是小金!”柳叶忽然指向下方大呼。 那儿,小金正被一个魔族黑衣人打得连连败退,眼见着就要命丧魔爪…… 一记流火金刀正正插进黑衣人的喉咙,小山似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地,变幻成了一缕黑烟消散殆尽。 “师叔!”小金惊喜大叫,丘幕遮从床单上跳下,她猛扑过去,挂住丘幕遮的脖子又开始“嘤咛嘤咛。” 还没等她撒够娇,又有一批魔影从四面八方逼近。 丘幕遮将装有嗜月吞天蟒眼睛的虚纳袋塞到小金手中,低低道:“记得把这个给你楚师兄。” 此时的云灵山硝烟弥漫,已彻底沦为了千人级别的战场。丘幕遮一脚将一头试图从背后叼咬柳叶的独眼魔兽踹翻,看到周澜又恢复了人形,立于半空冷冷看着下面。 丘幕遮刚想喊他下来帮把手,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周澜本就是魔族,总不好意思让他对付自己的族人吧?他能不插手双方战事,已然是一种变相帮助了。 眼见着魔军快要被团灭,突然,平地里忽地刮起一阵飓风,卷起无数尘埃灰石,飓风如一个巨大的漏斗,从地面直通而上,直至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 有人惊恐高呼:“那是招魂盘!” 招魂盘,千年不世出的鬼族圣器,传闻一千年只能开启一次。 丘幕遮暗自心惊,影寻竟然祭出了招魂盘! 此时的招魂盘正悬于众人头顶缓缓转动,源源不断地吸取战场上的灵力。当汲取的灵力足够多时,招魂盘就会自动开启,从里面释放出被封印其中的无数凶鬼怨灵。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招魂盘,停止了动作,因为,他们不能动。 招魂盘是借以吸收强大灵力才能打开鬼狱之门,一旦他们继续抵抗魔族大军,就会不断产生灵力供给招魂盘,也就等同于变相地帮助影寻将恶鬼释放出来,到时候,不仅云灵山,整个人界都得生灵涂炭。但是他们不动,就等于乖乖束手就擒,这样看来,似乎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再牛逼的法器也有bug,而招魂盘的bug,就是和祭器之人共存亡。也就是说,要想彻底关闭招魂盘,就必须打败影寻,而此前,影寻一直在冷眼旁观,有鬼面童护法,还暂时没有人能够靠近他。 当所有人都停止不动时,招魂盘果然也停止了转动。 殷泽作为云灵山派的掌门及此次论道会的东道主,自然率先站出来,高声道:“影寻,与招魂盘契约,就相当于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鬼,他日,你必会遭到恶鬼反噬!死无全尸!” 黑色雪花聚成的人影发出一声冷笑,道:“他日之事就用不着殷掌门操心了,你只要记得,今日是我屠了你云灵山就好。” 此话一放,开始有人小声啜泣,几乎人人,都不禁害怕得发起抖来。 这时,楚星沉的白阿剑忽地发出微微银光,一缕幽光自剑身升腾而起,幻化成了一个男人的虚像。 55.向死而生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立刻从人群里传来—— “那个男人是谁?” “是……是郑仙尊吗?!” “天哪,郑仙尊来救我们了!呜呜呜!” 而对面, 黑色雪影逐渐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实体, 露出真实面貌的影寻低低道:“师傅, 你终于肯出来了。” 殷泽嘴唇发抖:“郑师弟……” 以魂识之态现身的郑霁风仍像过去那样微微一笑,道:“殷师兄, 好久不见了。” 殷泽:“我……你……” 郑霁风摇摇头:“无需多说。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我来跟他说。” 影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郑霁风,道:“师傅要跟我说什么?又是一通悲悯苍生, 济世救人的大道理吗?” 郑霁风道:“我这一生,你说我善也好,傻也罢, 痴也好, 愚也罢, 也就这样了。我不求别的什么,只求对得起天地父母,对得起自己的心。” 影寻道:“所以你还是想阻止我?那你可知,就算没有我, 也会有其他人这么做, 你阻止得了我一人,能阻止得了其他虎视眈眈的魔族吗?大道三千,可惜你我殊途难归。” 郑霁风嘴唇紧紧抿了下,眼神忽然锋锐:“纵有大道三千, 今日, 我偏要渡你一个!” 他突然化作白光灌于白阿剑之上, 顷刻间,白阿剑灵力大涨,几乎是带着楚星沉攻向影寻。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空中交会,快到旁人根本无从插手,刹那间,灵气与魔气交织成无比绚烂的光芒。 因为打斗中爆发的灵力过于强大,所以即使只有楚星沉一个人,招魂盘又开始极缓慢地转动起来。 但是没办法,不能坐着等死,只能寄希望于招魂盘完全开启前先一步打败影寻。 这时,招魂盘外阴气渐重,开始有青面獠牙的小鬼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些小鬼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是抓咬啃噬的本领十分了得,就算不能要你命,但逮着你一顿乱撕乱咬,也能把你咬得痛苦不堪。 殷泽立刻就要御剑而上,贺欢道:“不可!你一旦靠近招魂盘,灵力就会被吸收,招魂盘的开启速度就会加快,放更多恶鬼出来!” 殷泽急得太阳穴突突跳:“那你说怎么办?任由那些小鬼冲下来?它们一旦进入人群,大家本能地就会抵抗,这么多人,灵气岂不是会更多?!” 贺欢还待争执,只见一道身影倏地飞向招魂盘,在那些小鬼俯冲入人群之前于半空拦住了它们。 “有人上去了!好大的胆子!” “好像是丘幕遮!是是是!就是他!他是天生魔体!” 贺欢和殷泽双双仰起头,不约而同道:“他竟然……” 招魂盘以灵力为媒开启鬼狱之门,却不会吸收魔气。放眼会场近千人,也只有丘幕遮这个千年难遇的魔婴之体可以毫无顾忌地靠近了。 他将那些小鬼尽数斩于招魂盘前,一边抽神去看楚星沉那边的战况。 楚寻二人酣战正烈,但不知为何,当丘幕遮去望楚星沉时,他也正好望向丘幕遮。 楚星沉心头猛地一跳,但见丘幕遮朝他一笑,那样子仿佛在说“你放心对付影寻,我想办法拖住招魂盘”。 他顿时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反手格挡开影寻魔爪的攻击,同时剑气霜雪般破开空气,以更加悍然的态势发起进攻。而鬼面童得影寻之令,立于二人身侧,不让其他任何人有机会靠近,给了两人完完全全单打独斗的空间。 丘幕遮这边,本来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从招魂盘里逃出来的小鬼,突然间,一道极为强烈的白光打在招魂盘上,那股灵力异常强大,直接加剧了招魂盘的转动速度,盘里刺耳尖叫声骤然爆炸,瞬间从门内涌出一大波恶鬼! “不好!”殷泽大叫道,“鬼狱之门要被打开了,所有金丹期以上修士跟着我上!” 局势突然失控,没有人来得及关心那道诡异白光从何而来,他们纷纷拔剑,冲到空中。 炽热鬼火从招魂盘里滚滚而出,漫天燃烧,烧得丘幕遮眼中尽是一片赤红。 不远处,殷泽的腿快被咬得血肉模糊,周澜的右胳膊也血流不止。 几只恶鬼围攻一名修士,丘幕遮甩出手中魔气幻化成的长鞭,将恶灵全部卷翻在地,一看,被救的那个人竟然是郭浩! 两人猛一对视,都愣了一下。 丘幕遮:“早知道是郭宗主,我就不操心了。” 郭浩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这时,楚星沉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暴喝,紧接着,招魂盘开始迅猛倒转,骇人的飓风再次如漩涡般卷起,已经逃出来的恶灵鬼魂和离招魂盘较近的人都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往回倒吸!丘幕遮用魔气撑起一道屏障,将那些快要被吸入招魂盘的人挡了回去。 因为招魂盘现在开始往回倒吸身体内有灵力的人,所以只有丘幕遮能勉强站得住脚。 数不清的凶鬼掠过他的身体,就像刀一样割在每一寸皮肤上,他咬紧牙关道,再坚持,再坚持一下,招魂盘马上就要彻底关闭了! 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低头一看,那是一只白到吓人的手,每根手指都有正常人的两倍长,指甲里藏污纳垢。顺着那只手望去,一个半身裸女正卡在招魂盘即将关闭的门缝里,她的脸比手更白,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眼,鼻子和嘴巴都被咬断了一半,朝丘幕遮一笑,那嘴巴里就涌出一滩血。 我靠!这什么鬼玩意?这他妈的连鬼都不是了吧! 丘幕遮的脚被那女鬼死死抓住,正被她不断往招魂盘里拖,就在一脚快要踏进招魂盘时,最后一个人终于被他成功接住。 双手得空,他正要将魔气聚于手心一掌拍向那女鬼时,那女鬼突然张嘴,朝着他的脚踝就狠狠咬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无比! 但痛不是问题,问题是,那女鬼竟然咬着他不放,正不断从他身上吸取魔气! 丘幕遮脑中一根弦啪地一断,这女鬼不是普通的鬼,而是噬魔鬼女! ——专门吸收魔气的一种大凶之鬼,可以说是所有魔族魔修的克星! 原作里,楚星沉就是降服了噬魔鬼女后,再利用噬魔鬼女降服了诸多魔教中人,让他们为己所用。 不要误会,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降服,毕竟原作还没有那么重口味!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遇到命中注定的魔星,丘幕遮只有认栽的…… 认你妹的栽! 他拼死挣脱掉噬魔鬼女,抬头一瞥,漫天黄沙和魑魅魍魉里,周澜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擦!来得太及时了! 丘幕遮气沉丹田,高声道:“周——澜——!”他用仅剩的魔气幻化成细长魔鞭,遥遥用力一抛,“拉我一把!” 那魔鞭缠上周澜的左手,只要他用力拉一把,丘幕遮就能彻底脱离险境! 可是。 周澜没有用力。 危机关头一秒钟的偏差就能决定人的生死,就在魔鞭从周澜手中滑落的一刻,噬魔鬼女再次咬住丘幕遮的小腿。 这时,白阿剑从另一个方向飞来,在招魂盘刮起的飓风中如惊涛骇浪上的一叶扁舟,颠簸摇摆,随时都可能从高空栽下去。 楚星沉刚刚和影寻恶战一场,内外皆是重伤,但他仍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念,只为茫茫天地间那一个人。 “别过来!”丘幕遮狂吼,“招魂盘会把你吸进去的!” 可是楚星沉就像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一心一意朝他奔赴而来。 丘幕遮急得冷汗直流,他喃喃道:“来不及了,傻小子。” 一团剧烈的魔气云突然在空中爆开,一时间,仿佛山河哭泣,百鸟悲鸣。 过了不知多久,魔气终于渐渐消散,招魂盘也随之彻底关闭。 天地,又恢复了宁静。 有人哭道:“他是为了救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要魔体自爆?” “不自爆的话,若被拖进了招魂盘,将会在鬼狱里日夜遭受万鬼噬咬,永世不入轮回,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地面上的人皆呆呆地仰头望,手里的剑全部掉落于地,他们两腿发软,一个接一个的,扑通扑通全跪在了地上。 变成一片废墟的会场一角,小金拿起剑冲到周澜面前,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救我师叔?” 周澜望着她,继而又望向她手中的剑。 小金哭得全身发抖:“我都看到了,他让你拉他一把,可是你根本无动于衷!你明明……你明明可以……” 周澜抬手,将黑色兜帽戴上,又往下一拉,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冷漠道:“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值吗?” 小金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话,轻轻道:“师叔真是看错你了。” 周澜顿了下,道:“也许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小金恍恍惚惚地走回会场中心,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楚星沉的影子。 她仰头望向夜空,眼泪不停地从脸颊上滑落,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此时乌云消散,一弯弦月正挂在远山。 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初上缥缈山时,楚星沉说过的一句话—— 以后,再也不会有圆月了。 56.此去经年 幽暗的山洞里, 只有一点烛火摇曳, 火光照在洞壁上, 映出三个放大了数倍的身影。 “爹, 你让我去!我要砍了那个淫贼!” “去去去, 去什么去!就你那点破本事,小心人家一根毛都没见着,自己脑脖子先被砍了!” “可是……可是爹你忍心看小妹掉入狼窟吗?!” 一声无奈的重重叹息,接着是女孩的抽泣哀吟。 “那个……打扰一下……”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插入, 三个人齐齐把视线转向刚从床上坐起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十分清瘦的男人, 因为长时间卧床的关系,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的病容,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五官的精致,相反, 还平添了一点颓靡的风流。 女孩一抹眼泪,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终于?”丘幕遮捏捏快要冒烟的嗓子, 问,“我睡了多久?” “七天。” 七天?不过搞了个传送而已,竟然传这么久! 系统?系统! 【系统正在重新启动中……请稍后……】 【系统更新修复中……10%,30%, 60%, 90%,99%……99%……99%……】 系统卡死在99%不动了, 丘幕遮差点急吐血。 三个人同时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丘幕遮摆摆手, 接着抱拳道, “想必一定是三位救了我,感激不尽,先请教三位尊姓大名?” 那老爹道:“在下甘蔗,这是我儿甘薯,小女甘果,请问公子姓甚名谁?” 丘幕遮:“甘油。” 甘老爹道:“原来还是本家!有缘有缘!” 丘幕遮笑笑,四周望了一眼,道:“此处是何地?”下面的话没讲:看起来不像是人住的家啊。 甘老爹道:“我家。” 丘幕遮:“…………” 这岩洞阴暗潮湿又极为狭小,只有一进一出,而且空气中隐隐飘着丝腐烂的气味,洞里除了两三张铺着稻草的石床外,只有一张桌子,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除非…… 丘幕遮艰难问道:“此处是魔界?” 甘老爹道:“这里是幽州鬼域。” “…………” 甘果连忙道:“你别害怕,我们虽然是鬼族,但我们不是鬼。” 这个丘幕遮当然知道,地上墙上都还有你们的影子呢! 鬼族其实是魔族的一个分支,只是因为这一脉擅长御鬼之术,为其他魔族所忌,才被划分出去,自成一派。 但看穿着打扮,甘老爹和甘薯都是粗布衣衫,甘果一件绿色烟罗裙,比起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魔族,鬼族的审美水平更接近于普通人类,这也让丘幕遮多了一点亲近感。 只是没想到,他虽没被拖入鬼狱,却还是被传送到了鬼界。 最后一个问题。 “三位是如何救了我?” 甘果道:“是我爹把你打捞上来的。” 丘幕遮:“原来甘先生是渔民。” 甘果道:“我爹是打捞尸体的。” “…………” 甘老爹解释道:“因为幽州鬼域是人魔鬼三界交界之地,也是三界唯一一块共有领域,每每打仗打死人,就有大量尸体抛在这里。” 丘幕遮:“…………” 所以说,他不仅被传送到了鬼界,还被传送到了死人堆里? 之前说传送目的地随机,没想到随机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敢情这系统级别越升越高,口味也他妈越来越重啊! “这几日有劳各位看顾,甘油感激不尽,区区小……”丘幕遮环顾左右,发现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 甘果道:“你那身衣服又臭又脏,已经给你扔了,衣服里的东西都放在这儿了。”她从地上篮子里找出一个刺绣口袋,还做了个鬼脸。 丘幕遮笑:“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咒符法器还是有那么一两件,三位若不嫌弃,便送给三位聊表感激之意。” 又问如何去往人界,甘老爹道:“你暂时别想了,最近幽州鬼域战事吃紧,虽然被人界暂时占据,但是魔界还是没放弃进攻,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很难出去。” 丘幕遮听了奇怪:“什么叫幽州鬼域被人界占据了?” 本来三界不是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吗? 甘老爹道:“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你知道魔君影寻率兵攻打云灵山的故事?” 丘幕遮:“知道。”他非但知道,还亲眼见证过! 甘老爹道:“影寻大败,魔族溃不成军,连带着整个魔族势力都受到了极大影响。族不可一日无君,便由新任的右护法周澜代行魔君之责,而人界那边,三师退位,几乎由缥缈山派掌门楚星沉一人执掌天下……” “等等!”丘幕遮越听越奇怪,“就七天时间,周澜都当了右护法,楚星沉都当了掌门了?” 这升级速度也太逆天了啊喂! 甘薯抓抓头道:“那个,其实吧,忘了告诉你,幽州鬼域的时间比较特殊,在幽州鬼域一天,外面就是一年。” 丘幕遮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甘薯:“在幽州鬼域一天,外面就是一年。” 丘幕遮:“……………………” 所以你们刚刚说我睡了七天,其实我已经睡了七年?! 卧槽卧槽卧槽!七年什么概念?足够他从一个小鲜肉变成老腊肉了! 他要是不睡觉,娃都能打酱油了! 丘幕遮如遭棒喝,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他强行逼迫自己先冷静下来问清楚:“外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甘老爹道:“我们鬼界地域虽小,但向来还比较安定,可是自从楚星沉和周澜上位后,两界经常发生战乱,打过来打过去,我们鬼界的地盘都快被蚕食侵吞干净了。刚刚在思慕谷那边又打了一场,双方损伤近千人,整个山谷都变成了一片血谷,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玩这么狠的吗?也是,男人嘛,争来争去,不为美人就为江山,似乎不争个头破血流就不算个男人。 甘薯愤愤道:“特别是楚星沉,对我们鬼族那叫一个深恶痛绝,手段要多血腥有多血腥,要多残酷有多残酷……” “再等等!你说,楚星沉血腥残酷?”丘幕遮记忆里的楚星沉虽然冰冷淡漠,但是怎么都跟血腥残酷挂不上勾吧! 甘老爹叹气道:“就是啊。别说对付我们鬼界了,就是对付他们自己修真界,他的手段也很残忍。本来缥缈山派、云灵山派、玄花宗三大门派鼎足而立,现在成了缥缈山派一家独大,楚星沉说一,其他人绝不敢说二,他现在这个一手遮天的势头,就连当年的南北二仙尊也望尘莫及。” 这个是历史发展,哦不,剧情发展的必然,丘幕遮心道,《至尊》的含义,不就在此吗?但是原作里可没提楚星沉还想要吞并鬼界的事!看样子这小子的野心是越来越大了。 也是,七年,说长不长,但足以发生太多事,改变太多人。 七年前的那场绝地逃生,虽然他只是用了个特效比较叼的传送阵,但在世人看来,他其实就是自爆。在高空爆炸,尸骨无存,那是死得透透的了。 他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来不及多看一眼,就这么消失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匆忙。那些亲眼看见他“自爆”的人,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他们会觉得可惜,会为他的死伤心难过吗?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能记得他吗? 虽然这么想有点矫情,但这确实是丘幕遮恍恍惚惚间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丘幕遮而言,过去种种犹在昨天,但对于其他人而言,早就成了尘埃旧事。是非恩怨,已如过眼云烟,消散殆尽,他遗憾地想,现在,怕是没有几人能记得他了吧。 伤感过后,丘幕遮又强迫自己看淡一点,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若能把过去所有糟心屁事都抛之脑后,当做重获新生,也是一件逍遥自在的事。 “对了,之前你们说的‘淫贼’又是谁?” 甘薯猛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幽州鬼域现在的城主,曲玄!这厮一半魔族血统一半人族血统,刚上任不久,就命令属下在城中搜寻各色美女,昨日刚挑了一波,今日又看中了我家小妹和隔壁家姑娘,说是晚上就要带进曲府!” 岂有此理!丘幕遮也一拍桌子,微怒道:“楚星沉就放任这种人为非作歹?” 甘薯冷哼道:“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掌门,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他管?不过,下面人这么猖獗,那也是上面人默许的。” 丘幕遮道:“你们不是会御鬼之术吗?又不是平民百姓,怎么不反抗?” 甘薯丧道:“要是能反抗,我们鬼族现在也不至于四分五裂,任人宰割了。鬼君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这任,别说恶灵了,就是普通的怨灵都操纵不好。曲玄又不知从楚星沉那里拿了什么法器,用于镇压我们体内的鬼血,对他们而言,我们差不多就是平民百姓。” “那你们打算如何?” 甘薯道:“我跟他们拼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掉入狼窟,我做不到!” 甘老爹瞪眼:“你别白白送了自己的命!” 丘幕遮道:“举家迁移怎么样?不是晚上才来带人吗?还有时间。” 甘薯不吱声,甘老爹叹口气,丘幕遮“哦”了声道:“你心上人也被抓进府了?” “你怎么知道?”甘薯脸一红,真的成了甘薯。 丘幕遮,孩子,这好像不需要问吧。 “你怎么昨天没拦着?” 甘薯脸更红,这回是气的:“我今天才回来,要是我昨天在,怎么可能坐视她被曲府的人带走而不理?!” 丘幕遮点头表示理解,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人?” 甘薯:“…………直接带刀冲进去!哎哟!” 甘老爹一个响亮巴掌就照他后脑勺上拍去。 丘幕遮:“非要去?” 甘薯:“非去不可!” 丘幕遮道:“我有办法。” 三个人同时惊问:“什么办法?” 丘幕遮咳了声,道:“扮成女装,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甘薯瞪眼:“女装?” 丘幕遮:“椰丝。” 甘薯仍茫然了一下,接着突然醒悟,一拍大腿道:“妙啊!好主意!” 甘老爹道:“主意好是好,就怕你进去了,出不来。” 丘幕遮道:“他一定能出来。” 一家三口齐声问:“为什么?” 丘幕遮:“因为有我。” 甘薯激动道:“油哥,你也去?” 乍听“油哥”这个称呼,丘幕遮还在想喊谁,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叫甘油了。 “……” 那什么,下次取名还是慎重点吧。 57.翻了个牌 丘幕遮一挺身板:“我跟你, 替换掉你家小姑娘和隔壁家姑娘正好。” 甘老爹犹犹豫豫还待说话,丘幕遮伸出一只手按下, 道:“甘老先生大可放心,令郎是什么样子进去, 我一定什么样子带他出来。” 虽然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但丘幕遮深信,此时的自己, 必定目光如炬豪气冲天。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 甘家三口的眼睛都亮得快发出光来。 奏是这么自信! “有一个小问题。”甘薯举手道, “我和小妹体型相差不大, 可油哥你, 和隔壁姑娘在身形上还是颇有差距。” 丘幕遮:“怎么说?”他最担心的问题其实是——胸不够大。 甘薯道:“油哥你虽然清瘦, 但是比起隔壁姑娘,腿太长了……” 好小子,会说话!就当你在夸我了。 丘幕遮:“我既然想出这个主意,自然有万全之策。你们应该听说过幽州医馆吧?” 三个人把头摇摇。 丘幕遮:“……” 你们身为幽州鬼域的人, 竟然连幽州医馆都没听说过!平时除了捞捞尸, 都宅在家里不出门吧? 幽州医馆是丘幕遮在静心楼一本专门介绍鬼族各地文化的书上看到的,说是医馆, 其实就是一家整形美容医院, 从内到外, 从皮到骨, 永久性、半永久、一次性, 任你挑选,只要你足够有钱,整成babyangela都不是问题! 丘幕遮这个外人给本地土著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民俗特色,再算算时间,一去一回,正好能在天黑前赶回来。 幽州医馆在一处山谷深处,医馆的门只是一块蓝色的破棉布,上书“幽州医馆”四字。 丘幕遮和甘薯进到门内,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很重的气味,像是无数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熬出的味道,但好在还能忍受。 丘幕遮拉了一个人问:“请问谁是这里的老板?” “整容”这件事,要找就找技术最牛逼的。 那人道:“老板很忙,估计没空理会你,看到那个穿绿衣服的女人了吗?你去找她吧。” 一路走过去,丘幕遮看到不少桌子上都放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的字从一个字到四个字不等,像名字又不像名字。 走到绿衣女子前,丘幕遮先行一礼,自报了家门,又问对方如何称呼。 女子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木牌往桌上一放,木牌上用金色的漆刻着两个字:王八 丘幕遮:“…………” 甘薯是个特实在的孩子,立刻套近乎道:“王八姐,我们……” 女子猛一抽气,眼神也飘忽不定:“你喊我什么?” 她一把转过木牌,看到上面的字后脸色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白。她准确无误地将木牌砸到身边一个光亮的脑袋上,骂道:“你姥姥的光头四,这名牌上的漆都掉了,你不能重新做一个吗?” 光头四火速冲向里屋,又火速冲到女子身边,最后火速冲了回去。 女子将新木牌往桌上一摆,丘幕遮定睛一看,上面的名字变成了:弄兮 见二人又甚是稀奇地看向其他人的木牌,弄兮十分热情地解释道:“在我们这里,地位都是与名字的长度挂钩的,我这是简化版的方便记忆,其实我的真名是这个。” 她又拿出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马丽莲弄兮 甘薯道:“哇,姐姐你的名字竟然有五个字!地位果然是最高的!” 弄兮笑道:“你不要以为五个字就是最多的,你应该看看我们老板的名牌。”说罢打开身后的一扇小窗。 窗后的屋子里坐着一个有些发福的小眼男人,正在奋笔疾书,男人面前的名牌上刻着九个字:太史孔刚强科夫斯基 丘幕遮:“…………” 涨姿势,真的涨姿势! 鬼族民风,果然标新立异,不同凡响! 这么一看,甘油这个名字还算正常。 但他这次来的目的不是调研考察,而是缩骨易容。 将甘果和隔壁家姑娘的身形大致一描述,画像一展,双方价格一谈,立刻拍手成交。 不用还价,彼此诚信,简直不要太爽。 一个时辰之后,换上了新面孔的丘幕遮和甘薯走在街上,两人一个着红装,一个穿绿裙,搭配相当惹眼,回头率百分百! 丘幕遮:不穿女装多年,今日再次穿上,竟有点怀念。刚才在挑选衣服时,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就选了红色。也许是想到了昔日犹在秋鸣宫时的情景吧。 眼眶不知不觉一湿,果然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流眼泪。 打住! 从今以后,他是要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男人,不能再如此多愁善感。 就此打住! 回到甘家老窝没多久,曲府果然派人来接人,完全没觉察出任何异样。 曲玄入乡随俗,也把自己的府邸建在地下,入口处搞了个巍峨的牌坊式门楼,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桃花斋”。 丘幕遮:“…………” 这么文艺古风的名字,你好歹用个楷书小篆什么的哎,你搞个幼圆体,真是,太特么扫兴了。 一看旁边题字,果然出自曲玄本人手笔。 曲府内守卫众多,九曲十八弯,没有人带路,还真是能把自己给绕晕。 两人被带进一个小院偏厅,之前被挑中的女子也在里面,此刻正抱成一团哭哭啼啼。 门被关上,曲府的人都走了,甘薯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一个黄色裙衫的姑娘。姑娘靠在柱子上似乎睡着了,眼睛红红肿肿的。 甘薯走过去,想唤她又不敢唤的样子。 丘幕遮坐在一个还算镇定的小姑娘身边,问道:“曲玄有为难你们吗?” 小姑娘把头摇摇:“我一直没见过他。” 虽然感到庆幸,但丘幕遮不由奇怪,曲府把人抓来就放这儿晾着了? 又朝外努努嘴问:“有听到什么吗?” 小姑娘怯怯道:“听到他们说有什么人要来,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丘幕遮道,莫不成挑这一屋子美人,不是自己享受,而是献给谁的? 他拍拍甘薯的肩道:“年轻人,不要散发你的雄性荷尔蒙了,赶紧按既定计划行动。” 甘薯没听懂前面一句,但不妨碍他听懂后面一句,他忙把心思从自己心上人那儿收回来,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被大力一推,刚带他们来的两个人走进来,后面又跟进一个瘦高男人,一看就是主人打扮。 ——曲玄! 曲玄一来,一屋子美人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窝到角落里。 “都在这里了?”曲玄问。 “都在都在。”身边人一脸谄媚,“全城最美的姑娘都在这里了,城主您挑,看看您喜欢哪个。” 曲玄把眼一瞪:“什么叫我喜欢?要看那位……”他忽然拔高音调,“喜欢哪个。” “是是是。” 曲玄走到一群美人中间,抬起这个的下巴左瞧瞧,又抓起那个的头发右看看,活生生一副妈妈桑挑花魁小姐的架势。 本来他已经挑中了一两个,突然,他看到最里面一个穿红纱裙的美人——眼睛登地就亮到发光。 那姑娘身材纤细匀称,论相貌,倒也没到艳压群芳的地步,唯独那双眼睛,那个眼神,在刚才猛然对上的瞬间,连阅人无数的曲玄都心头一跳。 也许是被要求精心梳妆的缘故,那眼睛又清纯又妖娆,含嗔带怨又有一股子刚劲,绝!绝了! 曲玄立马拍案:“就她了!” 丘幕遮:哎? 手下乐开了花:“城主您满意就好,不过,就选她一个吗?” 曲玄道:“有她一个就够了。” “那其他人呢?” “都放了。” 丘幕遮:!!! 看到没?看到没! 兵不血刃! 即使变成一条老腊肉,他的人格魅力依旧不减当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干什么!”丘幕遮眼前忽然一黑,下意识脱口轻喝。 ——他嘴里被塞进一粒药,眼睛被蒙上,手也被绑了起来。 怎地,这还玩上了捆绑play? 丘幕遮本能地就待挣脱,突然想到不行,甘薯他们还没有顺利离开,不能轻举妄动,先忍住! 曲玄略微猥琐的笑容传来:“姑娘莫急,等会儿就知道了。” 接着,丘幕遮左右胳膊就被人提了起来。 “带走!” 因为眼睛被蒙得严严实实,几乎一丝光亮也无,丘幕遮也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七拐八绕之后,似乎进了一个房间,接着人被一抬,就这么抬到了……床上? 我屮艸芔茻!这种古代妃子被抬到帝王床上侍寝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如果到了这一步,丘幕遮还没明白自己陷入了一种怎样的境地的话,那他就白被静静逼着看了那么多集甄嬛传了! 他现在这姿势,不用细想,都觉得好羞耻好羞耻怎么破! 之前被塞进嘴里的药丸绝壁是那啥夏他隔壁药,虽然被丘幕遮偷偷化解掉,但毕竟还是沾了一点在嘴里,头脑虽还清醒,但身子隐隐有些发热。 “只要姑娘今晚表现好,伺候的那位快活了,明天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曲玄奸笑完,就放下帷帐,转身出了屋。 “城主!”立刻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快,快……人已经到门口了!” “你个蠢货怎么现在才说!”曲玄紧张地正了正衣冠,“赶紧的!”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曲府门口,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从外面迈步进来。 曲玄立马笑脸相迎:“主,主上。” 男人一袭深蓝色银云卷边长袍,外罩一件带着宽大兜帽的黑色披风,光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都安排好了?”男人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异常沉闷。 曲玄道:“安排好了,主上今晚请在曲府歇息一宿,明天就可以出发。” “带路。” “是是是。” 旁边曲府下人皆低头不敢直视,却仍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偷偷打量男人。 “那就是楚掌门?” “是啊,还很年轻是不是?没想到都做了掌门了。” “何止是掌门,现在整个修真界都握在他手里呢。啊啊啊,好羡慕。” 曲玄将楚星沉领到房间前,笑着道:“主上,请。”边说边把房门推开。 按照楚星沉的要求,房间布设一律从简,只有那张挂满重重珠帘和帷帐的大床,显得有些奢华。 楚星沉朝床走去,毫不怜惜地抓开那些厚重繁琐的帷帐,手劲之大,似乎连珠子都要被捏碎。 他的眼神倏地一暗,因为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红色的纱裙,乌黑的长发,静静侧卧在那里,似乎睡着了。 只看了一眼,楚星沉就把帷帐重重一放。他缓步走到门口,曲玄还站在那里,搓搓手笑道:“主上,这是属下精心为您挑选的礼物,不知主……主上!” 他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张脸憋得通红。 楚星沉一字字道:“你好大的胆子。” 曲玄边本能地去掰楚星沉的手边申辩:“我对主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我……咳咳,咳咳……” 楚星沉突然放手,曲玄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再用这种手段跟我邀功。”楚星沉语调冰冷又极其嫌恶,“下不为例。” 曲玄忙跪伏于地,连连道:“属下知错,请主上恕罪,属下再也不敢了。” 楚星沉甩袖走后,曲玄恨恨跺脚。 早就听说这位年轻的掌门性格阴冷古怪,除了四处征伐以外,似乎没什么其他喜好,多少人想讨其欢心都不得其法,但曲玄偏不信邪。 楚星沉这么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可能完全不近女色?克制冷淡到那么不似人的地步,八成是装出来的! 美色当前,还特地点了助兴的熏香,结果没想到……曲玄气得咬牙,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气不敢往楚星沉身上撒,那就换个人!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屋内,似乎是屋里的人害他丢脸了似的。 掀开帷帐,凝气在手,夹杂着劲风霍霍而下,床上人却猛地睁开眼。 还没等曲玄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跌到地上。正欲起身,却发现身体被数十道黑色长绳捆绑的死死的,连嘴巴都被贴上了禁言的咒符。 “不要动,你动了也没用。” 曲玄瞪视着被他绑来的那个姑娘,愤怒又震惊。 丘幕遮一脚踩在他胸口:“本以为阁下是个淫贼,没想到却是个心智扭曲的暴力狂。” 曲玄在他脚下挣了挣,那样子似乎在问“你到底是谁!” 丘幕遮道:“我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云游浪子。记住,以后再搞出这种欺男霸女之事,就不只是死去活来地痛个十天半月了。” 他毫不客气往曲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临走时又道:“对了,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甘油是也!记得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说罢立马拍手走人,留下曲玄一人痛得满地打滚。 再说另一边,楚星沉离了曲玄,就直往外面走。 身边人道:“掌门,你要连夜去吗?” 楚星沉道:“那边情报打探得怎么样了?” “回掌门,时间有些不巧,周澜本来前些天去了无秋镇,现在好像正在回去的路上。” 楚星沉冷哼一声:“他在也没关系,我想要的东西,最后都会拿到手。” “那曲府……?” “浪费我时间。” 楚星沉抽出白阿剑,望向黑暗夜空的尽头,呢喃道:“还差最后一件……就快了……” 58.神识之塔 丘幕遮回到甘家时,甘薯已经平安回来了。 三个人感激不尽地欲把丘幕遮迎进家(洞)门, 丘幕遮摆手笑道:“甘某已麻烦三位多日, 不便继续叨扰,就此别过, 希望他日有缘再相逢。” 甘果道:“你打算去哪?” 丘幕遮道:“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地。” 不管去哪, 只要出了幽州鬼域就好,不然他随随便便过个三天五天, 外面斗转星移又是三年五载,待到他日重返人界,就真的与时代脱轨了。 甘老爹定定看着他, 问:“你是不是一心一意想回人界?” 丘幕遮道:“我确实想早点回去。” 甘老爹道:“你若真那么着急回去,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嗯?丘幕遮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甘老爹道:“现在从鬼界无法到达人界,但是去往魔界却容易许多。在人魔边界, 有一座巨型高塔,名曰三浮塔。据说塔的顶层,有一条连接人魔两界的通路,是上古时期人界大将为与魔族公主私会, 假借修灵塔镇凶邪之名暗暗挖掘的密道。三浮塔一无守卫二无结界,非常容易进入, 但是你要想进到顶层,却比登天还难。” 丘幕遮好奇道:“这又是为何?” 甘老爹摇头晃脑道:“三浮塔又名神识之塔, 当你进到塔内, 你会依次进入两个人的神识之境, 一个是与你羁绊最深之人的神识,一个是与你羁绊最久之人的神识,同时,你自身的功法也会完全消失。三浮塔内凶险无比,只有极为强大的神识才能帮助你上到塔顶。古往今来,能顺利进入塔顶者寥寥无几,所以也没多少人会做这种无畏的尝试。而且现在,三浮塔已经完全落入人界的掌控,魔族要想越界,就更困难了。” 丘幕遮听了却眯起眼笑:“有意思,不管能不能到塔顶,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三浮塔这个设定,他还从没在原作中看到过,也就是说,他现在可能已经开始了“填补未完结剧情”的任务路线。也是,大boss影寻都挂了,接下来…… 不对。丘幕遮脑中嗡的一响,他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原作里,作者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引导读者,魔君影寻就是终极大Boss,照理说,打完影寻,小说就该收尾了,可现在呢,Boss挂了,却还有许多坑没填,还有许多剧情缺口没补上,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真正的终极大Boss还没死!甚至有可能,隐藏得很深! 想到这点,丘幕遮不禁一阵悚然。 “甘公子,你若决定去三浮塔,老朽可以给你指路。”甘老爹道,“只要过了前面那片鬼海,就能出幽州,但现在正是鬼海风浪最大的时候,不宜出行,等到了明天天一亮,我再送你出海。” 丘幕遮拱手:“有劳甘先生。” 半夜无梦,直至天明。 丘幕遮一醒,就见甘薯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油哥,这是我爹一大早起来给你熬的,喝了这个,好过鬼海,就不用担心身上的气息引来腐灵了。” “…………”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喝了这晚孟婆汤,好过奈何桥”! 丘幕遮伸手去接,结果因为太烫,手一滑,碗就这么直直掉下去—— 甘薯眼疾手快地接住差点落地的汤碗,左手稳稳当当地将碗递回到丘幕遮面前,道:“油哥,小心点。” 丘幕遮笑笑,仰头将汤药全部喝了。 过鬼海时,风平浪静,海水是幽幽的深绿,海底有数不清的游灵飘来荡去,有点像摇曳的海藻。 到了鬼海的西南方向,便进入了魔界。 上岸后,丘幕遮与甘家一家三口挥手告别,纵使心中有些不舍,但也深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道理。 为了适应本土文化,丘幕遮将原本穿着的红纱裙换成了一袭黑裙,忘了说,幽州医馆的缩骨易容手术有一定的有效期,丘幕遮要想恢复原来的容貌,大概还需要十天半个月。 因为毗邻人界的关系,战事不断,丘幕遮所过之境,皆是一派凄凉萧索,每到一个新的地方,还不断有魔族士兵到处抓人找人,查看是否有人族奸细混进来。丘幕遮自带魔婴体质,为了不引起怀疑,有意无意地散发魔气,一路过得倒也畅通无阻。 这日行至一处山头,远眺已隐隐可以看见云海里的巨塔一角。 丘幕遮在一家露天茶馆饮茶,旁边一张桌子,刚坐下两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魔族士兵。 一魔说道:“累死我了!你说别人都在打仗,我们在找人,拿的钱不如别人多,还他娘的一样累!”说罢提起茶壶咕噜咕噜就往喉咙里灌。 另一魔接话道:“打仗可是会要命的,找人这种事,累是累了点,至少不会把小命丢了啊。” 前面那小魔喝了茶,估计火气也消了点,袖子一抹嘴,压低声道:“昨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最像的,圆脸,杏眼,出生世家名门,兄弟姐妹一应俱全,一年前生过一场大病死里逃生。带到周护法那边,结果今天一早就给放出来了,说不是,再找!都找了这么多年了,一根毛都没找着,周护法这是要找一辈子啊!” “别埋怨了,说不定用不着一辈子,我们魔界就玩完喽。”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你没听到传闻吗?说楚星沉为了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与邪灵鬼王签订了契约,如果此传闻是真,那三界,还有什么能阻挡得了他!” 丘幕遮耳朵动了动,心中大震。 与鬼王契约,这让他不由不想到了影寻。 说到鬼王,就要稍微解释一下。鬼王和鬼君是两码事,鬼君是鬼界的君王,是魔不是鬼,但鬼王,却是真真正正的万鬼之王,凶尸邪灵的始祖。鬼族擅长御鬼之术,从这个角度来说,鬼王和鬼界应该是对立的两方,毕竟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小喽啰被别人操控,而且鬼王当年就是被初代鬼君镇压于三浮塔之下,与鬼界之仇可谓不共戴天。楚星沉现在要灭了鬼界,鬼王当然愿意与他合作。 可是与恶魔为伍,自己也容易入魔。 宁可入魔也在所不惜,人对力量的渴望,竟会达到如斯可怕的境地吗?! “除了与鬼王契约,楚星沉不是还抓了我们好多魔族吗?听说他不仅要修炼灵力,还想要操控魔气,那些落到他手里的魔都被他吸干了魔气,连渣滓都不剩了,真是太可怕!” “所以说啊,千万别落到他手里,不然就算你是他老婆,他也不认的,照样把你体内魔气吸得干干净净!” “去去去,谁是他老婆!” 那边两魔还在细数楚星沉的种种残忍手段,丘幕遮却听不下去了,他立刻站起身,往三浮塔赶去。 “客……客官!钱还没找呢!” “都给你了。” 莽莽荒原,悠悠天地,一座巨型浮塔赫然就在前方。 那塔仿佛藏身于巍峨云海间,又好似坐落在漫漫黄沙上,塔身被数道粗壮无比的铁链拴住,浮挂于苍穹四角。 从外面远观,巨塔共有三层,走近后一看,果然没有任何守卫,连最简单的结界都没有。即使这塔现在已属于人界,但因为基本不可能有人能闯到塔顶,所以也就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依甘老爹所言,要想上到塔顶,就必须依靠两个人神识之力,一个是与丘幕遮羁绊最深的人,一个是与他羁绊最久的人。 现在还未进巨塔,丘幕遮不大懂甘老爹的意思,但是他想了想,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中间,一定有一个是楚星沉。 如今放眼三界,应该没有谁的神识和修为能强过楚星沉,所以,他还是有很大几率能上到塔顶的。 咳咳,虽然这么想有点不要脸就是了。 丘幕遮拍拍脸颊打起精神,走进了三浮塔。 开始时眼前一片漆黑,不知摸黑走了多久,忽然一股血腥味飘来,周围猛地一亮,竟是血海滔天的深渊囚牢。 