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之上》 第三章 谷神多无奈(一) 第二日,头有些昏沉的唐苦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清溪钓鱼。不为了吃,为了散心。 好吃五谷杂粮的唐天道已驾鹤西去,唐苦吃不下,种花老道是属于那种挺长时间不吃东西也无所谓的另类。所以这几天,唐苦决定放纵一下自己,不洗脸,不洗澡,不梳头,不做饭,找一切可以排解心中烦闷的事情来做。 而排解心中烦闷最直截了当的手段无非两种:发泄或让自己痛苦。 唐苦喜枯坐,但不喜钓鱼,没来由的不喜欢。所以,钓鱼可以让他很痛苦,可能会让他紊乱的心绪因痛苦而重新平稳下来。 坐在飞来石上,简陋的鱼钩已经丢进清溪里,唐苦甚至懒得在鱼钩上挂上点鱼饵。。。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幽静的空山中,真的很幽静,静的没有鸟鸣,虫叫,这还只是岭南的初秋。若在往常,他一定可以感觉到一丝丝不寻常,可现如今,算了。没声就没声,静的多么可爱。 一个人枯坐,可以想很多事情,而钓鱼,在唐苦心中,是一件很浪费生命又注定毫无结果的一项异常枯燥乏味且让他崩溃的事情。 但此刻,就这么往常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他硬是咬紧牙关坚持着。双手紧握粗竹临时加工而成的简陋钓竿,望着潺潺远去的清溪清澈的水,浑身微微颤抖着。 就在太阳懒洋洋的沉入山巅,黑暗逐渐淹没空山的时候,此时唐苦的坚持早已达到精神肉体双崩溃的极限,偏偏鱼线开始抖动起来。 这种抖动逐渐加剧着,甚至让清可见底的溪水变得有些浑浊。 鱼儿上钩了。 唐苦不由得忘记了痛苦,甚至是愣住了。在他意念中本该没有结果的事情,竟然有了一个目前看起来还算美好的结果,付出竟然也会有收获? 最起码在钓鱼这件事上,此刻发生的事情无疑颠覆了唐苦自小养成的认知。 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的缓缓拉起钓竿,此刻,轻飘飘的鱼线彷佛有千斤重。单手托举百斤以上的酒缸,步行山路且犹有余力的唐苦不仅诧异起来:这得是多大一条鱼啊! 事实证明:再笨重的鱼儿也干不过渔夫,即便这个渔夫技能还不算很熟练。 四周更静了,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对飞来石这块地方敬而远之。 唐苦无心理会这熟悉环境的异常,只是愣愣的盯着兀自在粗糙的鱼钩上挣扎的东西,脑袋有些乱。 这是一个奇怪的生物:透明的身体细长,尾巴更长,双目血红,细长的尾巴甚至可以从半空够得着下方的溪水,身体内部一条血线从脑门一只延伸到尾巴根,身上长者六个近乎透明的小短腿,这更像是一个纤细的蜥蜴,长者一个蝌蚪的头,同时还拥有着怪异长尾巴的七拼八凑的东西。 鱼线忽然没有预兆的绷断,唐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个东西的身子:触手温良,滑腻。 怪东西挣扎的更凶了,蝌蚪头上细小的嘴巴兀然张开,竟然吞下了鱼钩。 唐苦就这样目注着,鱼钩沿着它纤细的身子里的血线向里滑去,鱼钩越来越小,竟逐渐消失不见:被它消化了。 意识到危险的唐苦掌中猛然加力,泛着淡淡白光的手掌逐渐合拢,怪东西血红的双眼不再疯狂,而是开始泛白,细细的舌头越吐越长,活越的尾巴也耷拉着,要挂的节奏。 生性不喜杀生,而且在没弄清楚这玩意是害虫还是益虫的时候,唐苦不由的放松了握紧的手掌。 就在唐苦想把它拎过来仔细瞧瞧的时候,没想到,怪东西眼睛突然回复了血红,脖子拉长,嘴巴张开向唐苦面部扑来,同时细长的尾巴抬起,饶向唐苦的脖子。 细小的嘴巴裂开,容量足以将唐苦的鼻子以下全部包容,只是这种包容的结果一定是很痛苦,因为唐苦看见细小嘴巴里锋利有如碎玻璃一样细密的利齿。 还好,早已反应过来的唐苦双手齐用,白芒涌动间,捏住怪东西的身子也用了全力。 而那条纤细的尾巴环住唐苦的脖子的时候,唐苦顿时觉得窒息的感觉由若变强,就像脖子被绑住一条钢丝,然后有几个壮汉在后面拼命的拉扯。 而那本该咬住唐苦面部的嘴巴最终落在了手腕上。 风静止了,水流声似乎也逐渐远去。 清静而悠远的深山,清澈而明媚的碧水边,此时上演了一场生死之战:一个双手捏住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动物浑身白芒闪耀,一个身上沸腾了红光,拼命的咬,吸,缠。 飞来石上的生死战似乎在怪东西一浮出水面就被屏蔽了,就连花满楼的种花道人对此地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察觉。 怪东西身上的血线变得浓郁,变得粗大,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血光又变得暗淡和纤细,甚至还不如从前。要死不死的这一口,正咬在唐苦腕上的动脉。 怪东西吸,唐苦不让吸,唐苦身上的白芒似乎有生命力一样,与怪东西身上的血线涨缩向相反方向演化着。 彼弱我强,彼强我弱。 这一搞就到了深夜,也不知往来反复了多少次。 怪东西的持久力,究竟比不过一直居住深山,专一陶冶自我的唐苦。最终的结果:唐苦惨胜。身上的白芒乃体内的元气所化,此时所剩无几,但怪东西败的更加彻底,直接半昏迷了,体内的血线也是暗淡无比。如果不是此时的月光够足,简直就是一个透明的胶泥玩偶一样。 唐苦摸着火辣辣疼痛的脖子,将怪东西随手丢在一边,拼命的呼吸着往常并不怎么在意的带着草木香气的空气,剧烈的喘息着。 “我又不想弄死你,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至于这么玩命么。。”唐苦苦笑着低语着。 怪东西双眼如死鱼,舌头稍微伸缩着,似乎是在竭尽全力的表达出一种:不屑或者鄙视。但后来因为实在被捏的狠了,而血线暗淡影响到它的回复,表达失败了,依旧四仰八叉躺在那,动弹不得。 唐苦望着半死不活的怪东西,竟然觉得有些阵阵心疼:好变态。这种感觉是心疼么? 心疼是指:十分爱惜,珍惜,一般是说因喜爱的东西或人受到伤害而感到痛苦或难受。 我对这来历不明的小东西感觉到心疼? 太可耻了,唐苦认为自己太可耻了,似乎有些被虐倾向。 手腕血迹未干,带着血痕和细密牙齿印的手腕缓缓伸到怪东西的嘴边,唐苦苦笑着道:“刚才是我太用力了,对不起,你吸点。” 声音沙哑,但透着真诚。 怪东西的眼白透出一丝血红,吐出的舌头慢慢回缩,唐苦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相信对方能够感受到他的善意,同时又不忍心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的吸血,又率性的满足了不让自己心疼的需要。唉,今天,真是够矛盾的。 半晌,没有被噬咬的痛苦感,反而传来阵阵清凉而滑腻的抚摸感。 唐苦睁开眼睛一条透明的小舌头正不断的舔着手腕伤处,清凉而舒服的感觉由此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怪东西又变得晶亮而血红的双眸似乎蕴含着泪光。 这一天,好折腾。 我们这算什么? 唐苦苦笑着向花满楼走去,他太需要人解惑了! 而肩上趴着的怪东西的尾巴温柔的环着唐苦的脖子,小舌头不断的在他脸颊扫来,扫去。 “调皮,别闹!” 一路快乐纠缠,一路向西! 第四章 谷神多无奈(二) 相处二十多年的种花道人很神秘:因为他从来不种花,而且他是不是给道人都是两说。 用他本人的话:大宇无量,我种的是乾坤,种的是因缘,种的是天下大道。人间世的花花草草,种就是不种,不种就是种。 似乎是因为牛皮吹的好,所以花满楼前面的花花草草长势特别的好,颜色特别好,错落分布特别好,不用怎么照顾,四季常青,永远那么高,甚至于一叶兰,桃金娘这些花的位置和数量都是固定的,非常神奇。 对此,唐苦早已见怪不怪了。唐苦对这种状态下的种花道人,谈不上仰慕更谈不上不仰慕,熟悉成自然,相比种花道人而言,唐苦反而心态更好,更随性一些。 例如,他不会因为称呼而变得愤愤不平:种花道人就时常因为“二老头”的称呼暴跳如雷。 他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元气只是普通法门,持之以恒得来了的而感觉有任何的不妥:种花道人就常常鄙视唐天道与唐苦修炼不得法,对物质,对天道的感悟差,辛苦了一辈子就是力气比牛大,非大宇正宗于是乎,如之云。。 二十多年来,种花道人的生活状态也很好总结:有吃有喝的时候,没吃没喝的时候,前者毫不客气,后者毫无关系。前者吃饱喝足,后者就是睡觉。 草坪也好,花满楼那张唐苦打的木床也罢,都好酣睡。 轻微的鼾声,种花道人睡的正香,长而垂的眉毛已被秋露打湿,和鬓边黑白各半的头发黏成一团。修长而瘦的身躯四仰八叉,每一次呼吸,都吹出一阵不怎么悦耳的声音。 唐苦突然很想恶作剧! 也许是因为体内的悲伤和压抑略有剩余,导致思想上有些变态,行为上有些乖张,想到便做,是唐苦一直以来的优良习惯,运动体内剩余不多的元气,聚起了一捧露水,对着种花道人身体中间略微有些膨胀的部位浇了下去。他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内心哀伤,元气缺失真的会导致性格变异么? 怪东西四个爪子紧紧抓住唐苦肩上的衣服,两只前爪捂住了那双血红如宝石的眼睛,似乎害羞了。唐苦有些无语的摸了摸它的光头,有些郁闷的想:母的么? 种花道人一蹦而起,胡子,发髻能表示暴怒的东西都已经直立:“扰人清梦,你小子该打!打!打!。。。”回音四溅,震耳欲聋。 怪东西似乎恢复了些精神,面对种花道人的怒吼,不由得立了起来,四肢透明小爪子挥舞着,血红大眼射出红芒。 “咦”,发现唐苦肩上的怪东西之后,种花道人发出一声轻咦,随后手一挥,白芒扫向怪东西,用他的话说,这是正宗的大宇天下最高深的功法产生的最玄妙的元气,心想事成,天下无双。 元气飞射,怪东西只是张口一吞,一声饱嗝,身上的血线似乎浓郁了一点点。 就这么吞了可以呼风唤雨,引雷接电,移山蹈海无敌元气。 种花道人嘴巴大张,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好半晌才干巴巴的说道:“哪弄的?” 唐苦笑了笑:“今日去溪边钓鱼,钓上来的。小东西可笨,没有鱼饵的钩都咬,还把钩吞了。呵呵” “你是说飞来峰下的清溪?” “嗯,就是那,别说你的元气了,就是我的都被他吞了不少”,唐苦将讲过讲述一遍,还把血肉模糊的脖子伸了伸,让种花道人看清楚。 “大宇那个无良佛。。你是说你吸它?它吸你?你心疼它?它舔你?”种花道人撕扯着自己的胡子,浑然不顾扯掉了多少。 唐苦拍了拍脑门,歪头看了看又捂住眼睛做无语状的怪东西,“事实是这样的,不过没你说的那么污,我们很纯洁的。哦对了,我过来就是问问,您老人家见过这东西没?” 长吁短叹,又喷了一大堆唐苦根本听不懂语言,似乎是外星骂一样的种花道人仰首望天,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大宇天下包含了宇之苍茫,宙之无涯两大体系,这个你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有一个星系王国独立于两大体系外存在,神秘而强大,这个星系就是天机,夺天之机缘,逆天之气运,其中生活着很多神奇的生物,你肩上这个就是天机里的天机,只不过是只天机幼崽,不过再小的天机幼崽也是返祖神兽啊!!!我似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当年他那么有信心可以踏陨灭空,直达永恒!” “别问它从何而来,我不能说,这是规则,这是大宇规则,我不能违反。我只能告诉你两点:一个是你们已经血脉相通,灵魂共鸣,你生它生,你死它死,但它的生死对你毫无影响,好好待它,还有就是能够吞我陌离元气的,普天之下,除了天机神兽,别无其他。唉!” 一声长叹之后,种花道人不再说话。 唐苦默默的消化着以上的信息,关于元气,关于大宇天下,这些都曾在闲聊中当故事听过,天机,天机什么祖神兽?有多神?貌似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 随心随性,无为无争不假,但自保也是人之本能。 怪东西安安静静的趴着,似乎能够听懂两个人的对话,两只晶亮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唐苦,似乎把这个人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让唐苦有些不适应。 孤独久了,突然而来的热闹会让人觉得不适应,人之常情。 半晌之后,种花道人又开口,更像是自言自语,“真他么的好运的小子,天机神兽不都坚韧不拔,坚毅不屈,有各种怪癖么?怎么喜欢吞低等元气人类的血和灵气?难道大米白面见多了,突然换口味想吃粗粮了?吃我的,吃我的,吃我的。。。唉,灵魂共鸣,血脉互通,我日了这个大宇至圣纯于意的先人板板。。。。。” 一长串听得懂,听不懂的脏话狂飙而出,句句不离那个唐苦素未谋面的大宇至圣的祖宗一千八百六十代。。 “起名字没有?就像阿猫阿狗有个名好指使。” “还没,您觉得叫什么好?” “哼,自己的东西,自己伤脑筋,不要啥都麻烦你大老爷。” “二老头,我觉得清蛙挺好,您说怎么样?清澈的清,青蛙的蛙,您不觉得它长得像蝌蚪么?我觉得将来有可能变成,额变成六个腿的青蛙。” 怪东西舌头狂吐,尾巴狂摇,极为不爽。 “唉,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好,好,就叫谷神: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返祖神兽的资质,当得起谷神这个名号!” “还是您老人家有文化,就叫谷神了,这名字听起来神气,有深度。就是有点名不副实。。明明就像蜥蜴+蝌蚪” “咳咳咳,好了好了,名字起好,带着你的谷神蛙赶紧滚。大老爷要睡觉了,气死我了!” “谷神?这名字太正式,以后私下里还是叫你蛙,人多时候叫你谷神,怎么样?” 刚有了名字的“蛙”,两眼泛白,一头栽下唐苦的肩膀,只是那细长的尾巴依旧温柔的挂在唐苦的脖子上,就这么在他胸前荡来荡去,似乎是调皮,更多的是找到亲人那种愉悦和幸福,这种感觉,不身临其境,永远不会懂。 “哇!”似乎是一声哇鸣传来。 闭眼睡不着的种花道人长出一口气怨气,嘀咕着“看来对那小子真是百依百顺呢,嘿嘿,嘿嘿,可惜是之母的!看你小子将来怎么办!” 种花道人龌龊的笑容,歪歪斜斜的自语,唐苦自然看不到,也听不到,此时的他内心终于有了一点点似乎是幸福和快乐,他正陶醉。 其中伴随着这一声蛙鸣,罗夫后山又回复了生气:夜鸟的鸣叫,百虫的叽叽声,彷佛穿破了无形的障碍一样,热闹了起来,这才是寂静深山该有的让人心安,心醉的寂静啊! “独游清溪如虎踞 飞来石下抖精神。 秋来我不先开口, 哪个虫儿敢作声?” 第五章 生活全靠捱 山中无岁月,弹指度春秋。 十多天过去了,唐苦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可以写一本没有结局的书。 蛙,只吃元气,异常挑食,非战斗状态下,对于种花道人主动献爱心更是不屑一顾,送到嘴边,眼珠都不动一下,异常坚贞。 这种坚贞,换来的唐苦的苦,很苦,非常苦! 他彻底激发出自己大无畏的奉献精神,拼了命的满足大魔王清蛙的胃口。 他中断了一切正常活动:酿酒,喝茶,做饭,上网还有去和种花道人聊天打屁。似乎人生中只有两件事可做:一个是修炼元气,一个是释放元气。 期间,种花道人倒是主动来了几次,除了闲聊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话题,多数时候都是望着沧桑憔悴了许多的唐苦,眉毛挑了挑,静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走的时候,带着些许自在潇洒甚至是骄傲的神情,小眼神撇出精光的霎那,让唐苦更加郁闷。 好好的,钓什么鱼呢,唉,钓什么鱼呢。。。。 今日的罗夫山依旧平静。自从被唐苦自以为拼了命的富养,但依然日渐消瘦,渐渐有气无力的清蛙,似乎没了鸣叫的力气,不再张嘴的时候,罗夫山的夜便喧闹了起来:夜鸟啼叫,蝉虫嗡鸣,交织着,无限放大了山夜的幽静。 当饥饿本能战胜了对唐苦的依恋之后,似乎还处在幼生期的清蛙每次都会吞下唐苦身体内的最后一点元气,这一次也不例外。 唐苦将昏沉沉只有晶莹的肚皮微微起伏的清蛙放在小箩筐里,才慢慢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长出了一口气,望着门外的夜色说不出话来。 对眼前的现状他无力改变,拼尽全力只靠-捱! 唐苦转身挪进厨房,装了些野果,倒了杯早已冰冷的山泉水,吃了几个野果,喝了几杯山泉,这才觉得精神略微回复了一些。 脚步声渐近,种花道人又来了,这次倒是没急着走,让唐苦有些奇怪的是,现在的种花道人,似乎更喜欢跟他谈一些以前从来不提的:修炼,大宇世界,寰宇世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么静坐着,你一个我一个的吃着野果,喝着山泉水,在吃喝住行上,种花道人倒是一个异常随便的人,更何况唐苦目前的情况,实在没精力去做这些改善生活的事。 唐苦道,“讲故事?”唐苦太需要一些声音来排解此时憔悴身心带来的那种虚弱感。 种花道人吹了吹胡子,只是寿眉飘飘,发髻整洁,面庞白嫩,怎么都做不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或者讨厌别人的神情来。 望之有点可爱。 “大道三千有,小道八百余。在这个星球有两种道,一种是“人”道,一种是“修”道。人道,做人要走的道路,从生开始,到死结束,中间贯穿着爱恨情仇以及对人生的追求,少部分人避世,大多数人都在为了自己的追求,向上爬,爬什么?因人而异。普工想当总工,科员想当书记,等等。”种花道人喝了口水,默默开口了,似乎只是趁唐苦难得清醒,聊一些话题。 “嗯”,唐苦闭着眼睛,表示在听。不得不说,种花道人浑厚带有磁性的声音确实可以放松身心,缓解疲劳。 种花道人对唐苦的回应,似乎很满意,继续说道,““修”道则不同,在修不在于道,可以有几千种方法去修,修的是不同路径,求的是不同机缘,用的是不同方法,当然,所求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道!” “结果只有一个,但中间的道路却有千千万,以我的了解来看,这个星球的主流法门无外乎:佛道,三清道,圣道,武道,兽灵道,阴灵道等等,其他均不入流,不过不入流未必不能成道,只是道路太过艰涩孤僻,少有道友,影响力太小而已。” “嗯!” “其中以佛道影响最大,三清道实用第一,圣道最官方,兽灵道最没落,阴灵道最为神秘。” 叹了口气,种花道人继续道,“若是还有一主流之道,那便是钱道,富可敌国,权倾天下,有了这玩意儿,可以让修者放下尊严,可以让贫者欢颜,可以让贵者忘记自我,可以让一世众生,一世忘记烦恼,可谓魔力巨大,这是一个“商尊修卑”的没落之地!唉” “哦!” “这些都是小乘密道!” 唐苦睁开眼睛,有些新鲜的望着种花道人,“小乘密道?” 种花道人笑了笑道,“我有大乘至道,你可愿听?” 唐苦点点头没说话,体内元气正在丝丝缕缕的自然回复,元气太过枯竭,此时不宜用功。 种花道人捏了捏胡子,扯了几下,白嫩犹如幼儿的面庞抽动了几下,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大乘至道,是大宇体系里最高等级的修炼之法,为纯阳大宇至圣所创。传说他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大宇至尊,修成之后,他将三个最亲近的人,敕令为掌管这片大宇世界星系的使者,以维持这片星域的秩序,而他自己,还在向自己心中的“道”,追求着。” “这三个人是陌离,盈冲,纪子共!” 种花道人笑着道,“我就是陌离。” 唐苦道,“种花道人只是你的掩饰?”在唐苦心中想来,掌管星域,号令成片星系的陌离,怎么也有个威风霸气的名号?惊异,敬意倒是没有多少,再荒诞的例如宇宙混沌初生,天地一道玄门,就在罗夫山等等之云,他都听过,而且似乎他的性格里,缺少惊诧的养分,更没有什么敬意的成分,众生平等的观念似乎与生俱来的。 种花道人脸红了红,“纯于意也就是纯阳大宇至尊与我们三个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老人家觉得我有出家的天分,所以给我起了这么给诨号,呵呵,大道至简,我不是说了么,我虽名种花,但种的是乾坤因缘的大道。” “哈哈哈哈哈”,本来觉得种花道人这个诨号也没什么的唐苦被他的解释激发了笑点,觉得用尽了残存的力气也不够抒发此时的情感。 “盈冲又叫花匠,那老东西说既然种了花,怎么能没有个花匠呢?!还有纪子共,拈花侍者,哈哈哈!”开始有些羞恼,但紧接着种花道人也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和花匠,拈花侍者比,种花道人还算听的入耳,有些意境。 笑声惊飞了夜鸟,惊动了夜色,也惊艳了年华! 良久,唐苦才止住笑,摇了摇头,挥了挥手,示意种花道人也就是陌离继续说。 “好,直奔主题,小乘密道虽称为道,但境界从徒者始,到佛祖,清虚,圣人,先天等境界止,不过五境十五等,上难合天心大道,下不可俯瞰阴阳,所以算是密道,消遣了时间,浪荡了人生,不过是坐井观天,黄粱一梦。” “只有大乘至道,四道:人,灵,天,至,十二大境:体刚,气长,心灵,合一,化生,法生,幻天,灭天,空天,至玄,至涅,永恒,三十六小境大圆满,上合天心,融四相,对应十二元辰,数为三十六,可永恒,可长生,可万古!”种花道人此时的神情充满了崇敬和向往,似乎是在对什么致以敬意。 “好!”唐苦望着有些激动的种花道人陌离,难得从嘴里说出一个带有感情色彩的字。心里却是在暗暗琢磨,这个陌离老道到底活了多久,不过活得再久也是“二老头”啊! 至于一些难名的问题,随缘,他不会问一些为什么以前不跟我说这些,现在偏偏要讲的这么详细,更不会问,你这么牛皮,怎么跑来这里这些问题。 该说的,不问他也会说,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透露。从大地方来的人更懂得规则,更懂得守规矩。相处这么久,唐苦觉得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 在回忆中度过了良久,陌离继续道,“以前我不是不能讲,讲了也没用,出生在这个星球的人,因为虫劫,天生无法修大乘至道,现在不同了,你有了谷神,虫劫不会再困扰你” “唉!唉!唉!似乎这天也快变了。” 又是良久,良久! “虫劫是什么,虫劫如何解脱,你自己会明白,无需我讲,这是对,是错,是劫难,是缘,我也说不清楚。上面的话,我姑且说说,你姑且听听,时机到了,我再找你!” “人老多情,这么多年的香火情,你这小家伙不错。我也有追求,但我做不到,希望你能帮我达到。!” 留下两句意味难名的话之后,种花道人陌离飘然而去,带走了一片风,几片叶,还有两个野果,一只盛满山泉水的石杯。 “没事多去飞来石上坐坐,解铃还须系铃人,以你这点微末的修为和元气,就是气绝至死,气尽人亡,你的谷神小清蛙也长不大。哈哈哈!” 声音远远飘来,唐苦不由苦笑道,“这个二老头”! 远方传来摔倒,石杯滚落石阶的清脆撞击声。 第六章 深山有客来 “对不起,我把你钩上来,又获得了你如此青睐,但我养不活你了!” 站在飞来石旁,唐苦望着趴在“飞”字上,虽然饿的骨瘦如柴,但一双红色眼睛依旧晶莹的清蛙如是说道。 “清者:清凉,清亮,清洁,清晰,清澈,清爽,清奇。。是一切美好纯净的源头,我本愿和你,和你,和你。。。”唐苦揪了揪有些蓬乱的头发,半晌,没有想出一个恰当的词语,表达一个人,一个兽,在一起的恰当词汇来。 清蛙的细小的嘴角咧了咧,长而妖的舌头慢慢伸出,舔了舔唐苦的不怎么洁净的面庞以及上面稀疏的胡茬子,宛如温柔的慰藉。唐苦觉得暖! 温柔的接触持续好长时间,唐苦将积蓄了不长时间的元气注入清蛙的口中,它并未拒绝。 山空了,山静了。 唐苦目注清蛙纤细透明的身体,逐渐没入到似乎密不透风的飞来石中,就像是融入进去了一样。他忘了奇怪,内心只有些许失落和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的那种惶惑,还夹杂着淡淡的离愁。 萍水相逢未必会有如此复杂的感受,因为他拼搏过,全心付出过,所以他才犹豫,他才不舍。 但他留不住,微末的元气和修为是并不美好的现实,到最后,清蛙会死!最好的结果就是永远营养不良,长不大。 从来没觉得修炼有什么重要,随性自在最好的唐苦,也是第一次对自己以前的不够勤奋,有了些怨。他不得不接受陌离的建议,来这“走走”。却发现清蛙的家似乎就是在这里。 更准确的说,清蛙的家,在这个不知其所来的石头里。 “飞”字上,没有了清蛙,只留下一团晶亮丝线状的物体,那是清蛙的尾巴。失去了主人的尾巴渐渐变得僵硬而不再柔软,长度也短了一些,但却多了许多韧性,似乎是给唐苦留下一个念想:证明这些天的玩命儿,是有明证的,那不是梦。 以前的日子多美,虽然平淡无奇,但充实平静,铁三角自得其乐,山居的日子,日子反倒容易过,也没什么烦恼。 “这就是人世间的情感吗?”唐苦叹息着自言自语着,他从未下山,了解人间世的渠道也不过居室里的网络,很多东西,尤其是情感,是干巴巴的文字,矫揉造作的肥皂剧无法完全描述,真实呈现,彻底表达并让人切身感受的。 生性洒脱的唐苦,静立了良久,才平复下了复杂难名的情绪,决定找种花道人陌离喝酒去,话说,这酒可不多了。看来,以后的日子要忙碌一些了。 苦笑着,唐苦回去茅屋托着酒缸,来到花满楼。 这一次陌离并没有再去讲什么寰宇世界,大宇至尊,也没讲虚无缥缈的四道十二境,两个人就这么举着酒碗,宛如凡人般放浪形骸姿势各异的瘫倒在碧绿的青草地上,就这个星球存在的人,发生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七大名僧哪一个有私生子,七山十道中茅山三才天师有多么多么的不靠谱,九圣遗族的某某又投靠了哪个大财阀,后人闹出了不少桃色绯闻,天山龙岩寺那个独角老狼王又产了几窝崽,怪模怪样不知道谁造的孽,害的老喇嘛雍涛仁波切暴跳如雷满天山的找“奸”兽,大奇葩剑孤安雨轩又挑战了谁谁。。。。。。 似乎种花道人嘴里不正经东西特别多,而他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能力又强到离谱,所以很多诸如此类的八卦的东西从种花道人裂开的,流着酒渍的嘴巴里喷薄而出,让唐苦听的眼睛放光。 以唐苦的人生惨白的阅历,根本不知道何为正经,何为不正经,他只是觉得这些人,这些事很有意思,不时猛干一碗酒,拍地大呼,“竟有如此事!” 竟有?也不是疑问,而是感叹,似乎又是赞叹:这个世界果然丰富多彩,乱人耳目,无比跌宕。 那条晶莹的尾巴就缠在他的手腕上,依旧透明晶莹,韧性十足,却又贴服柔软,让唐苦的手腕不时传来清凉舒爽的触感,同时也引来陌离不时投来的羡慕至极的目光。 当然,能从眼高于顶,见惯了大宇浩然,大宇千千,大宇繁华的陌离嘴里说出来,能说出来给最亲近的苦娃娃听的人和事,无疑是这个星球最顶尖的人物,最轰动的轶事。 这些东西,都是唐苦从网络上看不到的。可能市井之中,高门显贵之间或有暗地流传,但没有谁会大张旗鼓的宣扬或者去证实这些东西的真实性。 从种花道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唐苦自然而然的就信了,不会深思熟虑的去想,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去怀疑。这,没有意义! 用陌离的话说,“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酒后谈资尔。何足道哉!!” 话说的越来越少,酒喝的越来越多,两个人的兴致却越来越高,就在这时:墙壁上挂着的,似乎只是摆设的传声筒响了,啪啪声入耳。 “喂喂喂,有人吗?有人在吗?”声音不断传来。 后山只有三套住宅:茅屋,花满楼和故去的唐天道的居所,都配有这种古老的传声筒,音质很差,功能单一,但好在能通话。唐有德的声音,看来是没有在茅屋找到人,找到这里来了。 陌离与唐苦对视了一眼,唐苦起身拿起了传声筒,:“讲!”跟熟的人,不熟的人,唐苦都没有客套寒暄的习惯。听的陌离眉毛直跳,似乎又陷入到某些不美好的回忆中。 “有大人物,想要游览后山,不知道苦小弟方便不方便。” “德叔,什么时候来?”,两个人的对称虽然不伦不类,各叫各的,但让唐有德喊唐苦一声大侄子,给他三千个胆子,他也做不出来。当然这和胆子无关,这是执念! 罗夫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供人游览,收点门票香火钱供养后山,不过近些年来也是入不敷出。 众生忙着挣钱,出来转转的兴趣少了,游客少了,以至于前山惨淡经营。让前山掌柜唐有德也为挣钱操碎了心。 如果说唐苦这个孤儿因为唐天道的缘故在唐门地位崇高的话,那么这个唐有德,纯粹是年轻时候武侠梦的受害者。 辛苦遭逢,自得其乐,对早已名存实亡的唐门忠心不二,视唐天道,唐苦为隐遁的神仙侠客,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君生等人为行走世间的豪侠,为唐门守山二十多年不婚不娶,就为了能够加入光荣而伟大的唐门,成为正式弟子。 话说,自家事,自家知,不忍害了人家有德一辈子的唐天道终于出手,以门规威逼之下,唐有德这才娶了个妻子,生了个儿子,不过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唐天道。虽然他单纯的内心也有些纳闷:究竟哪条门规会逼着人结婚生子。 虽有疑问但他不会问,因为唐天道在他心里,那是天老大,无需置疑,也没有置疑的念头。 如果门规真没有这一条,天老大一句话,那便有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结果可想而知,一心只知道奉献山门的“纯粹的人”,在这个商者贵修者卑的世界,是守不住自己的家庭的,转眼,他的妻子带着他的儿子跟一个有钱人跑了,临走还趾高气扬的丢了一句,“儿子不是你的,我得带走”。 这个短暂而并不幸福的家庭就这么分崩离析了。 唐有德没觉得悲伤,反而是如释重负般的解脱。从此孤身一人的唐有德更加觉得只有门派靠得住,更加兢兢业业的守护山门。而唐天道也懒得再管,这种一条路跑到黑,撞到墙还要往前冲的人,他也只有尊重,有时候还会不时的感慨一下,他那几个不成材的后人都成了比较对象。甚至还会幻想,像唐有德这种纯粹的人如果多出一些,唐门会不会恢复到往日的荣光? 幻想也只是幻想,无法习武,无法练气,上道太晚,悟性又没,又忙于俗事的唐有德,怎么看都没有中兴门派的资质,所以他一直没有被唐天道所垂青,也没有被正式收归门下。老奸巨猾的唐天道在祖宗蒙羞,收唐有德进门之间艰难权衡了良久,终于放弃了。 不过他临走之前,当然也无需力排众议,给了唐有德记名弟子的光荣身分,并正式记录在唐门宗谱上,这让唐有德十天十夜没有睡觉,一直对着后山唐天道的居所磕头烧香。 在唐有德看来,唐天道就是天老大,唐苦就是天老二,种花道人,呃这个不是很熟,他也不姓唐不是。所以唐天道故去之后,所有的身后事,都是唐有德这个记名大弟子当仁不让的料理清楚,让唐君生等人微觉惭愧之后,顺势也大为勉励一番,唐苦对此也是心怀感激。人家毕竟只是奉献,虽有愿望,但从不要求回报。 前山的飞来石,飞来峰等等一应俱全,当然都是给外人看的,这不是造假,这是迎合大众需求同时满足自身安全的需求。即便很安全,但人来人往也是烦,想不闹挺,就要找平衡点。互相满足,互不骚扰的平衡点。于是就有了前山的一切。 大人物,说明这个人唐有德蒙不过去,也得罪不起,不想唐有德难做的唐苦,干脆的就答应下来。 “明天一早,从青蒿园那里上来。”唐有德松了口气,天老二答应下来,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在他心中,唐天道这个天老大虽然故去,但唐苦仍然还是天老二。虽然在他心里,唐苦更亲近一些。 这不是论资排辈,熬死婆婆自己成了婆婆,而是内心的一种执着。这一点倒是和唐苦有些相似。 “好,到时候,我去那边等着,哦对了,德叔,你帮我带点:。。。。。。”,吃食,蔬菜,酿酒的粮食,做豆腐的黄豆等等一应的东西唐苦说了一大堆。 他是人,不是神,虽然有点手艺,但有些东西,没必要亲自去种,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可利用的地方有限,而要做的事情,又那么的多。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的乐观:身体虚弱,元气匮乏,本源动摇。 不过话说回来,他摸着手腕上的尾巴,随着上面传来的阵阵清凉与温暖的回忆,又觉得一切付出都是那么的值得。 结束了短暂并一切靠吼的通话之后,唐苦复又瘫坐在陌离的对面,但发现种花道人已经响起了鼾声,嘴角挑着不屑的冷笑,似乎对那个“大人物”的称呼并不是十分的感冒。 “您是神,是仙,是大宇三巨头之一,在这个没落星球,当然没有什么大人物能入您老人家的法眼,只求您明天普普通通,最好老实待着,别闹出什么风风雨雨就好。”唐苦苦笑着絮叨着,似乎是自言自语。 种花老道翻了个身,放了个响屁,似乎回应着:收到!您请! 一场欢乐的聚会,就因为这个屁,不欢而散了! 第七章 客带梅花开(一) 青蒿园清晨的空气特别香。闻着清香,感受体内逐渐活越的元气,唐苦不由得浮想联翩。一想就想到曾在罗夫定点传道的东晋抱朴子。 据说当年抱朴子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山出仕,途经广州,见到了当时的刺史(省级一把手)邓岳,邓岳便向他介绍了罗夫洞天:你不是好道想成仙么?我这有仙山罗夫!你不是想有个收入来源吗?别去勾漏(今广西流县)做县长了,我让你当太守(市级一把手)。 就留在我这,还有你知道么,秦代安期生就在罗夫,在我大罗夫有幸吃了九节菖蒲,九节菖蒲啊!所以他羽化升天了。你也可以!!! 抱朴子心大动,也没去当什么市长,直接就留在罗夫,开始炼丹着书。丹练的怎么样不为人知,因为从没有听说过谁吃了他的丹,成了了不起的存在。最起码为了挽留他付出极大代价的邓岳在正史野史上依旧籍籍无名。 不过他的丹书以及丹术理论确实影响极大,以至于让后世隋唐的炼丹界成了气候。搞出不少宫廷御用的大补丸和此起彼伏的着名天师出来。自隋唐后清虚一脉逐渐成了一个流派。 再后世清虚一脉虽多经磨难,但其中高人无不深谙计算韬晦避祸之道,一直传承无恙。也造就了如今七山十道潇洒世间,与佛道七大名僧,圣人九大遗族各领风骚的局面。其中以武当天虚张自然最为着名,以茅山三才天师:温茂,温笑,温冒最为的苟且。 相比较日渐没落的武道修者,算是风光无限了。 抱朴子一生着述极丰,将个人追求和爱好发挥到了极致:着有《神仙传》《隐逸传》等等,当然最着名的就是抱朴子内篇20,外篇50,寿终81载,可谓得其所哉。 种花道人据说就是在此期间得遇抱朴子,一时惊为天人,差点以为其是纯于意第二,所以他决定不再浪荡世间,定居罗夫! 岁许岁,年又年,研究过抱朴子炼丹神术并试吃了仙丹,无限折腾之后,种花道人不由得慨然长叹:嗑药有用的话,还要修炼干什么!索性,闭关研究起了有关于修炼的房中术,但这种高深莫测的修炼方法,是一个人闭关可以研究的么? 就在抱朴子归天的时候,他房中术终于大成,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空有屠龙技,世间哪有龙?直白点讲,老光棍一个,又不屑,又无法,总之是不可以胡作非为,违法乱纪的陌离,真的被自己蠢哭了。 从此种花道人养成了一个:看见女人就脸红,看见女人就不自然,甚至看见雌性动物都会有些紧张的神经性官能症。通俗点讲,也就是间歇性神经病。 房中术,果然是一门神奇的学问,可以让大宇第二落得如此下场!唐苦如是想,心中也有些小幻想,不过想想算了,毕竟接触不深,还有得救。 -------------------------------- 等人的时候总是怀着有些期待的心情,而要等的人到了,“平淡”无疑就是一种比较好的见面方式。毕竟人世间多矛盾,不熟悉的人很容易看对方不随心,不顺眼,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好在等有也有个极限,总会有个结果。山路崎岖中,三道身影逐渐出现在唐苦的视野,由小变大,由模糊变清晰。 孔希言神情矍铄,满头银发,古式唐装雪白,白布袜洁白,白布鞋也是一尘不染。最多16的身高,步履虽慢却愣是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气势来。 孔仙仙,孔希言的孙女,人如其名,飘飘欲仙。高出孔希言一个头还多的高挑身材也是裹着白色的素裙,身材好的不像话,皮肤好的不像话,不过那双明眸上面的长而秀的眉毛总是那么的扬着,虽然很有家教的脸上带着微笑,但唐苦觉得,真把这种微笑当成一种善意的表达的话,恐怕会错的很离谱。 这种笑要传递的信息只有一个:谁都别理我,我自己开心着呢。 唐有德拎着,背着大包小包唐苦指定的东西走在最前,略微臃肿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前山到后山需要七拐八弯走56公里的山路,其中还有接近一公里长的山中甬道,对于负重行走的他来说,可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这体质,也难怪唐老爷子看不上。 “苦师兄,这位是孔希言,孔老爷子,这位是老爷子的孙女仙仙。”自从被唐天道收为记名弟子之后,唐有德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称呼唐苦为师兄,也许是因为有外人在,久于世故的他在称呼上很正式也很官方。 不过唐苦怎么听,都觉得德叔的语气里有些炫耀的成分。似乎,叫他师兄,是一种很光荣的事情。 唐苦拱了拱手,行了个修者常见的拱手礼,道“见过孔老爷子,见过仙仙姑娘。”,然后便随手接过唐有德身上的东西,加上最重的粮食也不过200来斤,也不知道德叔是有多虚,这都提不动。唐苦腹诽。 相比接见大人物,有些忐忑的唐有德而言,孔希言内心的忐忑,甚至是紧张更重一些,他是抱着朝圣的心态来问道的!当然也是问命! 已到人师境的孔希言,在此境界已经多年,他今年已经86岁,再不突破,恐怕真的该准备后世了。越老越怕死,圣人门徒也不例外。 大乘至道之所以牛,不光是它有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从人道三境-至道永恒,更在于他在突破每个大境界,突破冥冥之中天道规则束缚之后,对寿命的那种加持。此法本就为永恒不灭而生。 而小乘密道则无此功效。圣道五境秀才,举人,学士,人师,圣人,只有达到圣人境界之后,才会突破大限,岁200余可期。否则无非是比普通人多活些时日而已。圣道五境的名字,也符合酸腐书生气较重的圣人门徒的口味,同时含有一丝功利追求的意味。 “见过苦小兄,敢问,老神仙可安好?!”孔希言长揖及地,声音清朗道。 虽然提前从唐有德那里已经大概打听明白并不复杂的罗夫后山情况,但后山主人在前,必要的礼节上的问候,还是要的。有求于人,礼不光要全,还要重。 这个礼有些重了,唐苦不谙世事但不蠢,他可不想让一个80多岁的老头给自己做长揖,这感觉太怪异。 于是赶紧侧身避在旁边。事出突然,唐苦还没完全从虚弱中解脱出来的身体稍微失去平衡,有些摇晃。 孔仙仙纤手捏着一根长约10公分左右的枯枝,脸上的笑意浓了些,:似乎这个被唐有德夸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英俊挺拔,青年才俊的苦师兄唐苦,也不是那么出众么。长得过得去,这功夫可是差了点。不知道学识怎么样。 想到这,孔仙仙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的太多,太深远了。。不由得脸红了红。 “老道好的很,您是想见他?”唐苦心里清楚,老神仙这几个字,罗夫后山当得起的恐怕只有种花道人一人。他当不起,已然故去的唐天道也当不起。不过跟着孔希言叫老神仙,他又觉得亏得慌。 “好,好,好!麻烦苦小兄引路。”孔希言脸上有些潮红。一别70余载,老神仙果然还在,看这小子的表情,似乎还活得不错。 神仙就是神仙,果然有够逆天!我x,彻底过于激动的孔希言心里不由得骂了句平生以来第一句:不雅的话! “各位请先随我回茅屋,我先放好东西先。”唐苦笑了笑道,便不再言语转身向茅屋走去。唐有德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回是唐苦在前引路,孔希言亦步亦趋,孔仙仙跟在孔希言的后面,唐有德殿后。 一路上,孔希言无心观赏后山的清幽,全力压制着内心激荡的暗涌。而年方21的孔仙仙因为无求,所以无虑,一路上看个够,不时的还向唐有德请教着什么。 清幽,纯净,透彻,雄奇,不染俗尘,毫无杂质。青山挺立,古树参天,溪流汩汩,异草香花遍地。。。。。。罗夫后山的胜景对于初到贵地的孔仙仙而言,无疑是有很大的诱惑力的。 不多时众人来到茅屋,唐苦安置好东西,便将前段时间收的唐氏三兄妹给的现金一股脑的丢给唐有德。这东西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对唐有德来说却可以派上大用场。而钱对唐苦的吸引力,远没有德叔带来的粮食,黄豆来的亲切。 望着唐苦丢垃圾一样的将几十万的现金丢给唐有德,孔仙仙眼神又动了动。 还有前山事情要处理的德叔很快便拜别三人,告辞离去。而做事干脆的唐苦很快便将孔希言二人带到花满楼前。 草地依旧青绿,没有看到种花道人的身影。 “老神仙,出来接客啦!”唐苦没好气的大声道。 此话一出,震惊了孔希言,震荡了孔仙仙,也彻底震没了罗夫后山的清静。 第八章 客带梅花开(二) “你以我为何如?”陌离沉着脸,望着草地上战战兢兢站着的孔希言,内心有些愤怒,脸颊有些潮红。目光连看都不敢看飘飘若仙的孔仙仙一眼。这在唐苦看来,这是几百年前落下的病根快发作的前兆。 这句话的意思孔希言明白,不就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么?您是人么?您是正常人么?正常人有70多年容颜鬓发不改的么? 望着种花道人,孔希言目光凝重,他在仔细思索这句话。从老神仙嘴里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要仔细琢磨,在他心里,那都是不可违抗的天意。老神仙已经用事实证明了,长生是存在的。 七十多年前,孔希言随着父亲孔希圣到访罗夫后山的时候,有正当年少的唐天道作陪,老神仙心情大好。酒醉兴起的老神仙即兴展示了呼风唤雨,手扯月明的神仙手段,让年轻的孔希言惊为神人,从此一直牵肠挂肚。如今,孔希圣已然作古,而他在性命交关的时候,方壮着胆子过来叨扰。连带着在他心里,敢叫老神仙出来接客的唐苦,形象也变得神秘高大了起来。 孔仙仙很知理,虽然好奇,但临行前爷爷几百次不厌其烦的嘱托也让她在面对老神仙的时候,有些紧张。紧张的时候不由得又瞟了一眼旁边神情自若,眼神视老神仙如无物的唐苦一眼,内心对唐苦的好奇反而更多。 “您是老神仙呀”,虽然孔希言不打算自作聪明,卖弄学识,而是老实回答问题,但这句带着谄媚的话,还是让他老脸一红,以至于虽然还是一身白衣,但形象算是没了。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家伙,小蝼蚁,也敢和自己对话?还敢带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竟敢回答我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点评我种花道人陌离?陌离已经出离愤怒了。 随着他逐渐加剧起伏的胸膛,罗夫山静了,虫不敢鸣,鸟不敢叫,风不敢吹,云不敢来。 “咳咳咳”,深知种花道人脾气秉性的唐苦,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咳嗽了几声。 周边的环境瞬间正常了起来,那种让人崩溃的压抑感消散,宛如从未出现。 陌离没好气的瞪了唐苦一眼,意思是你小子就多管闲事。蝼蚁的存在他无需理会,但苦娃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光要给,还要多给,能给多少给多少。 唉!陌离长叹一声,眼望天空道,“我勉强可以算是个花匠,而你不过是蝼蚁,甚至连强壮点的蝼蚁都算不上,”说罢,转身进了屋子。 在他心里,能够跟孔希言说这么多,那已经是看在唐苦的面子上,给了孔老头天大的荣耀了。我陌离可以混,可以睡觉,更可以无聊,但你让我把时间浪费在蝼蚁身上,这个可是尊严问题。 “苦小兄,你带着仙儿出去走走,咳咳,我在这里陪老神仙说说话。”孔希言呆若木鸡半晌之后,苦笑着转头向唐苦说道。 老神仙摆明了是不想理他,那句陪老神仙说说话,不过是自找台阶,连他自己都觉得斯文丧尽,但人都来了,可一鼓作气,不可半途而废,老头的倔劲也上来了。 唐苦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尚未走出那片青绿,就听后面扑通一声:孔希言直挺挺的跪在草地上,一声不吭,摆明了想用自己的诚意感动老神仙。 孔仙仙回头看到跪在地上的爷爷,心疼但没有讲话。她是知礼的女子:老神仙从始至终望都没望她一眼,那么她在老神仙的眼中不外乎砖头瓦砾,而砖头瓦砾的娇嗔无疑是幼稚而可笑的。有些事情,不说话,不出声,就是帮忙,起码不会让事情恶化,也不会让爷爷一切的努力白费。 想到这里,孔仙仙的眼圈有些红了,跟在唐苦身后向外走去,她实在不忍看到顶天立地身为孔圣一脉掌舵人的爷爷卑躬屈膝的一面。 唐苦也有些不忍,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眼前尴尬的局面,更何况这只是孔老头表示诚意的手段,以种花道人的年纪,修为,地位也当得起这一跪。 大人的事,大人去解决,唉!唐苦叹息着,将孔仙仙带到清溪旁,两个人沿着清溪的汩汩的水流慢慢的走着,走在这宛如仙境的罗夫后山中。 生在大家族的孔仙仙这辈子接触过的男人:家族的,其他家族的仰慕者和追求者何其多,但像唐苦这么跟她独处,一言不发,只顾自顾自走路的男性,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再说这小子什么打扮啊?不是生活在深山么?不是从未下山么?相比而言,老神仙的打扮,一身青衣道袍布鞋反而更正常一些。 那黑色休闲夹克是阿玛尼的么?那蓝色裤子是李维斯的么?那红色皮鞋好像是爱步的,灰色袜子是阿迪达斯的(裤子比较短,可以看到logo),里面的白色内衣是耐克的??这都什么组合。土不土,洋不洋,奢华与贫民兼备,休闲与运动齐飞,且颜色各异。 偏偏这小子还一头飘逸的长发及肩,随意的分着,束在脑后,半黑半白,亮泽无比。眉浓且长如剑,眼睛亮的吓人还充满沧桑感,望之如坠深渊,稀疏的胡茬子点缀在下巴,1米85左右的身高。。。看光滑的脸庞,眼前这个人似乎20,45岁,而看眼神与头发,又觉的应该有30 眼前的他,整个人,整个人似乎都充满着异样吸引力,视觉上带给人以强烈的矛盾冲击感。还有那无所谓的表情,什么跟什么嘛! 两个人就这么的走着,走着。 “你的衣服是自己买的?”