而他自己,俨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血海峡谷里腥气冲天,此时此刻,各种被关押在囚牢里的魔物邪灵正在密闭的空间里拼死逃窜,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道白色剑光横贯其中,所过处,魔物避无可避,皆被劈成碎片。 楚星沉的蓝色长袍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在斩杀这些恶灵魔物的同时,他同样也被魔物所伤。 脸上、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他浑然未觉,似乎那些恶灵伤他越深,他反而越痛快。 丘幕遮一见他眸中落梅变成了黑色,就不由心中揪紧,根本忘了神识不神识的问题,大叫道:“楚星沉!” 楚星沉侧转身,望向他的眼睛里有震惊,也有迷茫。 这时,一只魔物试图偷袭楚星沉背后,丘幕遮因为在神识之境里功法全失,所以只能猛扑过去,将楚星沉扑倒于地。 楚星沉顺势一手环住他的背,同时一记剑光将那魔物击得粉碎。 两人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时楚星沉在下,丘幕遮在上,两人彼此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热烘烘的触感真实又强烈。 丘幕遮忽然就想起曾几何时,自己做过的那些不靠谱的梦,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个通透。 楚星沉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因为过度惊喜反而茫然无措,那模样,竟透出些许与他平日截然不同的青涩傻气。 看着楚星沉躺在身下这副任君采撷(……)的乖乖模样,丘幕遮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老流氓啊老流氓,这么一小孩,他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对他做那种事! 他要把那些梦忘掉,统统都忘掉! 59.神识之塔2 “师叔……”楚星沉的声音微微颤抖,“我, 我终于能梦到你了。” “……” 楚星沉吟诗般喃喃:“我等了七年六个月零一天, 你终于肯来梦里看我一眼了。” 丘幕遮默然,楚星沉这是一直自责当年没能救他吗? 他从楚星沉身上爬起来, 向周围扫视一圈,发现魔物全都已经不见了。他们正处于血海峡谷的一处高地, 四周温度极高,连空气都被烧成了火红色。 丘幕遮把视线转回到楚星沉身上, 对方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他一跳。 那啥,为什么他总感觉神识之境里的楚星沉跟平常他看到的楚星沉不大一样呢? 他喉咙不自在地滚了滚,又把视线移开。 就在那一团又一团跳跃的火红之间, 突然跳出一只生物—— “啊啊啊啊啊啊!” 丘幕遮猛地一蹿老高, 一下子就蹿到了楚星沉背后,指着方才那地方干嚎道:“有有有……有老鼠!” 楚星沉放眼一看, 果然有一只通体火红、皮毛腐烂的老鼠,应该是生存在血海峡谷里的一种腐鼠,体型比一般老鼠要大上数倍。 他手一抬,那腐鼠瞬间就倒在白阿剑的剑气下。 “师叔连齐天大蛇和嗜月吞天蟒都不怕, 还怕这小小一只老鼠?” 语气里没有半分嘲讽,但丘幕遮还是不由有些脸红。 “小时候, 因为牙齿原因不能吃甜食,后来读书不用功, 老娘为了鼓励我, 就拿一块蛋糕做诱饵, 我好不容易没考倒数第一了,兴冲冲地回家找蛋糕,却发现竟然被一只老鼠啃了!那老鼠啃了我的蛋糕不算,还他娘的对我示威!我气不过,就直接上手掐,结果手指被老鼠咬得血肉模糊,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从此以后,我看到老鼠就怕。” 楚星沉虽然不大能听懂他的话,却仍听得津津有味:“从来没听师叔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更没听师叔提过自己小时候的事。” 丘幕遮这才发现自己话说得太多了。 他明明是来登三浮塔的,怎么变成陪聊了! 对,他要找出口,找到能上到二层的出口。 环顾一圈,结果,出口没找到,又找到了两只腐鼠! 擦擦擦,这里的老鼠都是变异的吗!怎么能这么威武雄壮! 就像是认定了丘幕遮害怕似的,两鼠一前一后朝他猛攻而来。 丘幕遮吓得去握楚星沉肩膀,带着他转了个圈。 “快!快解决一下!” 楚星沉被他后背贴前胸地抓住,也不动作。 眼见着老鼠越来越近,丘幕遮下意识地闭上眼,与楚星沉贴得更紧,嘴里“啊啊啊”一阵乱叫—— 老鼠没有咬到他,他却差点咬到了楚星沉的耳朵。 等冷静下来,丘幕遮才发现自己两手死死攀着楚星沉肩头,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他后背上,这造型,似乎下一句台词就是“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噫噫噫!丘幕遮被自己这恶俗的想法恶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从楚星沉身上弹开。 一阵“轰隆隆”由远及近,似乎什么大部队正往这边冲来。 灼热的空气被撕开一个裂口,一只硕大的腐鼠从里面跳了出来,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一支庞大的腐鼠军队轰一下出现在视野里,排山倒海而来! 那仿佛要横扫一切的气势,比城管大军还城管! 丘幕遮被陡然一吓,身体往前一倾,两只手环住楚星沉的脖子,颤颤巍巍道:“快快快!快干掉它们!” 楚星沉突然一动,丘幕遮下意识地搂他更紧,但楚星沉并没有与老鼠军团干上一架的打算,他只是猛地站起来,就着丘幕遮搂他脖子的姿势把人背了起来,然后扭头就跑。 丘幕遮:“哎哎哎!?” 楚星沉边跑边道:“我身上的灵力不够了,对付不了。” 你刚刚砍杀魔物时不是还灵力满满吗!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灵力不足了? 骗鬼呢啊喂! “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楚星沉置若罔闻。 “…………” 算了,谁叫丘幕遮没了功法,又贼怕老鼠这种生物,只能在楚星沉背上颠啊颠啊颠。 后面鼠军穷追不舍,楚星沉跑着跑着就跑上了一条绝路—— 前面血海翻涌,热浪滚滚,仿佛天与地都被这片血海黏糊糊地连在了一起。 血海中,依稀可见无数的黑色魔物肆虐翻涌,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而在一片血红深处,一点白色光亮也若隐若现,似乎就是出口。 楚星沉道:“师叔,信我吗?” 丘幕遮不假思索:“信!” 楚星沉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他执剑于手,一头猛扎进血海—— 与此同时,白阿剑剑气暴涨,竟将血海生生劈成了两半! 丘幕遮横穿血海而过,抵达了三浮塔第二层。 一阵劲风迎面刮来,丘幕遮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以抵挡肆虐的沙尘。 他从指缝中向外看,发现此时的自己,正站在一处崖边,四周黑影憧憧,皆是万丈险峰悬崖峭壁。 遥遥望去,一面崖壁上,“炼狱崖”三个血色大字异常显眼。 原来这里就是魔界圣地,历代魔君闭关修炼的场地炼狱崖! 再往上看,只见一团黑色漩涡如巨龙翻滚,撕裂出金蛇狂舞的闪电。电闪雷鸣间,那漩涡隐隐透出点白色光亮,应该就是通往再上一层的出口。 一只如鹰似雕的魔兽迅捷穿梭于群峰之间,不断撞击着那些尖锐的山崖。爆裂声连连炸响,山石滚滚而落,而魔兽的头部、翅膀,也因为剧烈的撞击而满是伤痕。 大多数时候,魔兽明明能避开那些险峰,可它就像一心一意要自虐一般,非要往山崖上撞。有些山峰上生有如铁钩般的植物,毫不留情地划过魔兽的身体,直划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鲜红血痕。 可魔兽丝毫不以为意,一次次撞上去,一次次受伤,伤了又撞,撞了又伤,循环往复,不知终结。 丘幕遮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 魔族的这种自残式的修炼方式,真是相当可怕! 忽然,那魔兽望向丘幕遮这边,它立即飞过来,在丘幕遮头顶盘旋数圈,却迟迟没有下来。 丘幕遮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向魔兽挥了挥手。 魔兽这才缓缓降落。 丘幕遮连连后退,给了魔兽足够大的空间落脚。 魔兽歪着脑袋打量丘幕遮,目光流转,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 丘幕遮指了指上方,道:“帮个忙,带我上去。” 魔兽仍看着他,他也平静地回看过去。 “周澜。”丘幕遮深深吸了口气,“炼狱崖是你的地盘,这个忙,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这次帮我,怎么样?” 魔兽依旧一动不动,从眼神到躯体,整个都绷紧如山。 靠,不会这么快就把老子忘了吧? 就在丘幕遮准备做个自我介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时,魔兽终于动了。它低下硕大的脑袋,慢慢将整个身体趴下,丘幕遮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丘幕遮抓紧魔兽的皮毛,只短短瞬间的功夫,就直掠千丈,冲出了漩涡—— 穿过扭曲的空气,终于!抵达了三浮塔的顶层! 与一、二层神识之境不同,顶层是实境,丘幕遮也回到了穿着黑色纱裙的实体状态。 巨塔不愧为巨塔,顶层空间相当之大,与其说是塔,倒不如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琉璃灯奢华耀眼,穹顶如倒挂的花海,大殿中央,似乎还有一个大型水池。 连接人魔边界的通路会不会就在水池里? 丘幕遮快步朝水池走去,刚往下一看,就是一嗓子鬼嚎! 水池极大极深,但里面的水已经被完全抽干,此刻在水池里的,是堆叠在一起的无数的尸体!起码有成百上千具!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全都是一个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丘幕遮本人! 我靠靠靠!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乍见这么多自己“死”在水池里,丘幕遮真的有吓到腿软。 60.狭路相逢 强忍住干呕的冲动,又朝水池里看去, 这第二回, 总算看出了点不对劲。 丘幕遮跳进水池, 踩在一个“自己”身上, 然后蹲下身去摸那些冰凉的躯体。 原来不是尸体。 是肉身。 水池里的, 竟都是按照他的模样做成的肉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肉身虽然已经做成,但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比如说丘幕遮脚下踩的这具,鼻梁是歪的, 左胳膊比右胳膊长, 再比如丘幕遮刚才摸的那具, 眼睛明显比他本人要小许多。 换言之,这水池里堆着的,都是残次品! 这时, 一张金丝大网从天撒下, 将还有些蒙圈的丘幕遮罩了起来。 紧接着就听一阵狂笑, 人还没出现, 声音先到:“总算给我逮到了吧!” 曲玄!还真是冤家路窄! 说好的没有守卫呢! 来的正是曲玄,他站在水池边,一挥手,又有几十人将水池团团围住。 “甘姑娘, 别来无恙啊。” 丘幕遮道:“在见到曲城主之前, 我一直都挺无恙。” 曲玄冷哼一声, 脚往地上一跺:“说,你偷跑到三浮塔作甚!” 丘幕遮道:“这个,你马上就知道了。” 曲玄:“???” ——“嘭!” 一团黑烟缭绕,一个人影从烟雾中跳起,接着是“哎哟”“啊呀”的哀嚎声,等烟雾完全消散时,周围人也全部倒地不起了。 丘幕遮再一次把脚踩在曲玄胸口,撩了一下额前刘海。 太特么热了,在人魔边界这种炎热干燥的地带,搞一次爆炸就相当于被火烤一次。 “你你你!”曲玄舌头都打结了,“你竟然能挣脱我的无敌金丝网!” 这句话完全没有接的必要。 丘幕遮脚下用力,只道:“我现在要问你两个问题,老实回答。第一,那些肉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二,通往人界的密道在哪里?” 曲玄嘴角一歪:“这个,其实你不需要知道,因为……” 他的手突然往旁边狠狠一拍,丘幕遮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就这么掉进了往两边打开的地板缝隙里! 我靠!这个塔的构造到底是怎么回事!层与层之间竟然还能有暗道? 正当丘幕遮稳定心神试图停止降落时,身下忽地闪烁起紫色的深邃光芒。那光芒幻化出无数只又粗又长的手臂,先将丘幕遮的脚抓住,接着又去拉拽他的胳膊。那些手臂绵软无比,却如流水坚不可摧。 丘幕遮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魔气正在不断减弱,紫色手臂不仅缠绕住了他的身体,似乎连他经脉里流动的魔气也一并缠得死死的。 脚底一接触到坚实的地面,禁锢住他的手臂就全部消失了,但是体力也似乎被抽去了大半。 他抬起头,发现刚才的紫色光芒竟是从一个小盒子里发出来的。那只精致无比的小金属盒,此刻正静静摆放在一个莲花形的台座上。 而眼前这座封闭的密室,摆放着十个一模一样的莲花台座,左右各五个。除了最靠近丘幕遮的三个台座上空空如也外,其他七个台座上依次摆放着七样东西—— 紫烟鼎,金戈箭,伏魔琴,降魔链,招魂盘,千棱镜,再就是刚才那个小盒子。 如果丘幕遮没记错,那盒子叫化魔盒,是玄花宗的镇派之宝,和伏魔琴、降魔链合称为诛魔三件套。先用化魔盒化去魔族魔修体内魔气,再用降魔链捆绑之,最后用伏魔琴清理残余魔气、压制心魔,每一件都是诛魔利刃,三件配合使用,效果更好。 丘幕遮给跪了,他这到底是天大的好运得以见识七大神器齐聚,还是天大的霉运被七大神器困住! 还有,为什么分散在魔教、缥缈山、云灵山、玄花宗的神器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隔着十个莲花台座,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高台,黑白帷帐交叠,无风自动,看得出四面都设有结界。而帷帐里,隐隐透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丘幕遮因为完完全全的魔婴体质,被空气里神器产生的强大灵力和各种高深复杂的封印所困,根本无法动弹。 而曲玄掉下密室后,就急急忙忙朝高台奔去。 他走到高台之外,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主上,属下给您抓来了一个魔族奸细,此人体内魔气十分强劲,正合您的需求,若将她魔气抽干,就不用花费功夫去找其他魔族了。” 帷帐之后,男人幽幽道:“能闯到三浮塔的顶层,的确不简单。” 曲玄立刻笑道:“是啊是啊,之前在幽州鬼域,属下就碰上过此人一次,一招不慎让她给跑了,没想到今日,她竟自投罗网,也是命中注定该为主上您献身。” 丘幕遮在另一边,预感到了不妙,正待竭力挣脱,忽然,数十道藤蔓自地面钻出,毒蛇般迅速缠满他的全身,连咽喉也被死死勒住。 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力量将他整个人从地面上抓起到半空。手脚被捆绑,喉咙也被勒得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 他眯着眼望去,一个男人正自高台边站起,转身面向外侧。 透过飘飘摇摇的帷帐,可以看见男人着一袭深色长袍,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遮住了鼻子及以上的面孔。虽然只露了个嘴唇下巴,丘幕遮也立马认出来—— 楚星沉! 那淡色的瞳孔幽深晦暗,即使戴了面具,整张脸也给人冰凉彻骨的感觉。 楚星沉右手一抬,丘幕遮身上的藤蔓就又生出数根,弯弯曲曲地向前生长,直伸向帷帐之内。 丘幕遮能感觉得到,被楚星沉操纵的藤蔓正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体内的魔气。 楚星沉的手中还在不断变化着动作,一阵阵抽搐的剧痛席卷上丘幕遮的身体,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难怪…… 难怪甘薯说楚星沉血腥冷酷,难怪一路过来,那些人提到他,都是胆颤心寒的模样,原来他现在,真的是这样了。 为了获得最强大的力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吸血鬼。 丘幕遮忽然觉得可笑,他千里迢迢想要赶回人界,甚至有那么一个冲动想要赶回缥缈山看看,结果却讨了个这么滑稽可笑的死法! 要是楚星沉知道,自己现在汲取的魔气是谁的,他会是怎样一个反应? 也许,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曲玄在一边弓腰笑道:“主上,这人您还满意否?” 楚星沉道:“魔气的确很充沛。” 吸了会儿,他像是感到不满足似的,手上微微用力——瞬息之间,丘幕遮就移动到了高台那边,穿过帷帐,被牢牢钉死在墙壁上。 丘幕遮勉强撑开眼皮,只一眼,就震惊到连挣扎都忘了。 帷帐里摆放着一具水晶般透明的棺材,棺材里,静静躺着一个人。 面容平和,却略显苍白,两只手搭在腹上,就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比起外面那堆成山的残品,棺材里的这个,跟他丘幕遮本人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差别。 像,太尼玛像了! 而缠着丘幕遮的那些藤蔓,另一头竟然不是连接着楚星沉,而是连接着棺材里的这具肉身! 直到这一刻,丘幕遮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当日,他在招魂盘前“自爆”,肉身肯定是被炸得粉碎了,但是肉身虽毁,魂魄犹在,最好的可能,是魂魄完整,还能自己来个夺舍重生之类的,最坏的可能,就是魂魄散成碎片,游离飘荡于世间,依靠自身能力很难聚魂。 再想到外面那七件神器和搁置在楚星沉身边的白阿剑——没有错了,原作最开始就提过的,集齐十大神器,再用古老阵法催动,就能够召唤亡灵,起死回生。 这种复活之术,完全不同于将人炼制成走尸或者借尸还魂,因为这两种法术,都不可能使人恢复到生前原貌,而依靠十大神器逆天的能量,却可以办到。 但是…… 不对! 还差两件! 红魔剑和红蝉纱衣! 先不说红魔剑了,红蝉纱衣在丘幕遮身上,楚星沉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找到的,十大神器尚不齐全,他是如何能催动阵法的? 可惜丘幕遮来不及细想,那些藤蔓就缠得他更紧。 肉身有血有肉,还需要魔气,没有气的运转,此肉身就是个废身,等所有硬件设施齐全之后,就差软件设施了,那就是魂。肉身只是个壳子,谁都可以寄居在里面,而魂魄是谁的,这肉身才能真正称之为那个人。 丘幕遮现在,就成了提供魔气的电源。 气被硬生生抽掉的感觉相当痛苦,痛到他五脏六腑都痉挛。 楚星沉一步步走近,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楚星沉的胳膊,却被毫不留情地一把甩脱。 疼,太疼了…… 丘幕遮眼泪都出来了,楚星沉,你他妈,真的要吸干老子了…… 楚星沉本来只是极其冷漠地看着他,突然,身体猛地一震—— 丘幕遮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不断拉伸——缩骨易容的有效期正好到了!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肯定,自己的脸也正在恢复原貌。 楚星沉蓦地瞪眼,一种窒息的惊愕感突然扼紧他咽喉,让他有那么一瞬,连呼吸都停止了。 束缚丘幕遮身体的力道突然消失,他整个人往下一坠,没有落到冰凉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有力的臂弯。 侧脸贴上一片紧实的胸膛,里面心跳轰鸣如雷。 “师叔,真的是你吗?”楚星沉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战栗和失控,“怎么会是你!我差一点……差一点就……” 丘幕遮的神志已经混沌,眼前也模糊成了一片,唯见楚星沉面具下的那双眼,红得骇人。他揪紧楚星沉的袖口,眼眶亦有点发红:“你怎么不继续吸了?” 腰身被猝然勒紧,楚星沉的手滚烫而颤抖。 丘幕遮抽一口气,咝咝道:“疼……” 蓦地被楚星沉抱离地面,同时帷帐外传来曲玄一声凄惨尖叫。 “既然师叔自己回来了,再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浑浑噩噩间,丘幕遮依稀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的手指蜷缩起来,因为眼皮实在太重,只能沉沉睡去。 61.金屋藏娇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谁?丘幕遮模模糊糊地想, 谁在唱歌?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能别唱了吗? 歌唱暂停,接着又重新响起—— 【谁的心谁独自流浪, 谁的爱不经意地悄然滋长……你就这样爱了,在离别后开始了……】 丘幕遮半睡半醒间, 总算想起谁会这么闲得蛋疼在他脑袋瓜里唱歌了。 汤姆苏3.0, 能别唱了吗? 显然,系统误会了丘幕遮的意思, 又重新换了一首。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够了!” 丘幕遮终于忍不了了! “让你别唱了是因为唱得太难听鸟, 不是歌的问题啊喂!” 系统娇滴滴“嘤嘤”一声, 丘幕遮:“…………” 【如果宿主对汤姆苏3.0自带的精神疗法不满意, 可以进行人工投诉】 “我没有精神创伤,不需要治疗,谢谢。没有其他的事, 可以先请你退下吗?” 【在接下来的软禁生活中, 如果宿主……】 滚滚滚!什么软禁! 丘幕遮一个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掀开纱帐,正好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裙子、梳两根粗长麻花辫的小丫环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一看到丘幕遮,她就哒哒哒跑过来,喜道:“丘仙师,您醒啦。” 丘幕遮见她穿着打扮不似人类,谨慎问道:“我还在魔界?” 小丫环道:“不是啦,已经在人界了,但是离人魔边界不远哦。因为丘仙师仙体损伤严重,不宜长途奔波,就只能暂时住在暖香阁了。” 暖香阁?! 丘幕遮脑中轰然一炸,他竟然住进了暖香阁! 提到暖香宫,就不得不再次提一下男主自带的桃花特效。在原作的最新连载中,楚星沉远征魔界,一边打打杀杀一边拯救战乱中的无辜女子,没有错,救的都是妹子,一根汉子的毛都没见着! 后来,因为拯(gou)救(da)的人太多了,楚星沉索性下令在离边界不远的暖香山上建一座暖香阁,当时评论区读者纷纷表示:这哪里是安置难民,这分明就是金屋藏娇啊! 呸,什么金屋藏娇,丘幕遮在心里反驳,这分明就是安置难民! “其他人都跟我住一起吗?” “啊?”小丫环摸摸辫子十分困惑,“什么其他人?没有人了啊,自从主上三年前建了暖香阁,这里从来没有外人住进来过,丘仙师是第一个呢。” 丘幕遮:“…………你们主上,建暖香阁干什么?” 既然不是为了金屋藏娇,那又是为何? 小丫环道:“暖香山离三浮塔最近,因为三浮塔里镇压了鬼王,阴邪之气过重,活人不能久待,所以主上就在暖香山建了这处歇脚之地。” 丘幕遮默默扯着裤子膝盖上的一处线头。 “丘仙师,快把药喝了吧。”小丫环放下托盘,取了药碗递给他,“滋魂补气的良药。” 丘幕遮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接碗的手有点抖。药还没喝上口,先泼了几滴在裤子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原来的那几件,而是换上了一身素白中衣,面料丝滑柔软,一摸就十分昂贵。 衣服不是重点,重点是,谁他妈给他换的衣服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换的不只是外套,连内衣内裤都一并换了啊啊啊啊啊啊! 他惊恐地望向小丫环:“我的衣服,是你帮忙换的?” 小丫环急忙摇头,红着脸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主上亲自给你换的。” 丘幕遮这才摸摸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他一边喝药,小丫环一边道:“本来每次到了喝药的时间,都是主上亲自端来的,但今天因为魔族又来闹事,所以主上才没来,丘仙师你千万别……”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丘幕遮一口气把药喝完,“让你主上慢慢打。” 他现在真的不大想见到楚星沉,不完全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一种抗拒,毕竟之前魔气差点被抽干的恐惧和痛苦太过强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 喝完了药,丘幕遮想出去走走,却被小丫环制止了:“丘仙师仙体欠安,不方便走动,还请待在房间里安心休养。” 丘幕遮没反驳。 小丫环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跑到门边。 不让他动,他自己不会动吗! 一拉,没反应,再拉,还是没反应! 身上蓦地有了丝凉意。 他快速走到窗户边,伸手一推,没推动——跟门一样,这窗,也被封起来了! 擦! 真的被软禁了!!! 说什么不方便走动,根本就是不准他走动!!! 丘幕遮胸中郁火直往上冒,开始调用身体里少到不能再少的魔气破解封印。 一来这结界估计是楚星沉亲自所设,十分难对付,二来丘幕遮的身体的确大受损伤,还未复原,别说把结界破了,就是凝一把魔气于掌心,都累得他冷汗直流。 试到第三次,他两腿就有些打颤,站立不住往后一跌,腰却突然被人捞住。 一个熟悉又淡漠的声音几乎紧贴耳畔:“还没见面,师叔又想走了?” 丘幕遮一掌将楚星沉推开,虽推得他离了几寸,但小半个身子还处在他阴影里,两个人转眼就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 丘幕遮下意识地脚下一挪,欲往旁边避开,楚星沉却更快一步,他原本一只手撑在左侧窗框,现在干脆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撑在右侧窗框,堪堪将丘幕遮整个人完全圈住,抵在窗户之上。 妈的,这个姿势,太尴尬了! 丘幕遮急于逃开,索性一脚踩在楚星沉脚上,楚星沉闷哼一声,身体却半分没松。他本就比丘幕遮高半个头,两人挨得又近,一说话,气息尽数喷在丘幕遮耳朵上。 他道:“别做无畏的尝试了,没用的,你出不去。” 丘幕遮此时已有些头晕脑胀,听不大进去他说的话,正想着怎么摆脱对方,忽然瞥见他胳膊上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显然是新伤。 “你刚刚受伤了?” 楚星沉听到这一句,身子一震,缓缓把两只手放了下来。 两个人终于回复了正常距离。 楚星沉将手覆在伤口上,有浅浅白光氤氲开来,血渐渐止住了。 丘幕遮暗自惊讶,能伤到楚星沉的,绝壁不是普通的魔族,难道是周澜?但这就更奇怪了!两军交战,除非在战场上,否则双方统帅是不大可能跑到对方大本营去挑事的,除非,另有私仇。 他想到了三浮塔暗室里看到的那七件神器,其余五件都是人界之物,唯招魂盘和千棱镜是魔教之物。招魂盘是当年影寻攻打缥缈山时留下的,千棱镜数量又多,不至于少了一块,周澜就要冒着巨大风险亲自来暖香阁。 “除了千棱镜,你还从周澜那里盗了什么?” 楚星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师叔还真是关心周澜。” 丘幕遮道:“我不关心他。” 楚星沉:“那就是关心我了?” “……” 非扯这么清干什么! 他就是有不明白的剧情想问一问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 这个话题不便继续,丘幕遮问:“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楚星沉道:“我是在保护师叔。” 丘幕遮:“保护我?” 楚星沉抚着白阿剑的剑柄,道:“既然师叔两次三番保护不了自己,换我来保护,不好吗?” 狡辩!你丫这不叫保护,叫软禁! 丘幕遮这个人,平生讨厌的事不多,但一旦讨厌起什么来,就到了恨得牙痒痒的地步,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事就是不得自由,所以很早之前他就说过,即使身上绑定了系统,他也想尽可能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楚星沉为他塑肉身聚残魂之事,虽然令他震惊又感动,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容忍楚星沉从此软禁他,而且现在的楚星沉,真的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以前的楚星沉,虽然寡言少语、冰冷淡漠,但骨子里却憎恶魔族,尚有中二少年的侠义之魂,可现在的他,近乎阴郁冷酷,甚至有了成魔的迹象。 丘幕遮突然有了个很荒诞的想法,要是他真逃一次,会不会被打断双腿?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丘幕遮忽然道:“你为何不问我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自然就是指他在招魂盘前“自爆”,却没死的事。 楚星沉取了块布,反复擦拭他的白阿剑,道:“师叔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只要师叔想逃,就总能想出法子来。当着整个修真界的面自爆,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师叔再改头换面云游四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可是……” 他突然用力,隔着布握紧白阿的剑刃,血立刻将白布染成了红色。 “可是,那些活着的人呢?”他瞳孔渐渐发红,周身都是叫人胆寒的戾气,“死了的一了百了,而那些活着的,愧疚的,想念着的人,却每日每夜在煎熬痛苦和自我折磨中度过!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盼着将你找回来!” 丘幕遮闭上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眶拢出一片阴影。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根本不是想借机逃脱,我想早点回来,可是我的传送阵出了点小问题,我睡了整整七年,才刚刚醒过来。” 一声淡淡的“是吗?” 然后是楚星沉站起来的声音,丘幕遮听到他走至门边,忙道:“你,没必要感到愧疚,那种情况下,你救不了我的。” 楚星沉沉默半晌,方道:“师叔总是低估自己。” “咯吱——”,门开,又关上了。 丘幕遮睁开眼,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件事,他忘了问楚星沉,为何要戴着面具了。 62.鬼王不服 自从被禁足后, 丘幕遮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那个扎麻花辫的小丫环, 可惜得了楚星沉的命令, 除了吃喝拉撒, 小丫环基本上不会告诉他多余的事情。丘幕遮只打听到, 最近人界和魔界战事更频繁,因为对鬼界北部最后一块地盘的争夺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所以楚星沉白天忙于战事, 晚上才会赶回暖香阁休息。 “咔嚓——”丘幕遮坐在窗边啃苹果, 边看窗外几个人在拾掇院子里的那株樱花树。因为毗邻人魔边界,土壤、温度等皆不适宜,樱花这种植物在此地极难生长,所以专门有人照料,饶是如此, 那株樱花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其精神状态, 大概和每日只能吃了睡、睡了吃的丘幕遮差不多了。 有人敲门进来,破天荒的不是麻花辫姑娘, 而是一个非常瘦高的女子。她长了一张倒三角似的脸, 过高的颧骨像是要捅破皮肉的尖锥, 看得丘幕遮瘆得慌。但是暖香阁的丫环小厮, 多是一半混魔族血一半混人族血,长得奇怪也不值得奇怪了。 那女子道:“丘仙师,主上有请。” 嚯, 楚星沉竟然还特地派人来请他, 玩的什么花样?不过终于得到能出屋的机会, 丘幕遮还是有点小高兴的。 他二话不说就跟着女子走了。 在幽深曲折的长廊里穿来穿去,丘幕遮忽觉背上一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用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 继续往前走,肩背上的重量丝毫未消,又累又酸。虽然这些天在屋里宅着床上躺着,也时常会有腰酸背疼的感觉,但此刻分外严重。 难道真是长时间不运动,稍微走走路就吃不消了? 走到潮湿冰冷的地下石室,阴寒之气愈重,四周明明是密闭的,却总有不知从哪窜来的冷风,在脚边吹来吹去,吹得一股恶寒自脚底生起,直窜上头顶。 “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丘幕遮问。 “马上就到了。”女子头也不回。 虽然脚下没停,但丘幕遮心中疑云四起。 一,现在所走的这地下石室,很明显不属于暖香阁,刚才过了一段山岩里开凿出的长廊,应该就是连接暖香阁和地下石室的密道;二,楚星沉有什么事,有什么话,非得传唤他来这种地方说,而且派了麻花辫姑娘以外的人来。 关于第二点,其实在最开始时丘幕遮就有了点疑虑,但暖香阁是楚星沉的地盘,又设有大量阵法结界,谁这么不知死活敢闯进来?!谁这么本事通天能闯进来?!所以丘幕遮也就立刻把疑虑抹消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问题很大!丘幕遮几乎可以肯定,他马上要见到的人,并不是楚星沉。 之前麻花辫说过,暖香阁的结界,尤其设在丘幕遮周围的结界,都是用了楚星沉自己的血催动的,一方面更牢固可靠,另一方面,因为有通感,也方便楚星沉随时掌握暖香阁的动静。 而现在,带路的女子却能畅通无阻地带他走,只有一个解释,楚星沉出了问题。 【系统任务发布!连载已经结束,前方即将正式进入未连载剧情,请宿主充分做好身心准备,努力完成任务】 丘幕遮握紧拳头,真的要开始填补未完结剧情了! 紧张!紧张! 如果说以前他是拿着攻略在玩,现在,没了攻略,他能玩得游刃有余吗? 前方分出数条路,丘幕遮跟着女子拐上左边一条道,道路尽头,是一座很小的偏殿。 二人进去后,门就砰地关上了。 这座石殿显然废弃已久,石柱多有损毁,石椅、石凳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到处都是灰扑扑一片。 女子走到殿中央停下,然后转身面向丘幕遮,恭恭敬敬地弯腰喊道:“殿下。” 丘幕遮:“……” 丘幕遮:“???” 卧槽,难道他是失踪多年的波斯王子? 刚要开口,却觉背上猛地一轻。之前他一路思考楚星沉和剧情任务的问题,浑然忘了其他所有,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他顿时惊悟,原来不是身体原因,他真的背着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背了一路! 他猝然转身,看到了那个刚从他背上跳下来的东西,不对,不是东西,是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他的身材极其纤瘦,比丘幕遮还瘦(……),准确点说,是比以前的丘幕遮还瘦,因为这货最近被喂养得很好,已经胖了一圈了(……)。 他的脸很白,比楚星沉还白,至少楚星沉白,是正常的白皙,男子的白,却像是多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虚弱又无力。 男子右手边,还牵着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圆圆眼睛,圆圆脸蛋,圆圆胳膊,从上到下仿佛都是圆的,正仰头紧紧盯着丘幕遮看。 与暖香阁相连的地方,丘幕遮只能想到三浮塔,而出现在三浮塔内,能在楚星沉地盘上把他带走的,他只能想到一个。 ——千年鬼王!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越是遇到这种厉害角色,越是要装得蛋定! 丘幕遮退后一步,长袖一甩,面向男子作了个揖:“原来是鬼王殿下,失敬失敬!” 男子嘴角一抽,脸上奇迹般有了丝红晕。 丘幕遮正暗暗惊奇,就听那红衣女童尖声道:“失什么敬!我才是鬼王殿下!你对谁喊殿下呢!” 丘幕遮:“………………………………” 他听错了对吧?他一定是听错了对吧!!! 女童对丘幕遮吼完,就把头转向白衣男子:“又有人把你错认成我了!” 男子突然跪下,道:“属下该死!” 女童朝他腿上踢了一脚,咬牙道:“摆驾!” 一阵旋风从丘幕遮身边刮过,那名黑衣女子迅速跑到女童左前方,和右前方的白衣男子同时把胳膊伸出,两人双手交叠,搭成了一个躺椅形状。 女童足尖一点,稳稳当当地跳坐到“椅子”上,气势十足地睥睨着丘幕遮。 “…………” 卧,槽。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千年鬼王竟然是个……女娃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你!”鬼王手指向丘幕遮,“走近点,让本王看看!” “…………” 丘幕遮朝前迈了一小步。 鬼王把头往前一凑,还看不清楚似地眯起了眼。 丘幕遮:“…………” 您老是动画片看多了近视了吗! 鬼王打量了丘幕遮半天,突然从“躺椅”上跳起来,“啪”地跳到他身上,两只短胳膊牢牢环住他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果然有几分姿色!”鬼王兴奋大笑,吧唧一口亲在丘幕遮脸上,“本王也喜欢你!” 真的是“吧唧”一声,响声还特大! “…………” 丘幕遮风中凌乱。 他木讷地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鬼王立刻不满道:“干什么!嫌弃本王啊!” “……” 见丘幕遮没反应,鬼王又准备换边脸亲。 卧槽卧槽卧槽! “你够了啊!能矜持点吗!” 鬼王气呼呼道:“你竟然说我不矜持!你竟然嫌弃我!你怎么不嫌弃楚星沉?他……” 一黑一百两个身影突然冲上前,一边把她架离丘幕遮,一边去捂她的嘴。 “殿……殿下!不可以说!有契约!” “我……我不服……凭什么嫌……嫌弃我……”鬼王还在支支吾吾,“我就想亲……唔唔……亲你一下而已……楚星沉却想……唔……把他的那个……唔唔唔……放……放到你的……唔唔……里面……” 一团鬼火刷地一燃,黑白护法被炸得两边一倒,哆哆嗦嗦道:“殿……殿下……” 鬼火明灭处,依旧是红衣女童,但表情、神态却与之前那个判若两人。明明外表是个孩童,但举手投足间却媚态尽显,妖艳无比,活脱脱一个阅尽千帆的红尘女郎。 鬼王一手搭在小腹上,一手放在唇边,露出一点白牙咬住,向着丘幕遮咯咯笑道:“人我见过了,的确是个美人,体质也是百年难遇的极好补品,等我收拾了楚星沉那不守约定的小兔崽子,再来收拾你。” 说罢,就这么消失在了旋转扭曲的空间破口里。 丘幕遮摸摸脸,刚才,鬼王不是想亲他,根本就是想咬他吧! 回顾方才种种,丘幕遮终于确信,他道听途说的传闻是真的,楚星沉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真的与鬼王契约了。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两人闹掰,开始撕逼,撕就撕了,还殃及到了他这条池鱼! 低头看了看自己粗了一圈的腰,丘幕遮表示,他把自己养肥了可不是为了被人宰的啊啊啊!!! 还有,鬼王的出现也验证了丘幕遮之前的猜想,楚星沉真的出了问题,那他还能不能摆平那个暴力萝莉了?! 丘幕遮越想越烦躁,他一边留意黑白护法的动静——两个人都僵尸似的笔挺挺站在石门边,一边悄悄环顾石室——长方体六个面,每一面都浮着一层接近于黑色的暗红色流光,以丘幕遮的经验判断,这些结界都以鬼火为媒,一不小心就会引火自焚。 丘幕遮正在思索破解之法,突然石室左侧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石室都被震得晃动不止。 丘幕遮一个不留神,差点从石凳上摔下来,忙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黑护法道:“打得太激烈了。” 白护法点头表示同意。 丘幕遮警惕地把头扭向左侧石墙,这么说,楚星沉应该就在附近! 黑护法转向白护法问:“你压谁赢?” 白护法一脸认真地想了想,道:“楚星沉违背契约,遭到了契约之印的惩罚,殿下……应该能打得赢他吧。” 喂喂!你们做属下的对主上这么不信任,鬼王她知道吗? 又一阵震耳欲聋的轰炸声,这一次,把天花板都震掉了一块。 丘幕遮瞳孔一缩,好机会! 正要从破口逃出去,突然,左侧墙壁轰然倾塌,飞扬的尘土沙暴似的瞬间充满整座石室。丘幕遮忙撑起保护罩抵挡,还是被爆破时的大力冲撞得退到墙角。 漫天灰尘渐散,丘幕遮所靠的右侧石墙边,现出一个虚弱的人影。 丘幕遮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冲过去。 他将楚星沉半扶半抱地从地上拉起来,着急地轻拍他脸颊:“楚星沉!楚星沉!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他妈别吓我,快醒醒啊!” “别叫了。”鬼王从对面黑乎乎的大洞里走出来,笑得花枝乱颤,“他醒不了了哦。” 63.要你活着 听到“醒不了”三个字,丘幕遮眼前一黑, 缓了会儿才醒悟, 楚星沉可是男主啊男主!山无棱天地合,男主他也不会倒! 可是……丘幕遮低下头去看靠在他肩头的楚星沉, 神色复杂。 此时的楚星沉,双唇发紫, 嘴边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一探灵脉, 灵力亏损极为严重, 就连握住白阿剑的那只手都有些松掉。 这么重的伤,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自己站起来的样子啊。 丘幕遮伸出右手, 在白阿剑的剑刃上狠狠一划,血立刻从掌心流出。 左手捏住楚星沉嘴角两侧,迫使他张开口,右手举到他嘴边, 让自己的血流进他嘴巴里。 这些日子为了给丘幕遮养身体, 小丫环每天都送来非常多的补品, 就跟不要钱似的。被不断投喂的丘幕遮, 血液里有大量滋补养分,俨然成了一个移动的稀有灵药库。 “希望你的投资能有回报。”丘幕遮喃喃自语,调整了下坐姿,让楚星沉更好地靠在他怀里。 血缓缓流进楚星沉喉管, 他的睫毛终于颤了颤, 然后抬手握住丘幕遮手腕。 “别……”楚星沉稍稍挣扎起身, 翻过丘幕遮的手心,凝聚灵力就要给他疗伤,“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别浪费了。” 丘幕遮抽回手,道:“你也不要浪费自己的灵力了。魔婴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很快伤口就会愈合。”他皱起眉,“你到底是怎么了!” 楚星沉没回答,他一手拦住丘幕遮将他护在身后,一手撑着白阿剑站起来,面向鬼王道:“我记得我说过,不要打他的主意。” 鬼王哼一声道:“男人的话都做不得数。丘仙师,这个男人是不是跟你说,要保护你一辈子,绝对不让别人伤你分毫,谁敢动你就废谁手脚,谁敢多看你一眼就挖谁双眼,你只能对他笑,对他哭,哪怕你恨他一辈子,也要用锁链把你锁在身边?” “…………” “…………” 大姐,你不看动画片,改看苦情片辣?! 这种遍地开花的霸道总裁黑化囚禁我的台词和套路是闹哪样啊喂! “我告诉你,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鬼王突然暴躁起来,恶狠狠道,“男人爱你时可以爱得为你摘星捧月,不爱你时转头就可以和别人海誓山盟,亲手把你打入地狱也毫不迟疑!说什么天长地久,生死相随,一生一世只等一个人,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爱情!” “…………” “…………” 鬼王大人,请说出你的故事! 丘幕遮捣捣楚星沉的背,小声问:“她说的那个男人,不会就是你吧?” 楚星沉僵硬道:“不是!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也是,原作里根本没提到楚星沉的后宫有这么一个凶残妹子! 那边鬼王演完了她的独角戏,终于收敛激烈的情绪,换上先前娇媚入骨的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苦命鸳鸯,是要我给你们合葬吗?” 丘幕遮冷漠脸。 第一,他跟楚星沉不苦命。 第二,他跟楚星沉不是鸳鸯。 这鬼王画风如此诡异,还怎么交流怎么交流! 不能交流就不交流,直接动手! 就像是听到了丘幕遮心中所想一样,楚星沉立刻横剑于胸,灼目灵流如水银泻地,在幽暗的暗室里激荡起一片银光。 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楚星沉和鬼王就缠打在一处,动作快到只能看见一道蓝影和一抹红影,还有白阿剑的冽冽白光。 黑白护法见状,也欲加入战局,丘幕遮将二人拦下,笑笑道:“陪我过过招如何?” 他的身体虽然还未痊愈,但是对付两个小将还是绰绰有余,很快就打得二人口吐白沫(……),一个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一个树袋熊似的抱在柱子上。 鬼王一边跳脚骂“废物废物!”,一边加紧进攻。 楚星沉虽然仍在奋力抵挡,但嘴角却吐血不止,看得丘幕遮心惊肉跳。打完了小的正要去帮忙打大的,忽然一阵极寒阴风吹过,吹得丘幕遮差点在瞬间结冰。还好没被冰着……但是!楚星沉却真的被冰起来了! 数根冰锥自楚星沉脚下破土而出,直戳到他胸口、脖颈,将他的各大命门死死卡住。这些尖锐的冰锥并非普通冰块,其间荧荧绿光流转,冰中可见粗如手臂的铁链。坚冰包裹着铁链,犹如一座牢笼,将楚星沉困兽般禁锢起来。 他眼珠发红,手上青筋毕现,慢慢弯下膝盖,痛苦又无力。 丘幕遮用魔气化而为剑,向冰锥上砍去,铛的一声,冰锥纹丝未动,魔剑却震出一个缺口,丘幕遮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别费力了。”鬼王咯咯直笑,“楚星沉违背诺言出尔反尔,这是契约之印对他的惩罚。来自地狱的冰链,以恶鬼魂魄淬成,你以人之力,是没办法砍断的。” 丘幕遮的脸微微扭曲:“你们到底做了什么约定?” 鬼王道:“还能有什么!楚星沉贪心不足,觊觎我的鬼血之力,我给他鬼血,他就解开三浮塔对我的封印。” 丘幕遮:“有什么问题?你不是都出来了吗!” 鬼王怒道:“我身上有两重封印,第一重将我封于三浮塔底,第二重将我封于人魔边界,这臭小子解除了我的第一重封印,拿了鬼血后现在却不肯替我解除第二重封印,害我只能往来于三浮塔一带!根本走不出去!” 丘幕遮“噗”了一声,鬼王面目狰狞:“笑!笑什么笑!姓楚的这小子死坏死坏了,什么时候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还笑我!” “…………” 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头? 不待搭话,鬼王又道:“不过呢,楚星沉自作自受,他本来就……反正你不用担心自己会真的被他吃掉,因为契约之印的惩罚,今天就能要了他的命。” 丘幕遮心头一颤。 他根本不担心前面那种无厘头的事好吗!他现在只担心后面那件事! 看到丘幕遮的反应,鬼王脸色一沉:“你也想死吗?” 丘幕遮摇头道:“我不想死,但我也不会让他死。” 鬼王一怔,旋即切齿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深义重,叫人讨厌!既然你想给楚星沉殉情,本王就成全你!” 殉情?丘幕遮无语啊无语,鬼王小姐姐怎么总跟他不在一个频道呢! 但鬼王这回是动了真怒。 她的脸上不再是妖媚或者愤怒,而是志在必得的蔑视,她缓缓升到半空,宽大袖袍翻飞,如同一只硕大的红色蝴蝶。她嘴里念念不断,不知从哪开始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宛如野兽的嘶鸣。 这嘶鸣声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尖锐,仿佛扎根于丘幕遮的脑海深处,让他整个人都陷于四面楚歌之中,避无可避。 “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 无数人在嬉闹,无数人在狂笑,绿色的幽灵开始从地底钻出,黑色的鬼影也组成了一圈密不透风的黑墙,圈住丘楚二人和鬼王,将其他所有都隔绝开来。 鬼王道:“好久没召唤我的孩儿们了,关了几百年,他们可都饿坏了。”她手上快速结出一个印记,大喝一声,“去吧!” 尖叫声笑声立时爆炸,所有的鬼灵都于瞬息之间猛冲向中间二人,肆无忌惮地撕咬、啃噬、拉扯。 咬的是皮肉,噬的是骨血,扯的是魂魄。丘幕遮只觉自己的脏器都被拉扯得移错了位,敌人在他耳边尖叫嘲笑怒骂,像风一样掠过他的身体,又像刀一样割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疼痛比之前魔气被抽取时还要强烈一百倍! 可偏偏他的魔剑魔刀魔枪通通无用,对付这些地狱来的敌人,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邪灵来治邪灵! 其实他殊死一博,也许可以逃掉,但是带上已经神志昏迷的楚星沉,是不可能逃掉的。他艰难地挪到那团冰锥旁,此时楚星沉的身体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他碰了碰楚星沉垂在地面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可以放任不管。 这是丘幕遮唯一的念头,他要自己活着,也要楚星沉活着。 之前在幽州鬼域时,睡前找了几本甘家的藏书来看,本本都是新的,看得出甘家人根本就没怎么翻过,但丘幕遮只浏览了几页,就发现那些书都是鬼修之道的经典之作,还有一本,记载的全都是鬼族失传已久的禁术。 他向甘老爹讨要了来,前往三浮塔的途中一路翻看,有时情不自禁修炼一两手玩玩,也能驱赶几具走尸,召唤一两个小鬼来。 在这些禁术中,最为强大古老的一种,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鬼王的,堪称御鬼之术的百岁山。而将这门禁术发挥到极致的,就是同时拥有魔婴体质和鬼族血脉的初代鬼君,也正是这位混血鬼君,几百年前将鬼王镇压在了三浮塔下! 丘幕遮盘坐于地,将手指置于嘴上时,还是犹豫了一下。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就是因为是把双刃剑,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带来灾难。而能再次封印鬼王的这门禁术,亦是如此。 传闻当年初代鬼君使用此禁术后,脾性大变,暴躁易怒。他日夜遭受心魔所扰,不得安宁,最后还是发了疯。 修鬼道是捷径,但也是一条不归路,这就是为何丘幕遮虽然感兴趣,却不愿轻易尝试并且放纵其中的原因。 没有谁愿意把自己逼上一条不归路,身前万丈险峰,身后空无一人。很多时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的不是英雄,而是被逼上绝路的狗熊。 丘幕遮一口咬在自己手指上,血从伤口流出,他立刻在地上画起符咒。 随着符阵的成形,画在地上的血开始自发流动,宛如激流深处急速转动的漩涡。原本猖獗攻击丘幕遮的恶灵,开始因为惧怕而远离,而丘幕遮的整个身体,都被血阵散发出的红光包裹,光圈越来越亮,将楚星沉也一并笼罩起来。 丘幕遮双手平放于胸前,结下最后一个印记,然后抬起右手猛拍于地,拔高音量喝了声:“开!” 以血阵为中心,生出无数狭长裂缝,地面开始龟裂,石室震颤不已,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奔涌咆哮,“轰!”一下,无数鬼影从裂缝中冲出,如火山爆发势不可挡!尖啸声在短短瞬间达到了鼎沸! “你竟然!你竟然能发动得了血阵!”鬼王的尖叫如钢针穿透憧憧黑影,“你怎敢发动血阵!就算你将我重新封印,你也会遭到恶鬼噬心,永世不得解脱!” 厉鬼撕咬厉鬼,恶灵对抗恶灵,丘幕遮的魔婴之血不停供给给血阵,原本流动的红血渐渐变成深色,从血阵出来的鬼影开始占据上风,鬼王的军队节节败退! 鬼王身后,一道高大的拱形黑铁门缓缓浮现,一只黑气化成的巨手从门内伸出,将她一把抓在手心,任她如何拼死挣扎,挣扎得变了形,都挣脱不掉。 丘幕遮将最后一根手指咬破,血滴到血阵中心,那黑色巨手便伸回门内,铁门“砰”一声关闭,然后遁入地下。 “把这些冰锥咬碎!”丘幕遮向楚星沉的方向一指,“把冰链也给我全部咬断!” 鬼影得令,纷纷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只一眨眼,冰锥就被全部掰断,里面的锁链也哗哗哗全倒缩回地下。 楚星沉身子一歪,丘幕遮忙伸手把人接住。 血阵关闭时产生的巨大能量震动整个暗室,连同外面的通道一起开始倾塌,丘幕遮将楚星沉的胳膊架到肩膀上,一站起来,两眼一抹黑,又仰面栽倒下去。 血阵消耗了他太多的魔气和体力,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疲惫。第一次没站起来,他就再也不想站起来了,他只想就这么睡过去。 好累啊,真的走不动了。 手一摸,摸到一张冰凉的面具,他侧过身,看到楚星沉正歪躺在他身边。 一道电流击打过丘幕遮的神经末梢,他轻声道:“不行啊,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再次把楚星沉半拖半抱地拽起来,背到自己背上。穿过扑簌簌直往下掉的灰尘碎石,他在一片摇晃的世界里摸索向前,在冲出地道的那一刻,身后轰隆隆连声巨响,地下石室彻底倒塌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掉,丘幕遮两腿一软,和楚星沉一起倒在地上。两个人面对面躺着,相隔三寸不到。 丘幕遮伸出手,将楚星沉嘴角的血抹掉,动作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他的手指还停在楚星沉的唇角,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64.突生变故 丘幕遮扭了扭,发现身子下面不再是冰凉的地面, 而是柔软的床。他掀开眼皮, 眼前是浓到化不开的黑,适应了好一会儿, 才能模模糊糊看清一些轮廓。 他已经回到了暖香阁,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又痒得厉害, 丘幕遮决定爬起来找水喝。 “啊哟——” “嗯唔——” 一声惨叫, 一声闷哼。 惨叫的是丘幕遮, 他被地上的一团给绊了下,整个人往前一趴。 闷哼的是地上的一团, 在丘幕遮摔下去的瞬间,几乎本能地环抱住他。 “来人!有……唔唔唔……” “嘘嘘嘘,别叫。是我。” 丘幕遮“啪”一下打掉对方捂住他嘴巴的手,拇指和中指一搓, 一点火焰噗地自指尖蹿出。 “你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丘幕遮无语。 楚星沉道:“我不是半夜三更才跑进来的。” 丘幕遮:“……别贫嘴!”他朝楚星沉身下照了照, 发现被子褥子竟然一应俱全。 “…………” 楚星沉义正言辞道:“这样更安全。” 更安全?Are you sure?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啊啊! 不等丘幕遮有机会开口, 楚星沉又立即问:“你爬起来做什么?” 丘幕遮捏捏喉咙:“难受, 想喝水。” 楚星沉翻身站起来,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丘幕遮接过杯子一干而尽,刚把杯子从嘴边拿开,一根纤长手指就点在他唇角, 将水轻轻抹掉。 “…………” 我, 靠, 啊,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周到得丘幕遮都有点悚然了。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深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怎么想都有点…… 嗯?孤男寡男?没毛病啊! 丘幕遮脑中一片茫然,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楚星沉却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淡然地把水杯从丘幕遮手里拿回来,放在自己手里转来转去。 丘幕遮:“一定要这么做吗?” 楚星沉:“什么?” 丘幕遮:“吞并鬼界和魔界。” 楚星沉:“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如果师叔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吧?” 丘幕遮哑然。虽然现在的楚星沉和原作的楚星沉有了很大差别,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在追连载时,他希望看到男主大杀四方,怎么爽怎么来,受伤了没关系,反正可以痊愈,摔倒了也没关系,反正都会站起来。 但是现在,好像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丘幕遮在醒过来之前做了好几个噩梦,梦里是楚星沉被冰链捆住手脚,苦苦挣扎的样子,亦或是他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被千军万马围困的样子。直至此刻,丘幕遮才顿悟,他总是把楚星沉当做坚不可摧的脊梁,但是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他也是血,也是肉,也会有伤痛,会有软弱的时候。 “我无权置喙你的决定。”丘幕遮道,“但是莫要误入歧途,伤己伤人。” 楚星沉微微愣住,接着低声道:“师叔早点休息吧。” 丘幕遮:“那可不可以请你……” 楚星沉躺下钻进被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没问完的问题。 “…………”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有小丫环陪着,很少能见到楚星沉的身影,估计还在忙攻打鬼界北境之事,但一到晚上,楚星沉总能准时准点出现在地板上。 以至于每次小丫环来收拾房间,都要小心翼翼地问一句:“丘仙师,为什么你要让主上睡地板呢?” 丘幕遮每每汗颜,不是他要让楚星沉睡地板啊!楚星沉完全可以滚回自己的床去睡啊喂! 小丫环把头摇摇,“一定是丘仙师你不肯让主上睡床上。” 丘幕遮:“…………” 总觉得您好像误会了什么?! 就在丘幕遮以为他要过一辈子这种退休老干部生活时,日子忽然出现了异样。 这天晚上,丘幕遮正在梦中,忽然有人不断在耳边催促,也不知催他干吗。那声音越催越急,丘幕遮也越来越心烦意乱,他的手揪住床单,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能量蛰伏在他体内,让他迫不及待想去摧毁什么…… 忽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肩,仿佛身体猛一阵过电,他一个激灵翻身而起,一手抓住对方的左手腕狠狠抵住下巴,另一只手压住对方右手腕高举过头顶,整套动作不到十分之一秒完成,瞬间将那人制死在床头。 “师叔,你怎么了。”楚星沉暗自心惊,“你做噩梦了?” 安静的黑暗里,只能听到丘幕遮微微粗重的喘气。 半晌,他终于松开手,放楚星沉起来。 “唔,是啊,做噩梦了。”丘幕遮嘟嘟哝哝地说,“吓到你了?” 楚星沉:“刚才,我还以为你想杀了我。” “怎么可能。”丘幕遮轻笑一声,“接着睡吧。” 楚星沉回到地板上他自己的小窝,丘幕遮也慢慢躺下,他侧身朝外,久久难以入眠。 他撒了谎,刚才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想杀了楚星沉。 第二个晚上,睡梦中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完全封闭的墙,只有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门打开一半,有刺眼白光从门内照出来,在地上投下一条长长的白光区域。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明明听不清他的声音,但丘幕遮知道,男人在催促他,催他快点,再快一点。 丘幕遮受了蛊惑似地朝那扇门走去,他越走近,男人的相貌越模糊不清,等他焦躁地跑到门口时,男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走进门,里面却是一片惊涛骇浪,鬼海肆意翻涌,黑影尖叫飞窜。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会坠入无边深渊。 突然,一抹红影从斜上方俯冲而下! 丘幕遮执魔刀在手,立刻就朝鬼王要害划去—— 堪堪停住! 丘幕遮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跨在楚星沉身侧,尖如弯钩的魔刀只差一寸距离,就会割破楚星沉的喉咙! “杀了他!”丘幕遮听见头脑里一个声音在说话,“凭你现在的实力,只要杀了楚星沉,修真界就没有谁是你的对手了,杀了他!” 魔刀又鬼使神差地往下压了几分,已经贴上了楚星沉的皮肤,只要再往下一点,只要再往下一点,就能…… 丘幕遮两眼发红,手抖得厉害,忽然,楚星沉眼皮动了动,丘幕遮心里一惊,急忙将魔气收起来。 “师叔,怎么了?”楚星沉声音如常,睡眼惺忪,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样。 “渴了。”丘幕遮装作自己只是不经意地从他身上跨过,然后走向桌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结果水从杯子里满溢而出,流了一手,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从桌边走回床上,只有短短一小段路,丘幕遮却像跑过了马拉松,身上冷汗热汗直流。 我这是怎么了?他混混沌沌地想,我真的想杀了楚星沉啊。 难道,是使用封印禁术的后遗症? 修魔不同于修仙,修到后来,很多人都性情大变,鬼道又是魔道中最为可怕的一种修炼方式,与恶鬼凶尸打交道,难免不受其腐蚀摧残,灭绝人性者也不在少数。一开始是鬼修御鬼,但修到后来,到底是人御鬼,还是鬼御人,就很难说的清了。 原本丘幕遮以为自己能控制得很好,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开始脱轨了…… !!!!!! 丘幕遮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在作者的设定中,《至尊》的终极大boss,不会就是丘幕遮,也就是他本人吧?! 这就很惊悚了!!! 再这样下去,不久后的修真界可能就会出现以下头版头条—— #丘幕遮深夜偷袭楚星沉,一代掌门身死于师叔房中!# #丘幕遮暗算师侄不成反被杀,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权势的荼毒?# #楚星沉大战丘幕遮,高下未分,两败俱伤!# 脑中飘过无数条奇奇怪怪的弹幕,终于把丘幕遮压趴在了床上。 接下来一连几天,白天相安无事,一到晚上就杀意弥漫,楚星沉什么话都没说,还是一如既往地在丘幕遮房中睡地板,但丘幕遮不会傻到真的相信楚星沉毫无察觉,因此他决定坦白。 这天云淡风轻,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碗红烧肉,一盘凉拌黄瓜,以及一盅枸杞乌鸡汤。 楚星沉给二人各斟了酒,道:“听说师叔今天亲自下厨做了这些菜,还特地叫人买了酒,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这些天楚星沉把丘幕遮的禁足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暖香阁,大概是觉得他的体重确实需要通过运动来减减了。但是暖香阁外却增派了更多守卫,还加设了许多专门克制魔婴体质的阵法。 丘幕遮道:“听说你攻下鬼界北境了,恭喜。” 楚星沉道:“是啊,师叔的身体也差不多修养好了,过几天就启程回缥缈山吧。” 丘幕遮:“楚星沉,我……” “你吃瘦的,肥肉给我。”楚星沉忽然打断他。 其实丘幕遮只是随意夹的,他压根没注意自己夹的是瘦肉还是肥肉,听到楚星沉的话,他把筷子收回来,道:“楚星沉,我……” “相思酿。”楚星沉举起酒杯晃了晃,“萧索荒凉的人魔边界,竟然也会产这种清香绵软之酒。” “楚星沉!”丘幕遮拧眉,“我要走了。” ——“啪!” 楚星沉突然将手中酒杯捏了个粉碎。 几秒钟的死寂。 他道:“走?整个修真界都是我的地盘,师叔要走哪里去?” “……” 这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胁迫感! 丘幕遮道:“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你的暖香阁。” 楚星沉道:“我要是不肯放师叔走呢?” “那我只能在这里和你打一架了。”丘幕遮缓缓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每天晚上你睡在我旁边,我都控制不住想要杀了你……” 楚星沉嘴唇一抿:“因为封印鬼王时所用的禁术?” 丘幕遮点点头:“我现在开始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就好像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厉鬼,它想杀了你,吞噬你的灵力,摧毁周围的一切,而我没办法控制。传闻当年初代鬼君因此术而走火入魔,连自己的妻儿都杀了。” 楚星沉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缝中蹦出:“我不怕。” “可是我怕!” 气氛突然间由凝重转为诡异。 丘幕遮:我刚才说了啥来着?! 楚星沉全身肌肉紧绷,因为过于用力,骨节都发出咔嚓声,他低低道:“若是我死了,师叔会怎么样?” “…………” 你看看这瓜娃子! 脑子里到底装了啥! 丘幕遮无奈扶额,别说我能不能KO男主你,就算我能打赢,也不会要了你的命啊! 听不到丘幕遮的回答,楚星沉又问:“若是我死了,师叔会怎么样?”语气强硬又固执,甚至还带了点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我……”丘幕遮想了想道,“我会很难过。” 大概,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如果我失控伤了你,或者你因为我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楚星沉喉结滑动,放在桌上的手弯曲成拳,仔细看,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传来“咚咚咚”的猛烈敲门声。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小丫环,她气喘吁吁道:“主……主上不好了!周……周澜……带人闯进来了!” 楚星沉立马站起来,对丘幕遮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丘幕遮也跟着站起来,问道:“你到底拿了魔教什么东西?!” 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 楚星沉嘴角抽了抽,吐出三个字:“镇魂棺。” “难道是我在三浮塔看见的那具装肉身的水晶棺?” “是。” 镇魂棺这个名字丘幕遮记得相当清楚,因为他前世那莫名和鬼王很像的表妹天天在他跟前念叨的一部小说就叫这个名字。 听起来很高大上对不对?但其实镇魂棺完全可以换个名字,叫保!鲜!棺! 顾名思义,就是魔教用来保存历代魔君尸体的棺材! 楚星沉做了肉身,如果没有气和魂魄,就是一具死身,不添加防腐剂或者不用保鲜膜的话,很容易就会腐烂,也难怪他要去盗镇魂棺了。 但是孩子你把人家老祖宗的棺材都给盗了,人家不来抄你家就怪了啊喂! 65.与君相别 话说楚星沉离开丘幕遮的房间, 就直奔前厅而去。 暖香阁的人和魔教的人正在大厅中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周澜面向厅门负手而立,听到一声声“主上”, 才转过身面向楚星沉。 “周护法真是好耐心。”楚星沉自分开的人群间走到最前面,“一次次被赶走,又一次次跑过来。” 周澜道:“把镇魂棺交出来, 我魔教先祖的安魂之棺,还轮不到你染指。” 楚星沉道:“周护法对活人的生死不管不顾,对死人倒是很上心。” 周澜像突然被刺激到了,大怒道:“废什么话!” 他袖袍一挥,忽地化作一道疾风黑影, 楚星沉立即拔剑, 飞身迎上。 双方boss王者段位单挑,青铜群众纷纷退至两边吃瓜,七嘴八舌品评一气。 “周护法和楚星沉都打了整整一百次了,这一百零一次谁输谁赢?” “要我说,肯定还是楚星沉。” “…………” “楚掌门好像特别厌恶周澜的样子啊, 唔唔,周澜也好像特别讨厌楚掌门!可他们两个原来不是师叔侄吗!” “我听说啊, 当年好像是周澜抢走了楚掌门的心上人, 两人才结的梁子。” “不对吧, 明明是当年周澜没有救楚掌门的心上人, 害他心上人死得特别惨, 两个人才水火不容到了这个地步呢。” “什么!楚掌门竟然有心上人!他怎么会有心上人啊我要疯了!在我心目中, 他可是永远不会恋爱不会成亲不会生娃的!” “什么心上人, 我怎么听说死的那个是他师叔?” 这边八卦野史满天飞,那边楚星沉和周澜打得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冷色剑光如白浪翻涌,黑色魔气如阴云诡谲,在你来我往的灵潮魔海中,突然,一具水晶棺材轰然降下,竖倒在地上,宛如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将二人定在原地。 丘幕遮高高坐在镇魂棺上,俯视周澜道:“我想跟周护法做笔交易,不知周护法可愿意?” 周澜猝然瞪眼,脸颊抽了好一会儿,嘴唇颤了又颤,最后才硬邦邦地憋出一句:“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丘幕遮莫名其妙:“你这叫什么话,你以为我是夺舍重生,借尸还魂?” 周澜:“难道不……”他的目光落到镇魂棺上,接着到楚星沉那儿转了圈,最后又重新回到丘幕遮身上,艰涩道,“原来他盗取千棱镜和镇魂棺,是为了给你塑肉身,召残魂。” 丘幕遮道:“熊孩子的确是这么想的。” 周澜一字一句咬牙道:“我记得我教过你,夺舍之法。”他的表情很不好看,一副“我上课刚讲的知识你怎么一考试就不会了!”的逼问架势。 丘幕遮道:“这法子我永远都不会用。” 周澜下颌线条紧绷,未置可否。半晌,问道:“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丘幕遮拍了拍镇魂棺,道:“帮我离开暖香阁,我给你镇魂棺。” 周澜一愣,倏地望向楚星沉,眸中寒气森森:“你软禁他?” 楚星沉一直未发一言,此刻听了周澜的话,神情更加冷淡:“与你何干。” 周澜面现怒容,掌心已隐隐有魔气暗生,他看了丘幕遮一眼道:“下来,我带你走。” 于是丘幕遮就从镇魂棺上跳了下来。 楚星沉虽拿着白阿剑,却没有任何要再打斗的意思,他只是执拗地盯着丘幕遮,沉声问:“师叔要跟他回魔界?” 他?谁!周澜? 这话说的!他只是打算随周澜一道走,什么叫跟他回魔界?两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好吗! 丘幕遮道:“半个时辰之前我跟你说过,去哪无所谓,只要离开这里就好,现在我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他本已做好了用蛮力突破重围,杀出暖香阁的打算,结果却听楚星沉道:“好。” 丘幕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楚星沉道:“我说好。” 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 丘幕遮微微有些迷惑,但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楚星沉一抬手:“放他们走。” 原本围堵在门口的人全都撤开。 丘幕遮看向镇魂棺,楚星沉淡淡道:“这镇魂棺留着也无用,既然师叔开口了,你们就拿回去吧。” “……” 既然留着无用了你不早还给人家!非得逼着人家一次次上门砸场又一次次大败而归,很爽吗很爽吗?! 就像是应和他这句心里话似的,楚星沉扫了眼周澜及他身边属下,眼里满满都是嘲讽。 这个眼神立刻激怒了众魔,滔天怒火在周澜心头燃起,他正要动手,丘幕遮拍了下他肩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门口灼灼白光处,只有丘幕遮一抹纤影,他头也没回,只招了招手道:“走了。” 周澜将紧握的拳头松开,长袖一甩,跟着走了出去。 走出暖香阁,果然十分顺利。 丘幕遮在前,周澜在后,走了一半路,周澜忽道:“等等。” 丘幕遮停下脚步,回身望着他。 周澜道:“我…………” 丘幕遮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好笑。他朝周澜走近几步,突然从旁边一个小魔的刀鞘中拔刀而出,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周澜的左臂。 果然。 周澜左臂被刺中,却没有流一滴血,看得出来,他甚至感觉不到太大疼痛。 魔族的修复能力很强,如果是普通的刀伤剑伤,缺胳膊少了腿都能重新长出来,可是现在很明显,周澜的这只胳膊是死肢。竟然已经到了完全坏死的地步,不是中了恶咒就是受了极重的伤。 当初在缥缈山打嗜月吞天蟒时,周澜化身成魔兽后就因为左边翅膀出了问题而无法在后来的强烈气流中保持平衡。 在被关进云灵山静心楼后,丘幕遮也曾因一时好奇问过他,为什么衣服上都是血,唯有左胳膊干干净净,周澜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丘幕遮也就没再追问。 再后来,云灵山影寻祭出招魂盘,丘幕遮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魔鞭抛向周澜——可是周澜右胳膊在打斗中受伤,而左手,当时已经根本无法凝聚魔气了,就连用力都很困难,所以没办法拉他,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当然,这都是七年后丘幕遮回顾之前种种,做出来的推测,如今,当是得到证实了。 他把刀扔还给目瞪口呆的小魔,迎上周澜错愕的眼神,问道:“怎么回事?” 周澜微微低头,摸着左胳膊,轻描淡写道:“受了点伤。” 丘幕遮道:“什么人能把你伤得这么重?” 周澜没回答,只是道:“我还以为你……” 丘幕遮两手抱臂,倚靠在树干上,道:“周澜,你这个人虽然脾气差,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也从没见你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但是……”他顿了顿,道,“你不是那样子的人啊。” 周澜岿然不动如山,眸中却如冰湖碎裂水光激漾。 丘幕遮道:“怎么,被我感动到要哭了?” 周澜:“…………” 周澜:“…………滚!” 丘幕遮大笑了起来。 两人继续并肩走,各说了这段时间的遭际,周澜挑眉道:“所以你是怕自己一时失控杀了楚星沉,才要走的?”语气十分嫌弃。 丘幕遮道:“这是原因之一。” 周澜:“原因之二呢?” 丘幕遮道:“笼中鸟可愿意?” 周澜无话可说。他从袖中取出一只晶莹透亮的半月形玉坠,道:“这是魔教的法器碧玉,是历代魔君随身佩戴之物,可以滋补魔气安神定心,拿着。” 丘幕遮往后一跳,惶然道:“我不要做魔君!” “…………” 周澜按住青筋直跳的额角,道:“你要是做了魔君,魔教历代先祖的棺材板估计都压不住了。” 丘幕遮:“…………哈哈,你还有点幽默细胞,比楚星沉有前途。” 周澜绷着一张脸,把碧玉硬塞到丘幕遮手里。 一行人下了山,丘幕遮径直往前走,又被周澜叫住:“你往哪儿走!” 丘幕遮:“啊?” 周澜头往左一偏:“这边。” 丘幕遮:“那不是去魔界的方向吗?” 周澜:“…………” 丘幕遮:“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跟你回魔界吧!” 一句话说得周澜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丘幕遮还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精彩的表情。半晌,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那你要去哪?” 丘幕遮道:“我决定去一些没有修仙门派的地方,离修真界越远越好,这样就不会受到外界灵力或者魔气的干扰,心魔也比较容易压制。” 这话其实有点自我放逐的意味,就好比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的文臣要告老还乡,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要解甲归田,想想其实有点可惜。 所以周澜道:“你真的想好了?” 丘幕遮:“无法可想,只能如此,我不欲就此堕入魔道,闲云野鹤的日子也很好嘛。” 周澜道:“我会帮你想办法。” 丘幕遮:“?” 周澜:“封印鬼王造成的厉鬼反噬,我会帮你想办法。魔教禁地里,有很多禁术和禁/书,总能找到破解之法的。” 丘幕遮点点头:“有劳。” 为了方便日后联系,两人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丘幕遮道:“你还有话说?” 周澜:“……没有。” 丘幕遮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拱拱手道:“那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言毕就朝着与魔界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汤姆苏3.0,现在方便接客吗?” 【………………】 “能不能给我一张地图?” 眼前立刻跳出一个界面,大川河流,绿荫葱葱,正是一张人界地形图。 于是丘幕遮怀揣地图,开始了自己的穷游之旅。 首先到得一个钟灵毓秀的南境小镇,丘幕遮在一家叫福乐的客栈住下,因着风光无限好,遂决定在此地多逗留几日。 这日出了客栈,瞧见有叫卖糖葫芦的,童心未泯买了串,正要咬一口,余光一扫,瞥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巷子口,正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糖葫芦。 丘幕遮走过去,小女孩倒也不怕生,仍旧盯着他看。 “想吃吗?”丘幕遮笑眯眯地晃了晃糖葫芦,递到小女孩面前,“给你。” 小女孩犹豫了一小下,还是接在手里,糯糯道:“谢谢。” 丘幕遮揉揉她的头发,然后重新给自己买了串糖葫芦,哼着小曲儿潇洒而去。 小女孩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转过身,走进巷子里,又看到了那个很高很好看的哥哥。 “哥哥,你是在等什么人嘛,为什么每天都要站在这里呢?”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吃糖葫芦呢?” 小女孩认真想了想道:“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啊。” 对方微微一愣,摸了摸她的脑袋,唇角似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说:“我也是。” 66.与君同行 南方小镇旖旎多情, 各种风味小吃也看得人垂涎三尺。丘幕遮走在街上,顺着诱人的香味来到一家包子铺前。 “老板,这包子什么馅儿的?” 老板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正好将最上层的蒸笼掀开,腾腾热气升起, 将他整张脸隐在缭缭白雾里。 “萝卜丝,梅干菜, 猪肉,蟹黄……公子想要哪种?” 丘幕遮刚想点后面两种, 不知怎么就想到楚星沉那句“你吃瘦的, 肥的留给我”。 切, 嫌他胖吗! “老板, 给我来一个猪肉的, 一个蟹黄的!” “好咧。” “等一下!” “???” “还, 还是给我一个萝卜丝的, 一个梅干菜的吧。” “……好, 稍等。” 老板将包子装好递过来,丘幕遮一摸口袋…… 我靠, 钱袋搁客房桌上, 忘拿了。 “那个……”丘幕遮用食指挠挠脸颊,“实在不好意思, 忘带银子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一朵社会主义小红花变成了封建主义小獠牙。 “走走走。”老板不耐烦地直挥手, “没带银子还杵这干嘛!” 丘幕遮只好悻悻走了。 结果走了没多久, 那老板竟自己吭哧吭哧追了上来, 把一个热气直冒的袋子送到丘幕遮面前,道:“公子,刚才对不住,这个你拿好。” 什么鬼!丘幕遮奇怪地看着他,能用眼神表达的,尽量不用言语表达! 老板哈腰笑道:“有人给公子结过账了,让我给公子送来。” “谁?” “……我不认识啊,定是公子你的朋友。” 丘幕遮朝包子铺的方向张头望,问道:“长什么样?” 老板抓抓头道:“长……他戴了斗笠,我没看清啊,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青衫,个子很高。” 丘幕遮打开纸袋,里面竟然有四个包子!他挨个掰开一个小口,发现四种口味应有尽有! 那什么,减肥大计还是从明天开始吧。 福乐客栈外。 一个青衫斗笠的青年倚靠在巷口墙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客栈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他本来很有耐心,但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渐渐开始焦躁不安。再等了会儿,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大踏步往客栈走。走到一半,忽然冲出一个男孩,拦住他道:“请问你是叫楚星沉吗?” 此人正是楚星沉。 他低头看那男孩,抿了抿唇没回答。 男孩道:“有人让我转告你,让你现在立刻去摘月阁二楼,若一刻钟之内赶不到,就等着给你一直在等的那人收尸吧。” 楚星沉眉峰一蹙,扭头就走。 等赶到摘月阁时,一盏茶时间都没到。 饭馆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楚星沉一手按在白阿剑上,警惕地沉步往里走。 他一步步踏上二楼,小二正好在楼梯口处迎他:“是楚公子吗?这边请。” 小二将他领到二楼最里边一处雅间,直接推开门道:“请进。” 楚星沉踏进房门,在看到珠帘后模糊不清的人影时,白阿剑已出鞘。 他猛地掀帘而入,却在看清帘内之人后错愕愣住。 丘幕遮坐在桌边两手拢袖,微微笑道:“来啦。” 楚星沉立刻警觉地朝房间看一圈。 丘幕遮道:“别看了,是我让小朋友去找你的。” 楚星沉:“…………” 丘幕遮招招手让他坐下,叹口气道:“我若不如此,你肯出来见我吗?” “…………” 楚星沉收起白阿剑,在丘幕遮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默默对坐了会儿,丘幕遮先开口道:“不是说放我走吗?” 楚星沉道:“不是如师叔所愿吗?” 那你这一路跟着我算怎么回事! 丘幕遮皱眉:“别跟着我了。” 楚星沉见他额头鼻尖汗珠直冒,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弯曲合拢,手背也青筋毕现,心中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道:“师叔现在还是想杀了我吗?” 丘幕遮隐忍道:“所以让你离我远点,不要再跟着我了!” 刚才楚星沉一进来,他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饿兽,一种想要杀掉他吞噬他灵力的强烈欲望就不受控制地直冲头顶,他必须用尽全身气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这么做。 楚星沉的嘴唇忽然变得煞白,他低低道:“师叔就当我不存在吧。” 就让我跟着你,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好,你需要的时候我就出现,不需要的时候我就消失,只要,别赶我走就好。 楚星沉声音虽轻,却语气坚决,丘幕遮真要被他气吐血,这娃怎么这么倔!怎么就能这么倔! 一个事业鼎盛的大好青年干嘛非要天天跟着他一个退休老干部! 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心平气和地规劝:“你天天在外面跑,缥缈山的大小事务谁来管?你安置在鬼界和魔界的军队也不管了?你现在统领整个修真界,他们都以你马首是瞻,你这样子……”跟古代不理朝政的昏君有什么区别!七年辛苦打拼出来的江山,不能就这么白白断送了! 楚星沉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么一番话,是真真正正在为自己考虑,师叔,真的有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回去吧。”丘幕遮继续耐心劝道,“你也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修真界那边铁定会乱套,别把时间白白浪费在我身上。” 楚星沉道:“可是,师叔是因为我才开禁术请厉鬼封印鬼王的,我……” “你不用觉得愧疚。”不知为何,一听楚星沉说这话丘幕遮就莫名烦躁,“也不必担心我会遭心魔反噬,这些天我远离修真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过得很舒服自在。只要没有外界灵力和魔气的刺激,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因为楚星沉戴着面具,丘幕遮也不大能分辨得清他的神情,只见他手指蜷了蜷又松开,然后道:“好。” 楚星沉说了“好”,丘幕遮就真以为他会离开。 结果几天后才发现,楚星沉这小子,当真是玩的好一手“阳奉阴违”!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根本就没有回缥缈山的打算,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丘幕遮。大多数时候,丘幕遮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每当遇上小麻烦的时候,楚星沉又总是会及时出现。 比如买东西忘带钱袋了(……),当然这种情况非常少,或者看中了什么东西,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买,人老板总会在事后把东西送到他面前,不用说,都是楚星沉的功劳。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丘幕遮都会小小的郁闷一下,有钱了不起啊!!! 抱着楚星沉不久就会离开的想法,他从山水秀丽的南境去到辽阔壮丽的北境,从秋雨连绵的西境去到百草丰茂的东境。有时在山林遇到了凶猛野兽,或者偶尔撞见凶尸厉鬼,不待他亲自动手,楚星沉都会先一步把这些障碍清除,但丘幕遮一想找机会与他说话,他就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看尽繁华似锦,踏遍山川万里,身后那人,却至始至终没有半点要离他而去的迹象。 几个月后,周澜找上了丘幕遮,这时,丘幕遮正好来到了一座非常繁华的小城。 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地点,彼时夕阳满地,两人同时到达城中最大的酒馆。 周澜望向斜对面一张桌子,冷冷道:“他真的一路跟着你的?” “啊。”丘幕遮也望过去,看到楚星沉刚刚饮尽一杯酒,“不过他平时都不会离我这么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有雅兴也坐到这里喝酒了。” 周澜面皮一抽,道:“你怎么不想个法子赶他走!” 丘幕遮颓丧地趴在桌子上,道:“想不到好办法,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啊。” “哎!小心小心!” 一个急切的声音在丘幕遮背后响起,原来是小二端了满满一托盘酒菜走过,正好撞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哗啦——”,手上的托盘一歪,里面酒壶掉在地上砸个粉碎。 “对不起对不起。”小二急忙道歉,忙不迭弯腰去拾掇,“是我手拙,我立刻去给二位公子再重新上一壶。” 丘幕遮见他端着托盘不方便,顺手替他将地上的酒壶碎片捡了起来,道:“不碍事。”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二感激地连连颔首,将菜盘放上桌后,就急急忙忙去了后厨。 丘幕遮将盘子摆好形状,笑眯眯道:“尝尝,我听说这家酒馆的菜也……干嘛?” 周澜突然攥紧他的手腕,道:“流血了。” 丘幕遮这才注意到手指上的血,应该是方才捡碎渣时被割破了。 周澜用手指抹上一点血,拧眉道:“你的血……” 丘幕遮:“我的血……哎哎哎干什么你!” 周澜突然捏住他的伤口,往刚刚从口袋里取出的一只小瓶里挤了几滴血。 丘幕遮问:“哪里不对吗?” 周澜摇摇头道:“还说不上,等我回去研究一下,说不定对破解厉鬼噬心有帮助。” 七年不见,老周你这是要混成医学界大神啊,本来看你的性格怎么样都不像是能潜心搞科研的类型嘛。 说话间,小二已端来了新的酒壶。 酒菜上齐,两人话又说回楚星沉。 周澜道:“既然劝说对楚星沉不管用,不如让他自己走。” “…………” 这真是一句废话! 丘幕遮:“他要是自己肯走,还用得着我劝?” 周澜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也许,你可以试着做一些让楚星沉讨厌的事,这样他就不愿意再跟着你,自然就会走了,你也就彻底自由了。” 丘幕遮:“……” 丘幕遮:“!!!” 他忽然眸中一亮,喜道:“老周啊老周,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也有比我聪明的时候。” 周澜:“……” 他脸色登时青了,刚要发作,丘幕遮又犯愁道:“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做不出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啊。” 周澜强忍住要掀桌、要拿菜糊他一脸的冲动,黑着脸道:“楚星沉讨厌什么,你做什么便是。” 丘幕遮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敲桌子,口中喃喃:“楚星沉讨厌什么……” 对! 楚星沉讨厌他穿女装! 讨厌他断袖! ——短短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一个计划就在丘幕遮脑中成形。 咳咳,只是,需要拉下他这张老脸就是了。 次日。 春意街,红袖馆。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所! 丘幕遮生平第一次来勾栏这种地方,说起来还真是相当紧张。 67.与君缱绻 以前虽然常开玩笑, 说什么要带柳叶去秋鸣山下的倚翠楼, 但别说进去了,实际上丘幕遮连路都不曾路过。 春意街灯火辉煌, 热闹奢靡,是名副其实的青楼教坊一条街, 而其中, 又以红袖馆为首。