孔仙仙决定要做打破沉默的这个人,因为她的脚已经开始痛了。可是眼前的这个木头,还在带着她向前走,向前走。 “不是,叔伯送的”,想了一会儿唐苦又补充道,“我没下过山。” “哦”,短暂的对话之后,孔仙仙快步走到清溪边,迅速的找了一块平整干净的石头坐了下去,脱了鞋,将一双偏小而嫩白的脚丫浸入到溪水中,清凉舒适的感觉,让她差点叫出声。有些敏感的脚丫开始拨动着活泼的溪水来缓解那种有些让人害羞的的感觉。五根脚趾不停的张开,闭合,水珠飞溅,一切皆美。 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她孔大小姐想休息了。 唐苦也停下脚步,望着阳光下那双脚丫有些呆滞了,目光充满着怜惜,嘴角微微下咧。 你这个木头也知道怜香惜玉啊,瞬间觉得自己重要性有些提高了的孔仙仙,索性扬起晶莹的下巴,温和而灿烂的日光下,美人如玉。 “你,你,你!这个水是用来喝的。”嗫喏了半晌,唐苦方轻声道。不光喝,还可以酿酒,只是跟外人唐苦也无需讲太多。表达出你不应该洗脚的意思就足够了。 听到此话的孔仙仙差点一头栽到清澈的溪水里。 赌气之下,更索性的撩起长裙,撸起裤管,露出直而白,光且润的小腿来,身子下探,全部进入到溪水里。扭头瞪了唐苦一眼:你能拿我怎么办? 唐苦不敢作声了,一句话已经不光洗脚,还要洗腿了。这要再劝阻的话,搞不好还会跳下去洗澡,这样就太可怕了。估计以后自己酿的酒,种花道人绝不敢喝了,那还不喝一次,犯一次精神病? 太可怕了! 从前,唐苦等人的山居生活多么的简单:有人说你应该,我要如何。其他人都会尊重,外人怎么这样,不听劝,这样该怎么办呢?唐苦从来没想过用其他方式或者干脆用暴力去解决这些问题。 随心所欲是本性,众生平等是觉悟,而顺其自然方合心意。 孔仙仙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了。 第九章 客带梅花开(三) “帮帮我爷爷!”,孔仙仙低着头,轻声道。 声音清脆但不空,彷佛珠落玉盘,自然而然毫不造作。 “嗯!”唐苦松了口气道。相比孔仙仙跳下清溪洗澡,那么帮孔希言说句话,反而是小事一件了。 此时的孔仙仙依旧坐在石头上,鞋已经穿好,声音温柔清脆,但动作幅度却是很大:手中的枯枝,狠狠的撩着溪水。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心情都挂在脸上,写在眼睛里的男人,一直用悲苦无比,委屈无比的眼神望着她,就好像她刚刚烧了他的茅屋一样。 唐苦虽然无法接受孔仙仙在清溪洗脚,但枯枝撩水这倒没什么,都是自然之物,谈不上谁嫌弃谁。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唐苦在前,孔仙仙在后,走过这山路十八弯。 孔仙仙的心情很复杂,她似乎有些喜欢眼前这个男子,喜欢那种恬淡自然,不做作,喜欢那种无欲无求的眼神,喜欢他的纯净。 跻身于俗世,更容易倾情于荒野! 这是一见钟情么?但又能怎么样?在一起以后,是他出山还是我搬到山里住?有了孩子怎么办?。。。。孔仙仙越想越远,越想越歪,走路也变得歪斜了起来。让唐苦不时的出声提醒:小心。 不得不说,有文化的未婚女性,思考问题都是深远而全面的,不管有没有用,想想总没什么错。 花满楼的情景跟唐苦的想象完全一样,孔希言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一片青绿上,表情虔诚。种花道人的鼾声隐隐入耳,似乎睡得正香。 既然决定帮忙,唐苦也没有多余的废话,走上前去,拉起有些抗拒起身的孔希言就走进花满楼的门。一见要进屋,此时的孔希言变得半推半就起来,腿脚比谁挪的都快,似乎有了主心骨,一只手也不由得扯紧了唐苦的衣襟。孔仙仙紧随其后,进屋后开始好奇的打量起这对于她而言,有些神秘的地方。 将又要跪在屋内地上的孔希言按在木椅上,唐苦走进里间烧了壶水,泡了三杯茶,他一杯,孔希言一杯,孔仙仙一杯。种花道人没有,你爱睡觉你就睡。 唐苦拿手的本事是酿酒,自家产,自家晒,自家泡的茶并不算是好喝,但对孔希言来说,前一刻还丧家犬一样的跪在屋外,此时坐在木椅上享受热茶,这简直是老神仙一般的生活。 他有些受宠若惊,手有些抖,还好茶杯敦实,承受的住他的激动。孔仙仙安静的站在孔希言的身后,双手互拉,静如梅花。对她而言,内室简单甚至简陋,陈设几乎没有的花满楼实在是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用眼睛探索。简直一目了然,乏善可陈。 喝完了水,唐苦不理处在激动中的孔希言,从木床上拽起明显假寐的种花道人,不理他的抗议,按在另外一张木椅上,同时手指指了指孔希言,指了指自己:赶紧搞完,大家清静。 然后握着处在大家闺秀状态下的孔仙仙的手道,“你跟我去做饭,让他们聊。”生怕种花道人犯病的唐苦就这么拽走了孔仙仙。当然,人美如玉,纤手如玉,温润而有温度,细腻而有弹性,唐苦感觉甚好。不过孔仙仙到底美还是不美,美到什么程度,他却没有一个基本的判断,见识太少不是他的错,都是生活所迫。 陌离睁开双眼,望着桌上的茶杯,明显没有他的份,有些气愤的瞪了一眼唐苦背影。 孔希言很会来事的道,“老神仙请用这杯,仙仙还没喝过。” 陌离的脸颊红了,望着桌上的茶杯手指尖开始微微的颤抖着,好半晌才平静下来,索性又把眼睛闭上。 “讲!”唐苦的你要怎样,让陌离不得不我得如何。 坐着讲是不敢的,跪的话又怕激怒老神仙,孔希言站起身,长揖道,“小子问道,问命!”,自称小子够不够尊敬孔希言想不明白,但更谦卑的自称他一时也想不到,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辛苦遭逢万世轻, 越悟越修越发疯。 从来没有神仙客, 大梦醒时方觉空!” "老神仙的意思可是,求学无路,求道无门?" “呵呵,五恶:风,势,湿,寒,燥;五味:酸,甜,苦,辣,咸;五嗅:膻,焦,香,腥,朽;五声:呼,笑,歌,哭,呻!这和你儒门五境有分别么?受限的不是五,受限的是人心!” “老神仙的意思可是人心无限,方可道心无限?” “何为道?所谓大道至简为何有世事多繁杂?繁杂从何而来?以圣道人师境问道,可笑也!” “小子惭愧,问命可也?” “命者,定也!里面有规则,也有道之本源,天道,地道,人道,佛道,圣道,清虚道,道之一字,不是哪家哪派的专利,路不同而已。” 孔希言又跪下了,以头驻地,凄声道,“还望老神仙指点迷津!” 陌离望着动辄下跪的孔希言,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完成唐苦交代的任务而已。 大场面见多了,心不轻动,但动则倾心。 “起来,命这东西,无需求我,当求己,圣道五境不是还有个圣人境么?破了境,自然就长了命。离形去智,返本归源者足矣!”人师境破境到圣人境对于种花道人来说,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的事!此,小道耳! 沉默了半晌,种花道人并没有听到感恩戴德的恭维,而孔希言也没有起身,反而抬起头虔诚道,“敢问老神仙何为离形去智,怎么做才能返本归源?” 陌离此时郁闷透顶,这要是苦娃娃早就领悟,跑去修炼了,这孔老小子读了这么多书,读到谁身上去了?人和人的脑回路真的差距太大了。 资质是个好东西,悟性也是个好东西,你都没有,真气人。 “从头把你的功法练一遍,然后忘记你全部所学,再倒着练一遍!一遍,一遍就够了!所谓进而止则退,退而返则功必至!此过程,当忘掉身体的形态,当忘掉自己的智商,当忘掉自己的思维!所谓正定,正觉,正思维!这他么的就是所谓的反者道之动也!”种花道人吹着胡子,不耐烦的道。要不是大家不是很熟,他都要发怒了。 孔希言的眼睛越来越亮,趴伏状态下的身体白气升腾,这是境界达到门槛即将突破的前兆,但只是觉了,离突破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唐苦走了进来。 望着跪在地上的孔希言,二话不说,直接拉起按在椅子上,“您就坐着,跪多了伤心伤身,何苦呢!” 孔希言依旧保持着状态,似乎把自己放空了。 “成了?” “麻麻皮,这还不成的话,我干脆先弄死他,然后再一头撞死了。差点就手把手的教了,点到为止,他么的这都点到骨头里了。” “那就好!嘿嘿,这是孔老头送你的,就等你传了道,才拿给你,免得有要挟之嫌,你看这读书人,啧啧,就是想的周到,二老头,你说,外面的世界和人是不是真的这么复杂?”唐苦今日的表情似乎比往日活泼了许多。 同样包含“道”的话,从唐苦嘴里说出来,陌离就觉得顺耳,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就讨厌,不耐烦甚至嗤之以鼻。 但此刻他只是有些愣愣的望着苦娃娃:说这么多话,这么活泼?从来没有过啊! “怎么?脸脏了?”唐苦不由得顺着陌离的视线摸了把脸。又放到眼前看看。又有些狐疑的望向陌离。 良久,陌离从唐苦脸上收回的视线落在那段枯枝上:天山绝顶洒金龙游粉玉蝶真梅!呼! 望着陷入回忆中的陌离,唐苦觉得这里面有故事,这表情明显就跟其修炼了房中术之后的表情一模一样嘛!! 龙游粉玉蝶在陌离的手上似乎活了起来,枯枝逐渐波动出一股澎湃的生命力:枝桠的骨节处逐渐生出粉嫩的花苞,紧接着,一朵一朵粉嫩带着金色斑点的花朵绽开,霎那间,满屋清香。 回过神来的孔希言拍案大呼而起,“这是真正的神仙手段啊,天啊!天!” “拿去送给你那小女朋友!”陌离大手一挥,道袍飞卷间,毫无依托的梅枝,缓慢滑向30公分以外的唐苦的手旁。 这么点距离,至于么! 第十章 梅花开仙仙 虽有曲折,但最后在唐苦的努力斡旋之下,大家终于可以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唐苦已经一个来月没吃好,没睡好,所以这顿饭,他做的分外的用心。 当然,这种行为在种花道人的眼中,又有其他的含义,孔希言人老成精,也是嘿嘿笑个不停。看唐苦忙碌的身影,表情特别的慈爱,就仿佛,就彷佛看孙女婿一样。 最让唐苦郁闷的是:种花道人竟然要在会仙亭用餐。我的天,离茅屋的厨房几里的山路,还要登上飞来峰,吃顿饭至于么?有病不?可不可以是一回事,麻烦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种花道人的我要如何,那唐苦必然要我得如何。总不能像孔仙仙一样的叛逆。 一盘素烧豆腐,一碟青菜,一碗鸭锁骨(唐有德带来的吃食有),一大碗油爆花生米,一条清蒸清溪鲈鱼,一屉馒头,一大锅白米饭,最后一缸百草酿也被唐苦一鼓作气的拎到会仙亭。 以前喝酒的方式似乎不便使用,唐苦找来一个石质的酒勺当作倒酒的工具,用他的话说,钢铁制造的东西在山中易生锈,木制,石质工具都能自己做,用着舒心,又何必去买?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次面对孔仙仙二老头竟然没有犯病,反而谈笑自若,这让唐苦百思不得其解。 种花道人的道心无疑是坚定无比的,否则也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大乘至道四道境界已臻第三大境界中的天道境,而且还是达到了天道境中的最后一个小境界:空天! 经历过灭天境惨无人道的“风火雷电灭”的考验险死还生,此时的陌离已经可以与道沟通,与天地对话。大道无声,大象无形,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自家有苦自家知,错就错在他相信了抱朴子那套东西,错也错在他其他功法看不上,而在新奇特的房中术大法中又过于投入。如今谈笑自若完全是因为他采用了世俗的联想引申加自我暗示大法! 此时的孔仙仙在他眼中:唐苦的小女朋友。这意味着也是他的朋友,他虽然因为错误修炼的影响,无法看空勘破,但唐苦的小女朋友这一概念,让他给自己有些残缺的道心找了一个十足成立的借口。因为苦娃娃在他的心中,太重! 他本可以看空天地万物,可惜错走一步。这功法:厉害! 煮饭的水好,饭当然香;炒菜也是唐苦的强项,食材优质,所以菜美,酒就更不用提了,喝惯了高端酒水的孔希言停不下碗,孔仙仙也小饮了几口,红生双颊,在明媚的,透过桃枝的阳光点缀下,更美。看她不断望向酒碗的眼神,明显还想喝。 龙游粉玉蝶被孔仙仙握在手中,玉指晶莹,花枝瑶瑶,金光点点,美的不可方物。也不知道是梅花美还是人美,或者兼而有之。 菜已尽,碗频频。 兴到浓时,不免出一些幺蛾子以助酒兴。 完全放开了的孔希言干了一口百草酿抱拳起身,即兴赋诗一首 “天山登绝巅, 龙飞万里涎。 玉蝶游白雪, 梅花开仙仙。” 唐苦嗒一下嘴:此诗算不上高明,甚至有点恶心。场景是这样的:登上了天山顶峰,看见一条似龙生物对着梅树流口水,口水湿润了梅树,同时一只洁白的玉蝶飞舞于冰雪与梅树之间,因为口水的滋润和玉蝶飘逸的舞姿,所以梅花开放若仙。这龙游玉蝶梅是这么来的吗?口水和蝴蝶与梅花开放,有因为所以关系吗?这老头竟胡扯。 “好诗,好诗,当浮一大白!”种花道人拎着酒碗豪饮一碗而后拍桌高叫道。 你这摆明了是知道百草酿不多了,找理由喝酒好嘛,唐苦又有些心疼了,赶忙喝口酒压压惊。 “仙仙,你当起舞!”孔希言指着孔仙仙豪兴大发道。他也干了一碗。 一舞翩跹,白衣如雪,窈窕让人心醉。柔润的嗓音配上这首新诗,即唱即跳,连阳光都更加努力的照射进来,似乎是想让那舞之仙子,更加的明艳绝世! 两个老家伙只顾着喝酒,而唐苦却看的呆了。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萌动,让他生出一种渴望,但本能却让他不得不克制这种渴望。他不由得又干了一碗酒。只是这目光,从此便凝注到翩然若仙的孔仙仙身上。 这顿饭从中午时分吃到月上中天,从月上中天喝到月明星稀。 “老哥哥,我还想在你这住几天,我怕仙仙这孩子,没待够。”孔希言搂着种花道人的肩膀亲热的道。 “小老弟,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这山门,永远向你敞开!来来来,再干!”种花道人的酒品相当之好,境界再高深,元气再雄厚,那喝酒的时候也是真刀真枪,从不掺假。 “那咱可就这么说定了,哈哈!也让仙儿那孩子和苦小兄多亲近亲近。”这辈分可就差了。 首先仙仙那孩子与苦小兄?确定没问题?亲近or乱伦? 再说了,二老头那也是高着一辈呢,一边老哥哥,一边苦小兄。 如此称呼,如此对话让唐苦和孔仙仙这两个清醒的人摇头不止。 两人目光一碰即散,似乎都在躲避什么。碰来碰去,散来散去。一边渴望着,一边闪躲着。 “亲近?”种花道人严肃道。 “怎么了?老哥哥,呃,不,老神仙!有什么不妥?”孔希言酒醒了几分,变成冷汗。 借着酒劲可以亲近,可以嚣张一些,但老神仙郑重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啪的一拍桌子,种花道人严肃道,“我看,干脆把婚期定下来算了!” 扑通,孔希言栽倒,孔仙仙也羞的跑出老远,婚期,结婚的意思,唐苦是明白的,即便他不明白其中奥妙,但这不妨碍他对这个词汇的正确理解。唐苦不由苦笑:二老头,你这也算将不正经进行到底了! 宾主尽欢,孔希言与种花道人勾肩搭背的去花满楼秉烛夜谈,畅谈人生去了。孔仙仙红着脸,帮着唐苦收拾杯盘狼藉的残局。 唐苦道,“晚上你就睡在我的茅屋。” 孔仙仙不由的啊的一声,脸更红了,但也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 唐苦并没有那种刺激了别人的觉悟,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我去大老头的耆老阁睡,房间里有传声筒,老就是通向耆老阁的,外就是通向外山德叔那里的,花就是通向花满楼的。有事的话,你可以call我!” 唐苦觉得这个“call”很时髦,那电脑可不是白用的,嘿嘿。他竟然得意的笑了。 会错意了的孔仙仙不由得有些着脑,此时的她将圣人古训,家族家规:“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光辉而经典的理论彻底抛在了脑后。纤手用力在唐苦的腰间狠扭了一把。 唐苦不由得痛叫出声,只是这声音里,幸福和满足感远远超过痛感。虽然他不明白对方产生这一行为究竟为什么。 “你这木头!”孔仙仙跺着脚下山去茅屋了。 而唐苦呆呆的领悟这一抓的威力:这不止是肉身的震撼,还是灵魂的全方位的攻击,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销魂的感觉。 半晌之后,他才嘿嘿笑着走向耆老阁。 只是这步履随着耆老阁的临近,越来越沉重,而他的神情,也从痴呆变得痛楚。 这里,是他不想来的地方,望之一眼:心碎。 第十一章 笑问明镜台(一) 这是耆老阁内一间小小的阁楼,20平米见方的阁楼放置着一排排的木架,而木架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枚枚暗器,承载了唐门千年前的荣耀。 此时,心情有些低落的唐苦正专注的擦拭着那一枚枚,一件件或多或少都有残缺的暗器。 刀,镖,针,丸,石;刺,叉,抓,箭,砂!当然还有更加古怪有着特殊用途的异种暗器,当然,这些都是可以飞的。 残破的五星状暗器,内有机括,边缘薄锐,隐有蓝光,边缘有孔密布,孔内原本暗藏着细密的针。如今人已殁,传承已断,只有那惊艳了当世的无解之毒似乎依然在诉说着不甘。 观音泪,菩提血,花雨满天,夜夜夜夜;擒龙功,玄玉手,鬼影迷踪,默殁陌寞!(无声无息之后便是湮灭,变得陌生,就会彻底寂寞!) 如果说清虚还讲究一个松静中正,怡然养生,佛道还追求一个普渡众生,净化自身,甚至武道还可以强身健体,试问暗器一道可以干什么?杀人!千万别说出其不意给人家一飞镖是为了愉悦身心,也别觉得辛苦改良暗器种类是为了救苦救难。 现代社会,文明和谐,没有那么多的人等着你救,也轮不到你来救。更何况,唐门连自己都救不了。唐门暗器已经彻底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 “精深狠绝毒”,当初是震慑当世的法门,如今却是迅速衰败的根源,可谓是世事难预料。 当然武道一脉也受了影响,日渐衰微。拎刀?带剑?坐车?地铁?飞机?寸步难行,这可是管制刀具!还好,强身健体,弘扬传统国术这两个噱头,在当今社会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而且与现代接轨的武道一脉的仁人志士,老早就开始,从杀人技向表演艺术方向的转型,虽然步履维艰,好歹还是有路可走。 这其中也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剑孤安雨轩,打着弘扬传统国术,正经的武道切磋的口号惹事生非,干了不少不正经的事,有了不小的名声和不少信众,日子过得可滋润; 北有曲流觞,南有温艳阳,两个人纠纠缠缠,“纠”多于“缠”的武林爱情故事,也一定程度上激发了部分年轻人对武道的美好的遐想。 “一曲流觞温艳阳”,这调调:浪漫,曲折再夹杂着刀光剑影,有市场; 还有天刀门东刀管书同,隐剑门西剑乐笑星,以及擎天一棍杨天祥等人都是属于提早转型,且比较成功,与时俱进的一群人。 更有中洲武馆,宫南起麾下的七大无敌先天,风头亦是无俩。 唐门有什么?生育的计划让唐门人丁寥落,迫守空山只有信众唐有德,再加上国情世情,就造成了如今的实质性的传承断绝,有等于无的局面。 如今更是老大开武馆,老二做生意,老三开夜总会,老四当教授,暗器?别开玩笑,那玩意儿是干嘛的?我们可是清白的。 中坚一代尚且如此,还要指望下、下一代出现奇迹么? 唐天道毕生的梦想就是中兴唐门,可是你有梦想,也要有人为你清新脱俗的梦想,买单;也要你的梦想符合国情大世。 所以,大老头就带着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就这么的充满遗憾的走了。 唏嘘中,唐苦拿起最后一枚暗器,这是一朵花,一朵虽历经数百年依旧炫目的花-唐花。 唐花,也称堂花,原本的意思很简单:温室里的花朵。但自从756年前唐门唐正创造并使用了“唐花”之后,唐花在江湖上,也被赋予了另外的含义:绝天,绝地,绝灭,绝世,绝美!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流传着这样一句俚语:五绝无香盖当世,唐花开处百花杀。 相传,当时的唐门内有十大长老之六阴谋夺位,外有七宗八派十三教聚众围攻,唐门处境岌岌可危,内忧外患之下随时都有被灭门的可能。 就在忠于唐门的长老以及唐门帮众或被偷袭,或被明杀,或与敌携亡死伤殆尽,准备拼死一战时,外门精工坊的一个老伙计,也就是唐正,带着一朵唐花站了出来,于唐家堡山门前约战唐门叛徒以及外敌首领:我亡,唐门降,交出暗器秘法以及精工坊! 唐家堡主事人唐老太太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这在敌人看来,就是种默许。 但唐苦估计,处在绝望中的唐老太太是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思。反正无论如何,暗器秘法和精工坊是不会交出去的。 唐花开了,在数千围观者的注视下开了!老伙计唐正苦心孤诣历时33年打造出来的唐花:盛放! 此时的唐花已经不仅仅是器,更近乎道,暗器的止道,人世所能达到的极限。 绝天,绝地,绝灭,绝世,绝美:灭世之光,照射遍唐家堡前方圆百米,敌皆亡! 以后百年,无人敢招惹唐门,谁知道唐家堡内像唐正这样不务正业,用33年的时间只搞一种暗器的异类还有没有?还有多少?在外人看来,唐家堡无疑更加神秘,宛如一只狰狞的巨兽,可以吞没天地。 从此大功臣唐正便被唐门供养了起来,颐养天年,得善终。而他的事迹,便被镌刻在这多形似牡丹,又有些像莲花的唐花的底座之上。 唐苦右手玄玄气源源注入到其色银白的唐花之中,左手抹布轻拭。 唐花蜷曲的33片长长短短叶子缓缓舒张,最后喀的一声脆响,叶片森然,而中间的33根形如小石榴的花蕊缺少了尖端部分,十六根雌蕊,十七根雄蕊上面遍布小孔。浑然一体的唐花,看不出组装的痕迹,奇淫巧技,也不知道那些往外喷的致命东西是怎么装进去的。 这朵唐花是唐天道的半条命,也是唐苦在整座被命名为“精工坊”的暗器阁最喜欢的暗器。喜欢归喜欢,唐花一旦开尽,便成了摆设,纪念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擦拭完暗器阁内的所有暗器,下楼清洁了耆老阁内所有的物件,唐苦便来到耆老阁前的小院落内。将思念小心收起,藏在心里的隐秘角落。 “玄玄气”:不光唐苦自小修习,唐君生等四兄妹也都会,这是唐门唯一的一个具备一些实用价值的内功修炼法门。和那几本缺篇少页,几乎没人翻阅,现在渐渐被蠹虫蚕食的暗器手法秘籍-“暗器精绝”,暗器制法秘籍-“唐门百炼”相比,玄玄气无疑是最被大家所接受的。起码可以强身健体嘛。 和圣道,清虚道,佛道等流派的修炼相比,玄玄气因为没有推陈出新,显得有些简陋。 在境界上,也没有太具体的划分,只粗糙的分为下,中,上三品。 而唐苦目前所处的阶段是:下品顶峰,气的品质和威力大概相当于小乘密道中佛道的沙弥境,清虚的居士境,圣道的举人境或者武者的武士境,与大乘至道第一道人道三境中的第三个境界:心灵相当。体内已经产生气或者叫元气,也可以称之为焏。 玄玄气中规定:通穴,气通三十六大穴为中品;气通奇经八脉:通脉(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为上品。 玄玄气简陋就简陋在没有像其他流派那样,将心境的修炼融入进来,而是单纯的练气。但气为体,法为用。而法无用的玄玄气又无法满足修炼武道的人内心隐藏的那种小黑暗,所以除了唐门有限几个人,玄玄气也是属于濒临灭绝的“珍稀”功法。 唐苦默诵着玄玄气的口诀: “内以仰己, 安静虚无, 原本隐明, 内照形驱, 闭塞其兑, 筑固灵珠, 三光陆沉, 温阳子珠, 视而不见, 近而意求, 黄中通理, 润泽肌肤, 神气通肺腑, 四肢自可持” 而一朵形似唐花的模糊花朵,优雅的旋转在他的丹田之内。这就是唐苦的气之本源,也是体内所有气的源头。花朵旋转,若有若无的气丝缓缓抽离,在唐苦身体内的各大穴位中流淌。 “四肢自可持”-以手带足,以足生意,四肢百骸,手指脚趾,无一不动。。随着唐苦的动作,朦朦的白气开始氤氲开来。 他并不觉得本该“筑灵珠”的玄玄气,愣是被他练出一朵“花”来有什么不妥,反正这玄玄气在种花道人眼中就是那种比末流还卑下,不入流中的不入流的蠢功法。 练出什么来,重要吗? 内,仰仗自身;静,感受元气。 不借于外物外气,修炼只靠自己。 这,就是玄玄气! 第十二章 笑问明镜台(二) 跑步可以强身,和练气可以气壮一个道理,都是求之于自身的修炼,从而使境界得到提升。玄玄气给唐苦踏实的感觉,这些都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而陌离那玄之又玄可达永生永恒的“大乘至道”,反而让他觉得有些靠不住。 练功之道,张弛有致。修炼了一会儿,唐苦觉得差不多了,就自然而然的停下修炼,准备进屋睡觉。 传声筒响了! “你是说,你在清溪洗了个澡?”无数个炸雷在唐苦耳边轰鸣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心情的唐苦懵了。 有些人生阅历的人听到这些,恐怕会这样想:女孩子,爱干净,走山路出汗了,你这又没有淋浴设备,又不好意思问,就自己解决了。很合情合理。 但唐苦脑子里只有三个字:你不该,你不该,你不该啊! “你这里有梳妆台么?镜子也行?”孔仙仙笑着道。都是大男人,恐怕没梳妆台。 进山面见老神仙,能够有幸聊上几句那已经天大机缘了,孔希言没什么准备,孔仙仙同样也没准备。孔希言睡得正香,但孔仙仙却在暗暗头疼这几天该怎么过:洗澡,梳妆,这是两个难题。如今解决了一个难题,虽然是偷偷的,但镜子这东西,偷可是偷不来的。 好半晌,唐苦叹了口气道,“耆老阁有,我去接你。” 满怀心事的唐苦向茅屋走去,半路上就遇到了孔仙仙:宽大的白色衬衫难掩修长的光洁与笔直,披散湿润的长发衬着润红的娇颜,月光下白的耀眼的不光是腿,还有纤手。如玉般手上捻着的龙游粉玉蝶依旧娇艳。 轻盈缓步,步履翩翩,摇曳若仙,幽香阵阵,醉人灵魂。 唐苦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忘掉了心事,全部的目光投注在孔仙仙的头上,身上,腿上:有些美,是可以震撼灵魂的。唐苦这块“木头”,无疑开窍了! 孔仙仙下意识的扯了扯衣襟,可这衬衫毕竟不是长裙,该露出来的,不论怎么扯都是挡不住,“木头!”,声音游荡在空山,清脆而销魂。 孔仙仙身上的衣服是唐苦的,她并没有携带替换的衣服,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穿成这样来见唐苦,但看到他呆头呆脑,失去了初见那种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恼人神态,心中又有些窃喜和得意,同时还有一些隐隐的期盼。 唐苦此时联想的却是“房中术!”跟苦娃娃在一起毫无正行的种花老道,怎么可能不把这种精绝的功法与之分享? 原始的想要征服的欲望和人类兽性的本能在他心里激荡着,越想越是难受,最终,所有的难受聚集在一点,嚣张无比。 他不得不尴尬的快走几步,走到前面以掩饰这种尴尬的聚集。 两个充满复杂情绪和情感内在冲突的人走在一起,表现出来的就是沉默。沉默的走着,走到月光下显得有些肃穆的耆老阁。 梳妆台这东西在罗夫后山还真有,以前的拥有者是唐天道的夫人,唐苦的大娘。 大娘故去之后,这个梳妆台对大老头而言,那就是过往的岁月和痴缠,也是安抚他失望,失落等情绪的最好的工具。 梳妆台古色古香,功能齐全。也是耆老阁内唯一属于外界采购的东西。 此时,孔仙仙坐在镜子前缓缓的梳理的顺润的发丝,呼吸的起伏伴随着身后逐渐浓重的喘息而加剧着。 毫无避嫌觉悟的唐苦居高临下的站在孔仙仙的身后,看到了击碎他最后一丝理智的东西:孔仙仙衬衫上面三个扣子根本没扣,毫无遮拦的白皙圆润露出大半,红樱隐现,山峦起伏,挺拔而激荡人心。醉人幽香入鼻,又缓缓醉倒人心。 他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声音,催促着他去掌控,去探寻。 在被一股纯净而火热,充满雄性欲望的气息包围之后,孔仙仙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着,被一种又怕又期待,期待大于怕的情绪左右着。 灯灭,耆老阁内春意盎然。 金针刺破桃花蕊, 不敢高声暗皱眉。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没有做作,没有刻意的追求,只有男人与女人的本能吸引还有灵魂上的交融,沟通和互相拥有! 就在唐苦忘我的时候,万古以来从无变化的飞来石出现了一道,两道,乃至无数道细密的裂纹,隐隐的传出刺破寰宇的鸣声。鸣声雄浑而又锐利,横扫大宇世界,天道境以上的人物受到的无形冲击更大。 遥远的天机星系星空深处,一道蕴含着空天气息的目光,宛如实质投射而来,绿意盎然。同时,冥土星系的深处亦有一道目光激射而出,光色漆黑。 两道目光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却一路秋毫无犯,跨越了时空转瞬即至:大宇核心,没落星球。 种花道人双目猛的睁开,一脚将酣睡正甜的孔希言踢出门外,同时,蕴含着空天境极致的目光激射而出。 星空外,三道五行大圆满,二阳一阴的目光在星球之外碰撞着,似在交流,无声无息,但目光周围却时空粉碎,乱流爆卷。 临时开辟出来的“星空战场”内,在陌离的意,绿色的巨掌,黑色的气碰撞下:万星毁灭。三声闷哼之后,星空战场消散。 “古离合合意,哼,学老头子起名,威力也不过如此!” “天罡归元,玄元冥土诀,领教领教,两位贤弟还是没什么长进!” “总比你守着老头子的骨灰,蜗居在没落星球苟延残喘好得多。” “盈冲,纪子共:星球虽然没落,但有纯于的至圣混元界在,你们也别想觊觎“至圣本源”” “我们是突破不了老头子的结界,嘿嘿,不过我们。。” “盈冲,不要再说了!离兄,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陌离站在青绿的草地上,惊心动魄的战斗彷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这样良久,良久。 “纯于,你看你选的都是什么人啊,整天想把你死后这点东西吃干抹净。我可是守着咱们当年的承诺,一直守着,虽然有时候也有些贪心,不过你老小子什么人啊,修为大宇第一纯阳大宇至圣,我可打不过你!唉,你说你当初怎么就脑袋短路,非要纯阴加身,沸尽纯阳,弃道身,舍道意,走一条不同的永恒之路。触动“规则”了?” “呜呜,你老小子把自己炼没了,你走了,我真的好累,好累,多少年了?1000年?差不多!想当年,咱们几兄弟笑傲星空,即便寿元有限,但多么的快活。怎么,怎么走着走着,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狠啊,纯于,你够狠!本源之匙不在于法,不在于心,不在于道,而在于你弄来的那头小天机兽,你说你他么的怎么就这么变态,临死临死还闹这么一出。你是打算把你的传承给这个星球的土着,又怕他难以避过虫劫么?” “谷神快些长大,苦娃娃,等你避过虫劫,二老头就送你一场长生的造化!长生,长生,是福是祸?是永恒的生命还是无穷无尽的天道惩罚!” “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我陌离,守护千年,只为一块寰宇独一无二的至圣元胎!纯于,还有当初的兄弟们,陌离想你们啊!谁他么的说大道无情!无情修个屁道!只有“规则”才是真正无情!我入。。。” 哭哭,笑笑,疯疯,闹闹,痛骂一场! 陌离带着两行清泪,终于发泄完心中的情绪,才想到故事的主角:苦娃娃! 闭目凝神,感应半晌的种花道人表情严肃,抹了把泪痕,自语道,“房中术,还可以这么用?厉害啊,这小子!!!” “小清蛙,别吃醋,你可别现在出来!时机未到,前功尽弃!将来等你长大了,好好收拾这小子!让他这么乱来!哈哈哈!” 似乎是听到了陌离的自语,飞来石安静了下来,震荡大宇的鸣叫声没有了,罗夫山宁静,大宇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只有唐苦还在努力的实践着那伟大而奇特的功法。 孔仙仙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云中的仙子,一会儿飞向云端,一会儿疾驰于地面,于是她更死死的抱着怀里的男人,似乎是抱着她的一切! 第十三章 神桃应有怨 罗夫后山的清晨正在鲜活演绎着大自然充沛而历久弥新的生命力。 神奇气爽的唐苦心情是愉悦的,此时他正站在会仙台那株老桃树前,手里拎着一把柴刀。对着那株高约10丈,腰围却只有合抱显得有些纤细的老桃树上下左右比划着。 而那株足足活了一千年的老桃树,枝干妖异的摆动着,似乎是在抗拒着什么。而唐苦依旧不怀好意的越走越近,雪亮的柴刀越举越高:他需要亲手做一个他认为非常贵重的礼物送给她,以纪念这20多年以来最无法名状的一夜。 桃之幺幺,桃之妖妖。 就在唐苦选好部分准备下手的时候,老桃树的某一粗大枝干突然断折,掉在唐苦的面前:与其捱几刀,不如壮士断腕,起码还有的选。动了杀机的唐苦让老桃树很是悲苦无奈。 没理很有觉悟的老桃树,唐苦捡起那段长约3米颇为齐整的枝干,目露沉思之色,然后撇了撇嘴不满嘀咕道,“勉强够用,就是外枝品质稍微差了点。” 老桃树不再摇动枝干,而是发出一声只有同类才能感受到的无声嘶吼,情绪幽怨透着委屈。茅山九霄万福宫前的碧玉桃动了,枝叶狂摇,霎那周遭狂风四起,同时,昆仑山公格尔峰附近的大地冰川内,那株永恒沉默的祖桃树万年寂静的枝叶也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抖碎了静默的时空。 对此浑然不知且犹自不满意的唐苦也不好太过为难老伙计,拎着桃枝下了会仙台,做礼物去了。 孔希言又是另外一副心情,非常忐忑的不时偷望着坐在门前草地上一言不发,两眼望天的老神仙。此时心里的想法却不是很恭敬:酒桌上的话,太不靠谱。凡人如此,就连老神仙也是说过就忘,当成放屁。你看,这摆明了是划清界限,想要赶人的节奏。 老哥哥的称呼自是不敢再讲,老神仙沉默不语,他孔希言只有恭敬侍立在侧的份。多年生活很有规律的孔希言有些饿了,暗自道:这早饭怎么还不送过来。 浑身绵软的孔仙仙虽然在唐苦的帮助下洗漱完毕,但回忆起无比疯狂的一夜,还是如在梦里。身体某部位的剧痛和浑身绵软无力的感觉都在提醒她,那不是在做梦。 脑子里有点空,空空的什么都不乐意想,有些事情没发生的时候,可能会产生很多的不切实际太过超前的想法,但事情发生后,却真的想都懒得想,因为发生的事实根本就不再那些想法之中。 一个事实颠覆了曾经的一个想法之后,连带着对以前所有的想法都产生怀疑,或者说干脆就是懒得记起。 孔仙仙脑子是空的,但心里是甜的,她觉得昨夜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值得她用一生去珍惜,回味。就这样倚着木床上的枕头,呆呆的望着前方,面色酡红,和之前相比,平添了风情万种。 “仙儿,你是不是病了?”饭桌上,以孔希言人师境的修为,本该觉察到点什么,但人的修为和觉悟绝对是两码事。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老神仙坐镇的罗夫后山,会有“监守自盗”的恶劣事情发生。所以他认为自己孙女可能偶感风寒,病了。 脸红是发烧,浑身无力那就是发烧的后遗症嘛。发烧和发“骚”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爷爷,您老人家快点吃。”孔仙仙的脸更红了,娇艳如花,如那朵她时刻捏在手中的龙游粉玉蝶。 唐苦一声不吭的喝着粥,颇有些做贼心虚样子,让陌离本来多云的表情晴朗了起来。不时自得其乐的怪笑几声,让桌上的人摸不到头脑。 早饭后,孔希言决定告辞,一个原因是老神仙的神情让他心怀忐忑,一个原因是担心孙女的身体。这可是比他的老命都要重要三分掌珠。还有个原因是该问的也问到了,心有所觉,急着回去突破境界续命,信奉圣道,崇尚戒条的孔希言本也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得知孔希言提出告辞的想法,陌离点了点头沉吟道,“圣之道,在学问。书中自有浩然气,要得先有书生气,秀才境,无需羞,苦读终老君需记。行走坐卧有正气,千年传承是古气,一往无前是义气,不慕长生天地气。” 又沉思半晌,陌离接着道,“浩然气中浩然意,浩然者,天地之正,立身之本,究其根本还是天地气。气本芜杂,当做到不忘本心,不忘天地。” 苦娃娃做了那种事,很有团队意识的陌离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再点拨一下,免得人家说咱“罗夫后山”太小气,欺负人,带孙女来如羊入虎口。那下次谁还带漂亮女人过来? 想到女人,种花道人的神情荡漾了起来,目光充满遐思。 毫无所觉的孔希言沉浸其中,体味良久,种花道人的话如晨钟暮鼓般,让他回忆起了当初苦读求学时候的青葱岁月,如今的他,因为环境,地位,年龄等因素的确是变了太多,圣心蒙尘。而老神仙的话犹如拨云见日一般,给他指出一条光明大道:求学问,立身正,这是根本,而修为不过是顺势为之,无需刻意。求道,当不忘初心。 孔希言起身,长揖到地,恭敬道,“小子谨记!” ------ 青蒿园前,相遇的地方,唐苦无比艰难的从身后扯出那把未经细琢,但样式古朴,触手温润如玉充满祥和正气的桃木长剑。 “送给你!”双手捧剑的唐苦,望着孔仙仙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虔诚地说道。 孔仙仙笑了,笑容明媚了天地,娇声道,“木头!” 孔希言无疑是一个识货的人,他呆望这把突然出现的三尺木剑:色泽赤红,光润如玉,隐现霞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快步近前,颤抖着的手抚摸着剑身,呢喃道,“这是千年老桃,千年老桃,神木啊,神木啊!” 这赤红可不是市面上那种刷了油漆的样子货,这是时间和岁月累计起来的奇异力量的外显,简直是:价值连城,呃,不,可遇而不可求的宝器。 在孔希言连连眼色的示意下,孔仙仙将梅枝插在衣领上,以古礼接过桃木剑,轻声道:“苦兄,古语有云,赠君以宝剑,还君以明珠。仙儿此行为示虔诚,未带身外之物,只有此物相赠了!” 说罢,孔仙仙闭上美眸,伸出娇艳红唇,在孔希言的注视下,在唐苦的脸上香了一个响的。 唐苦呆若木鸡。 孔老爷子忘了宝物当前,神情抽搐的伸出手指,指着两个人:你,你,你,你。。。 手指不停的切换着对象,但除了这个“你”字,这个自幼饱读诗书的人师,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仙仙没理快疯掉的爷爷,眼中只有唐苦那纯净的面庞,干净的眼神,“莫相忘,仙儿等你!” 这一个吻,一句话,已经是家教很好的孔仙仙,所能表达出来的情感巅峰,能够在此时此刻做出来的行为极限,也是对以前形象的颠覆,更是个人觉悟境界的重要突破。当然,昨夜偷偷摸摸的率性,不在光天化日谈论之列。 唐苦心弦颤动中,重重点头,理屈词穷的他,唯有点头,眼神亦真诚对望:真挚,充满着恋恋不舍。 唐苦的回应虽然简单,对孔仙仙而言,够了。 这个“木头”! 此时她才想起来旁边的爷爷,而孔老爷子已经激动的开始口吐白沫了。孔仙仙不由得有些尴尬,娇羞转身快步行去,路虽崎岖但平,不过孔仙仙走的却是那么的艰难。暴风雨一般的“折磨”产生的后遗症,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直到孔仙仙的背影消失不见,唐苦方不舍的收回目光,望着仍在那你个不停的孔老头笑着道,:孔爷爷,您老也有。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桃木镇尺,递给孔希言。 望着赤红如宝玉的镇尺,孔希言总算是慢慢回复了正常了,一把扯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些暗爽,老神仙身边的人,也得管我孔老爷子叫声爷爷:美。只是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孙女,孙女,宝贝疙瘩?突然机灵一下想起了什么! 孔老头双手不停的抚摸着桃木镇尺,扭头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孙女,唉,等等爷爷。你给爷爷说说,到底咋回事咧!!!” 孔老头没了来时顶天立地的风范,窜跳间,宛如一只白色的大猴子,为这寂寞清冷的青蒿园,平添许多生气。 第十四章 道人补元胎(一) 飞来峰中,飞来石边,飞来石遍布裂纹,后人所标记:“飞来石”字,字已不见,眼前的只是一块“顽石”。 种花道人陌离手抚顽石,表情甚是唏嘘。 “苦娃娃,今日当为你讲道:一是无常之道,一是为人之道,一是至圣之道!” “嗯!” 瞥了眼又回复到以前沉默寡言状态下的唐苦,陌离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寰宇初生,最先有的不是气,也不是地,水,火,风,更不是五行元素。最先有的是秩序!” 秩序二字方出口,罗夫后山的上空突然惊雷阵阵,彷佛这两个字从陌离嘴里说出来,惊恼了老天一样。 陌离冷哼一声继续道,“抛开这个没落星球天,道,法的观念,你把我所说的都放大到无限大,无限大之后再无限大,不要有界限的去理解:天,道,法的概念。” “我懂!” “有了秩序,方才有了以后的一切,这个秩序,你可以理解成“道”” 我之功法名为:古离合合意,与盈冲的天罡归元,纪子共的玄元冥土诀,虽然都是大道三千中的一种,但殊途同归,到最后不外乎求一个气化五行,天:空,灭,幻,演化阴阳,合一之道。” “天地载道,道存则万物生,古离合合意就是从时间中抽出一丝古意,从空间中取其离意,时空相合,所以我之气,可合,可分,合则可超越时空,分则可破碎万物。” “无常之道,常是恒常,而无字在前,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没有恒常之道,古离合合意是我的道,而非你的道,所以欲寻道,当寻己之道!” “寻道需理解天地的概念,想理解天地的概念,先明了自身,头之上为天,脚之下为地,人本就是顶天立地而生,欲求道不可执迷于天空与地空。” “为人之道,顶天立地,无问对错,需无愧于己心,能者大矣,责之甚也。需谨记:至则反,盛则衰,见落叶而知秋临,见水冰而晓冬意,见微知着,立命保身。有命方可担责,有命方可行道!” “至圣之道,体刚者身体强健,血气绵长,百年之寿可期;气长者元气生生不息,通经贯脉,百二十年之寿可望;心灵者忘尘忘命忘我,体气合一,寿限加10有余;以忘我之心,行贯通之气,辅绵长之血气,可达“合一”;合一之后有“元根”,五行有一,此为化生;化生之极也有法,法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者道之极,术者法之极;化生之后可窥天,亦称幻天,一气化二气,三法变六法,此境可飞天,寿300寻常事耳;幻天之上是为灭,风火雷电灭,一灭一枯荣,切记:柔者戒之弱,刚者戒之强,天地赋命,必有生死,草木春秋,亦枯亦荣;灭天之上是为空,视规则之诱惑为空,视此身之所有为空:天道第三,天道补遗,天道空空,尽可以自己体悟,此时五行流转,生生不息,虽万有,需谨记:空!;天道之上:玄,涅,恒!此时需牢记:天岳之外,尚有山尊,至上之人,亦有圣人,永恒之上,亦复如是!” 种花道人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心事重重的他讲的非常凌乱,不像是传道授业,更像是长者临终前的嘱托。但他知道,以唐苦的悟性,再乱些,他也会懂。幻天之上,能活多久,他也没说,可能是觉得那些东西太过于遥远,所以显得不那么重要紧迫。 “二老头,你要去哪?”陌离的话,唐苦记下了,即便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那不重要。他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种花道人的道心又一次被重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很痛。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讲着他大宇第二陌离心里的大乘至道,又从大乘至道讲到神木,讲到灵兽一脉,讲到星空之外的苟且,接着从星空之外的长风,雷隐星系讲到冥土与天机,又转回到突破境界的每一个注意事相,还讲到了天道之上专属的星空战场。 星空战场涉及到生死,种花道人做了着重强调:“为了保护寰宇恒定运行的规则不受破坏,所以规则约束,所有天之境界之上的战斗,必须在星空战场内进行,这个星空战场,更像是真实世界的投影,真刀真枪,真伤真死。” “宇宙初生是为规则,一切都为规则所掌控,逆天?可笑耳!规则运行了无数年,何等的事无巨细!何等的完备完善,你虽以为你逆天,其实不过是规则之下给予你的一种感受恩赐,仅此而已。” 转过身的种花道人借罗夫的晚风,吹干脸上的泪痕,做遥望星空状,不知不觉,论道已从清晨直讲到傍晚十分。 唐苦默默的听着,心里暂时放下了对情人的思念,但彷佛将要失去二老头的这种悲哀却填满了思绪,压抑了心,堵塞了胸怀,撕扯着灵魂。沉默不代表蠢,不说也不代表不不懂,他的直觉向来敏锐且精准。 “人道:体刚,气长,心灵;灵道:合一,化生,法生;天道:幻天,空天,灭天(天灭);至道:至玄,至涅,永恒;永恒之上。。。。。。” “无常之道,为人之道,永恒之道,一条条的路让唐苦应接不暇,神木,星空之外,至圣至尊,元圣天尊,星源帝君,星空战场,星系纵横,大宇天下,大宇之上,寰宇七十二,天之尽头,永恒之上。”这些怪异而又新鲜的名词,不光是种花道人纵横大宇天下之阅历,其中更有元圣天尊大宇至圣纯于意,以一界至圣之性命从规则之下盗取的“天机!” 时间流逝,月无明,秋雨秋风愁煞人。罗夫后山的这风雨来的分外的清冷彻骨,但飞来石边上的这一老一少就这么保持着静默,甚至站立仰望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二老头,你究竟要去哪?你,你走了,我就自己了!”唐苦轻声道。 种花道人忽然笑了,笑容灿烂“以前规则是从来不会错的,视众生如刍狗,但现在它有了疏漏,而你:占了天机,避了虫劫,得了本源,五液(血,胆,粘,涎,泪)缺一,心性自然,至情,至性!不是你还是谁?别让纯于白白牺牲,二老头等着你告诉我永恒之上的秘密!” 忽而转首向天,右手在心,左手屈指捏雷印,种花道人陌离突然大声诵道,“我愿尽我所能,尽我余生,不论置身于何地,不论置身于何境,遇男遇女,贵人凡人,我誓唯一之愿,在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焚身骨碎,不足惜!” “纯于,不见千年,我陌离,做到了!”“苍梧之誓”本就是规则之下的最高誓约,此时种花道人陌离长揖以对飞来,苍凉与豪迈惊天! 雨大了,石,石边人被雨水淹没,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至圣元胎有瑕,道人当补之! 只为了千年前,纯于面前发下的誓言! 第十五章 道人补元胎(二) 望着雨雾中种花道人步履踉跄,逐渐远去,渐渐模糊的背影,目眦欲裂的唐苦忽然大声叫道,“二老头,别走!别走!”