只因此馆,咳咳, 男女通吃,荤素不忌,既有美貌少女, 亦有俏皮少年。 丘幕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踏进了这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之所。 他今晚来得甚巧, 正值红袖馆“大场”。所谓“大场”,就是花楼为了吸引和回报顾客举行的大型歌舞表演,就连花魁也会亲自上场。 馆内红绸飘飘, 酥香四溢, 一楼高台上,弹琴的弹琴,吹箫的吹箫, 还有蒙着面纱穿着清凉的妹子在翩翩起舞, 当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高台边围观的客人各个脖子伸得跟天鹅似的, 不少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更别提还有嘴角口水直流的。 一曲舞罢,馆中掌声雷动,更有有钱的主,大把大把将金银珠宝抛向高台。 奢靡!太奢靡了! 堕落!太堕落了! 丘幕遮痛心疾首。 但是,他奏是需要这种又奢靡又堕落的地方! 丘幕遮刚在角落里找了个相对安静的隔间坐下,立刻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迎上来,笑嘻嘻道:“公子今日来,是只为听曲儿还是……” 笑得略猥琐。丘幕遮勉强控制住表情,回笑道:“先听一曲儿。” 这个“先”字颇有些微妙,掌柜稍稍一愣,回道:“好,公子稍等。”边说边上下将丘幕遮掂量了一番,然后转身走了。 再回来时,身边已带了两个妙龄少女,其中一个还抱着古琴。 他先是介绍了几句,姑娘的名字丘幕遮也没记住,只知道大概是红袖馆的红人。掌柜走后,俩姑娘就往丘幕遮身边一坐,一个纤纤玉手按上琴弦,一个边给丘幕遮斟酒边与他调笑。 丘幕遮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刚想着之前收买来反侦察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汇报楚星沉的消息,就见门口处一人迈步而入。 “…………” 楚星沉! 我靠,竟然跟进来了! 楚星沉在另一个角落坐下,那掌柜又立刻屁颠屁颠跑过去,很快就出来了,但这一出来,就再也没回去。 丘幕遮听完了一曲又一曲,楚星沉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看来,该下猛药了。 丘幕遮叫来掌柜,与他耳语几句,那掌柜听得连连点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立刻把丘幕遮引上楼。 这边丘幕遮一动,那边楚星沉的目光就钉死了他,随着他一道上了二楼,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 丘幕遮一整晚都没有下楼,楚星沉就在一楼坐了一整晚。以至于来往路过的男人女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哎,那个人是干嘛来的,傻坐了一晚上了!” “难道是抓奸来了?” “屁!抓奸能这么淡定?我看呢,八成是等我们的花魁呢。” “嘻嘻,肯定是,不过花魁哪那么容易见到,半个时辰一掷千金的都大有人在,看他穿的那样,肯定没钱呗。” 红袖馆的纸醉金迷,是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第二个白天,丘幕遮依旧没下来,等到了晚上,楚星沉终于忍无可忍,他叫来掌柜,沉着声问:“昨日你领上楼的那位白衣公子,还没出来吗?” 掌柜轻轻瞥他一眼,道:“丘公子可是花了钱的,爱玩多久玩多久,阁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他人在哪!说!” 掌柜看他一副“不说我就拆了你红袖馆!”的凶狠架势,还真是怕他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找砸了生意,只好道:“二楼最里间雅座,哎……你可别跑错地方了,上楼右拐走廊最里面那间就是!” ——“砰!” 楚星沉几乎是用脚踹开了房门,一进去,里面浓烈的香味就醺得他一阵头晕。 丝竹声戛然而止,楚星沉一见屋里那些人,脑中就嗡的一声。 屋里吹拉弹唱的几人,不是什么貌美如花的姑娘,竟然都是些清秀俊美的少年。 乍见有人闯进来,一个个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一个有些散漫的声音自重重帘幔后传来:“怎么了?” 有少年细着嗓子道:“有……有人闯进来了……” 里面人还没接话,楚星沉就暴喝道:“都给我滚!” 这一句杀气十足,吓得那些少年面如土色,抱了乐器立刻鱼贯而出。 楚星沉一步步走到帘幔前,白阿剑剑气一扫,帘幔全部掉落地面。 里间放着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榻上倚靠着一个红衣美人,那美人乌发如瀑,皮肤如瓷,红色纱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瘦削优美的肩膀。眉眼因上了妆的缘故,显得愈发深邃,嘴唇不点而红,如沾了露水的玫瑰。 红衣似火,衬着身下白裘,更生出几分妖冶艳丽之美。 那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气质和光彩,乍看之下,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直到对方开口浅笑,楚星沉才稍微拉回一丝理智,素日的丘幕遮,和此时的丘幕遮,方才重叠在一起。 软塌边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给丘幕遮揉肩,一个给他捶腿,两人身段纤细,白肤白皙,竟比红袖馆的那些姑娘还娇嫩。 楚星沉见两人虽然看着自己,余光却总是似有似无地扫在丘幕遮身上,手中白阿剑叮叮作响,颤动不止。他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平静道:“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目光如寒箭射向两个少年,森然冷意立即从二人脊椎蹿起,他们不敢再多做逗留,连忙欠身告退。 其他人都走得干干净净,楚星沉朝前走了一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丘幕遮从软塌上站起来,悄悄揉了下自己的腰——他本来正在和那两个少年“五魁首呀六六六”地划拳玩,楚星沉突然冲进来,他赶紧往软塌上一倒,结果倒得太急,姿势别扭得紧,又不小心闪到了腰,现在还有点疼。 他赤足下了软塌,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楚星沉道:“就是不分昼夜沉迷酒色?” 丘幕遮道:“我就是想过这样的日子,不仅现在,以后也会如此。” 楚星沉声音嘶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丘幕遮的指甲扣进肉里,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只要不伤天害理不罔顾人伦,有什么不可以?你如果看不惯,大可离得远远的,回你的缥缈山去。” 楚星沉:“你是想赶我走。” 丘幕遮:“我赶你走干什么?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会管,但是你也不该来管我。” 楚星沉停了停,问:“那些少年……” 丘幕遮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厌恶,干脆逼近到楚星沉身前。 楚星沉果然后退了几步,丘幕遮能清楚看见他鼻梁上滚动的汗珠,余光一瞟,也看到了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那些少年怎么了?”他轻轻一笑,又逼近几步,“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喜欢男人的。” 楚星沉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受不住似地冲出房间。 丘幕遮今日特地让花魁小姐姐帮他上了妆,还换上了压箱底的红蝉纱衣。本来以为这件神器要被他白白浪费了,结果竟然还派上了用场! 系统诚不欺我也! 红蝉纱衣可以让女子魅力值和美貌值点满,但他咨询了下系统,统计分析后得出结论,若是男人穿在身上,只会起到反作用反效果,尤其是对楚星沉这种标准×点文学网出来的男人! 见楚星沉还在做最后一丝挣扎,丘幕遮微微仰起头,几乎离楚星沉只有几寸之遥。他伸出手——红蝉纱衣的质感相当丝滑,他一抬手,原本宽如云霞的袖子就顺势滑下,露出光溜溜两条又细又白的胳膊。 有点小冷。丘幕遮皮肤上立即起了一层红疙瘩,但他还是坚持把手环上楚星沉的脖子。 离得太近,彼此间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楚星沉往后仰头,脚下却半分未动,仿佛僵在了原地。 丘幕遮摸到他的背脊,感觉到衣衫下他的肌肉绷得极紧,宛如石头般坚硬。 不知为何,丘幕遮的身体忽然没来由颤得厉害,声音也在发抖,但还是出于本能地把台词念了下去:“早就跟你说过,离我远点,不然……不然我……” 白阿剑“哐”一声掉在地上,楚星沉猛地扣住丘幕遮的腰,将他狠狠推撞到身后柱子上! 丘幕遮一声哀呼还没喊出,就被楚星沉粗暴地堵住了嘴。 丘幕遮蓦地睁大眼,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如坠云端浪海,一瞬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等他稍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楚星沉与他身体紧紧相贴,一手插进他头发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禁锢住他腰肢,唇舌在他口中肆意搅弄。 楚星沉的手本来只是勒紧他的腰,渐渐不满足似的,开始在他后背游移。因楚星沉手劲大,丘幕遮身上的衣服又是纱质面料,被贴着肉揉弄,有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惹得他一阵接一阵过电似的颤栗,身体也不由自主上下蹭动。他这一动,楚星沉将他搂得更紧,呼吸也愈发粗重,两只手一齐朝下摸索,摸到他腰臀处肆意揉捏。 丘幕遮都快烧成一团火了!他觉得自己犹如放在水里煮熟的虾子,只能任由楚星沉大快朵颐。晕晕乎乎间,他突然想起之前在云灵山静心楼的那三个晚上。但似曾相识的感觉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汹涌澎湃的热浪给盖过了。 楚星沉火热的掌心不安分地继续下移,直至丘幕遮腿根。因为穿着纱裙的缘故,楚星沉的手轻而易举就探了进去,直接贴上丘幕遮的肌肤,稍一用力,就微微把丘幕遮双腿架了起来。 全身血液轰然向身/下某一处涌去,丘幕遮情不自禁发出难耐的呻/吟。 两人激烈拥吻,几欲窒息,突然,楚星沉的面具从脸颊上滑落——丘幕遮一眼看到他额头上那道狰狞血痕,恍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整个人蓦然僵住。 与此同时,楚星沉也僵住了,原本肉贴肉的手也悄然松开。 “这是怎么回事?”丘幕遮语不成调,想去摸那些可怕的伤痕,楚星沉却突然连退数步。 他望着丘幕遮,眼底隐隐浮出血色,似乎刚刚从一场美梦中惊醒,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掉头跑走了。 楚星沉一走,丘幕遮便骤然失去支撑,软软靠在柱子上,两腿瑟瑟发抖,嘴唇也火辣辣的疼,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大的震惊和懵逼中,连去思考楚星沉为何落荒而逃的力气都没有。 楚星沉,刚刚是吻了他对吧?! 是嘴对嘴吻的那种对吧?! 他的腿被迫微微缠上楚星沉腰身的时候,感觉到的,的确是烫得吓人的硬邦邦对吧?! 三!观!碎!裂! 他虽然一直有察觉,楚星沉这些年,长着长着就歪了,但没想到竟然歪成了这个样子! 而更可耻、更叫人崩溃的是…… 丘幕遮抱头坐到地上,刚才,自己好像也有反应了…… 要疯!要疯! 68.白阿诉情 “丘仙师。” 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出现, 丘幕遮从胳膊下抬起头,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面孔。 “阿白?” 楚星沉走得慌张匆忙,连白阿剑都忘拿走了。 丘幕遮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白阿剑的剑灵,从某些方面看, 竟觉得和楚星沉有几分相似。 但是…… 我靠啊啊啊啊!大哥你刚刚不会一直都…… 丘幕遮猛地咳嗽起来, 阿白立刻倒了杯水递给他,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嘴唇,脸微微有点红:“丘仙师不必在意阿白,阿白什么都没看见。” “噗——”茶水一喷。您老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丘幕遮用袖子掩唇干咳了几声, 道:“楚……”想想还是摇摇头, “你不要误会, 刚才楚星沉只是……” “我没有误会。”阿白道,“一直以来, 都是丘仙师你误会了。” “啊?”丘幕遮一呆。 阿白道:“公子这个人, 丘仙师你是了解的,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因为小时候那些不愉快的遭遇, 他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喜欢、也不擅长用言语表达的人,他习惯把太多太多事情都放在心里。他不说, 外人自然也不会懂。” “少年时期在秋鸣宫时, 公子常常会偷跑到你的南峰, 跑到你的朽幕斋, 有时是和小金他们一起, 有时是独自一人,他会在墙头听你弹琴,会看着你在樱花树上小眠。所以即使丘仙师不是和公子朝夕相对,但很多个日子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都是公子陪伴你度过的。换言之,对公子而言,那些时光,也都有你陪在他身边。” “后来秋鸣宫遭到围剿,一夜宫破人散,丘仙师不告而别,公子随陆仙尊回缥缈山修炼。当时秋鸣宫的卓华老宫主和舒鸿影峰主被关在缥缈山的禁室,公子虽然无力放他们出来,但念在往日情份上,会时常去看望他们。那个时候,他们聊到过往种种,公子才知道,原来当年街头初遇,给了他鼓励的那个人并非舒峰主,而是丘仙师你!那天晚上公子从地牢里出来,绕着缥缈山教场跑了足足三圈,我记得特别清楚……”阿白轻轻一笑,似乎那画面就在眼前,“我还从没见过公子那么高兴的样子。” “再后来,公子眼睁睁看着丘仙师‘死’在招魂盘前,他明明离你那么近,却救不了你,那种愧疚和痛苦……”阿白闭着眼摇摇头,“他甚至经常借修炼之名去血海峡谷残杀那些魔物,每一次都伤痕累累地出来,也许身体上的痛苦多了,心里的痛苦就能少一点。” 丘幕遮忽然想起他在三浮塔里遇见楚星沉的情景,原来,那些竟都是与他相关的,楚星沉神识深处的记忆!是他不在的这些年,楚星沉切切实实经历过的种种。 “丘仙师。” “嗯?” “你知道为什么公子要戴着面具吗?” “因为额头上的那些伤?可是,谁能把他伤那么重!” 阿白看着他:“你。” 丘幕遮愕然:“我?” 阿白道:“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到公子。” 丘幕遮迷茫道:“可是我并……” 阿白打断他:“丘仙师真的以为公子与鬼王契约是为了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吗?是,公子是想要得到鬼王的鬼血之力,可他想拿鬼血,是为了能复活你!” 当时三浮塔暗室里的一幕幕闪现过脑海,丘幕遮猛然惊悟:“十大神器?他收集了八个神器,但是还差红魔剑和红蝉纱衣!” 阿白点点头:“不错。公子寻了快七年,几乎把三界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红魔剑和红蝉纱衣。红魔剑化身剑灵墨红,墨红要是不想让人找到,就不可能有人能找到他。而红蝉纱衣,现在看来,应该早就被丘仙师你收入囊中了。” “半年前,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除了缥缈山派,其他各大修仙门派也被公子治得服服帖帖,他终于可以把其余神器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时间越久,对聚残魂越不利,而且公子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为了弥补红魔剑和红蝉纱衣缺失的神力,他不得不找到被封印在三浮塔下的鬼王。鬼王拥有鬼血之力,是现在尚存的,唯一可以与上古神器比肩的神力。他与鬼王签订契约,鬼王可以给他鬼血,但是必须要一样东西。” 丘幕遮心中一紧:“什么东西?” 阿白顿了顿,道:“寿元。” 丘幕遮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鬼王被封印在三浮塔下几百年,从躯体到元神,早已残缺不全,亟需强大的灵力或者魔气作为补品,而拥有强盛灵力的公子,就是她最好的补品。而她吸食元灵,对公子来说,无异于寿元消耗。” 这和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过度消耗自己的体力和精力,气血耗尽,就会身体亏损,加速衰亡是一个道理。超过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就算后面再补,也补不回来了。而鬼王原来的力量太过强大,修复时需要的灵力也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楚星沉签订鬼契,就是在以自己的寿元养鬼血。 丘幕遮眼前晃出楚星沉额上如鬼魅般的血痕,那是鬼王吸食灵元留下的伤疤。 他艰难问道:“鬼王要了他多少年的寿元?” 阿白道:“本来依照鬼契上所约定的,公子还需要再供给鬼王灵气,但因为丘仙师你安然无恙,公子不愿再耗损寿元,便与鬼王撕破了脸,但也因此受到鬼契之印的惩罚。现在,最多还有十年……丘仙师!”他一惊,急忙搀住站立不稳的丘幕遮。 丘幕遮摆手示意他不用扶,脸色却白得吓人。 还有十年,就算楚星沉再怎么牛气冲天,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内立刻渡劫飞升与天同寿。况且,在经历了灵气过度消耗、寿元大大折损、鬼契残酷惩罚等一系列遭遇之后,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扛过天劫,也是一个问题。 “丘仙师,请你原谅公子方才的鲁莽,他本来不想的,只是因为一时情难自已才会……他现在,一定非常非常后悔,所以请丘仙师……” 阿白还待再说什么,但丘幕遮已经听不进了,或者说,也没必要再听了。 他不顾阿白的喊叫,跑出房间,跑出红袖馆,甚至连妆都没有卸、衣服都没有换。 大街上车水马龙,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脚步,惊艳地看着那个红色纱裙的姑娘,直到对方跑远,也久久无法挪动脚步。 “楚星沉!”丘幕遮边跑边喊,“楚星沉!出来见我!” 他跑遍了春意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可唯独不见,那双平日里清寒淡漠,搂紧他时又滚烫灼热的眸子。 城门口,一辆马车呼啸疾驰。 “让开!都让开!” 马车一路飞奔,卷起沙尘滚滚,周围人皆匆匆避让,丘幕遮站在街道中心,却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眼见着马车来不及刹住,就要迎面撞上—— 一道人影突然降落,抱起丘幕遮飞身跃至街道边,及时躲过了危险。 楚星沉的手仍放在丘幕遮腰上,语带责怪道:“师叔想干什么!” 丘幕遮道:“想见你。” 楚星沉双眼蓦地睁大,丘幕遮道:“满大街都看着呢!能不能换个隐蔽点的地方?” “…………” 周围人全都驻足,齐刷刷望着二人,心里皆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楚星沉眸色沉了几分,把丘幕遮往怀里一拖,只短短几分钟时间,二人就转移了阵地,从繁华街头来到一处湖畔密林。 楚星沉将环住丘幕遮的手松开,丘幕遮抬起手去触摸他的额头,他却仰头欲躲。 “别动。”丘幕遮皱眉,“能不能听师叔一次话?” 楚星沉哑然,果真听话得没动了。 丘幕遮满意地笑了笑,他将手轻放于楚星沉额上伤痕处,一道紫色光圈自他掌心发出。 “没用的。”楚星沉道,“去不掉。” 丘幕遮道:“疼不疼?” 楚星沉道:“早结疤了,哪里会疼。” 丘幕遮摇头道:“我是说被鬼王抽灵元的时候。” 楚星沉猛地后撤,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眼里竟闪过一丝莫名惊恐,脸部肌肉异常僵硬,微怒道:“阿白都告诉你了?” 丘幕遮道:“他不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 楚星沉低下头,任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他整个人笔直僵立原地,明明比丘幕遮还高,此时站在他面前,却仍像个犯错了被训斥的小孩子。 再抬起头时,他两眼发红,眼中似有泪光点点。 “师叔,我好怕。” 丘幕遮一愣。 “我不想,我不想……”楚星沉声音沙哑,全身都在发抖,“在暖香阁的时候,我明明知道师叔会讨厌,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放师叔走。我也很讨厌这样自私的自己,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寿元消耗了太多,也许活不了太久了,我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只要能陪伴在师叔身边,就够了。” “师叔知道吗,当师叔说害怕我死,说如果我因为你死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我从小长到这么大,从不知幸福为何物,可是当师叔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老天爷也是可怜我的,鬼王要去我寿元之后,终于让我明白了一回幸福的感觉。可是,可是我不想让师叔难过,更不想让师叔后悔。后来周澜来了,我想,那就让他带师叔走吧,我只要跟在师叔身后,远远看着就好,这样有一天,即使我死了,也能死得悄无声息,师叔也不会太难过。缥缈山派、云灵山派、玄花宗,甚至整个修真界,我也都已经替师叔拿下了。” “可是……”他的眼泪终于滚滚落下,哽咽道,“可是我不想,我真的不想这么快就死掉,我不想只要片刻的陪伴,我想要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想要永永远远……” 丘幕遮忽然上前,双臂紧紧搂抱住他,颤声道:“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他轻柔地拍拍楚星沉紧实的后背,“乖,师叔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的。” 楚星沉把脸埋进丘幕遮颈侧秀发,反手更用力地搂紧他。深吸一口气,全是他迷恋的味道。 69.牵丝蛊毒 “叮当当——” 清脆的铃铛声忽然传来,丘幕遮低头一看, 手腕银镯上的铃铛正颤动不已。 ——周澜在找他。 以前在秋鸣宫时, 他们三个峰主就曾通过这装有各自灵息的铃铛相互联络,只是后来丘幕遮的镯子在绞枫林的打斗中碎了。离开暖香阁时, 为了能再次互通信息,他和周澜又各取了一缕灵息做成了信铃。 丘幕遮晃晃自己的手,忽然发觉现在的自己,十分珠光宝气。 他的右手腕上,一共戴着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七年前墨红套在他手上的金丝手环,并且表示会通过手环来找他讨债, 第二样是周澜给他的碧玉手镯,第三样, 就是这缀有信铃的银镯。 “这是什么?”楚星沉准确无误地指着那玉镯问。 “手镯。”丘幕遮言简意赅, “可以静心安神。” 楚星沉立刻敏锐地问:“谁送师叔的?” 丘幕遮咳了咳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正欲抬脚, 楚星沉道:“等一下。” 丘幕遮询问地望向他。 楚星沉停了下, 道:“换身衣服再去。” 丘幕遮:“…………好好,走吧。” 楚星沉拉住他袖子,道:“再等一下。” 丘幕遮:“…………又怎么了?” 楚星沉脱下外衫, 直接往丘幕遮身上一裹,还嫌不够似的, 把斗笠也戴在他头上, 几乎将他遮得严严实实方才罢休, 然后道:“好了, 现在可以了。” 丘幕遮:“…………” 哥哥你把我当手办玩cosplay呢! 半个时辰之后。 三个人围坐在客栈桌子的三面,大眼瞪小眼。 周澜的眼光在丘幕遮和楚星沉之间转来转去,脸色青得有些可怕。 丘幕遮无视掉他眼神里的严厉质疑,正襟危坐道:“不知周护法今日约我来此,所谓何事?” 周澜从怀中掏出一个血红小瓶,砰地往桌上一放。 那么小一个瓶子,硬是被他放出了铁锤的震感,丘幕遮也是佩服。 楚星沉皱眉:“这是什么?” 丘幕遮道:“我的血。” 楚星沉双眼微瞪,丘幕遮忙道:“手指的血。” “……” “……” 丘幕遮补充说明:“不是什么重伤,就是手指被酒壶碎片割伤了而已。” 楚星沉道:“给我看看。”说着就要来握丘幕遮的手。 丘幕遮心虚地瞟了眼周澜,自己先一步翻开掌心,拇指和之前受伤的无名指搓了搓,道:“看吧,连伤疤都没了。” 楚星沉道:“下次小心点。” 丘幕遮轻轻“嗯”了声,继续回归正题,问周澜道:“研究出结果了?” 周澜道:“你之前跟我说的种种失控的表现,可能不是使用禁术导致的,也不是什么厉鬼反噬造成的心里魔障。” 丘楚二人同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周澜沉声道:“牵丝蛊。” 丘楚二人再次同声惊道:“你是说我(他)被人种了蛊?” 周澜按住跳不停的太阳穴,勉力坚持把话说下去:“魔族的五官非常敏锐,之前我闻到你血液里有一种很奇异的味道,便亲自跑了一趟苗疆,经过确定,果然是因为有蛊。” 丘幕遮讶然:“你竟然千里迢迢跑到苗疆去了?” 周澜没理他,继续道:“牵丝蛊是苗疆最为生僻的蛊毒之一,乃是将虱子、蜘蛛、蚂蚁、蜥蜴等数百种毒物放在一起,然后从它们身体里拉……” “行了行了。”丘幕遮手一伸打断他,“你不用详细阐述牵丝蛊是怎么做出来的,跳过这一步,接着往下说。” 说这么详细,是嫌他晚上噩梦做的不够多吗! 周澜点点头,道:“牵丝蛊入水即化,发作期较长,几乎没有任何身体不适的征兆。此蛊之所以名牵丝,是因为种蛊之人可以如操控牵丝木偶般操控中蛊之人的神识。” 丘幕遮和楚星沉惊愕地对望一眼。 周澜面无表情继续道:“一开始,只能在中蛊之人最放松和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进行操控,但是时间长了,就可以转而在任何情况下进行操控。” 一股凉意从丘幕遮脚底升起直窜到头顶,他道:“那岂不就是在睡梦中?” 周澜道:“不错。” 丘幕遮道:“不太对。”他把手指咬破,滴了几滴在水杯里,道:“周澜,你现在再看看。” 周澜先拿起碗闻了闻,面露惊疑,接着又掏出一只装满密密麻麻虫子的药瓶。他取了一只虫子出来,放进杯中,过了好一会儿,那虫子竟还活蹦乱跳,甚至在水里花样游泳。 周澜惊道:“苗疆蛊师的试蛊虫竟然没死,牵丝蛊解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丘幕遮:“…………” 他什么也没做,就是跟楚星沉打了个kiss而已! 可自从这个kiss打过之后,再面对楚星沉时,他就再没了之前那种想杀他的冲动。 原作里关于楚星沉的楚门血脉,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设定,作者心情好时标签随意贴,解药毒/药春/药乱来一通! 楚门之血作为楚星沉最大的金手指,有百毒不侵之神效,那么推理一下,他的唾液淀粉酶,也极有可能具有同样功效! 原作的各种奇葩设定让丘幕遮对其粉转路路转黑,但这一次,丘幕遮却完全不想吐槽,他,只想感谢啊喂!!! 早知道楚星沉真就是个活体解药,别说让他亲一下了,让他操一下都可以啊! 想什么呢!丘幕遮当即一个激灵,赶紧把某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出脑海。 “师叔的牵丝蛊解了吗?”楚星沉望着丘幕遮的眼睛几乎流光满溢,“太好了!我……”他一激动,就想去握丘幕遮的手,丘幕遮赶紧把手从桌子上放下。 这小子,已经全然不关心蛊是怎么解的了吗! 周澜也很惊讶,丘幕遮道:“我什么也没做,管它是怎么解的呢!解了不好吗?” 他总不能说是楚星沉的唾液解的吧! 周澜当然说不出一个“不”字,顿了下,道:“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你种牵丝蛊,又是在什么时候找机会对你下手的?” 丘幕遮道:“让我好好想想。” 客栈快要打烊,本就十分安静,此刻,愈发安静得有些叫人心慌沉闷。 周澜和楚星沉静静等待,看见丘幕遮的脸上闪现过无数种表情,最后他霍然起身,道:“我要去一个地方!” 周澜:“现在?你也不看看天都黑成什么样了!” 丘幕遮道:“那明天一早再走吧,今晚先在这住下。阿沉,去开房,不,去问伙计要三间房,付账。” “阿沉?”周澜眉一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楚星沉拿上白阿剑往柜台走去。 丘幕遮正要跟上去,周澜一把把他拉回来,问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非但没把那小子赶走,还和他一起来了?” 丘幕遮轻咳一声:“这个,说来话长。” 周澜道:“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 丘幕遮:“…………” 大哥,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才稀里糊涂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和周澜细聊,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魔教?” 周澜生硬道:“不急。” 丘幕遮道:“那就先和平相处?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说不定以后你俩还能做个儿女亲家什么的。战争不是永恒,和平才是时代的主旋律。” 周澜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魔教和人界没有和平一说,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世代积累下来的矛盾。” 好吧。丘幕遮放弃了,早知道周澜是个不听劝的,他果然不负所望地没听他劝。 周澜:“就算现在牵丝蛊的毒解了,你也谨慎一点。” 丘幕遮“唔唔”几声,这时楚星沉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 他正要走过去,忽听周澜在他背后轻声道:“把想要操控你的黑手揪出来后,就跟我一起回魔教吧。” 丘幕遮:“啊?” 周澜稍顿,道:“这些年,柳叶一直在盼着你回来。” 丘幕遮笑道:“这小子在你那儿是不是天天过得神仙似的?” 话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以为自己“死”了的柳叶,纵使锦衣玉食,又怎么可能像神仙一样快活呢。 他微微叹气,摇了摇头走向楚星沉。 第二日一早,丘幕遮等人便从客栈出发,御剑而行,直至三天后的晚上,才到达目的地——幽州鬼域。 因为有了通天入地(大雾)的男主和魔教护法,过鬼海成了一件容易的事。 两个人跟着丘幕遮来到一处低矮洞穴,那洞穴外长满了杂草,似乎是个被遗弃的野洞。 丘幕遮带头钻进去,里面仍是他当年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角落里张结蛛网,床上、桌上,也时不时爬过黑乎乎的虫。 楚星沉道:“这就是甘家?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周澜道:“不是搬家,也不是远游,他们去哪了?” 丘幕遮捏了捏汗湿的手心,道:“他们死了。” 70.抽丝剥茧 “什么, 死了?!”楚星沉和周澜皆惊疑万分,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两人难得有了点默契。 丘幕遮点点头, 心中刺痛, 眼眶也不由湿了。 “……那天我一早醒来,甘薯给我端了一碗汤药,说是甘老爹为了隐去我身上会招来腐灵的气息, 特地替我熬的。”丘幕遮缓缓开口, 离开甘家那一天的场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鲜明地浮现在脑海,“当时因为太烫,我没接稳,那碗便从手上滑下去, 还好甘薯反应迅速,把碗接住了。” 楚星沉困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丘幕遮道:“当时接碗时,他下意识用的是左手。” 周澜蹙眉:“人在情急之下做出的都是最本能的反应……他是左撇子吗?” 丘幕遮看向他,眼神倏然锋利:“这就是最大的问题!甘薯根本就不是左撇子, 从之前和他的相处来看,他是常见的惯用右手。当时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根本没有想太多, 直到这些天思前想后, 将所有微妙的事联系起来,方察觉出了不对劲。” 周澜瞳孔一缩:“很可能那时真的甘薯已经死了, 给你送汤药的那个是假的!” 说到这, 周澜和楚星沉都听明白了, 牵丝蛊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假甘薯下在了汤药里! 楚星沉眉头紧皱:“可是,那个时候师叔刚刚醒过来,包括甘家一家三口在内,幽州鬼域根本无人认识师叔,又有谁会对师叔你下牵丝蛊呢?” 丘幕遮道:“前一天晚上,我和甘薯去过曲府。” 他将那晚的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说完后发现楚星沉的表情颇有些奇怪,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楚星沉道:“没什么。” 他嘴上平静地说着没什么,心中却翻江倒海。原来,原来那一晚,曲玄送来的礼物竟然是师叔!原来,他们早就相遇,却擦肩而过! 真是造化弄人!想到那晚床上侧卧着的红衣美人,楚星沉的心脏突突狂跳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丘幕遮形状优美的唇上。 那两瓣红唇一张一合,在说什么楚星沉已经听不大清了,他只记得,那味道很甜很甜,总是叫人忍不住想含住再尝一口。 楚星沉的目光太过炽热,他自己浑然不觉,却活生生烫伤了另外两人。 周澜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任何词语来形容,非要说的话,大概他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似乎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把楚星沉扔到鬼海里去。 丘幕遮的耳朵则红了个通透,但他又不能直接叫楚星沉别看了,说了那绝对是欲盖弥彰!因此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地把楚星沉的注意力转到正事上。 “所以除了甘家一家三口,我唯一接触到的外人就是曲玄。阿……楚星沉,在三浮塔的时候,曲玄是跟着你的,你对此人有多少了解?” 楚星沉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曲玄此人,非正宗的修仙门派子弟,本就是驻守人魔边界的守将,后来我攻下幽州,因他办事得力,就把他改派到幽州做城主。师叔是怀疑曲玄有问题?” 丘幕遮道:“我中牵丝蛊的时机一定是在从幽州鬼域到去往三浮塔的这段时间,其中,我有过较长时间接触,并且可能对其暴露身份的,只有甘家三口和曲玄。但是在我离开幽州鬼域前,甘薯已经被人掉包,所以最可疑的就是曲玄。在幽州鬼域一天,外界就是一年,我在甘家住了半宿,足够曲玄将那晚曲府的事……”他顿了一下,“汇报给他的主子,并且好好策划一番。” 楚星沉眸光一震:“主子?” 丘幕遮:“他虽然口口声声喊你主上,但心里未必把你当做他的主子。” 楚星沉眯了眯眼:“他真正的主子是谁?” 丘幕遮:“那就看谁想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了。” 楚星沉:“不仅是看谁想,还要看谁有这个能耐。” 丘幕遮道:“不错,敢在你楚掌门身边不被察觉地安排自己的人,此人必然根基深厚。” 周澜道:“牵丝蛊产自苗疆,而苗疆蛊师眼高于顶,生性孤僻,从不肯轻易出山,当年,就连老魔君亲自出马,奔赴苗疆三次,也没能把蛊师请来魔教。所以此人,必定人脉广,有盛名。” 楚星沉道:“能通过曲玄的描述就猜到那个‘红衣女子’是师叔,说明此人对师叔很了解,是熟人,而且,很熟。” 队友们给不给力?鼓掌啪啪啪! “此人听了曲玄的描述,可能仍然不太确定,所以,他亲自来了幽州鬼域。杀甘薯的是他,来给我送汤药的也是他,左撇子也是他。但是他的目标不是我……”丘幕遮看向楚星沉,“是你。” 楚星沉双手握拳,眼中隐隐有怒火:“他了解我跟师叔的关系,也知道师叔一定会找到我,所以他想利用师叔来杀我!” 丘幕遮咳了咳。现在整个三界,恐怕没有人能杀的了楚星沉,如果有,那也只能是他丘幕遮了。楚星沉有楚门血脉,百毒不侵,把蛊毒下在他身上,当然容易得多。而且……请允许丘幕遮不要脸的这么想——就算他一心一意要楚星沉“死”,楚星沉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丘幕遮:“七年前影寻攻打云灵山,招魂盘本来已经转动渐缓,后来突然被一道强烈的灵光击中,才开始疯狂转动,释放出了厉鬼,你们可还记得?” 一提七年前,对面坐着的两人,表情立刻如出一辙得不大好。 丘幕遮又道:“当时楚星沉正在和影寻激战,可能没注意,但是周澜你应该看到了吧?” 周澜道:“那道灵气的确来的古怪,偏就在你最靠近招魂盘的时候,难道……”他眼一瞪,“难怪是有人想借机杀你?” 丘幕遮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更倾向于此人与下蛊之人是同一人,他的目标应该还是楚星沉。” 如果他被招魂盘里的厉鬼缠住,楚星沉必然会分心分神,影寻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这个人是谁?”周澜终于问出了关键。 楚星沉眸中尽是冷意,手指微微蜷了下。当这么多的指向集合在一起,他的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丘幕遮也没直接说破,毕竟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离开之前,丘幕遮在洞穴外给甘家三口立了衣冠冢。 楚星沉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师叔,别太难过了,我会给他们报仇的。” 丘幕遮吸了吸鼻子,狠狠点了下头,道:“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周澜问:“去哪?” 丘幕遮:“缥缈山。” 周澜道:“你要跟他回缥缈山?” 丘幕遮:“有正事。” 周澜停了下,道:“我随你一起。” 丘幕遮诧异道:“你也要去人界?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去人界很危险!” 周澜冷硬道:“我什么时候怕过?!” 丘幕遮把声音压低了些,语气却微微严厉:“我知道你周老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不必要的麻烦,尽量少惹。” 周澜怔了怔,不语。 丘幕遮道:“对了,你回去跟柳叶说一声,就说等我去缥缈山办完了正事,不管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一定先去魔教看他。” 周澜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丘幕遮笑了笑,走向已经在数米之外等他的楚星沉走去。 见丘幕遮来了,楚星沉抽出白阿剑凝气浮于脚边。等丘幕遮走近,突然伸手揽过他的腰,在他惊呼之前,带着他跳上白阿剑。 丘幕遮:“…………” 下次要带他上车的时候,能不搞突袭能不揽腰吗?! 一路上楚星沉飞得很快,为了不掉下去,丘幕遮不得不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楚星沉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师叔要站不稳,就抱着我的腰。” 丘幕遮:“不用。” 从后面抱腰什么的太少女!他拒绝! 结果下一秒,楚星沉突然提速,丘幕遮一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就抱紧了他的腰。 “………………” 这脸打得!酸爽不已! 在楚星沉惊人的速度之下,丘幕遮被迫以背后抱这种极为少女的姿势,飞了一路。 到了缥缈山,虽然壮丽山河依旧,但丘幕遮的第一感觉却是:好冷清! 从山门而入蜿蜒向上的台阶上,不见洒扫的弟子,大殿前宽阔的广场上,也不见练习的弟子,诺大的缥缈山,一时间竟显得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丘幕遮道:“怎么人这么少?” 楚星沉也感到奇怪:“我虽然把缥缈山派的人手一部分抽调到了其他各门各派,但是也不该如此安静无人。” 白阿剑在广场上停下,楚星沉先一步跳下来,把手举到丘幕遮面前。 丘幕遮:“……” 楚星沉抬了抬手。 丘幕遮:“啊?” 楚星沉:“下来。” 丘幕遮左右看了看,然后把手伸出去。手刚搭上对方指尖,楚星沉就突然发力,握紧丘幕遮的手往下一拉——丘幕遮猝不及“哎!”了声,身体往前一扑,被楚星沉接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瞬间潮水般将彼此包裹其中。楚星沉搂着丘幕遮的腰,略带戏谑地笑:“师叔,还是长胖了好些。” “…………” “别没大没小!”丘幕遮清了清嗓子,无视掉楚星沉讲话时有意无意擦过他耳朵的唇和在他腰上摩挲的手,从楚星沉怀里轻轻挣脱出来。 他赶紧转身走到楚星沉前面,抬手摸摸发烫的脸。鬼知道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前走,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年正背对他们,靠坐在一根白玉石柱边。那少年身边地上放了一把剑,还有厚厚一摞书,起码有小半人高。 丘幕遮对楚星沉道:“缥缈山派的弟子竟然这么勤奋,你这个掌门教导有方啊。” 楚星沉微微一笑,脸上浮上一层浅浅红晕。 两个人走过去,那少年腿上搭着本书,却满手油水,正在吧唧吧唧啃鸡腿。 “……” “……” 少年乍见两人,手上的动作立刻一停,啃到一半的鸡腿也从嘴巴里掉下来。 “掌……掌……掌门……” 两个字抖得一波三折。 楚星沉额角一跳,丘幕遮拍拍他的肩,憋住笑道:“劳逸结合,可以可以,我喜欢这种修炼方式。” 少年满脸惶恐:“掌门,我……”话说一半,他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而又惊又喜,“掌门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 “……” 楚星沉和丘幕遮交换了一个愕然的眼神,肃然问少年道:“谁说我死了?” 71.抽丝剥茧2 少年道:“掌门你失踪了好几个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大家都急死了!半个月前, 从魔界那边传来消息, 说,说你被周澜那魔头给活捉了!甚至有传言, 周澜已经把你剁成了肉馅!不仅是你, 连那个好不容易被你招魂成功的大英雄,叫丘……丘什么来着?” 丘幕遮提醒道:“丘幕遮。”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想他以前一个被人人喊打的“妖人”、“余孽”, 竟也有被人称颂为英雄的一天! “对对, 就叫丘幕遮!”那少年头点如捣蒜, “所以殷掌门、郭宗主七天前联合了其他各大门派的派首,带了近千人的队伍出征, 誓要把掌门你和那位丘英雄救出来!我听说,魔教那边也派出了军队, 估计双方不久就要在人魔边界相遇,大战一场!不过, 掌门你真的没有被周澜抓……呸呸呸, 我这张臭嘴!我就说嘛, 掌门你英雄盖世修为了得,怎么可能被周澜那厮抓到!?” 楚星沉眉头越皱越紧,丘幕遮心下了然, 肃声道:“这几个月你我都在远离各大修仙门派的地方, 周澜又去了苗疆, 彼此都不在双方阵营坐镇,加上表面上看,我们和周澜的矛盾由来已久,如果有心人借机挑事,在修真界散布谣言说你我被周澜所抓,又在魔界散布谣言说周澜被你我所抓,那么挑起双方战火,一触即发,也不是什么难事。” 楚星沉道:“此人和给你下牵丝蛊的人,会是同一个吗?” 丘幕遮道:“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此人就是《至尊》潜伏到最后的真正大boss!也极有可能就是第二个穿越者! 丘幕遮忽然问那少年道:“陆仙尊可在?” 少年道:“陆仙尊已隐退多年,这次听说掌门落到魔教妖孽手中,也难得出关一趟,与大部队一道去了魔界。” 丘幕遮与楚星沉对望一眼,道:“那就只能去人魔边界再见了。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先去查阅详细卷宗,看看曲玄此人的来历,我要去一趟地牢。” 楚星沉:“师叔去地牢做什么?” 丘幕遮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楚星沉:“好。” 丘幕遮:“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楚星沉:“我这么听话,师叔可有奖励?” 