声音嘶哑凄厉,穿风破雨。 背影顿住,“宴席终须散,大道一场空。你不会留在这里一辈子的,我也不会!” 唐苦大声道,“如果大老头和你在这里,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让纵横星空的陌离泪如雨下。 “我要喝酒!”陌离大声道,强忍着转身的冲动,大步而去。 规则无情,生人有情,大多数时候最苦不是有情,是绝情:绝不想绝之情,忘不想忘之人,断难割舍之缘! 而命运如悲歌,活得久,修为高不代表会快乐! “留一手”,似乎是各门各道派的前辈们最喜欢干的事,但留着留着就会发现:一手鸡毛,留无可留。很多小门派就这样没了绝学,断了传承,而大门大派也随着留一手的继往开来,发扬光大,逐渐没落着,直到没无可没,落无可落。。。 唐苦也留了一手,所谓最后一缸酒之后,还有半缸酒,半缸酒之后还有没有一坛酒,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这场酒: 唐苦醉了,醉的很苦;种花道人也醉了,醉的像个刚会喝酒的孩子。 这场酒: 默默! 种花道人出了花满楼的时候,唐苦肩头的抽动从轻微一下变得剧烈了起来,有了裂痕的眼角不断流出细密的血丝,呜呜的低吼如困兽。 但他忍着! 种花道人的酒意随着又登飞来峰逐渐散去,踉跄的脚步渐渐稳如泰山。雨未停,景色迷离:山,水绕之,林,鸟栖之,曲径可通幽。 身体无处不空,道意无处不在。气内敛,神游外;古意弥漫,时间滞留,离意盎然,空间无限。 蓄势已到巅峰的陌离,忘掉了所有的牵挂,他,要以一身空天至玄的修为,修补这至玄至涅的至圣元胎。 元胎如卵,如巢,有了裂痕便不完美,而不完美的元胎无法开启那纯于意费尽千辛万苦,不惜舍身得来的“众妙之门”。 此门就是规则的漏洞,也是大宇之主以命换来的“天机”。 幼生的谷神清蛙吃醋闹出来的动静,并不会对至圣元胎有什么影响,毕竟它还小。哪里出了岔子陌离也并不清楚,就跟他并不清楚那道门是什么,门里面有什么一样。 自嘲一下,“呵呵,原来我陌离,也不是万能的!”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至道亿劫,证吾神通。包罗天地,养育群生。万神朝礼,役使雷霆!洞汇交彻,五炁腾腾。以古意奂长风,以离意奂雷霆!万物皆空,惟我心不空,风!雷!敕!” 此时的陌离,道袍飘摆,声如天道,长袖拂空,神合气,气合体,神破虚空。 古离合合意,本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修行之法,在于意,在于念而不在于形体的动作,但如今的陌离,发丝根根立起,不光以气化声,诵了古离神咒,手指也如穿花蝴蝶一般,360个周天大圆满诀印瞬间完成。 他拼命了,为了那千年前的盟誓,也为了给苦娃娃开启一扇永恒之上的玄门。 无尽距离的星空之外,有一个星系名雷隐,浩渺的星系深处有一雷池,雷池无边,无边雷池里面有一道寰宇初生之时的雷灵,色紫,粗壮,刺天。 无尽距离的星空之外,有一个星系名长风,浩渺的星系深处有一风域,风域无边,无边风域里面有一缕寰宇初生之时的风根,无色,细小,碎空。 雷灵动了,风根也动了。 彷佛被无可抵御的天道召唤一样,各自喷出本源之光:紫色的雷束,无色的风丝。 飞行中,雷束不变,依旧那么艳那么大,风却变了,从一丝一缕变为呼啸飓风。雷束直行横扫,风绕其上,一往无前,势如破竹。此二者无视时空,瞬间就穿破纯阳混元界,到了罗夫后山的上空。 须臾间,雷束轰击在元胎之上,激起灿烂的雷光,飓风回旋,无孔不入的吹干了元胎轻微融化后的灰白色的液体。 持续着,雷不停,风不止,缝隙一点点的变小,变轻微,而元胎更深处也在一点点的浸润着,吹干着。中间的粗糙不平,则补之以元气-陌离修炼无数年的古离合合意之元气。 逆天必有天罚,规则的条纹隐现,陌离的指尖开始颤抖起来,嘴角的血丝逐渐变成流,清溪一般的汩汩而流,沾湿了胡须,染红了道袍,斑驳了那逐渐完整起来的“至圣元胎”。 “护道苦,我入你。。。”陌离大吼一声,神色更加狰狞,疯狂的催动着依旧强悍无比的元气,维持着雷束的完整,飓风的狂暴,抵抗着规则带来的那种几乎无可抵御的:灭身,灭魂,灭一切之苦。 怎么才算修补完?抱歉,他也没有经验,只知道,坚持的越久,那便越好! 雷鸣,风啸,古离的嘶吼,融合成近乎道的大道之音,盈盈而不绝。 陌离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雷束变得瘦小了,风势也弱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就在他的身与魂即将被泯灭的时候,一声蛙鸣隐隐,至圣元胎朦起一道辉光,辉光射在陌离的身上。 蛙鸣清越而紧迫,辉光屏蔽一切,也隔绝了宛如猫戏老鼠般玩弄着陌离的“规则”。 陌离倒了,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元胎之上,元胎润泽,似乎是修补好了! “老子怎么没死?!!!”这是陌离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像是庆幸,像是不解,像是幽怨,像是骄傲。。。 但嘴角那抹笑意出现在浑身是血的他的身上,分外的怪异。 陌离醒了,看见了唐苦那张熟悉而亲切的脸,还有他眼角未净的血痕。 “你,你,你,你。。。”种花道人感觉浑身清凉,掀开薄被看了看清洁溜溜的自己,然后薄被护身,颤抖的手指指着唐苦。犯了一个和孔希言一样的病,你个不停。 “全是血,不能穿啦!”唐苦笑了。二老头保住了。 “我以为我会死!”缓过神来陌离郑重道。 唐苦想了想把种花道人抱下飞来峰时候的情景点了点头,“嗯!” 陌离又道,“不过好像不用死了!”多么的莫名其妙。 但唐苦懂了,他又笑了。 回想起来,似乎和那声蛙鸣,那抹辉光有关,唉!人情人情,想我陌离,除了纯于老乌龟,也会欠人人情。 不死真好! 陌离蒙着被,很放松的睡着了:山空人静,放下心事,不睡觉干嘛?更何况是果睡,舒坦! 唐苦笑着走了,酒可是真没有了,但要酒还不简单?以元气催熟的酒,味道中虽然差了点自然的韵味,但也还能入口,就是采百草麻烦些,但二老头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么。 唐苦的幸福很简单:有人牵挂着,和被牵挂着,粗衣陋食不为苦,远离喧嚣我愿足,够了! 这时,他终于可以有空思念起孔仙仙来:妞,你还,好吗? 第十六章 凄凄怎堪忆 这些天,罗夫后山平静下来,唐苦的日子过的忙碌而充实,一日三餐,两人粗茶淡饭,自得其乐。而茅屋酒香阵阵,又回复到往日的勃勃生机。他清晨和黄昏还有空去看看那块已经没有“飞来石”的飞来石。日出而作,日落练功,一切都井井有条。 陌离恢复了往日的懒散,只是他的内心,远不及外表那么宁静:星空战场内与盈冲,纪子共一次交手,寥寥数语,一直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里,让他不停的反复琢磨着。 到底盈冲想说什么,让一向阴沉寡言的纪子共急着出言打断呢?这里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人间事已了,该去星空之外走一走了。 修者当果决,种花道人也从来不是拖拉之人,就是这里还有一个他放心不下的:苦娃娃。 晚饭后,唐苦收拾之后,跟陌离打了声招呼就回茅屋了,而陌离,溜溜达达却上了会仙台。 “老伙计,我来看你了!嘿嘿”老桃树前,种花道人两眼火热的盯着面前的那株老桃。 桃树枝干摇了摇,示意它知道了。 陌离撇了撇嘴,瞪着眼睛似要表达不满,但他眼珠一转,又收回了即将出脸的微怒的神情,继续嘿嘿笑得像朵花道,“老伙计,相处千年,做邻居也做了数百载,老道有一事相求,相信你也不会拒绝!” 此时的老桃树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很不好的预感,神木通灵,更何况种花道人的不怀好意已经写满了脸,容易干的事会来求自己? 老桃树狠狠扭过了身子,把自己以为的屁股一面对着陌离,意思很明白:莫开口,开口我也不答应!吗的,小的刚让老子壮士断腕,老的更不是东西,免开尊口,请您吃屁! 只是这动作猛了点,咔咔响声,差点扭断了根。 种花道人愕然的望着老桃树心道,你那脸和屁股谁分的清楚!但老桃树的不乐意,陌离懂了。他并不理会,反而自顾自说道,“老道只不过是想借你树心一用!” 只不过?借?树心?你还能再恶心点不?老桃树来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只是树根咔咔声更响,身子扭得更厉害。 陌离有点恼羞成怒了,怒喝道,“老东西,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你到底借还是不借?不借,别怪老道动粗了!”说罢,陌离摆开干架的架势,道袍飘摆,须发皆张。 老桃树也怒了,听说过借钱借物的,没听说过借心的,不借给他,他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要动手了?我他么的是打不过你,但你这么欺负树,我死给你看! 扭转腰肢的老桃树枝干狂摇,周围荡漾起一股浩然而神圣的正气,摆出一副宁为玉碎的架势:来! 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连唐苦都能偶尔在它身上捞点便宜,今日吃错药了? 老桃树的举动让陌离愣了半晌,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于是,收了架势,上前几步坐在老桃树下,手上的庞大的酒碗举起,自己先猛灌几口,然后往树根倒了少少,靠在树干上的陌离显得有些落寞。 良久,陌离开口道,“老伙计,我给你讲个故事。”顿了顿又道,“好多年前纯于讲给我听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孩子”,当它有了意识的时候,发现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孩子把这块它生活的地方,命名为“祖地”!” “很久,以后。它觉得虚无,昏暗,寂寞的祖地很无聊,它需要颜色来点缀,于是世界便有了五颜六色的花,青翠的树以及很多不知名的植物。孩子撒尿拉屎和泥变成了山川大地以及河流。使万物得以延续。” “又过了很久,玩厌了所有的颜色之后,它觉得这个世界太静!它想,要是能有些会动的东西就好了!” “这个世界就出现了一种名为“龙”的生物,看着这些龙在奔跑,嘶鸣,进食,它又专注了起来。” “它是个很奇怪的孩子,唯一,不再生,所以生下来它就永生不死。而且它的意就是天意,可以演化一切生灵以及它想要的东西,虽然它的能力强大,但它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强的创造力。” “龙,开始适应这个世界,开始了进化和繁衍!数量急剧增加,而它们的食物越来越有限,光靠孩子当初创造的那些,逐渐捉襟见肘,于是龙开始了分化,掠夺,破坏,杀戮。甚至还毁了孩子最爱的几座花园,几棵树。” “刚开始,孩子还竭尽所能的满足龙的需求,直到它很累!祖地逐渐荒芜了起来,而龙成了不听话的玩具!” “终于有一天,孩子生气了,蕴含着天怒的一脚踏在祖地的正中,没轻没重的孩子,把祖地踢的四分五裂!” “以为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开始的时候,孩子很害怕,后来发现,它不光没有弄死自己,它还变得更加的强大了!一个孩子,变成了许多个孩子,许多个有共同思想的孩子!!” “它找到了新玩具,就这样,这些有着共同思想的孩子把那祖地的碎片,踢成了无数,无数再无数!直到它觉得累了,厌了,也就停下了。此时的祖地变得无限大。而当初诞生孩子的那块祖地虽然碎成了无数块,无限大,但那里还保留着一块孩子脚底下的那块-“始地”” “又很久以后,孩子变成了少年,他又开始新的创造-造出一批无需吃喝,天生具有神力,但又互相克制的群体,它让他们打架给它看!就这么看着,冷漠的注视着,而孩子一点点长大着。当这个群体有些人“勘破虚妄,啸问苍天,追根求源”的时候,孩子觉得受到了威胁,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威胁,这个已变成少年的孩子,仍然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它是至高无上的!” “大荒芜,大毁灭!它可以随时把一切推倒重来,这是一个让所有仙魔无可奈何的底牌!” “龙吃了它的花园,不听话;“神人”虽然不用吃喝,但能力太大;于是它创造了人,平凡,普通,即便这样,它也不会赐予他们恒久的生命!因为这样,对它有潜在的威胁。” “它没有生老病死,予取予求,可以任性的创造和毁灭,更可以花无数纪元,去玩一个它认为有意思的游戏。随着玩耍它变得完美,变得没有瑕疵,变得浩渺无际!身体成长如青年,但本质上,它还是给孩子!它没有情,没有爱,没有苦,没有离,没有任何情绪!有的只是它认为的“可以”或者说“可以存在””。 “人,或者那时候叫人的祖先,对于孩子无疑是更新鲜的东西,它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们一点点的进化,演变。它还要继续旁观无数年,看他们的恩怨纠缠。它玩性未尽,没有尽善尽美,但总有一天,它不会再是个孩子!” “人无疑是渺小之极的,寿元有限,终其一生不过百年;吃的有限,用的有限,空间有限,能力更有限!无数个有限的悲哀,给予了孩子不错的安全感!但,终有一天,它会厌烦,它会像丢垃圾一样,把这摊世界,卷起来丢进垃圾桶!” “这个时候,谁还能证明我们存在过?!这就是刍狗的悲哀!” “它强到无法无天,无数纪元的积累也让它逐渐完整!就连最后一个“明显的”瑕疵-始地生灵,都被它弄出个虫劫控制的死死的,留着始地,不是说它遗忘了这里,而是它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让它兴奋的东西出现。我入!!!毁灭是迟早的事情!因为我们,都是玩具!” “当年纯于假意接受了天道的恩赐,接受了规则的诱惑,呵呵,谁能想到,这老乌龟只是为了那扇“天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万世之后,真是一只伟大的老乌龟!真他么的伟大!你要真是乌龟该多好。呜呜。” 哭了好一会儿,种花道人终于结束了这个冗长的不像故事的故事,“纯于不想做玩具,我也不想!” 老桃树摇曳着,似乎沉浸在这个故事中无法自拔。 种花道人接着道,“当年混元始地一战,除了昆仑的那个老葫芦跳出来帮忙,你们家那个老乌龟,跑的比谁都快!躲在厚厚的乌龟壳里不敢出来,不过你也别惭愧,可以帮忙的规则之外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还有几个,出乌龟的不止你们一家。躲在乌龟壳里,守着看似无限的生命,其实不过是等死!是跳出来挣一个自由,还是就这么混着!” 这次种花道人很大方,说完便将手中的酒碗里的残酒全部倒在树根上。体内元气蠢蠢欲动:好话说尽,如果道不同,老道可真的不念香火情,动粗了! 和苦娃娃的将来比,你这个老乌龟同样不值一提!可惜归可惜,再可惜你还是一只老乌龟。 第十七章 一日三宝现 天地化胎,万物如来。神物自成,规则之外。而这株老桃树虽然“年轻”,但出身高贵,所以谓之“老桃”,它本就属于规则之外的极有限物种之一,可称神木。而神木所拥有的力量其实就是至高无上的规则,这种力量连规则都无权干涉。 神木心如金:年生一寸,百年尺余,千年不过三尺许,其价值无可估量。与普通树木那动辄合抱,又高又壮的所谓树心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老桃树艰难的吐出二尺左右的漆黑木条,算是不用被抽筋扒皮,主动求和了。 陌离唏嘘着接过虚空中的黑木条,忽略了已经枝干萎缩,本就零落的桃叶不断的掉落这个事实,注视着手中黑木条缓缓道,“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短了点。” 老桃树差点当场气绝:爷俩一个德性!我这都被你忽悠的吐出三分之二的精华了,你说这话,有意思吗?再吐我就死了啊! 种花道人嘿嘿笑着,不甚满意的拍了拍老桃的树干,拎着黑木条哼哼唧唧的下山了。 礼成一件。 回到花满楼的种花道人揪着胡子冥思着:三为法之极,临别赠礼,怎么也得配的上他大宇第二的身分啊。胡子一根根的揪掉,第二件,第三件礼物终于构思了出来。 洋洋自得的陌离,从没认为自己寰宇第二这个身分有什么不妥,纯于是他亦师亦友的大哥,那么他当然是老二,大宇第二。这是他的坚持,即便纯于故去千年,他的意识还是自己就是,也一直都是那个大宇老二。在这一点,他和唐苦的思维模式简直是一模一样,固执的可爱。 第二件礼物是一颗凝聚了他陌离一生修为感悟的“道种”,所谓道种,就是在修炼境界提升到天之境界之后,体内形成的形似一缕火苗的气团。对其本身无意义,但唯一。天道境界之上都可自由把它送给别人,为他人种上一颗,但也只有一颗,不是亲传,不是至亲,那就想都别想了。这是个利人不损己的好东西。 以他空天极致的修为,这礼物的分量可太重了。 讲道之时,唐苦虽然没有问,但陌离一直心中有愧,天道地道人道讲了一堆,但具体的功法和修行路径半点也没,修他的古离合合意?最多也就他这样了:半死不活,吊儿郎当,看似风光,其实凄惨苦闷;即便修纯于意的大宇无极阴阳意,到头来也不过纯于那个水平,可能还会乱了自己的道心,到最后画虎不成,狗都不如。 道一定要求己:方可自由,方可自我,方可独立于世间,方可达到极致,方可顶天立地,方可有一线机会,击破那存在万古的规则,得一个解脱。 这条路很苦,很艰辛,甚至大多数的时候根本没有路,一片迷茫,看不到希望,但必须要这么走!唐苦是不在乎,陌离是硬起心肠装糊涂。万一,万一,唉,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他陌离坚信:这个占尽了天机,出生在始地,又能安然无恙避过虫劫的好运小子,不会这么容易屈服的! 仅此而已!说多大希望,那是自己骗自己。不过希望的火苗即便再小,也会生根在他的心里,不会熄灭。 讲故事归讲故事,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唐苦的前路会多么艰难孤独,没有人比他陌离更清楚。 第三件礼物是一枚白色的指环,此时正被陌离捏在指尖,仔细端详着:外表光润如细瓷,其形可大可小,内含空间,而里面的空间随着主人的修为,可增大,大到什么程度?老大了,同样的指环种花道人也有一枚,里面的空间大概有一间现代公寓那么大。 这可是了不起的物件,就是名字土了点,他手上那枚叫:白土;他自己的那枚叫:白土壹,盈冲的那枚自然叫:白土贰,纪子共那枚以此类推。 这就是所谓的“规则”的恩赐! 幻想中:几块星辰铁,数两空间金,随便打一枚不就完了么?这东西是禁物,是规则之下,绝不允许存在的东西。就跟你上飞机要被立体全方位扫描一样。空间类物品就是禁止携带的物品,而规则就是那负责扫描,没收,毁灭的执法者。所不同的就是规则更加缜密没有遗漏,更加的无情而已。 据陌离所知,大宇世界空间指环,只有这四枚。寰宇当然更多,但也极为有限。据说白土指环所谓的土,就是指那个“孩子”,踏碎祖地脚下的那块幸存的土,因为与规则亲密接触过,所以蕴含着规则。 如果以指环的数量论实力,那纯阳大宇无疑寰宇第一:没有谁成了至圣之后,还能够像纯于意那样除了脸皮,什么都要:拿了一个,再要一个,然后顺走两个,趁你不注意还偷你东西。最后撕破脸还能够正气凛然的大打出手的。。 陌离苦笑着陷入到回忆,神他么的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真是个老乌龟,老流氓。 白土指环不可转,是谁的就是谁的,人死物灭。可能是那一架打的太狠,也可能是规则根本就不在意脚下那块泥土制出的东西,也可能白土指环数量太多存在共生关系。所以,纯于虽亡,白土犹在。 而白土上面的那缕属于纯于的神意,却永远的消散了。 第二,第三件礼物直接就能送,而第一件礼物却让陌离费尽了功夫。 花满楼古意弥漫,离意盎然,元气沸腾。 而那根漆黑的老桃树心,表面逐渐融化了起来,布满了其色殷红,隐含金丝,珠圆玉润的液珠。 这一练,就是一夜,拼搏的精神与唐苦那一夜的不知疲倦差堪彷佛。 神木本就珍稀,而老桃的树心无疑全是精华,没有糟粕可言。到手之前那是别人的,自然横挑鼻子竖挑眼,到手之后那可是自己的,一点都不能浪费。陌离快乐的忙碌着。 黎明之前,月将落,剑成:剑长2尺,色更漆黑,锋脊从锷腊,茎格首箍穗,结构完整。两条精致而森然金线从剑尖延伸到剑锷。剑把浑圆光泽,正反各有一条小金鱼,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灵气十足。 无需注入元气,剑身自然朦起氤氲,色红而含金,充满着神圣的气息。 剑成瞬间,雷鸣隐隐,冷风呼啸,大地动摇,毁灭一切的规则之丝(无意识的规则自发行为)隐现,彷佛天妒神剑。 陌离信手一挥,雷止,风停,地不动,规则之线寸断消散。 陌离清楚知道:这是剑之力,他根本就没有动用半点元气。 看了半晌,对此剑甚是满意的陌离,却摇了摇头,得意自语道,“啥都好,就是太漂亮了。唉,麻烦!” 一口古离气喷出,包容剑体,过了一会儿,宝剑大变样,光芒不再,神气内敛,藏而不露,普普通通,那不久之前绑好的剑穗更是掉了颜色,显得颇为陈旧。 忙活完了的陌离,望着整齐摆放在前面的三件礼物,心里升起一种名为“离愁”的情绪。 良久他甩了甩头,不再睹物思离,迈步出了房门。 酒当醉,醉当吟,醉,当舞,只是他那疯疯癫癫的所谓舞蹈,怎么看,怎么看都像是在:蹦迪。 “忠孝节义古难全, 心生怨憎太极拳。 明心见性时常忘, 或疯或癫坐念禅。 人之初谈性本善, 人法地羡道法天。 四圣谛笑八正道, 成仙成魔一念间。 红尘如苦海, 天地本无缘。 万古难相见, 惟有月高悬。 忘喜,忘悲,忘忧,忘空,忘命, 莫怨,莫妒,莫嗔,莫恨,莫念。 此时应醉,银轮乱舞, 月清,月朦,月正,月满,月残。 长风知我意, 天雷震天关。” 道人似在发泄,只苦了这天上风,云中雷,天中月。 这一宿,罗夫后山太闹挺! 第十八章 临别话苍梧 苍梧者,也称仓吾,本为古地名,古属百濮分支,后楚国并入楚地设苍梧郡。地域大致在长沙郡南、桂林郡北的地区。《山海经·海内南经》云:“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因这里是始地古先贤的葬地,所以,苍梧便有了别样的含义。 相传,始地大首领帝尧死后,因舜的谦让,帝尧的嫡长子丹朱做了短短三年的大首领,天下大病。臣民皆朝见舜而不拜丹朱,于是舜顺天而即位,丹朱退位寄情于围棋,成就斐然,他的兴趣本就不是带领臣民为了吃饱饭而劳心劳力,而是个人爱好和追求。所以不争不抢,他终于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了。 最后帝丹朱把自己玩成了始地“二世祖”的先驱,留名于后世。 帝舜仁爱而渊博,帝丹珠随性而执着。二人葬于此,此地就成为始地象征着忠诚,仁爱,执着的象征,同时也蕴含着规则中誓不可轻发,发而不可违,发而不可收之意。 种花道人指着云中若隐若现的雄浑山峰娓娓道来,“苍梧不在人间,苍梧在心里。以元气召唤,这是苍梧的神与意,就有了苍梧之力!” 背手而立的陌离,目光充满追忆,似在追忆千年前,酒后的纯于意拎着他,跨越无数星空,来到这始地,然后不由分说,召唤出苍梧,让他发了一个永生难忘的誓言:苍梧之誓。 往事已千年,庄严声音犹在耳边,熟悉面容恍如眼前。 于是他就成了纯于意真真正正的兄弟,成了不分彼此的自己人,他们这一脉,叫玄,或者称玄之一脉,取其深奥,玄妙,不可捉摸,无法描述之意,当然还有引申出来的固执固守之意。 大宇至圣纯于意可称为:孤玄,懂了天机,抛弃尊严,最后落得孤军奋战,最后愤而阴阳加身,舍己而求未来之变。 而他种花道人陌离,可称为:守玄,他无力逆天,千年以来的不断尝试,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苦练“房中术”大法,不过是想借着至圣本源,求一个破天至至,由至而涅,与那狗日的天机,拼他一个即使鱼死网不破,也求一个解脱。 不达至玄,至涅,连一个拼命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觉得自己也是:苦玄,比唐苦都苦。 而始地唐苦的出现,谷神蛙的出现,纯于意求的那一丝微弱的“变数”终于出现了。彻底明白纯于心意的陌离,还是倾向于自己的定义是:守玄,守护玄之一脉的传承,将他传递下去。 至于唐苦玄之一脉的道路和定意,需要他自己去寻,自己去找,别人给的,对于玄之一脉毫无意义。此脉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当然顺便求一个自身大自在。 玄之一脉的传承,玄之又玄,没有功法,只有各种“道”与“意”;虽有溺爱,给予诸多逆天的“礼物”,但对对方的自己的路,却从不干涉;给你一个光明的思路,给你一个终极目标:路,你要自己走。 因为这条路太“玄”,太险,太苦,太难。所以注定不会有很多道友,多年的考验,纯于意选择了陌离,多年的相处,再加上机缘巧合,纯于意和陌离又同时选择了唐苦。 这一脉,就这三人,其中最牛的还挂了。所以孤玄的定意不光是纯于的,还属于目前玄之一脉的。人丁寥落,孤苦伶仃,就是比起明日黄花的唐门,声势人数上还弱了三分。 “二老头,我可不可以在这苍梧之誓上加上几句?”唐苦对着陌离元气化出的那座神圣山峰,轻声道。 陌离心中一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在琢磨这要求的可行性:好像没听说过,郑重宣誓的时候,自创台词的。大多数情况都是领头的说一句,下面的跟着说一句,以示上下一心,庄重严肃正规。 不过,随便!随心随性,不会干涉各自的道和路。反正老乌龟走了,玄之一脉,我最大。 想到此,种花道人点了点头!并暗自赞叹着,并为自己当年没有如此创举产生了丝丝懊恼。 唐苦于是左手抚心,右手拇指弯曲,食指小指指向天,中指无名指蜷入掌心,神情异常庄重,眼神固执放光,仰面对苍梧,大声道,“我愿尽我所能,尽我余生,不论置身于何地,不论置身于何境,遇男遇女,贵人凡人,我誓唯一之愿,在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焚身骨碎,不足惜!” 唐苦顿了顿,长吸了一口气。 陌离也倒吸了一口气,竖起了耳朵,捏着胡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我愿大老头,纯于老前辈在天安息,我愿二老头寿不止息,我愿仙儿与我永伴,我愿清蛙快快长大,我愿老桃树不再生气,我愿我这一生与你们,不离!” 心何其诚也,只是这一个永字,饱含了固执的贪爱,和唐苦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野心”外放。他似乎忘了,这不是在“许愿”,这是在“宣誓”。许愿可以许过就拉倒,但对着苍梧宣誓,是要郑重其事的去做的。你可以“懒”,但不可“违”。 苍梧本也是规则之外的平等规则,只要“孩子”不灭世,它便巍然存在! 他不在乎吃,不在乎喝,不在乎生活环境的好坏,只在乎身边的人在不在,是否健康快乐。 单纯的环境造就了单纯的人格和至情至性的性情,是好,是坏,谁说的清楚! 云雾激荡,山峰隐没。誓成。不管靠不靠谱,不管可不可行,以他的性子,以后都要为之奋斗了。 陌离对着已经彻底成了自己人的苦娃娃心怀大放,笑着拍了拍唐苦的肩膀,一路无话的二人下了飞来峰,坐在花满楼前的草地上。 有酒,有熟悉的人,有清幽的环境,此情此景,夫复何求。 二人喝酒的方式,与醉舞问长生时候的情景一致,懒散的要命,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酒箭飞射,酒碗变空。 “二老头要走了!” “嗯!”唐苦笑了笑,身边的人在不在这个念,不是一种控制,更不是干涉。只要她或者他安好,即便不见,他也心安。这是一种善良的执念。 “二老头的征途乃是宇之苍茫,宙之无涯,乃是星空星海之间。。。”陌离似乎是想表述一下,他在星空之外有多么的牛皮闪亮,转念一想,恐怕苦娃娃也不会觉的有多么崇拜,更何况,星空星海之间,还有那两个令他无比头疼的“兄弟”。于是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 “我还是讲讲咱们玄之一脉!” 两个人就喝着,聊着。 而唐苦的声音就是:“嗯!”“哦?”“知道了!” 当“知道了”出现的时候,就会让陌离振奋不少,讲的更多,似乎要将这一辈子的话全部讲完一样。 第十九章 一脉孤守玄 “这是老桃的树心剑,这是我的道种,这是纯于当年用过的白土指环!” 两个人喝着喝着就醉了,望着唐苦嘴边的笑意,眸中的不舍,崩裂的眼角,陌离笑着笑着就哭了。所谓大道至简,他无需告诉苦娃娃这些东西都多么的牛,多么的珍稀难得,正如他不会说明白玄之一脉究竟背负着什么一样。 尽心就好,讲清楚反而着相了。 有时候,大道理就是一种至深的麻醉,让人不觉沉浸其中,不会觉得苦。 陌离抹着眼睛状如癫狂,又哭又笑,浑不似道法高深的前辈,反而真诚如孩童,清白如纸。 良久方平静下来道,“纯于是孤,孤苦伶仃,孤军奋战了一世,我是守,守护这“玄”之一脉传承不断,你的道,你来寻,你的路,你来走,你的玄,你来定义!”陌离轻声道。 桃心剑在手;道心没入脑中,沉入记忆,后续会随着唐苦境界能力的提升逐渐释放;白土指环宛如初生一样,套在他左手中指,宛如一枚普通的陶瓷指环。 唐苦默默感受着剑的温润与神圣,感受着道种温凉的气息,也感受着手上那枚细腻如瓷的指环。白土指环,在唐苦的神意抚摸下,敞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而空间不过一尺见方,比背包空间尚且不如,纪念意义大于实用性。 当然,当唐苦第一次神意抚摸白土的时候,这个指环便永远属于它了,不可传,不可转,不可毁,除非天意重来,万物隐伦。 过了一小会儿,唐苦便性味索然,有些落寞的放下剑,折断一根草,含在口里,吮了口苦苦的汁,认真道,“清蛙什么时候能出来?出来的时候会长大么?” 陌离张了张嘴,他虽然早就习惯了唐苦的思维跳跃,但求本心,但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良久方道,“你们心意相通,它出来,你自然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是不告诉,是真不知道。有些东西,他还不如唐苦。毕竟唐苦与清蛙那是血脉互通,灵魂共鸣的亲密关系。 唐苦叹息着话锋一转道,“我觉得我的道,就是玄!” 陌离长眉动了动道,“何解?” 唐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想大家和和气气的好好生活。只有快乐,没有离愁,只有快乐,没有哀思!” 他并没有解释为何他的道为“玄”,只是讲了一个看似很平常,但绝难达到的诉求,尤其在这纷繁世间。 何人只有快乐? 何人没有离愁? 何人只有快乐? 何人没有哀思? 人不离则永聚,人不死则无哀思。 不离不死,也就没了生老病的纠缠,万物皆可求,有爱,无怨憎,五蕴皆空。 陌离仔细品味着这句话:我想,有从自己手里终结之意,后面的是一个现在绝难达到的诉求,同时饱含了爱与不舍,蕴含着深情,还有莫大的决心。去玄之万万前缀,去人生种种迷雾,直指愿望,化繁为简,我便是玄! 陌离把事情想复杂了,以他的身分,地位,修为和实力,想问题往往就是往深了想,往神了化。 因而陌离有些赞叹,有些神往,似乎在展望未来,不由得大声欣慰道,“好孩子!” 有了想象,世界变得美好。反过来讲,有些事情,有些人,也只有在未知和想象中存在,才是完美而令人神往的。 唐苦摇了摇头,笑了,随意而洒脱,他的道,陌离可以懂但不会明白,正如陌离的道,他也可以懂,但不会明白一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算什么,山中岁月无,最紧要的是在乎的人,在。 陌离沉吟了良久,脑中斗争的很激烈,即便赠了剑,种了道,予了白土,他还是不放心。 当陌离脑中一个声音和想法占据优势的时候,他忍不住道,“苦娃娃,我有古离合合意,也有古离神咒,还有千千万万种五行阴阳秘法,你若想修,我便传你!” 他的心软了。 此时的他道心全无,只有一个念头:不让苦娃娃去走那条至苦至难的路。 此时的他更是把纯于老乌龟的嘱托抛在了脑后。 他还是守玄,但转念之时,守的不再是玄之一脉那渺茫而后又再无限渺茫的希望,而仅仅只是唐苦这个人,亲人,他种花道人陌离大宇唯一的亲人。 唐苦坚定的摇了摇头,望着陌离变得有些混乱的眼神道,“那是二老头你的道,不是我的道,我的道,当求己,我道名为玄!既不是纯于老前辈的大宇无极阴阳意,也不是二老头你的古离合合意,更不是其他人的功法!” 说完之后唐苦展颜笑道,“玄玄气,挺好!” 陌离拍着额头倒在了草地上,也笑了,一脚踢飞了前一刻还正气凛然大谈己之“道”,下一刻就把那种微末不入流的玄玄气挂在嘴边,视如珍宝的唐苦,大声道,“臭小子,做饭去,二老头饿了!” 做二老头真是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陌离的心里:爽! 始地,虚无缥缈,寰宇之人皆知:世上存在的一切,都源起于这里。始地所在的星球,也叫没落星球,这里是宇宙的核心,但因为虫劫,这里的生灵,修行上空,犹如笼罩着永恒不散的黑云一样,永生无法窥天。 始地有虫劫,法生为极限。这是规则的设定,也是宇宙核心,没落之地的所有生灵的无奈。 所以这里:修行无望, 所以这里:商者贵,修者卑。 所以这里:“有生之年活得更好”是为人生至道 所以这里:有追求的人,不多! 始地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始地在哪里,恐怕没有人知道,它深深的隐藏在没落星球的某一处地方或者空间里,没有被人发现过:除了那个玄之一脉的纯阳至圣,至圣至尊纯于意-不光发现过,还进去溜达过,更在那里偷过东西,干过架。 这个星球或者说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一方面被寰宇世界,大宇世界的强大存在觊觎着,一方面又各有顾忌,故意遗忘着。这是是规则初生的地方,同样也是规则最放纵和遗忘的角落;这里同时也是寰宇世界唯一可以诞生出规则之外事物的宇宙核心,但恰恰是这样,所有的规则之外都处在寰宇世界的牢笼里,苟活着。 宇宙核心,没落星球的生灵苟活着,虫劫如附骨之疽,但毕竟生在源起的始地。 星空之上的大宇世界的生灵,可修行,无虫劫,但一旦破天至至,至涅至玄,便必须要接受规则的恩赐,天道的诱惑,否则便被规则所不容,天灭。 没落星球之上便是星空外的大宇世界,大宇世界之上便是由一个个大宇世界组成的寰宇世界,寰宇之上是否还有世界? 永恒之上是否还有永恒? 这便只有那个“孩子”才能够说的清楚,讲的明白了。 陌离逐渐放下心事,没落星球的四周上空,毕竟还有纯于画蛇添足般的混元纯阳界,结界虽然不能阻挡天之境界以下的生灵,但天境以上修为却是无法进入。 更何况,谁敢在这里放肆? 规则虽然放纵和遗忘这里,但别忘了: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训,别人动一个指头,那都是逆天。 天可逆? 呵呵,除了玄之一脉这三人,谁还有这个抱负,谁还有这个念头!谁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每次想到这里,种花道人陌离都会被自己的伟大所感动着,所骄傲着,尤其现在有了唐苦这个接班人可以并肩战斗。 躺在草地上望天自豪着的陌离,不由笑着自语低声道, “吾道孤守玄, 玄道不孤单。 二尺桃木剑, 戳破贼老天。” 未知一旦被人想象,必定会变得美好!相比死不瞑目的唐天道,沉浸在对未来遐想中的陌离幸福感爆棚,并且此时的他,有了真正意义上道心一致的同伴! 此时茅屋声音隐隐,饭菜香气阵阵,山如画,水潺潺,同路人:这是亲人的味道,这是家的味道,这里就是他陌离的家! 第二十章 反者道之动 大宇历3018年冬晨,罗夫后山飞来峰会仙台,种花道人陌离与唐苦对坐。 陌离正解说着关于大宇世界的一些常识,讲到大宇历。陌离道,“大宇历,年360天,分四时,十二个月,余五日为节日:三月三十一为龙祭,五月三十一为圣祭,七月三十一为祖祭,九月三十一为阳祭,十二月三十一为年祭又称为贺岁或除旧。龙祭是为了纪念远古强大而神圣的一族,同时有希望域之子民聪敏强壮之意,祭品丰盛;圣祭祭祀前辈先贤,有祈求先贤庇佑之意,繁文缛节多多;祖祭为了怀念一脉之血脉先人,最是虔诚;阳祭是向赐予光明的太阳以及造出太阳的“规则”,致以敬意,最为尊贵庄重;年祭乃一年之反思,同时有辛苦终年,彻底放松,狂欢之意。” 就这样,从大宇通用语言一直讲到大宇历,又从大宇历讲到了星空之上星系间的纷争与平衡。 这个世界太浩大了,以至于让人不敢去碰触,这个世界也太奇妙了,任意两个大到星球星系,小到颗粒物质,重量,距离,生灭都是相对微妙而恒定的,遵循着规则运行着。 唐苦眼睛放光的望着陌离,让陌离声音从大变小,从小到无,然后与唐苦对视着,心道:常识记下就好,听这玩意儿还能有什么领悟不成? 于是陌离好奇问到,“想到了什么?” 唐苦道,“寰宇初生,从无到有,从一到二,而后生三,生万万,有了天时,有了历法,有了人情,有了各种职责,技能,知识,浩如烟海,复杂到终所有人一生不能习之万一。如二老头你的古离合合意,是从纷乱的万万中,取时空中的规则为自己的道,是为古离。” “哦?接着讲。”跳跃的交流,习惯就好。时间不多了,顺着你来,陌离如是想。 唐苦舔了舔舌头继续道,“纯于老前辈,还有你的道又或者大乘至道或小乘密道,说白了就是走捷径,从看似纷乱芜杂的万事万物中,选取其一作为自己的,然后去修,去悟,去练让自己的境界得到提升。” 陌离没好气道,“废话,道,法,术中,道为体,法为宗,术为用,三千大道,小道八百,我总不能全去修,去练?” 唐苦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有些得意的望着种花道人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我讲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都错了!” 陌离狐疑道,“说来听听?” 唐苦顿了顿接着道,“你们能抓住的,只是你们认为是根本的“物”,比如阴阳之气,阴气黑暗,阳气炎炎,有形而可见;比如古离,虽无形但真实存在,以此可抓住的物为基,再去求境界的提升。而道的本身不是物,更像是一种精神境界。道是根本,根本之中还有根本,根本在于情绪,在于感受,体悟。” 陌离此时的心里很乱,对唐苦的话,他挑不出毛病,又和他以前所修之道,大相径庭。话虽直白,但路绝不相同。 规则无情,天地无情,水火无情,阴阳无情,修者当以气为先,锤炼自己,体强气壮,化生五行阴阳,不断使其强大,最后才有一身通天彻地,卷动乾坤的修为。 中间当然有境界,不过境界处在从属地位,根本还在于实力,在于气的强大。修无情之物,修无情之气,修者的至高境界,离不开无情二字。 像他种花道人表情丰富,情感十足,那也只不过对唐苦一人,当然也是受到房中术的侵蚀和影响。但修者大体如是,这也是陌离眼中的道之规则。 唐苦苦笑道,“具体的我也讲不好,一讲就错,我的意思其实就是,我的道和你们不一样。我觉得道本该这样。有情的水火,明媚的阴阳,温柔的天地,还有听话的规则。” 陌离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什么狗屁的东东,乱七八糟的有情,明媚,温柔,听话。总觉得有些不靠谱,要不是玄之一脉那不成文的规矩:不能干涉道友的“道”。他都要指着唐苦的脑门戳醒他:孩子,别做梦了,醒醒,无情冷漠才是大道!他那临行前本来放下的心,又开始放心不下了。 而唐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无疑进入到了美好的遐想之中:“反者,道之动!” 就这一句话,让陌离如遭雷击,忘记了幽怨,陷入沉思中似有所悟。 唐苦继续道,“从无到有谓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是道之极,也为法之极,万物之后再万物,而后近乎于无限,盘根错节,尽为枝叶。道本非无情,无情的是规则。人处其中,当反,当返!返者,逆也,当以人情,逆万物而上,伐红尘以练情,历万事以练心,到最后求一个归一;天地本无情,当以至情破之!此,为玄道。” 陌离愣住了,虽然不明白,但他懂了,他反复念叨着:反者,道之动,伐红尘以练情,天地本无情,当以至情至性破之!! 一行清泪,突如其来从陌离的眼角流下,他呢喃道,“纯于,原来一把年纪,真的可以活到狗身上去。规则无边,无情,永恒存在,至强至圣,我们都千方百计的想着如何增强自己的力量,提升自己的修为去入他娘的,可是,有可能么?人定胜天?可人算不如天算。我入。反者道之动,天下之最无情,当以至情破之!好孩子,哈哈哈!好孩子!” 抒情了半晌,陌离有些迷惑的扭头望着唐苦道,“路当如何走?” 唐苦苦笑了,半晌才道,“我有玄玄气。” 陌离瞪起了眼睛! 唐苦忙红着脸道,“我想仙仙了!” 陌离思想走岔了一下,忽然懂了:欲把此身赋人间,以红尘练情,以万事练心,抛开以前的一切,去求那个虚无缥缈的有情之道-玄道!可是,唐苦的心思,真的这么纯洁么?那你脸红怎么解释? 陌离表情很复杂,目光很温和,道,“这条路,很难,难如登天,难就难在不能刻意,难就难在自然而然。要有坚持,要有机缘,还要不忘初心!遍历世情以成道的路,听都没听过!以前更是没人走过,即便走也只是走了其中的一条,例如诚,例如孝,例如爱,例如恨,形像而神不似,当不得道字。你待如何?” 唐苦道,“当随心随性,自然而然。” 陌离点头道,“道虽通,理虽明,但前路艰辛,路阻且长”说的通是一码事,实践起来又是一码事。红尘有多少苦,有多少难,苦难之间还要坚持着道,简直无法想象。 唐苦道,“嗯!” 陌离笑了,孤玄也好,守玄也罢,玄道也可,起码有了自己要走的路,对于人来说,有时候不再迷茫,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是最难想明白的事情。 唐苦无疑是一个很清晰的人,玄道无论对错,都是他的道,己之道,当以诚践之,以身行之,以心求之。 俗事寥寥,道人该去了。 没落星球发生的事情,值得他在意的不多,但与苦娃娃有关的都在此列。 算时间,他和他都该走了。 不过陌离走之前,还有个疑问,不得不问!于是庄重坐好抱拳说道,“苦娃娃,呃,唐苦!二老头,呃,不。老道有一事不明,房中术施术之时,感受如何?怎会如此忘我?还望解惑!” 说完,种花道人陌离一脸不耻下问,敏而好学,虚心求教,满怀期待的谄媚表情望着唐苦。 唐苦逃了,他实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原地只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种花老道,望着唐苦背影不满骂道,“敝帚自珍,真不是个东西!哼!!” 老桃树摇曳着枝干,抖动着残叶,似乎在控诉:你们爷俩,就没他么的一个好东西! 时间如指间沙,不觉夜了。 罗夫山的叶与夜,都睡了。 第二十一章 一日游星海 大宇历3018年,11月18日午前,罗夫后山晴暖。 茅屋内的陌离指点江山,“这个,嗯,还有那个。哦对了,那箩刚出锅的豆腐,对对,还有吃饭喝酒的家伙什都给我来一套,都给我扔过来。黄豆,黄豆嘛就算了,我也不会做。这他么的征途遥远,求道之路漫漫,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过我想要的生活!嘿嘿!” 所以,陌离很努力的伸出手指指点着,更努力的唾沫横飞的指示着。 “哎!”唐苦忙前忙后,答应着,搬着,搬着,答应着,如此重复再重复,额头渐渐冒了汗,内心的离愁别绪清减了不少。 眼见着种花道人陌离搬空了花满楼,连那个木床都没放过,如今正在他的茅屋搜刮着,刮地三尺,颇有些吃干抹净,扫荡一切的架势。他内心有点乱,像个木偶一样,逐渐失去了思维能力,什么玄道,什么桃心剑都抛在了脑后。 良久,良久,又良久之后,挑着眉毛,捏着胡子,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陌离,满意的打量着空了大半只剩下些粗重工具,还有那台孤零零的豪配电脑的茅屋,满意的点点头,悠悠的迈着愉悦的步子出了门:他怎么可能放过院子里那又变得香气四溢的大酒缸? 随着陌离温柔的抚摸,其手上那个白土的孪生弟弟“白土壹”,展示出超凡的吞噬力,神意缭绕,半人多高的酒缸一只,一只,又一只的消失了。 唐苦笑着倚着门,抚摸着手上的白土指环,望着有如闲庭信步般刮地皮的种花道人陌离,他的心情却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好的,陌离拿多一样东西,他的心情还会好上一点。离别是琐碎的,尤其是对唐苦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般的青年。 孤独是相对的,以前有唐天道,种花老道,后来多了清蛙,至于孔仙仙,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什么,在他的心里,是不解的疑惑,也是最矛盾,最难心安的牵挂,所以他想找她去问清楚。而现在,唐天道离世,清蛙闭关,孔仙仙飘然离去,而老道也要离开了。所以他的心有些慌,有些乱,变得没有安全感。 多了桃心剑,有了白土,道种,但那些并不是他想要的。 眼见着陌离在最后一口酒缸前绕绕绕去,绕了老半天,神情纠结,时而望天,时而蹲地,犹豫不觉,有如热锅蚂蚁的样子,唐苦停下无所事事抚摸白土指环的动作,正了正背在背后的桃心剑,上前几步忍笑不住道:“二老头,你都带着路上喝,还有些粮食,我可以继续酿。” 陌离拍了拍酒缸,咂了咂嘴,望着唐苦开朗起来的表情,也嫩脸一红道:“一会儿,一会儿一起喝了它!”吗的,白土壹装满了。带不走,就喝光,不能浪费,这是陌离的念头。 唐苦微笑着摇头,看了看天,不再说话,拎着酒缸走出茅屋院门,向会仙台走去。 菜已摆上,酒已倒满。 刚慢悠悠登上飞来峰顶的陌离,就看到唐苦拎着酒缸,正在给老桃树灌酒,不由得紧走几步高声叫道,“百草酿不多了,差不多就行了,你这孩子咋这不会过日子呢!这只小乌龟怎么懂喝酒。” 对发生在花满楼和茅屋的搬家事件历历在目的老桃树,气的不喝了。有限?十几个大酒缸搬空,你还有脸谈有限!还有脸谈过日子!求我的时候老伙计,啊?哦,我喝点酒,张嘴小乌龟,闭嘴小乌龟,我入! 两人对坐,陌离捏着酒碗端详半晌,然后一饮而尽。眼闭眉皱鼻子成团,非常陶醉。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满是酒气的浊气笑着道,“菜哪都可以吃,就是这个百草酿,地道,喝不够呐。” 望着摇着头不断端详酒碗,表情丰富的陌离,唐苦微笑着帮他倒满。 几碗酒后,几经踌躇,陌离叹息着道:“今日走。” 唐苦也喝了一口有些变味了的酒,以掩饰又变得不怎么好的心情,点头道:“嗯!” 陌离笑着,望了望天空,抬手指着虚无道,“我在那里等你,到时候咱爷俩再痛快喝一场。” 唐苦端起酒碗,愣愣的注视着种花道人,碗向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这个动作,无疑是一种承诺。 陌离也端起酒碗,石碗碰撞在一起,酒花四溅。 陌离也笑不出来了,默默道,“你的道,你的玄道还小,还不完整,不过我很满意!” 唐苦低下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心里有些空。 陌离接着苦笑道,“当年我陌离,修十年便由人之道踏入灵之道;百年破天道;三百年看天成空。其中苦修,机缘,资质缺一不可达到。但哪个知道余寻道便花了一甲子有余。唉,古离,古离,原以为是极高明的道,还是落了下乘。” 唐苦道:“那是二老头你的道!” 陌离哈哈笑道:“人不可自弃,道不可自轻,古离合合意,便是我陌离的道!二老头今日便带你逛一逛这人间!” 陌离的身形变得虚幻起来,然后轻轻抓着唐苦的胳膊,唐苦的身形也变得虚幻了起来。 会仙台依旧,酒未尽,人却消失不见,只有老桃树摇曳着枝干,似乎是在羡慕着着什么。 两道模糊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天柱山三祖寺的上空;一会儿出现在曼扎龙岩寺的大雪山的头顶;眨眼之间便又在上清华阳观上悬空处指指点点;有点累了就干脆坐在武当金顶紫霄宫的大殿上歇歇脚。。。。。 天境可飞天,时间可以无限也可以是一瞬,空间可是无限也可以是一点。无需脚踏祥云,只要有时空存在的地方,种花道人元气腾,古离意,念动即可到达。 正在三祖寺方丈内打坐参禅的佛陀境高僧僧求,缓缓睁开双目,起身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而正在龙岩寺内愁眉苦脸的踱步的老喇嘛雍涛仁波切,心中一动不由得仰面向天,单掌竖于前胸,口中发出一声:嗡!那头正哺育后代的老狼王下意识的将那窝长相有些怪异的幼崽护在身下,低哮着。 而上清华阳观温氏三兄妹却一无所觉,依旧在那讨论老三人才温冒,因错用了大神咒,导致一只母驴流产该如何惩罚的问题。 紫霄宫正在给一众道士,道童讲太极道法的已达清虚境的天虚张自然,蓦然停止了讲法,从紫藤蒲团上站起,打个稽首,道了声:无量天尊。然后良久默立,以至于下面的弟子交头接耳,搞不清楚状况。 没落星球震动了,传说中千年不现世的老神仙出山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老神仙的身影,只能依稀看到有个青年在半空处,彷佛再和旁边的人在说着话! 没有人知道老神仙的用意,但都记住了那个青年有些模糊的面貌。 这种见面的等级和方式太高端,所知者寥寥,但被震动的无不是这个星球修者最顶尖的人物。 这是临行前,种花道人给不知情的唐苦,最后一份礼物:震慑! 种花道人兴起,穿过混元纯阳界,踏入星球之外的星空中,脚踏虚无,指点星海,而刚刚踏入星空的唐苦却觉得阵阵无由剧痛由内而外,剧烈升腾着,彷佛灵魂和身体都在狂暴燃烧,而他随时便会形神俱灭。 种花道人默默的望着唐苦那扭曲的脸,拎着唐苦又穿过了玄之一脉通行无阻的混元纯阳界,对逐渐平静下来的唐苦轻声道,“这就是始地,没落星球的修者,伴随终生的梦魇-虫劫!” 那一瞬间的生不如死的感受真的更甚于万虫噬咬,而且这种痛入骨髓,无孔不入,更不知道源头是哪里。出星空而来,入星空而去。 陌离忽而竖起那根戴着洁白光洁白土壹的中指对着脚下的大地,撇嘴凝眉大声道:“无法出星空,无法至天境!狠呐!我入你!” 然后扭头凝望界外璀璨悠远的星空,强行压抑着内心中那股升腾而起,对星空之外的事物生活的疏离感和陌生感,然后陌离笑了:“还好,你有谷神!清蛙吃虫,绝了,真他么的绝!” 若要有人此时问起唐苦“飞”的感觉,唐苦一定会摸摸自己的头,想都不用想,就郑重告诉他:“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正如种花道人很时髦的调侃初哥唐苦一样:“没有车的时候,想象着有车时候驾车驰骋的场景,但我告诉你,当你飞的久了,习惯了,同样想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一步一步的走脚下的路。” 罗夫山顶,唐苦独立,望天,脑中回响着种花老道陌离留下的那句话:“你,当以玄名之”! 第二十二章 白云满苍梧 山空,林静,水还在流。 此时耆老阁,花满楼,茅屋还在,但少了往昔那种家的味道,变得陌生。 不想回到茅屋那有些幽闭的空间,唐苦便把自己放空在会仙台的老桃树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天,彷佛那里还有种花道人陌离的影子。 唐苦呢喃着,是不是一个人的自语,可以打碎这空山的寂寞。 “我的气还很弱。” “我的道还小。” “我的剑还无名。” “我的玄道还没有走出第一步。” “酒没了。” “耆老阁要打扫了。。” “几天没有去看看清蛙了。。。” “肚子有点饿了。。。。” 。。。。。。 一向想到便做的他有点愣愣望着冷冷的天空:这么多事情等着做呀。 就着会仙亭内的残羹冷汁,唐苦胡乱的填饱肚子,信步沿着蓬莱径走到半山腰的飞来石处,飞来还是那块无字飞来,不过好像是小了点。对后山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的唐苦不由的好奇的摸了摸眼前这块灰糊糊的东西。 稍微用力,一手的灰烬样的粉末布满掌心。指尖搓了搓,放到鼻尖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索性脱下外衣,将飞来上面的粉末擦抹干净。 整洁,光滑,灰芒隐现,确实是小了,但小的有限。假设清蛙在里面吸收这块元胎的话,这得何年何月才能吃完收工啊。唐苦苦笑着下山了。 从耆老阁开始,经花满楼,最后到茅屋,依次将三个空屋子打扫干净,整理整齐,泡了壶茶拎着上了会仙台,安顿好杯盘狼藉,已近傍晚。 瘫坐在石椅上喝着茶,唐苦思索着一个问题:“我今年究竟是二十七还是二十八?再过43天过了年祭,我是二十八还是二十九呢?”想了半晌想不出个头绪来,这三个人,二十多年的后山生活糊涂,潇洒,自在。每天都像过年一样,对于这些世俗的东西不甚在意,也不刻意,想起来就热闹一下,想不起来便算。 当然,想不起来的时候占绝大多数。 良久,唐苦有些无语的掐了掐自己的脸,自语道:“抽空问问德叔。德叔应该知道,?” 能立刻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都是让唐苦颇有些头疼的事,例如给剑起个响亮的名字。沉吟半晌的他,一直在响亮霸气与大道至简之间纠结着,良久才低声道:“我的剑,便叫二玄。从此,我便叫唐玄。” 接着他伸出左手中指看了看手上的白土指环道:“你就是三玄”,然后示威一样举起右手剑,左手竖起中指,让指环显露,对着天空大声道:“二老头,谁说玄之一脉无人!” 转目间唐苦,呃不,唐玄,目光投向正在轻摇枝干,对树下场景不忍直视的老桃树,挠了挠头,嘿嘿笑着道:“你就是四玄了,在玄之一脉可以排名第四,啧啧,我这二玄桃心剑和三玄白土指环,实际排名可在你之后哦。” 转念一想,他接着严肃道:“我刚才忘记了清蛙,等它出来,你做五玄好了。嘿嘿。” 若种花道人有知一定跳脚大骂“太草率了好!发誓了有木有!玄之一脉不是啥都收的好,死物就算了,小乌龟也摇身一变入了门,算怎么回事?” 老桃树不管是举起枝干还是拼命抖落叶子,在唐玄眼中,都是在表达举手赞成或表示感激涕零之意,桃心都变成二玄,你还扭捏什么?欢呼,舞蹈,为了庆祝加入伟大的“玄之一脉”狂欢。 不能正确表达自己,遇到这种人也是无奈了。 恋恋不舍的收回投注到罗夫后山一草一木甚至连耆老阁,花满楼,茅屋都没放过的目光,连他自己都觉得,似乎都收了,确实有些太草率了,于是暂时作罢,转而开始思索他那-二玄剑式。 有了剑,没有剑式,这不像话,要弄就来个全套。 于是白土不是白土,变成三玄;剑成了“二玄”,主人的名字,从此叫做唐玄;道种还是道种,可能因为将来注定会消失,也可能上面有着种花道人陌离的气息,侥幸躲过面目全非之劫。 闭目静坐的唐玄,表情飞速变化,时而剑眉紧锁,时而嘴角上翘,时而陶醉,时而迷惑。。。浑身元气沸腾,那朵元气之花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唐玄豁然站起,跨步出了庭外,遥望耆老阁,声音有些嘶哑道,“二玄剑式,起手式:哀思” 二玄握在手,剑身在背后,静默着注视着耆老阁的唐玄,浑身上下都是哀伤和思念。 “第一式:花满楼”,二十多年岁月,霎那过,小时候,长大了,吃饭,喝酒,吟诗,起舞,论道,点点滴滴的温馨,都变成了这一式充满回忆的花满楼,剑身向前劈出,兀然横扫,宛如蹒跚学步的孩童,动作有些生涩,但人与剑追思之忆渐浓,此剑式,当为忆,追忆。 “第二式:仙仙”,以纪念孔仙仙会仙台上那一舞。剑与人变得活泼起来,宛如少女般纵情舞蹈,没有剑气纵横,只有清新脱俗的美。 “第三式:老桃”,剑式骤停骤慢,剑尖向天,指指点点间人已跃起,张牙舞爪,懒散舒缓的动作,活脱脱老桃树懒洋洋的样子,形神兼备。尤其是老桃自行断肢那一幕,更是让人绝倒,充满着奉献精神。 “第四式:清溪垂钓”,此时的唐玄浑身哆嗦着,像是整个人都在垂钓一样,步履沉重,浑身发抖,如坐针毡。而二玄宛如钓竿一动不动,此时动的是人,不再是剑。唐玄身与心沉浸在矛盾与痛苦。元气沸腾加剧着,此时的他已经被氤氲的玄玄气所笼罩而不自知。 他完全沉浸在二玄剑式的世界里。 “第五式:苍梧”,场中人目视着前方,神情庄重,剑尖之下,勾勒出一座巍峨庄严的大山的轮廓,此山名苍梧。此时不动的是人,动的是剑,以剑意,剑气化为苍梧之山,庄重而神圣,凛然而不可犯。 山名苍梧,苍梧上有云,白云,白云缭绕。 此时唐玄体内的元气沸腾超越了极限,达到了顶峰,脑中道种轻微震动下,一缕强悍之极的元气迸射而出,激射在他丹田那花朵般的元气之根上。 唐玄只觉丹田炸裂,脑中轰轰巨响,元气沸腾,激射的元气冲关破穴,势不止。 势如破竹般元气瞬间冲破百穴,融汇贯通,又返回了丹田,循环往复。 玄玄气-入中品。 种花道人陌离最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留下了两道剥离了古意与离意的元气,藏在唐玄脑中道种内,一道为了助其突破,一道更是保命之宝,危及生命之时自然发出。 玄玄气虽然尚未贯通奇经八脉,进入上品,但经此突破,唐玄的元气强大了一倍有余,以前他可以轻松拿起一个的大酒缸四处溜达,此时可以举起三四个四处奔跑。这等内气修为在古唐门,也可称之为高手。 身上的并未出汗,但体表布满了咸腥刺鼻的分泌物,唐玄静立着,一式起手,五式剑式,是他苍白人生全部值得宝贵的东西,他要好好体味。 万事开头难,剑有了名,有了法,元气得到了突破,人生的念想又多了些。 而唐玄丹田内那朵原本朦朦的唐花,不知不觉有了第一片清晰的叶子,叶子也有了淡淡的颜色,灰色,像是那树苦山茶,苦之思念,苦之追忆,苦之相思。 颜色虽淡,但无疑是昏蒙蒙的丹田空间一抹靓丽的颜色。 唐玄很想找人问问自己的元气之根为啥是朵花,为啥这朵花突然有了颜色,但转念回来,他的道,他的惑,恐怕只能靠自己去解了。别人未必知道,即使有了解答,那也只是别人的道。 只要他觉得正常,那便没有问题。 静默了数个时辰的唐玄,终于睁开那双亮若晨星的双眸,夜风吹动着他半黑半白但润泽闪光的长发,轻声道,“道虽明,理虽通,但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呵。” 古往今来,有霹雳剑,破天剑甚至独孤九剑,无不是以霹雳般快速-杀人,以破天之名-唬人,或者以独孤孤独精绝之意-欺负人。 只有他唐玄,还有那样貌不起眼的二玄,以及那二玄剑式是为了-追忆,是为了思念,是为了纪念他这一辈子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威力如何? “随便!反正这是我的“道””。 第二十三章 鸿雁传家信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冬凉,凉。。 从前对时间无感的唐玄,这些天颇有些觉得时间似乎过得慢了。 转眼,唐天道已故去二个多月,种花道人黄鹤杳杳,也已二十多天。 这些天,唐玄的玄玄气,每天丝丝缕缕的进步着,只是这进步没有对比,他并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而且,强或者弱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二玄剑式依旧是那五式,唐玄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加,对于思,对于忆,对于念感悟日深,式与式之间衔接的越发紧密,那种生涩感也逐渐消失了。 客观的讲,二玄剑式不美观,但独属于唐玄的那种独特的意境却让人耳目一新。真正意义上的独守空山,让他更加静下心来,去看明白自己。 做饭的时间少了,叼着草根坐在会仙亭的悬崖上看日出日落的时间多了;练功的时间倒没增加,但花样变多了,而随着练功次数的增多,二玄剑把逐渐泛起红润的油光,剑身亦有沧桑感。虽然看起来依旧斑驳,却有古意;和两个老头相聚的时光,换成了上网冲浪,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它有:关于这个世界各种信息,关于各种修者流派的常识,关于人情世故,关于世人的价值观,关于爱恨情仇的各种剧集;还有秘籍。而那些名字霸气绝伦的各种秘籍,也让唐玄看的摇头苦笑不止,心中对网络的真实性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疑惑。 产生疑惑的时候,耳边似乎传来大老头:网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训教,让唐玄心中生出许多温馨的感觉。 这一夜,唐玄正对着网上一篇老圣《道得经》唏嘘的时候,茅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形似鸭鹅的叫声。叫声打断了他的唏嘘。 鸿雁传情,鸿雁传书,这一切都与手机平板卫星电视,现代化大潮格格不入,偏偏罗夫后山就保持着这古老的传信方式。 除了掌门候选人的事,其他的事,唐门这些不肖子孙敢逆生前唐老爷子意思的人?没有!单纯固执认死理儿且辈分又高的唐天道,总是让身边及周围除唐玄陌离外所有人又怕又敬又不敢接近。 一心中兴唐门的唐天道,坚决抵制一切现代化事物,所有他看着不顺眼,也学不会,还有造成唐门衰落的东西都极为深恶痛绝,要不是唐玄这个年轻人需要一个学习并与时代接轨的平台,而他自己又不是一个好老师,后山更请不起专职教师,那电脑也是绝不允许出现的,更不要说电话手机了。 就连一年一次的大寿,都在其妻去世之后禁绝了。唐天道不想看到那些不肖子孙,一看到就生气,一生气就要骂,骂了更生气就忍不住要动手,一动手那可就不止教训一顿,两顿,三四顿。。 除了唐君生这个亲儿子每年硬着头皮,赶在老爷子大寿,过来拜访恭祝老父亲万安一次,其他唐君休之流,吃了几次灰,挨了几顿揍,逐渐也就不走动了,最多就是托人带些礼物过来。 送到唐有德那里,再由他转交。 脱离唐门的心思那更是只敢藏在心里,美在梦里,不敢露出一丝一毫让唐天道知道。免得老头气急之下,清理门户,那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用唐天道的话说:“你们就是他嘛的永远不来,都不来,老子还能多活几年,你看你们这一个个的败家样子。” 孝与不孝自己心里知道,但每次来都是不欢而散,没鼻子没脸挨顿臭骂,挨几顿狠揍,还要陪着笑脸,说您老悠着点,别伤着自己。大家一把年纪了都,这算怎么回事? 既不能断了联系,又要为了唐天道少生点闲气,多活几年考虑,时常惦记久居深山的老父亲的唐君生没少为之发愁。后来这个亲儿子绞尽脑汁灵机一动,想出一招颇具古风的鸿雁传书法门,还别说,总算让老爷子露出一丝笑意:“小犊子,蛮有心。” 大受鼓舞的唐君生就把这个鸿雁养的肥肥的,顺便给它找了给伴儿,生下不少小雁,小雁生下来都会带来罗夫后山认认门,然后每个兄弟姐妹送了一只,方便与老头子联系。一想到诸兄弟姐妹收下小雁的难受表情,唐君生也不由得摇头苦笑不止。就这样,这个传信方式保留了下来。 唐玄快步跑到耆老阁,只见一只肥的不象话的长的像鹅,羽毛呈褐色的鸟,正在耆老阁的小院子溜达着,溜溜达达宛如回家,还一边不停的嗷嗷的叫着。 唐玄笑了,上前抱起这只鸟,端详半晌,亲热的捏了捏鸟的屁股,不由得撇了撇嘴道,“穿云箭,你又重了不少哦。” “嗷”,嗷嗷鸿雁,鸿雁嗷嗷,似乎非常享受唐玄亲热的揉捏。 这只鸟叫“穿云箭”,它的爹妈,儿女也都叫“穿云箭”。名字是大学教授唐君生给起的,取其一只穿云箭,千山万里来相见之意,拍马屁似的表示自己孺慕唐天道的意愿昭彰。 这个名字得到了唐天道的认可,唐苦自然没意见,就连种花老道偶尔得见“穿云箭”破云而至的风采都不由得赞一声,“穿云箭,果然肥的不像话!” 短腿上绑着一只竹筒,唐玄和穿云箭亲热了一会儿,便打开竹筒的盖子,拿出里面的信笺,将穿云箭信手丢到半山腰下的清溪上,说了句:“自己找东西吃。”就转身进了耆老阁。 灯亮起,展开信笺,这是唐君生来的一封短信: 字喻吾侄知之, 久之未见,甚念。 老父决然西去,掌门之人选,悬而未决,此吾心头之重也。 前与汝诸伯父商议,年内重组内门,意欲从汝辈中拣一人担此重任。 望吾侄当于戊戌年元月一日前,往赴镇江家中一聚,共商此事,并共度元正佳节。 盼赴,盼复! 叔唐君生字 唐玄想都没用想,找来纸笔,刷刷点点,瘦金体的字迹,在稍显巨大的信笺上,呈现出异样的孤独之美: 回信简单明了,就一个字:“嗯”! 嗷嗷声响起,穿云箭吃饱喝足溜达回来,然后恋恋不舍的带着唐玄的回信直上云霄,相比那繁华喧闹的都市,似乎它更留恋纯天然,无污染的这里。 当唐苦回到茅屋,头昏脑胀的搜索着如何从广东博罗的罗夫,到江苏镇江的江苏大学校区教职员工宿舍时候,彻底被那30多寸巨屏上呈现出来的海量信息以及花样繁多的出行方式惊呆了。 呆了半晌拿起墙壁上挂着的传声筒,啪啪拍了数下。 “苦师兄,有事?”唐有德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让唐苦不知所措的心多少安定了下来。 “德叔,四叔让我去他家一次,我不知道怎么走。咳咳,还有要准备些什么,你看?” “苦师兄,你也要走了么?”唐有德的声音颤抖,好像马上就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不,不是,去谈谈关于掌门之位谁继承的事。。” “哦!哦,那要准备的可就多了,换洗的衣服,鞋子,袜子,内裤,随身用的,路上吃的,呆时间长了还要准备更多呢。。。。。。!”颇为细心的唐有德一口气说了足足一个小时。然后方才想起来什么。 “最紧要要提前订票,苦师兄,你把你身份证号给我,我先帮你定个票,火车,汽车,还是飞机?咱们这离镇江也不是很远,两天差不多就到了。” “呃,火车,汽车,飞机随便,我想问问,身份证,是咋回事???很重要吗?” 传声筒对面长久的沉默着,然后唐有德的声音期期艾艾的道:“苦师兄,要不你明天过来前山一趟,我跟你讲讲身份证的事!” 第二十四章 蔡姚天上来(一) 第二天一早,有些心事重重的唐玄便入青蒿园,经一里左右山中甬道,从前山假飞来峰直下,穿东坡亭,绕洗药池,转过抱朴子纪念馆,很快他便推门进了唐有德那管理处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也是唐有德吃住起居的地方,是他的家。可谓忠诚日月可表,一心扑在奉献唐门的事业上,也难怪唐天道曾对其心动过。 唐玄坐在椅子上,捏着唐有德递过来的盖着鲜红印章的一张纸,不由得念出了声:“罗夫山派出所:兹证明唐苦,身份证号空白,为我罗夫山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一员。该员工户籍住址为:广东省博罗县罗夫山668号,请协助件事宜。” 鲜红的大印章:罗夫山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唐玄反复看了半晌,咂摸着这玩意儿就相当于古代的官凭路引,他笑着抖了抖手上的那张纸道:“德叔,我现在叫唐玄。不过,你还可以叫我苦师兄,嘿嘿。” 唐有德愣了一下,马上道:“那我改一下。”于是他刷刷点点重新写了份证明,然后直接起身拉着唐玄笑着道:“苦师兄,还有些手续得办,不过没关系,就是走一个程序。派出所管户籍的老刘我很熟,平时没少聊你的事,他还是你的粉丝呢。” 唐玄跟着德叔上了他那辆总经理专车:捷达王。平生第一次坐车的唐玄终于发现自己是“晕车”的,而晕车的感觉是特别难受的。 而接下来的是更难受的时间,唐玄见证了又一个武侠梦的受害者-派出所老刘。 天南海北,地老天荒,最后摆出掌门威严的唐玄,好不容易才拒绝了老刘要跟传说中的人物吃一顿饭的请求,他拿到了人生第一个身份证,虽然是临时的。 正式身份证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做好,下发。兴奋的老刘当场拍胸脯砰砰响,保证了“下来第一时间给掌门送过去!” 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唐门中的一员。 派出所的老刘今日如在梦中,他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唐门中人,还是活着的掌门,还那么年轻: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虽然头发白了,好像人也有些糊涂,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但那也是传说中的人物,是他老刘做梦才能见到的武林豪侠。 唐有德的人品,老刘信得过,而唐玄的出身来历也绝无问题,罗夫后山呆了一辈子了,再知根知底不过了,更何况他老刘,当年也有一个武侠梦。唐门啊,唐门,知道意味着什么? 胡思乱想半天,神秘?毒?纵横武林?呸,老刘啐了口唾沫,挠了挠发丝稀疏的头顶,迷糊了一下,好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够劲! 回到罗夫山,拜别唐有德,唐玄回到后山,愣愣的望着那张属于他的身份证,脑子里回想起一个以前他没接触过的词:黑户。 原来黑户这么可怕啊。半晌回神的唐玄神意动间,左手中指上的前白土指环碰触到了这张轻薄的卡片。卡片蓦然消失,然后静静躺在三玄指环的空间内。空间太小,放这小东西倒是安全方便,唐玄如是想。 票订好了,唐玄又拿起桌上一张银行卡,德叔说里面有10万,桌面上还有一些零散的现金,有100的,有50的,也有10块,5块的,这些都是德叔给他准备的。 虽然唐玄可以随手将那些后山无用的几十万现金随手丢给德叔,但此时拿着银行卡的唐玄,内心还是有些难受,曾经整个罗夫前山是他们这一脉的经济命脉。 今日周五,好像还是个什么非法定的节日,但看看罗夫前山游人寥落的情景,德叔鬓边本该乌黑的白丝,就知道,唐有德开朗笑容背后有多少无奈。 前山如今已经请不起再多的工人了,很多事情都要德叔亲自打理,要不是老神仙种花道人陌离,不知道怎么就拿回来一个迄今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的:“罗夫山永久使用权”回来,恐怕这山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了。 要强而固执的唐天道可以将儿子侄子的“接济”丢进茅坑,但这罗夫是唐门先辈千年来的心血,祖训不可违,希望不可没,山在,山门在,唐门就在。 可是如今,别说接济后山了,前山自己生存恐怕也成了个难题,旅游形势一片大衰,当然这也怪不得唐有德,总不能关起门来种菜。熬过一天也算是对老掌门天老大唐天道尽孝,对天老二苦师兄唐苦,呃,苦师兄唐玄尽忠了。唐玄这名字硬是要的,唐有德如是想。 与兴奋过度的老刘,为苦师兄唐玄出山殚精竭虑的唐有德一样,思绪纷乱的唐玄也失眠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晕车” “身份证” “银行卡,密码” “失眠。” 。。。。。。 唐玄不由自语道:“有多少新词我不懂,而人生要有多少个第一次啊”!他对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出山产生了犹豫,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轻微的抵触,也是第一次对自己人生究竟该怎么走,有了“深刻”的思考-深到稀里糊涂,琢磨的一塌糊涂。 但有些感慨和觉悟毕竟不是光靠空想而得来的。 理不清头绪的唐玄,头脑越来越清醒,但思绪更加杂乱无章。于是他信步登上真飞来峰,坐到了会仙亭内的石椅上:一碗百草酿,一杯苦山茶,静静的喝着,静静的望着逐渐黑暗起来的四周,还有茅屋那逐渐明亮起来的孤灯,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渐渐他的心宁静下来了:随心随性,顺其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自小生活在深山的他,很容易对现有的环境产生依赖感和满足感,对于新鲜复杂的东西,又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畏惧感和排斥感。 “谨守本心,自然而然。” 不断念着这个八个字,任时间流逝。 天变了,轰隆巨响的雷鸣打断了唐玄的思绪,让他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 星辰稀疏,无云,但这雷和电却彷佛灭世一样,接踵而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密集并加剧着。 唐玄皱了皱眉,看不懂老天究竟想表达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安。而老桃树枝干与叶子纹丝不动,不知道是被这狂雷急电吓蒙了还是最近“太累”睡着了。 渐渐,风大了,这和熟悉的山风不一样,清冷异常,彷佛可以吹熄灵魂一样的冷风似乎是从天上来的? 雷无形,但有声,雷声越来越接近飞来峰顶的会仙亭,震得唐玄浑身微微颤抖着;电有形而无声,从数百米长,弯弯曲曲,也逐渐拉长到会仙亭,连天接地一般。 此时唐玄反而平静了下来,右手掌渐渐伸向二玄的剑柄。 雷竞电,电逐风,折腾了老半天,但秋毫无犯,对触摸过的事物没有任何损伤。 就连被闪电劈中的老桃树,连树皮都安然无恙,也不知道是电无能还是皮太厚。 唐玄并没放心缩手,反而微缩的目光继续凝注天空:一个越来越大的雷电之旋越来越低,伴随着长风的呜咽声。带给他沉重的压迫感,彷佛天威临身。 就在这是,一个东西从雷电之旋中心飞出,从天而降,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以比电还快的速度,扑通一声,掉在清溪里! 在来不及反应,正在发呆的唐玄面前,激起漫天的水花。 水花未散,雷,电,风皆消失不见。 唐玄狐疑的松开剑柄,不由摸了摸脑袋:“啥情况?” 第二十五章 蔡姚天上来(二) “看什么看,没看过天上往下掉人啊?”蔡姚压不住心头的火气,这大傻子把自己从清溪捞出来,拎到茅屋丢在院子里没等晾干就这么看啊看,看了小半个时辰,还继续看,看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唐玄骤听人语,下意识的四处望了望,转念才把目光重新放在院子里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上来:这怎么看都是一个黑布麻袋,会说话? 斯拉一声响,蔡姚总算挣扎着撕开外面的阻隔,忍着浑身的酸痛从“麻袋”爬出来。一个好好的雷囊,算是彻底废了。 舒展了一下四肢,蔡姚单手叉腰,一手指天,开始了一通大宇通用语标准教科书的长骂:xxoonxo。 跟着陌离学过一段时间大宇通用语的唐玄,虽然离精通还有老大一段距离,不过也能从字里行间整理出大概的意思:“老爹,你这个老乌龟,就这么把我送人了,陌老头,种花老道,你求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你,我还在星空中捉老鼠?” 唐玄默默望着眼前的这个小不点,嘴角慢慢弯了下来,一切和二老头沾边的东西,他都觉得亲切,这个人,肯定认识二老头陌离。似乎,他来到此地,也是因为陌离。唐玄彻底没了狐疑和戒备,至于那个嚣张指天,吐槽不止的黑小子,他也没打算制止,人家大老远来的,不容易。 骂到尽兴的蔡姚,一步三晃的来到唐玄面前,他这才发现,这个陌老头兄弟一样的再传弟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上那么一点:踮起脚尖也不过到这小子肩膀。他不禁冷哼一声道:“你就是唐玄?” 似乎又觉得这样仰着头跟人对话气势不够,蔡姚退后几步,保持勉强和唐玄平视那个距离。 唐玄:“嗯!” 蔡姚摸了摸额头,有些崩溃,本以为他会好奇的问这问那,嗯,嗯?算怎么回事?于是没好气道:“陌老头让我监督你,保护你!” 唐玄:“好!” 如果陌离听到唐玄嘴里一个好字,那肯定会备受鼓舞。但蔡姚无感,不光无感还无语。半晌才道:“我是你的监护人,去哪里都要带着,不,是跟着我。你要叫我大姐,呃不,大哥,一切都要听我的,懂?” 唐玄眼睛亮了亮,思索一下道:“你有身份证么?我要出门了。”然后表情很骄傲的指了指自己又道:“我有,刚办的,嘿!” 蔡姚大叫道:“我有大宇身份!大哥我饿了,小的快去弄吃的!我先去里面睡会,折腾的够呛。哈哈。” 望着开心笑出声转身而去的黑小子,唐玄觉得自己可能苦日子又要来了。不过这小子走路,跟穿云箭真像,太像,简直一模一样,两腿一晃,靠身子摇动向前挪,真霸气。 唐玄忙活去了,他那有些空空的心,有了些寄托。 而蔡姚舒舒服服躺在唐玄那张干净的大木床上胡思乱想着:绝迹星空千年的大宇三巨头之一种花道人陌离突然回归,随着长风,雷隐两大星系的星源帝君:帝万楼,帝玄通的觐见,浩渺的星系即进入了高级战备状态,隔绝大宇星系的混元纯阳界没有什么异常,但大宇内部的几大势力关系日益紧张着。 随处可见的星空游击,在长风,雷隐,天机,五行等星系之间对望着。这种对望一直都存在,只是现在特别的不怀好意。 蔡姚又想起老爹临行前的那番话:“乖姚儿,你就是那个玄公子的侍女,不光保证他的安全,还要助他修炼,陪他开心,逗他解闷儿。。。。。。” 一旁的陌离笑着接道:“小蔡姚,你爹的话你可记下了?哈哈,老伙计,太客气了,姚儿这孩子,除了长得丑点,人品能力都是雷隐一脉首屈一指的,配做我家苦娃娃小丫鬟。” 帝玄通忙点头称是,然后给了在一旁生闷气的蔡姚一个暧昧的眼神儿:“爹将来能不能摇身一变,变成元圣天尊大人,就看你的了。” 蔡姚,在雷隐一脉也称“元”姚,元者,尊称也,且唯一,相当于太子那个职位,不过比太子舒服的多,地位也稳固的多,蔡玄通也就是帝玄通,一旦作古,那么元姚即位,可称帝姚。 元,君,王,侯,仲:就是帝玄通同辈的兄弟见到了蔡姚也要低头弯腰恭敬施礼叫一声见过。什么时候,给别人当丫鬟成了他蔡姚的荣耀了?真他奶奶的! 被陌离牢牢掌控的长风,雷隐两大星系,称“元”并不容易,诸多磨练和考验,并且需要陌离的首肯,方能名正言顺,其他星系也是如此。 所以在这一点上,蔡姚无疑是感激陌离的,感激陌老头于无数歪瓜裂枣中挑选出还算周正的她,作为雷隐一脉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雷隐一脉或许是因为功法霸气,也或许是因为基因不行,这一脉的子弟有个星空公认的缺陷,就是长的不中看:尖嘴猴腮,体格瘦小,走路蹦跳,肤色五花八门,脑袋上顶着颜色各异的头发,可能还不止一种颜色。而蔡姚就是雷隐公认的第一美少女,同辈中修为境界第一,长得也“好看”,再加上地位崇高,所以追求者无数,不过所谓追求者也仅仅限于种族内部。 审美这东西,无论星球人还是外星人,基本都是一致的。 寻思了半晌,蔡姚从腰间掏出一面光滑闪闪,柄银色,柄上面浮凸密密麻麻闪电标记的小镜子来,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真的长得丑?” 镜子中的蔡姚,以女性审美的角度来看,并不好看,紫色发丝根根竖立且短,眉毛横着向天,眉丝分散呈淡紫色,双目黑白分明,黑的漆黑,白的吓人,高挺的鼻子小小,嘴唇倒是正常,所有的部位单看,组合起来都问题不大,但配上黑黑的肤色,就显得“英气十足”,用英武绝伦形容也行,就是和美不沾边。 丑就算不上,最多算是普通又或者说另类。 用力的搓了搓黑脸,揉了揉小胸脯,蔡姚有些懊恼随手将雷脉重宝“引雷镜”插在裤腰里,愣愣的道:“长成这样,只有不把自己当女人,才能过的快活。草!” “两只老乌龟就这样串通一气,半推半就把我卖了,嘿嘿,当丫鬟?做梦!那个傻小子,不过话说回来,整个雷脉男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大哥,跟他比起来也差的远了,是不是这个星球的男人都长得这么的,这么的英俊?。。呸!我这想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 车行天地间 望着心头肉蔡姚消失的方向,帝玄通幽幽的叹了口气,他觉得今天自己演的有些过了,年纪越大,经历的岁月越久,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就会变成执着,执着害死人,帝玄通内心警醒着。 想到此,帝玄通转身向着陌离躬身一揖,一揖到地!因情绪的略微失控,雷池不禁掀起阵阵雷暴,轰鸣声四起。 陌离扶起帝玄通,轻轻拂去他衣袖上的雷电,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立在雷池边上,但彼此的意思都懂。两个人那种距离感,也因这一揖减少了许多。 “元圣,姚儿那孩子。。”帝玄通忍不住开口想说,我那闺女不靠谱啊。 但话没说完,陌离就笑着摆了摆手道:“年轻人的事就由得年轻人去折腾,姚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我长居于那里,但姚儿那孩子的“启元之礼”,我可是亲自到场参加了。哈哈。” 叹了口气,陌离接着道:“跟着唐玄那孩子,她吃不了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忽而陌离转首对着一个方向轻声道:“这风,不对啊!” 帝玄通浑身一震,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声道:“雷脉上下,谨遵元圣法喻!” 大宇历3018年12月22日,是唐玄收拾好行囊,准备动身前往江苏镇江四叔唐君生处的日子。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出门的他,还是决定听从唐有德的意见,提前一点没坏处。 星球历2018年12月22日,彭祖百忌这样记载道:戊不受田田主不祥,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告诉人们戊时不要接受额外的财物,子时不要出门,偏要出门就要求卦问卜,免得招灾惹祸。同时今天也是美国天文学家爱德文-哈勃诞生的日子。当然这一切,唐玄都不知道,也无需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与大宇接轨,记日记事都是用大宇历。 唐玄用最近这几天的时间明白了一个成语的现实内涵,这个成语叫:坐吃山空! 短短十多天,蔡姚吃光了罗夫后山从前三个人三年的口粮。如今又到了早饭时间。 “装饭!”蔡姚扬了扬手上的从前用来喝酒的大碗,用来装饭足足可以装上半斤米饭。而唐玄那杯苦酒还没喝下三分之一,蔡姚的饭碗已经见底了。 “嗯”,此时的唐玄已经失去了起初那种好奇,反正那看似瘦小的身体,以及那从不凸起的肚皮,就是一个无底洞。他嗯了一声就起身装饭去了。 “快点,快点,饿死啦!啦啦啦!”蔡姚一手的筷子猛敲桌子,一手拍打着翘起的膝盖,而脚踩着把石椅,此时一癫一癫的。她也很无奈,来到这个没落星球,身上酸痛好了,她就觉得饿,经常饿,非常饿,就像一个正常人,平时只吃一点吃高能量蛋白的东西,如今伙食变成了粗糙的野菜甚至野草一样。菜和草里面并没有这种蛋白,所以吃的再多,不过是让饥饿感减轻而已。 蔡姚以前生活的地方,一天一次排泄是正常的,来到这里十多天竟然没有一点屎意,搞的她不时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内分泌失调了,还是在倒屎差? “装饭”,舔了舔嘴唇,好像饥饿感不是那么强烈了,但还强。 “饭没了”唐玄无奈的笑了笑。 “那就去做呀!”蔡姚不满的叫道。要是但凡有点办法,她实在不想在这个帅帅的蝼蚁星的男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贪婪”的嘴脸,实在是太饿了,没办法。 “呃,米也没了。”唐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么大座山,就这么点米”,蔡姚一脸你就是不想给我吃的不信的表情。 “嗯!”唐玄并没有说,你他么太能吃,山里不产米,山大和米多没半毛钱关系,这米是他和两个老头几年的口粮之类的话。 蔡姚盯着唐玄那双在她看来,漂亮的过分,“美”的冒泡的眼睛,她信了,正因为信了,她心里一股火气猛然迸发而不可收拾:雷脉还有个致命的性格缺陷,性如烈火。 看似瘦小的小手,一掀,数百斤的石桌径直飞出院门,咕噜咕噜沿着山坡滚下老远,暴怒的蔡姚拽出“引雷镜”大叫道:“凶手,吃我一个大霹雳!”雷光闪动间,一道粗壮的霹雳带着轰鸣,突然出现,向唐玄轰击而去。 唐玄催动玄玄气,拽出二玄,二玄剑式徐徐展开,尚未待他起手式“哀思”发挥的淋漓尽致,霹雳已经轰咋他的头顶。 “我跟你拼了!”蔡姚一边叫着,一边挥舞着引雷镜,引雷镜,雷脉重宝,虽然不像在星空之外那样,可以召唤雷池雷根,引动天外神雷,但在这里,同样可以虚空生雷,随心所欲。 霎那间,茅屋院子里雷声阵阵,闷哼声不断响起,院子里本来漂亮的草坪,被摧残的面目全非。 怒叫的是蔡姚,闷哼不断的是唐玄,他的功法本就重意,而他又没什么战斗经验,不管对方怎么出招,他就是一式一式的用出他的二玄剑法,对上蔡姚虚空而生,迅捷而至的霹雳闪电,无疑吃了大亏。 良久,良久,战斗结束,蔡姚斜靠在唐玄的怀里,占了绝对上风的她,却觉得自己有些空空的,浑身酸软,要不是唐玄及时把她抱住,恐怕直接就躺倒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了。 “对,对不起,我吃不饱就饿,一饿就要发火,我,我不是故意的。”雷脉元姚,竟然也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这肯定是惊爆雷脉子弟眼球的开创性的举动。 “嗯,我们很快就下山了,到时候就可以吃的饱饱的了!”唐玄默默道,他觉得很歉意,没有照顾好二老头派给自己的“监护人”。 蔡姚的眼睛亮了,“我有点累,你带我下山,下山吃东西”。 吃是个简单的问题,而身边的人吃不饱,在唐玄看来,这是他的责任。望着瘫软在他怀里瘦小枯干的身体,这种歉意,又增加了许多。 唐玄默默,换了身衣服,理了理头发,背起蔡姚,走上出山的道路。 唐有德此时正站在他的捷达王前面满怀心事的等待着,本该亲自开车送唐玄到镇江的,可这前山糟糕的情况让他实在脱不开身,更何况又突然多了一个“超级大吃货”! 望着唐玄接近的身影,唐有德打开后车门,转身迎了上去道:“饿晕了?”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后山的黑小子,他还是有些好奇的。 唐玄苦笑:“嗯”。放好蔡姚,唐玄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坐好,随手接过唐有德递过来的正式版的身份证收进三玄指环空间里面。那张装着十万巨款的银行卡还静静的躺在里面。 本想将那个银行卡还给德叔的,如今恐怕是不能了。外面世界的东西,是要用钱买的,这一点唐玄倒是清楚知道。唉,多了个这么能吃的小家伙,很多计划安排都要做出改变。 唐有德点头道:“后面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火车上吃的东西贵,而且味道不好。”然后他发动了汽车,按了一下喇叭,汽车缓缓的向前驶去,逐渐加速着。 唐玄觉得一种眩晕,呕吐感油然而生,难受! “有吃的?”蔡姚模模糊糊的似乎听到“吃”这个字样,揉了揉眼睛,有些虚弱道。扭头四下看了看,看到了一大堆各种塑料袋装着的花花绿绿包装的东西。 于是开动! 于是,唐有德准备的那些足够两个成年人吃上两天的零食,泡面,饭盒。。还没到车站,就没了。 蔡姚是种花老道找来的,蔡姚能吃。对于蔡姚的底细唐有德所知有限,就是唐玄也知道的寥寥。但这并不妨碍二人将蔡姚当成自己人这个结果,她是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陌离找来的人。 唐有德望着后视镜里出现的不堪入目的场景,不由得低声道:“苦师兄,要不我给你再拿点钱。” 唐玄摇头:“到了镇江有四叔管着,能够应付这两天就够了。”十万是个什么数字,有多大的购买力唐玄并不知道,不过他的心虚虚的,不知道这十万,够不够应付这两天。而且他也不知道,火车上任何消费是不支持刷卡的。 博罗没有火车站,想坐火车需到惠州,车次d222 惠州南 -镇江 上午11:35出发,凌晨 2:47到达镇江,全程 13小时12分,唐有德定的是卧铺票。紧张归紧张,唐玄出行不可以太过于将就。 火车门前,唐有德又将好不容易办下来的黑小子的身份证也给了唐玄,然后不管唐玄乐意不乐意,将身上几百块现金一股脑塞给他,抱拳拱手道:“苦师兄,一路多保重。” 唐玄道:“德叔,后山就拜托你了。”他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用不完回来再还给德叔便是,不拿恐怕以德叔的性子是不会罢休的。这样的退让没有任何意义。 德叔的执拗性子有多么的值得尊敬,恐怕只有身在唐门的唐玄才能够懂。 唐有德眼中一热道:“苦师兄,我希望下次再见,您能叫我一声,师弟!”说完便转身回头,大步走去,一边走,一边摇了摇手,似乎再说不用担心后山,又像是再说再见之意。他怕,他怕再呆一会忍不住跳上火车与唐玄同往。 唐玄大声道:“师兄,德师兄!。。” 唐有德身子一震,终于抑制不住眼中的泪,任其恣意而流。然后大步而去,嘴角带着笑,脚步沉稳有力。 唐玄笑了,望着德叔的背影笑了。 蔡姚睡着了,趴在唐苦的背上睡着了。总算是肚子不怎么饿得慌了,也总算是把想家的情绪排斥在脑后,似乎觉得,唐玄的背上和家里的床一样舒服。 车行天地间,飞机太贵,客车太晕,坐火车对于唐玄来说,无疑是最舒服的出行方式。 唐玄斜靠在窄小的床边,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感受着第一次出门带给他的震撼。移步换景说的是园林,而眨眼天地变说的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要不是后背上还挂着一个死不撒手的蔡姚,恐怕唐玄还能更舒服一些,起码可以躺着。 这十多天作威作福当大哥的生活虽然有些瑕疵,但比从前装逼做作,时刻注意自己言行举止,到处有爹管着,去抓个老鼠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活,那是爽太多了。只可惜若是他爹帝玄通知道,她这个本该丫鬟的角色翻身做了主人,本该被伺候的唐玄成了仆人,恐怕会立即在陌离面前上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感人大戏。 “爹,我可是你亲闺女,轻轻霹几下就好,可千万别下死手。。。”蔡姚咕哝着。 唐玄嘴角弯出一抹微笑:众生平等,人人平等,你是二老头派来的监护人,我要照顾好你。这是他的念头。 车行天地间,浩渺景色无限,无情寡情薄情之人看到的只是大自然的默默,而唐苦眼中却是一片有情的世界:绿树拂动着风,原野荡漾着绿,冬暖的阳光温婉的爱抚着一切! 虽无百草酿,但挂着一个拖油瓶的唐玄醉了!! 第二十七章 白衣雨化轩 列车已过乐清,下一站温岭,此时已入夜。 在这七八个小时里,唐玄就是默默的注视着窗外从明到暗,从一片明亮的苍茫掠过眼前,到现在的漆黑一片,偶见点点灯火。 所有的人,事,物对于他这个初哥来说,都是新鲜而陌生的,于是唐玄下意识的将这些陌生的东西排斥在思维之外,只让自己的意识游离于窗外的景物和记忆中的罗夫后山之间。 “罗夫月夜夜凝霜,月寒山色共苍茫。 谁言相思今昔同,离梦杳如河汉长!” 他想孔仙仙了,越离开罗夫,这种思念就越浓烈不可抑。“你在干什么?你还好吗?” 情动处,不禁玄玄气压抑不住的散逸开来,身体外逐渐散发出朦胧的白色雾气。 “好诗,好功夫!”对面铺位的白衣青年不禁赞了一声。 火车上的铺位安排一般是相对六个床位,唐玄与这个白衣青年都是底铺,唐玄这边中铺和上铺无人,白衣青年那一面的中铺躺着一个正在看书,女学生模样的漂亮女子。上铺也是空着的。 唐玄收敛了玄玄气,望了望这个拄着拐杖,身材志坚的白衣青年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望着窗外。 安雨轩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沉默寡言的黑衣青年:“英俊而沧桑,温和却不容易接近,沉默寡言却出口成章,一身黑色奢侈品牌的休闲装体现了优越的家世背景,惊鸿一瞥出现的纯净而雄浑的元气也让人心生戒惧。看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这是个人物啊。” 想到此,安雨轩的痒痒无比的内心开始躁动,而人也蠢蠢欲动了。 往里面挪了挪屁股,安雨轩抱拳道:“小弟安雨轩,不知道兄台姓甚名谁,哪里人?能否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文明社会,动辄拔剑切磋那是挑衅,是违法的,他不得不按耐住内心的火热。 听到安雨轩这个名字,躺在中铺看书的萧红颜不禁扭头望了一下这个白衣青年,眼睛亮了一下。 唐玄依旧望着窗外,想都没想回答道:“嗯!”他已经习惯这种对话方式了,回过神来才觉得这里似乎不是罗夫,这样回答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接着道:“唐玄”,“罗夫山668号,唐玄”。然后也抱拳回了个礼。 安雨轩绞尽脑汁也没想到罗夫山是哪个家族或者前辈高人的居所,而初次见面也不好问的太多,于是道:“兄台似有心事?” 被打断思绪的唐玄苦笑着面对这个白衣青年,想了半晌方道:“我在想一个远方的朋友!”朋友,就是对孔仙仙的称呼,这个定位,唐玄并不知道准确还是不准确。但眼前也只能如此。 信手给蔡姚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睡梦中还嚷嚷着吃,嚷嚷着老爹不要之类的话,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前吃了多少苦。 “女朋友?” “嗯!” “兄台,需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好男儿要志在四方。” 萧红颜不由得插口道:“红颜知己古已有之,唐皇与明妃,宋帝与李师师,甚至牛郎织女,白蛇许仙哪一个不都是传唱千年的经典。