丘幕遮一愣,眯眼笑道:“你想要什么?” 楚星沉:“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问师叔讨要。” 丘幕遮:“……好……” 楚星沉勾起唇角笑笑,转身先走了。 丘幕遮:为何背脊突然发毛? 一定是他的错觉!一定是! 走路时脚底险些一滑,那少年托住他胳膊一扶,竟是满脸钦佩加羡慕:“前辈好生厉害!” “啊?” “掌门那么一个不苟言笑冷冷冰冰的人,在前辈面前竟然如此谦卑温顺!我来缥缈山派整整两年,还是第一次见掌门笑!” 真的是第一次! 这时,楚星沉又折了回来,给了丘幕遮一块流云掌月的玉牌——掌门印! “有了这个,缥缈山任何地方,师叔都能畅行无阻。” 看着这一幕的少年呆若木鸡。 掌门,不仅对这个男人笑,甚至还把掌门印都给上交了! 这个可怕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到底拥有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真名姓?! 楚星沉一走,他便大着胆子抱拳道:“晚辈冒昧,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丘幕遮想了想,道:“甘油。” “……………………………” 丘幕遮翩翩而去,留下少年一人风中凌乱。 因得了楚星沉的掌门印,丘幕遮进入地牢十分顺利。路过之前他被关押的那间牢房时,他还特地多看了几眼。守卫弟子已换了新人,一边奇怪又微恼地瞪着丘幕遮这个外人,一边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听他差遣。 弯弯曲曲绕了个十八弯,似乎都绕到地牢深处了,带路的守卫弟子才停下来,拿钥匙开了身后一扇厚重的铁门,道:“这里就是关押各种魔物的地方了。” 铁门后是一条极暗极深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大约每隔十米,才有幽幽长明灯挂在靠近天花板的墙上。丘幕遮一路走过,两侧长明灯宛如一张张惨白的僵尸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脚踏地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愈发显得这地牢诡异森然。 除了他的脚步声,还有从两边传来的鼾声和呼吸声,虽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丘幕遮知道,那些都是被关押于此的魔兽。 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周围的布局构造都没有任何变化,但丘幕遮依然很有耐心地往前走。 终于,他走到了尽头,那儿,又有一扇铁门,甚至比之前那扇更古老、更厚重。照理说,这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应该是重点看守对象,可丘幕遮伸手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 原来里面是空的。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间水牢。丘幕遮踏着台阶走下去,水潭里积着恶臭味十足的死水,潭边可以落脚的地方也少得可怜。 水面上露出像黑蛇一样缴在一起的粗大铁链,一直连接到水牢的四个角。 铁链上血迹斑斑,很多地方还被磨损得坑坑洼洼,四面墙壁上也到处是十分可怖的大片血迹,看得出这里曾经关押着一头极具杀伤力的魔兽,也许就是在嗜月吞天蟒攻进缥缈山的那个晚上,魔兽挣脱了锁链。 丘幕遮卷起裤腿,直接淌进水潭里。 他一咬牙,弯腰伸手,在水里掏来掏去,终于,摸到了几块非常坚硬的东西,拿出水面一看,果然! ——嗜月吞天蟒的麟甲! 看来他猜的不错,缥缈山派的地牢里,原来真的关着嗜月吞天蟒!当然不是那晚攻击缥缈山的那只。看这间地牢的大小,能容纳的嗜月吞天蟒大概只有那只凶巴巴的母嗜月吞天蟒的一半大都不到,也就是说,还是处于幼年期的嗜月吞天蟒。 把人家的娃抓到这里来了,难怪人家要跑来灭了你! 丘幕遮继续忍着恶心反胃的冲动,在比下水道还要美味的水潭里淌过来淌过去。终于在西南角,发现了一小块带血的布料,那不是缥缈山派弟子穿的蓝色派服,而是十分昂贵的淡金色云锦丝。 整个缥缈山派,丘幕遮唯一见过穿这样衣服的,只有一个人。 “汤姆苏3.0?” 【叮咚——】 “兄弟你很悠闲啊,都多久没见你出来搞业务了?你再不出来刷个存在感,广大读者朋友们都要把你给忘了!” 【重要人物都是不轻易露脸的】 哇擦!哥们你还真是脸大! 【不过就算宿主不主动呼叫,系统也正好带来重要消息。经过总公司十数名高级工程师夜以继日的辛苦加班,记忆晶片的数据已经成功修复到85%,请问宿主是否现在查看?】 “看看看!当然看!” …… 丘幕遮脑中放电影似的开始播放原主的记忆,一开始出现时,就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原主。 【为节约时间成本,宿主可自动调节记忆进度】 界面上有“后退”、“快进”、“暂停”等一系列按钮,丘幕遮立刻点了“快进”。 记忆画面开始变成一帧一帧的幻灯片,丘幕遮焦躁地等待,突然,他眼睛一亮,把画面调成了正常播放模式,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陆默轩。 早在刚搬进秋鸣宫南峰不久,丘幕遮无意间翻出了原主和陆默轩的书信时,他就已经大致估摸出了两人相识相交的经过,如今亲眼见了,也八/九不离十。 不必多提。 直到原主进了江州楚门做门客,竟然还与陆默轩保持着私底下的联络!丘幕遮原本以为,这段时间,两人是没有任何来往的! 此地群山环绕,碧波荡漾。一个蓝袍青年从左岸踏水凌波,蜻蜓点水般转眼便到了湖中心。他手持长剑,招式行云流水。随着剑的起伏辗转,湖水也向上翻涌,高达数丈,宛如蛟龙潜伏,鲲鹏腾飞,不算宽阔的一片湖,竟被他的剑气带起滔天白浪。 “哗啦——!”白浪全打在岸边,溅湿了一个红衣人的鞋和衣衫,惹来他一声惊呼。 “师兄!”丘言又好气又好笑,“我新换的衣服!” 陆默轩从湖面上飞回岸边,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 丘言笑骂:“滚你的,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陆默轩摊摊手表示无辜。 丘言往他的剑上瞥了几眼,道:“以师兄现在的修为,普通的剑已经承受不住你的灵力了,是不是该重新选一把?” 陆默轩叹气道:“这把剑已经是掌门亲自为我挑选的了。”他摩挲着剑刃上被磨出来的细小缺口,眉头深锁。 片刻后,又展眉一笑,状似无意道:“你在楚家,应该见过不少神兵利刃吧?” 丘言道:“楚家是剑修世家,藏品无数,我有幸参观一二,所见都是旷世罕有的宝剑,更别提楚家地下暗室里珍藏的那些瑰宝了。” 陆默轩不无遗憾道,“前不久云灵山派的郑霁风得了白阿剑,我要是能得到另一件神器红魔剑就好了。”说完复又笑笑,“楚家宝剑众多,也不知有没有红魔剑,哪怕只是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丘言听了这话便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默轩忽然上前,将丘言一缕被水浸湿的发拨到他耳后,然后拍拍他的肩道:“走吧,为了表达弄湿你新衣服的歉意,师兄请你吃饭。” 丘言耳朵微微泛红,他“嗯”了声,笑道:“师兄素来与郑霁风齐名,理应当得红魔剑相配。” ………… 火光与剑光交织的地下暗室,丘言跳到高台之上,手已经握住红魔剑的剑柄,只要往外用力一拔,就能! 两只粗糙有力的手同时扣住他的两手手腕,往外一翻,硬生生将他的手从红魔剑剑柄上移开。 楚霁南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就在眼前,他怒道:“别不知死活!” 丘言一愣,一边暗暗与楚霁南拼灵力,一边勉强笑道:“楚门主这话我就不懂了,一把剑而已,难不成我还动不得了?” 楚霁南:“我楚门待你不薄,为何要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丘言的笑立刻僵在脸上,也不再接话,将灵流全部汇聚于腕处,猛然挣脱楚霁南的桎梏,同时掌心掼起一波灵力打在楚霁南胸口,趁他闪避的空当,再次把手伸向红魔剑—— 楚霁南喝道:“丘言!红魔剑乃镇压嗜月吞天蟒所用,不可挪动!” 丘言的手停在红魔剑剑柄之上,震惊道:“嗜月吞天蟒?” 72.水落石出 楚家地下暗室里,竟然关押着大凶魔兽嗜月吞天蟒! 难怪!难怪楚家会四处搜集各种神兵法器, 难怪, 红魔剑会被以这种铁索捆绑的形式放置在地下暗室的高台上! 因为各大修仙门派在抓捕魔兽之后,都会用结界封印, 但是光封印还不够,通常还会用法器镇压。魔兽越凶残, 需要的法器也越多,镇压效果越好。譬如缥缈山派的地牢, 就放置有用来加强封印的神器金戈箭。 之前被关在缥缈山地牢的时候,丘幕遮曾经看过这段未修复完整的记忆。在断断续续的记忆里, 楚家暗室中就出现了一头嗜月吞天蟒! 当时丘幕遮还以为丘言真的与魔族暗中勾结招来了嗜月吞天蟒,现在方才知道, 原来那头嗜月吞天蟒竟是楚家自己关押在暗室中的! 也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影寻的那句“江州楚门到头来竟然自取灭亡”的含义! 楚星沉有灵力暴涨的问题, 可以通过和天生魔体的妹子双修解决, 那是因为他头顶男主光环, 但是江州楚氏其他人,也必然深受血脉副作用所扰, 怎可能各个如此?!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就是利用魔兽吸收暴涨的灵气! 能引渡并消化一个家族的灵气, 还能做到持续长久, 此魔兽必须魔气极其强盛, 非《至尊》魔兽排行榜NO.1嗜月吞天蟒不行也! 但是逮一头嗜月吞天蟒绝非逮一只野山鸡那么简单, 逮回来之后亦绝非养阿猫阿狗那么容易, 即使有红魔剑镇压,楚家与蟒为伴也无异于钢丝绳上铤而走险,随时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楚霁南被迫道出真相,确实管用,丘言就算被“恋爱”冲昏了头脑,这时也不由冷静下来,汗涔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楚霁南道:“没有这点胆量,我楚家岂能走到今时今日?” 一句话说完,原本充斥着打斗和呵斥声的暗室顿时安静下来。丘言紧紧盯着红魔剑,眸光闪烁不定,似乎那是一朵绚丽盛开的罂粟花,一面千娇百媚诱惑着他下手,一面又警示着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在他有点怔愣的空当,楚霁南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似乎只想静静等着丘言自己放弃。 终于,在短暂的别扭挣扎之后,丘言的手从红魔剑剑柄上拿开了。 楚霁南呼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释然笑意,道:“这世上不择手段想要红魔剑的人千千万万,我也可以不择手段地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我唯独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丘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脚下也不自觉后退,远离了红魔剑。 楚霁南道:“只要你现在安静离开,此后不做他想,我可以当做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门主!”旁边有人走近高台,插嘴道,“丘言已经知道了嗜月吞天蟒的秘密,怎可轻易放他离去?” 楚霁南冷冷剜那人一眼,转向丘言道:“怎么样?我只想要你一个承诺,别逼我真的对你下手。” 丘言眸光流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楚门主竟如此信任我?” 楚霁南毫不犹豫道:“是。你想要什么其他宝剑名刀,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给你,但是红魔剑事关我楚氏安危,绝对不可以动!” 丘言看起来大受震动,道:“我……小心!” “心”字尾音还未消,楚霁南肩背就中了一掌,正是方才悄然走近,插嘴说话的那人! 这一掌又快又狠,楚霁南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直接一口血飙出,将雪白的高台染出一片刺目鲜红! 楚霁南一倒,那人便摸上红魔剑,二话不说就将剑猛拔了出来! 红魔剑一出,霎时光华万丈、地动山摇,以高台为中心,地面开始开裂,直至四面墙体,也由下往上陡然生出数不清的裂隙! 丘言摇摇摆摆地去扶楚霁南,还未近身,忽然一声平地惊雷,一头怪兽从地底“轰”地钻出! 一身灰黑色的坚硬麟甲,周身倒刺宛如利刃尖钩,将地面抓出道道冒着白烟的痕迹。巨大的翠绿色眼睛就像在黑山青石间镶嵌了两块光滑镜面,将整间地下暗室都照得清清楚楚! 嗜月吞天蟒一出现,就意味着近乎毁天灭地的破坏,但好在它的身上还缠绕着厚重的铁链,其上贴满了各种咒符。受困于封印,它暂时只能在暗室这一方小天地里不断挣扎,但每挣一次,那些铁链就会断裂一根,被它不断搅动的链条疯狂击打在暗室各个方向,到处都是炸裂的石块和迸射的火花。 丘言在短暂的惊惧过后迅速恢复镇定,他在摇摇摆摆中去扶楚霁南,却被楚霁南狠狠一把推开,吼道:“走!这里交给我对付!” 丘言还待搀他,他却已自己站了起来,抹一把嘴角的血道:“我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人人都道楚门血脉是天赐的瑰宝,可外人哪里知道,所谓的瑰宝,大抵都是淬血而成,向死而生!” 如果不修炼,不动用楚门血脉,楚家人就不必面临灵气暴涨的痛苦,不必担心替他们吸收灵气的魔兽有一天会成为他们脖子上的利刃,但如果真的这样,修真界也就不会有江州楚氏的一席之地,他们会世代平安顺遂,也会世代默默无闻。 登上云天之巅的人,从来都是在悬崖边攀爬的人。 丘言握着楚霁南的胳膊,轻声道:“楚大哥,我……” 楚霁南面沉似水:“把红魔剑找回来!” 丘言身子一颤,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这时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下,楚霁南将他的肩膀往外一推,大声道:“快走!走啊!” 漫天尘土间,丘言已经看不清楚霁南的身影。他转身冲出已经被堵了一半的暗门,在同样被牵连得不断晃动的暗道长廊里艰难前行。 前面有打斗声,正是先丘言一步追出去的楚家人和盗取红魔剑的人! 暗道空间狭窄,难以施展手脚,可那人却如清风游云,身形潇洒至极,很快,就将围攻他的七八人一一制服。 一道红绸及时缠绕上红魔剑的剑身,丘言开口,声音极轻,却穿透力十足,他道:“师兄亲自来此,是不相信我能替你拿到红魔剑吗?” 那人微怔,接着大方一笑:“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丘言道:“我一看你的身法就认出来了。” 陆默轩朝红魔剑上的红绸看了眼,笑问:“怎么,不打算和师兄一起走吗?” 丘言道:“一年前,师兄以我学满为名,不再教我修仙之道,而是鼓励我下山历练,还以好友的身份举荐我进了江州楚门当门客。是否从那个时候开始,师兄就把我当成了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为你套取楚家的各种机密?” 陆默轩脸上的笑容凝滞,却没有否认。 丘言的眼中渐渐爬满血丝,低低道:“师兄想要什么,大可直接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给师兄取来,可师兄为何偏要拐弯抹角,让我挖空心思去猜?” 陆默轩淡淡道:“我从来没这种意思,你可误会我了。” 嚯,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丘言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默轩接着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想法设法拿到,为何刚刚楚霁南几句话就让你放弃了取走红魔剑?” 丘言惊道:“红魔剑是用来镇压嗜月吞天蟒的啊!” 陆默轩冷冷道:“那又如何?楚家的死活与我何干!” 丘言后退一步,望着陆默轩的眼里有明显的错愕,仿佛才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陆默轩皱眉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要是楚霁南拦不住嗜月吞天蟒,我们也要跟着遭殃,快走!” 可丘言非但没将手中红绸松开,反而攥得更紧,道:“把红魔剑留下!” 陆默轩道:“事已至此,留下了也没什么大用。” 丘言不再废话,另一只手快速捏了一个诀,数道火光平地而生,将陆默轩围困其中。两人立刻打了起来。 暗室的坍塌越来越严重,陆默轩且战且退,可偏偏丘言铁了心要去夺他手里的红魔剑,两人原本实力有别,此时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不敢恋战,竟堪堪打了个平手。 就在快要走到这条暗道尽头时,拐角出口处,忽然进来一个人。 身形幼小,脸皱巴成一团,正是孩童时期的楚星沉! 虽然是记忆,但丘幕遮乍然见到楚星沉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心脏还是猛地一紧。 楚星沉一看见丘言,就朝他跑过去,边跑边叫:“姐姐!姐姐!” 丘言看起来亦是胆战心惊,他一把将楚星沉拉到臂弯里,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楚星沉还没说话,身后暗室方向便传来一声穿云破月般凄厉无比的嘶叫,接着平地掀起一阵飓风,将三人衣袍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有魔气从暗室那边传来,陆默轩大叫一声“不好!”,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丘言身边,左手在红魔剑上一抹,同时右手沾血,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上画了个符阵。 汹涌的魔气在暗道里横冲直撞,因为过于强劲,甚至聚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黑色巨龙,那巨龙张牙舞爪,毫不留情地咆哮而来,逼至身前! 红魔剑一剑撑地,在符阵范围内,张开一道半月形的流光结界!魔气与灵气的剧烈摩擦迸发出耀眼火花,产生的高温甚至隔空点燃了丘幕遮的衣摆! 他将楚星沉抱紧在怀中,看在丘幕遮眼里,真有点担心人孩子被他勒断气。 丘幕遮忽然蹦出一个念头,丘言对楚星沉是真心疼爱,既如此,为何日后楚星沉拜师秋鸣宫,丘言却那般不友好地对待他?不,何止是不友好,简直就是处心积虑折辱刁难! 奇怪,费解,伤脑。 黑龙过境只有短短几秒,却如凌迟般将丘幕遮和陆默轩裸露在外的皮肤割出道道血口,光是看着,都叫人觉得疼! 丘言还未完全缓过神,木木道:“这是怎么回事?”周遭的一切变戏法似的突然安静,大地不晃了,暗道也不摇了。 原本嘈杂混乱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死寂。 陆默轩的脸色煞白,吐出来的字如数九寒天一把冰刃:“嗜月吞天蟒自爆了。” 丘言:“你说什么。” 陆默轩:“嗜月吞天蟒乃上古凶兽,它若自爆,方圆十里的活物都会片甲不留。很久很久以前,修真界有个不算大的门派,掌门恃才傲物狂妄自大,自以为逮了一头嗜月吞天蟒就可以一战成名,不料那头嗜月吞天蟒竟以自我牺牲为代价自爆,整个门派上下百余人,一夜之间全部丧命。” 人可以自爆,魔兽也可以!人有心性,魔兽也不例外。楚家的这头嗜月吞天蟒被一直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被当做工具一样为楚家引渡和吸收灵气,想必积攒了不少怨气和煞气。 世间众生皆有喜怒哀乐,哪怕是一花一叶,亦与天地通感,更何况一头早已修炼成精的嗜月吞天蟒。它选择了报复楚氏,选择了同归于尽这种最惨烈的方式。 丘言却好似没明白陆默轩的意思,面露疑惑。 陆默轩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嘴角,道:“若非有上古神器红魔剑的强盛灵力与之抗衡,我们怕也已经死了。” 丘言的表情终于碎裂:“你是说……你是说……” 他猛地转身往暗室方向跑。 “姐姐!”楚星沉也立刻跟了上去,一双小短腿跑得倒也不慢。 待轰开暗室入口的石块爬进去时,丘言两腿一软。 暗室里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已经灰飞烟灭的嗜月吞天蟒寻不到半点踪迹,连最坚硬的麟甲都没有留下。 楚霁南半躺在废墟之上,丘言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连声音都变了:“楚大哥……” 楚霁南还没死。准确的说,是还没死透。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刀锋划过的口子,正在往外汩汩冒血,喉管未完全割断的缘故,尚有一缕气息残喘。 “楚大哥!” “爹!” 楚星沉趴到楚霁南身上,哇哇大哭,丘言跪倒在楚霁南身边,想要去替他堵住脖子上的伤口。 楚霁南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他抓住丘言的手,摇了摇头。 没用了。 这时陆默轩竟也跟着走进来,丘言见了陆默轩,跪行于地拉住他的衣摆,流泪道:“师兄,师兄你救救楚大哥好不好?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陆默轩冷冷看了他片刻,叹息道:“瞧你这点出息!竟为了一个外人跪着求我。” 他朝前几步走到楚霁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霁南回瞪陆默轩,那模样分明在说“原来是你!” 他望望陆默轩手中的红魔剑,又望望丘言,表情错愕又难过,他把手伸向丘言的方向,却突然顿住。 丘言凄然一叫,楚星沉整个被吓懵了,连眼角的泪水似乎都忘了滚落。 ——陆默轩左手拿着红魔剑,一剑刺穿了楚霁南的胸口,正中心脏,没有一点偏差。 血如地下泉水般喷涌而出,陆默轩却面容平静,转动剑柄又往里刺了刺,道:“楚兄如此痛苦,做兄弟的帮你个忙,助你早点解脱。不用谢。” 楚霁南的手垂了下去,眼睛睁得浑圆,就这么断了气。 陆默轩拔出红魔剑,剑锋一转,竟直指楚星沉。 丘言一把抱起楚星沉,跌跌撞撞地后退,发着抖问:“你还想干什么?!” 陆默轩一步步逼近,道:“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必须死。” 丘言将楚星沉的脑袋按进怀里,惊怒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陆默轩道:“那又如何?” 手中红魔剑翻转,携卷着喝喝风声刺来。 丘言脚下未动,直接抬手握住了红魔剑,血立即将他手掌染红,在地面开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陆默轩眉间浮起一抹戾气:“你也想死吗!” 丘言额上冷汗直流,依旧握住红魔剑不放。他的血浸染了红魔剑银白剑身,红魔剑忽然发出光亮,且不断泠泠震动,似乎要逃离陆默轩的桎梏。 陆默轩惊疑道:“是红魔剑的剑灵!红魔剑只有认主后才会……”他蓦地把眼睛睁大,看向丘言,“你?” 丘幕遮亦是一惊,原来这个时候红魔剑就已经认了丘言为主人!法器皆有灵性,尤其是刀剑琴之类的可修之器,通常情况下都是宝剑配名士,用的时间长了,便会到人剑合一的境地,无所谓认不认主,剑也必然为使用者所独有。 但红魔剑不认修为高强的陆默轩,反倒在此时以自动缔结血契的方式认了丘言,只能说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陆默轩面色阴沉,他突然发力,将一股灵魔难辨的气息猛灌入红魔剑剑身!剧烈刺激之下,红魔剑忽地变成一道红光,冲破墙顶飞出暗室! 丘幕遮想起墨红曾经说自己的灵力和记忆受到了极大损害,应该就是先后经历了嗜月吞天蟒的魔气攻击以及陆默轩试图毁剑的缘故! 趁红魔剑分去陆默轩注意力的空当,丘言甩出一道烟雾符,跑出了暗室。 从暗室里出来,外面狼藉一片,到处是血和尸体。丘言直接奔向后院高墙,而透过几道深深庭院红门,丘幕遮看到影寻正在外院里来回走动。 这个时候,应该正是郑霁风、影寻和楚霁音三人发生争执,不小心误杀楚妍之后。 清冷月华照在影寻身上,将少年人单薄又挺拔的身形笼出一圈如梦似幻的朦胧光泽。时空在此刻交叠,方清晰勾勒出当年全部的真相。 画面转化,丘言在夜色深处狂奔,楚星沉被他抱在怀中啼哭不止。 虽然视野里还未见陆默轩,但他知道,人,就跟在后面。 跑到山下城镇中,因为不算太晚,街道上也还热闹。城门边有正在装货的马车,车上车下皆堆有较大只的竹筐。 丘言低头,劈手在楚星沉脑后一处穴位一拍。孩子立刻止住哭声,头一歪,闭上了眼。 “对不起。”丘言苦涩道,“都是些不好的记忆,我帮你封了,以后,希望你能一生顺遂平安,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也值得你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他在楚星沉额头上摸了摸,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路过马车。掀开一个竹筐,往里抓一把,一手蓬松毛糙,还有淡淡的药草香。他将楚星沉放进竹筐里,独自出了城门。 前脚刚到城外树林,陆默轩后脚就追了上来。 “楚星沉呢?” “死了。” “死了?” “师兄,你就当他死了吧,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记得什么?能对你构成多大威胁?” 陆默轩沉默片刻,道:“那你呢?” 丘言怔怔:“我?”他的视线落到陆默轩刚刚握起的拳头上,那儿隐隐有灵光闪烁,“师兄也要杀了我吗?” 陆默轩笑道:“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你!” 他往前走一步,丘言就往后退一步。 陆默轩道:“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生疏了?阿言,还是随我回缥缈山吧,才不到一年时间,别人勾勾手指你就能跟着走了,像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丘言失望至极:“师兄,楚家的事,红魔剑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们师兄弟的情义也到此结束了。” 看得出今晚的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陆默轩喃喃道:“是吗?” 他又诱劝了几句,见丘言真的是油盐不进,才颇为惋惜道:“那好吧。”他朝丘言伸出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最后告个别吧。” 丘言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缓步后退,一转身,树叶中猛地蹿出一条青绿色的蛇,猩红的信子一吐,完全没给丘言任何反应的时间,一口咬在他雪白的脖颈侧! 丘言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呜咽,身子就如风中残叶晃了晃,一倒,陆默轩正好赶上,接住了他。 树上一阵簌簌响动,一人跳了下来。 丘幕遮大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曲玄! 曲玄伸出手,那条青蛇便听话地从丘言身上溜下来,钻进了曲玄的袖管里。 陆默轩半抱着软绵绵的丘言,盯着他月光下近乎惨白的面孔,双眉深锁。 曲玄大概猜中了陆默轩心中所虑,狗腿地凑过去道:“陆先生放心,青蛇的唾液只是有迷药作用,不伤身。青蛇蛊已经种到丘言体内,从今往后,丘言只会对先生你一人言听计从,先生你说一,他绝不会说二,先生让他往右,他绝不敢往左!” 我擦!够狠!竟然对丘言下这种蛊!这跟把丘言变成活人傀儡有何区别?! “不过,我之前也跟先生说过,操控此蛊,虽然可以让中蛊人选择性失忆,但失掉的记忆也可能被重新记起,先生要多多留心才好。还有,青蛇蛊的副作用很大,会使一个人的心性大变,变得易躁易妒,说是和以前判若两人,也未尝不可。” 原来如此! 怪不得每次记忆里见到的丘言,都和丘幕遮所了解的原装货不一样,因为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被陆默轩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听了曲玄的话,陆默轩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在丘言脸上,仿佛丘言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他养的一条家犬。 【滋啦——滋啦——记忆晶片数据读取完毕!】 丘幕遮:“等等!不是说修复了85%吗?还有15%呢!” 【15%的数据损毁太过严重,无法进行修复】 丘幕遮:“…………” 想想还有什么没看啊——对了!那15%的记忆,大概就是丘言从娘胎里生出来,到少年时遇见陆默轩的这段时期吧! 穿开裆裤的小破孩有什么可看的,反正重要的记忆他都已经看完了,这剩下15%的记忆不要也罢! 看完丘言的记忆,丘幕遮只觉得眼睛疼脑袋瓜子疼哪哪都疼,加上之前没日没夜赶路实在有点累了,索性坐下来,靠在门边休息片刻。 原本只打算闭着眼眯会儿,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 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不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而是睡在温暖柔软的床上。 “师叔,醒了?” 一睁眼就对上楚星沉那张帅脸,丘幕遮竟觉得脸忽然发烫。 意识到这点的丘幕遮感觉非常糟糕。 妈蛋,他以前近距离看楚星沉,最多感慨几句男主果然帅!自从那啥啥啥之后,两人的距离稍微近点,他就条件反射地脸红心跳! 如此变本加厉地沉迷于美色,该如何是好?! 楚星沉柔声道:“师叔,还睡吗?” 丘幕遮道:“再……再躺会儿吧,你不累吗?要不要也躺躺?” 楚星沉莞尔道:“好啊。”说着就掀开丘幕遮的被子,脱了鞋袜钻进来。 丘幕遮:“…………” 我让你去躺躺,是让你回自己床上躺,不是喊你躺我这儿啊喂!!! 73.春色无边 丘幕遮心中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但是楚星沉已经非常快速地在他身侧躺下来。 丘幕遮捏紧被角, 不自觉往后挪动身子,挪啊挪挪啊挪,擦, 已经靠到墙, 挪不动了! 他紧张万分,又不敢去看楚星沉, 只能盯着他放在被子外面那只寒玉似的手。 不行啊!要死了! 丘幕遮本想不矫情、不扭捏地接受和楚星沉共躺一床,静静做梦,但是他已经紧张得全身冒火,快要死掉了! 为了拯救自己, 他还是道:“太挤了, 你回自己床上去睡!” 楚星沉道:“这就是我的床。” 丘幕遮:“…………” 好, 原来鸠占鹊巢的是他, 他走! 他一咕噜爬起来, 道:“那我去别的房间睡。”说着就越过楚星沉下床穿鞋。 楚星沉也跟着坐起来, 忽然道:“师叔小心,有老鼠!” 一听“老鼠”两个字, 丘幕遮大脑就倏地空白,条件反射地把脚缩回来,身子主动往楚星沉那儿靠去也毫无察觉, 慌道:“哪呢哪呢?!” 楚星沉指着放鞋的地方道:“我刚看见, 估计钻床肚子下了。” 丘幕遮稍稍冷静, 心想不对啊, 掌门的房间必然时常有弟子打扫,如此干净整洁,怎么会有老鼠? 他心知受骗,刚想给楚星沉一拳,一扭头,才惊觉两人靠得实在太近,紧接着就听响亮的一声“啵”,楚星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 丘幕遮整个人呆掉,脸却迅速爬满了红色,就像熟透的西红柿。楚星沉心中一痒,又在他另一边脸上亲了一下。 丘幕遮仍在怔愣,楚星沉却擒着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憋了半天,丘幕遮才憋出几个字:“胡闹什么!” 他的本意是想挽回一点作为师叔长辈的面子,结果一开口,嗓子哑的要命,不仅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有点嗔怪纵容的味道,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这四个字听在楚星沉耳中,不似责怪,反似调情,心里更像是有无数只猫爪在挠。他情难自禁地伸手搂住丘幕遮的腰,道:“我不胡闹,我只想好好和师叔待在一处。” 现在何止是待在一处!是同睡一床了都! 见丘幕遮不说话,楚星沉道:“师叔真生气了?” 丘幕遮本想绷着脸说“真生气了!”,结果对着楚星沉那张紧张又期待的脸,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到最后非但没“生气”,反而又软又酥道:“才没有。” 楚星沉呼吸一滞,两手将丘幕遮搂得更紧,同时倾身而上,含住了丘幕遮的唇瓣。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一次的吻是在两人第一次完全清醒又冷静的状态下,所以格外绵长。 楚星沉用舌尖细细描绘丘幕遮嘴唇的形状,扫过他齐整的牙齿,与他的唇舌嬉戏缠绵,似乎要将他的每一缕气息,每一丝甘甜吞咽入肚,小心翼翼又不遗余力。 两人一开始还能势均力敌,渐渐的,丘幕遮明显落了下风,只有被动承受的份。他被吻得晕晕乎乎,仿佛身处云端浪尖,抓着楚星沉双臂的手微微发颤,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让他恼火的念头:草,楚星沉这吻技打哪儿练的?! 下一刻,原作里“天赋异禀”四个大字就跟着冒出来。 “…………” 神他妈天赋异禀!吻得他都要断气了! 不知吻了多久,楚星沉终于后撤,两人都重重喘了几口粗气。 楚星沉的手仍放在丘幕遮腰上,几乎贴着他耳畔道:“师叔还记得之前答应过要给我奖励吗?” 丘幕遮:“……” 楚星沉笑道:“看样子师叔也还记着呢。” 丘幕遮紧张到都结巴了:“什……什么奖……奖励……” 楚星沉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丘幕遮立刻感觉到了抵在自己腿上的硬度。 擦!接个吻就硬成这样了?! 丘幕遮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楚星沉牢牢抓着腰动弹不得。他额上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要怎么个发展,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发展会对他相当不利,于是道:“我我我给你一套修炼心法,是卓华老宫主的独家真传,对你大有助益。” 楚星沉道:“师叔帮我灭了火,就是最大的助益。” 丘幕遮道:“我现在就走,你自己……你自己……”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啊!!!不然要我怎么办???!!! 楚星沉见他紧张得汗水直流,犹有一丝抗拒,不免有些失望落寞。但他好不容易才把心头至宝抓到怀里,也不想因为强迫把人给吓跑了,便道:“我想要的奖励很简单,师叔……帮我一个小忙就好。” 说着就抓起丘幕遮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然后慢慢下滑,滑进衣摆里…… 当丘幕遮的手被带着触到那滚烫坚硬的物什时,脑中轰的一炸。 这是要他帮撸呢!!?? 丘幕遮连自己那东西都很少这么亲密触碰,如今却被楚星沉抓着将他下面整个拢住,连青筋的跳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冲击力简直比十几部A/V三百六十度立体环形放映还要强烈! 楚星沉低声道:“师叔……” 他的声音又沙又烫,叫得丘幕遮快要神魂出离,别说拒绝和反抗了,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丘幕遮干脆闭上眼,随他去了。 楚星沉的手覆盖着丘幕遮的手,得到了默许后,便开始带着他缓缓捋动起来。 因为闭眼的缘故,所以丘幕遮的听觉格外敏锐,楚星沉不稳的气息听在他耳中简直就是抓心挠肺。起初只是微微的喘,到后来手下越快越重,喘息也愈发凌乱粗重。 虽然是楚星沉抓着丘幕遮的手在自己动作,但因为长时间不停,丘幕遮的手也不由得越来越酸,心里想着快出来吧快出来吧出来了你我就都解脱了…… 忽然肩上一重,楚星沉把头靠在丘幕遮颈窝处,炙热的呼吸直接喷在丘幕遮皮肤上,激得他差点跳起来。 忍住,忍住!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师叔……师叔……”楚星沉终于克制不住似的一声声轻唤,尾音上扬,压抑又孟浪,丘幕遮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当即就断了:妈的,太销魂了! 一股热浪立刻就朝着下腹涌去。 忍不下去了! 丘幕遮刚想把手抽走逃离,楚星沉突然抓紧他的手,指甲都扣进肉里,痛得他哀呼一声,接着楚星沉浑身痉挛,电流击打过的快感也仿佛传到丘幕遮身上。两人同时僵直片刻,楚星沉终于松手,丘幕遮手中已是一片黏湿灼热。 如释重负。 这么久,终于给弄出来了。 丘幕遮轻轻去推楚星沉,但对方身子又软又热,显然还没缓过劲来。 过了会儿楚星沉握了丘幕遮的手,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 丘幕遮:“起来。” 楚星沉:“师叔急什么?” 丘幕遮:“完都完了,还不起来?!” 楚星沉手往丘幕遮身下一探,闷笑道:“师叔好像也……要不要我……” 丘幕遮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把他身子往前一推,同时自己往后坐了坐。 还有完没完了? 撸过来撸过去,还干不干正事了?! 丘幕遮自以为不被察觉地动了动腿,拉了下衣服下摆。 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难受,但是!丘幕遮认为自己一向意志坚定耐力极强,所以眼下只需一个字—— 忍! 楚星沉倾身过来,还想说点什么,丘幕遮伸出一指抵住他肩膀送出去几寸,道:“好了好了,休要得寸进尺,我有正事要问。曲玄的来历你可查到了?” 楚星沉这才坐正,道:“查是查到了,但是线索非常少,只查出他出生在南疆边塞一个极破落的小镇,后来一直游历在人魔边境,给魔族豢养过魔兽,也跟着散修修过仙,后来得到一个边陲重镇城主的提拔,才一步步爬上来。我再去查那个重用他的城主的卷宗,发现,他是陆默轩的远房表亲。” 丘幕遮发现他并没有用“掌门”、“仙尊”之类的称呼,而是直呼那人大名,心有灵犀地与他深深对望一眼,道:“查到这些就够了。对了,七年前我让小金带给你的嗜月吞天蟒的眼睛,关于影寻的那些记忆,你可有看到?” 时隔多年,两人又绕到了这个话题!虽然憋屈、郁闷、难以释怀,但就像每个月总要来那么几天大姨妈一样,人生总有些尴尬,你躲也躲不掉! 楚星沉点点头。 丘幕遮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见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微微松口气,道:“很多东西我正在理清头绪,给我一点时间,当年的真相,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楚星沉的瞳孔忽然缩小又放大,最后道了一声“好。”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比千言万语更让丘幕遮感动。 楚星沉低声一笑:“师叔要想接下来能睡个好觉,就别这么看我了。” 丘幕遮翻了个白眼,都折腾成这样了,还睡个屁的觉! 他道:“我看你体力旺盛得很,也不用睡了,稍作收拾就启程吧,算算时间,只要速度快点,应该能在大部队与魔族发生冲突前赶上。” 楚星沉扫了他一眼,视线渐渐往下移,道:“师叔的衣服也脏了。” 丘幕遮低头一看,果然,袍子上不小心沾了白浊,咳了咳道:“不碍事,我换一件。” 他穿了鞋下床,从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方掏出一件换洗的衣服。 ——红蝉纱衣。 “………” 他正抖抖纱衣要穿上,楚星沉走到他背后,按住他的手道:“不要穿这件。” 丘幕遮:“我只有这一件了啊。” 楚星沉:“我叫人……” “红蝉纱衣可是十大神器之一,虽然轻薄如翼,但保暖又保险,普通的衣服能和它比吗?马上就是一场恶战,穿这件,安全!”说到这,丘幕遮福至心灵,拿着红蝉纱衣在楚星沉身上比了比,“要不给你穿?” 楚星沉望着那纱衣出神,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后道:“好吧。”他凑到丘幕遮耳边,气息暧昧,“刚刚辛苦师叔……的手了,为表歉意和谢意,就让我服侍师叔更衣吧。” 丘幕遮起初一乐,臭小子还知道孝敬他! 把纱衣交到楚星沉手中时,又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还没想清楚哪里不对,楚星沉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衣襟上。 74.峡谷追踪 地精呆呆望着楚星沉, 绝望地放弃了挣扎。楚星沉将他放回地上, 他也不敢乱动,只是佝偻着腰耷拉着脑袋,像个小老头。 楚星沉道:“这里不久前是不是有一批修真界的联盟军来过?” 地精点点头。 楚星沉道:“他们是不是和魔族发生了战斗?” 地精把头摇摇:“我不知道。” 楚星沉:“他们去了哪里?” 地精有气无力:“我……我不知道。” 丘幕遮道:“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楚星沉十分配合地将白阿剑架上地精纤细的脖子, 喝问道:“你是想留胳膊,还是想留腿?” 地精把本来就细扁的嘴抿得更瘪, 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 “好啊。”楚星沉冷冰冰道,“那胳膊和腿都别要了。” 他突然抬手,举起白阿剑毫不犹豫砍向地精的胳膊! “大大大王!”地精往地上一跪, 身上那块遮羞布湿了一片,当真是吓尿了,“大王饶了我吧,我说!我说!是不是和魔族战斗我真的不知道, 当时上面太乱, 我躲在地下哪里敢出去?只是的确听到了不小的喧闹声。后来声音渐止, 我才钻出地面去看, 就见一大帮子人往西北方向去了。”还用手指了指。 丘幕遮喃喃:“竟然没有去魔界, 那去了哪里?” 楚星沉望着西北方, 目光深深:“从此地往西北行,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血海峡谷。” 丘幕遮震惊道:“血海峡谷?” 两人都颇感困惑, 说好的要为楚掌门和丘英雄报仇呢?!魔界不打啦?周澜不杀啦?浩浩荡荡组织一支队伍去血海峡谷开篝火舞会啦? 丘幕遮道:“多想无益, 还是速速追上他们再说。陆默轩此人城府太深, 谜团又重,不当面对质,很难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星沉颔首,他见丘幕遮额头鼻尖出了细汗,便拽起袖子,走上前替他小心擦拭。 丘幕遮任他侍弄,见他鬓角头发有些乱,也不由抬手替他捋平。 “那个……”地精突然发声,丘楚二人猛地望向他,“楚掌门,掌门夫人,小的可不可以先回去了?还要给娃换尿布。” 丘幕遮:“…………” 掌门夫人是个什么鬼!!!你哪里看出来我们就是这种关系啊! 好吧,就算能看出来,但为什么我是夫人!他才是!他是丘夫人! 丘幕遮脸上堆砌了各种表情,精彩纷呈,嘴里硬邦邦否认:“我不是什么掌门夫人。” 楚星沉看着他,笑了声,这一笑,便如冰山崩裂晶莹碎泄,看得地精傻了眼。 楚星沉将白阿剑悬浮于地面,然后将丘幕遮拦腰一搂,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上了剑。 地精:“…………” 还说自己不是掌门夫人!这何止是正牌夫人,还是爱妃!娇妾!三千宠爱在一身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种! 另一边,丘幕遮打了个喷嚏。 以往都是楚星沉在前他在后,今天是他在前楚星沉在后,两人比以往任何时候贴得更紧密,丘幕遮能感觉到明显的热烘烘,有点无奈道:“你往后站一点。” 楚星沉的手虚环在他腰上,道:“我担心师叔掉下去,所以理应护着。” 丘幕遮:我信了你的邪! 每次都这样!做出来的事明明好不正经,偏偏说出来的话却一本正经! 丘幕遮虽然现在纵容了他许多,但还是不大习惯两个人在外面过于亲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脸红耳臊都没法藏,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小辈,更加羞耻。 不过好在楚星沉没搂他多久,前方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片色彩斑斓的“云朵”,正是修真界的联盟军。 大军后面,还有三三两两流星似的小点,应该是没能跟上大部队行进速度的修士。 两人赶上落在最后的一名修士,丘幕遮在猎猎风中提气一喊:“这位道友!” 没反应。 丘幕遮提高音量:“前面这位道友!” 依旧没反应。 “……” 没道理啊,他嗓门应该挺大了。 白阿剑加速追赶,不消片刻就来到那人身边。 “嘿!”丘幕遮拍拍那人后背,那人转身,语不发地突然提剑朝丘幕遮刺来! 丘幕遮一惊,一个侧转堪堪避开剑峰,但是脚下却踩了个空。他身子往后一仰,楚星沉左手一捞,抱着他悬空转了半圈,转眼就将人从前面提到了后面。 丘幕遮虽然瘦,但差不多也有140斤,楚星沉竟然用的单手啊单手!好臂力! 那人的第二剑已刺至胸前,楚星沉两指夹住剑尖,两人暗暗拼了拼灵力,很快楚星沉就掐断了那人的长剑,剑气回弹,弹了那人一个后仰翻。 他再次稳住身形,面对丘楚二人。手中诀印还未结成,丘幕遮就飞出两段红绸,将那人双手双脚绑了个结结实实,红绸因灌了强劲魔气,犹如两道坚不可摧的铁圈,任对方如何扭动手脚,也无计可施。 