色不迷人,人自迷也。” 唐玄苦笑。 安雨轩也沉默了一下,道:“有理,是我着相了。”而心里却暗暗说了句吗的!装出来的素质差点土崩瓦解。 萧红颜伸了个懒腰,顺势沿着右边的旋梯爬下床铺道:“看书看久了,真累,聊聊,我叫萧红颜,现在在江苏大学历史学读研。”披肩青丝飞舞间,幽香阵阵,话起话落,声音软糯。 望着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的萧红颜,安雨轩不由得皱了皱眉,见唐玄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一向心高气傲的安雨轩还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插足者,并不怎么欢迎。 唐玄不由得好奇的望了望萧红颜,粉色的长裙不媚俗,包裹住她姣好的身材,胸前高挺,似乎比孔仙仙大上不少,裙摆撩动间,腿长如柱,腿白如玉。没见过世面的他不由的吞了口口水,道:“你认识唐君生么?他在你们学校教书。” 在唐玄眼中,教授和教书匠基本可以划等号。 萧红颜笑道:“他可是我们大学的传奇教授,教书。。咯咯” 唐玄松了口气道:“他是我四叔”。有人认识,说明四叔真的在那,教书。他忽略了萧红颜那有些刻意的笑。 萧红颜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不过这种“亮光”落在不光是“剑孤”,同样是安氏企业少东家的安雨轩眼中,不禁冷哼了一声,心道“又是个心机绿茶婊”。 安雨轩接道:“看兄台背上的东西,似乎是把剑,兄台也识剑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雨轩的不屑的冷哼,萧红颜尴尬的停止了那种笑。 萧红颜很漂亮,优美的瓜子脸,白净的皮肤,高挑的身材,波澜起伏的胸怀,还有那刻意经营过的穿着,艳红而迷人的手指甲,还有脚趾甲,以及清脆悦耳的声音。但这一切,都掩饰不住她出身普通,和她骨子里,永远都不会承认的那份自卑。 她很要强,也很优秀。懂礼仪,知廉耻,也正因外表和内在都优秀过旁人,所以才能在25岁的时候,就成了一名在读研究生。 她不想嫁个平庸的男人,更不想被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当成附庸和装饰,所以她一边拒绝了无数平庸的追求者,一方面越来越急的想把这种优秀,表现出来给那些值得她依附的人看,例如:安雨轩。 再过几年,你可就不值钱了,萧红颜的老妈赫英经常这样说。 小家碧玉的悲哀,捡来减去,尽是些萝卜青菜,而那些鲜衣怒马的权贵子弟,从来不对她正眼相看。我萧红颜究竟哪里不如人? 萧红颜思绪纠缠着,混乱着,矛盾着,唐玄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识不敢当,略懂。”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的萧红颜,内心变得纯净安稳了许多,于是她默默的听着。 安雨轩道:“小弟有个诨号叫剑孤,嘿嘿,不说横扫江湖无对手,也是远近闻名,能否稍后借步切磋一下?”说了一大堆开场白,其实这就是安雨轩想要表达的唯一意思:我看的起你,我很有名气,跟我切磋,你占大便宜了。 唐玄摇头:“不好”。 安雨轩道:“却是为何?” 唐玄道:“第一我急着去四叔家,第二我有朋友要照顾,第三,我要去见我一个朋友。”这么多话说出来,唐玄不由得喝了口水。 安雨轩急道:“叔叔随时可以看,朋友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远方的朋友,可以晚点见嘛!” 唐玄摇头:“不”! 安雨轩的眼睛红了。豪二代可以晕车,更可以晕机,还可以两个都晕。坐火车买不到软卧总不能拿剑去抢,顺便还可以给那个老光头留下一个俭以养德的良好印象。 如今江湖跑遍了,好不容易遇到个高深莫测的人,这几率得有多小?这要放过了,天理难容。 萧红颜望着红着眼睛表情变换的安雨轩,又望了望对此浑不在意的唐玄,忍不住道:“唐兄,您要见什么人呢?不急的话,就和安先生切磋一下,小妹也可开开眼界,我还没见过武林大侠比试呢。” 安雨轩哼了一声道:“我们又不是市井卖艺之徒,没什么好看的。” 唐玄笑了笑道:“我要见的朋友叫仙仙,孔仙仙!” 安雨轩如遭雷击,腿钻心的疼,有些结巴道:“孔希言老头的孙女?孔圣一脉的孔仙仙?她是你朋友?” 唐玄点头:“嗯”! 安雨轩失魂落魄自语道:“你们怎么可能是朋友呢?这广东罗夫和山东曲阜孔家坳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唐玄道:“孔老头带着他孙女到罗夫山,我们就认识了。”于是唐玄把他与孔仙仙认识的经过讲述一遍,当然,那一夜说的很隐晦,大概意思就是:睡了。细节?细节就是没有细节。 安雨轩如见天人:“你的意思是,孔老头巴巴的从山东曲阜跑到广东罗夫,最后献上孙女,就得了把破剑,屁都没放,就癫癫的跑了?孔仙仙还给你跳舞了?舞了?舞?” 唐玄琢磨了一下安雨轩的话,不尽属实,不过大体差不多就是这样。于是就点了点头:“嗯”。 安雨轩丢了拐杖,一只手掌撑着窗边的小卓,艰难站起,抱拳长揖,如敬天人般道:“兄台剑意真的是震古烁今,竟有如此功力,小弟拜服!” 唐玄楞然望着安雨轩,不知道这白衣英俊小子在搞什么。但还是安抚着他先坐好。腿脚不方便,不能动辄就这么激动,还切磋呢,走路都成问题。 此时萧红颜差异的看着这一幕,大概意思她也明白,但剑孤,孔圣一脉孔家坳等等离她的生活太过遥远,所以她并没有讲话,但无疑对这两个男人心生更多的向往。 安雨轩拍着不方便的右腿带着哭腔道:“我这条腿,就是孔老头亲手打断的!呜呜!” 唐玄望着安雨轩那条断腿不由暗道:“原来不是身残志坚,这里面有故事哦”。 第二十八章 红颜弹指老 安雨轩不是傻瓜,不光不是傻瓜,还聪明的不要不要的。 就因为他明辨是非,聪明睿智,所以他从唐玄纯净到单纯的眼神中看的出尽是真诚,随性。他不会说谎的,他说的话是可信的,这是初次见面安雨轩给唐玄的第一个定义。 更何况,初次见面,人家也犯不着说这些话来刺激他,谁他么的知道谁是谁。 但他此时真的受到了绝大的刺激,他剑孤安雨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甚至断了条腿子都不可得的孔大小姐,被这么个小子轻易“摆平”了。还摆平的如此随意,决绝和彻底。而凶神恶煞般,大义凛然打断他的腿子的孔老头,竟然会巴巴的不远千里送孙女上门?太气人了!!!我安雨轩要钱有钱,要貌美过潘安,我到底差哪了? 安雨轩经历过最先前的失态之后,便默默的没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和陌生人倾诉自己悲情遭遇寻找心灵慰藉的二傻子,冷静下来,冷静下来,默念着这几个字的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冷静下来,气愤,不平,委屈多种情绪交织着。 百感交集没了谈话兴趣的安雨轩索性躺在铺位上,蒙上了脸。 他蒙着被子也闲不下来,不时的偷偷的观察着淡定静坐的唐玄,似乎想瞧出这个男人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心服口服优秀的地方,又或者说为自己悲情的求婚遭遇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好结束这个心结,用老头子的话说: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淡定,纯净,帅,高大,闲云野鹤,清高寡然,半黑半白的头发漂亮,简单但有沧桑,眼神看着舒服。。。。。”偷偷总结了半晌,安雨轩不由暗骂:“草,这么多优点?我是不是真的这么差?就不知道他剑法怎么样!哼!” 萧红颜也静坐着,越来越尴尬,唐玄根本就没有找她聊天的意思,而且从他们的话里话外:安雨轩根本就对她没有哪怕一丝的好感,更别说欣赏,而这个声音让人宁静的男人,似乎也有“女朋友”,关系还不浅的女朋友。 萧红颜笑了笑,起身去了洗手间,她真没有唐玄安坐以当车的境界,借离开以缓解这种尴尬,她虽出身平凡,但主动献媚,不择手段这种事也是做不来的。 内心失落的萧红颜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来: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这句话似乎和老妈赫英那句:再过几年你就不值钱了的经典名言,两者的意思不谋而合。 穷人家的养了个漂亮女儿,那无疑是萧家最宝贵的财产,用的好足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穷家变攀亲变豪富,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25岁的萧红颜,虽然还算不上老姑娘,但她的婚事,却让特别关心女儿的赫英操碎了心,她的这种操心,让萧红颜也从默默变得厌烦起来,想做自己,又不得不尊重父母的意愿。 完美主义症深度患者的她相信:没有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的。很押韵,也很现实。 人能活着就是因为各种实际或者不实际的想法:刚才萧红颜无数次幻想面前的这两个男人成了自己的男人,那么父母会有怎样的荣耀,自己有了怎样的幸福,但现实很残忍,让她在尴尬中终结了幻想。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萧红颜心有所感,不由得轻语出声。 安雨轩听而不闻,唐玄却心有所感自语道:“仙仙,你还好吗?” 仙仙两个字刺激了安雨轩,他不由得豁然起身道:“兄台,你就不能打个电话?总比你在这里念念叨叨来的实际些。” 唐玄苦笑摇头道:“我没有电话。” 安雨轩愣愣望着他,没电话?看你穿着打扮,气质出身,不像是买不起电话的人啊,于是接着问道:“那电脑有?邮件?即时通讯还可以视频啊,实在不行留个言也好啊!” 唐玄默然一会儿,认真道:“电脑我有,但你说的那些,我不会,而且大老头也不允许,电脑是用来学习知识的!” 望着家教甚好的唐玄,安雨轩没好气道:“那就是说,你从来不用电脑看小毛片,也没打过飞机喽”。 唐玄道:“视频我看过,可以体味人间各种情感,至于你说的那些,我懂,但没做过。。” 安雨轩摇头叹息着,推开被子,又坐到唐玄对面,双手拄着脸,咂着嘴道:“人间,人间,你咋不成仙呢。。。活在你这样的家族,真他么的累,我家老光头虽然管的我狠了,但比起你家长辈,好太多了。我都有些想他了。” 唐玄笑了,他想起他们“家族”的两个老头子,一株老桃树,唐有德,还有现在的黑小子蔡姚。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住在罗夫后山。。。。。。”往事一件件,一幕幕不由得在唐玄眼前浮现,除了些紧要不足为外人说的事情,唐玄说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话。 他觉得这个白衣青年也很真诚,相貌端庄又年龄相仿,是一个很好的讲话对象,聊的又是些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唐玄自己都没感觉到,自从出了罗夫,他的话就变的多了起来。 听完唐玄的自述,安雨轩剑眉微挑,有些怜悯道:“大老头去世了,二老头也走了,现在罗夫除了你德叔,还有那个黑炭头,就你自己了?你的身世真可怜。” 唐玄又笑了:“试问风光何处好,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想仙仙了。” 安雨轩手抓住头发,低声道:“能不能别提这个名字了!当我求你。”转而又松开手,意气有些高昂道:“好一个此心安处是吾乡,值得饮一杯”。 一摞“勇闯天涯”摆下,两个年轻人就在这飞驰的夜色中有一搭没一搭推杯换盏的聊着,聊着彼此的过往,聊着岁月风华。 唐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而熟络起来的安雨轩,也没有惯常的孤傲决绝,时而微笑,时而点头,时而忧伤落泪。谈到蔡姚的“海量”,更是让他忍不住抚掌大笑。 如果让法华山普度寺的老光头看到此情此景,肯定会怀疑安雨轩此时还是不是安雨轩,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病了? 腿断处,伤心人孤独坐车到天涯!安雨轩难得遇到看的上眼的唐玄,不觉得越说越是想说,越聊越是没够,越聊越发现这个孔仙仙的正牌男性朋友很正派。 不光红颜易逝,时光也同样易老。 安雨轩醉了,醉的恣意,指着唐玄笑骂道:“我帅也帅不过你,拽文也拽不过你,怪不得仙仙对我不屑一顾”他似乎忘记了这个名字带给她的伤与痛,恢复了往昔嬉笑怒骂的佻脱。 唐玄微笑:“嗯!” 安雨轩拧着眉毛跳到地上,疼的咧了咧嘴:“来,比比谁高?” 唐玄起身站起,不多时笑着道:“好像是我高一点,嘿嘿!” 安雨轩道:“草”。 列车疾驰,带走了时光,也带走了蔡姚梦中的呢喃,却带不走萧红颜此时内心的彷徨和苦闷。 这样的偶遇,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只是每一次都以尴尬终局,以自怨自艾结束。 她在水流哗哗的洗手池边,不停着重复着那句话:“红颜弹指老。。。。” 产生这样结局的原因很简单:对于这样的相遇,唐玄和安雨轩想的浅了,浅到萍水相逢,没有太多的幻想可言;而萧红颜就想的太深了,想得多所以才刻意做作,才显得急迫,才会自怨自艾,暗自比较,暗自神伤。 生存环境不同,心境差别,目的偏差,仅此而已! 但愿人生少一些这样的偶遇,也少了许多本该避免的悲剧。 第二十九章 携手上茅山 “餐车,餐车,这里是送餐车,13号车厢还需要50份盒饭,对,你没听错,还需要50份盒饭,请马上准备,我这就去拿?什么?没听清?好,到了再说。”说完,送餐的女列车员推着车狂奔而去,大生意啊。 蔡姚醒了,揉了揉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大傻子,我饿了,我要吃饭。” 蔡姚吃不饱,后果要多严重有多严重。搞不好就在这火车上,人堆里来个雷霆“灭世”,头皮发麻的唐玄赶忙叫来餐车,一口气将餐车上所有的盒饭包圆了。 一份20,15份是三百。还没等送餐列车员生出欣喜的感觉,还没等她看清楚这三张钞票的真假,饭已经被吃光了,甚至更快,在她将确认好的钞票收起来的时候,那黑小子已经开始咆哮了,地上满是空空如也的快餐盒。 “我还饿!”蔡姚因为睡觉弄乱的紫色短发根根竖立,黝黑的小脸儿浮现出异样的红。 唐玄连忙抓住她的胳膊道:“别激动,饭有的是。”然后转头想着表情呆滞的列车员笑了笑道:“我这小兄弟没吃饱,麻烦再给我来20份,不,50份。不够再叫。” 开饭馆的不怕大肚汉,火车上更是这样。反正东西不好又贵,平时畅销的从来都是泡面火腿,啥时候轮到盒饭了? 往常她来回推几圈走到腿软,也不过卖出去十几份,今天这是好运气砸头上,卖盒饭终于在卖啤酒零食的同行面前扬眉吐气了。 那还不紧着吆喝? 她推着小车在狭窄的通道里奔跑着,生怕错了这单生意。。。 但当她将第四次的50份盒饭推进13号卧铺车厢的时候,幸福感降低了好多,太他么的累了,啥时候算完? “送餐车,送餐车,这里是餐车,米饭,菜蔬没了,已联系过列车长,无法协调,无法调拨,无法生产更多盒饭,请向乘客郑重表示歉意,请向乘客郑重表示歉意!” “收到!”,送餐的女列车员没有失去生意的懊恼,反而放松了身心,终于算是完了。 唐玄苦笑着将准备好的钞票递给她,不好意思道:“辛苦你了。” 刚才来回太匆忙,那黑小子跟催命一样,都忘记收钱了,但话说回来,谁见过在火车上吃盒饭赖账的? 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想这些,反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钱已挣到手,还得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喘口气,太赶了! 于是她轻轻说了声对不起,迅速清理了所有的餐盒,然后推着送餐车,歪歪斜斜的走了。 “我好像还是,饿,呀!”蔡姚知道饭没了,但饥饿感还是困扰着他,情绪激动了起来,引雷镜和那瘦小的身躯内,逐渐散逸出浓烈的电光。 唐玄苦笑着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用身体去吸收他浑身散逸的电光,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火车,火车就是没满员,但也可以用到处都是人来形容,万一电到人,唐玄有些不敢想象那后果,更何况旁边就是早已经呆若木鸡的安雨轩和萧红颜。 “小弟弟,我这还有些吃的,你先拿去吃。”萧红颜怯怯的道,在她的认知里面,武林高手那已经是极限,浑身带电的人是怎么回事?而那个敢把浑身带电的黑小子搂在怀里,岂不是更加神秘? 唐玄还不知道他在萧红颜心中的形象从可靠晋级成神秘了,他在咬牙苦忍着,衣服和床铺都被电的冒了烟。头发也不自然的向四外扎煞着,汗毛更是根根坚挺无比的竖立着。 蔡姚听到吃,浑身电光逐渐消散了,接过萧红颜递过来的一大包零食开动了。 安雨轩两手空空,向唐玄笑了笑:“火车上不光有盒饭,等一下,我去买点其他东西。”说罢他便起身蹦跳着离去,拐棍都忘了拿。一会儿,安雨轩蹦跳着回来,拎着两个跟他身高差不多大的包裹,对着唐玄二人笑着道:“买的多,临时借了两个被罩。” 然后扭头对着蔡姚道:“来,黑小子,吃!” 大地沉睡了,轰隆而过的列车也惊不醒它的恬梦。大部分车厢漆黑,沉睡着,只有这13号卧铺车厢还亮着夜读灯,经过刚才的一幕,三个人都没有睡意,闲聊着。 安雨轩道:“这小子这么能吃,是病,待他去看医生了没?” 蔡姚此时放缓了吃的节奏,翻了翻白眼,瞪了安雨轩一眼不满道:“你才有病。” 萧红颜笑了,她本就是个很有内含的女子,既然拿不起,那就只好放下,自怨自艾固然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但发泄久了,也是病,她没病。 安雨轩似乎觉得这个女子不一样了,比初见那会带给他的感觉好了许多,自然而然带着些看透世情的慵懒。于是他道:“很少有女孩子喜欢读历史,更不要说读研了。了不起。”小小的赞扬,算是对他先前的不礼貌表示歉意。 经历过刚才蔡姚发飙的那一幕,三个人同舟共济度过难关,关系上近了不少。 萧红颜自嘲的摇了摇头,满头青丝随意飞扬着,娇俏的脸庞带着些微的倦意。她笑了笑道:“读史,就像读故事,看遍了那古今兴衰,逃不过这世态炎凉。了不起的不是我,是命!” 这一刻萧红颜以命运为中心,不再去刻意讨好别人,表现出的那种孤独,高傲,恨不逢时的态度,让安雨轩常年冰冷的心动了动,可也就是动了动。大户人家的孩子,眷恋红尘也需要懂得收敛,能够上的台面的恋爱和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他只有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毕竟还是人,还是有剑便称搅屎棍的剑孤,不是渣。 唐玄的心也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萧红颜,而此时的萧红颜确实有让所有正常男人欣赏,心动的本钱。 蔡姚也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发觉对面的同性似乎比她好看,她放下手中的吃食,望着萧红颜,仔细的望着,然后指着萧红颜的衣服对唐玄认真道:“大傻子,我以后也要穿这个姐姐这样白色的衣服!”蔡姚的声音很敦厚,也很憨厚,就像一个质朴的农村男青年的声音那样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安雨轩晕,萧红颜傻,这是白色?? 唐苦揉了揉他带刺的脑袋苦笑道:“姐姐这个衣服的颜色是粉色,不是白色的,而且男人不可以穿裙子,要穿裤子,否则就是变态。” 蔡姚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 “姐姐有白色的衣服,送给你好不好?”萧红颜笑着从储物隔栏拿出自己的皮箱, 打开皮箱,拿出一套尚未拆封,在安雨轩眼中“还算不错”白色休闲套装。 蔡姚抓起休闲装,撕开包装丢在床铺上,伸出手就开始解衣服扣子。 安雨轩捂住了脸,不停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暗想道,还说自己没病?;萧红颜红着脸慌忙爬上自己的床铺,被子蒙头。 眼见阻止是来不及了,唐玄忙拉起被子遮挡住里面的风光,对着安雨轩干笑道:“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嘿嘿”。 “人家都19啦,不小啦!唉,有的地方,是不大。”被子里的蔡姚不满的嘀咕着。 唐玄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还好他知道,这是一只外星人,可能这就是外星人的习惯。 萧红颜回学校有事而安雨轩却要上茅山。 唐玄想了想,今日才12月23日,离四叔的约定还有一段时间,反正也联系不上,就接受了安雨轩诚恳而热情的邀请,与其同上茅山。他也想看看,罗夫山外的山,是不是也和罗夫一样的美,一样的幽,一样的静。 先前不答应是因为大家不熟,现在不是熟了嘛。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江湖儿女,心机反而较世俗少的多,尤其像唐玄和安雨轩这样的两个人。 车站外: “红颜,你多保重。”安雨轩抱拳道。 萧红颜道:“玄兄,安兄,一路保重,再会”。她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上,没有给安雨轩,而是留给了唐玄。唐玄是唐君生的侄子,后续还会有交集。 而安雨轩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人生无数次偶遇中的一个过客,能够留一个好印象足够了,再上赶着送脸上去给人家打,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唐玄将这张纸丢进三玄指环空间内,也和萧红颜抱拳做别,带着黑白分明,形象异常刺眼的蔡姚与安雨轩登上了那让他有些忌惮的安公子专车。 能记得住百万字文章甚至其中的标点符号,却记不住短短一行电话号码,唐玄也是一个异类。 第三十章 问君何为苦 冬临茅山,银装素裹中见绿,雾松朦胧中飘情。星月淡淡,山岭绵延,山林空寂,隐约可见老鹅、茅山鸡、茶园鸭夜游其中,拨草寻食,被蜿蜒前行的汽车灯光惊的不安而起,咕噜两声快速散去。 茅山地处句容市,是地道的江南鱼米之乡。东连镇江,西接南京,曾被称为“宁镇粮仓”。而在句容东南部的茅山,最高峰大茅峰海拔不过372米,相比湖北武当山,四川青城山动辄1200米以上的高度,它只是个小山包。 唐末五代杜光庭在其《洞天福地记》却将茅山列为第一福地,第八洞天。其原因:传说山下游龙走动,山上云雾蒸腾,山形若龙,山势起伏如龙行天地。 人长得好那是优势,山长得漂亮也就成了品牌。再加上此山陆续出了陶弘景,刘混,三茅等名人,甚至抱朴子都曾在此炼丹求仙,茅山因此声名大盛,历久不息。 安公子那辆豪华专车此时就稳稳行驶在这片如画天地的山路之间。专车当然是豪华舒适的,但越舒适的车,就越让晕车的人晕。 唐玄一身黑衣满是焦痕,背上背着黑布包裹的二玄,正和安雨轩各自选个不错的蹲位,在喜客泉边疯狂呕吐着。伴随着二人的呕吐声,喜客泉涌起一连串的气泡:呕咕嘟嘟。 凌晨四点多,是没什么人有兴致到这深山野林来观赏这二人呕吐的场景,就连山上的道士们也安眠了,钟停鼓息。 所以,二人此起彼伏的呕声虽激荡刺耳,空山中传出老远,但也无人打扰,可以尽兴。 良久之后,艰难起身的安雨轩,不好意思的扭头对着同病相怜的唐玄笑了笑,左手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右手紧了紧手中的剑。 剑名“江湖”,万金打造。平时一直在专车的后备箱内,蓄势待发。 走之前司机交给了他,他要用剑。 法治社会,人人平等,安公子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拎着管制刀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只能让司机开着车,跟随着他的脚步。 腿伤其实算不了什么,孔老头看似凶神恶煞,但下手极有分寸,既给了老光头面子,也起到了震慑登徒子的作用,这就够了。 安雨轩痛的是心,失的是尊严,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脸上却没有笑意,剑眉紧锁着,心情复杂的望着也已经起身擦着嘴角的唐玄,心里犹豫着:想安抚受伤的心,无疑打一顿眼前的男人,证明自己是优秀的,孔老头和孔仙仙瞎了眼才看不上自己,又或者被他打一顿,证明自己失败是情有可原的。 但,但貌似他们现在好像是朋友了,而且这个朋友在他内心中,还是不可多得的那种。说是切磋,那也太突兀了,以他此时的心境,全没有那种切磋时候的客观公正执着痴迷的态度。 干,还是不干?干要怎么说? 唐玄望着一身白衣飘飘,剑身捏的咯吱吱直响,神情有些扭曲的安雨轩,笑了笑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想要干什么,我懂。不过你的腿?” 安雨轩眼睛红了,世间什么最难求?是知己。 安雨轩摇了摇头道:“我的腿没什么”。他的头发很短,声音有些嘶哑,呕吐残留的水渍,在那身雪白的中山装的前襟上,留下了点点晶莹的冰珠,冰珠起伏,在喜客泉旁有寥寥数个竖起在岩石上有些昏暗的夜灯,灯光照耀下的冰珠宛如凝滞的泪。 唐玄笑了笑道:“出剑。”他的心情也有些激动,练了几十天,也想验证自己究竟有几把刷子。仅仅验证而已。 安雨轩深吸一口气,身上散发出朦胧的黄色光芒,右腿脚尖轻点地面向前,呈虚步,左足横向,左腿弯曲下蹲,上身笔直,右手腕弯曲,右肘沉,剑尖指向自己的眉心,左手剑指向天,剑尖,鼻尖,右足尖,三尖成一线:宝剑清鸣出鞘,剑名江湖。剑式:纵情江湖三十六式。 安雨轩轻轻点头,没有说话,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切磋和打架可不一样,打架拔剑就砍,剑鞘往前丢还可以当暗器。但切磋,需要有一个准备的过程,而他这第一式:礼敬如来,便是表示对对手的尊敬之意。 唐玄暗自赞叹了一声:人漂亮,剑式漂亮,一身佛道内功,用的也是禅门大韦陀剑的起手式。对于诸多内功流派,剑法剑式,拳法拳式唐玄很懂,懂归懂,他修的是玄道,走的是己道,练是不会花时间去练的。 背上带着封皮的二玄取在手中,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外面的包裹打开,对面的可是钢铁,二玄再牛也是木制,还是带着保护膜保险些。 二玄握在背后,一股淡淡哀思从唐玄的内心涌现,浑身玄玄气涌动。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唐玄背后窜出,口中憨叫道:“小子,吃我一个大霹雳”。 有人要打唐玄,这在蔡姚心中,是绝对不允许的。引雷镜高举,电光激射,下了死手。 安雨轩腿伤未愈,悲苦心情下支撑的式子把持不住,急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而唐玄见势不好也收起剑式,向前奔去,阻止了蔡姚第二击。 唐玄揉了揉蔡姚的刺猬头,没好气道:“我们不是打架,是切磋,我以为你明白”。 蔡姚道:“是点到即止那种?”生死相斗,伤残结局类的切磋她见的多了,点到即止类在老家也有,但没有意思,没血性,倒是不多见。 唐玄无奈点头:“嗯”。 蔡姚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大傻子,那可只许赢不许输哦”然后又道:“输了我就帮你弄死他,看这白衣白小子我就不爽”。也不知道他是不爽安雨轩还是讨厌白色这个颜色,或者兼而有之。 安雨轩有些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冒着青烟的大坑,想象着被那一个大霹雳击中的后果,心中的悲情少了许多,庆幸多了不少。 唐玄道:“安兄,可以开始了”。唉,麻烦,还得从新摆姿势。 安雨轩拍了拍屁股上的水渍,也没有了“礼敬如来”的心情,窜步上前,长剑一摆,直刺而出,速度如电,黄芒大胜,带着隐约的佛音:纵情江湖三十六式之电光火石。 唐玄并没有理会急速临近的剑尖,更没有理会安雨轩的剑式为什么从大韦陀剑忽然就变成了西洋剑式的散手剑招,他的起手式-哀思依旧绵绵展开。哀思不尽,如何凝望花满楼-追忆! 安雨轩的剑式艰难放缓,在剑尖已经刺破了唐玄的衣襟,即将刺破他皮肤的时候,他勉强收住了剑式与剑意。电光火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式子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气势,岂能说收就收?安雨轩的嘴角溢出了血痕,内气在体内激烈的冲撞着。 但他还是收住了,再不收住,他就杀人了,杀完了还要被虎视眈眈的黑小子大霹雳劈死。这是同归于尽么?这是切磋,这是友好的切磋,唐玄是他么的啥意思啊? 闭目哀思的唐玄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浓郁的白气,淡然道:“这是我二玄剑式起手式:哀思,来接我第二式,花满楼!” 安雨轩嘴角流血,强忍内气激荡带来的内腑疼痛,愣愣的望着唐玄咬牙道:“你这烂招,是老子十年前就不用的了!你好贱!” 我这都结束了,你那还没开始?切磋要真诚,不要狡猾,这他马跟鬼的切磋! 唐玄却似乎没有听到安雨轩的幽怨一样,二玄剑式展开:花满楼,仙仙,老桃,苍梧,清溪垂钓。 呼,收式!二玄重新背在了背上! 现场时而密集,时而稀疏的“啪啪啪”撞击声方止。 安雨轩倒在地上,白衣脏兮兮的,宝剑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脸上几道清新的淤痕,身上淤痕更多。 他不管不顾的只是神情呆滞不停喃喃着:“你好贱,你好贱。。。我刚才怎么就不一剑捅死你。。” 你好贱,这是安雨轩给唐玄的第二个定义,虽然唐玄也很无辜,我的二玄剑式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啊。 唐玄扶起安雨轩,一边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土,一边道:“安兄莫在意,你输也不过输在剑意之上,剑式上,我不如你”。唐玄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怕安雨轩太过难受,信口胡说,刚才他忘我沉浸在二玄剑式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根本理都没理过。 唐玄此时对玄道,对二玄剑式更加的满意:安雨轩,剑孤?败的如此凄惨,练下去还得了?这可是我唐玄自创的!虽无争胜之心,但玄道和二玄剑式都是他的“孩子”,骄傲! 蔡姚黑脸兴奋的红了,看唐玄的眼神虽然没什么崇拜尊敬,但亲切,而看安雨轩的眼神充满着鄙视。这种眼神不停的在安雨轩身上上下扫射着,无孔不入,似乎比大霹雳更加难以抵挡。 唐玄有些兴奋,再加上安雨轩毕竟是受害者,于是有些刹不住车一样,喋喋不休的安慰着被揍的浑身疼痛,精神几近崩溃的安雨轩。 眼神攻击加言语折磨。 安雨轩哭了,心中的不平和悲苦没了,如云烟般散尽,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委屈。一边哭一边想:冒冒,茂茂,快来救命!再不来,你安大哥,安剑神,当命绝于此! 第三十一章 皆是笼壁人 “你刚才讲的“故事”,是真的吗?”温笑注视着这个高大帅气,背背长条包裹,穿着打扮很现代青年,他身上那种纯净与沧桑对等的矛盾气息,让她心脏跳动不断加快着。 唐玄此时坐在刻着大大的“道”字的矮胖红砂岩上,旁边数米处就是高高伫立的一块高上十数倍的另一块高瘦红砂岩,上有“茅山”二字。他神思不属,正凝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群山,以及群山更远处雾气蒸腾的悠远。 良久方叹道:“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真?假?没有任何意义”。 “故事”源起于和温艳阳的一场对话。 事事难预料,谁能想到,前来迎接安雨轩的青年才俊温冒,温茂两兄弟是两个光头,又有谁能想到,此时温氏三才的生父,茅山当代掌门人温艳阳,大半夜不睡觉,正在院子那颗郁郁葱葱的碧桃树下挥汗如雨的洗衣服,慈父之心泛滥? 安顿好昏昏沉沉不停说着“胡话”的安雨轩之后,温冒两兄弟热情好客的请唐玄,蔡姚吃了顿丰盛的素斋,虽然这顿素斋是给安公子准备的,但还是让蔡姚眼睛发亮,唐玄道了声谢。 吃罢素斋,喝罢茶,麻烦来了:蔡姚睡觉死活不脱那身白色休闲装,而担心客人休息不好的温茂,温冒,不光找来了干净的内衣内袍,还一再要求蔡姚换上休息,他们方可放心,都是男人,怕什么? 客人休息不好,人家一传,说温家哥们:待客不周,做人不仗义。那还得了? 于是固执的蔡姚,一片好心的温氏兄弟目视,撕扯,然后就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缺心眼。 结果蔡姚依旧穿着那身白色休闲装呼呼大睡,温氏兄弟浑身焦黑,头顶冒烟,昏迷不醒。 打斗瞬间开始,瞬间结束,霹雳雷火间,温艳阳再也无法专心的洗衣服了,与唐玄和未参与进来的温笑赶忙查看伤者的情况:还好,都是些皮外伤。 安顿来安顿去,最后安顿自己的儿子。温艳阳苦笑着在唐玄的帮助下,将两兄弟丢到房间的床上,一起走到院子里树下石椅坐下,摇头不语,没了洗衣服的兴致。 碧桃树下,摆着一张石桌,数把石椅,温笑默默的泡了壶茶,放在石桌上,给温艳阳和唐玄各倒了一杯,然后站在温艳阳的身后,暗自打量着这个青年。 喝了口茶,有些心疼儿子的温艳阳艰难开口道:“小兄哪里人?” “罗夫,唐玄。” 温艳阳眼睛一亮:“玄小兄也是清虚一脉?” 唐玄摇头:当世修学,传自远古之一脉,修者称修法总纲为:《玄元昊天太上龙壁通天经》,名字复杂难记嚣张的要死,内容复杂繁复天地人,五行八卦,梅花数数,天文地理,思想政治,阵法阵图,堪舆问卜,医药木工,器物制造等等无所不包,据说学成可通天。 一个人学成显然不靠谱,这部总纲绝传了。 其中佛道继承了其中一部分,开创了佛道修行的法门;清虚道继承了一部分,开创了清虚道的修行法门;圣道继承了一部分,开创了圣道修行法门;其他偏门小道诸如医道,酿造,炼器,炼丹等,亦复如是。 天下学问出通天就是一个比较通俗的说法。 这部通天经,不断传承,不断流失,不断开枝散叶着,三道各有各的侧重,各有各的法门,有些是继承下来的,有些是各代大才推陈出新,承前启后来的。而茅山就是属于清虚道一脉。 如果唐玄没有记错:茅山应该传承了通天经的:《指玄篇》,侧重于驱邪,指印,符咒。 温艳阳笑了笑,颇为不信的样子。举起茶杯示意,唐玄也跟着举杯。茅山长青,入口微甜,咽下生津,回甘绵长。 唐苦微微闭眼,品味着满口的茶香,轻声道:“我不是清虚一脉,我属于唐门”,然后睁开眼睛吐出口气道:“现在唐门没落了,很没落,就几个人了。” 说完苦涩一笑。 温艳阳笑了笑,此时他又信了。 相处越久,这个青年人就越有让人心生信任的气质,也不知道这种淳朴自然的气质是怎么样的环境下养成的,又需要多长的时间。这种气质,不是清虚一脉之人,可惜了! 温艳阳笑着道:“天下学问出通天,可惜通天经已经绝传,要不然,我温艳阳也有机缘做个通天之人呐”。因为不可能,所以发一下自己的感慨,准备结的束这场对话,看看儿子就回房修行。 唐玄手指轻敲石桌,长叹道:“通天通天,真可通天?龙壁龙壁,实为笼壁!” 温艳阳神色一动,没了离意:“玄小兄此话怎讲?” 唐玄笑道:“通天经复杂如烟海,据传光前篇就十亿七千六百万字,看似无所不包,其实毫无用处。你读的完?修的尽么?” 温艳阳道:“龙壁何解?”这个道理他懂,反正也没有通天经,习惯性抒发一下感慨而已,还真去修啊,那得多傻,胡子白了能搞完亿万分之一都算不错。 唐玄道:“牢笼的笼,墙壁的壁!”一边说,他一边用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出“笼壁”二字! 温艳阳与凑过头来的温笑不由得同时道:“好字”!瘦硬有神,笔画细劲,结体疏朗,个性十足。 然后两人又同时挠了挠头,迷惑不解的望着唐玄。龙壁,笼壁,一字之差,意思大不一样。 唐玄低头喝茶,默默半晌道:“我讲个故事,我姑且说之,你们姑且听之。” 于是唐玄讲了“孩子”故事中的一段:孩子创造了一大批大能之人,大能之人开始探本求源,追索天地之机,发现了一些端倪,于是神之首领老子聃集合“众神”之力创造了通天经,令一神之首领伏天氏踏寻天下,寻求解脱之路,写出了“河图”。 这是神的挣扎,困惑,求索时期。 大能之人各种明心见性的举动,触动了规则的底线,规则灭世,一切重新来过。但众神也没有放弃,用各种手段将他们的所见所得保存了下来。 温艳阳与温笑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讲故事的年轻而沧桑的男人,似乎眼前浮现起那一幅幅远古惨烈的画面:神与规则的对抗,迷惑中求索,绝望中挣扎,挥手星辰爆裂,脚踏大地成齑,无数道搅动长空的剑影,无数声啸问苍天的悲歌。。。。。 转头成空! 唐玄默默道:“河图其实就是地图,一张通往始地源起之地的地图,在那里“可能”得到生灵最终的解脱。只是可能,这一切都没有确切的答案,所能求的,就是一个希望。伏天氏不能说,只能用一些符号记录下来,用特殊的材质保留下来,然后与老子聃以及众神一同面对这场大覆灭”。 唐玄对着温艳阳苦涩的笑了笑道:“而你那所谓的《玄元昊天太上龙壁通天经》,本名就是《笼壁经》,笼中人,壁中客,神也罢,魔也罢,求解脱的希望而已。”还有几句话,唐玄并没有说出来,大道三千,小道八百,皆在笼壁之内,任意其一,至极,便可达到众神的境界。 可惜,此地有虫劫,再牛逼,也只能在这一隅之地折腾,甚至连牛逼都成了妄想。 这就没了念想,能混,就混。 唐玄的路是孤独的,他也只感受过虫劫一次,出星空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至今思之仍心生惊悸。而虫劫阻人修行,断人灵根的天性更是无法逾越的大山。 “生是世间客, 便称笼壁人。 灵根皆断绝, 何足惜残身”。 唐玄忽然又想到了清蛙,没了它,那么他唐玄,也只是“笼中客”而已。 温艳阳面色有些惨白,良久方道:“玄小兄这个故事,可是真的”? 唐玄哈哈一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我说说,你听听,仅此而已”。 温艳阳抱拳拱手勉强笑道:“真真假假,还要把握现在,玄小兄,失陪了”。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一样的温艳阳,回房去了。临走前叮嘱温笑,当尽地主之谊。 温笑点头应是,她对这个讲故事的男人,心中也充满好奇。 用心讲了一个故事的唐玄此时也没了睡意,看看时间,已是清晨。暖阳新上,云海升腾,此时当游览茅山景色。而修者的精力比常人要好上许多,像蔡姚那种吃饱了就困的不良习惯,唐玄也将之归结于:倒时差。 唐玄道:“温。。。姑娘” 一身道装,身高过人,温柔婉约的温笑,无疑让唐玄难以给与一个适当的称呼。而他爹一口一个玄小兄,我既不能称之为温道姑,也不能不要脸的喊声大侄女? 温笑掩口一笑道:“叫我温笑,笑笑也行”。 唐玄道:“能否带我茅山一游”? 温笑点头,当先慢慢而去。 身高差不多和唐玄齐头足有一米八六的温笑,迈步间素色道袍开合,纤长大腿包裹着白色长裤,发髻青丝整洁,风姿绰约,与温艳阳撸胳膊挽袖子,道袍不整,发髻凌乱的居家好男人,火工道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茅山也和任何一个山门一样,有供游客随意游览的地方,也有“游人止步”的神秘场所。而唐玄跟随着温笑迈步在石径之上,流连于各种游人止步的神秘之地,满眼青翠,满目胜景。 老子聃塑像高大宛如伫立天地之间,背靠群山,俯瞰大地;宫观林立,九霄万福宫居中耸立,金碧辉煌中充满庄严神圣之意;暖阳惊起沉睡,吸收了宫廷音乐与民间音乐精华的道音隐隐,涤荡在群山之间,让人不觉有登仙境之感。 相比较罗夫后山的情景,唐玄不由叹道:“罗夫后山,还真是有些简陋啊”。 温笑望着唐玄笑道:“大道至简,茅山虽繁华,但复杂,而且那河图,不过也就是地图啊”。说完温笑笑意更浓,眼中异彩隐现。 唐玄望着温笑明媚的笑脸,也笑了,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是啊,大道至简,越是研究,越是画蛇添足,就离事物的本源越远,直到本源丧尽,没有办法回头。 第三十三章 三绝刺脉式 清静的小院内,安雨轩缓缓收剑而立。 温茂与温冒站在旁边鼓掌喝彩着,光头摇晃之间,不吝赞美之意。 论到玩剑的潇洒与帅气,他们哥俩拍马也追不上安公子一成。 温茂抚掌笑道“安兄,你这纵情江湖三十六,越来越圆熟老辣了,“普渡众生弥陀气”再有进境,当可与乐笑星一比高下”。 温冒赞同道:“大哥说的是”。 安雨轩长剑入鞘,表情唏嘘道:“温老大,温老三,兄弟我这心里苦哇”,于是絮絮叨叨,想将怎么与唐玄比剑,怎么被唐玄坑到吐血,内心如何伤痛,身体如何饱受摧残,甚至孔仙仙的事,再叙述一遍。 温冒眉眼挤在一起,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温茂低声道:“老大,这是第几遍了”? 温茂撸了把光头,犹豫道:“好像是5天以来的第二十四遍了,唉!”。 两兄弟觉得安雨轩没有以前好玩了,以前哥三个在一起,聊的是江湖岁月,峥嵘轶事,以及安雨轩背着家里干的那些风流倜傥的事,聊的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与如林美腿,那才是温氏兄弟感兴趣的话题。现在呢? 张嘴心里苦,苦毛?闭嘴唐玄贱,比黑小子好多了好吗?沉默不语就是想着被横刀夺爱,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儿。 温茂灵机一动道:“安兄,你那纵横江湖三十六,融合了达魔剑,韦陀剑,太极剑,一刀流,西洋散手剑式,如今更是有古传玉女刺脉剑式的融入,还怕干不过玄小子?” 他不得不打断烦人的安公子,那才刚开始,但肯定持续大半个时辰的忆苦思苦。实在是听的崩溃,都能背下来说给别人听,保证一个字都不差。 安雨轩眼睛亮了,女人天生气力弱于男子,所以有高手女人创造出玉女刺脉式,专走急速迅捷,飘忽不定,专攻要害穴位的路子。 而他安雨轩惊才絶艳,将三十六式玉女剑融合成一招三式,这就是他心生希望的底牌,自名为:三绝刺脉式。 事实证明,纵情江湖三十六式,输了,输的莫名其妙,输的悲惨到悲催。找原因,找借口那就不是他剑孤安雨轩,他要拿出新的东西,以全新的自己,全新的绝学,找回场子。 要不说人的心境,随着时空的转换,想法也是飘忽不定。 起因就是温氏兄弟拿出来大家研究的《玉女剑谱》。 温氏兄弟不过是想丰富一下茅山咒术的施法姿势,请安雨轩这个剑术大家给指导一下,但安雨轩却起了别样的心思,内心又重新燃起大大的希望。 安雨轩觉得,三绝刺脉式是唐玄那慢吞吞的二玄剑式的天生克星,只要练好了,绝对可以让唐玄瞬间身体无法动弹,大叫投降。而他则可潇洒还剑入鞘,长叹道:“玄小子无能!孔老儿,仙仙,你们有眼无珠哇!”然后大笑而去,江湖上又有了剑孤一怒败情敌,孔老头有眼无珠,羞愤上吊的传说。 我去,想想都美啊! 没错了,目前还处在想想阶段,三绝刺脉式还不熟练,三式衔接仍然有着不小的破绽。对于剑道精益求精已经达到痴迷程度的安雨轩,务求一招一式尽善尽美,方才罢休。 望着安公子发亮的目光,温冒不由的有些埋怨的对温茂道:“老大,能不能别扯什么狗屁东东三绝刺脉式,这几天你还没被虐够呢”。 温茂干笑着也头皮发麻,望着安雨轩转过来的目光,心里有些紧张。 不出所料,烦人的安公子果然在温老大的诱导下,思路跳跃了过来,礼数周全的抱拳嘿嘿笑道:“有劳二位温兄,为我试招”。 试,是试试的“试”,招,是三绝刺脉式的“招”。剑是茅山特产桃木剑,虽不动用内气,但修武道的安雨轩力气大,并且是真刺,刺的都是周身大穴,温家哥俩可抵挡,不可还手,更不能动用符法咒术打断。被刺到身上,百感交集,惨不堪言。 要不然安公子怎么会这么客气?要不怎么叫“试招”! 温大,温二勉强接过安雨轩递过来的桃木剑,心中暗暗叫苦。而安雨轩退后几步,右手悬腕,桃木剑遥指二人,大笑着道:“二位温兄,得罪了。三绝刺脉式之分花拂柳”,声未停,桃木剑便至,剑尖震动化出四朵剑花,剑花嗡嗡震鸣,直刺温氏二人手臂从劳宫起,自天泉止,四条手臂,二十八个大穴。 一式分花拂柳,便是如暴风雨般的二十八剑。一旦被刺中,轻则手臂麻木兵器掉落,重则胳膊算是废了。 人如白龙,剑式如电。安雨轩目光电闪间,眼中只有剑,只有剑式,下手绝不留情,反正温家哥俩皮粗肉厚,刺几下也不会死。 “举案齐眉”,刺的是任脉自会阴起,至印堂止二十四个大穴。 “天下太平”,刺的是督脉长强起,一路向上十八个大穴。 式与式连,绵绵不绝。 安雨轩喝声如雷,桃木剑剑尖喷出朵朵剑花,腾跃转身间白衣飘飘,脚步流转,砰砰声,噗噗声不绝于耳,一气呵成,意犹未尽,但三绝刺脉式耍完。 武道和清虚走的是不同的路子,辟邪驱魔温家哥俩自认有一套,但比武耍剑,基本就拉倒了。 左支右绌下,还是被戳中了不少穴位,也幸亏安公子剑式还不熟练,刺的不够精准,而剑式衔接还不圆满,也幸亏只是试招。。。。这哥俩还能站立着,各捂着受伤部位跳叫着。 安雨轩拎着桃木剑皱着眉头沉吟着,回味着,半晌方道:“二位温兄,举案齐眉式变天下太平式转折间用佛陀步似乎欠妥,少了轻灵佻脱,出剑便慢了!我的佛陀步讲求端庄沉稳,步法森严,配合轻灵飘忽的刺脉式有些不伦不类,不如就用剑谱中的玉女步,第三式出剑速度应该可以快上三成。你们以为何如?” 温茂心道:“我如你大爷,我要能开口说话,我就如你大爷”。 温冒也痛的直冒冷汗,被一个力气很大的武道修者,拿着带尖的硬木头在身上大穴间狠戳,实在是够了。 安雨轩又琢磨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理。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剑招的名字他是拿来就用,只是第三式本来的名字:皓腕玉镯,太过扭捏,缺乏男人气概被他改成了天下太平。现在想来,对于三绝刺脉式而言,玉女步与剑式配合远比佛陀步来的更好。 想到便做,安雨轩抱拳道:“二位温兄,请为小弟,再次试招”。 温氏两兄弟互相搀扶着,转身就跑,再试,试你妹去。。两兄弟强忍着念咒画符干掉烦人的安公子的冲动,落荒而逃了。 在他们心里,唐玄比黑小子,比安公子,可爱一万倍。 有些郁闷的安雨轩只能自己苦练这三绝刺脉式,不用试招自然元气纵横,一身大法华普渡众生弥陀气,挥洒着纵横江湖-三十七式! 