楚星沉冲那人道:“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老实待着!” 可那人置若罔闻,仍旧蚯蚓似地扭来扭去。 丘幕遮道:“楚星沉,你仔细看看那人。” 楚星沉:“我在看。” 丘幕遮:“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楚星沉:“没有。” 丘幕遮“哎”了声:“你再仔细看看呐!” 楚星沉果真更加仔细地看了看,这回看清楚了,微惊道:“他没眨过眼!” 岂止是没眨过眼,从见到的第一眼起,那人的面部表情就从没变过!平淡,麻木,就像是一尊假人,就连此刻被绑住极力挣扎的模样,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楚星沉目光一沉:“他被人控制了心智。” 丘幕遮表示同意:“也许,是中了蛊毒。” 楚星沉望向缥缈云海的另一端,联盟军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道:“那些人呢?他们要去血海峡谷,也是某人通过蛊术给他们传达的命令吗。” 丘幕遮眉尖一动,轻拍楚星沉的肩。 楚星沉侧身低头,几乎将耳朵送到丘幕遮嘴边。 两人耳语片刻,方准备动身继续追赶。 此地是一处峡谷,两侧险峰矗立,中间山谷有一片青绿如碧玉的湖泊,湖畔平地开阔,像是天神的一记重拳砸下,硬生生将连绵起伏的高山压平了一块。 湖畔山崖边,临湖而建一座宫殿,金边红漆的匾额上,书有“风花雪月”四字。虽年久失修,但风韵犹存。 山谷各处坐着、站着、来往着几百人,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五颜六色的派服汇聚成一片静谧到诡异的彩色海洋。 此时夕阳渐落,湖泊映照出霞光万丈,犹如人世间最绚丽的瑰宝。夕阳的余晖先是一点点暗淡,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光芒仿佛突然间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宫殿里掌了灯,月亮也跳上枝头,岩石峭壁的轮廓在幽蓝色天幕下勾出一片阴森森、惨淡淡,整座山谷摇身一变,从傍晚时俏丽的少年郎变成了黑夜里诡谲奸诈的杀手。 一个黑影出现在谷中,观望片刻,找了条暗道,绕过外面酣睡的人群,伺机潜入了宫殿。 宫殿是二进式的,虽然外部看起来筑造复杂精致,花样百出,里面的格局布设却很简单,不像宫殿,更像庙观。两边红烛粗如手腕,共有二十来支,风从破损的窗户外呼呼吹进来,火焰负隅顽抗,终是抵不住风势骇人,呼啦啦灭了一大片,瞬间,只剩下两三支要死不活。 整座宫殿瞬间暗下来,倒是更方便了黑衣人行事。 他悄然向四周试探了一番,见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地从外殿摸向里殿。因为门坏得不成样了,只剩一面帷幕隔挡,被风吹得鼓鼓囊囊,从左右下三边透出里间幽暗的光线。 黑衣人掀开帷幕,里殿地上,盘腿坐着十来个人,正是此次修真界联盟军各大门派的领头人! 他走到一个天青色外袍的修士身前,轻轻喊了声:“殷掌门。” 殷泽闭眼未答,黑衣人翻过他手腕,在脉搏上按了按,松口气,又去喊旁边那人:“郭宗主。” 郭浩亦纹丝不动,以同样姿势坐定,连往日视若珍宝的佩剑也随手放在地上。 再向后边看去,贺欢、贺青梧、刘霸……都是熟面孔啊,可惜现在,这些熟面孔都了无生气,就像一只只布偶娃娃。 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最里面的两人身上,黑衣人猛然一震! 卓华!舒鸿影! 竟然连卓华和舒鸿影都来了! 两人都是面黄肌瘦,虚弱不堪,卓华的鬓角,甚至有了花白头发,舒鸿影一身的美艳傲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看得黑衣人心中刺痛,不禁喃喃道:“一转眼,竟然都过了十多年了啊。” 他正要过去,忽然外殿传来朗声大笑,一个温润男声道:“丘仙师,来都来了,何必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地出来,与老朋友叙叙旧如何?” 这个黑衣人正是丘幕遮。他迟疑了一阵,还是站起身,掀开帷幕走了出去。 外殿中央,衣冠楚楚的陆默轩负手站定,微笑看他,身后几步之外,躬身站着一个人,赫然就是曲玄!此刻正眯着眼,得意又恶毒地望着丘幕遮。 !!! 擦!!! 曲玄这货不是被楚星沉一掌打死了吗?!怎么还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 难怪,难怪陆默轩有这个能耐给这么多人下蛊,原来曲玄这个苗疆数一数二的蛊毒高手还没死! 丘幕遮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忽觉身上一重。 无敌金丝网! 虽然丘幕遮很不想说前面两个字,但是突然兜头罩住他的这张网,看起来的确很无敌,比之三浮塔里曲玄用来抓他的那张,更重更粗!密密麻麻织就,每一根丝都有一个成年人的小胳膊那么粗!这不叫丝,得叫金箍棒了吧! 丘幕遮顶着一张网,浑身金光闪闪,自己都差点被亮瞎! 陆默轩微笑道:“丘斯罗,我们又见面了。” 75.反派会晤 丘幕遮:??? 丘幕遮:“你叫我什么?” 陆默轩笑意更深:“丘吉尔的丘, 斯大林的斯, 罗斯福的罗。” 滚滚天雷劈到丘幕遮头顶。 这货怎么知道他的遗言?! 恍惚间, 眼前又出现了前世的场景。高远的蓝天,如纱的白云, 漂亮的姑娘, 鲜艳的玫瑰,还有……戴墨镜穿皮衣的男人。 ——静静她那个很欠揍的哥! 丘幕遮望着面前含笑的陆默轩,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头好不容易捕获的猎物。 欠揍!这家伙简直比上辈子还欠揍! 丘幕遮虽然已经猜到陆默轩就是第二个穿越者,但是他打死也没想到, 此人就是静静她哥! 想到陆霜那张跟静静九成相似的脸,丘幕遮忽觉悚然。 这到底是系统的暗示还是老天的恶作剧?! 陆默轩歪了下头:“怎么, 吓着了?” 丘幕遮道:“那倒不至于, 连穿书这种事都见识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陆默轩点点头:“这倒是。” 丘幕遮道:“不过陆仙尊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把整个修真界都耍得团团转。” 陆默轩两手交叠置于腹前,轻笑着“哦?”了声。 丘幕遮看他那蒙娜丽莎的微笑就来气, 尤其是想到楚星沉额头上的伤口,更觉对方可气又可恨,但眼下, 还是强行平复心绪,努力从容道:“十年前,三大门派围剿秋鸣宫, 后来我独自一人走在山头, 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边带着鬼面童,我一人难以抵挡,以致于灵脉受损,跌落山崖。而那个想要杀我的人,就是你!” 陆默轩道:“三界谁人不知,鬼面童是影寻的贴身护法,又怎可能为我所用?再说,若真有此事,我想杀你,为何后来在缥缈山无涯顶时你闷口不说?” 丘幕遮摇摇头道:“陆仙尊,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外加一条走狗……” “你说谁是狗?!”曲玄张牙舞爪就要冲来,被陆默轩拦住。 他飞了一记眼刀,曲玄立刻乖乖收了爪子,摇摇尾巴委屈道:“先生……” 陆默轩没理会他,丘幕遮接着道:“所以陆仙尊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无辜,何不痛快相与,说个清楚明白?” 陆默轩思量了一下,笑着点头:“我倒是很好奇,对于我做的,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丘幕遮道:“不多不少,足够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一般人要杀人,定会将自己的身份藏得严严实实,但当年在秋鸣山时,你偏反其道而行之,你想杀我,却以真身相见,这样反让我坚信是有人故意假扮你的样子接近我,同时你还假造了极具辨识力的鬼面童,更把我的思绪扯远,我想过影寻,想过其他魔族,唯独没有怀疑你。” 陆默轩从单薄唇缝间吐出四个字:“后知后觉。” 丘幕遮懒理他的得意,继续说:“在无涯顶宴席上,我的面具被当众劈成两半,看起来似乎是楚星沉所为,但是当时他根本无意于揭穿我,只是白阿剑的行进轨迹被人恶意改变,才擦过了面具。能用灵力改变白阿剑的轨迹,非金丹期及以上大能不可,在场中人想抓我入狱的不少,但如果没有其他穿越者的话,能猜到我真实身份的,恐怕只有宴会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陆仙尊你了。” 陆默轩无声地大笑。 丘幕遮道:“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通过短短一面认出柳河源就是我的?” 这也是他当时未怀疑到陆默轩头上的原因。因为,很不可思议。 陆默轩道:“还记得你当时给我送了礼吗?” 丘幕遮不解:“跟礼物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在一家又古老又昂贵的店铺里随便挑的! 陆默轩把头摇摇:“跟礼物无关,跟你的手有关。” 丘幕遮差点被吓出心肌梗塞:“卧槽!你们真的是通过我的手认出来的?!” 这个“你们”,除了陆默轩之外,还包括楚星沉。 陆默轩看上去似乎有点无语:“你不会看看自己的手吗?你左手手背靠近无名指的地方,有三颗连成一线的痣,靠近小指的地方,有一道月牙形状的小疤。” 丘幕遮低头一看,靠,还真是!什么痣啊疤啊的形状位置,和陆默轩描述的一毛一样。 这些人都是什么眼神!连别人手上几颗痣几条疤都能记在心里! 这么好的天赋不去搞什么刑侦破案真是太可惜了啊喂! 丘幕遮将五指收拢,不打算再思考这个话题,继续之前那个话题道:“我被关进缥缈山派地牢的时候,你怎么反而没动手杀我?” 陆默轩:“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丘幕遮:“…………” 睁眼说瞎话! 陆默轩道:“你还别不相信。系统给我的任务,我猜,应该和你差不多。” 丘幕遮:“改变弱智剧情,提高反派战斗力?” 陆默轩:“正是。” 丘幕遮:“你这反派战斗力够高的啊,隐藏得这么深,到现在才露出狐狸尾巴,积分攒得可以在北京三环内买套房了吧?” 陆默轩:“多谢夸奖,不过我在二环已经有两套房了。” “…………” 丘幕遮在心里给他比了个中指! 陆默轩道:“作为最大的boss,我的终极目标是对付楚星沉,所以杀你,并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既然早就知道你是丘斯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帅哥的新手福利。” “那我怎么没有?!” “因为我的系统叫玛丽苏系统。” “…………” 妈了个巴子,这也可以?! 陆默轩:“既然丘言的魂魄已经换了人,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我’言听计从,过去种种关于‘我’的不好的事情,恐怕也很难再守住。所以,我只能想办法消除丘言的记忆。” 丘幕遮恼怒:“原来记忆晶片被消磁也是你搞的鬼!” 陆默轩耸耸肩,道:“这也是我当时在秋鸣山对你下手,想把你打成重伤的原因,因为只有在最虚弱的时候,系统的防火墙才最容易入侵,继而进行干扰消磁。” 丘幕遮:汤姆苏3.0,为什么人家的系统这么牛逼?嗯? 系统突然“滋啦——”一声尖锐炸响: 【我去你妈的小兔崽子,原来是你偷袭老子!等死吧!】 丘幕遮:“…………” 他想起当年在地牢时陆默轩说的那些话,什么去秋鸣宫卧底,不求回报,只为赎罪!什么“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把红魔剑送给你的!” TMD全都是假的! 陆默轩硬生生把事实扭曲成了麻花,还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丘言身上!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丘幕遮用老者式的悠悠长调道:“所以在缥缈山派地牢里,你故意误导我的那些话,是用来试探我的?” 陆默轩道:“不错。从当时试探的结果来看,我的消磁计划很成功,你根本就不记得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我也就放心了。” 丘幕遮道:“当年,你为何非要得到红魔剑不可?为了一把剑致使楚家满门被嗜月吞天蟒所灭,何况那人还是你的好兄弟,你良心何安?” 陆默轩道:“不是我,是原装货陆默轩,不过要换做是我,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做。没听过一句话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有所成就,牺牲在所难免。至于为什么非要红魔剑,那是因为……”他古怪地笑了下,“我和你一样,也是天生魔体。” 丘幕遮惊!了!个!大!呆! 劲爆!太劲爆了! 在陆默轩的自述下,丘幕遮了解到了三十年前的内情。 当时,年轻的陆默轩虽然还未坐上掌门的位置,但在修真界已经小有名气,缥缈山派下一任掌门不用说一定是他,修士们津津乐道的,也都是“北陆南郑”。陆默轩的前途本该一片光明,却在这时发觉了自己天生魔体的特殊体质。 陆默轩既惶恐又害怕,只能拼命隐藏。可这种东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必须想个办法。天生魔体的人,修炼到后来,体内灵气会渐渐枯竭,而体内魔气会越来越旺,因此需要找到强大的灵气来源做补给和能吸收和引渡魔气的器皿。 一方面,为了补充灵气,他千方百计想得到这世上灵力最强大威望最显赫的法器——红魔剑。可惜最后没能得手,只好又花费更多的人力财力,四处遍寻了各种法器法宝。 另一方面,为了吸收魔气,他冒着生命危险捕捉了一头还是幼儿时期的嗜月吞天蟒。因为幼年嗜月吞天蟒还在长身体,就像婴儿需要喝牛奶补充营养一样,幼年嗜月吞天蟒也需要魔气供给,因此它和陆默轩就成了互利共生的关系。 双管齐下,陆默轩倒也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十多年,可是越往后修炼越艰难,身体的异样也越多,终于,在一次引渡魔气的过程中,陆默轩险些走火入魔,幼年嗜月吞天蟒承受不住猛烈暴涨的魔气,爆炸了。炸得四分五裂,只剩下水潭里几片麟甲,陆默轩也元气大伤。 自从那头母嗜月吞天蟒攻击缥缈山后,他便趁机假装是被地牢里疯狂出逃的魔兽所伤,慢慢淡出了领导圈和公众的视野,修真界也得以江山易主。 陆默轩淡淡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有了跟原主不一样的想法,我为什么要强行伪装自己?我为什么要害怕被别人识破真实身份?我要一辈子当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吗?我突然意识到,与其辛苦改变我自己,不如改变众生。只要伦常颠背秩序崩塌,只要修真界魔族横行魔物肆虐,由魔来统领三界,谁还敢对天生魔体者说三道四!到时候,我就不必东躲西藏,我可以光明正大做我的北仙尊,抑或北魔尊。” 他哼了声,道:“三界本该臣服于我,脚下众生不过都是蝼蚁。起初,我因为系统发布的任务不得不尝试取楚星沉性命,可他主角光环太大,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后来,我渐渐融入这个世界,也开始真的想杀掉楚星沉,因为他,挡了我的路。本来招魂盘那次,是杀他的大好时机,可惜他命不该绝,死不了,七年后,你回来了,我便又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丘幕遮冷声道:“所以你杀了甘家三口,冒充甘给我种下牵丝蛊,好借我之手杀掉楚星沉?” 陆默玄摸摸手腕,叹息道:“可惜啊,我低估了你的意志力和能耐,你非但没有在床上杀死楚星沉……” 擦哦,什么叫“在床上”?这人怎么说话的! “……甚至还解了蛊毒,白让我忙活一场,要知道,牵丝蛊的制作,非常耗费心血。你是怎么做到的?” 丘幕遮“呵呵”两声。 陆默轩:“也罢,有能耐的对手我更喜欢。” 丘幕遮:“后来在三浮塔,曲玄将我抓到楚星沉面前邀功,也是你的主意?” 陆默轩:“你消失的七年,是楚星沉修为大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七年,却也是他渐渐受到心魔侵噬的七年。如果他发现自己亲手杀了你,他一定会疯掉,就算我不动手,他也会自己毁掉自己。楚星沉一疯,这个世界的秩序势必会大受影响,到时候三界混乱,我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力,岂不快哉!” 丘幕遮:“好一个一箭双雕,你这个反派,可做的有够彻底的。” 陆默轩笑道:“什么正派反派,传说也好,史书也罢,从来都没有正派反派,有的只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若是真做了修真界的至尊,这流传于后世的书,还不是任我改写?后人读到的传说,就不再是楚星沉,而是我陆默轩。” 丘幕遮:“也是,到时候在后世眼中,陆仙尊就成了这开天辟地第一大正派,我们全都成了反派。不过,阁下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陆默轩奇道:“现在身陷囹圄的人是你,我难道不应该自信吗?” “轰!”爆炸声! 蘑菇云般的白烟消散,丘幕遮脚踩着碎成一节一节的无敌金丝网,伸展了下胳膊。 曲玄惊叫:“不可能!这可是我耗时三年打造的无敌金丝网,你怎么可能挣脱得掉!” 陆默轩淡淡骂了句“蠢货”。 他道:“丘仙师,就算你破得了无敌金丝网,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能解救得了这么多修士吗?” 丘幕遮从容笑道:“谁说我是一个人的,陆仙尊没发现,楚星沉没和我一起吗?” 陆默轩一怔。 丘幕遮道:“陆仙尊,有时候太得意忘形了,不是一件好事啊。” 话毕,就见丘幕遮身后帷幕翻动,一群人相继跳落到地面,与丘幕遮并肩而站。 郭浩骂道:“陆默轩,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殷泽摇头,痛惜道:“陆掌门,你不该走上这条邪路。从三十年前妄想夺取红魔剑开始,你就错了,你非但不知悔改,还一错再错,真是……” 这个时候,就连冷美人贺青梧也忍不住喝道:“你葬送了楚家那么多条人命不够,还想杀了丘仙师和楚星沉,简直丧心病狂!” 众人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陆默轩终于变了脸色:“你们是怎么……” 一人慢悠悠地掀开帷幕出来,走到丘幕遮身边,淡淡道:“因为我的血,可以解蛊毒。” 来人正是楚星沉。 陆默轩看上去像活吞了一只苍蝇。 丘幕遮敢打赌,他从来没看过《至尊》原作,自然也就不知道楚门血脉种种不可言说的妙用。 白日里追上那个和他们大打出手的修士后,丘幕遮和楚星沉就兵分两路行事。楚星沉乔装成了那修士的模样,因为那人不是什么大人物,陆默轩也认不出来。楚星沉先一步悄悄混进联盟军里,并且跟随殷泽他们进了风花雪月殿。趁陆默轩和曲玄在外面布设陷阱时,给内殿里的人喂了血,解了他们身上的蛊毒,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另一边,丘幕遮假模假样地偷偷潜入殿内救人,再被陆默轩所抓,与陆默轩对质,继而让他把所有的真相亲口说出来,让在内殿表面沉睡,实则清醒的殷泽等人都能听个清楚明白。 陆默轩本人的证词,铁证如山,再没有谁会怀疑! 身边群情激奋纷纷口诛陆默轩,丘幕遮却突然感到大脑晕眩疼痛。 楚星沉察觉不对,立刻托住他胳膊:“师叔,你怎么了?” 其他人也把注意力转向了丘幕遮。 原本一直老鳖似的曲玄终于找到机会狂笑:“哈哈,丘幕遮,你中了我的五毒散!此毒是用苗疆最毒的五种昆虫研制而成,无色无味,填充在无敌金丝网内,只要金丝网一爆炸,就会侵入你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你就等着七窍流血而亡吧!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里,丘幕遮的鼻血果然流了下来。 趁众人分神,陆默轩一步上前,周身灵气共魔气齐齐翻涌,率先发起了进攻。曲玄也紧跟其后。 丘幕遮喊道:“不要管我,你们先对付陆默轩!” 众人见楚星沉扶着丘幕遮,才稍稍放下心,抖擞精神迎敌。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野兽的咆哮,接着屋顶轰然倾塌! 丘幕遮抬眼去看,一头身姿矫健的魔兽扑扇着硕大的羽翼,停在屋檐上,正气势汹汹地睥睨着下方。 丘幕遮对楚星沉耳语:“去后面。” 楚星沉改而握住丘幕遮的肩膀,将他整个身体圈在自己怀中,在混乱的打斗中抽身后退到内殿角落里。 “师叔,你坚持住!”楚星沉毫不犹豫地用白阿剑去割自己的手,手背上,之前给殷泽等人喂血时留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不要。”丘幕遮的大脑已经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但仍准确无误地按住了楚星沉,“你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 楚星沉根本不理。就在白阿剑触碰上皮肤时,丘幕遮忽地捧住他的脸,倾身凑了过去。 楚星沉愣愣睁着眼,两人的嘴唇贴了会儿,丘幕遮稍稍抽离,与他鼻尖抵着鼻尖,小声道:“亲亲就好了。” 76.峡谷逃杀 楚星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丘幕遮拍拍他的脑袋, 微笑道:“小屁孩,怎么傻掉了吗?” 见楚星沉还是不动, 丘幕遮只好又主动凑上去。 过去几次亲亲, 都是楚星沉主动,这次不知出了什么异样, 丘幕遮都送上门了, 他却没什么反应。偏偏要解五毒散的毒,这种程度不行不行啊。 不管男人女人,都希望心爱的人能为自己的魅力神魂颠倒,此时楚星沉跟个木头人似的, 显得丘幕遮特别没魅力。 丘幕遮有点小郁闷。 好,无动于衷是吧,那就用吻技折服你! 丘幕遮主动亲吻的动作其实略显笨拙,却认真而温柔。他睁着眼, 看到楚星沉也睁着眼,两人离得太近,丘幕遮都能数清楚星沉一根根的睫毛,乌黑纤长,漂亮得像刷子细细刷过。 丘幕遮细腻地亲了会儿, 忽然, 嘴上一疼,竟是楚星沉咬了他一下。 下一刻, 楚星沉终于反客为主, 蓦地扣紧他的腰肢, 撬开他的牙关,探了进去。 如果说,之前是和风细雨,现在就是狂风暴雨! 楚星沉抱着丘幕遮,往更暗更深的地方挪去,两人彻底湮灭在黑暗里。 楚星沉一手捧住丘幕遮的脸,一手垫在他的后脑勺,以免他直接被狂暴的力道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外面喊杀打斗声震天,两人却窝在角落里吻得难舍难分。 丘幕遮满脑子桃花飘飘,他晕晕地想,一群正义之士在辛苦打大boss,男主却跟他在这里风流快活!真是操蛋啊操蛋! 太不负责了!必须反省!必须谴责! 然后,他的手臂就更紧地缠住楚星沉的脖子,继续不负责了下去。 两人正昏天黑地,忽然,一个声音如霹雳炸响:“你们在干什么?” 脚步声渐渐近了,在那人彻底走过来之前,丘幕遮推开楚星沉,揉了揉仍起伏不定的胸口,端正了坐姿。 “哈喽,哥们儿,好久不见。”丘幕遮微笑着朝周澜挥挥手,接着去替楚星沉包扎手背上的伤口(……)。 周澜锋利的目光狐疑地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但好在没有发难,只是问丘幕遮道:“你怎么样了?” 丘幕遮一挺腰杆,道:“毒已经解了。” 周澜淡淡看了眼被丘幕遮握住的楚星沉的手,道:“楚门血脉,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举世无双的瑰宝。” 丘幕遮最后给楚星沉手上的绷带打了个结,两人双双站起来,结果一站,丘幕遮就眼前一黑,险些栽倒,楚星沉眼疾手快将他搀住。 周澜眉尖一抽:“你小心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了,但五毒散毕竟是剧毒,一时半刻不可能完全清除。” 丘幕遮点点头,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周澜道:“就我一个。” 丘幕遮:“啊?” 周澜:“我离开魔教的这几个月,有人与修真界的人勾结,趁机发动叛乱。” 丘幕遮:“陆默轩?” 周澜:“应该是。我收到你的传讯的时正在路上,就立刻一个人先赶过来了。但是命令我已经传达出去,支援的人马正在往这边赶。” 这时,分隔外殿和内殿的墙轰然坍塌,殷泽等人被直接撞飞进来,狠狠摔在墙上。 陆默轩身后,站满了面无表情的修真界弟子,正是还来不及解救的那些殿外修士,他们一个个将剑锋对准内殿,剑身映照出成片的冰雪白光。 郭浩大叫道:“不好!殿外被魔族团团包围了!” 丘幕遮透过窗户一看,深蓝夜色里,果然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黑色庞然大物,天上的有,陆地上的也有,大如鸡蛋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凶恶的光。 丘幕遮望向周澜,对方一摇头。 看样子,这率先赶到的魔族军团是与陆默轩狼狈为奸的那支,也就是周澜的死对头。 双方按兵不动,局势剑拔弩张。 陆默轩走上前一步,笑道:“别紧张,只要你们老老实实跟我一起去血海峡谷,我保证不会动你们一根手指。” 郭浩“呸”了声:“陆默轩,你费尽心机把我们带去血海峡谷,到底要干什么?!” 这其实是目前所有人最关心和好奇的问题,所以都屏息以待。 陆默轩瞥他一眼,问道:“知道血海峡谷里有什么吗?” 郭浩冷冷道:“血海峡谷里有数不清的恶灵魔物,峡谷最深处还有通向鬼狱之门。怎么,你要把我们通通扔到血海里去吗?” 陆默轩道:“楚星沉我是肯定要除掉的,至于其他人,我不会杀你们。我只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人。” 丘幕遮捏了捏楚星沉的手。 陆默轩挂起他春风和煦的招牌笑容,道:“各位请抬头看。” 众人抬起头,齐声惊呼。 倾塌的屋顶上空,丝绒般的蓝色夜幕下,有数道或长或短的流光,如阳光下的钻石折射出梦幻的光泽,温和又耀眼。以流光为中心,喷泉般散射出雾岚似的朦胧柔光,还有肉眼可见的金色颗粒,像欢呼雀跃的小精灵。 每个人都被这美景所吸引,结果陆默轩下一句话就将众人打入地狱。 他道:“十大神器有起死回生之能,亦有毁天灭地之力。到时候,我会用手中的七大神器,劈裂血海峡谷,打开鬼狱之门,释放所有的厉鬼魔物。” 有人倒抽一口凉气,丘幕遮数了数,头顶的流光,有七道,果然是七大神器的灵光幻影! 殷泽震惊道:“陆默轩,你疯了?” 陆默轩看起来神志非常清醒,说出来的话却很疯狂:“等我将那些邪恶生灵释放,整个修□□都会迅速崩垮,到时候,魔修魔婴就不用像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修仙者也不再高高在上,三界将合而为一。在混沌厮杀之后,世界又会重新达到新的平衡。如此壮举,我一个人默默完成岂不寂寞?所以,我需要诸位做个见证。见证一个全新的秩序的诞生,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才对啊。” 现场的气氛如同被寒冰冷冻,每一个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陆默轩。 自古boss皆中二,想法极端又变态,为天为地为情爱,皆是自私在做怪。 陆默轩说这么多,说白了就一句话,他自己是天生魔体,怕被人排挤被人耻笑被人不容,所以干脆把这个世界都拖入魔爪。 不过,七大神器不是楚星沉收集的吗!怎么跑到陆默轩那里去了! 丘幕遮被楚星沉半搂半扶着,稍一偏头,话就轻巧落在他一人耳朵里。 “七大神器不是在你那儿吗?” 楚星沉赧然:“当时为了急着去追师叔,就把七大神器放暖香阁了。” 丘幕遮:“…………” 你个小呆瓜啊啊啊!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不收好,就随随便便丢在暖香阁了??? 楚星沉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将手臂收紧,道:“对我来说,只有师叔才是最重要的。” 丘幕遮:“…………” 这小子说情话真是张口就来,不带打草稿的!还偏偏说的,叫人脸红心跳。 败了败了。 两人旁边,贺欢先打破坚冰,冷哼道:“可你手里只有七大神器!” 陆默轩道:“集齐十大神器,我可以百分之百打开血海峡谷和鬼狱之门,但是就算只有七大神器,我也能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 丘幕遮听明白了,其实毁天灭地和起死回生一样,十大神器齐了,就百分百能成功,每少一件,成功率就会降低。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七八十,那成功的几率也是相当高的。 好在最牛逼的两件神器,白阿剑和红魔剑还没有落到陆默轩手里。 殿外牛鬼蛇神般的嚎叫连连不断,陆默轩笑道:“看样子我的战友等不及了。”他搓搓手,“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通通都说了。诸位,请吧。” 殷泽首先拔剑:“做梦!” 引火线被点燃,战火瞬间在黑夜中燃烧。 轰隆声阵阵,叫喊声不断,宫殿被踏平,四面八方都是魔军。 丘幕遮体内毒素未清,暂时做了个后勤替补人员。 左前方三根梅花针刺来,郭浩替他挡掉; 右前方一把火焰魔刀飞来,周澜一脚踢飞; 背后一只熊掌霍霍拍来,楚星沉一剑将熊掌砍下! …… 这种小喽啰在四边,山大王坐中间感觉不要太爽! 蛊毒未解的修士杀不得,穷凶极恶的魔物杀不尽,眼见着又一波魔物涌进山谷,殷泽拔高嗓音叫道:“大家一起,送楚掌门和丘仙师先走!不要让白阿剑落到敌人手里!”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两个战斗力最高的。 其他人人听他指令,十数道剑光齐刷刷贯冲于天,如一把利刃劈开黑夜,硬生生在群魔乱舞的黑压压一团里开出了一条路。 殷泽对楚星沉和丘幕遮道:“快去找红魔剑!白阿和红魔双剑合璧,才有希望阻止陆默轩,击退魔族大军!” 周澜肃声纠正:“是魔族叛军。” 郭浩在灵光之路下喊道:“快走!要撑不住了!” 只听一声高亢长鸣,周澜再次化身魔兽,道:“到我背上来!” 丘幕遮和楚星沉相继爬了上去。漆黑光亮的羽毛深如草丛,两人紧靠着坐在魔兽背上,在寒风冷冽的山谷夜晚,顿时生了几分暖意。 魔兽沿着殷泽他们开辟的灵路冲上云霄,身后结界的银光一灭,尖叫嘶吼的魔物军团又一窝蜂而上,在后面紧追不舍。 道道红光机关枪般扫射而来,魔兽一边躲避,楚星沉和丘幕遮一边抵挡后方的攻击。红光打中魔兽翅膀,痛得周澜忍不住低呼一声。 忽然,数颗赤焰流火夹裹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势不可挡! 魔兽在敌人疯狂猛烈的攻击下失去平衡,一头撞上峭壁。丘幕遮只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拥护着自己,整个人笔直下坠—— 落到地面后,魔兽将始终护紧他们的翅膀移开,而那双翅膀,已有些血肉模糊。 “我引开他们,你们快走!” 丘幕遮:“你受伤了!” 周澜:“这点小伤。” 丘幕遮还待说什么,周澜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一如既往。 “你这婆婆妈妈的老毛病怎么还不改?” “…………” 周澜嘀咕了句“小”什么,丘幕遮没听清,他已经重整旗鼓,再次飞向了天际。 丘楚二人潜进山林里,很快甩掉了追兵。 楚星沉道:“天大地大,要去何处找墨红?” 丘幕遮摸摸腕上的金丝手环,道:“也许,有一个人能找到。” 77.久别重逢 楚星沉略感疑惑:“谁?” 丘幕遮指了指他手中的白阿剑。 楚星沉:“你是说阿白?” 丘幕遮:“你忘记之前在江边城外, 墨红和我们说的那些话了?” 楚星沉:“忘了。” 丘幕遮见他的表情似乎是真忘了,抬手轻敲了他一下,道:“年轻人的记性啊,还不如我这个老人家。” 楚星沉嘟哝道:“我只要记得师叔说过的话就好。” 丘幕遮假装没听到,咳了咳:“墨红说他和阿白相识于几千年前,还说阿白小时候总是打他, 害他一见到阿白就腿软想跑。啊呀——”他忽地睁大眼,指着白阿剑道, “发光了。” 楚星沉低头去看, 白阿剑果然自动发出了光芒, 只是这光芒不是往日的银色, 而是青色。 “…………” 丘幕遮:“哈哈,阿白脸都青了,墨红怕不是满嘴跑火车吧?” 楚星沉轻抚剑柄, 道:“师叔怕是忘了, 如果阿白真的有办法,我为了给师叔聚残魂收集十大神器时, 早就该找到墨红了。” 此言一出,丘幕遮立刻沉默了。 还说别人记性不好, 他才是真·渣记性! 这时, 白阿剑突然震动起来, 楚星沉将剑在身前举起, 然后松开了手。 白阿剑悬浮于空中, 缓缓旋转, 接着剑化人形,一个面容俊秀的白衣青年出现在楚星沉面前,喊了声:“公子。” 楚星沉点点头。 丘幕遮不死心:“阿白,真的连你都没办法找到墨红吗?” 阿白道:“或许现在有办法了。” 丘幕遮惊喜道:“什么办法?” 阿白本想直接去握丘幕遮的手腕,瞟了眼楚星沉,决定还是作罢,只恭恭敬敬道:“请丘仙师把手伸出来。” 丘幕遮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阿白道:“这金丝手环,是当年师傅打造的一对法器,一只送了墨红,一只送了我。墨红将金丝手环套在你手上,是为了方便追踪你。当年师傅除了教我们追踪之术,还偷偷教了我反追踪之术,只要有了墨红的手环,我可以试着反向追查他的行踪。” 丘幕遮鼓掌道:“好极了!不过,为什么是‘偷偷’教你?” “…………” 阿白:“以前墨红总是太调皮,三天在家修习四天在外闯祸,将金丝手环套在我手上,每天查我的行踪,却不肯套上我的手环,让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师傅让我管好他,所以才偷偷教了我反追踪之术。” 好一个墨红,当真是鬼灵精怪。 至于阿白口中的“师傅”,则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杨玖,在原作中只出现过寥寥数笔。 三千年前,杨玖作为剑道第一人,成功渡劫飞升。这货大概是日子过得太潇洒太幸福了,有一天突然脑抽,觉得无穷无尽的寿命也没什么意思,遂决定堕天。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飞升而不得,杨玖飞了升了,却反而羡慕起那些下界的凡人,矫情得让人想照他脑门狂抽。堕天其实非常痛苦,其肉体上的痛苦好比被扒皮抽筋,还是没打麻醉没晕倒,在清醒无比的情况下被扒皮抽筋的那种! 所以说,杨玖此人,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作! 但作归作,他还是做了点好事,那就是在完全堕天之前,用自己的全部灵力打造了两件旷世神兵——白阿剑和红魔剑。 不过铸完了剑,堕完了天,他也彻底成了一个普通人。几多辛苦,几多兜转,又回到了原点。 世人都对他这种行为表示出了极大的嘲讽和不理解,并送他外号“杨天傻”。天生的傻×,天上的傻×,怎么解释都可以,反正绝壁是傻×就对了。这姓杨的傻×曾大费周章,给自己找了块鸟不拉屎的墓地,甚至让自己的徒弟大老远从忘川河搞了两株曼珠沙华插在土坡上,算是野地荒坟里唯一的景致。 据说,杨傻×死的时候还挺心满意足,脸上挂着微笑,比他在天上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阿白将两只手拢起,虚虚覆盖在丘幕遮的手腕上,嘴里碎碎念着丘幕遮听不懂的语调奇怪的口诀。 “找到了!” 丘幕遮和楚星沉异口同声道:“在哪?” 阿白道:“九幽山。” 九幽荒山,草木凋敝,本该是绿草如茵的时节,荒山山头却是遍地枯黄,一片凄清。 此地正是杨玖葬身之处。 三人面前,有两座砖石垒砌的坟墓,左边一座,石碑上刻着“杨玖之墓”,右边一座,石碑上则刻着“杨十一之墓”。两座小土包上,的确插着两朵曼珠沙华,花瓣抽条漫卷,红得妖冶,勾出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丘幕遮疑惑道:“这位杨十一是何方英雄?” 阿白道:“十一姨是师傅在路边捡到,后来一并带去求仙问道的师妹。” 哦,原来是位女侠! 楚星沉问:“杨十一没能和杨玖一起渡劫飞升吗?” 丘幕遮道:“还是说,杨十一也堕天了?” 阿白道:“十一姨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带了恶疾,修炼时力不从心,灵丹妙药也根治不了。师傅渡劫飞升的前一天,十一姨假借游猎之名偷偷走了,一个人死在了这九幽山。师傅堕天后,一直隐居在这片山头,看见了吗,就住在那里。”他遥遥一指,不远处山头,果然有一座临空搭建的小木屋,“后来师傅死了,命我们将他和十一姨葬在一起,这是他们小时候的家,也是他们永远安息之地。” 丘幕遮轻轻道:“所以这里也是你和墨红的家?” 阿白笑了下:“算是吧。” 楚星沉环顾周围:“可是墨红在哪?” 阿白道:“就在这附近。” 丘幕遮道:“他不肯出来见我们,还是说,他还是怕你!” 阿白苦笑着摇摇头。 丘幕遮走过去,两人靠得很近,他拍拍阿白的肩膀,突然,一把匕首从他袖中滑出,他握住剑柄,陡然将匕首插进阿白的胸膛! 阿白难以置信地瞪视丘幕遮和楚星沉,只听一阵哈哈嬉笑,两人竟变成了黑帽黑袍的模样,嘲讽道:“白阿剑也不过如此嘛。” 鲜血浸染白衣,比直视阳光还要刺眼,阿白表情扭曲地捂住伤口,痛苦地弯下腰。 一道红影凌空飞来,脚踩两个黑衣人的肩膀,广袖一扇,直接将二人拍飞出去数丈。 轻盈的身姿落到阿白身边,墨红气得跳脚:“你怎么这么没用?!” 阿白快要跪坐到地上,似乎连抬头看墨红的力气都没了。 “喂!你还能不能行了?你可是神剑啊!”墨红嘴巴上不饶人,额头却开始冒汗,见阿白望都没望他一眼,他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嘟嘟哝哝的,“都几千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没长进,每次都要我……” 他愕然怔住,因为阿白捉住了他纤细的手腕,微微笑道:“抓到你了。” 这时,不远处的两个黑衣人也变回了丘幕遮和楚星沉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还是这招管用。” 墨红被阿白扣住手腕,挣了几下没挣开,气急败坏道:“你们竟然耍我!” 丘幕遮眯起眼笑:“一开始我没抱太大希望呢,毕竟这种拙劣的伎俩……没想到你关心则乱,自己乖乖上钩了。” 墨红恼羞成怒:“什么关心则乱!我才不关心这个家伙!我只是觉得他丢了师傅的脸面!”他突然把脸转向阿白,“放开我!” 阿白果真把手放开了,反正现在他们三面围攻,墨红也跑不掉。 结果墨红的手一得到自由,就双臂展开,掐住阿白的脖子,死命晃啊晃啊晃,边晃还边叫嚷:“你竟然骗我!害我被他们嘲笑!师傅临终前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这么照顾我的吗?!” 丘幕遮&楚星沉:“…………” 阿白快让墨红摇成了拨浪鼓,终于忍不住将他两只手往两边掰开,道:“发泄完了吗?” 墨红长袖一甩道:“哼。” “解气了吗?” “哼。” “解气了就听我说正事。” “哼哼。” 阿白将他们此行的目的一说,墨红果断拒绝:“我不去!就算我们两个是十大神器里并列第一的,对付其余七大神器,还是有很大风险,我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去血海峡谷?三界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管他谁是天下的主人,我照吃照喝照玩不误。” 阿白严厉道:“墨红,你是上古神剑的剑灵,怎么能说这种话!” 墨红冷眼扫他,抱臂不说话。 阿白道:“在师傅的墓前,你说这些,是想让他老人家寒心吗?” 墨红总算有些动容,嘟了嘟嘴,道:“师傅死了,现在轮到你来管我了吗?” 阿白道:“我不管你。你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红魔剑就没办法发挥最大的威力。你若不去,就算了。” 他扭头就走,墨红在后面叫:“喂!你去哪?” “血海峡谷。” 墨红凶巴巴道:“我不许你去!” 阿白平静道:“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不再是师兄弟,各走各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过去千年都没相聚过,以后永远,也不必再相聚了。” 墨红跺脚,红了鼻子又红了眼:“你竟然说这种话!你也知道我们有几千年没见了,一见面,你就骗我,骗我不算,还说这种薄情寡义的话!我讨厌死你了!” 阿白嘴唇轻颤,脸有些发白:“不知道谁薄情寡义。” 墨红快将下唇咬出了血,他沉默良久,忽然大步朝前走,直走到阿白身前,一字一字道:“要是这次福大命大没有死,你要好好补偿我,我想吃什么你要立刻给我买,我想去哪里你要立刻跟我去,还有……”他忽然拽过丘幕遮的手腕,想把那支金丝手环捋下来,“这手环也要一直戴着!” 他捋了半天,手环竟然没有捋下来,他后退,怔怔道:“怎么回事?” 楚星沉向阿白看了一眼,阿白会意,道:“这金丝手环之所以连你自己都取不下来,是因为,红魔剑已经认了丘仙师为主人。” 然后把楚家灭门那晚发生的事与墨红说了遍。 “你当年受损的灵力虽然已经恢复,但记忆却没有。可是师傅说过的话你应该也还记得,剑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主人,金丝手环就会成为一种信物,是无法从剑主身上取下来的。墨红,你现在,已经是丘仙师的剑灵了。” 墨红仍是呆呆的,似乎一时半刻还难以接受。 丘幕遮拍拍他的头顶,眯眼笑道:“这样多好,以后啊,就能你去哪里,阿白就去哪里了。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墨红脸颊微红,白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于是乎,丘幕遮顺顺当当地背上了红魔剑,他笑着对楚星沉道:“你看,我也是有剑的人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过杨玖的墓碑,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应该是杨玖的墓志铭。 “你看。”他朝那行小字扬了扬下巴。 楚星沉心中一动。他伸手碰了碰丘幕遮,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扯过来扯过去。楚星沉贴近丘幕遮,压低声笑:“以后,师叔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想跑,也跑不掉了。师叔正是认定了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才会这么跟墨红说的吧?” 他本来笑语盈盈,说到“一辈子”三个字,忽然有些怔忡,勾住丘幕遮的手指也情不自禁松开。 丘幕遮心脏一紧,他看到楚星沉的眸光微闪,如同幽深无垠的大海,而那大海深处,却是一片寒冰彻骨的雪原。 78.血海鏖战 血海峡谷的大名, 丘幕遮如雷贯耳,他在书中读到过各种文字, 在世人口中听到过各种描述, 甚至在三浮塔里,也见识过楚星沉神识中的血海翻涌的场面。 但是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为何此地被称为修真界的公共刑场。 快要接近血海峡谷时, 天已经变成了红色,火烧云般的成片的红。大地散发出腾腾热气, 鞋底踏在黄沙上炙热无比,脚底板似乎都要起泡。 天地山峦仿佛都是水泥浇筑而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越山丘, 每过百米, 就能看到白色的骷髅堆和山洞里钻来钻去的黑色怪物。 两人悄悄爬上山头,匍匐在岩石之后,不远处静止的红色天空下, 一大团血色翻滚澎湃, 如海浪如烈焰, 其中还有滚滚黑气飘飘渺渺地往上冒。 血海上方, 有一层鎏金似的薄润光华, 正是血海的守护结界。 一片狭长平地半环着血海, 平地上站满了人, 里面是来自人界的修士, 外圈, 则是黑鸦似的魔族军队。山岭间,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兽或匍匐或站立。所有的修士,都是死一般的沉寂,而所有的魔物,都是无比的燥热和兴奋。 陆默轩站在结界上,俯瞰众人(魔),声音悠沉,在山岭间激起回声无数。 “今日,诸君有幸来到这里,将亲眼见证血海峡谷消失,鬼狱之门打开,届时,旧的世界倾轧,新的秩序建立。三界合为一体,而我,将成为你们唯一的至尊。” “做你的春秋大梦!”一个女声自高空传来,正是怒目圆睁的古菲儿。 峡谷上空,稀薄的空气突然大规模扭曲,漩涡中涌出一大波黑衣人,前面的拿着铁锤、巨斧等重量级武器,后面还有弓箭手。而领头人,正是周澜。他脱下了素日的广袖长袍,换上了一件窄袖夜行衣,一对黑色翅膀自背后展开,这是他第一次以人形姿态露出魔兽的黑翼! 他的左边站着妖娆多姿的古菲儿,右边则站着一个神思肃穆的俊秀青年,正是丘幕遮多年未见的柳叶! 三人带着近千人的魔军在空中排成阵列,与下方的魔族叛军对峙着。 丘幕遮小声道:“好在现在魔教的权力握在周澜手上,若换做影寻,我们可就没有这么多援军了。” 楚星沉道:“陆默轩手上有七大神器,这个威力不能用数量来衡量。” 丘幕遮同意:“说的对,所以要靠我们俩了嘛。” 那边,陆默轩和周澜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但周澜根本不鸟他,倒是古菲儿和柳叶轮流表演了段阵前叫骂,骂得陆默轩表面功夫再好,也装不下去了,铁青着脸悄悄示意曲玄骂回去。 骂了一阵,也不知哪边先出手的,原本凝固沉闷的峡谷像被浇了水的油锅,突然之间噼里啪啦电闪雷鸣,无数道身影穿插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海洋,漫天厮杀声惊得峡谷深处的动物通通跑了出来。 丘幕遮按住红魔剑,向楚星沉看去。 楚星沉点头,两人并肩站起,化作一蓝一红两道流光飞上云天。 激烈的战斗让血海峡谷被强盛的灵气和魔气所充盈,即使有守护结界,血海也开始波涛翻滚,那是海底数不清的魔物在强烈的刺激之下亢奋地撞击海面!海浪越涌越高,似乎马上就要撞破结界冲上云霄。 陆默轩抽身于战场之外,身后衬着一轮即将落山的红日,犹如一尊金刚修罗像。 丘幕遮和楚星沉一前一后,将他夹持在中间。 