起武间,黄色的元气中似乎蕴含着即将破茧而出的新的力量,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此时安雨轩的境界当是武道人王境,虽然只是初境,但在这个星球修者中,也算是顶尖高手了。 当然,比孔老头,还差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良久之后,安雨轩收剑仰首向天默默自语道:“这三绝刺脉式,真可胜过唐玄”? 安雨轩平生极少败绩,败也败的明白,败的正常,也有努力的方向。 此时,他有九成把握可以凭借纵横江湖三十六式击败唐玄,有九成九的把握,凭借三绝刺脉式可以迅速击败唐玄,但他心里想的却是那一成,零点一成。。。。 他对唐玄生不出半点恨意,败的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当然也生不出什么崇拜之情,但他的剑心,有了破绽,这个破绽就是唐玄,他隐隐有种感觉,哪怕三绝刺脉式变成百绝刺脉式,恐怕还是没办法打败那小子? 凭什么? 我安雨轩三岁识剑,五岁练剑,十五岁融合各家剑术,自创纵横江湖十七式,剑术有成行走江湖,生平百战,十八岁就闯出剑孤的名头,如今未满三十便是人王,四十岁先天有望。 这样的成就,在这个商者尊,武者卑,武道没落的没落世界,足以用天生剑客来形容。 我这是怎么了? 信心满满变成信心动摇,还是,练剑! 想到此,安雨轩又扬起了桃木剑,表情庄重目视空无一人的前方道:“玄兄,请赐教”! 第三十四章 玄玄开谢花(一) 唐玄下山第七天,已是12月29日,算算时间,与四叔唐君生约定的时间差不到了,但他迟迟没有下山赶往镇江。 原因很简单,在这七天,他觉得自己的玄玄气修炼进度特别快,而且越靠近那颗没了桃的碧桃树,这种特别快就会变成特别,特别快。他想搞清楚原因,他下意识感觉到,这个原因对于他的“玄道”来说,非常重要。 今日晴好,一日三餐都有前院的火工道人送过来,伺候的非常周到。 独自吃过晚餐,唐玄又溜达到碧桃树下,仰望这颗高耸入云的数千年老树,心中涌起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数千年啊,就寿命来说,足以让世上无数人羡慕。虽不能言,不能动,但它就这么活着,看尽世间沧桑。 蔡姚这两天不见踪影,“失踪”之前和温笑一起来告个小别,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和道姑姐姐去远处玩一玩,至于初见那会儿寸步不离的约定,对不起,早忘光了,从雷隐才来了几天,就彻底变成野孩子了。 树下温茂,温冒哥俩有些拘束的站着,望着唐玄不断的嘿笑着。 说来也怪,这两天这哥俩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和唐玄腻歪起来没完,让唐玄颇为无奈。他本就是喜静不喜闹的人,更何况,和这哥俩根本就谈不到一块堆去。 温氏哥俩也心里苦,与其被安公子试招,试招,再试招,不如陪唐玄这个闷葫芦一起闷着。有时候,精神无聊比肉体被摧残要好上太多。 温艳阳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先是对唐玄抱拳示意,然后扭头对温氏兄弟笑道:“伤都好了”? 温茂老实点头道:“好的差不多了”。 温艳阳笑道:“那就好,雨轩那孩子找你们,说是要你们陪他练剑,啧啧,你们呀,要好好学学人家的勤奋。唉,要能有他一半我也就知足了”。笑着笑着,温艳阳不由得摇头,这俩儿子啥都好,就是懒。 长相懒,连带着人也懒,老二老三还好,这老大眼瞅着奔三了,还是道士境的修为,想我温艳阳这个年纪,已经成了正牌天师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瞪了一眼温茂,意思是:不争气的东西,你还不快去。 老爹发话了?那也不能去! 温家哥俩对视一眼,同时举步向前院走去。 温艳阳头都不抬道:“怎么?练功练傻了?自己家都不认识了?清静轩是在那边吗”? 温家哥俩干脆不搭话,加快脚步,疾走变成了奔跑。 温艳阳嘿嘿笑着,手掌一翻,一张巴掌长,青色窄符,出现在食中二指之间,指尖微晃,青符爆燃,眨眼变成青烟,头都没回,随口道“:倒转乾坤,疾”! 温氏兄弟撞开大门,尚未开始惊喜,便与迎面而来的安雨轩撞到一起,摸着头四下一瞧:这他么不是安公子闭关的清静轩么? 安雨轩惊喜若狂道:“二日不见,愚兄三绝刺脉式很有些心得,请二位贤弟,为我试招”!说罢,拎着桃木剑的安雨轩关好院门,锁止,同时横身拦住温氏哥俩的后路,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人王境界的汹涌澎湃的弥陀气沸腾着。 温艳阳随意道:“玄小兄,我这颠倒乾坤符,可还入的眼”?一脸得意,无论如何强加掩饰,都遮盖不住。前后院门相距差不多百米,举重若轻,轻而易举,乾坤倒转,温氏哥俩从向前转成向后,从差点成功脱逃,变成一头撞进安雨轩的院子,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普天之下,人而已。 唐玄微微点头道:“挺好”!自温艳阳看似随意,但其身上青色指玄劲骤然爆发,即便收敛的快,也足以说明,温艳阳这次看似随意的出手,真实情况可能并不像表面那么随意。 符咒燃烧的那一瞬间,唐玄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与种花道人的古离合合意中的离意,非常相似的空间波动的力量,但这一丝,比起浩浩汤汤,动辄跨越千万里的古离合合意,差太多了。 见过大场面的唐玄能够说出挺好,已经算是给温艳阳很大的面子了。人家款待你这么多天,刚才又秀了一把绝学,你总不能给句不堪入目的差评。 温艳阳鼻子差点气歪了,被这半生不熟的小子讲了个故事,吓得躲在屋子里静坐多天的他,颇有些怨气。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接着道:“玄小兄乃唐门中人,修的是武道,听说对武道之中的剑道之学也颇有研究,曾一招便击败了安家那孩子,还请抽空指点一下我那两个犬子,贫道先谢过了”。 唐玄点头道:“温前辈,小兄称呼愧不敢当,叫唐玄”。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好,有空我指点他们一下”。 你儿子管我叫唐兄,玄兄,你这当老子的也是一口一个玄小兄,两方都在场多尴尬啊,还有你那俩儿子,确实境界不咋地,有空我就指点指点他们。清虚一脉,唐玄会的不多,但懂的可真不少。 前半句让温艳阳听着舒服了一下,后半句可就不怎么入耳了。 望着唐玄世外高人一样,风轻云淡的仰首望着桃树,一副“指点你儿子,你占大便宜了”的样子,温艳阳被气到了,觉得心里堵的荒。 我那喜客泉到处是监控的好吗?自从被你的“故事”吓到了,回过神儿来,我可是调出你和安小子比剑的监控来,看了不少遍的好嘛? 你咋赢的你不知道?我靠! 温艳阳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勉强笑道:“玄小子,听说唐门以暗器称绝天下,更有秘法剧毒,中者无解,不知可否给贫道开下眼界”? 唐玄看傻子一样望着温艳阳,你张嘴听说,闭嘴据说,武侠小说看多了么?半晌方道:“失传了啊,我也不会”。 场面顿冷。 很长时间之后,唐玄依旧仰望着碧玉桃树,就连温艳阳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察觉到。 体内那朵朦胧的花,那朵与唐花惊人的相似的元气之花:飞速旋转着,而体内玄玄气在元气之花飞速旋转的带动下,由丹田起,直达重楼百会,绕行而过,呼啸着奔到足底涌泉,经腿部经脉回归丹田。 一个大周天,一个大周天往复循环着,不用唐玄的催动,就这样一直向着玄玄气的上品奔跑奋进着。 唐玄命很苦,要不怎么本名叫唐苦,没有人写本书告诉他玄道怎么修,更没有大师告诉他,呶,你的玄道需要吃些什么大补丸,或者寻找些什么珍惜材料,就可以勇猛精进。。就连玄玄气到了上品之后该怎么办,还得到时候再说 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摸索,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寻找答案。 究竟是为什么呢?唐玄豁然起身,绕着碧桃树开始转圈。 这一转就是大半夜 第三十五章 玄玄开谢花(二) 茅山的夜与罗夫后山的夜都是一样的,静。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更冷一些。 唐玄依旧在碧桃树下,寻找着玄玄气进步神速的答案。 沉思一会儿之后,唐玄目光一凝,玄玄气布满全身,低喝一声,脚尖轻点地面,身子向上飘了四五米高,然后手搭树干,略微借力,身子继续向上升腾而去。 树梢离地约40米左右,山风呼啸,入耳如雷。 唐玄身子稳稳站在树梢之上,随风起伏着。而他双目微闭,默默感受着体内的元气运行速度的变化。 冰冷刺骨的寒风只能吹的他衣襟猎猎,却无法使得玄玄气沸腾的他感受到一丝冷意。 感受着体内玄玄气的变化,半晌,唐玄睁开双眼,轻声道:“运行速度比在下面慢了两成”。 于是不再停留,沿着主干滑下地面。 定了定神,他又把手搭在树干上,向树干注入玄玄气:“向上,阻力重重,向下略顺”。 木类植物,除了特定的神木树心之外,都是气的不良导体,皮粗,纤维不均衡,内部纹理也较为复杂,导气效果不好,所以对于一般武道之人而言,经过锤炼的钢铁类武器,更为合适顺手一些。 唐玄能够将玄玄气顺利注入到树干内,那已经是碧桃树活得年头够久,再加上表皮光滑,长得比较滑头的缘故了。 但是感觉到阻力重重。向下略顺也不过是比向上稍微好一点。 元气之花飞转,玄玄气源源不绝的注入到碧桃树的树干内,不断向下,向下。果然,越是向下,元气在注入过程中的损耗越小,阻力也是越小。 看来问题在下面。 碧桃树数千年的寿命,树根部分的枝杈比上面更多,盘根错节,数量何止千万。 唐玄的玄玄气也不过中品偏上,远达不到此息彼生,源源不绝的境界。他片刻间便觉得元气枯竭,元气之花的旋转速度开始下降,从肉眼不可见的旋转速度下降到一个呼吸间不过几十转。 再不停下来,元气之花必然受损。 唐玄无奈放弃,他能感受到碧桃树近乎无穷无尽的地下根须,顺着根须向下探索,对他而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无奈叹了口气,唐玄盘膝坐在树下,开始恢复元气。 气本无根,有了元气之花,便有了元气的来源。 本来应该是个珠子的元气之花旋转着,生发出丝丝缕缕的乳白色的内气。他默念口诀,心境空明,元气之花的旋转速度逐渐加快着。 平常人干完体力活会觉得很疲惫,但休息一下,睡一觉就可以缓解很多。修炼以及对应的法门,对修者而言,就是平常人干完活需要吃饭喝水睡觉等加快恢复精力的手段而已,道理相通。 元气恢复的速度非常快,以前差不多要一天左右时间的静坐,现在一顿饭时间,枯竭的元气就充盈起来。 唐玄绕着碧桃树转着圈子,可以说折腾了大半天的探索算是失败了,知道树根下面别有玄机,却没有那个本事去追本求源。 就这样放弃,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不放弃,眼前又毫无办法,总不能把树根刨出来切片研究? “树根”!唐玄满脑子迷雾如被闪电划破,他不由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 “树根刨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事,但只挖一点,不断向下,却是可行”。 碧桃树周围是长宽十米左右的白玉护栏,外面是大理石的地面,里面是茅山常见的红沙土。 唐玄一想到此,便翻身进了护栏,捏起一把碧桃树下的土,蹲在地上研究起来。 土没什么,普通。 又把手掌贴到地面上,元气下探,似乎,都是,有不小缝隙的树根和土。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绕着树根转了一圈,不时的手贴地面,用元气探寻着。最后选了一块地面比较平整容易挖,下面树根最稀疏的地方画了个圈。然后又翻身出了护栏。 过了一会儿,唐玄拎着把铁锹回来之后,默不作声的开挖了。 唐玄只知道好奇,也很迫切想知道自己元气精进的原因,但他似乎忘了,这里不是罗夫后山,而这棵树也不是他的。 大半夜的,在人家茅山,趁着主人家睡觉,挖人家贵为三宝的碧桃树的根,真的好嘛? 想到便做,多么纯真的心性,也不知道是本性使然还是被蔡姚带坏了。 铁锹越用越顺手,坑也越挖越大,越挖越深,地面上的碧桃树是翠绿的,带给人以无限生命力的美好想象,但地下的树根也是青黑色的,隐藏在地面下,宛如一条条虬龙互相纠缠着一直向下。 红沙土,浪翻浪,渐渐的,唐玄一米八十多的身高便看不见了,逐渐隐没在地平线下。 因为没挖过坑,所以唐玄挖坑的技巧明显不过关。 一个人挖坑上面太宽了,太窄了都不行。如果口太宽,挖到一定程度,坑里的废土清理是个难题,如果太窄了,那么很容易把自己活埋在坑里。 灰头土脸的唐玄,克服土木作业的各种困难,避过突然冒出来的粗壮树根,继续挖着坑。从上面看,这个坑就像是一个弯弯曲曲的大号的老鼠洞。 到最后,废土根本没办法弄出去,只能就地粗暴解决,顺便用玄玄气将坑道壁夯实。 他越挖越兴奋,根本停不下来。越往下,元气运行速度越快,他的精力便越旺盛。 二十米后,红沙土渐渐变成灰色,成了灰沙土。 四十米后,灰沙土渐渐变成蓝色,成了蓝沙土。 一粒一粒的蓝色沙土宛如水晶般,不光有了灿烂的颜色,还有了光泽。 此时铁锹早已经报废,不知道丢到坑道的哪个部位了,但唐玄已经没时间理会,他只知道向下,向下,一直向下。 前后左右全是晶蓝色的沙土,后路早没了,挖坑大师唐玄还没意识到他即将把自己活埋这个事实,依旧向下拼命的挖着。 蓝色渐渐褪尽,晶蓝色的沙砾,变成了纯净的透明色,此时唐玄丹田中的那朵元气之花飞旋的速度,是以前的百倍,千倍。 纯净透明,光泽闪亮的沙土,在唐玄沸腾的纯白玄玄气的映照下,就像是一颗颗水晶一样,一股股浓厚的,充满生命力量的气息,四面拥挤过来,似乎在朝拜这个勇闯地下的勇士。 此时,唐玄距离地面已经超过80米。 这里本该没有空气,这里本该没有色彩,这里本该是唐玄的葬身之处。 但偏偏这里有生命的气息,这里有灿烂晶莹的光明,这里是碧桃树下的土之世界。 这也是碧桃树得以不朽长生的根源所在-化生土。 红沙土,积土成岩,因为生在茅山,有了个朗朗上口的名字-茅山岩,茅山岩存在年头久远,第一次大破灭之前就已经存在,曾经是那几座花园,规则最在乎的草木赖以生存的土壤。 时代的变迁,四亿年来的沧海桑田,红沙土下渐渐孕育出更具有生命力的土,灰色的沙土-清静土,人一清静便能够认知自我,土一清静,便更有灵性。 当然,它的灵性是规则允许,受规则制约。 清静土在经过积淀和发酵,就有了“铁树开花”-晶蓝色的沙土,顾名思义,此土可生长万物,别管你是南极的地衣,苔藓,还是火山口的银剑草,放在此土上都能长势良好,而且长的原汁原味,非常地道。 “铁树开花”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摆脱了规则的限制,有了自己的规则。 “铁树开花”之下,便是这纯净宛如水晶的沙土,由铁树开花无数年孕育出来,已经不能用土来形容,这更近乎于道,近乎于拥有着生命,本源,哺育,根基等等这样的定义。 它无数年来的静默,有了不受规则控制的规则,虽然只有一隅之地,但在这里,它便能主宰一切。 厚重而澎湃;低沉而激昂;默默无闻,但足以让生在其上的任何植物达到天地若不灭,其身便不朽的地步。 违背了规则,因为它本身成了规则。 当然这些,唐玄都不知道。他此时正处在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境地无法自拔:内气的爆发足以让其身体爆炸一万次,但四周浓郁而舒适的力量,绵绵不绝的平衡着这种毁灭性的爆发。 身体想婴儿一样佝偻着,宛如在母亲的怀抱。 内气火山爆发一样奔涌,使得他的四肢就是手指脚趾都无法动弹丝毫,无力扩展这狭窄的坑道的空间。 四周无孔不入的浑厚,澎湃的生命力不断浸润着他,温和而又绵绵不绝,最后融入到那朵如幻影般的元气之花中。 背上被黑布包裹着的二玄桃心剑,也在吸收着这种力量。而那平凡的黑布条,渐渐的承受不了温和的挤压,化为飞灰散落。 二玄剑逐渐朦起独属于老桃树那种高贵而神圣的红氲。这种红,不被纯净的土之气息感染,颇有些不管吃了多少,经历了什么,我还是我的光棍秉性。 此土,名为化生,是除了二玄之外的另外一种规则之外的事物。 区别就是,老桃树天生贵种,跟昆仑祖桃一样,同源同脉。 而化生土,是经过数亿年的积累,沉淀,默默,最后深埋地下,演化出来的规则之外的,规则的力量。 此土有道,是它这无数年的积淀而来。 此土名为化生,经历无穷岁月,经历诸多磨难,破“土”而新生。 唐玄思维停止了运转,大脑一片空白,四肢蜷缩无法动弹,深入地下80米。 本该感到绝望的他,却觉得自己很幸福,觉得自己像刚出生的一个小生命一样。 他在这一刻,比从前任何时候,对“生”这个字,有这么深的体悟。 懂事第一次喊唐天道爷爷的时候;听唐天道与种花道人陌离大谈天下修者,大谈武道境界的时候;看两个老头因为一个棋局中的某一步棋瞪眼睛吵架,掀桌子的时候;两个老头一个人拉着他的一只手,引诱他喊自己大老头的时候 往事一幕幕,唐玄此时更像是第三者一样,从画面中抽离出来,望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背影中还有他自己。 唐玄的生命是有缺憾的,他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体会到父母的关爱与呵护,哪怕是一分钟。 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他可以放得开,他认命。 但内心深处隐藏的那种渴望,不断的在此时此地释放出来,似乎在弥补他情感上的缺陷,让他有一个“完全”的人生。 时而笑,时而无声无泪的哭,时而固执,时而随性。 无数晶莹的沙粒从他眼前滚过,彷佛是一道道剔透的泪滴在流淌。 无泪并非不会伤心,他也不想! 第三十六章 玄玄开谢花(三) 遥远的星空外,雷隐,天机,冥土三大星系交界处,广阔无际的空域中,空间波纹震荡扭曲着,这是一处星空战场。 种花道人陌离一身淡青色天尊袍,其上金色团龙隐现;脚踏淡青色天尊履,头上插着一支黑色木簪,懒散着束着黑白相间飘洒的长发,此时的他,正冷冷注视着前方。 空间战场内,一片狼藉,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绝世大战。在这里战斗的人,出了镜像化的星空战场,任何一击都足以毁灭一颗星球,更可以动荡规则无数亿万年来演化的物与物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微妙距离。 当然也必然要承受,规则动怒之后紧随而来的彻底抹杀,这个谁都难以接受的后果。 陌离受伤了,伤的很重,强忍着心头的逆血冲喉,平复着剧烈的起伏的胸膛,归拢着有些散乱的古离元气。身上黑白色的元气笼罩,升腾而上。 盈冲脚踏虚空,与陌离对峙着。他一身墨绿色的天尊袍破了几处,但气息平稳,大战之后的情形比陌离似乎好上一些。纪子共站在盈冲的旁边,身上浩荡的墨黑色的玄元冥土气冲天,气势惊人。 三个人似乎打累了,有歇歇手,聊聊天的意思。 盈冲笑道:“种花大师兄,我的天罡归元味道如何?想必您此时内气翻腾不止,血气攻心”? 盈冲修为境界刚过“灭天境”,比陌离要低上一筹。但其天罡归元走的是刚猛纯阳的路子,再加上纪子共的玄元冥土诀阴柔销骨,无孔不入的配合,着实让陌离吃了不小的亏。 陌离笑了,笑得有些随意,半晌方道:“二位师弟,纯于已逝,我们这样的争斗有何必要?至圣元胎已经有主,我不晓得两位师弟如此咄咄逼人,一月以来,数次约战星空战场所谓何故”? 盈冲也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种花大师兄,就当师弟们千年未与师兄切磋,想你了”。 说罢,盈冲与旁边的纪子共对视一下,大喝声中,全力出手。元气激荡,一掌拍出,墨绿色的天罡归元气,宛如长空巨龙般,带着毁灭般的气势,带着无以伦比的狂暴能量,呼啸而至,直冲陌离。 纪子共两手一翻,两道黑色元气狂蛇激射而出,直奔陌离而去。这二打一的阵势,配合的相当默契。 举手投足,元气冲撞,看似简单,但盈冲的墨龙蕴含着狂暴无尽的毁灭之意,一往无前;纪子共的元气之蛇则阴暗之至,所过之处,空间都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陌离无奈叹了口气,黑白相间的古离合合气,配合着早已默念完毕的古离神咒,借助长风与雷根,化为飞速前行的螺旋元气柱。 拼就拼,陌离也出全力了。 一打一,陌离十招之内可以摆平一个,奈何这两个从来都是一起上,从学艺到现在没变过。一打二,陌离就显得非常的勉强,逊色一些。一阳刚威猛,一阴柔绝伦,加在一起,远远不是大于二那么简单。 本以为惊天动地的元气对撞,却僵持住了,陌离颇有些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受。 陌离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大,大喝道:“卑鄙”!仓促间想收回发出的元气柱。 盈冲大笑道:“种花大师兄,现在才察觉到,晚了啊,我们千辛万苦找到这块分界石,然后打了几次架,就是趁你不备,暗算你的呀”。 纪子共墨黑的冥土元气内,隐现一块乌黑发亮的石头,约莫拳头大,此石正在疯狂吸收着陌离的古离元气。 陌离怒道:“就算你们用我的古离元气破开纯阳混元界,难道你们敢进入那颗星球?别忘了,那里可是” 没等盈冲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纪子共大笑出声,声音嘶哑,非常难听:“陌离,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 大宇至尊纯于意设置在宇宙核心没落星球的结界,只有陌离的古离元气才可进出自如。陌离不由叹道:“分界石,分界石,不是他么的早已经淹没,断根了么”。 他不担心那个星球会如何,以盈冲与纪子共的见识,也绝不敢在那里胡作非为,但他们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想进入到那里,甚至连分界石这种早已绝种了东西都找来,所谋不可能是小事。 在那里,他只担心一个人,一个被纯于意和他选中对抗天机的人,他修为很低,见识浅薄,未来还很迷茫。但他必须要走自己的路,因为,前面没有任何成功的来者。 他陌离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他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空间,给他相对安全的时间去探寻自己的“道”。 幸与不幸,行与不行,已经没了回头路。于无数年来规则掌控之下,谋那一丝丝都算不上的微渺的希望,根本就没经验可寻。只能看冥冥中的命,话说回来,命不也是一种规则么。 但凡那天没喝酒,但凡和纯于不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自己都不可能上这条贼船。 唉!陌离心绪复杂凌乱着,嘴角缓缓淌出血丝,让淡青色的天尊袍多了些许无奈的痕迹。 茅山老桃树下,偌大的院子里一片狼藉,都是被雷劈过的痕迹。 蔡姚举着引雷镜,咬牙切齿道:“还我家大傻子来”! 她急了,出去玩了几天,回来唐玄不见了。最可气的就是温艳阳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头,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那两个光头小子干脆一问三不知。安小子竟然跑出去野“修”去了。真他么的! 引雷镜上的雷纹浮凸变幻着,圆圆而光亮的镜面不时冒出细小的电蛇,空气斯拉拉的响着,不时有灰尘变成烟尘落下,似乎连空气里的微尘都无法承受此时镜中散逸出来的电蛇,以及电蛇中狂暴而饱含毁灭的能量。 温艳阳掌中一把桃木剑,有些郁闷的大声道:“小友还请息怒,先把事情讲清楚”。 茅山不是没有好剑,好剑都是金属制成,拿着这样一把好剑,和一个浑身是电的刺头对峙,这真的是好贱,好贱。 还好温艳阳是个识趣的人,懂得找把不怎么导电的桃木剑。所以他,不贱。 温笑急得直跺脚,她和蔡姚关系铁归铁,但一旦事情关系到唐玄,这个黑小子,呃,黑姑娘便暴走了。虽然还不至于翻脸,但无论她如何劝,都难息蔡姚的雷霆之怒。 唐玄搞丢了,事情大条了。难道自己在这个破星球待一辈子?回去不被陌老头打死,就是被老爹劈死,还不如死在这里痛快。 想到死,蔡姚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留下来,掉在石板地面上,滚出一溜的雷电火花。 碧桃树下,唐玄挖的那条坑道的口,已经彻底被狼藉的石板,红沙土淹没。这不能怪蔡姚太粗心,只能怪他自己挖的太“斯文”。 而光顾着应付回来找不到唐玄即暴怒,四处大霹雳镇压的蔡姚,温家爷四个根本没注意到那个小洞。。。 蔡姚呜咽道:“大傻子,我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呢,吃了大桃子之后,我这贪吃的病,治好了呀,呜呜”。 紧接着,蔡姚引雷镜一举,紫色短发开始冒出电丝,咬牙道:“别说姐不讲道理,人是在你这没的,你们要付出代价”。 温艳阳紧了紧手中的桃木剑,心里一声哀鸣:“玄小兄,玄祖宗,你在哪啊”? 还好有个温艳阳,幸亏其天师境顶峰修为,万幸他身上奇门符咒层出不穷。 再美的梦,也会醒。 浑然不知星空之外闹翻天,碧桃树下天地覆的唐玄缓缓的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白色透明的世界。 顺着目光向前看,这种白色透明望不到尽头。 头,动不了;四肢动不了;甚至连皮肤都黏贴在这白色光滑的壁上。能动的有眼皮,脖子也可略微伸长或者后缩。 元气运行正常,不知不觉,玄玄气似乎已达上品?我去,这就上品?一气一呼吸,一气通百脉,百脉皆通。真不知道那些唐门前辈,一辈子只能修炼到中品的高手,平时是怎么练的功。 自以为天赋过人的唐玄浑然不知道,他吸收的可是自世界初生以来,不断进化的化生土积攒了亿万年的一部分能量。 从前的玄玄气,走穴,如今的玄玄气走脉,宛如长江大河般奔腾不息。此时的唐玄,有信心凭借生生不息的玄玄气探索碧桃树的大半树根。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元气的进步并没有带给唐玄以什么惊喜,窒息感传来,再不想办法出去,恐怕就要闷死在这里了。 唐玄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晶壁,光滑,温润。元气之花旋转,从丹田奔腾而出,瞬间从舌尖喷了出去。 看似坚固无比的晶壁传来喀的一声脆响,宛如一石击破水中天一样,透明的世界遍布裂纹,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透明世界崩溃了。 这是被唐玄吸收过后的废土凝结而成,像个卵样包裹着他。 卵破了,空间空了,无数洁白晶莹的化生土,宛如流沙一样汹涌而至,在唐玄做出反应之前,又将他全身包裹。 澎湃而雄浑的能量,再次从他全身的毛孔渗入进来,向那朵元气之花融汇而来。 元气之花不是万能的,唐玄的小身板儿也不是无底洞,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是胀肚,涨身。 唐玄浑身的血液,经脉,骨骼,肌肉全部被压缩到体表,猛烈到让人窒息的剧痛,让唐玄差点咬碎满口牙齿。 这是化生土积累数亿年全部能量的最后宣泄,唐玄,受不住,他那朵有限的元气之花也受不住。 就在此时,罗夫后山那块久已沉寂的至圣元胎,传出一声清脆的蛙鸣:灵魂共鸣,血脉互通。 灰扑扑的至圣元胎瞬间亮了起来,发出两道朦朦的灰气,一道直扑茅山碧桃树下的唐玄,一道直扑无数距离之外的星空战场。 蛙鸣沉寂,罗夫后山那块至圣元胎所化的飞来石依旧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外形似乎小了一点。 第三十七章 玄玄开谢花(四) 这道奔向星空之外的灰气外形很小,形如蝌蚪。很细弱,不细看看不到,似乎风一吹就会散灭无踪。 但就是这只灰色小蝌蚪,尾巴一荡一荡,就穿越了无尽的距离,出现在星空战场,还是那么大点儿的它,一化为三:一道飘向纪子共。那块传闻坚不可摧,可储存天境元气的分界石扑簌簌化为粉末,张牙舞爪的玄元冥土气如滚汤遇雪,瞬间消融不见,纪子共胸部中招,吐血倒飞而出,镜像化法身消失不见。 见此惊变,反应极快的盈冲大吼一声想跑,怎么跑的了?同样胸部中招,吐血消失。 陌离眼神迷离的望着那一化为三的小蝌蚪之一,最小的小蝌蚪晃着尾巴转悠过来,它并没有像对待盈冲,纪子共那样粗暴,围着他绕了几圈,最后化作一个巴掌,忽在陌离的脸上。 陌离没有吐血,捂着被忽的右脸,幸福的倒飞出去,消失不见了:这一巴掌,有纯于爱的味道。 这是跨越无限距离的巡游,大宇之内,至尊无上,这也是境界上的蹂躏和碾压。 就像战斗中口中不停呼喝招式,舞刀弄棒,丢符念咒一样,只不过是同级之间扰乱心神,增强自己气势的技巧。境界上的碾压,只要一个点指,一个巴掌,举手抬足之间,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念头,足以退敌,败敌,灭敌。 能丢一道元气过来,已经算是颇为给面了。 “老东西,你究竟死了没有”!吐血不止的盈冲和纪子共在各自的领地同声悲叫道。又同时将隐晦而迷离的目光投向那遥远的星空深处。 一切计算和计谋都是建立在大家实力差不多基础上,纯于意在大宇世界,是无敌且无上的实力加上威权天授。要不是自己作死,谁能奈何的了他。 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拖着重伤的身体,盈冲和纪子共陷入到沉思中。 陌离此时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伤势虽重,但他不管。把自己放倒在雕龙画凤,奢华的离谱的天尊椅上,神情有些落寞。 坐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里不舒服,陌离起身,踉跄来到里间,这里和罗夫后山花满楼布置的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奢华,只有粗糙以及粗糙中流露出来的随心,随性。 坐在那张熟悉的木床前,他的神情更加的落寞。 他想醉,想吟!只可惜了,百草酿,不多了。 一杯酒,一首词,也不知道血洒尊袍的种花道人陌离此时想起了谁,如果是纯于意的话,那就太邪恶了。 清冷孤寂的雷脉深处天尊殿内,回荡着苍凉寂寞的声响: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银河哪畔行,宇寞千万灯。风一更,雷一更,聒碎此心梦不成,故园无月明”。 望着木床,他想起了罗夫后山的那轮月,以及醉扯明月,一地悲凉的往事。 陌离笑了,笑得大殿轻颤,笑得不知所谓,良久之后方喃喃道:“呵呵,我陌离的伤势,短期内无法恢复,你盈冲和纪子共挨了老乌龟一击,呵呵,恐怕比我还要凄惨!” 满嘴老乌龟,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深处最无助的思念。 比起那道奔向外太空,随意且轻描淡写的蝌蚪,飞向茅山唐玄的这只蝌蚪浓郁了很多。 时空在至尊元气面前成了摆设,那头才飞出,这头已经强行穿破万千化生土的阻隔,没入到唐玄的身体内,绕着唐玄那已经失控,膨胀到极限的元气之花飞速旋转,逐渐渗透进去。 元气之花不再膨胀,开始急剧缩小,变得凝实。而空出来的地方又被外界奔涌而入的能量填满,元气之花再次膨胀。 灰气再次压缩,它很聪明的选择既不切断其进入,也不与之对抗,反正你进来我就压缩,你进来我就压缩。收拾不了你,收拾唐玄那朵元气之花就太简单了。 元气之花已经无法再吸收更多的能量,它的容量已经到了规则的极限。 灰色至尊元气还在压缩,似乎有将虚幻飘渺的元气之花压缩成实质的意思。 唐玄的丹田成了混凝土搅拌机,而那灰色蝌蚪样的至尊元气就是不知疲倦的电机。 无数次,化生土能量涌入; 无数次,灰色至尊元气将之压缩; 无数次。 无数次。 元气之花开始有了宛如实质底座,鬼斧神工般雕琢后的底座,颜色从昏昏的白色变得晶亮,从晶亮又变成亮银色,亮银色固化,似乎,它本该是这样的颜色。 底座边缘缓慢的伸展出一片,两片,三片叶子,这三片叶子也缓慢变成亮银色,然后一片,两片,宛如开花般:三十片仍旧是昏昏白色的叶片一一艰难浮现。 紧接着是细长如针的花蕊,一根一根的生长而出:三十三条花蕊,十七条雄蕊,十六条雌蕊。 终于,终于,奔涌而至的化生土止息了,似乎厌倦了这种飞蛾扑火似的奉献,也似乎厌倦了与唐玄及其体内至尊元气之间的纠缠。 化生土止息之后,那似乎并没有怎么损耗的至尊元气很干脆的就注入到一条雄蕊之上,隐没不动了-救人工作完成,也该喘口气了,电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唐玄终于可以动了。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望了望上下左右成圆球状的巨大空洞,活动一下四肢之后,他发现自己正悬空站立着。 他不由得挠了挠头自语道:“我能飞了,已到二老头所说的天之境界”?话未说完,尚未来得及感受一下飞的快感,便一声惨叫向下跌去。 玄玄气还是上品,与佛陀境,天师境,人师境甚至人王境的安雨轩不过同级。离飞天差着十万八千里。 能让他飞的是大宇世界无上至尊留下的至尊元气以及这个地下世界的主宰-化生土的澎湃能量,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 至尊元气的改造也不过是在救他的命,至于顺便制造出来那朵怪异而颜色扎眼的元气之花的用途,还有待于他自己摸索。 不过有两点是肯定的:这朵花是规则之外的化生土无数亿年来积累,倾心赞助,以及大宇之内,境界无敌的至尊元气随手打造。 当然还有茅山同道友情提供场地。 茅山,茅山,意识到此时不是研究那朵“花”的最佳时机的唐玄,不由得头疼该怎样出去了。 地下80米啊,下来都够纠结的了,出去谈何容易。 空心球,下面是地下,上面通着地面,一跳十几米高并没有让唐玄感觉到任何惊喜,够不着顶。无奈之下,他只能艰难的沿着光滑的壁向上曲线攀爬着。 好不容易爬到勉强支撑的球壁斜面上,却发现自己根本破不开坚硬的洞壁。原因很简单,前面轻松破开是因为穷尽吸收之后,都是废土,而如今,还有残余的化生土的能量在。 滑下去,爬上来,破不开。 滑下去,爬上来,破不开。 唐玄恼羞成怒之下,下意识催动元气之花,一拳向洞壁砸去:一朵底座银白,带着三片灿烂的银色叶子的“花”,出现在拳头之前,一声巨响,轰入到坚硬的洞壁之内,没了影子。 碎渣四溅,唐玄应声惨叫跌下球底。 他有些傻了:“我把元气之根砸出去了?我靠,这也太离谱了!” “不对啊,还在啊?”内视丹田,唐玄发现,元气之花还在,银色的底座,三片银色的叶子,微微旋转着。似乎根本没有出去,没有出力的样子。 半晌之后,一朵拳头大的银色之花浮现在唐玄的指尖:这朵花散发着氤氲朦胧的气息,除了那三片叶子,充满质感的底座,以及那根灰的发亮宛如尖针的雄蕊之外,其他部分朦朦胧胧的,不断变化着,显然没有实体。 唐玄捏着这多朵花,弹了弹它的叶子,嗡嗡宛如锋刃长鸣般,柔韧而坚不可摧的样子;又拿着它捅了捅坚硬的地面,一捅一捅如切豆腐,随便转转手腕,就是个大窟窿。 冷汗直冒的唐玄不由暗道:“这玩意儿能跑到我丹田里?”意念一动间,指尖的花消失,彷佛与丹田那朵花重合了一样,合二而一,重新有了颜色。 银色氤氲,连带着唐玄丹田世界都变得有了色彩。 花,缓缓旋转在唐玄的指尖,他默想了整个事情演变的过程:玄玄气运行加快-找原因-挖洞-沙土-遇到不一样颜色的沙土-昏迷一段时间-吸收-膨胀-好像听到了清蛙呱呱的叫声?幻觉!这离罗夫得有多远。。 这朵花出现了? 出现了! 出现了!! 存在即合理! 捏花在手,水乳交融的感觉让唐玄感觉异常舒适:“我姓唐,你就叫“唐花”,今日我正式吸收你也加入玄之一脉。” 叨咕完了之后,他掰着手指数了半天,想给唐花一个玄脉的排名:纯于意老大,二老头老二,我是老三,清蛙是老四,老桃树是老五,二玄剑是老六,三玄指环是老七,唐花是老八,我去,玄之一脉这么多“人”啦! 好不容易理清了思路,对自己能力大为认可的唐玄,觉得以后玄之一脉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于是默念了一句:“以上排名不分先后”。 又感慨了一会儿自己的能力,顺便鄙视了一下从未见面的老乌,呃老前辈纯于意,连带着思念了一下两个老头。 唐玄挥舞着“唐花”向上冲去,遇到坚不可摧的阻碍,先元气探测一番:轰出去,一条十来米长的笔直大洞,便出现在前面。 还好他还没被自我冲昏了头脑,还知道这是人家的茅山,还知道元气探测,颇有公德心的小心避过碧桃树的树根。 要不说,善良的人,到哪里都是闪亮的,古人诚不我欺。 第三十八章 英雄当壮哉(一) 茅山地面上的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下午,惊雷阵阵,战况惨烈。 周遭古色古香,泛着岁月的沧桑且历久弥新的梁柱上,满是焦痕;原本整洁的石板地面翻翻着,遍地是飞扬的红沙土以及时而毛头的石板残骸;再远处的原本雪白的院墙,更是面目全非,墙上森严的符咒,祖先的容貌,各种残缺着,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白灰刷的红砖墙,洞洞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密集,整个内院,一派荒凉破败的景象,就差房倒屋塌了。 温艳阳再平静的道心,也急了,一股股怒气,让他有些焦糊的三缕长须颤抖着。 他头发披散着,道袍破洞处不断泛出丝丝缕缕的青烟,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前方的蔡姚。 紧了紧那伤痕累累的桃木剑残躯,怒声道:“人不见了,不代表就挂了,更不代表和茅山就有关系,我茅山虽然算不上大门派,好歹也秉承持正。小姑娘,做人不可不讲道理,大家不妨坐下来喝杯茶,顺顺气,再从头把事情捋一捋。”望着四周天翻地覆的场景,温艳阳一阵阵心痛,祖宗基业啊!!! “二姐,你说啥时候能结束吃完饭啊?”温冒肚子有些饿了,随手接过火工道人递来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温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并未回答,继续焦急的望着场内对峙的二人,而温茂接道:“我看快了,快看,无良那个天尊哦,老爹要出绝招了,啧啧。”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三个人正扒着墙头,头挨着头,向场内观望着。同时,还有一众经过了一天的忙碌,现在有些闲的前院各个杂事道人,约莫有几十个,脑袋都散落在内院周围的墙头上向里面张望着,不时的窃窃私语着。 这茅山,何尝这么热闹过,这都热闹一天了。 “焦胡子,吃我一个大霹雳!”蔡姚叫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狂雷电蛇飞扑气的七窍生烟的温艳阳。 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琢磨,觉得似乎茅山这群人是冤枉的,但那又如何?人是在你这没的,想消停,就把人给我交出来,或者找到,完好无损的放到我面前。否则,就要付出代价。 一电飞出,蔡姚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你看,我也没出绝招,多么的厚道。我蔡姚,那是很讲道理的!怪就怪你们不识相。” 青色指玄劲沿着桃木剑吞吐三米剑芒,激射而出,击散飞来的电蛇之后,温艳阳怒发冲冠。 他右手桃木剑剑尖指向天星,左右食中二指指尖夹着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箓,指玄劲激荡汹涌,看的蔡姚愣了愣,绝大的压力袭来,让她凝神戒备着:焦胡子似乎打出火起来了,这也太没耐性,太没内涵了。 只见那张金光烁烁的符箓,长约一尺,宽不盈寸,一道朱红色,复杂而威严的“敕”字,彷佛一笔写就,在昏暗的灯光下,似欲破纸飞出。 低沉的道音,从温艳阳的唇边缓缓吐出,内院静寂:“太上台星,应变天停,驱邪缚魅,敕命还身,神意明净,心神天听,寂灭三魂,七魄丧倾,万魔寂灭,一指玄天,万法无极,听我敕命,太上急急,如律令!” 茅山镇山之符:大寂灭灭魔神符。 茅山镇山之咒:大指玄寂灭灭魔神咒。 符,咒一出:诛灭万魔。 可灭人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可消人七魄: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 捻着金符的手指不断轻颤着,符纸开始燃烧;长剑剑诀不断变幻着,带动起山呼海啸般青色雄浑的指玄劲。凝神闭目的温艳阳宛如天君下凡一样,脚踏七星,开始施展当代茅山最厉害的:道法。 符为术,剑诀,步法,指玄劲也为术,二者融合可称道法,玄之又玄,威力无穷。 这要还收拾不了那个黑姑娘,他温艳阳也认了,绝招都出了,还能咋地。 蔡姚拎着引雷镜,目注着这一切,神情凝重,瘦弱的胳膊摇晃着,引雷镜虚空画着一个个圈子,不多时一个硕大的镜面完成。抹了把脸上冒出的冷汗,蔡姚又艰难的在虚空镜面上加上一条电弧环绕的手柄。 这似乎像是放大版的引雷镜。 然后迅速将引雷镜丢在虚空形成的放大版的镜子上,二者接触,瞬间融合成一体,雷鸣大作,雷声震天。 借虚空雷镜,放大引雷镜的威力,两个镜面的交界点,一点朦朦的雷光激射而出,一道粗如水桶,长约五丈,里面无数狂雷环绕的雷柱出现在蔡姚身前半米处,带着雷音,缓缓旋转着。 蔡姚有些疲惫的望着眼前的雷柱,满意的点点头,暗道这要是老爹来弄,恐怕弄出来的大家伙可以捅破这天了? 温艳阳霍然睁眼,望着眼前雷音震耳,微微旋转的雷柱,内心惊悸,好大,好威猛。而蔡姚此时也觉得眼前恍惚,似乎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这简直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雷柱向前缓慢移动着,锁定了温艳阳,开始加速;咒与符逐渐形成了三道灭魔清气和一把金青色虚空斩魔大宝剑,二者同时指向蔡姚。 温笑大叫一声不要,纵身冲入场中阻止,温氏兄弟一拉没拉住,一个大叫二姐,一个大叫妹妹也跟着跳下墙头。只有一众年龄各异的老道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都知道,这天昏地暗的一架之所以打,是因为一个从罗夫山来的,叫唐玄的小伙,这个小伙,失踪了。 温家三人一跳进来,就无法动弹,道法的施为,雷柱的肆虐,形成了场域。 温艳阳一闭眼:“完了,温家不幸,今日恐怕一个都跑不了,这是你们能阻止的了的么!” 蔡姚也焦急的望着温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手中引雷镜射出的雷电被雷柱接引,这是雷柱持续向前加速的动力。她的雷元力急剧的消耗着,堪堪维持,无法自拔。 气机牵引,谁出的招,谁就得维持着,否则,反噬可不是开玩笑的,动辄丧命。 就在这大家都在听天由命,各自心脏砰砰跳动的时候,空气突然静了。 本来昏暗的院子,突然比白天还要明亮:一朵有着晶莹银白色底座,带着三片灿烂的叶子,拳头般大小,但朦胧而炫美的花,穿破地面的黑暗,直射入高空。 似乎是庆祝从无底线的黑暗中破土而出,也似乎是庆祝“新生”一样,冉冉而上,尽情的展露自己的色彩与风姿,缓慢爬上十数米的高空处,然后悬停不动,发出朦朦的光,照亮了院里院外每个人的脸,也柔和了场内紧张的气氛。 就连那轰隆作响,一往无前的雷柱,以及那威严清奇的灭魔清气,虚空斩魔大宝剑都忍不住被这朵花的风采所迷,前进的速度降了下来。 唐花出世,也无意间划破了此地完整的时空规则,在碧桃树东南方向,划出一片黑色的痕迹。幽暗中黑风呼吼,还没等冲出肆虐,便被柔光泯灭。柔光飞射,无孔不入,飞射进那无尽的幽暗中,震荡了这片宁静而存在悠远的空间。 这是一处有着奇异生命的空间。 紧接着,地面轰隆一声巨响,红沙土,残破石板飞溅,一道人影,右手向天,指向那朵绝世之花,左手拎着一把二尺长的木剑,从地面冲出,右腿弓,左腿直做飞天状,在唐花的照耀下,风姿亦出类拔萃。 唐玄大笑着,身躯冉冉而上,来到悬停放射着光芒之上,脚尖轻点,身子又缓缓上升,然后转折间,头下脚上,捻着那朵散发着迷人光芒的唐花,缓缓下落。 转折间,轻轻落在地面上,唐花悬停在其指尖上空,缓缓旋转着,人和花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唐玄望着眼前的众人,随口微笑道:“大家好,大家早。” 蔡姚歪着头,望了唐玄一眼,急忙转头呸了一口,黑脸更黑了。 温艳阳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唐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左手那张尚未完全燃烧的金符从指尖滑落,悠悠然曲折跌落到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温笑蒙住了脸,一双眼睛从指缝中不断扫视着光芒四射的唐玄。 温茂摇晃着放光的头,赞叹道:“大,真大。” 温冒点头附和着:“大哥说的对!可是这样炫耀,真的好嘛?” 墙头上趴着的众人,脑袋碰脑袋:“这就是那个唐玄?很炫酷嘛,可是裸奔,算怎么回事?” “对哦,对哦,啧啧,身材不错。” 场中的雷柱与灭魔清气,大宝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诡异而长久的沉默着。 唐玄指尖顶着投射灯一样,不断放光唐花,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纤毫毕现。 “裸奔”二字落入唐玄的耳朵里,宛如一个炸雷一般,此时,他才从地底温暖的世界中清醒过来,清冷的晚风顺着他的皮肤嗖嗖的吹过,清凉阵阵,身上,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一声惨叫,院内瞬间恢复了朦胧的幽暗。 温艳阳冲着墙头瞪了瞪眼睛,威严道:“没什么好看的,晚课做了吗?记得明日叫人收拾内院。” 一派当家人的派头,喝退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众吃瓜道士。 暗自骂道:“没看够?这群麻麻皮!干啥啥不行,看啥啥没够。” 然后他望着凄惨的内院,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蔡姚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黑着脸,裤腰别着引雷镜,和关切上前的温笑一起回房说悄悄话去了,想见唐玄,怎么不追着去呢? 能理解,就唐玄此时那雄姿英发,不着寸缕的精壮打扮,蔡姚鼓了半天勇气,可还是没有胆子追过去。 温家哥俩能动了,正激烈讨论着是否去找唐玄沟通一下:增大之道。 温艳阳看不过去了,没累死,早晚也会被这两个光头儿子气死。 桃木剑发泄一样,对着两个光头狠狠,不断敲打着,打的哥俩落荒而逃。 望着唐玄房间敞开的房门,老道犹豫了片刻,还是扭头,狠狠的哼了一声,回房了! 今天,实在不宜再生气! 这他么的艹蛋的一天! 而今天,唐玄也成了人物。 最起码,茅山众人的心中都不会平静,都会浮想联翩。而最无限的,恰恰就是人的想象力。 第三十九章 英雄当壮哉(二) 茅山南北十公里,东西绵延五公里,山峦起伏,云雾跌宕。 云雾深处,隐藏着无数古往今来,修者隐居修炼时开辟的山洞,如今洞府空置,落满岁月的尘埃。 其中在茅山老虎岗西北坡林间的山岩之下,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天轮石灰溶洞:华阳洞、玉柱洞、汕人洞。 此时本该沉寂的华阳洞外,却能隐约听到呼啸剑鸣。 安雨轩一身白衣已成灰色,满是脏污的痕迹,胡子拉碴的脸上,汗水冲出一道道褐色的痕迹,但他的目光锐利,随着最后一剑天下太平伴随着金光盈溢的弥陀气刺出,缓缓收剑的安雨轩不由得吐出口白色的浊气。 这三天,他只有剑,只有三绝刺脉式,此时他觉得,似乎应该向那人当面说声:“玄兄,请赐教”了。 钻出华阳洞,安雨轩默默注视着云巅之上的九霄万福宫。 那巍峨而金碧辉煌,古朴充满道的气息的宫殿,彷佛站立在云巅的得道仙人一样,不时传来涵义莫名,但让人神清气舒的吟唱,涤荡着这方天地以及其内的生灵。 安雨轩喃喃道:“是时候该下山了。”与孔氏联姻以制衡楚家的策略,因孔仙仙的严厉拒绝和孔老头的激烈反应失败了。很多东西都是他安雨轩无法逃避的。有时候短暂的回避只不过是为了更积极的面对:楚无难,等着我! 想到此,安雨轩低头笑了,他想起唐玄,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这个名字,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里都是宁静平和的。 缓步上山,一路慢慢行来,上了天梯,穿过广场,入了山门,迈过宝元飞升二殿,瞻仰过了哲宗四宝:印、圭、符、砚。 穿过雕阑玉砌的长廊,随后安雨轩推开了内院朱红的大门,目光逐一凝视院子里正在吃早餐的温艳阳,唐玄,蔡姚,温茂,温笑,温冒,微笑道:“大家好,大家早。” 温真人一声法喻,内院一天之内便恢复正常。就连四处的院墙都重新粉刷清楚,道法高深,擅长丹青的温艳阳亲自出手,令整个内院,一如往昔般甚至在给人感觉舒适上犹有过之。 少了些古意,多了些清新,也算是辞旧迎新。 碧桃树皮粗肉厚,碧绿依旧,只是这没了碧桃的碧桃树,和温茂二人的头一样,也失了沉甸甸的质感,变得有些空虚苍白。 唐玄吃完之后,便开口跟温艳阳抱拳告别道:“扰真人清修,乱茅山清静,晚辈告辞,先行谢罪,容当后报。”今日已是大宇历3019年的1月1日,同时也是纪元2019年的1月1日。与四叔约定的时间已到,要走了。 温艳阳摸了摸嘴,放下饭碗,捋了捋短了不少的清须,心里竟自有些不舍,连忙暗叫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我怎么可以这样,虽然碧桃树完好,内院如初,可他和他那个黑丫头,都是祸害呀。 想到此,温艳阳笑着点头道:“如此,悉听尊便。茂儿,笑笑,冒儿,你们送,送。”然后扭头看向饭桌旁的三个孩子,尤其是温笑注视唐玄的目光,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在孩他娘眼中,见过这样的目光。 暗道一声卧槽的温艳阳忙向唐玄道:“如此,饭后,我便送你下山。我亲自送!” 道家讲究缘法,讲究自然。此时温笑的心中,正在压抑着异样涌出的情感:初见的感觉,他的眼神,那朵花,还有那从天而降的身影,无不在大声告诉她:他就是你的缘。 她可以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 蔡姚胃口很小,喝了几口清粥,便吃饱了。好像那些碧绿的大桃子,彻底治好了她的“顽疾”,不光胃口小了,这几日,身体似乎开始二次发育,有些地方开始鼓了,黑黑的小脸也丰润了一些。 只是身上那些属于温笑的白色道装,有些不伦不类,要不是温笑帮她改小了一些,恐怕普通道袍可以当拖地婚纱穿了。 看了看温艳阳怪异的表情以及温笑明媚而专注的眼神,蔡姚低头轻笑:“道姑姐姐,动了凡心了”。只是这笑很酸,就像别的小朋友动了自己玩具一样。 温茂二人无知,无觉的捧着碗猛吃着。清淡到极点的早餐,不多吃点,营养怎么跟得上。 唐玄并没有体会到在场诸人复杂而怪异的情绪,一方面懊恼着那天没有仔细检查就从地底冲出的无脑举动,一方面,心却飞向了几十公里外的镇江。 大城市啊,人流,车流,高楼。自己从来没真实见到过呢。想到此,他便神思不属。 安雨轩目光凝住在唐玄的脸上,微笑抱拳道:“玄兄,请赐教。” 回过神儿来的唐玄,望着脸上瘦了少许,但精神气质大不一样的安雨轩笑了,慢慢起身抱拳:“请!” 桌椅板凳蹭一蹭,茶水瓜子摆上桌。 温艳阳笑着坐在桃树下,当起了公证人,旁边坐着大模大样的蔡姚。 温氏三兄妹站在温艳阳的背后,各怀心事的望着场中抱拳相对的两个人。 一阵冷风吹过,拂动安雨轩的白衣,脸上虽有尘垢,但目若朗星的他慢慢拔出那把三尺青峰,缓缓道:“此剑,名:江湖。” 说着,目注长剑,浑身淡金色的元气激荡,冲天。一尊隐隐的弥陀像浮现于头上虚空。普渡众生弥陀气已近大成,看的温艳阳暗自点头,惊叹此子武道天赋。 唐玄微笑举起手中木剑道:“此剑,名:二玄”。乳白色的玄玄气涌出,二玄剑上,红芒闪烁。密切关注场中的温艳阳随意捻着胡须的手指骤停,一股神圣到令他有种跪地膜拜冲动的气息,从那把看似普通的木剑上传来:这把木剑,不简单! 神圣这东西,听着虚幻,其实存在。可以理解成一种威压,可以理解成令人不敢侵犯的威严,更可以说,是相对于神圣而言,站在对立面所有邪恶属性的事物的天生克星,这是一种可精神感受的莫名力量。 虚无飘渺所以最是难得。 安雨轩转目望着唐玄,真诚道:“玄兄,小心了!”白色身影如同闪电般,飞射向十米开外,长身而立的唐玄。 分花拂柳,直刺唐玄双手臂各个大穴:剑式如电,转瞬即至。破风声尚未发出,剑尖已到。吃过一次爆亏的安雨轩,出尽全力,不再留手。 若是他没估计错误,分花拂柳施完,唐玄那草蛋的“哀思”还没结束。 这一招就可以把唐玄拿下。 没错,唐玄正在“哀思”,哀思不尽,如何花满楼? 只是江湖剑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朵花,一朵竖着开放,向着安雨轩缓缓旋转的花,唐花! 重金打造的江湖剑,触碰到唐花,一瞬间的凝滞之后,便寸寸断裂,安雨轩收势不住,身体也向着那朵花撞击而去。 三绝刺脉式第一式方使出,未使尽。 雄浑激荡,足以硬撼铁板而肉身毫发无损的普渡众生-弥陀气,被绚烂迷蒙的唐花边缘那寥寥三片叶子,切割的分崩离析。 安雨轩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感受到,从握剑的右手,然后是整条手臂,接着是身体,逐渐传来的被切割的痛。 温艳阳起身高声叫道:“唐玄住手”。青符出现在指尖,来不及了,挽回不了即将发生的惨剧。 前一刻还因安雨轩凶猛的攻势有些担心唐玄的温笑也不由的掩住了嘴,美眸紧闭,不敢再看那即将出现的血肉横飞的场面。 蔡姚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救那白的可恶的安小子的命,只是这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了。 而温家哥俩只来及发出“啊”,“哦”两声惊呼。 唐玄哀思完毕,睁开双眼,微笑道:“安兄,接我花满楼。” 绝望的安雨轩,睁开双眼,发现眼前已经没了那朵令他绝望的花。而他正摆出一副投怀送抱的羞羞的姿势,可怜投怀送抱还被无情的拒绝了。 此时安雨轩胸前顶着二玄的剑尖,丝丝缕缕神圣的气息穿透他的身体,肆无忌惮的驱赶着他的弥陀气。 紧接着,随着唐玄楼字出口,安公子满眼都是二玄剑那散发着淡淡红晕的剑身。他不由得哀叹道:“唐玄,我草你二大爷!” 空气中传来:“砰砰砰-仙仙,啪啪啪-老桃,咚咚咚-苍梧。。。。。”以及安雨轩痛叫的声音。 数天努力的剑心,执着,坚毅荡然无存,只剩下那一句:“卧槽你二大爷,卧槽你二,卧槽!啊,喵呜!”响彻茅山内院。 想象中的潇洒不羁的胜利,又变成莫名其妙的惨败,安雨轩满地打滚,惨叫不断。 一身将要巅峰的弥陀气,因古怪而神圣的力量入侵,畏畏缩缩,无法凝聚。 江湖剑,剑碎;弥陀气,气断。安雨轩没了反抗能力。 坚硬的木剑不停在可恶的安公子身上打打,戳戳,让温茂,温冒看的大呼过瘾,痛快,两个人还没忘记拿出手机开始录制“珍藏版视频”,边录边叫。 温笑与蔡姚笑得直不起腰:前一刻还道貌岸然的安公子,此时正在学猫叫。 而温艳阳重又坐下,神情有些沉重的望着场中的这一幕,默默道:“这小子和那把剑如此不凡,那个故事,难道真的是真的?” 此时,他才彻底收起轻视之意,能让安雨轩连败两次,再轻视,就可笑了。 此时,茅山内院的离愁别绪无疑被冲淡的如那远处飘散云烟般散尽,此情此景注定是欢乐的,而不欢乐的恐怕只有鼻青脸肿的挨打英雄安公子一人。 白衣飘飘,剑气江湖,剑孤安雨轩,成了众人眼中的英雄-挨打英雄,并且英雄要加上个引号。 良久之后,打与被打的故事结束。 清冷院内,落寞的石桌前坐着神清气爽的唐玄,鼻青脸肿的安雨轩。 安雨轩唏嘘的举起茶杯长叹道:“玄兄,我还是不明白,我是怎么输的。”其实他是不明白,为什么被狠揍了两次,心底对此人仍旧生不起半丝恨意,还能坐在一起朋友一样的聊天。 难道自己真有犯贱的天赋? 唐玄望着眼前的安兄,内心强忍着爆笑的冲动,脸颊有些抽搐道:“安兄,你的剑式融合了各家之长,无论从招式,衔接,快速,狠辣都算的上不错,不过,再好的剑,再好的招式,也只能称之为剑术,术是小道,无道之术,宛如无根之萍,强也有限。” 他开始活学活用,用陌离曾跟他讲过的大乘至道,小乘密道的区别来描述剑道。 安雨轩内心动了动,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有理,然后问道:“敢问玄兄,我当如何求剑之大道?” 唐玄斟酌了一下道:“剑之道有两种,一曰藏,二约用!” 安雨轩道:“如何藏?何为用?” 唐玄道:“游走江湖,挑战各家,取长补短,潜心修炼,不为错,不过这些只能助你术有进,于剑之道无补。藏者,积蓄也。不轻易出剑,藏的是剑意。剑不轻出,藏尽剑意,若十年出一剑,当可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唐玄指了指空了的茶杯,安雨轩急忙拎起茶壶倒满。 唐玄又喝了一口茶,接着道“用者,用的是意,安兄剑术,或轻灵,或迅疾,或奇诡。看似飘忽,不过江湖卖艺的把势,杂乱无章,毫无神意。”对着安公子求学若渴的眼神,唐玄轻摇着手指:“剑有情,剑有意,真正无敌的剑式,从来不是什么纵情江湖三十六,或者什么三绝东东,一剑就够了。安兄,你的剑意是什么?” 安雨轩愣愣的拎着茶壶,迷茫的望着唐玄喃喃道:“剑有情,剑有意,我的剑意是什么?我的剑意是什么?” 唐玄笑了,一丝蕴含着陌离道种的温凉气息涌到指尖,指尖轻点安雨轩的眉心大喝道:“不知道,怕什么?迷什么?恐什么?去找啊!” 安雨轩大脑如被雷霆击中,目光从迷茫到清明,眼神望着唐玄,充满真挚的情感:“玄兄,安雨轩不死,你便永远是我的兄弟,啊不,大哥!” 唐玄心弦颤动,有些犹豫要不要收安公子这个大活人进他玄之一脉。复又暗自叹了口气:“这条路如此难走,等这傻小子找到了自己的道再说!别累了他。” 唐玄虽然不拘一格降人才,但也有个度。目前为止,收的都是那些不能称为“活人”的物,也算是种苦中作乐。 也不知道,当蔡姚知道自己口中的“大傻子”,正在称呼她最讨厌的白脸小子为“傻小子”,心中会作何比较与感想。。 安雨轩就这么满身狼藉走了,没有向任何人辞行。 逐渐行往云烟深处的他,步履坚定,眼神又复明亮,带着伤痕累累的身,收获坚韧挺拔的心。空空两手紧握,彷佛捏着自己的道! “大哥,与君离别意,同是修道人。保重!” 唐玄抱拳,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舍:这样的相逢与离别,还要多少次,才是一个轮回! 房间内,温艳阳指尖一张“听音符”燃烧殆尽,抖掉指尖的灰烬,良久方睁目喃喃道:“藏,用。好一个藏,好一个用!这小子,值得我亲自送一送!” 忽而又想到自己那心肝二闺女温笑,温艳阳顿时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四十章 离离阴世土 “唐花”出世,惊艳了茅山内院,也震荡了存在飘渺虚无的另一方空间。 这里,荒凉破败,阴气缭绕。 这里,更像是一域,当地生灵称之为鬼界,而幽冥鬼帝更喜欢称这里为-幽冥界。 这里,没有刀山,火海,更没有鬼差,有的只是极致的:凄,惨,阴,寒,孤。 这里的阴灵习惯了这里,所以它们并不觉得闷,它们生存在这里,在这里修炼,在它们近乎不灭的生涯中形成一个观念:生活就是这样的。 浓郁而无处不在的阴寒气息,滋生出无识幽灵;而无识幽灵飘飘荡荡,经历漫长的岁月之后,机缘巧合下,悟了。便成了有意识的“将魂”。 将魂已可借助阴气进行修炼,这是它们的本能,要不怎么打发如此漫长而无聊的岁月? 将魂之后,便是“鬼行走”,亦称“幽冥行走”,这些意识增长,能力增强的阴魂,能够凭借自主的意识,探索自己生存的空间,当然,也可以在占据幽冥界三分之二的大山包:“万魂窟”上,找一个不错的洞窟继续修炼。 鬼行走继续修炼,便成了鬼王,平时一些跑腿打杂的事情,亦可以驱使一些低等的无识幽灵,将魂,鬼行走去做,在万魂窟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可以占据一个小山头,作为自己的地盘,获得更好的生存空间。 幽冥鬼帝只有一个,统领幽冥界所有阴魂。它是幽冥老祖唯一一个,分离了自身本源阴气创造出来的独立阴魂,生来便是此界的帝王,除鬼祖外,至高无上的存在。 鬼帝更像是鬼祖的“儿子”,毕竟是鬼祖身上掉下来的“肉”。更加上,漫长的岁月中,它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和行为习惯,即便如此,爷俩关系也很好。也没办法不好,一脉相承,想事情往往都能想到一块去。。 幽冥界很平静,大家也很守规矩,阴气也很浓郁,且均衡到无处不在。所以也不存在世人想象的鬼吃鬼,壮大自己那些传奇故事。 人们往往潜意识里有想“吃人”的欲望,又或者是生活在一个充满竞争的世界,所以很容易就把自己并不熟悉的世界,想象成熟悉的模样,大谬。正常人不会真的想吃人,而正常阴魂,同样也不会整天琢磨着吃鬼。道理一样的。 阴魂在此界,有着永恒的生命,但同样要承受永恒的孤寂。永恒的生命,在这里似乎是种天道规则的补偿,只是这种补偿太过于残忍,残忍到永远承受那种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孤寂与寒冷。 幽冥界的平静被打破了,源于鬼帝的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效法老祖,分离本源阴气,造一个小鬼帝出来。 这鬼帝得是多无聊,才会无聊到割肉玩儿。 人家鬼祖有悠久到与幽冥界同始的底蕴,放点血儿,造出鬼帝来,人家也是鬼祖。 底蕴差了很多的鬼帝,勉强造出来的这个“小鬼帝”,更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早产儿。只是这个早产儿,不同凡响,超凡脱俗,这是一朵,盛放在幽冥界的奇特之花。 他叫鬼无忧,名字是鬼祖和鬼帝商讨了不少岁月定的,诺大幽冥界,得两位话事人亲自慎重起名,仅此一鬼。 鬼无忧懂事之后,首先便觉得鬼无忧这个名字,太俗,太难听,于是自命名为:鬼见愁。这是一个多么有伤风化,颠覆所有阴魂认知的创意。 鬼见愁再大大,就更加的不得了,有了不同于凡鬼的兴趣:扮人吓鬼。 恶趣味是需要本钱和天赋支撑的。对于整个幽冥界来说,很不幸,鬼见愁有这个本钱。 一界的阴魂包括鬼祖,都是纯阴属性,而鬼见愁出生时候,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天赋超群,遭了天妒,被一连串的阴雷,狂劈了七七四十九天。鬼祖鬼帝束手无策,它们也无法抗拒天威。 鬼见愁奇迹般没有被雷劈死,反而劈出了火花:身上有了火的属性。此火非阴火,更像是阴极阳生产生的那种自然之火。 这种火,在世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物,但在幽冥界,那可是无数亿万年来,最大的奇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幽冥界多了一个顶着个小火苗,四处扮人吓鬼的鬼见愁。而它背后又坐着鬼祖,鬼帝两个巨头,鬼见愁一出,万魂退避。其实也不用怎么装扮,就那朵炽烈的火焰,就让靠近他的阴魂惊悸惶恐,难受至极。 不用多久,鬼见愁多了一个外号:“死人”。这就跟世间人没见过鬼,但叫别人死鬼一样。除了打情骂俏之外,这个称呼不好听。这也是幽冥界第一次出现这种蕴含着强烈感情色彩的称呼。 鬼见愁推动了此界文化的发展进步,丰富了幽冥界的语言。 幽冥界不光无岁月,也无日月,更没有黑天白夜,所有的时光都是灰白的。 本来阴魂穿梭往来,从无数洞窟口进进出出的万魂窟,此时一片冷清,看不到半点阴魂的踪影,只因为,万魂窟的最高处,阴森的幽冥殿的房顶上,站着一个倨傲四顾的身影。 鬼见愁双手捧着大嘴,突然狂叫道:“做鬼好,做鬼棒,做鬼咣,咣,咣!上面当被,下面当床。醒时穿墙,醉时钻裆,你说气鬼不气鬼,你说嚣张不嚣张!” 破锣般的凄厉嗓音震荡了绵延百万里的万魂窟,静,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自从三年前,鬼帝,鬼祖实在受不了这直系“血亲”的骚扰,不知所踪之后,往昔虽然也安静,但魂来魂往的场景,便看不到了。到处都是鬼见愁嚣张的狂笑,得瑟的身影。 鬼见愁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他的有限的词汇,发挥的差不多了,折腾这么多年,它虽然依旧斗志昂扬,但也有了些玩腻了的感觉。 不得不说,它的情绪相当的丰富,它的情感也相当的敏感,一点都不像是阴魂。 想到落寞处,鬼见愁不由得一屁股坐在殿顶,望着灰白的天,喃喃道:“我鬼见愁大人,是不是考虑要进修一下,学习一些新的词汇,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好更好的服务本界的众生呢?” 颇觉得拿火苗烧烤那些只会吱吱乱叫的阴魂,好像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除了一些恶趣味,它鬼见愁还是一个很喜欢挑战自我的这么一个阴魂。这在基本无主动意识的幽冥界,多么的难得。 就在他顾影自怜,满脑子创新冲动的时候,突然,阴气激荡,阴云密布,一只齐天鬼爪,遥遥而来,瞬息即至,一把捞起神色丰富变换的鬼见愁,毫不停留,眨眼就消失在远处。 “两位老祖终于出手了!” 无数阴魂带着强烈感激的神色,向大手飞去的方向,在自己的洞窟里拜服在地,其中不乏浑身凝实,阴气缭绕的鬼王境高手。 话说回来,与鬼祖,鬼帝都双双跑路相比,鬼王扑地根本不算事儿。 “希望两位大人可以将这个“死人”打成无识幽灵才好!”这是幽冥界所有阴灵最大的也是最朴实的心声。 这么多年,实在是被欺负的苦了。 好好的一个阴魂,你他么玩什么烧烤阴魂,扮人吓鬼,唱不着调的歌谣。。。。。 还玩的如此乐此不疲,绵绵不绝。 鬼祖身高百丈,鬼帝身高也有数十丈,此时两个幽冥界的老祖宗露天席地坐在亡魂谷中间冰冷的地面上,面面相觑,谁都不乐意先开口说话。一脸蛋疼的望着庞大阴气凝聚而成的大手上,兀自举着火苗,愤怒的拼命挣扎的无忧儿。 但凡有一点办法,但凡忍心灭了这个忤逆后代,谁都不会丢弃幽冥殿那舒舒服服的宫殿不住,跑到这鬼不拉屎的亡魂谷来餐风饮露,连椅子都没一把。 但凡有更合适的人选,两个老家伙也不想硬着头皮把这孙子抓到这里来。 在鬼祖严厉的目光瞪视下,鬼帝咳嗽几声,勉强开口,声音飘渺空洞,威严十足:“无忧儿。。” 鬼见愁不屑撇嘴打断道:“请叫我,鬼见愁!” 鬼祖和鬼帝对视了一眼儿,差点气的魂飞魄散,最后无奈对视摇头猛吸气。霎那间,亡魂谷阴气成旋。 鬼帝扯了扯胡子道:“鬼,那个见愁。。。”吃了屎的感觉。。 忍着恶心,鬼帝继续道:“万魂窟动荡,幽冥河泛滥,幽冥界出现了不属于此界的气息。你本。。你本幽冥界的侠者,是为众望所归,当前往世间界,探知究竟。唉!” 不知道怀着怎样矛盾心情的鬼帝终于结结巴巴把这番话讲完,气势全无的他望着活泼可爱的无忧儿,心软了。 复又重重叹了口气的鬼帝,望着鬼祖,目中阴云缭绕,寒气四射,意思明了:能不能不让鬼见愁做这么危险的事? 鬼祖庞大的身躯静默着,半晌,摇了摇巨大的头颅。 整个幽冥界,除了鬼见愁有“特殊体质”,可当此任,实在别无可选。 事情比鬼帝说的严重的多,万魂窟动荡,幽冥河泛滥已经动摇了幽冥界的根本,还有那令它们心神动摇的毁灭性的光明与神圣的气息。 尽管持续的时间只是一瞬,但自己的地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着实让幽冥两大巨头寝食难安。虽然它们无需寝食。 听了鬼帝的话,鬼见愁眼睛亮了,那簇扎眼的火苗跳动的更加厉害,他好像生怕鬼帝反悔一样,忙不迭的道:“好,我答应了!” 已经充分准备好无数种威逼利诱手段的鬼帝与鬼祖愣住了,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它们望着鬼见愁那炽烈生光的眼神,还有那簇极其令人反感的小火苗,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个敢在幽冥界自称鬼见愁的鬼东西,心里能想着什么好事? 鬼祖悠远苍凉的声音响起,连带着四周的阴气都汹涌激荡着:“无忧儿,我当亲自为你开鬼门,去世间” 鬼帝不舍的望着鬼见愁,暗道:“儿大不由爷,唉!” 鬼见愁此时满脑子都是新鲜世界,天当被,地当床,醒穿墙,醉钻裆的场景,以至于忽略了那个“无忧儿”的刺耳称呼。 鬼祖阴气化成的长袍摆动,百丈高的身影卷起漫天的阴云,阴云一卷,三道身影消失不见。 只留下幽冥界最偏僻清冷孤寂的亡魂谷,独自孤寂清冷着。 第四十一章 幽冥西北出 普通幽冥行走,甚至鬼王终其一生,可能都没有到过幽冥界的边缘。 以阴魂近乎永恒的生命,不是没能力来这。只是这片世界,太过浩大,要来这,怎么也要花上几万万亿亿个弹指那么久,即便可以来这,可是来这干嘛? 毕竟,像鬼见愁这么有想法和追求的阴魂,恐怕只有这么一个,空前绝后。 鬼见愁望着数个弹指之间,便出现在眼前的灰蒙蒙的石柱,瞪大了眼睛。石柱随着空中的鬼祖逐渐降下来的速度,缓缓放大着:上不见头,隐没在无边的黑云之间,下不见底,直插进暗沉沉的大地。石柱后方,阴云翻滚,阴风呼啸,看不清楚是怎样的场景。 鬼帝温和的笑了笑,只是它这个自认慈爱的笑容,有些难看:十几米长宽的巨头带着阴气凝成的帝冠,干枯筋骨外露的巨头下部,巨齿森森冒着灰光,开合间。阴气吞吐成云。 再看看蚂蚁一般趴在鬼祖手指上的鬼见愁,以常人审美来说,在幽冥界,它确实是个帅哥儿。 鬼帝叹道:“前面就是“阴顶天”。自然传奇,鬼斧神工。传说就是这十二根连天接地的阴顶天,撑死了诺大一个幽冥界。” 鬼帝的话自然不是对鬼祖说的,鬼祖对这地方熟悉到吐。但鬼见愁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至于话语中应该包含的称呼,算了,还是直接省略,可以少生些闲气。 鬼见愁望着高高壮壮的阴顶天,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玩意儿倒了会怎么样?我能不能把它弄倒?破坏成性已经深入到它思想深处。 想到得意处不由得嘿笑出声。 似乎是明白了鬼见愁的想法,鬼帝无奈的笑了笑,鬼祖不屑的冷哼一声。 以为谁没年轻过咋地?当年那个我,也是这么敢想敢干。可这柱子还不好好的立在这里? 这十二根阴顶天,以它们现在的能力都毫无办法。这个逆子!区区将魂境界,也敢生此忤逆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可真像当年的我啊!鬼祖,鬼帝如是想。 它们在意念上迅速达成共识:尽快把这祸害送走,反正阴魂想死都难。爱去哪去哪,别在它们眼前晃荡就对了。 落在灰暗的大地上,仰望阴顶天,鬼祖巨手狠狠拍击在大不象话的石柱的底部,石柱上朦朦的灰气被鬼祖强大的阴气击散了一个小小的空白区域,一道宛如被刀锋切割过的痕迹,出现在它们面前。 阴顶天本无垢无暇,可如今差点被切断。 鬼祖鬼帝对视一眼,心情异常沉重。此地为幽冥界西北,而鬼祖之所以敢豪言开鬼门,送鬼见愁去另外一处空间,也是因为此地出了大状况,空间与空间结合处出现了伤痕。 鬼祖不再废话,仰天一声咆哮。 伴随着鬼祖响彻幽冥界的咆哮,鬼见愁顶着那簇邪恶的小火苗的小身子缓缓升起。 紧接着鬼祖巨口吐出一团如墨般带着一丝银丝的氤氲本命阴气,包裹着鬼见愁。 本命阴气化为宝剑形状,伴随着鬼祖再次怒吼,宝剑飞射而出,射进那道幽深,狭长,无法探测的裂缝内,瞬间不见了踪影。 两道巨大的身影,站在阴顶天前面,望着石柱上的灰蒙蒙的气息,上下夹击,一点点吞没那片空白,静默了良久。 鬼帝长叹道:“老祖,无忧儿到时候可咋回来啊”? 鬼祖伸出巨手,挠了挠巨头,半晌道:“从哪出去的,就从哪回来”? 鬼帝纳闷道:“?” 鬼祖摆了摆手:“这道裂缝通向哪里,去往何方,是否就是传说中的世间,我也不知道,但从那天突兀出现的与阴气极为对立的气息来看,想来是没错的了。呼。” 凝思了一会儿,鬼祖接着声如闷雷般嘀咕道:“以裂缝弥合的速度,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那大概就是有七十二万个弹指?” 鬼帝一脸无奈道:“又”? 他差点郁闷出声,无忧儿是我亲生的,我是你亲生的,和你自己亲生的有啥本质区别? 鬼帝第一次觉得,这个老祖也不是那么的靠谱。 人都丢进去了,还没搞“精确”裂缝啥时候弥合,无忧儿啥时候回来。 鬼祖望着那道裂缝郑重道:“无忧儿需在七十二万个弹指内,回到幽冥界”“嗯,没错的”。 幽冥界的穷困潦倒,荒凉破败,鬼帝是有切身体会的,计算时间是个很没用的事情,又不种庄稼,也没白天黑夜,算那玩意儿,那是得多无聊。 再说计算,拿啥计算啊? 好,弹指!人走了,你总不能在这里弹手指头,弹七十二万下,等着它回来。 万一中间被打算了,又恰好忘记自己“弹”到几了,那得多尴尬啊。。 鬼帝挠了挠头,虽然搞不太明白七十二万弹指是个什么概念,但老祖的郑重神情,还是给了它一些的信心。 两大幽冥界巨头有些迷茫的静默着,望着那道裂缝,以及那片裂缝背后的阴云翻滚,阴风呼啸的世界,良久,良久。 人间世与幽冥界都差不多,很多东西都是未知的,发生之前可能大家都是封闭的,无知的。 就像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没有人写本书或者有个老师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你需要干些什么。 很多东西,需要自己去探寻,去找到答案,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鬼见愁是带着希望,一点都不忐忑的冲向“美丽新世界”的。 心大无比的它经历了一次奇妙的时空之旅。 伴随着阴气宝剑的急速飞行,它看到了:颜色;看到了:数不清各种形状的有颜色的光带,飘舞着临近,及远,逐渐消失不见,快速新旧交替。 即使它浅薄的认知,并不能对颜色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但这并不妨碍它:流泪了。 旅行是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种静好动人,与幽冥界动辄鬼哭狼嚎的刺耳环境比,这里仿佛是“鬼帝的怀抱”那样温暖。 当然,旅行也是短暂的,当鬼见愁意犹未尽的感动着,那簇小火苗越跳动越剧烈的时候,旅程结束了。 眼前的世界渐白,白色世界有一抹淡淡的灰痕,宛如伤疤。 阴气凝成的宝剑,一头就撞到灰色的伤疤上,在这个寂静的世界,发出一声惊雷般恐怖的震响。 震响打破了此地的沉寂与美,霎那间,虚无空间便狂暴起来。 光带变成了光针,疯狂的刺击着阴气大宝剑。刺耳的摩擦声让鬼见愁捂住了耳朵,发出嘶嘶的呻吟声,身上一切洞洞,喷涌出大量的阴气,若不是那簇小火苗不断的分离出新鲜的阴气以供生存,恐怕,以后都不会有鬼见愁这一号阴魂了。 阴气大宝剑翻滚着,对着灰痕拧动,艰难前行着。 鬼见愁挣扎着,呻吟着。 这静美太过短暂,这痛苦又如此悠长。 那簇火苗就要止息,鬼见愁觉得自己完蛋了,什么狗屁东东新世界,简直是谋杀后代的大阴谋。 就在这个时候,蕴含了一界始祖-鬼祖的本命阴气,蕴含着一丝幽冥界极阴规则的银丝,那伤痕累累,满是被刺痕迹的大宝剑,终于拼命似的挤破灰痕,在对面空间露出一个头。 这片空间又恢复了平静,阴气宝剑兀然缩小,顺畅的滑出这片空间。 就像是刚刚经历完暴风雨洗礼,行驶在风平浪静的大洋上悠然的小船。 一声清鸣,一声轻微的爆响,大宝剑出色完成了使命,承受了世间规则的最后挤压,碎灭消散。 而鬼见愁,虚空站立着,带着满身浓浓的阴气,好奇的打量这个曾经是幻想的:新世界! 第四十二章 碧桃东南栽 纪元2019年1月1日午后,新雪初晴。 九霄万福宫四处张灯结彩以贺岁,内院更是喜气盈盈。就连碧桃树都披上几条红的耀眼的绸带,粗壮的枝干还挂上了几个大红灯笼。 只是天尚明,灯笼里面的蜡烛虽已点燃,但光亮不显。 翠绿裹挟着冰雪的碧桃树下,温艳阳抱拳道: “常怀静气淡离分,九霄宫内土木身。 不及山门碧桃树,白云之上送贤君。” 唐玄微微一下,抱拳道:“温前辈,再会”。然后向温笑三人拱手示意,便要,带着蔡姚,转身下山。 温艳阳想说的是:看淡分离,青年。我好比这宫内的泥塑的雕像,比不过院中高上云端的桃树,就让它目送您远去,拜拜喽。 这些唐玄懂。更不会叽歪“你说送,又不送,啥意思?瞧不起我咋地?”之类的话,随性,随缘。 而温艳阳的潜台词是:我得在家看着闺女。 这就不是唐玄能够理解的了。 蔡姚眼睛红红的,小手紧紧捏着兜里温笑送的那个手机,泫然欲泣。她实在舍不得漂亮又大方,豪爽又会玩儿的道姑姐姐。 她不舍的冲着勉强而笑的温笑,点头示意之后,拇指小指伸出,偷偷做了个打电话的时髦姿势,然后便扯着唐玄的衣襟,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难受的够呛。 除了温笑和蔡姚心中的难受形诸于表面之外,其他人或性格使然,浑不在意,又不是不见了?如温茂,温冒;或别有用心,急着送走了客人,好好和闺女沟通一下,如温艳阳;或干脆无感,如旁边寥寥的几个拉来凑人气的前院道士。 人生如果多几次蔡姚与温笑那般:眼神纠缠,眼睛红肿,泫然欲泣,心如刀割的离别,还不如死求算了。 众人中,只有唐玄心境最坦然,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到这次离别的本身,反而是在抱拳的瞬间,仔细思索了自己人生中,出山第一站的收获。 如果说罗夫后山,那是他成长的家,那么以后所有的经历,所处的地点,都是他人生中一个个站,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 他需要好好想想,因为他的道,不同。 他的记忆中,多了个叫茅山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群可爱的人:爱洗衣服,面冷心热的温艳阳;喜欢胡闹又高挑漂亮的不象话的温笑;两个光头,看似直爽,其实有些小狡猾的道士;一群有些爱八卦的道士,当然还有那高插如云的碧玉桃树。 至于安公子,那恐怕要定义成:兄弟。想到安公子,唐玄的心便暖了暖,多好的孩子,就是心事太重。 这些,都是电脑上,视频中,文字里无法体会的东西。 每次当唐玄心中产生无法描述的情感的时候,丹田那朵唐花便放缓旋转的速度,彷佛不想打扰他思考一样,灵性十足。 离别即将发生,空气却震动了起来。 这种震动不正常,明明看不见,摸不着,身体毫无察觉,却偏偏可以体会的到,震颤到神魂不安。 在场众人一起把目光一齐投向碧桃树的东南方向:那里,曾是唐花初始盛开的地方。 一朵黑色的宝剑模样的物事在空气中爆裂之后,一股浓郁阴寒到极点的气息涟漪般四散。 碧桃树半截碧绿的树身,瞬间爬满了灰色的冰霜,只是这气息,一靠近唐玄这边,便被二玄剑自动散发出的红朦朦的光晕消融的一干二净。 阴气散尽,半空悬空站立着一个黑气缭绕,头顶火苗,比蔡姚还要黑上三分,瘦小枯干的怪物。两根青灰色的十数公分的獠牙嗞着,獠牙尖端似乎有孔,孔中不时的喷出两股细长灰白色的气体。看起来甚是怪异。 温茂与温冒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同时摸了摸光头,这突然从空气中蹦出来的怪物,实在是有些吓到他们了。 这是什么地方?神圣的茅山,会有怪物蹦出来? 温艳阳浑身颤抖,非常激动,参差的胡须一掀一掀,喃喃道:“鬼,鬼,鬼。。。。。。”这东西与茅山百鬼图上面,记载的鬼魂简直一模一样,甚至更丑。 这玩意儿,嚷嚷的多了,活的他温艳阳还头一次见。常见的山妖,邪祟与鬼并不一样,鬼生长生存环境更苛刻,也更纯粹难得。 蔡姚望着鬼见愁,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瞬间觉得自己的肤色马马虎虎可以算上健康色了。于是她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望着这个真正的黑小子。 众人好奇的望着鬼见愁,鬼见愁也同样瞪视着这些在它眼中:“帅气的让它嫉妒的异类”。 对望的有些烦了,鬼见愁摆正威严的姿势,吞吐阴气,大声唱起了歌谣,唱到兴奋处,目光在对面黑姑娘和白姑娘身上转了转,大吼道:“大美人儿,就是你了。” 怪叫完了,它便俯冲而下,对着温笑的裤裆猛钻过去。 醒穿墙,醉钻裆,我鬼见愁大人可不能墨守成规,光说不练。 开始适应了这个空间环境的鬼见愁,便如在幽冥界一样,开始肆无忌惮的开始了异界第一“钻”。 横行一界,嚣张惯了,没办法。 唐玄众人,并不明白鬼见愁的那些咿咿呀呀,时而高亢,时而低垂的语言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大家通过对方的表情,动作来理解对方的用意。 温笑吃惊下,下意识的抓紧唐玄的另外一面的衣袖,迈开长腿,闪身躲在唐玄的身后,秀气的下巴拄着唐玄的肩。 她对着飞扑过来的鬼见愁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也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趁机占便宜。 鬼见愁张牙舞爪的下流动作,成功激起了温艳阳的怒火,被人摘桃子总好过被“鬼”占便宜,此时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家闺女那气人的举动,抬手一张“镇魂符”出现在指尖,微微一晃,迅即点燃,一溜火花,飞射迎面而来的鬼见愁。 镇魂符,镇生魂,死魂,一切魂,魂体中符,便无法动弹。 更何况,还有天生具有驱邪灭魔气息的指玄劲的加持,温艳阳信心满满,出手之后便捻须而立。 他在等着鬼见愁惨叫扑地。 镇魂符以及上面裹夹的青色指玄劲,宛如穿破镜中虚假世界一样,穿透鬼见愁的身体,落在不远处的老桃树的结冰树干上,绽放最灿烂的火花之后消失。 温艳阳被这颠覆了其认知的强悍鬼魂惊的一呆,温茂与温冒趁机疾步上前,同样青色指玄劲,两手挥舞着桃木剑,刺向迅速临近的鬼见愁。 破体而过的镇魂符并没有给鬼见愁带来什么不适,它龇牙得意一笑,果然比幽冥界有趣,连反抗的姿势都这么新奇,反抗方法都这么让它兴奋。 鬼见愁暗道:“对面这些就是这个空间的生灵?长的好看啊”,它的目光在唐玄以及他背后的温笑身上来回逡巡着,加速扑来。 它头顶小火苗稍微剧烈跳动了一下,对着温氏兄弟恶意一笑,便不理会这两个长的有些粗糙的光头。继续向前飞去。 温氏兄弟的桃木剑突然轰然冒起火花,然后便剧烈燃烧。 二人不得已,将桃木火剑狠狠砸向鬼见愁,同时后退。 鬼见愁鬼躯略微反转,便闪过火剑,去势不减。 雌雄一起来,对唐玄长相大为嫉妒的它,准备从站在温笑前面的唐玄开始钻。 刺骨的阴风,凄厉的怪叫,怪物的临近,让失去了桃心剑保护的众人感受到无法承受的冰寒,所有人开始后退,没有后退的,只有唐玄以及左右抓着他衣袖的温笑,蔡姚两人。 二玄桃心剑微微颤抖着,红芒在剑身上,时隐时现。颤抖在加剧,它像是遇到了宿敌一样,直欲自动飞出。 唐玄神色淡然,手臂一震,轻轻甩脱蔡姚,握住早已迫不及待的二玄剑。 鬼见愁带着满地延伸的冰霜,头顶着小火苗,呼号而至。 唐玄二玄剑,带着朦朦的红光,剑身平,对着鬼见愁那颗畸大的头,一拍而下。 以一界仅存的有数规则之外之物的精华,制成的法器-二玄剑,对付跨界而来的小小将魂,战斗,就这么结束了。也实在没办法复杂起来。 二玄剑一拍,神圣辟邪的力量尚未得已充分发挥,鬼见愁扑地不起。 光晕如涟漪,意犹未尽的肆意扩撒着,冰霜化尽,阴气消弭,冬暖如春。 再看鬼见愁,一颗大头彻底被拍到腔子里去。 那簇招摇之极,本该出现在身体内部,偏偏被它顶到脑袋上四处游逛的阳火,奄奄一息的回到它本该存在的空间,有气无力的跳动着。 当那把剑拍到头上的时候,鬼见愁以为自己死了,彻底魂飞魄散。 神魂的镇压,绝对相克力量的抹杀,让它非常绝望。 这个人比鬼祖还厉害? 就是鬼祖,也无法消灭阴气成型的鬼见愁,最多把它打成白痴-无识幽灵状态。 头从腔子里活泼的跳了出来,鬼见愁愣愣的望着眼前神情淡然,黑白长发在山风中飘飘的男子,喃喃道:“谁说阴魂永生不灭,我入你。。。” 唐玄听不懂鬼见愁的鬼话,扭头对走上前来的温艳阳道:“就交给温前辈处置了”。他能感受到此可鬼见愁濒死状态,就像它能够懂二玄剑那种迫不及待的冲动一样。 蔡姚并没有上前,只是用懊恼的眼神注视着唐玄,嘀咕道:“为什么不是甩开道姑姐姐的手,而是甩开我的手,呜呜” 扫视着温笑与唐玄几乎齐头的高度,还有胸前高耸入云的气势,比自己身高短不了多少骨肉匀称的大腿,晶莹如玉的皮肤,眉若春山,眼如桃花,红唇欲滴 再比划一下自己的,她似乎懂了。 若让唐玄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的摸着她的刺猬头,解释道:“我不是左撇子呀”。 第四十三章 待客如温笑 插曲已经告一段落,离别还在继续。 温艳阳风轻云淡一挥掌中拂尘,淡淡的道:“大茂,去把我的七宝葫芦拿将来”。 再不表现一下,这茅山内院都成了蔡姚,唐玄的霸凌的舞台了。 温茂挠着头,有些疑惑的望着高深莫测的温艳阳,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山门有个啥“七宝葫芦”? 温冒相对机灵点,捅了捅大茂,双手比划了个小葫芦形状,又指了指温艳阳的房间。是不是啥七宝他不知道,温老道经常拿来抽鼻烟倒是真的,反正他只有这么个葫芦,没跑儿。 温茂醒觉,哦了一声,转身颠着跑了,老爹要演戏,当儿子的必须配合。 大茂去的也快,回来的也快,望着两手空空跑回的大儿子,温艳阳眼神中充满着疑问。 温茂摊了摊手道:“没找着”。 没找着你就好好找找,葫芦还能长腿自己跑了?温艳阳有些尴尬的冲小儿子呶了呶嘴。 不多时,小冒回来摊了摊手:“没找着”。 连机灵远超大茂的小儿子都两手空空而回,场面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自己跑过去,跑回来,拿着葫芦收了这个鬼,这和前院那些打杂的火工道人有啥区别?我那葫芦明明就在桌子上,很好找的呀,昨天还拿来,拿来那个抽呃,研究道法来的。 想到此,温艳阳硬着头皮,冲着温笑咧嘴笑了笑,一脸求助的望着自己最心疼,最贴心的心肝儿。 温笑下巴继续搭在唐玄的肩上,扭头没理他。 倒是蔡姚嘿笑着将手伸进怀里,不多时,掏摸出一个二寸来高,晶莹碧绿的可爱小葫芦来。 蔡姚道:“焦胡子,这就是你的七宝葫芦?卖相不错,气味差了点。还你。嘿嘿” 温艳阳大惊失色,用手点指着蔡姚怒声道:“你吃了桃子也就算了,还偷” 温笑笑着道:“爹,我送的。” 温艳阳气的吹胡子瞪眼,胸脯起伏个不停,他倒不是心疼一个葫芦,只是能装鬼的法器中,就这葫芦长得最漂亮,施法的时候产生的光影效果最闪亮。这可如何是好。 温家哥俩一脸崇拜的望着温笑,多纯粹的妹妹,与之相比,倒是老爹显得小气啦,一个葫芦,至于气成这样么。。又不是把九霄宫送人了,这反应也太大了。 蔡姚不屑的瞅着头上直冒烟的焦胡子,大声道:“要不是道姑姐姐送给我,我才不要你这些破东西。呶,呶,呶,都还给你!草!” “草”这个字,非常的神奇,近乎万能。它可以虚化,可以具体;它可以表达不屑,赞赏;满意,不满;高兴,悲伤等几乎全部的情绪。 更可以对人,对己,对天地万物朗朗出口,描述那不可描述的心情,万千语言一字表达。 更神奇的是,草字出口,无需解释什么,说与受的对象,都懂。 温艳阳望着蔡姚掏出来丢在地上的:七星剑,七星短剑,桃木剑,七宝葫芦,灭魔符,听音符,驱邪符,平安符,甚至还有哲宗四宝之中的白玉圭,这是要搬空茅山的节奏吗? 裤腰塞了那么多东西,刚才我怎么就没注意到? 此时温艳阳心中,也只剩下了一个字:“草”。 温笑笑着抬起下巴,走到气势汹汹的蔡姚面前,拉起蔡姚的小手,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指着地面上的东西,不容置疑道:“都是我送的”。 温氏兄弟望着形象瞬间高大起来的温笑:惊为天人。 唐玄与蔡姚走后,温笑老实起来的举动,让温艳阳着实的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温艳阳写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给曲流觞的,虽然夫妻感情纠缠,近些年来处在“纠”的阶段,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关于温笑的终身大事,还是要交代商量一下。 信的大致意思是:女大不中留了,详细说明了一下闺女的败家入魔,胳膊往外拐的程度,并对唐玄的来历做了详细说明。随信附上优盘,里面有唐玄高清写真视频。罗里嗦写的挺多,洋洋洒洒十几页信纸。想了想,温艳阳终于没有拉下老脸问一句:流觞,你过得好么。 唉,就这样,这是第一封信,很纠结,心情也很复杂。夫人正“纠”着呢,闺女看来也守不住了。 信,几经修改,甚至一个字写的不够漂亮,整篇都要从新写过。将它郑重交给火工道人送走,温艳阳如释重负,实在累的够呛。 三天后,曲流觞收到了这封信,笑着看完信,只留下一张纸。 她提笔在正面温艳阳写的内容上画了个大大的x,意思是这一面作废。 然后在后面写了一个硕大的:“准”字。当场将回信交给了送信的火工道人。 收到回信,心情纠结无比的温艳阳,还是决定将“上意”传达给温笑。 你娘都准了,我也无力阻拦,唉! 唉声叹气的温艳阳拎着回信,来到院子中,瞪了一眼吃饱了瘫在树下晒太阳的两个儿子,径直去了温笑的房间。 敲了敲门,没反应?再敲敲,中午还一起吃饭呢。。。 还是没反应。 温茂懒洋洋道:“爹,别敲了,二妹去山东了”。 温艳阳狐疑回头道:“去那干嘛”? 小冒摆了摆手接着道:“二姐说了,去看看仙仙姐,顺便替您拜会一下孔老爷子”。 温艳阳一听闺女没去镇江,暗自松了口气。温笑与孔仙仙是要好的闺蜜,这在修门中,并不算什么秘密。 想到此,温艳阳有些凶狠的道:“你们两个记得,每天和笑笑通一遍电话,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笑笑有什么事,我先敲碎你们的光头,打断你们腿”。 这个世界上,没有电话的野人并不止唐玄一个,像温艳阳这种世外高人,也是对这玩意儿不屑一顾的。听说辐射挺厉害的,于修炼有阻啊。。 这种活在中世纪的保守观念,与曲流觞与时俱进的观念产生了激烈的冲突,通俗一点讲就是:过不到一块堆去。 温冒望着温艳阳步履轻松的背影,轻声道:“老大,你说咱俩是不是老爹亲生的?我咋感觉就二姐是他亲生的呢”。 温茂摇头指点着温冒的光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脑袋,真该多被老爹敲一敲,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咱们是什么?是温家的爷们,老爹是爱之深,责之切。对咱们寄予厚望啊”。 温冒不太明白厚望之下,具体该干点啥,于是就问了出来。 温茂眯着眼睛,晃动了一下身子,身子瘫的更软,道:“二妹的厚望是嫁个好人家,咱俩自然是吃的饱饱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养的壮壮的。这样,老爹老娘看着开心,多活几年,小冒,咱们要努力了呀”。 温冒嘀咕道:“我咋觉得,老爹老娘都一样,只有看到二姐的时候才开心。老大,老大?” 温茂打着呼噜睡着了。摊上这么个啥都不懂,又喜欢问的弟弟,这个当哥哥的太悲催了。总要担心过度浪费脑力,唉,好好休息休息,得补补。 跟大茂、小冒打声招呼,温笑偷偷带齐东西,偷下茅山,直奔机场。 本来去看看闺蜜,这是挺正常点事,大大方方跟温艳阳说一声,温老道也会一百个赞成,反正你不去镇江,去哪都行。 但有一句话叫做贼心虚,温艳阳与温家哥俩并不知道唐玄与孔仙仙的纠葛,但蔡姚知道的可清清楚楚。连带着温笑也跟着门儿清。 面对着可近可亲的道姑姐姐,蔡姚将与唐玄有关的小事,大事,好事,坏事,狗屁倒灶的事全都倒了出来。就连耆老阁唐玄与孔仙仙那疯狂的一夜也被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讲述出来。 望着如讲黄色小说一般,演技炸裂的蔡姚,温笑眼睛中异彩连连,心动不已,颇有些实战的冲动。但又琢磨了一下,茅山与罗夫后山大不相同,这里人多眼杂,老爹也从不喝酒,不怎么具备“作案”的条件,于是无奈作罢。 装了几天乖孩子,趁大家不注意,她跑了。上飞机之前,先给孔仙仙打了个电话。 “仙仙,想我了没!” “笑笑,你个死丫头,这么久都不联系我,都快想死我了”。 大门大户的孩子,对于手机并没有依赖成瘾的习惯,她们每天有忙不完的事。除了重要亲近的人,连电话都懒得接。 整天捧着手机闲聊,在她们看来也是无法理解的事情。打电话,还多过即时通信工具聊天。 “唐玄来茅山了”。温笑突然道,她想看看闺蜜的反应。 良久的沉默过后,孔仙仙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还好”?此时一股强烈的思念,涌上她的心头。 她,是他的第一女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相思未曾觉,相思已入骨。 “好的不得了,我三点的飞机,你来接我啊,我想跟你聊聊他的事儿”!温笑何曾听过孔仙仙用这样的语气谈论一个男人,有些话反而不太方便讲了。 “哦????哦!!!!”。孔仙仙似乎隐隐猜测到温笑的来意,虽然两个人不陌生,但这突然过来聊唐玄?不能电话里聊么?非要坐飞机跑过来? “那我上飞机了,先不说了”。 电话的两头,两个人都拎着挂断的手机,静立着,各怀心事。 飞机穿过云海,温笑想起了老爹老妈年轻时候留下的故事,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场惊艳了纪元的相遇,在她看来,不就是:两个人第一眼看对了眼儿,就睡到一起了么。 