陆默轩笑道:“你们终于来了。” 丘幕遮挑眉:“看样子你很期待自己的死期啊。” 陆默轩道:“今天这个壮举,要是没有二位做见证人,我会很失望的。” 丘幕遮道:“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陆默轩:“什么忙?” 丘幕遮冷冷道:“帮你脱离苦海,这样你永远都不会有失望了。” 语毕,红魔出鞘,同时楚星沉也从后面冲袭而来! 曲玄这个不知死活的,竟冲上前妄想挡住楚星沉,结果白阿剑毫不留情地一剑劈下,从曲玄的前胸贯穿到后背,整个过程不到十分之一秒!曲玄袖中的毒蛇还只探出了个头,就被鲜血淋了个透彻。一道银光扫过,毒蛇的脑袋被一剑砍掉,人和蛇几乎同时扑通掉进了血海。 陆默轩冷眼旁观,连出手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丘幕遮站在血海之上,黑发共红裙翻飞,如同一朵艳丽绝伦的红莲,手中长剑红光流转,满溢而出的也是魔气。 红魔之所以叫红魔,是因为与红纱裙配合使用(……)时,灵力可以转化为魔气。红纱裙是抽取鬼族精灵的血管编织而成,而鬼族血脉可以将灵力和魔气相互转化,因此红纱裙的神力能帮助丘幕遮非常成功地使用红魔剑。 这套装备搭得可谓是天衣无缝,用楚星沉的话说,就是“仿佛是为师叔量身打造的”! 丘幕遮和楚星沉隔着数丈,越过陆默轩的肩头看向彼此,然后同时点了下头,一起发动了进攻。 “呛——”红魔剑劈向陆默轩手臂,竟被一面盾牌挡住!剑与盾激烈撞击,霎时火星四射!另一边,白阿剑也被一把长剑格挡住,而剑与盾,竟是连着陆默轩的手臂!换言之,他的左臂变成了一把宝剑,而右臂变成了一面盾牌! 猛烈的灵力和魔气反噬到丘幕遮和楚星沉身上,两人竟被迫后撤出十几米! 丘幕遮稳住身形再看,陆默轩的两只手臂已经恢复了正常,不由惊道:“你……!” 陆默轩笑得肆意:“七大神器已经与我融为一体,神器的力量现在就在我体内流转。”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嗅闻什么甘甜美味,“魔婴果然是最强大的魔体体质,修炼再高深的邪术,也不在话下。” 陆默轩不愧是隐藏到最后的终极boss,魔婴体质之于他,犹如楚门血脉之于楚星沉,一正一邪两个头头都有金手指,从设定上看,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不过,丘幕遮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他不是走上了一条“弯”路,凭他也是魔婴体质,那么到最后,变成残暴又变态的终极boss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毕竟原作还未完结,作者最初的设定如何,谁也不知道。 楚星沉曾说,遇到自己是他的幸运,那么遇到楚星沉,又何尝不是他的幸运呢? 雷声轰鸣,狂风肆虐,海面的震动一波又一波,整个峡谷都陷入极度的混乱。 白阿剑剑刃锋利刀光无眼,一抡一斩,带起迅猛疾风,笔直砍向陆默轩的头颅! 陆默轩横盾一挡,笑道:“楚星沉,你就这么一点本事?” 楚星沉冷冷道:“能对付你足矣!” 他突然发力,脸上、胳膊上、手上,青筋突起,灵气如呼啸的海浪席卷吞没周遭一切,连丘幕遮的进攻都受到了阻碍。下方战斗的人群魔军亦大受影响,纷纷仰头望。 白阿剑力敌千钧,陆默轩的盾牌上开始出现裂纹,他终于变了脸色。 剑再往下压了几寸,裂痕越来越多,眼见着就要彻底碎开,陆默轩死死盯着楚星沉深沉若瀚海的眼,忽然问:“楚星沉,你怕死吗?” 没有回答。 陆默轩看着楚星沉额头上的伤痕,又道:“你活不了多久了。” 楚星沉冷冷道:“不劳你操心。” 陆默轩却笑了:“你觉得你死了,丘幕遮会伤心吗?” 他用的疑问句,楚星沉一愣,他偏头,抬眸,漫天硝烟里,那抹红色明媚又亮丽。 “你如果现在停下来,还能好好活个十年,若是你非要强行调用灵力,就算杀了我,你也会立刻因灵气暴涨而痛苦死去。”陆默轩嘴唇很小幅度地蠕动,像是在念某种蛊惑人心的咒语,“你死了,那些人或许会痛哭流涕,为你歌功颂德,但是转眼之间,又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值得吗?” 楚星沉压住白阿剑的力道分毫未减,但正因为如此,忍痛的表情也越来越难以掩饰。 陆默轩道:“之前嗜月吞天蟒夜袭缥缈山那次,你强行压制灵气,本就伤了灵脉金丹,后来又与鬼王做交易寿元大减,如今又再次催动楚门血脉,你的灵脉根本承受不住暴涨的灵气,很快就要死了。” 他朝身后丘幕遮的方向望了眼,道:“你死了,不仅下面那些人会很快忘了你,就连你最爱的师叔,也会很快把你忘了。” “不会的,他不会的!” 陆默轩笑:“他会的,人都是健忘的。不信,你自己看看。” 楚星沉的眼前,陆默轩的脸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令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师叔!”楚星沉叫了声,可是丘幕遮只是冲他微笑。 楚星沉本能地向丘幕遮伸出手,丘幕遮忽然张开手臂,笑着道:“你来了。” 一个身影从楚星沉身旁跑过,直奔丘幕遮而去,那是一个纤细又曼妙的女子倩影。 “等了我很久吗?”女子跑到丘幕遮面前,牵起他的一只手。 “等你的话,多久我都愿意。”丘幕遮抚摸她的秀发,动作怜爱又温柔。 女子娇笑着钻进他怀里,丘幕遮低下头,两人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忽地,那女子捶了丘幕遮胸口一下,嗔怪着嚷道:“师叔真讨厌!” 一声“师叔”让楚星沉如遭雷击,眼底也迅速布满了血丝。 “看到了吧?”陆默轩的笑声充满讥诮,“就算以后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你是丘幕遮的晚辈,又是故人之子,所以他一直把你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怜惜你、疼爱你,但这并不代表他非你不可,你若活着,或许还能和他长长久久,但现在你快要死了,他能记你一时就算不错了,岂会记你一世?” 陆默轩不停地说“死”和“忘”,偏偏这两个字,正是楚星沉的心结所在! “不是……不会的……”楚星沉低吼如困兽,他举剑乱舞,眼前的幻境立刻支离破碎。 “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另一边,丘幕遮强顶着飞沙走石和暴烈灵力,正往楚星沉身边赶。 他看到楚星沉手中的白阿剑松动,看到他眉间升腾起一团黑气,看到他全身经脉暴起,满布皮肤狰狞若蛇,那是灵脉爆裂的征兆! 陆默轩趁楚星沉神思迷离之际,两手满灌灵力,突然狠狠握拳出击,灵气混杂着魔气,平地掀起滔天气浪,排山倒海不可阻挡地冲向楚星沉! 丘幕遮瞳孔骤缩,而楚星沉已经被七大神器合而为一的巨大神力凶狠地撞击出去,身子后翻数十丈——轰地一响,撞在山石上,整座山谷都为之震动! 紧接着,陆默轩的两手化为锋利巨斧,一道幕墙似的白光猛地划过空气,将平地和山岭劈出一道沟壑,一边接着血海,一边延伸至广袤无垠的苍穹! 山石崩裂,天地倾塌,一道蓝影笔直坠落沟壑,而一抹红影紧追着跳了下去。 陆默轩冷冷道:“自寻死路,休要怪我无情。” 他两手指尖相抵,口中喃喃,沟壑两侧崖壁竟又开始向中间合拢! 79.鱼水之契 人群发出惊呼:“楚掌门和丘仙师还在下面!” 这时, 有锋锐鸟鸣划破天际, 一只黑色魔兽冲下深壑! 它的翅膀完全伸展开时足达三丈,硬生生将正在并拢的深壑撑开,阻止了两侧峭壁的继续移动。 陆默轩道:“又来一个找死的。也罢,反正你们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就不与你们多纠缠。” 他纵身跃至半空, 一道熠熠金光出现在手里,如剑亦如刀。他将那金光高举过头顶,然后径直斩向血海!刹那间华彩千丝,流光万丈! 金光灵力与守护结界摩擦出亮彻天地的火花——陆默轩正在劈开结界,劈开血海! 峡谷再次被疯狂的厮杀怒吼和刀光剑影充斥。 深深沟壑下, 丘幕遮在楚星沉落地前接住了他,但因为冲力太大,两人仍是在地上滚了几滚, 滚得灰尘满面。 魔兽的声音从高处轰轰传下:“陆默轩开始动手了!七大神器太强,非白阿红魔不可对抗!我撑不了太久, 快点上来!” 丘幕遮立刻回应:“拜托了!” 两边山壁仍在缓慢靠近,因为魔兽的强行阻止, 不断震颤晃动。 丘幕遮筑起一面结界在两人头顶, 挡住了不断下落的石块。 楚星沉靠在墙壁上, 肌肉紧绷、青筋直跳, 似在强行忍受痛楚。 该死!每到关键时刻, 楚门血脉这该死的副作用都会跳出来作怪! 这真是男主命中注定的劫数!想避也避不过! 丘幕遮试着唤他:“楚星沉, 楚星沉?” 此时的楚星沉, 正身处炼狱之中。一方面,灵气暴涨让他全身各处都是尖锐的疼,连动动手指都带来撕裂骨髓的剧痛,另一方面,陆默轩的那番话不断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甚至比肉体上的痛苦更让他感到无望。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的脸微微扭曲,眸中落梅又有了变黑的迹象。 听到丘幕遮的叫唤,他才恢复了点神志,嗓音干哑:“……师叔?” 丘幕遮连忙去握楚星沉的手,很烫,烫得不正常,像是高烧过度,生命垂危的人,这个想法让丘幕遮自己的心跳险些都停了。 “是我!”丘幕遮柔声道,“别怕,师叔在。” 楚星沉微微一笑,却甚是苍白无力,也许是痛的,也许是别的什么。他轻轻道:“师叔,你会忘了我吗?” 丘幕遮愣住,楚星沉固执地追问:“你会忘了我吗?” 丘幕遮打了他手背一下,道:“你这小脑瓜,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 楚星沉:“果然吗,师叔把我当成小孩子……” 丘幕遮都要被他气笑了,定了定神,在他额上轻柔地落下一吻。 这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明确了吧?! 楚星沉忽然捏紧他的手,在看他,又分明是透过他看向虚空的未来,喃喃道:“师叔,我就要死了。” 丘幕遮心一沉,他见楚星沉瞳孔涣散,俨然已有些意识不清,心中暗叫不好! 楚星沉身上的肌肉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仿佛一下子变得稀薄,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和经脉。逆行的灵气开始在他体内不受控制地奔涌咆哮,灵脉似乎随时都会爆裂!强劲的灵气外溢,直接将丘幕遮撞飞出去! 楚星沉想站起来,但根本动不了,他望着丘幕遮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表情痛苦又无奈。 他仰起头,颈部的动脉紧绷出条条锋利直线,手在地上乱抓乱挠,指甲全部破碎,全身的青色灵流则开始朝丹田处流去。 “不要!”丘幕遮惊喊,“再强行压制,你的金丹真的会破碎的!” 但楚星沉已经听不进了,他像以前那样如法炮制,完全凭借着本能想将暴涨的灵流压回金丹。他现在在做的,就好比有一条蛇在啃噬他的心脏,为了把蛇杀掉,他用一块石头对着蛇猛砸。就算把蛇砸死了,他的心脏也同样会被砸伤。 这样不是办法! 丘幕遮跌跌撞撞地跑回到楚星沉身前,将他自我折磨的手抓起来握住。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已变得血肉模糊,丘幕遮只觉胸闷气短,难受得厉害。 楚星沉无力一笑,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把手从丘幕遮手里抽出来,反握住紧紧包在自己手心,固执地重复着那一个问题:“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丘幕遮咬牙:“不会。” 楚星沉浑身一颤,丘幕遮道:“你要是死了,我就应该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再去找许许多多比你漂亮的美人!”他在楚星沉如震颤的眸光里一寸寸靠近,忽地放软语调,“可是我不想去找别人,其他任何人都不想要。所以为了我,好好活着。” 楚星沉绝望道:“没办法了。” 丘幕遮道:“有!” 楚星沉迷迷糊糊地看着丘幕遮越来越近,刚想开口说什么,一片柔软就堵住了他的唇。 丘幕遮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同时分开双腿,跨坐到楚星沉腰胯上,红纱裙下露出腿部一片雪亮肌肤。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丘幕遮平躺在地上,楚星沉的头则贴在他光滑汗湿的前胸上。 虽然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但两人依旧十指交叉,骨节摩挲着骨节,握得那么紧,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丘幕遮沙哑道:“楚星沉,你,好些了吗?” 楚星沉向上仰起头,除了大汗淋漓,他的皮肤和脸色都已恢复正常,眼中的落梅也变成了正常的血红色。 楚星沉撑起上半身,盯着丘幕遮看了半晌,忽然用力抱住他,道:“师叔,在血海上面,我看到了幻境,看到我死了,你却忘了我,别人喊你师叔,你也同样对她好。” 果然。虽然丘幕遮没听到陆默轩跟楚星沉说了什么,但他也差不多猜到了。楚星沉,就算坐拥天下威风八面又如何,在他面前,还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丘幕遮叹了口气,道:“楚星沉,我说话算话的,我说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食言。我对你好,对别人可能也好,但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楚星沉问:“怎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丘幕遮扶额,干都让你干了,你还问怎么不一样? 楚星沉小孩子似的固执追问:“怎么不一样?” 丘幕遮道:“……你听好了,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怜惜,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你是故人之子,就是因为喜欢你,想和你结为道侣的那种喜欢!” 不是友情,不是亲情,不是夹杂着其他各种感情的喜欢,就只是,因为爱情。 楚星沉突然用力地抱紧他:“我也是……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叔,不是敬仰,不是依赖,就是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甚至想和你成为道侣……” 丘幕遮虽然看不见楚星沉的脸,但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在哽咽。 “……好啦好啦。”丘幕遮摸着楚星沉的头发给他顺毛,“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们赶紧上去。” 正事不能忘啊! 而且,两人现在如此坦诚相对,肉体一摩擦,隐隐又有点那啥的迹象,所以趁还火还没完全点着前赶紧穿衣服、撤退! 楚星沉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却发现丘幕遮仍坐在地上,表情颇为痛苦。他忙蹲下身,急切问道:“师叔你怎么了?” 丘幕遮:“…………” 要他怎么说?说都怪你刚才干得太猛了,害我现在两腿打颤根本站不起来? 丘幕遮没说,但楚星沉往下望了眼,立刻猜到了,有些羞愧道:“要不我背师叔吧?” “不用了。”丘幕遮在地上找了找,拾起那只刚从腕上捋下来的玉镯,“靠这个补充下魔气和体力就可以了。” 楚星沉:“师叔……” 丘幕遮:“上去之后我就将此物还给它的主人。” 他展颜一笑,楚星沉只觉得,整个崖底都仿佛亮了起来。 两人御剑而上,路过魔兽时丘幕遮冲他抱了抱拳。 魔兽看着二人越升越高的背影,嘟哝道:“干什么需要这么久……” 80.岁月无言 红蓝双影冲出沟壑, 黑色魔兽也振翅飞出,两侧峭壁几乎是在三人出来的同一刻合拢,惊起飞鸟无数。 “峰——主——!” 丘幕遮闻声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狂奔而来。 柳叶一把抱住丘幕遮,力道之大把他撞得差点摔倒。 “峰主,我担心死你了!快让我看看, 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没少没少太好了!天哪, 峰主你竟然还长胖了!” “好了。”楚星沉及时用剑挡住柳叶刚刚摸完丘幕遮胳膊, 正试图往下摸的不安分的手。 柳叶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看了眼楚星沉,又跑到丘幕遮另一侧, 凑上他耳朵小声问:“峰主,你跟这小子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图谋不轨?” “…………” 丘幕遮拍拍他的脑袋, 语重心长道:“孩子,咱回去再八卦哈。” 他抬脚往前, 突然身后扑通一声, 竟是化身成人形的周澜倒了下去。 柳叶眼疾手快地去扶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丘幕遮见他头上大汗淋漓,停步折回去, 皱眉道:“没事吧?” 周澜摇摇头:“刚才耗费了太多体力,休息下就好。” 丘幕遮这才想起什么, 将那只碧玉手镯从袖中取出, 递到他面前。 周澜看着那镯子, 表情一时凝固,怔道:“你……” 丘幕遮道:“这不是你们魔教历代魔君的随身之物吗,现在物归原主,正好你需要它补充体力魔气。” 周澜没动。 “拿着呀。” 柳叶眉尖抽了下,道:“峰主,其实……” “行了。”周澜又忽然沉沉出声,接过碧玉。 此时远山山头,夕阳已经落下去一半,在缥缈浮动的烟云里像水波悠悠晃动。陆默轩立于翻腾如岩浆的血海之上,周身笼在一层又一层的金光下。乌鸦盘旋在他的头顶,魔兽在他脚边亢奋地咆哮。 数不清的黑箭狂风暴雨般从四周落向血海中心,却无一例外地被金光罩弹射而出,掉落血海,销蚀殆尽。 楚星沉道:“师叔,我们要赶紧过去了。” “嗯。”丘幕遮转头拍拍柳叶的肩膀,“周澜就交给你照顾了。” 柳叶狠狠点了下头。 丘幕遮又对周澜道:“你放心,陆默轩交给我们。” 他见周澜似乎真的疲倦异常,也不敢再多说话打扰,便向楚星沉递了个眼色,站起身准备往血海那边赶。 已经走出数步,忽听周澜在后面喊了一声:“丘言!” 丘幕遮回头,惊讶地问:“你喊我什么?” 周澜纹丝不动,过了会儿,才答非所问道:“别死了。” 丘幕遮:“…………” 那声“丘言”虽让他心中疑惑,但是现在真没时间想这些事,他必须立刻去阻止陆默轩。 虽然陆默轩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但血海的守护结界只出现了一条极为狭长的裂隙。不愧是修真界三大门派开山祖师联手布设的结界,质量就是有保证!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虽然结界未完全打开,可是光一丝裂缝,就有许多不成形的黑色的东西争先恐后从里面钻出来——那是血海里最浅层的魔物! 修士们和周澜带来的魔军都在疯狂又绝望地发起最后进攻,试图冲破陆默轩的金光罩,但那层保护结界是由七大神器的灵力进行供给和支撑,无论受到多少疾风骤雨的攻击,就是连一丝缺口都打不开! 丘幕遮和楚星沉在金光罩之外十数丈,根本无法再靠近,眼见着血海的结界快要完全碎裂,丘幕遮握着红魔剑的手有些发抖。 忽然,手被一股温暖的力道按牢,原来是楚星沉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楚星沉嘴角微扬:“师叔,想想我们以前是怎么对付嗜月吞天蟒的,那次我们可以做到,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 楚星沉的眼睛雪亮,丘幕遮脑中瞬间灵光一现,他转身冲到魔族军队里,最前方,是正在发动猛烈进攻的弓箭手。 魔族要不就不用武器,要用,大都是用的重量级武器,就连弓箭,也比一般的弓箭要大上许多,重上许多。 但是,他就是需要这样的武器! “你要干什么!”古菲儿冲过来,美目圆睁,“你以为你上,就能用这些箭射穿陆默轩的金光罩?” 丘幕遮道:“我不用箭,我用剑。” 他找到一把最大最重的弓,古菲儿抬手,两边的魔兵就自动退开。 他伸手提了下,没提动,魔族专用玄铁巨弓,果然巨重无比! 然后,他就震惊地看到楚星沉单手将弓提了起来! “…………” 楚星沉指了两个壮如小山的魔兵,道:“你们两个,站过来。” 也许是被气势所迫,两魔竟然非常听话地走了过来,哆哆嗦嗦站在楚星沉面前。 为了方便丘幕遮射击,楚星沉将弓平放,一左一右搭在两魔的左右肩膀上。 丘幕遮调整了下角度和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朝楚星沉点了点头。 楚星沉会意,举起白阿剑放置于弓上。因为白阿剑只有楚星沉能拿得动,所以丘幕遮先将手放在剑柄上,楚星沉又将手放在丘幕遮手上,同时握住了他的手和白阿剑的剑柄。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错缠绵。 古菲儿道:“你能射的准吗?” 当然,他可是获得过“神箭手”称号的! 丘幕遮眯眼,瞄准,放手,整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白阿剑如流星破空,势不可挡地射向血海中心! 紧接着红魔剑也呼啸而出! 两把剑在空中彼此追击,在触碰到金光罩的那一刻,竟然双剑合璧!红光白光汇聚成一束撼天动地的极强的银光,笔直刺破了金光罩! 血海中心轰然爆炸,刹那间,遮天蔽日的光辉倾泻万丈,巨大的能量如狂风横扫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被刺得本能地闭眼,结出防护罩抵挡仍然后退数丈。 在巨大的爆裂声里,传来一阵似人似兽的惨烈叫声,透过漫天交织的金光银光,所有人都能看到,白阿和红魔准确无误地贯穿了陆默轩的心肺!大地摇晃震动,他终于无力地垂下手,向波涛汹涌的血海笔直坠落下去! 打……打完了? 是的,打完了。 陆默轩一倒,原本围绕着他而转的魔物全都四散逃命,整座血海峡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汤姆苏3.0发来了贺电,对丘幕遮过去一段时间的任务完成情况进行了一次性结算。 【楚门血案填坑完成,积分+2000】 【终极大boss人物揭秘成功,积分+3000】 【血海峡谷终极大战,剧情完成度100%,积分+5000】 紧接着系统又频频发出提示消息,一条接一条,像雪片似的哗哗往下掉。 【收获贺青梧好感度+100】 【收获舒鸿影好感度+100】 【收获古菲儿好感度+100】 …… 全都是男主原来后宫里的妹子! 【恭喜宿主总积分达到20000!成功完成最后升级!获得汤姆苏开发公司年度豪华巨献终极大宝箱!】 【经多位专家鉴定,《至尊》各项指标均已达标,从“摔马桶的厕所读物”成为“可消遣的睡前故事”,宿主打败95%的穿书玩家,获得“白金大神”荣誉称号,可喜可贺!】 丘幕遮:“陆默轩呢?” 【您的对手“死”于血海,现在正在排队等待,准备被遣派至下一个世界。他临走前给你传了一条简讯,是否查看?】 丘幕遮:“……打开看看。” 界面上立刻弹出一条简讯,上面写道:丘斯罗,祝你在《至尊》世界弯得愉快。 “……………………” 到底是“弯”得愉快还是“玩”得愉快?! 错别字有大歧义啊喂。 “师叔。” 熟悉的轻唤将丘幕遮的神志拉回来,丘幕遮“啊”地扭头,楚星沉的手已经牵住了他的。 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几秒钟之后,再次爆发沸腾—— “天哪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楚掌门竟然牵牵牵了丘仙师的手!!!” “啊啊啊,好养眼好养眼,我早说他们天上地下第一般配,原来真的修成正果了!” “咳咳,走走走了,别看了……没眼看……” 楚星沉在五花八门的目光和讨论声中将丘幕遮的手牵得更紧,丘幕遮觉得甚是不好意思,却没有把手抽走,只是任由他握住。 两人回到刚出沟壑时的地方,却不见周澜和柳叶的身影。 “哎?人呢!” “会不会走了?” 丘幕遮摇摇头:“先找找看。” 楚星沉“嗯”了下,将他遮住眼睛的一缕发丝拨开。 此时,峡谷某处山洞,周澜靠躺在冰冷洞壁上。 他上身的黑衫被脱下放在一边,湿漉漉的,仔细看,那上面其实沾满了血,只是血和黑色融为一体,瞧不清楚罢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从胸口到腹部,皆缠着绷带,可那绷带也是红色的,被里面渗出的血染得通红。 他的右边胳膊精壮结实,左边胳膊却肌肤苍白,软弱无力,虽然能动,但看起来就像没有灵魂的走尸一样。 柳叶跪在他旁边,仔细地替他拆解绷带,手却抖得厉害。 绷带被一圈圈解下,露出里面肌肉紧实的胸膛,胸膛上一大片仿佛被虫啃噬过的伤口,有些地方原本已经结痂,紫黑交错,现在又再次崩裂流血。 柳叶不忍卒视,咬牙切齿道:“苗疆那些蛊师真是丧心病狂,竟然拿活人试蛊才肯帮忙!” 每一个奔赴苗疆的人,要想请到最厉害的蛊师长老,就必须答应,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做一次蛊毒试验。 “早知道会伤得这么重,当时你去苗疆时,我就该阻止你!”柳叶小声嘟哝,“不过我阻止了也没用,为了确定峰主的血里是否真有蛊毒,你肯定是非去苗疆不可的。哎,都怪那个该死的陆默轩!” 周澜的眉头紧紧皱着,虽然不耐烦听柳叶说这些,但是因为太累了,也没出声制止。 柳叶打开装灵药的瓶盖,一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他捏了鼻子,道:“周大哥,这药粉直接撒伤口上可疼了,要不要我去采摘些有麻痹作用的灵草来混合着用?”之前他不小心被蛊虫咬了一小口,只抹了一点药粉,就疼得死去活来。 周澜却道:“不必了,你直接撒。” 柳叶吞了口唾沫,将瓶子举到周澜胸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下撒。 药粉一落到伤口的瞬间,肌肉就猛然绷紧,但周澜不发一言,连疼痛的喘息都忍住。 柳叶知道他疼,所以下手轻了又轻。 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一声“周澜!” 柳叶喜道:“是峰主!” 他正要站起来,周澜却猛地抓住他胳膊,抓得他整个人几乎是摔坐回地上。 “别出去!” 柳叶震动地看着他:“周大哥……” 周澜摇了摇头。 外面的喊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很快便消失了。 确定丘幕遮真的走了,周澜才松开桎梏住柳叶的手,重新靠躺回去。 柳叶眼睛有些红:“为什么?” 周澜看着他,冷冷道:“什么为什么。” 柳叶的嘴唇微微颤抖:“人人都有软弱又不堪的一面,为什么你这么害怕峰主看到?”接着指了指周澜的左胳膊,“当年秋鸣宫遭到围剿,峰主掉落山崖,经脉和金丹严重受损,体内的魔气第一次爆发,是你用自己的左手臂做容器,将他体内的魔气引渡过来,才让他得以平安度过了接下来的好几年!因为魔婴的魔气太过强盛,你的手臂一时承受不了,才反被魔气重伤,成了废肢、死肢……” “……你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峰主,我就替你瞒了三年,可是后来……”柳叶连声音都在发颤,“后来在云灵山那次……” “别说了!”周澜猝然喝道。他心脏剧烈跳动,禁不住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即使时隔多年,一听人提起那件事,他依然会感到恐惧。 曾经给予过别人帮助的这只手,后来却成了差点害死对方的凶手! 柳叶一咬牙,狠了心般继续说:“七年,整整七年,你在炼狱崖没命地修炼,每次都满身伤痕地回来,我知道,你是在自我惩罚。你说你没办法原谅自己,可是,可是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人人都以为你见死不救,对自己的兄弟无情无义,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七年了,你以为他会夺舍重生,所以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 他终于克制不住哭出来:“你受了这么多苦,这么多伤,明明也做了很多很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你应该让峰主好好感谢你的……” 周澜眼眶发红,却眸色悍厉,他一字一顿道:“我周澜,受过的伤都可以自己治愈,流下的血也绝不会沾染他人的土地。我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也不需要世人予我以温情——” “……可是这只镯子呢?!”柳叶指向地上黑色衣服里露出的一点碧色,“这只镯子,你不是要还给峰主的吗?” 周澜道:“没这个必要了。” 他望着那镯子出神。安静的山洞,仿佛渐渐变得喧闹起来。 “你们说,他是不是小怪物?” 一片童声齐齐道:“是!” “嘻嘻,当然是!”问话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却长得人高马大,他右手抛着一把小刀,左手抓住另一个更小少年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露出比一般少年要细长的鼻子和尖尖的耳朵。 “喂,大家都说你是小怪物呢。” “我不是!” “哟,嘴还挺倔,可是我们村里没有长成你这个样子的,你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尖耳朵少年道:“我不是!我不是!” 他突然发狠,在抓住他的那个少年手上死命咬了一口,痛得对方发出一声嚎叫,一把将他甩脱,重重摔在墙上,然后举起小刀,怒气冲冲道:“我割了你的耳朵!”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欺负一个比自己小的,也不害臊!” 众人抬头,却见墙头上坐着一个穿红裙子的俏丽少女。 少女一跃而下,挡在青衣少年面前,扬起下巴道:“大壮,你又欺负新人了。” 大壮道:“他奶奶的你少管闲事!滚一边儿去!” 少女道:“哎,我本来也没想管的,但是你既然骂了我,我就忍不了啦。” “上!”大壮一声令下,周围的少年一拥而上…… 五分钟之后,所有参与群殴的人都倒在地上嗷嗷乱叫。 少女揉了揉手腕,道:“大壮,难道伯父伯母没教过你,对不熟悉的人要礼貌,对打不过的人要谦虚吗?” 大壮羞愤难当,但是打,是真打不过,只好恨恨骂了句:“疯子!你就跟这个怪物一起玩吧!” 然后一群人就灰头土脸地跑了,只剩下少女和尖耳朵少年。 少女笑眯眯道:“喂,人都跑了,还不站起来?” 少年于是拍拍屁股站起来,望了少女一眼,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少女道:“不用谢。” 少年:“…………” 少女凑过去一点,少年后退一步,少女再凑近一点,少年再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角,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女紧盯少年的脸,嘴巴微微张大:“你……” 少年突然变得很紧张。 少女把话说完:“……长得很有特色啊!” 少年:“…………” 少女总算把身子拉远,道:“你叫什么呀,我总不能‘喂喂’的喊你吧。” 少年垂下眼帘,低声道:“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阿丑。” 少女:“可我不觉得你丑啊。” 少年惊讶地瞪眼,少女真诚道:“相信我,他们都眼瞎。” 少年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甚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问:“……那你叫什么?” 少女道:“丘言。” 自打阿丑和丘言相识之后,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干坏事,掏鸟蛋、河里抓鱼、田里摸瓜,什么事儿都做,这一回,是直接捅了马蜂窝,两人狂奔数十里,终于摆脱了疯狂的蜂群,跑到一条芦苇丛掩映的小河边。 站在河边,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村子,村门口石柱上“无秋镇”三个大字十分显眼,比村子本身要威武不屈得多。 两人皆跑得满身大汗,丘言泼了把水洗脸,顿觉清凉无比,索性直接把上衣脱了,准备跳河里洗澡。 “你在干什么!”阿丑突然惊慌失措,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丘言:“脱衣服洗……哎!你跑什么?喂!回来啊!” 丘言挠挠头,郁闷嘀咕:“什么呀。” 此后一连数天,他都没再见到阿丑,直到七天后的一个傍晚,他正在河边洗衣服,阿丑又出现了,他站在河畔望着丘言,却始终没有靠近。 丘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就这么定定回望过去,也不说话。 两人尴尬地对峙,最后,阿丑鼓足勇气走近几步,道:“我会负责的。” “…………” 丘言:“你要负什么责?你是杀人了还是抢劫了?” 阿丑道:“我会娶你为妻的。” “…………” 丘言:“你说啥?” 阿丑尖尖的耳朵已经变成了火烧云,捏紧了拳头道:“上次,我……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身……反正,我一定会负责,娶你为妻的!” 丘言沉默了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阿丑,你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阿丑又羞又恼:“你笑什么?不许笑!” 丘言笑得肚子疼,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不许笑!不许笑听到了没有?!” “好好好,我不笑,可是……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啊!哎哎,你别走,别走啊!我不笑行了吧?”丘言憋笑憋到内伤,“阿丑,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个男的啊,你要怎么娶我?” 阿丑惊呆了。 男……男的…… 男的为什么要穿裙子?男的为什么长成那样? 丘言:“阿丑,你傻不傻?我跟你在一起玩了好久了,你竟然连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阿丑:“你又没告诉我你是男是女!哪个男孩子会打扮成你这样?” 丘言:“…………” 他竟无法反驳? 看到丘言把头低下去,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阿丑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过分了,语气不由放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丘言忽然抬起头,嘴角仍挂着笑,他走过去抓住阿丑的手腕,拉着他走到一个开阔地带,调侃道,“虽然你我不能拜堂成亲,但是可以结拜做兄弟。”说着便跪到地上。 阿丑怔怔看着他。 丘言道:“怎么,不愿意?” 阿丑嘴巴动了动,紧抿成一条线,然后在丘言身边跪了下去。 “黄天在上,后土为证,我丘言(阿丑),今日与阿丑(丘言)结为异姓兄弟,祸福相依,患难与共,此生不忘!” 两人结义后,皆欢喜无限,边洗衣服边打水仗,洗完衣物后一人提着箩筐的一边,阿丑第一次,跟随丘言去了他家。 咯吱一声推开门,丘言立即喊道:“娘,我回来了!” 犄角旮旯里放着一张小床,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就坐靠在床头,她半眯着眼,似乎看不大清东西,口中应道:“闺女回来啦。” 阿丑一愣:“闺女?” 丘言“嘘”了声,妇人问:“是谁来了?” 丘言道:“娘,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叫阿丑。” 说着就将阿丑推到床前。 妇人直起身子,望了阿丑半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笑着道:“不丑不丑,我看俊得很!心眼也好,我喜欢!” 阿丑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几乎是愣在当场。 妇人道:“怎么不说话?” 丘言道:“娘,你太会夸人了,把人家都夸得不好意思了。” 妇人笑意更深,阿丑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喊道:“伯母好。” 妇人道:“好好,大家都好。阿言,饭菜我给做好了,你们去吃吧,我先睡会儿。” “知道了,娘。”丘言扶着妇人慢慢躺下,又替她掖好了被子。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阿丑这才有机会小声问:“你娘她……” 丘言道:“以前我们家也不是这个村的,只是因为原来的村里闹瘟疫,才流亡到这里。我爹得了瘟疫死了,我娘便带着我和妹妹一路流浪乞讨,后来才在无秋村安定下来。” 阿丑道:“那你妹妹……” 丘言道:“死了,被山里的狼叼走,咬死了。” 阿丑愕然,丘言道:“我娘亲眼见到了我妹妹被咬死的惨状,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有点失心疯了。她常常会在噩梦里惊醒,哭着喊我妹妹的名字,最长的那次,发疯发了差不多一个月,我都要崩溃了,还是后来家里来了一个小姑娘,我娘见到她,可能把她错当成了妹妹吧,总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 阿丑:“所以你就扮成了女孩的样子?” 丘言:“我娘还没疯的时候,为了养活我跟妹妹,起早贪黑地给别人纳鞋底,眼睛都坏了,看不大见东西,反正我扮作这样,她见了会高兴,有时把我当成妹妹,有时又唤我阿言,清醒的时间也比以前长了些。” 阿丑道:“可是你扮作这样,那些人总是嘲笑你……” 比如那个大壮,不仅叫他“疯子”,自从挨揍后还到处散播他的谣言,说他的坏话。 丘言道:“我娘含辛茹苦地抚养我,我吃这点小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人活在世上,最不值一提的,就是那些不了解你的人的非议。” 丘言见阿丑半天没说话,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有些沉重,为了活跃下气氛,他故作生气道:“喂,一直忘记跟你说了,你应该赔我一样东西!” 阿丑抬起头看他:“什么东西?” 丘幕遮指了指自己空空的手腕,道:“我之前戴的那只碧玉手镯,可是我家的传家宝,第一次救你时,被大壮的刀划了道口子,回来后就碎了。” 阿丑:“……” 有被刀划了下,就碎裂的传家宝吗? 丘言继续摇头晃脑道:“我那只手镯,据说是天山的玉器大师用绝世碧玉耗时十年打造的。当年我家祖上还很殷实的时候,老祖宗为表诚心,曾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九千多级雪山石阶,又在那位神仙似的大师家门前诚心诚意地等了七天七夜,才求来了一只手镯。”他突然叹了口气,用手支着下巴,“可惜啊,我现在变得如此贫穷,如果可以像那些修真者一样夺舍重生,我一定要找个出身名门世家,兄弟姐妹遍地跑的人,对了,最好是杏眼、圆脸,以弥补我对此生外表的缺憾。” “………………” 阿丑:“那我赔一只碧玉手镯给你?” 丘言见他额上都冒了汗珠,心知他当了真,噗地笑道:“跟你开玩笑啦,传家宝是传家宝,但是不是真的碧玉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你哪有那个本事去求一只碧玉?你有这个心,以后赔我一只‘金玉坊’的镯子就好了。” 金玉坊,无秋村外无秋镇上,最大的一家金石玉器坊。 十天后,当阿丑真的从金玉坊买回来一只看上去和碧玉差不多的手镯,兴冲冲赶到丘言家时,却发现,人去楼空。 那张他们曾一起吃过饭的桌子上,有一张特地留给他的字条。 阿丑兄, 我娘病重,我带她去村外寻大夫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再回去,只希望他日有缘,你我再相聚。我不会忘记你这个好朋友的。 弟,丘言 昔日的场景退去,眼前又是低矮潮湿的山洞。 周澜从黑衣里将手镯拾起,柳叶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将衣服穿上,扶着他走出了山洞。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天光一片暗红,就连连绵起伏的山丘,也被染成了一望无际的红色。 周澜一遍遍摩挲着手里的玉镯,柳叶看过去,只见那玉镯的里侧,并不起眼的地方,刻着四个字:天佑无恙。 “周大哥。”柳叶轻轻开口,“我还是把碧玉拿去给峰主吧。” 周澜道:“既然记不起来,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拂开柳叶的手,自己一步步走下山。 柳叶拼命揉了揉眼角,他的眼底,映出随风摆动的黑色披风,以及血海波澜壮阔,千年不灭的红。 大地战火仍硝烟未散,那血海中有漩涡荡漾,似是无尽的轮回,诉说着今日的传奇,古老的童谣。 81.与君长伴 缥缈山后山, 清风飒飒。 楚星沉松开一直牵着丘幕遮的手,丘幕遮刚刚被他带着一路奔跑,现在好不容易停下来, 才得以大口喘气, 问道:“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楚星沉不做声, 将两指置于唇间, 吹了个悠扬的口哨。 山里的小动物纷纷跑了出来, 洁白如雪的小兔子,有着蓬松大尾巴的小松鼠, 甚至还有灌木丛里, 悄悄探出脑袋的梅花鹿。 丘幕遮情不自禁“哇”了声:“好多灵兽。” 楚星沉“嗯”道:“都是陪我儿子玩的。” 丘幕遮的心跳似乎停了:“儿子?” 接着, 他就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一低头,看见了一个紫色的肥球。 那紫团子把脑袋抬起来, 一双圆圆的眼睛乌黑发亮。丘幕遮看着它,眨眨眼, 它也看着丘幕遮,眨眨眼, 彼此眨了十几下眼之后, 紫团子忽地发出一声愉快的叫声,朝上一跃——丘幕遮本能地伸手抱住, 然后脸就被对方舔了好几下,动作亲昵无比, 仿佛和丘幕遮天生相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确认过眼神, 遇到对的人?! 楚星沉看着丘幕遮把紫团子搂在怀里, 嘴角不由上扬,也不禁伸出手去挠团子的后颈。 丘幕遮不确定道:“你儿子……思思小朋友?” 楚星沉:“嗯。” 哇靠,一别数年,这娃的体重简直就是指数型飙升啊! 犹记当年,思思也只是圆而已,现在,简直就是胖到令人发指!丘幕遮还没抱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得要命。 “不行了,不行了。”丘幕遮嚷道,“我抱不动了。” 楚星沉笑了下,从他怀里把思思接过去抱着。 丘幕遮道:“哎,我问你见事呗。” “???” 丘幕遮:“以前也没见你多么喜欢养灵兽,怎么偏偏对思思这么情有独钟?” 楚星沉抚摸思思的手一停,低声道:“师叔当真不记得了?” 丘幕遮:“啊?”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乍现,想起来了! 很久以前,他们去无忧鬼城找寻太虚秘境,和陆默轩打扮成的蒙面人争夺白阿剑那次,他的确救过一只受伤的紫貂,并且带回了秋鸣山。 “你是说,思思就是我的那只紫貂?”丘幕遮说不出的惊讶,“你……” 楚星沉复又去挠思思的脑袋,道:“绞枫林之战后,他们要把秋鸣宫封起来,在那之前,我去了一趟朽木斋,带走了思思,我想,以后师叔回来,见到思思,一定会很高兴……” 自绞枫林一战后,丘幕遮时隔三年再与楚星沉重逢时,因为楚星沉对思思视若珍宝,他还以为是哪位美人相赠之物,一度各种腹诽各种郁闷,当时没察觉,现在想想……难道是因为心里吃醋? 卧槽,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对楚星沉有了不一般的情愫,阔怕! “思思,思思。”丘幕遮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凑近楚星沉,笑着问,“为什么要给它取这么一个名字?” 楚星沉低下头,白皙的耳朵泛起红晕。 丘幕遮见了甚觉可爱,不禁伸手去揉他的耳尖,开始时楚星沉没什么反应,等到丘幕遮越揉越起劲,改而去捏他耳垂时,楚星沉终于抓住他的手,手臂一伸,勾住了他的腰。 思思“嗷呜”一声跳到地上,对于自己瞬间失宠这件事,它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用肥肥的爪子抓抓左边这个的裤脚,又挠挠右边那个的裙摆,可是那两个人根本不理它,他们缠抱得那么紧,都快变成一个人了! 在抓抓挠挠了一阵之后,思思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彻底被打入了冷宫,于是极其高贵冷艳地把脑袋一扬,甩着肥嘟嘟的尾巴,一摇一扭地走了。 口亨!不管孩子的父母不是好父母,它要再去找一对! 拜——!拜——!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 诺大的房间里没有掌灯,只有一片朦胧月光从窗外透射进来,半照在那张轻纱摇曳的大床上。 月光照亮处,被子有一半掉落在地,剩下的一半隐藏在暗处,起起伏伏。 断断续续的呻/吟从被子里传出来,仔细分辨,有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还带着点微弱的哭腔。 “别……别这样……” “别哪样?” “不……不要碰那里……” 被子起伏的幅度渐缓。 “快……呜,再快……”声音痛苦中又带着哀求的意味,煽情无比。 被褥的律动停下,不消一会儿,又突然大幅度晃动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快更猛,连床板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条细白又满是吻痕的胳膊从纱帐里伸出来,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探了出来,十指嵌进下面那只手的指间,不断摩挲着那纤细修长的骨节。 “……楚……楚星沉!” 一声叫喊被撞击地支离破碎,床停止了震颤,但很快,又开始晃动起来。 “师叔,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不……呜……我真的吃不消了……” …… 地上红的、蓝的衣物纠缠在一起,宛如空气里飘荡着的急促喘息,抵死缠绵不休。 足足折腾了小半宿,房间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丘幕遮的身体贴着另一团火热,终于听清了从刚才某一刻起,就不断重复的系统提示音。 【激活码正确!恭喜宿主开启终极豪华宝箱!】 “…………” 激活码就这么正确了?宝箱就这么打开了?所以说,这次的激活码到底又是什么鬼! 宝箱在界面上缓缓打开,这次出来的,亮闪闪、金灿灿,竟然是一盏……阿拉丁神灯?! 【汤姆苏心愿灯,可以帮助您实现至尊世界任何一个愿望,括号,在汤姆苏公司业务能力范围以内】 心愿灯?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丘幕遮呆愣了片刻,偏过头,看向楚星沉睡中的侧颜,像是最厉害的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的玉像,而额头上那道疤痕,是唯一的缺憾。 丘幕遮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我想要楚星沉的寿元还回来。” 在等待系统回答的几秒钟时间里,他止不住心如擂鼓,仿佛熬过漫长的世纪,终于听到系统说话。 【天山上有一温泉,名浣灵泉,乃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而成。温泉入口处有极为隐蔽的强大结界,非上古神器不可打开。只要能进得此泉,每天泡两三个时辰,共泡上三百六十一天,即可补回楚星沉的灵气,恢复寿元】 丘幕遮:“!!!!!!” 什么上古十大神器,特么的这才是真·神器! 他快要哭了好吗? 不,他是真的哭了,以至于……惊动了楚星沉。 “师叔,怎么了?”楚星沉翻过身,急切地抱住丘幕遮。 “没事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丘幕遮拍拍楚星沉的后背,“对了,你知道浣灵泉吗?” “浣灵泉?” “在天山上,我想去。” “好。”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想去?” “师叔想去的地方,我陪着就好,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 丘幕遮主动与他十指相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道:“浣灵泉可以……唔唔……” 他忽然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了。 锦被翻涌,又是一室旖旎春光。 次日,丘幕遮和楚星沉要外出远游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缥缈山派。其实一开始楚星沉只是喊了几人交代外出事宜,不知怎地,这个消息就飞一般传播开,大家七嘴八舌,然后纷纷涌到广场上给二人送行,热闹得跟送亲似的。 小金第一个扑到丘幕遮怀里,嘤嘤嘤的抱着不肯撒手,最后鼻涕眼泪都快糊到丘幕遮衣服上了,才被楚星沉拎开。 “楚师兄真讨厌!”小金撇着嘴,改而环住丘幕遮的胳膊,“自从血海回来后就自己一个人霸占师叔,现在都要走了,还不让我撒撒娇!” 她没有刻意放低音量,尤其是“霸占”两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要不默默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努力装着不动声色,但耳朵脖子却通红。 丘幕遮笑着道:“你呀,都是大姑娘了,还撒娇呢,快把眼泪擦擦。” 陈放抿了嘴偷乐,花师姐道:“还笑别人!你以后要更加勤奋刻苦地修炼,小黄书可以看,别误了正业!掌门仙尊要你我帮着管理缥缈山派的事务,你可不许偷懒!”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开怀大笑,陈放红了脸,讪讪道:“知道了。” 这时,有一人挤出人群,正是柳叶。 “峰主,你真的要和这小子一起走吗?” 丘幕遮望了望楚星沉,坚定地点了点头。 柳叶的眼里似有泪光:“那峰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丘幕遮眯眼笑道:“你也是。”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听说周澜已经成功继任魔君之位了?” 柳叶:“嗯。前些日子魔教内乱,好不容易安定了,他在忙着整顿肃清。” 丘幕遮:“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你记得替我跟他道声恭喜。” 柳叶重重点了下头,道:“峰主,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被谁欺负了……”他带着点警示意味地瞟了眼楚星沉,“一定要告诉我们,不管你去了哪里,要记得一直有人在原地等你回来。” 丘幕遮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好!” “掌门仙尊,丘仙师,保重啊!” “记得早点回来看我们!” “一路平安!” 广场上人群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汇入山川大河,消失在云光银海。 因为这些天正巧到了杨玖的忌日,去天山时路过九幽山,所以丘幕遮和楚星沉便陪着阿白和墨红一起,再来了趟九幽。 彼时天澜壮阔,远山巍峨,太阳刚刚跃出山头,毫不吝啬地将万顷绚烂流光洒向苍茫大地。 “啊!阿白,你踩到我脚了!”墨红不满地瞪向走在身后的阿白。 阿白:“是你走的太慢了。” 墨红:“你又凶我!” 阿白:“……你也太娇气了,我哪里凶你了?” 墨红跑到丘幕遮身边,告状道:“阿白他欺负我!他踩我的脚!” 丘幕遮随口笑道:“那你就踩回去!” 墨红:“…………” 墨红:“好主意!”他噔噔噔跑回到阿白身边,果真踩了对方一脚。 “你干什么?我的白靴子都被你踩脏了。” “哼哼,还不是你先踩脏了我的黑靴子。” “…………黑色的踩脏了不是看不见吗!” “你这什么狗屁逻辑!难道就因为我穿的黑色,你穿的白色,你就能踩我,我不能踩你吗?” “你这才叫逻辑不通吧?哎呀,你别踩了别踩了!师傅墓前别闹!” “师傅要是看见你欺负我,只会鼓励我这么做!我踩踩踩!” 两人胡闹一番,丘幕遮和楚星沉皆无奈一笑。楚星沉悄悄用手指碰了碰丘幕遮的手背,两只手便默契十足,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楚星沉向着打闹的两人道:“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路吧。” 他走在前面,丘幕遮慢一步走在后面,不经意间,眼光一略,又看到了杨玖的那句墓志铭。 阳光照在青石墨字之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影。 ——肉身终将腐朽,而真爱永存。 (完) 82.番外:香雪 离血海峡谷之战已经过去数年, 三界自此战后,一直风平浪静至今, 虽边界偶有摩擦, 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和谐。 正是因为太和谐了太安静了, 大家潜藏已久的八卦之心早已蠢蠢欲动, 所以鬼界新鬼君一继位, 立刻成了三界热议的话题。 “喂!你们听说了吗, 这鬼族的新君是个绝世大美人啊!” “可不是嘛,樱桃口,小蛮腰,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啧啧啧。” “肤浅!你们这群庸俗又肤浅的人类!彩容夫人何止是貌美,人家也是一等一的头脑!一上位就知道和人界、魔界打好关系, 这不,借着举办新君继任大典的机会, 刚给各大门派都送了请帖呢。” “送归送, 人家会不会去可得另说!别人我不知道, 但要是彩容能请得动缥缈山派的楚仙尊, 我才真佩服她呢!” “哈哈,彩容还真就有这个本事!我得到可靠消息,缥缈山派的人已经出发了, 带头的正是楚仙尊!” “哎呀哎呀, 不得了不得了,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我听说除了彩容本人, 她的手下也是一水儿的美人,指不定哪个被楚仙尊看中,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啪! 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原本嘻嘻哈哈的几人都被震得立即噤了声,齐刷刷把头扭向隔壁桌。 那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穿着淡蓝色的纱裙,此刻正从座位上起身,对他们怒目而视:“别胡说八道!” 说着就拿起桌上的长剑,连酒钱都不用掌柜的找,闷头就往酒馆外走。 一回到缥缈山,她就直冲西南角一个安静院落,院子门口种了一株异常高大的樱花树,花开满枝,灿若烟霞。 她也顾不上敲门,“砰!”一声就把门推开。 “师叔!丘师叔!” “哟,回来啦。”正巧丘幕遮从屋子里走出来,见了她便笑眯眯的,“谁惹我们小金不开心了?火气这么大!” 小金把剑往石桌上一拍,恼道:“师叔,我听说楚师兄去参加那个什么鬼族新君继任大典了?” “是啊。”丘幕遮坦然道,“我让他去的。” “师叔!”小金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能让楚师兄去那种地方?!” 丘幕遮:“…………” 哪种地方?嗯?! 小金:“那个什么彩容夫人,我见过,生得美艳若妖,之前就是把老鬼君迷得神魂颠倒,才让老鬼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把鬼君一位传给了她。” 丘幕遮:“你又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哎呀,师叔!”小金急得直晃丘幕遮的胳膊,“你不要搞错重点了!” “别晃了别晃了,脑电波都要给你晃出来了。”丘幕遮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你的重点,但是我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金的眉毛快皱成“八”字:“不是我乱担心,是那个彩容夫人,我听说她还会什么魅惑之术,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她这次邀请楚师兄,还特地把每场宴席都安排在晚上,铁定没安什么好心!” 丘幕遮:“……” 不是特地把宴席安排在晚上,而是鬼界的王都是极夜之地,特么的只有晚上木有白天!基本的地理常识要有啊小姐姐! 见丘幕遮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金真急了,“嚯”地站起来道:“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拆散你们两个!我一辈子不嫁人也要你们白头到老!” “……” 这是怎样一种大无畏的自我牺牲精神?丘幕遮感动得热泪盈眶。 “哎,你去哪啊?!” “师叔不去鬼界,我去!” “鬼界很危险的,你一个小丫头不要乱跑!” “那师叔你跟我一起去啊!再说了,鬼界百年难遇的庆典,你不想见识见识吗?这么多天没见到楚师兄,他还要再过好久才能回来,你不想他吗?” “…………” 最后,丘幕遮还是和小金踏上了去鬼界的路。 但素—— 丘幕遮表示,请不要误会,他绝对不是因为最后一个原因才答应去鬼界的。 嗯,他只是,去开开眼界而已。 因为近些年三界太平,鬼族有意与人界修好,说白了就是想抱金大腿!所以在鬼君的各种努力之下,人界与鬼界的边境也比以前开放,时不时能在人界看到一些装扮奇特亢奋异常的鬼族,也时不时能在鬼界看到卖人界土特产的人类。 在这种和谐的大环境下,丘幕遮和小金进入鬼界,也成了一件不那么困难的事。进鬼都不困难,难的是进鬼君的府邸“香花雪海”——一个有着浓浓古风气息的,地洞! 宴席尚未开始,香花雪苑的北入口外,排起了一队长龙,都是今晚前来参加表演的艺术团体,什么跳舞的、奏乐的、杂耍的,甚至连唱戏的都有!热闹得好比早晨六点的菜市场。 丘幕遮和小金藏身在杂草丛后,犯了愁。 小金道:“没有请帖不能从南入口进,这北入口也查得这么严,可怎么进去?” 丘幕遮:“混进去。” 小金:“啊?” 丘幕遮朝队伍最后,一群窝在一起歇脚的人怒了努嘴,看他们的装扮和带的行头,应该是某个歌舞坊的。 小金眼睛一亮,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定在那几个穿着清凉的蒙面女子身上,笑嘻嘻道:“师叔,我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嚯!丘幕遮笑着问:“你这鬼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小金如此这般一说,丘幕遮的耳根、脖子红了一通,好在天黑,看不清。 “胡闹!你师叔我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先一番呵斥。 “嘿嘿,师叔,你就听我一次嘛,好不好?就当是你上次欠我的生日礼物了!” “不好!”咬牙切齿。 “师叔,你能不能懂点情趣,情趣知道不?男人的感情再坚定,也是需要情趣来维持的,难道你不想给楚师兄一个大惊喜吗?” “……” 来鬼界之前不久,丘幕遮在一次外出游猎时受了伤,一开始楚星沉还会每天来他的房间陪聊陪喝茶陪说话,后来渐渐的,三陪不做了,来的次数也少了,算一算,时至今日,两人已经有十三天没有同床共枕…… “师叔,师叔——” “好好好。” “师叔你答应了?!” 丘幕遮:“……” 卧槽,他答应什么了?他怎么就答应了?! “师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 好吧,为了他高大威猛(……)的君子形象,他就勉为其难,且试上那么一试。 半个时辰之后,丘幕遮和小金混在歌舞坊里,成功进入了香花雪海。 一众人被安排在偏洞等候。 丘幕遮如坐针毡。他不是没穿过女装,只是眼下这身女装,着实有些特别。 首先,非常紧。腰部的位置,一条金带不够,两条、三条……足足有五条!从腰部往下,直至大腿根,仍然勒得人快喘不过气,浑圆挺翘的臀部曲线展露无遗。 其次,非常露!无袖露胳膊不算,开叉露大腿不算,连肚脐都露在外面,风一吹,凉飕飕的。 如此女装,也就丘幕遮这样长腿笔直,腰身纤细的男人能穿得上了。 穿之前没觉得,穿之后,自己摸摸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丘幕遮已经许久不曾这般臊得慌。还好这歌舞坊走的是艳丽路线,眼妆堪比烟熏,加之又有面纱,根本不会有人能认出他来。 没坐多久,外面就有人来喊他们出去。 “哎哟——” 一出洞,丘幕遮就和什么人撞了个满怀,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被人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哪儿来的野货?懂不懂规矩?!眼睛长脚底板上吗?!” 撞上的那人胸膛铁板似的硬,撞得丘幕遮眼前金花直冒。 “……知不知道自己撞得是谁?你有几颗脑袋,敢在这里横冲直撞!”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丘幕遮忍着晕眩感正要说话,就听一个低沉又不耐烦的男声道:“行了。别浪费时间,带路。” “是是是,魔君大人有大量,这边请。” 丘幕遮一抬头,正巧对上周澜那张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几百万的脸。 周澜眼神一怔,丘幕遮心跳一停。 但周澜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逗留了几秒钟,就皱起眉头走了。 “……” 一群人众星拱月般领着他往一处珍珠嵌顶,银辉溶溶的高大洞门走去,那儿已经有不少人在洞外恭候。 小金“啧”一声道:“这个彩容夫人真是有些手段,连周师叔都来了!” 时隔多年,她依旧习惯喊周澜做“师叔”。 丘幕遮的视线追随着周澜进了洞门,道:“看样子那里就是今晚的宴会大厅了。” 小金点点头:“楚师兄一定也在里面。” 两人随着歌舞坊的人来到洞外,又开始了百无聊奈的排队生涯。 前面的表演者一波又一波的进去,洞内丝竹阵阵,欢歌笑语,却听得丘幕遮莫名烦躁。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小金都睡了几觉醒来,终于,有人喊他们上场了。 歌舞坊的姑娘们鱼贯而入,丘幕遮和小金走在最后。 这山洞极大极高,布局摆设犹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地面上铺满了淡色樱花,放眼望去,恰似皑皑白雪,美不胜收,正应了这“香花雪海”之名。 两侧摆着长龙似的案几,其后满坐宾客,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紫色纱裙的美貌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正是鬼界新君彩容夫人。 左首之位,周澜正襟危坐,而右首之位,则是举杯独酌的楚星沉。 83.番外:香雪2 丘幕遮混进来的这个歌舞坊, 既有乐器演奏,又有大型舞蹈演出, 正巧他穿的又是奏乐者的衣服, 所以坐在后排抱了面琵琶装模作样地弹, 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小金在他旁边“吹”一管长箫, 全情投入摇头晃脑(……), 宛如自己真就是那韩湘子下凡。 乐停舞罢, 前面跳舞的女子却没走,在彩容夫人的掌声下,纷纷如泥鳅般滑入两边宾客席,又是斟酒又是夹菜, 很快就和她们各自伺候的客人打得火热。 奏乐声又悠悠扬扬地响起,丘幕遮的手虽在“拨弄”琵琶,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星沉。方才也有舞姬要过去献殷勤,但是楚星沉一皱眉, 一挥手, 那舞姬被他气场所慑, 不敢轻举妄动, 用眼神请示彩容夫人后,才咬咬唇,不甘心地退下了。 彩容夫人举杯敬酒, 对楚星沉道:“楚仙尊, 今晚的酒菜歌舞可还满意?” 楚星沉托盏回敬, 道:“酒菜甚是丰盛, 谢鬼君盛情。” 酒菜丰盛,歌舞却不咋样是吗? 彩容夫人眼珠一转,当即放下酒杯拍了拍手,又有一众美人从两侧进来,端的是各个姿容绝丽,仪态曼妙。 萝莉,御姐,女王,各个款式的美女应有尽有! 饶是那些已经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座上宾,也拼命把眼睛睁大,不加掩饰的桃色目光在那些美人身上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彩容夫人对众人如痴如醉的表情颇感得意,继而转向楚星沉,道:“我这些妹妹对楚仙尊仰慕已久,若是能得楚仙尊垂怜一二,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分,不知道楚仙尊……”话说一半,尾音绵长,道不尽的暧昧。 丘幕遮猛地坐直身子。 垂怜一二……怎么个垂怜法?是摸摸脑袋赏点小费的垂怜,还是拉上窗帘探讨夜光剧本的垂怜?! 彩容夫人见楚星沉望向那些莺莺燕燕,以为他终于动心正在挑选,不免洋洋得意,又转而给周澜敬酒,笑靥如花:“不知道我这些姑娘里,可有入得了魔君眼睛的?” 周澜看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 够直接!够直白!果然是想干就干,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周大大! 彩容夫人被问得一呛,咳了好几声,才用袖子掩了口道:“瞧魔君您这问的,奴家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姑娘们今日从一大早起就梳洗打扮到现在,不就是为了你们二位能多看她们几眼吗?” 见周澜不说话,彩容夫人倾身靠近一点,轻声细语道:“这些姑娘可是我精心训练出来的,论相貌、论性格、论情调,可都是一等一的……”再把声音压低,“床上床下一定都能把您伺候得好好的,您看,要不要……” “我看——”周澜极其冷淡,“伺候是假,卧底是真吧?” 彩容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魔君此话可真是冤枉奴家了!鬼界好不容易才在人界和魔界的夹缝中寻得一席安稳之地,奴家自是打心眼里想与魔君交好,又岂会做这种破坏两界感情之事?” 周澜看了她半晌,皮笑肉不笑道:“与鬼君开个玩笑,请鬼君莫怪。” 彩容夫人后背的衣服都快被汗湿透了,见周澜没再追究,才松了口气。 此时,楚星沉的目光已经收了回来。 彩容夫人问:“楚仙尊可有中意者?” 楚星沉道:“有。” !!!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引来全场注目! 丘幕遮一刹那间怀疑自己听岔了,但是彩容夫人立刻两眼放光道:“哪个?” 楚星沉手往人群里一指:“她。” 擦擦擦! 我擦擦擦! 你小子真的……???!!! 彩容夫人瞧楚星沉手指的方向,蹙眉道:“您是说……” 楚星沉道:“怎么,她不可以吗?” “不不不,您喜欢的,谁都可以。”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彩容夫人的眼神哀怨地掠过前面那排自己精心训练的姑娘,落到后面歌舞坊的女子身上,不甘心又无可奈何道:“你出来。” 上一秒丘幕遮还在备受煎熬,下一秒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跑到了他身上。 “……” “???” 彩容夫人眼一瞪:“你出来!” 丘幕遮变了声:“我?” 彩容夫人不耐烦道:“就是你,出来。” 丘幕遮站了出来,怀里仍抱着琵琶。 彩容夫人:“往前站一点,让楚仙尊好好看看。” “……” 他还没看够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早就看了个遍了! 楚星沉道:“你叫什么名字?” 丘幕遮面无表情:“……香雪。” 楚星沉若有所思:“香销玉沉,雪月星霜,好名字。” 彩容夫人笑道:“能得楚仙尊赏识,是香雪莫大的福气。我这就命她下去沐浴更衣。” 楚星沉道:“不用。”说着便站了起来。 他走出座位,径直走到丘幕遮面前,长臂一伸,就这么把丘幕遮拦腰横抱起来。 丘幕遮:“……” 妈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姿势! 周围众人齐齐抽气:就这么赤/裸/裸,赤/裸/裸地,抱上了?! “等等!”周澜突然说话,几十双眼睛又齐刷刷转向他。 周澜:“楚星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星沉道:“魔君何必明知故问?” 周澜看起来十分恼怒,语气里满满都是讥讽:“我只是替瞎了眼的某人感到寒心。” 此刻,瞎了眼的某人正在心里狂点头,恨不得当场扇楚星沉脑门一巴掌。 楚星沉轻描淡写道:“某人再瞎,也是我的人,不劳魔君操心。” 丘幕遮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凌霄血吐出来。这种霸总宣誓主权的中二感是怎么回事?而且,这话说得一丝反省之意都无,特么的是承认了他真的眼瞎啊! 他真眼瞎了……丘幕遮胃里翻起一股酸水。 楚星沉收拢手臂,把丘幕遮抱得更紧,大踏步出了殿门。 周澜坐在座位上,只是抱臂冷笑。 丘幕遮的眼睛一直闭着,也不知楚星沉抱着他走过了什么地方。 他感到自己被放下来时,才微微睁开眼,发现两人已经到了一间布局雅致的睡房。耳边的嘈杂喧哗退潮般消失殆尽,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风吹红烛的扑哧声和彼此的呼吸心跳声。 楚星沉搂着丘幕遮的腰,温暖的掌心贴合上有些冰凉的肌肤。 “香雪。香雪。”楚星沉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玩味地连唤数声,然后道,“你怕我?” 丘幕遮摇摇头。 楚星沉:“既然不怕,为何会发抖?” 丘幕遮仰起头看他,答非所问道:“魔君说的那个人是谁?” “嗯?” “那个眼瞎的人,是谁?” 楚星沉不答,丘幕遮又问:“你腻味了吗?” 楚星沉看着他。 丘幕遮喃喃:“人和人相处久了,是会腻味的吧。” 楚星沉眯起眼,丘幕遮道:“你为什么会挑中我呢?” 楚星沉将丘幕遮搂得更紧,几乎鼻尖挨着鼻尖,他的眼睛像一汪粼粼的春水,叫人心魂荡漾。 他道:“因为在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末了,轻轻咬了下丘幕遮的鼻尖,叫了声,“师叔。” 丘幕遮猛地抬起头,一颗掉进泥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震惊道:“你你你……你知道是我?!” 都化妆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能认出来???!!! 楚星沉叹了口气:“有时候,师叔真的笨得可以。” 丘幕遮当即给了他一记爆栗:“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堂堂一代仙尊,被打了也不恼,甚至抖m体质发作,微微笑道:“但是我喜欢。” 喜欢啥?喜欢他笨? 丘幕遮默默在心底翻个白眼。 楚星沉又呢喃道:“什么样的我都喜欢。”他执起丘幕遮的手,在他手背上绅士十足地吻了一下,“什么样的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吻一下似乎并不满足,又改为轻轻噬咬,逗得丘幕遮发痒发笑,忙抽了手,顺势推搡了他一把。 这一推有气无力似的,反倒像是撒娇。 楚星沉捉了他的手笑问:“师叔怎么千里迢迢跑到鬼界来了?” 明知故问! 丘幕遮不理他,把头偏向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楚星沉掐住他下巴尖迫使他把脸转回来。丘幕遮瞄天瞄地,就是不瞄楚星沉。 “师叔穿成这个样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晃来晃去,就不怕我吃醋吗?” 楚星沉的手一下下若即若离地摩挲丘幕遮光滑细腻的肌肤,时不时在他腰侧敏感带上捏一把,手劲恰到好处,揉捏得丘幕遮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身子也不由自主变得软绵绵的,口中道:“别……别捏了……” 楚星沉道:“这是对师叔的小小惩罚。” 手下一用力,丘幕遮“啊”了声,叫声之大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楚星沉旋即一震,将桌上的东西一拂,将丘幕遮抱放到桌上坐着,自己则卡在他两腿中间。 丘幕遮刚想出言呵斥,楚星沉就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丘幕遮头皮一炸,整个人瞬间红成了西红柿,摇头道:“不行!” 楚星沉:“师叔……” 丘幕遮:“不行。” 楚星沉:“之前为了顾及师叔的伤势,我已经十三天没碰师叔了。好不容易把伤养好了,师叔就遂了我的意吧。” “……” “你先放开我!让我把衣服换了!” “不。” 一刻钟之后。 “……你……你把衣服脱了……” “不。”楚星沉凑到丘幕遮耳边,呼吸紊乱,“我喜欢师叔穿成这样,但是这个样子,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半个时辰之后。 “……楚……楚星沉……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我明明……啊……我明明……” “因为是师叔,所以我” “你……你他妈的说了跟没说……哈啊……一样……” …… “师叔的手上,什么位置有几颗痣,师叔的身上,哪个地方有几道疤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究竟楚星沉是怎么认出他来的,丘幕遮还是没搞明白,因为在听到答案之前,他就已经晕了过去。 红烛快燃尽的时候,丘幕遮窝在楚星沉怀里沉沉睡去,身上还穿着那件惹人爱怜的女装,只是那女装凌乱不堪,有些地方已经被撕毁扯破,惨不忍睹,下一次,怕是再也不能穿了。 84.番外:周大大寻梦环游记 丘言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阿丑道:“还可以。” 丘言再问:“那这个呢?” 阿丑淡淡“嗯”了声。 丘言接着问:“那那那这个呢?” 阿丑终于不耐烦了:“丑!” 丘言大喜:“丑就对了!”他把面具往阿丑头上一扣, 从钱袋里掏出碎银,“老板,我就要这个了!” 阿丑有点恼火地把面具摘下来:“我不戴这个, 你要是喜欢自己戴着!” 丘言道:“我自己再买啊。”说着果然又买了一张更丑的。 阿丑道:“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你就拿来买这种东西。” 丘言扬了扬眉:“难得出来玩一趟, 你别这么扫兴行不行?话说, 我们有,一, 二……”他掰着手指数了数,“我们有三个月没见面了吧?你就不能顺着我点,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阿丑哼了声:“我说,你跟着那个来历不明的老头能学到什么东西?你也闭关修炼好几次了, 也没见你变得多仙风道骨啊。” 丘言道:“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气质脱俗仙气飘飘!你跟我在一起时间长,当然不觉得了。你要是很多年没见到我, 一定会拜倒在我的无双风姿之下!” 阿丑:“…………”他终于露了点说不出意味的笑意,“好啊, 那要不你去修炼个十年二十年试试,再见面时,我看看你能不能让我拜倒。” 丘言也笑:“好, 一言为定, 十年之后,一定让你喊我仙师!” 两人边说话, 边走到了河边。河畔人头攒动, 热闹非凡。 这里是离二人所住无秋村最近的一个城镇, 丘言听说晚上有放莲花灯祈福的活动,一大早就到了阿丑家,各种死缠烂打让对方一起来看热闹。阿丑不欲自己的耳朵受折磨,只好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河面上满飘着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莲花灯,祈福的人聚在河边双手合十,街道另一边,几乎全是挑着架子卖花灯的小商贩,吆喝叫卖,热情洋溢。晚间河畔的丝丝凉意,也被这股热度所驱散了。 丘言在后面喊:“阿丑!” 阿丑一扭头,看见丘言戴着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具,正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灵巧地侧身避过,移开视线,似乎多看一眼那面具就会折寿似的。 丘言道:“有这么嫌弃吗? 阿丑道:“丑死了。” 丘言:“噫,你还好意思说我丑!好了好了不戴啦,你看着我说话行不行?” 他摘下面具,阿丑总算愿意看着他了。丘言又立刻以光速把面具戴上,阿丑又把目光挪走。丘言笑嘻嘻道:“哈哈,你看了!” “没有!”阿丑斩钉截铁。 丘言跟他卯上劲儿了,干脆直接跑到他面前左摇右晃,非得让他多看几眼:“阿丑阿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啊!看我看我快看我!” 两人闹着没看路,结果撞到了一个人。 阿丑恼道:“让你别闹了,看吧!把人撞了!” 丘言瞟他一眼:“把人撞了你还站着不动?”边说边去扶被撞到的那人。 那是一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小丫头,身量未足,稚气未脱,但眉目清秀,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被丘言扶起来后对上他的眼,脸刷一下就红了,低着头用耳语般的糯糯嗓音道:“谢……谢谢……” 阿丑和丘言对视一眼,皆觉得好笑,本该是他们道歉才对,但这小丫头却反过来跟他们说谢谢,真是……有点傻得可爱。 丘言道:“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才是。你没伤着吧?” 小丫头依旧低着头,脑袋摇得好比拨浪鼓,长长的刘海一甩一甩,像是一把黑色的扇子,扑棱棱扇着风。 不知为何,丘言忽然伸出手,似要抚摸小丫头的脑袋,手刚触碰到对方的发丝,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喂!离我妹妹远点!” 丘言和阿丑扭头,就见一个少女怒火冲冲地瞪视着他们。 少女手劲儿倒不小,抓得丘言手腕生疼,不由龇牙咧嘴:“姑娘,你误会了。” 少女秀眉高挑,眼中怒火更盛:“什么误会了!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姐姐姐姐!”小丫头终于抬起头,她比少女矮不少,急得踮着脚尖去够少女的胳膊,“你真的误会了,刚才我摔倒了,是他们扶我起来的。” 丘言&阿丑:“…………???” 嘛,虽然没交代完整前因后果,但这么说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是……是吗?”少女这才松开抓着丘言的手,丘言的手腕通红一片,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刚才是做什么?” 丘言赧然:“令妹乖巧可爱,方才,我只是有瞬间的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忽然间黯然神伤,少女一怔,脱口道:“你妹妹……” 阿丑则断然打断她,冷冷道:“行了!走吧!” 丘言点点头,少女和小丫头给他们让路,擦肩而过时,少女放软语调道:“方才冒犯了,实在是抱歉。” 这时,远处一个抱着小孩的中年美妇喊道:“你们两个,东西买好了吗?快回来!” 少女道:“买了买了,这就来!”她将左手一个袋子提起来,“小金肯定喜欢!” 美妇怀中的小孩咯咯咯笑个不停,一个人鼓掌蹬腿玩得不亦乐乎。 丘言抿唇,笑了笑:“好可爱的孩子。” 少女亦笑道:“那,再见喽,有缘再会。”然后牵着小丫头疾步朝自己的家人跑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丘言长叹一口气。 阿丑皱眉道:“叹什么气!” 丘言摇摇头,他大概是心中不郁,看见阿丑那张向来冷硬刻板的脸,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便勾过他的肩膀道:“喂,阿丑,我看刚才那姐姐挺喜欢你的,一盏茶功夫不到,看了你起码十七八眼,还跟你说什么‘有缘再会’,要不去追追人家?” 阿丑嘴角一抽,不甘示弱道:“我看那妹妹挺喜欢你的,你怎么不继续和人玩儿了?” 丘言悚然道:“妹妹才多大!阿丑,没想到你光鲜亮丽的外壳下,竟是这样的禽兽不如!” 阿丑:“你他娘的……” “开玩笑而已!”阿丑又要发作,丘言忙就此打住,“不说这个了!但是,我常想啊,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还会在一起吗,还是会分开。要不这样吧,咱俩约定,以后娶俩姐妹,然后家就住隔壁,但是谁娶姐姐谁娶妹妹呢,你比我大,要不你就……” 他本来嘻嘻笑着,见阿丑神色淡漠,于是只好真的打住,换了个话题道:“对了,过两天我就又要走了,这一次,师傅说带我去缥缈山。缥缈山派啊,里面的人都厉害得不得了!你知道陆默轩这个人吗,缥缈山派掌门的得意弟子,年纪比你我大不了多少,已经是金丹期了!听说长得也一表人才,人又温柔又好……” 阿丑哼道:“这种看上去越完美的人,指不定心里多阴暗龌龊呢。” 丘言:“阿丑,太没礼貌了,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阿丑撇撇嘴。 丘言一副神往至极的表情:“要是我能见到陆默轩,跟他讨教一二就好了。”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很长一段,阿丑忽然道:“好。” 丘言:“啊?” 阿丑道:“以后,娶俩姐妹,住隔壁。” 丘言愣了下,哈哈哈大笑起来:“瞧你这别扭样儿!好好好,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不能食言啊!” 阿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一笑,快意无比。 “周大哥!周大哥!” 周澜从梦中醒过来,看到柳叶嘴角带笑的脸,他道:“你梦见什么了?” 周澜不语,柳叶道:“又梦见以前的事啦?” 掀开车帘,外面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纯白。 周澜闭上眼。 到头来,是你食言了。 “我们快到了。”柳叶朝手心哈了口气,边搓手边道,“说来这个玉器大师也真够折磨人的,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冷地方就算了,还不能用飞的,只能用普通人的法子一步步走。走到了也不一定会把玉器给你,真是……”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周澜虽没怎么搭理,但好歹不像以前那样,会一声厉喝让他闭嘴了。 马车行了几里路,终于停下来。 车夫用手一指:“就在前面,看见没?沿着石阶往上走,只有一条路,走到头就是了。” 柳叶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车夫手里,笑道:“多谢多谢。劳烦大哥在此等候了。” 车夫道:“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谁让我就是靠这个为生呢。你们一去一回,起码得要三天时间,我看你们俩小伙都不够壮实,身体吃不吃得消啊?” 柳叶摸摸后脑勺,哈哈笑道:“这个大哥就放心吧,没打算请大哥帮我们收尸呢。” 车夫也笑了:“那祝福你们一路平安。” 周澜和柳叶走到上山的路口,仰头望,山峰险峻绵延,皑皑白雪间偶尔露出斑驳的岩石,石阶弯弯曲曲,似乎一直通到天上。 “走吧。”周澜在前,柳叶在后,两人真就这么一步步走上去了。 开始时两人还游刃有余,柳叶还能说说笑笑,可越往上走,由于海拔越高,空气变得越稀薄,两人也无法使用任何法术,纵使有灵流护体,也渐渐难以忍受。 不知走了多久,柳叶明显感到呼吸困难,大脑也开始晕晕沉沉,他大口喘着粗气:“还……还有多远?” 周澜的气息也有点不稳:“才走了一半不到。” 此时两人已到了五千多米的海拔高度,周围云气迷蒙,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再没有旁的颜色。往下望,连地面都已看不清了。 周澜看了柳叶一眼,道:“还有灵力吗?你直接飞上去吧。” 柳叶道:“那你呢?” 周澜淡淡道:“我还撑得住,当然得老老实实爬上去。” 柳叶道:“那我也跟你一起走!万一那玉器大师觉得我们没诚意,不愿把碧玉拿出来,就糟糕了。” 周澜猛地甩了下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整整九千一百级台阶,两人愣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过来。 走完最后一级时,柳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都累瘫在地上。 周澜耳鸣目眩双腿发软,但还是立刻拍响了大红门上的金色铁环。 一个小童子将门微开一条缝,黑如点漆的双眸上下打量着他们,也不说话。 周澜拱手:“在下姓周名澜,特来此处,求见大师。” 小童子于是把门打开。 两人跟着他走进院内,小童子道:“你们且先在此等候,大师正在休息,等他醒了,我再来喊你们。” 周澜道:“有劳。”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那小童子还不见出来,柳叶急道:“怎么还没醒吗?” 周澜道:“怕是大师根本就没睡着。” 柳叶“啊”道:“这么说,这大师又在考我们的诚意?我的亲娘哎,爬九千级台阶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凌迟啊,这还不够吗?!” 直到现在,他还没完全缓过来,一边说话两腿还在打颤。 周澜道:“你去旁边歇着吧。” 柳叶道:“你……你还能撑得住?” 周澜眉尖一抽,似乎终于不耐烦了。 柳叶最怕他这表情,赶紧闭上嘴。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周澜仍笔挺挺站着,柳叶却……站着睡着了! 周澜:“……” 他将柳叶扶到院子长廊,把人靠放在长椅上,然后自己又回到原地站着。 过了很久,夜幕开始降临,柳叶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周大哥,你也歇会儿吧……”接着又没声了。 周澜却仍在原地没动。 结果等到第二天天亮,屋子里也没人出来。 柳叶看看屋门,又看看周澜,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周大哥,你现在变得好温柔啊,要是换做以前,早把人房梁都给拆了。” 周澜道:“等我拿到碧玉,就把他房梁拆了。” 柳叶:“……” 柳叶:“哈哈哈!” 两人在院子里一等就是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那小童子可算是出来了,毫无愧色又彬彬有礼地道:“周公子,家师有请。哎!”他伸手将柳叶拦下,“师傅只请了周公子一个,你在外等着吧。” 柳叶:“……” 周澜进到室内,炉火温暖,檀香味却清冷。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坐在古朴的案几边,含笑望着他。周澜立即行礼。 老人道:“公子所来为何?” 周澜直截了当:“为求碧玉。” 老人一怔,接着点点头,微微笑道:“所求为何?” 周澜道:“为一故人。” 老人:“公子千里迢迢来我此地,过九千级石阶,又候三天日夜,有公子这样的朋友,是那位的荣幸。” 周澜:“故人已逝。” 老人诧然。 周澜道:“我来此,不过还旧日一夙愿,守故友一誓诺。” 老人神色凝重,久久望着他,半晌道:“碧玉是我耗十年心血所铸,通天地之灵气,佑众生之无恙。公子手沾鲜血,戾气甚重,恐与碧玉无缘。” 周澜道:“我周澜虽非善类,但是为唯一的朋友,还是存了些义气。” 他眼底浮出隐隐血色,老人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他命令童子取出三只一模一样的木盒,放置于周澜面前,道:“公子的诚意我已经见过了,但能否从我这里取到碧玉,也要看缘分。这三只盒子里,有一只装有碧玉,其他两只皆是空盒。我可以给公子一次机会,公子是否能一次性选对,便是上天的旨意了。” 周澜犹豫片刻,将手伸向了最中间一个。 ——盒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周澜低下头,良久,才轻声叹道:“他不肯原谅我。”说罢站起身,转身出了屋子。 “周公子请留步。” 快走出大门的时候,那小童子从后面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 周澜一愣,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只碧绿通透,莹泽光亮的玉镯。 小童子道:“我师傅说了,他虽一心将玉相赠有缘人,但若天意弄人,缘浅情深,他也不欲做个恶人。” 周澜颔首:“多谢大师。” 柳叶在一边激动道:“周大哥,终于得到了!”他望着那碧玉,不知怎的,忽地又从心底涌上一片悲凉,“峰主他……我们已经找了七年了……要是再找不到……” “那就把这碧玉葬了。”周澜道:“算是我这个做兄弟的,最后一点心意。” “喂!喂!真睡着啦?” 周澜猛地睁眼,眼前月色正明,一片辉煌灯火处,香花雪苑依旧歌舞升平,晚风吹来的气息里还有胭脂芷草的味道。 他一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冲他嘻嘻笑着。 “你怎么在这里?!” 丘幕遮往栏杆上一坐,道:“想你和柳叶了,就来鬼界看看。” 周澜朝楼下一望,夜色深处,一个蓝色的身影正站立如松,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周澜哼道:“我看你来找的另有其人吧。” 丘幕遮道:“别拆穿嘛,很多时候,要懂得给别人留点面子,不能破坏了气氛啊。”他说着便把手伸到周澜面前,手掌朝上。 周澜瞪眼:“干什么?我欠你钱了?!” 丘幕遮道:“碧玉。” 周澜:“……” 丘幕遮道:“柳叶都跟我说了,既然是打算给我的东西,就莫要自己收着啦。” 周澜额角青筋剧烈一跳,虽一脸菜色,但还是把碧玉拿了出来。 丘幕遮笑道:“虽然是赔我的,但还是要谢谢你。” 周澜不屑地扯了下嘴角,把头扭了回去。 丘幕遮道:“总是一个人的话,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是,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难事,记得要告诉我,告诉柳叶也成,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的。” 周澜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丘幕遮又把手伸出去,这次是一个拳头。 周澜有些动容地看着他,过了会儿,也伸出手,握成拳,和丘幕遮的拳头狠/狠/碰了一下。 他嘀咕道:“臭小子。” 丘幕遮笑眯眯的,他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道:“先不跟你说了,我之前和楚星沉说好了来着,要去拜访一下鬼界新君。” 他跳下栏杆,朝周澜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周澜终于露了点笑容,也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