想到睡字,温笑的连红了,望着窗外吃吃的笑着。 她很简单,简单到肯为自己的心意做任何事;她也很单纯,除了人,她什么都不在乎;她也很傻,最起码,在世上绝大多数女人眼里,她的思想与行为是不可理喻的。 怀着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复杂难名情绪的道姑姐姐,时而凝眉,时而微笑,时而眼神空洞的望着掠过机翼的白云,以至于乘务员小声提醒下才发现: 飞机已降落在曲阜机场。 第四十四章 寒族司马陵 温艳阳的第二封信,并没有交给火工道人去送,而是自己亲自下山,经过特殊渠道,送到了雾城。 信上加了火封,信里面,并未掺杂任何个人的情绪:唐玄,罗夫山。当然,也附上了一个优盘,优盘的内容也非五花八门,精炼了不少。 这样的一封信,一个时辰之后,便摆在一张古朴而宽大的木桌上。 这张木桌,便摆在,远在千多公里之外的雾城中,一个叫“北海”的地方,北海里有一间楠木搭建,名为“静观天下”的宅子里。 “挽狂澜之即倒 扶大厦于将倾” 两幅颇具古风,当代八大散人之一,柳笑生亲笔写就的对联,在雾气朦朦中,仿佛在守护着北海之中,最重之地:静观天下。散发着异样的沉重感。 龙呈均,五十八岁,当今中州的“大统国”。 五洲四海,一语成畿。 这个星球经历过公元前,公元后,如今已经走到了纪元纪年。摆在所有生灵面前的不再是:资本战争,核武器,军备竞赛,演变,科技进步等字眼,而是生存空间,生存环境,种族延续等尖锐而无法逃避的问题。 沙漠肆虐,岛屿陆沉,海水不断侵蚀,冰川即将化尽,生育率极其低下。。。 换言之,现在的社会主要矛盾早已不是公元纪年那会儿的思潮和主义,而是人与自然。 人依旧,自然开始狰狞。 无法回避,无法妥协,毫无转圜余地。 大统国龙呈均恨不得一天当百天用,恨不得化身千万。 地位越高,责任越重。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位居高位,本该养尊处优的他,望之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将南温的信中的几个字反复看了几遍,又观看了唐玄在茅山的种种,龙呈均国字脸上,浓眉下那双细长而充满智慧的眼睛眯了起来,点燃一只烟,烟雾缭绕下,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不断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宽大的木桌上,堆满了展开或未展开,加了火封,来自天南海北的信。这种格调,与科技几尽止境的现代化氛围,格格不入。 大统国,民心之所向,他无疑肩负着中州所有生灵的希望。 “!”,龙呈均的回信只有一个感叹号。他所要表达的意思都在这个符号中。 罗夫后山的人,对于这个星球来说意味着什么,龙呈均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如今之境,当求变,每一个变数,都是值得赞美的。 镇江,最早叫百越,两晋时期称丹徒县,南北朝又改称利城县,直到明朝才叫镇江府,民国后期直到现在,一直沿用镇江市这个称呼。 唐玄与蔡姚是跑着到了镇江的。 都是属于那种一出门,就找不到北,对距离,出行方式一无所知的菜鸟,两个人只有一路跑,一路打听,如今,算是好不容易,来到了江苏大学的大门前。 这里离句容茅山距离并不远,二人雪天问路饱经坎坷,跑路倒不觉得有多辛苦。 三玄指环里的空间,在唐玄玄玄气进入上品之时,便从可怜巴巴的一尺见方,变成了一米见方,实用性多了不少,就连二玄剑,都可以放在里面,不用整天背在背上,招摇过市。 空间大了,东西不多。一张银行卡,二玄剑,还有记着萧红颜电话的那张纸片,以及他和蔡姚换洗的衣服。 对数字敏感度奇差的唐玄,拎着纸片,在小卖部大妈奇异目光注视下,打了电话,付了帐之后,就站在学校门口,一边等萧红颜,一边赞叹着大城市所谓的繁华。 七彩的霓虹逐渐亮起,色彩幻化,让人目不暇接;校门巍峨,放学时间临近,年轻的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神色各异,成群结队的进进出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唐玄叹为观止。 蔡姚不屑的撇着嘴,她没觉得这小门楼子有啥好看的。 再美,能有连天接地、奇诡变化、浩浩荡荡的雷地景色美?再宏伟,能有星源帝君宫前面塔楼高?人再多,有我雷脉年祭时候,亿万生灵齐聚雷隐星,人多? 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萧红颜走出学校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身黑衣,游目四顾的唐玄,一身白衣,无聊踢着雪的蔡姚。 这两个人,与学校门口的环境氛围格格不入,非常好认。 萧红颜笑着迎了上来,先是亲热的摸了摸蔡姚的头,然后对唐玄道:“玄兄,又见面了”。能接到唐玄的电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没别的意思,就是很单纯的开心。 唐玄微笑道:“萧姑娘,我不认识路,只有麻烦你了”。 萧红颜点了点头,拉着蔡姚的手,进了学校大门,向里面走去。 当然,这里没保安什么事,也不会有恶少骚扰。世上有钱没素质的,毕竟也不占人口大多数,所以平平静静,一路闲聊着,说笑着,向教职工住宿区行去。 历史这门学科,在今天举足轻重。 研究古史,研究时代的变迁,对于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类来说,至关重要,说不定哪天就研究出一条可行的路出来。 因此,唐君生这个史学造诣精神,江苏大学,教历史的传奇教授,居住环境相当不错。一栋三层独立的小洋楼,掩映在绿树花草的深处,偏僻一些,但很安静。 这在陆地与洋面比例,几乎达到1:30,土地寸土寸金时代,待遇简直好的让人流泪。 唐君生好学术,无子女。此时他正在客厅与司马陵交谈着。 妻子于凤清正在厨房做饭,两人喝着茶,聊着一些关于公元,纪元的话题,鼻子里嗅着饭菜香,不时发出朗朗的笑声。 司马陵出身寒族,族谱可以追溯到公元纪年大史学家司马氏,只不过现在家族式微,被称作寒族出身。与孔家传承无数年,人丁兴旺的圣之盛族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陵喝了口茶笑道:“君生,凤清的这手艺可是精进了,闻的我这馋虫都快跑出来了”。 唐君生虽然头发白多黑少,但此时红光满面,心情看来不错,望着面前好友也笑答道:“多亏司马兄常来提携指正,拙内才有如此进步啊”。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司马陵经常来唐君生这里蹭饭,这在学校里,也不是啥秘密的事。 笑了半晌,司马陵正色道:“前日课堂上,你可是语出惊人啊”。 唐君生笑而不语。 司马陵接着道:“历史源起于人创造神,当人自己成了神,历史便结束了”。顿了顿,他继续道:“老弟,在史学修为上,我不如你,只是我好奇的是,人成了神,更像是一种预言,人真的可以成神”? 前一个历史可以理解成关于事件,时间的记录,后一个历史,可以理解为一个文明的进程。 作为颇有渊源的史学专家,司马陵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但却无法理解透彻。似乎与史有关,又似乎二者联系非常的牵强。 唐君生想起了陷入沉思中,他想到了种花道人陌离,这不就是神吗?又想起自己侄子唐苦,怎么还没来?这都1号了。 这时门铃响了。 “老唐,去开一下门,我这抽不开身”。于凤清温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唐君生摆了摆手,起身去开门,司马陵坐在沙发上,还在沉思着。 唐君生开门时候愣了一下,叫道:“唐苦?凤清,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下意识伸手去接唐玄随身物品,却发现唐玄啥都没带,唐君生笑着,拉着唐玄进了屋,顺便将一同前来的蔡姚,萧红颜让到客厅。 于凤清抓着一把芹菜就跑出厨房,几步来到唐玄面前,一双手顿时没处放,唐君生摇着头接过老伴儿手中带着水珠的芹菜,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太明白老伴儿对唐苦这孩子的感情了。 好一顿家长里短,嘘寒问暖。 于凤清眼睛里除了唐苦便是一身红裙,火辣漂亮的萧红颜,至于蔡姚,只要她不出声,到哪都属于被忽略的对象。 望着唠唠叨叨失去温婉形象,眼圈红着,眼泪直掉,说个不停的师娘,唐玄又变成了小时候呆呆萌萌的唐苦,不停的傻笑着,心里温暖无比。 司马陵望着唐君生,想要告辞了,平时蹭饭吃没什么,人家来客人了,自己在这多有不便。 唐君生摇了摇头,笑着对于凤清道:“唐苦大老远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快点去做饭?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司马陵伯伯。” 于凤清边哭边笑道:“你瞧我,苦儿啊,你在这等着,师娘给你做好吃的,你看你这孩子,都瘦成啥样了”。于凤清一步三回头,激动的又回厨房做饭去了。 蒙头蒙脑的唐玄跟司马陵握了握手,又把蔡姚和萧红颜介绍给他们认识,然后笑着道:“四叔,我现在叫唐玄”。 唐君生笑着摆了摆手道:“还是唐苦好听,苦尽甘来嘛”。 有小辈在场,唐君生与司马陵抛开刚开的话题,大家有问有答,气氛热烈。 萧红颜笑着起身道:“唐教授,司马前辈,我这任务也算完成了,刚好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专程登门拜访”。 司马陵没说话,只是笑着点头。 作为主人的唐君生热情道:“小萧啊,吃过饭再走,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萧红颜笑着摇头,向门口走去。 唐君生推了推唐玄:赶紧去送送。 唐玄忙起身,跟着萧红颜出门。 路是柏油的,走起来舒服。两旁也有绿树,繁花,但比罗夫后山,总是差了许多味道。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走着。 陪着萧红颜走了一段路,唐玄停步挠了挠头道:“就送你到这里,再走一会儿,我可能找不回去了”。 萧红颜望着眼前的男子,扑哧笑出了声,本来有些复杂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她长发一甩摆手道:“有事电话”。转身向前走去。 唐玄鼻尖仍有余香,目注萧红颜背影消失,转身想回去,这么短的距离,竟然也走错了。他几经周折,方返回小楼。 萧红颜心情是复杂的,上等人的生活,巨大而奢侈的生活空间,都是她的梦想。 家人的殷切执着的期望,自己多年的努力,可这一切,都在哪啊? 她不想待在那栋小楼里,因为那里不属于她。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渴望与羡慕,人总有底线与需要维系的尊严,她萧红颜,也不例外。 第四十五章 少小离别意 回到小楼的唐玄发现,蔡姚去厨房“帮忙”去了。而司马陵与唐君生又恢复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司马陵苦笑道:“先贤曾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如今呢?水陆比从当年的7:3到如今的30:1,好一个不争为争。当所有人都在温暖中觉得很舒适的时候,离被煮熟已经不远了”。 唐君生道:“与水无涉,与人性有关”。 于凤清从厨房出来,端着盘子笑着打断道:“吃饭了,吃饭了,吃完再聊”。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唐君生,有完没完了! 唐君生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一肚子的感慨和学问吓的顿时了账,尴尬笑了笑道:“功不求盈,业不求满,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司马兄,先吃饭,先吃饭,呵呵”。 司马陵拉着唐玄的手起身道:“君生,酒饮微醺,五粮白可不能藏私了”。 唐君生道:“五粮白比起我家唐苦酿的那个百草酿,可是大为不如,啧,那味道”。 司马陵的眼睛顿亮,望着唐玄道:“呦,大侄子还会酿酒?改日给司马伯伯来上两坛”? 唐玄两手空空,那是有目共睹的。 司马陵不得不克制了一下酒瘾。读书人各有各的癖好。他这个读书人好酒,好,好酒。 比五粮白还地道?还有这种酒?君生小儿藏私,不厚道啊。 唐玄并没有觉得拎缸吹,踩箱喝的百草酿有何过人之处,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话,算是答应下来。 而这个不善言辞,但给人印象相当可靠,帅的不象话的年轻人,无疑让司马陵看着更加的顺眼。 菜摆满,酒斟满,于凤清拿着碗筷四处看了一下,没看见萧红颜,于是向唐玄问道:“那个红衣小姑娘呢”? 唐玄道:“有事,走了”。 于凤清一边摆放碗筷,安排座椅,一边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留人家吃饭呢,也让师娘了解了解情况,对了,苦儿啊,咋认识的?真漂亮,有空让她常来家里玩儿啊”。 唐玄苦笑,师娘的那点小心思,他是懂的,阅历苍白不代表人蠢。 于凤清对萧红颜一口一个漂亮,一口一个美丽的夸赞,让蔡姚心生闷气。 蔡姚没好气道:“咋地,还想找她给唐玄当媳妇儿咋地?唐玄媳妇多的是,您甭跟着瞎操心了”。蔡姚的性格就是跟谁都能自来熟,在厨房混了半天,也算跟人到中年,但风韵犹存的于凤清熟悉了。 毫无城府的她,除了没跟于凤清交代自己是从天上来的之外,基本上是有啥说啥。 她火气渐大,萧红颜是漂亮,但和道姑姐姐温笑比起来,这个女人总让她觉得有些隔阂,有些距离感,她不喜欢。 再说了,你咋就不考虑考虑我?好歹我也是雷脉元姚,未来的雷系星系的帝姚啊,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相貌嘛,也还过得去? 蔡姚在心里倒不是真的想给唐玄当媳妇儿,只是不管到哪,她都是被忽略的对象,这个事实,让她非常的气不过。 这与从前相比,落差太大了,不能忍! 她是带着任务来到这个破星球的,难道她元姚,不应该是唐玄身边最重要的人? 一个个的,有眼无珠! 于凤清倒是没有在意这黑姑娘淳朴的言语。这丫头有多缺心眼儿,刚才是领教过了。 听完蔡姚的话,她的眼睛亮了,抿着嘴道:“苦儿有很多媳妇儿?一会儿你可得给我好好讲讲,这孩子,有啥事都不跟我说”。满含关爱的瞪了唐玄一眼,便一脸笑容的将老大不情愿的蔡姚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唐君生端起酒杯,笑着打圆场道:“吃饭,吃饭,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日一早,唐君生便开车将唐玄直送到开元盛世大酒店十八楼的会议室门口。 关于唐门掌门人选的事情,唐君生几兄弟达成了默契:绝不亲身参与,免得惹火烧身。 唐玄尚未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唐君生已经不见了踪影,速度奇快。 唐玄无奈摇头,进门便发现,会议室并不算大,但陈设奢华,用具高档,而会议室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红衣年轻女子,此人趴在桌子上看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不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唐玄缓步走进。 望着这个红衣女子,他生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个人,他见过。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唐玄迅即侧身,手掌轻挥,一样东西落在他的掌中,仔细感受了一下掌中的温润与光滑,唐玄苦笑喃喃道:“电光石,还是当年那个爱拿石头丢人的小丫头”。 唐无伤,从小到大都喜欢穿红色的衣衫,与萧红颜不同的是,萧红颜喜裙装,而她喜欢劲装。 正当她捧着《暗器百解》研究的时候,门开了,她很好奇,今日所谓的选举掌门大会会有多凄惨,她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进来的人是谁呢?服务生?绝不可能,事先她已经交代清楚,不会有服务生出现在这里,那么,难道是他? 不知不觉间,一颗外表光滑,颜色呈五彩的小石头便出现在她纤长的手指间,随着电光石的飞出,后面的人的喃喃自语,让她如遭雷击。 唐无伤不由得扭头激动道:“小老头”? 唐玄微笑着,没有说话,在他眼前的彷佛不是唐无伤清秀的面容,苗条的成熟女人的身材,而是当年那个留着鼻子,特别爱哭的-鼻涕娃。 唐无伤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就是罗夫后山,因为那里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青山,有绿水,有飞来石,当然,还有个好玩儿的“小老头”。 按辈分来算,她爹唐高升要管唐君生叫一声四叔,而被称为小老头的唐苦,也管唐君生叫四叔。她算是矮上一辈。 让她管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老头叫叔叔,开啥玩笑。 童年往事一幕幕,罗夫后山留下的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一浮现在二人的眼前。 回忆多美好,而回忆也只因为其是回忆,才这么珍贵无暇。 在唐无伤眼中,当年的小老头长大了,眼神变得沧桑;也长开了,眉浓如剑,鼻梁高挺。不变的是依旧那么沉默寡言,还有那一头,孩提时代,就斑白的头发。 唐无伤嗫喏道:“这么多年,你还好”?一别经年,那不光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最难忘的回忆。没有压力,沉浸在大自然的环境里,无忧无虑。 或许只有唐无伤这种极致聪明的女人,才会在乎回忆,才会在意唐玄这个“傻子”。见得多了,才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最值得宝贵的东西。 唐玄保持着微笑,轻声道:“还好”!亭亭玉立的唐无伤,让他那句鼻涕娃无法出口,但自己一头花白,小老头的称呼,倒也名副其实。 唐无伤笑了,她也不知道,本该充满喜悦悲伤,情绪复杂交织,为什么自己就笑了。 她笑得很坦然,也很美。 唐无伤道:“唐中耀,唐中旭,唐显达,唐继业都有事来不了,今天这个会,就咱俩。” 唐玄皱了皱眉头,中耀?中旭?显达?继业? 唐无伤补充道:“中耀,中旭,就是君豪爷爷的孙子唐看,唐破;显达和继业就是唐末和唐迟。君豪爷爷和我爷爷,觉得老头子起的名字太,太不符合潮流,老头子一去,就改了”。 说完,唐无伤自嘲的笑了笑,她没说,唐君休给她改的名字是唐金凤,只是她抵死不从而已。 时宜事异,人走茶凉,老头子刚走,这几个后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啊这是。 唐玄无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叫唐玄”。 唐无伤望着这个年轻的长辈,他平静的面容如昔,纯净的眼神如故,内心不由得浮现出许多心疼的感觉。 处繁华容易,守孤寂难。他在深山生活这么多年会有多不容易? 年少的时候这些她不懂,年龄渐长之后,她虽然向往罗夫后山那种宁静而简单的生活,但让她一辈子在那里呆着,恐怕会疯掉。 郑重其事的按照门规,两个人开始选起了掌门,唐玄不争,唐无伤愿意。 于是,唐门第155代掌门,便成了唐无伤,而唐玄就成了大护法。 因唐君生,唐看,唐迟等人,不守门规,被掌门唐无伤提议,大护法唐玄附议,开除出唐门。 算了,反正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挂个名,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更何况,这也顺了他们的心意,两全其美。 唐门当代仅存的掌门与护法,做事还是颇有魄力的。 而唐有德,也成了唐门正式弟子,地位颇高,就是“穿云箭”也成了门派内的联络大使。 一切从简,唐玄拜过掌门唐无伤之后,这唐门,勉强算是没倒,不过连人带鸟也不过四只。算是相当凄惨了。 将一切写在门规戒律上,由护法唐玄保管,这连讨论,带选举,再加决议,仪式算是完成。 看看时间,加上畅诉别情,不过用了一个半小时,效率惊人。 抱拳之后,唐玄与唐无伤生出同命相连的感觉,两人相视一笑,就此别过。 唐无伤要回去汇报情况,而唐玄也上了唐君生的车。 唐君生纳闷道:“这么快”? 唐玄默默良久,怀念着大老头唐天道的同时,也默默的将一切,告诉给他,让他放心,有他在,唐门便在。 良久,坐在后排的唐玄笑着道:“四叔,你被唐门,开除了”! 唐君生目瞪口呆,猛踩刹车! 眼神中惊喜多过诧异。。 “真的”? 第四十六章 圣坳成劫土(一) 新年的气象遍布中州,孔家坳也不例外。 曲阜有个着名的文圣庙,在曲阜市中心鼓楼西侧300米处,是祭祀孔圣的祠庙,与孔府,孔林合成三孔。规模宏大,气势雄伟。 除了日常负责打扫,迎送的寥寥几个孔家子弟之外,孔希言家大多数人,如今聚居在距离曲阜10几公里的九仙山中的山坳中。 九仙山:奇如黄山,秀如泰山,险如华山,山明水秀,环境宜人。 如今龙潭瀑布下,被青色院墙以及无数绿树环抱的孔家,高挂起无数大红灯笼。 朱红带着铜钉的大门,敞开着,不是传来大人的谈笑声,更有无数稚童,拎着各色小烟花,进进出出,稚嫩的声音不断。 山林空寂,峡谷寂静,瀑布吟唱,人声鼎沸,一派祥和喜庆的景象。 虽已入夜,但此地灯火通明。 大门里面一片古色古香的木制建筑,雕栏画柱,层次分名,新年新气象,不少廊柱上,尚有油漆的余香。 院内十多席,近百人,谈笑着,觥筹交错。 而此地的主人孔希言老爷子却并没有出现。 内室,孔希言端着茶杯,眉头紧锁,孔仙仙白衣若仙站在旁边,而温笑也在旁边陪着。 沉默良久的孔希言,有些神不守舍的放下茶杯,细腻的青瓷茶杯,直落大理石的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杯碎,茶水溅了一地。 孔仙仙赶忙扯着孔希言的衣襟道:“爷爷,您。。。。。。”!要知道,经过陌离的点拨,孔希言修为已到圣人境,放茶杯这么信手拈来的事情,竟然如此失控。 温笑也投来问询的目光,美眸中满是疑问。 孔希言望着紧闭的房门,又回头望了望一脸担心神色的孔仙仙,笑了,笑得很不自然,很苦涩,彷佛他不是圣人境的高人,而是一个满怀心事的平凡老人。 孔希言叹了口气道:“仙儿,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贴身带好,还有,万一这几天有什么事发生,什么都别管,去罗夫,找老神仙做主”。 孔希言又对温笑笑了笑道:“拜托你,照顾仙仙”。 温笑虽然不明白,孔家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孔仙仙望着爷爷,眼神坚定,似乎是在说:我不走! 孔希言摇头,这个倔丫头。 沉默一会儿,心烦意乱的孔希言不禁喃喃道:“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呵呵,好一个五行宗,好一个欺人太甚的五行宗,春秋笔,我是不会交出去的,有种,你就要了我的老命。” 温笑心里震了震,这个时代,牛逼的宗派几乎没有,但几乎并不代表真没有。 五行宗,无疑就是例外中的例外。 它代表着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宗主神秘莫测,修为通天,手下“五大行首”功参造化,据说掌握了五行之力,也是神龙见首不尾。宗内门徒众多,行事飘忽莫测,手段狠辣。 但一句俗语,足以说明五行宗不好惹:宁惹七氏族,莫沾五行宗。 别说惹,沾最好都不要沾。 每一个大牛的帮派,似乎都有一个平凡到让人容易忽略和淡忘的名字。 但五行宗要孔家交出“春秋笔”,也有点匪夷所思。 人所共知:孔家春秋笔,孟家先圣墨,墨家勾离古剑,庄家的庄周梦牒,孙家兵圣真解,鲁家的万世刨,司马家三千年本纪,韩家舍近求远,苏门的连城璧,是为“圣族古器”,更是九大圣族,族之重宝。 别说抢,就是想看一眼,那都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才行。 而且,今日你要孔家交出春秋笔,明日让韩家交出舍近求远,就不怕引起其他圣族的不满?激起公愤?还是它的实力已经不在乎公愤? 确实,除了墨家,孙家尚武传承之外,其他圣族皆不以战斗,武功见长。但九圣遗族,源远流长,历史可追溯到公元纪年,即便在如今纪元纪年,也不是好惹的对象。 有事难道不是联合其他圣族,同仇敌忾么?为什么去?罗夫?老神仙又是谁? 想到此,温笑的思绪纷乱了起来。 当然,温笑对于“五行宗”的认识与理解,只是长辈的闲谈,江湖的传闻,远不如孔老爷子认识的那么深刻。 孔家坳朱红的大门前,一大片草地,绿草茵茵,草地的尽头有清彻溪水潺潺流过。 一缕跳动的火苗,突兀的出现在大门百米远的地方。火苗好似悬空跳动一样,飘过草地上空,逐渐临近敞开的大门。 一个一袭红衣古装,脚踏朱履,带着火红面具的身影,逐渐浮现在大门前数米处的光明中,而那缕火苗,赫然跳动在其右手食指尖,忽明忽暗。 伴随着火苗的跳动,空气里的水汽成烟,袅袅而上。 他的身躯,似乎可以吞噬光明,毫不起眼,即便站在灯笼下的最亮处,也很容易被忽略,而只关注到那缕火苗。 “五行宗,火行首-刑天,求见孔家当代当家人,孔希言!”言毕,那缕火苗分出一丝,巍峨的巨大木门便轰响燃烧起来,就连门上的铜钉,也瞬间化成铜汁,滴落在地面,形成一片金黄色的水渍。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是何人,因何夜闯民宅,毁人门户”?孔老爷子不在的时候,孔希孔便是此地的话事人。 闻讯起身的孔家人,并未惊慌失措,而是收拢好孩童之后,排列有序,但无不眼含愤怒的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颇有素质的一家人,并没有怒骂出声,或者嘈杂议论。 火刑天笑了,声音清越,听起来,此人年纪不大,但中气十足:“晚辈五行宗火行首-刑天,求见孔希言老爷子,可听的明白”? 孔希孔不客气的摆了摆手,大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孔不便见客,您请回”。 火刑天道:“交出春秋笔,我便离去”。 孔希孔被气的上了头,知道五行宗霸道,但霸道到大过年的烧了圣人门,索要族内重宝,大言不惭,大言炎炎,也着实是够了。 浑身白气升腾,强忍着揍人的冲动,孔希孔咬牙道:“还望阁下:三思而后行”! 周围孔氏家人,妇孺护住孩童后退,青壮以及修为高深的老人则缓步向前,呈扇形,与门外的火刑天遥遥相对。 火刑天笑了,笑声在空谷中回荡:“三日之前我已下书,是为先礼后兵;孔希言避而不见,是为言而无信;你这老头巧言令色,尔等忠言逆耳,是为朽木不可雕也;未知生,焉知死,我就问问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一下死字怎么写”? 越说越得意,说完这番话之后,火刑天哈哈大笑道:“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我这么有才华哦,哈哈哈哈”! 笑生戛然而止,火刑天声音冰冷道:“圣人不死,大道不止!交出春秋笔,否则,死”!! 第四十七章 圣坳成劫土(二) 朱红的大门,化为一片崭新的灰烬,在夜风的吹拂下,打着旋,散了一地的荒凉。 院里孔门之人,静默着没说话,但聚的更紧。夜风虽凉,但却寒不过火刑天的声音。 孔希孔长吸一口气,这个在孔门中,也是以性格火爆,行事雷厉风行着称的老者大步向前,一根圣人笔握在右手前指,满身儒家气升腾。 人师境巅峰的孔希孔,用行动代替了满肚子的不爽。 气氛萧杀,劲风回卷,院里院外的梧桐树叶婆娑。 似乎是喜光喜湿热的梧桐,也禁不住突然变冷的气息,变得瑟缩起来。 “嗤”的一声轻笑从火刑天的口中传出,他动了。 火红的衣襟飘舞,身影一飘,便进了院子。 火刑天似乎在凝视指尖上那簇火苗,也像是在自语:“我很欣赏孔门之人的风骨,更有些佩服你这老朽的勇气!但宗主之命不可违,圣人虽可暂时不死,但“春秋笔”是一定要交出来的,哈哈哈,无奈呀”! 话声刚落,他便伸出手指,指着不远处神色平静,但无不目喷怒火的孔门众人接着道:“孔老头不交出春秋笔,我便烧人,烧房子。你,你,还有你!” 暗自叹息着,火刑天出手了! 身形晃动间,身影宛如幻影一般,身形一化为三,窜了出去。 “妈妈,这是大孔爷爷请来变戏法的么”?一个孩子扬起稚嫩的脸庞,天真的问着。 而他的妈妈只是搂紧了儿子,抿着嘴没说话,脚步向后退着。有修为的修者向前,妇孺儿童向后。 战,便战。 孔希孔一笔横扫而出,带着磅礴的内气,口中大喝道:“圣人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丈许长的劲气,横扫,如椽大笔上的毫毛根根直立,宛如千万钢针,向前方飞掠而去。 三道火刑天的朦胧的身影,其中之一,一指点在一名孔门年轻男人的前胸;其中之一,一掌拍在一名孔门中年男人的后心;其中之一,竟一把抓住孔希孔那威力惊人,布满雄浑内劲的圣人笔。 “呵呵,一门老中青,燃”!三个火刑天动作不一,但表情话语一致。 一指之下,一掌之中,两人顿成火人。 孔门众人大声惊呼,纷纷上前救火。 两道前突的虚幻身影,似已经完成了使命,轻响中碎裂而散,而真正的火刑天,捏着圣人笔,望着孔希孔涨的通红的脸红,笑着道:“老朽,我这火影弥空,可还过的去?春秋笔,你是交还是不交”? 孔希孔的心一直在往下沉,此时的他,竟无法动弹。似乎上下左右,都是熊熊燃烧的火山,只有脚下的一方清凉净土。 不能动,也不敢动。 论修为境界,两人差的有限,但速度,战斗意识,元气诡异,自己拍马也及不上这火刑天。 更何况,圣人一族,修这一身浩然之气,本就不是为了打打杀杀,杀戮争斗无疑是“有辱斯文”的事,为圣人所不齿。 才一招,圣人笔便落入对方掌中,人亦动弹不得。 孔希孔一声怒喝,一身元气汹涌,顺着笔杆向前奔腾而去,他开始拼命。 火刑天又嗤笑出声,这老朽,当真傻的可爱。 “火烧云”,火刑天轻声道。握住圣人笔的手掌,变实抓为虚握,砰的一声,一团炽烈的火焰,在其手掌中升腾。 圣人笔,爆燃;孔希孔喷薄而出的元气,爆燃;孔希孔爆燃;孔希孔背后数栋充满古意的大宅,爆燃。 数个孔家门人冲上前去,不顾孔希孔全身的火焰,拽着老头,就往后跑,先退到安全的地方灭火要紧。 这火,救不了。 元气,浇水甚至灭火器都用上了,但火势熊熊。 三个火人依旧来回翻滚着,惨叫不断。前一阵欢乐祥和宁静的孔家坳,此时宛如火之地狱。 “哇”,的一声,那个颇希望看戏法的男童吓的大哭,紧跟着起了连锁反应,孩童哭成一片。 火声,孩童的哭声,孔门众人想尽办法救火的嘈杂声音,声声入耳。 空气是炽热的,每个人的脸孔都变得通红。 火刑天指着地上的火人道:“交出春秋笔,我可以放他们一马,嗯,来得及,还有得救,再晚点,啧啧,你看,肉香味都闻到了。” “狗贼”,孔门中人,大骂声中,便有十数个青壮,向火刑天冲去。 火刑天有些无聊的望着那团跳动的火花,自语道:“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火苗越跳动,越是剧烈。 “火影弥空,火烧云都用过了,这次该用哪一招呢?唉!还是宗主厉害,信手拈来,不像我,用啥招数,得现想”。。 “住手”,孔希言身形凌空,飞扑进场中,一身圣人境的元气激荡,大袖飘摆间,手中朱红色的木尺,飞出三团乳白色的元气,直扑老中青三个火人。 火势顿息,三人翻滚渐止。 就连那已经被烧成骨架的大宅,在孔希言身影掠过的时候,也烟消火止。 众人上前,竟发现,如此熊熊的火势,连衣服都没有烧坏。 有通医道的孔家人,探了探三个人的脉搏,向孔希言点点头:没什么大碍。 孔希言微微颔首,便将目光放在火刑天的身上。 十数个红眼冲出的孔门之人应声,迅速退回,向着孔希言抱拳恭敬行礼之后,便退到了后面。 礼不可废,孔门中人尊师重道,克制情感方面,似乎是遗传的。 火刑天心中微懔,神火不可灭,除非修为境界超出他太多。 圣道五境,已到圣人境,随手灭它神火,似乎这老头不好对付啊?不对啊,据情报说,这个大孔,不过是人师境啊。 火刑天虽有忌惮,但并未过于担忧,抱拳道:“孔希言老爷子”? 孔希言道:“然”。声音回响,一入圣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天地皆有回应。 火刑天道:“前几日所提之事,不知道孔老爷子,可有决断?” 孔希言沉默一下,暗自叹息一下,坚定的摇头。 令他心神惶惶的,不是眼前这个小毛头火行首,而是其背后的五行宗。 火刑天叹了口气道:“如此,晚辈斗胆,便只能请孔老爷子赐教了。如若我胜个一招半式,还请交出春秋笔”。 火刑天是嚣张,但他不是傻子,只跟应该被嚣张对待的人嚣张,一遇到孔门当代圣人,还是表现出自己的素质来。 那五行宗,五大行首之一,总不能跟个泼皮一样,张嘴脏话,闭嘴爹妈。。唉!做人真难,总要变换。 老中青三个火人没事,又看了看眼前的情形,除了大门,数栋房子废了,其它并没有太大的损失,门人子弟也都无恙,孔希言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对这个只伤物,不伤人的火刑天生起些许感激之意。 大门挥手成灰烬,房子亦烧成骨架,如有杀心,恐怕在场早已无一活人。 他暂时放下绷紧的心弦,道:“请”! 右手火红的木尺,掩在宽大的袍袖中,左手微微前伸,浑身元气不显,就像一个平凡的老人,只是这个老人,此可身躯太过伟岸。 第四十八章 圣坳成劫土(三) 蓄势的孔希言摆了摆手,孔家门人,依次有序退到院外,只留下狼藉的杯盘,散乱倒伏的桌椅。 孔希孔此时竟然能自己站起,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微弱,但比起刚才烈火焚身,只能惨叫来说,已经好上太多。 他在族人搀扶下,经过孔希言身边的时候不由得脚步顿了顿,有些担心的道:“大孔,你。” 孔希言微笑摆手,人无大碍,比什么都强。 孔希言,收回望着井然有序,退出大院的族人背影的目光,心如止水,一心只想圣人言,浑身沸腾圣人气。 含而不吐,隐而不露。 火刑天眼睛亮了,眼神跳动出两团小火苗,直直的望着孔希言的背后,似乎他背后,有着圣人伟岸身躯也无法遮蔽的风光。 火刑天咳嗽一声,润了润嗓,恭敬抱拳,大声道:“敢问,可是仙仙姑娘?果然人美如仙”。 刚才的一切,说的啰嗦,但实际如电光火石般发生,此时,孔仙仙与温笑联袂奔出后宅。 宅子大,孔老头修为高深跑的快,而孔仙仙二人,此时才来到诺大的前院。 没理抱拳弓腰的火刑天,而是来到爷爷身边关切的道:“您,没事”? 原以为火刑天眼中火苗跳动,是要出什么大招,孔希言差点一尺挥过去,此时才知道,是因为孙女到来的缘故。 孔希言笑了笑道:“无妨,你与温笑退到院外,此地交给爷爷”。 孔仙仙点头,拉着温笑的手,往外走,直到经过火刑天的身边的时候,他依然保持恭敬的姿势。 火刑天的心里是沸腾的:那个捻着一朵梅花的一身白衣的女子,便是圣遗第一美人?孔仙仙?漂亮,用风华绝代形容都显得俗了,旁边那个也是没得讲,没得挑。那小脸儿,大长腿,大胸脯,可是为什么这么高啊? 唉,可惜了,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火刑天理想对象,是那种劲爆火辣,娇小玲珑的小辣椒。。风姿婉约的女子,最矫情,大长腿够火辣,就是太高,也不行。 想起身高,火刑天忧郁更重,孔仙仙比温笑矮一个头,我比孔仙仙矮一个头?那轮到我这里,与那大长腿相比,是几个头? 罢了,罢了:不是哥的品位高,是世间女子长得都不符合哥的审美,嗯,没错的。 火刑天胡思乱想,暗自自励,而孔仙仙,温笑并肩向院外走去。 孔仙仙经过火刑天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懊恼,愤怒,甚至都没有情绪表露出来。对于那些外物,外人,她都是习惯性忽略的。 以她的身份地位,也有这个资格。 “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的火刑天,浑身汗如雨下。 火刑天被孔仙仙经过的瞬间,心里是崩溃的,身心被绝望笼罩,下意识的就想转身就逃。 更绝望的是,他十分肯定,他没有逃的资格。 这种绝望的感觉不是因为他突然失恋了,而是来自于孔仙仙手中,那从不离手,依旧娇艳的:龙游粉玉蝶,真梅。 这是大宇第二,种花道人陌离,以道法元气,使枯枝生花,然后信手送给唐玄,让其送给孔仙仙的礼物。 陌离的随手制造,蕴含了少许他的气息,感悟以及古离元气。火刑天自然无福消受。 掰着指头粗算,陌离比他高出四五个大境界,十几二十个小境界,更何况,大乘至道,小乘密道之间,本就如隔天堑,无法逾越。 如果说陌离的修为犹如高山大海,那么与之相比下的火刑天,就是大海里一只小浮游生物,当然没有逃跑的资格。 如果知道内情的话,也不用孔老头拼命了,孔仙仙那支龙游粉玉蝶丢出去,火刑空便会当场毙命。 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温笑与孔仙仙并肩前行,她也没注意到火刑天的存在。 离得这么近,又不会隐身,她的所谓没注意,当然不是因为火刑天神火意境太高,而是习惯性忽略。 一路上,包括在孔家,她都有意的将所有见到的男子与唐玄进行对比:越是比较,越是觉得,自己的缘,珍贵宝贵;越是比较,越是觉得所有见到的男子:蝼蚁。 矮的不象话,一身骚红,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火刑天,自然连蝼蚁都不如,让温笑生不起一丝关注的兴趣。 “请”!孔希言朗声道。 “容我缓缓”,火刑天慢慢直起身,火气升腾,蒸干因大量出汗有些潮湿的衣服,浑身骨节啪啪作响。 实在是被那朵娇艳的花,压的狠了。 孔希言无语的微闭双目,不言语了。 暗道一声罪过,以他的道德高深的涵养、境界、修为,还是差点将那个神妙万千,可适合任何场景的“字”,喷出口。 还缓缓?唉,色不迷人,人自迷。。。败类。 孔老头想差了,但这想法无疑,让他对火刑天刚刚生起的那一丝丝好感,荡然无存。 “孔老爷子,请”。火刑天双拳猛的一握,双手烈焰沸腾,大院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圣人当然谦恭礼让,不会先下手为强,所以,这个小人只有火刑天来做。 火刑天暴喝一声,这次他没有卖弄风骚的招式,也没有大喊火烧云之类的招数名称以增加威慑力,面对圣人,这些手段幼稚的可笑。 他简简单单,弓步前窜,火焰沸腾的一拳,猛击向孔希言的面门。 神火元气激荡,出尽全力。 孔希言兀然睁开双目,双眸中似有云烟缭绕,朗声道:“圣人之道,以仁为先” 木尺缓缓在空中写了个“仁”字,仁,元气构成,凝而不散。 威猛的火焰之拳,重重的与“仁”相撞,轰的一声巨响,火焰、元气四射。院内残落的桌椅板凳,断折飞出。 火刑天顿觉前面宛如铜墙铁壁一般,身形倒飞出十几米远,一口逆血,差点冲喉而出。 “好”!院外密切观战的孔家族人,大声喝彩着。情绪紧绷的孔仙仙也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火刑天暗道:好厉害的老头。他可以随意的抓住孔希孔的圣人笔,但全力以赴之下,神火之拳与其第一次对碰,便吃了暗亏。 孔希言也暗自吃惊,小心戒备着。 对方的元气甚是怪异,不是武道,不是清虚道,更不可能是圣道。 一身火属性元气强猛凶悍,灼热之极。若论修为境界,元气雄浑程度,火刑天比之自己,低上许多。 但这一拳下来,对方的灼热气息,透过仁字与己的那点联系,竟使得他体内元气有些微灼烧,沸腾之感。 孔希言虽然全身戒备,但他的身体更为放松,元气更加绵绵运转,毫无阻滞。 在这个“修者卑,商者贵”的世界,火刑天何时遇到过如此对手,激情,血性被激发出来。 他怒喝一声,道:“再来”。便向孔希言扑去,灼热气息滚滚,就连院外修为较低的孔家人,都不由得退后几步。 此时,火刑天双臂尽被火焰笼罩,气势骇人。 孔希言无惊无喜,依旧朗声道:“圣人曰:以义为仁”。 “圣人曰:以礼为仁”。 “圣人曰:以智为仁”。 “圣人曰:以信为仁”! 仁、义、礼、智、信,孔希言凝成的五个元气大字,蕴含其圣人境雄浑的元气,一身没落星球的巅峰修为。形成一堵铜墙铁壁,将火刑天围在其中,缓缓收拢着。 圣人出手,当以德服人,从来不讲求速杀,讲究的是:温水煮青蛙。 火刑天,玩火的行家,此时却成了被火温煮的清蛙。 “啊”的一声,仰天狂啸,火刑天嘴角缓缓流出两道血痕,“火,火,火,火”! 四个字之后,火刑天已成火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举手投足,皆蕴神火之力。 左冲右突,拳轰腿踢,拼尽全力。火焰轰响,元气爆鸣,大地碎裂。 这老头太精明,丝毫不给自己近身的机会,再回首,已在笼中。 时间缓缓流淌,院外人紧张的注视着院内的战斗。 此时,头发披散,衣衫破裂,神火元气损耗殆尽。 境界差距太大,重伤的火刑天已无力回天。 衣衫褴褛,望之颇为凄惨的火刑天缓缓收回神火气,收起神火意,抱拳道:“孔老爷子,晚辈拜服”! 此时,他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乌黑斑驳,遍布大坑,四周孔宅,被其癫狂拼尽全力的四火诀引燃,尽在熊熊燃烧。 远处青山暗沉,此处火焰熊熊,轰隆作响。 孔希言叹息着收回了元气,没有作声,对于放弃一切抵抗的火刑天,他下不去杀手。 况且,对方也没有杀人。 火刑天默默良久,道:“孔老爷子一身修为,晚辈佩服。奈何,晚辈还是要再劝上一句,春秋笔,是祸,既然纪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不如交出,可保族内平安。还望孔老爷子,三思”! 孔希言早已下定决心,但还是反复权衡了一下:一方面是族内重宝,圣人遗训;一方面是五行宗如山般的压力。这种事情,老神仙出马,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未必管啊。。。 望着摇头不语的孔希言,火刑天叹息一声,默默抱拳,身形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他突然望着孔希言背后,大叫道:“水流萤,你干什么”? 修为惊天,但心事重重,又浑不知江湖险恶的孔希言突觉背后一凉,一股温润的感觉传来:他好累,好想睡觉,好想一睡不醒。 孔希言轰然倒地! “咯咯,奴家当然是心疼小火火,怕你太辛苦又完不成任务,回去被宗主责罚喽,唉,没忍住。咯咯”!声音说不出的阴柔,诡异。 第四十九章 无情水流萤 火刑天,怒火熊熊,胸脯剧烈起伏着,浑身火星四溅,喷火的目光,瞪视着一击得手,便飘身远退的“搅屎棍儿”! 喷火的目光,不是形容词,而是从他的双眼中真的往外喷吐着小火苗儿。 看来是气的不轻! 五行宗五大行首,他最敬服的便是年龄最大,修为最高,且人品颇佳的金放歌。 至于二哥木林泽,虽然他也喜欢,奈何相生相克,木林泽总是不大爱搭理他,说是影响修行。 五弟土行空,年龄最小,呆呆萌萌,但一身极土属性的“天生厚土”,玩的出神入化,哥俩处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最好。 唯独这个此时出现的“搅屎棍儿”,水行首-水流萤,依仗着跟宗主的“特殊关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四处炫耀。 一想到此,再想想容颜俊雅,身躯伟岸的宗主陈元迟与水流萤在床上翻滚肉搏的场景,火刑天便有种汗毛倒竖,不寒而栗的感觉。 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暗叹,这个世界不上,不光有猪拱白菜,更还可以倒过来。 法神啊,法神,五行循环,修为通天,莫不是眼瞎了不成! “bitch!”暗骂了一句公元纪年,通常用于形容母狗,y妇的脏话,火刑天的心情才舒畅了一些。 然后,他用手点指水流萤道:“宗主令:这次行动,以我火部众为首,你未经我许,擅自出手,莫非要喧宾夺主”? 水流萤轻笑着:“呦,什么时候,你火部众可以骑到姐姐的水部众身上了?人家,只可以宗主骑呢。咯咯”。 火刑天气急,这个女人,不管什么事,什么话都能扯到床上去。 他不由骂道:“草,老子不跟你讲骑不骑,我就问你,是否要抗令”? 水流萤一身白衣,身材倒是窈窕,细腰如蜂,胸脯丰满到夸张,拿现在的标准来衡量,恐怕38f都不止,只是面容依然隐藏在那道白色缎带之后。 缎带捏在水流萤的纤纤玉指之间,手指白皙,修长,圆润,双手交叠,遮挡住面容,姿势做作,做窈窕淑女状。 她娇笑道:“抗不抗令,你火部众说的不算,我水部众也说的不算,得回去让律部众的老家伙们评一评,上报给宗主才行,你说呢”? 火刑天有些头大,宗主和你在一起,都不用穿裤子的,他么的,回去还会有公平结果可言么! 深呼吸一下,按耐住心头的火气,火刑天道:“我会留在此地,完成任务,春秋笔,我一定会带回宗内,这里,不劳您水部众费心,带着你的水部众,退出此地。。。。。。这是:命令”! 孔家已经够惨了,幸好没有人员伤亡,这次登门,强要人家族内重宝,本就是五行宗理亏,火刑天实在不想再造杀孽, 但“毒妇”水流萤在这里,事情就难讲了。 水流萤,缓缓放下遮挡面容的缎带,那张惊世骇俗,足以医治小儿夜哭的面容,一点点浮现在火刑天面前。 水,本至柔,至美之物。 光看身形,水流萤算是靠谱的,但这张脸:黝黑面孔凹凸,满布麻坑,秃眉,豆眼,塌鼻,海口,伴随着逐渐裂开的海口,小时候零食吃的太多,导致的参差黄牙,便狰狞露出 足以颠覆任何人,对水那种至善,至美,善利万物而不争、上善若水、处众人之恶、清彻,汹涌,潺潺等等的形象,甚至三天内,看见水,听见水,都会有种恶心感。 还好,火刑天习惯了。 当然,这与法神陈元迟那种“关了灯都一样”的习惯不同。 他还没有师傅那种莫测高深的境界。 毒水水流萤,一旦露出面容,就是动了杀心,没有宗外之人,看过她丑陋的面貌还能活着。 火刑天心情沉重,重伤的他,根本就无力阻止“仗势欺人”且宗内地位与之相当的水流萤,做事,做任何事。违抗宗主命令,他火刑天扛不起,但水流萤却可以不在乎,真气人。 火刑天同情归同情,但并没有为孔家拼命的那种高尚觉悟,不过还是朗声道:“水流萤,你可以不听我的,但别忘了临行之前,宗主再三严令,更别忘了:暮-光-法-牒”! 暮光法牒,一字一顿! 水流萤浑身颤抖了一下,对这四个字反应很大,沉吟半晌,又缓缓的双手拎着缎带,将面容遮挡了起来。火刑天松了口气,转身走了,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远处数百名衣着火红,带着面具的红衣人。 他本磊落人,自当磊落去。 既然折腾不起,打之不过,就不操那个心了。 “爷爷”! “孔前辈”? “大孔”! “族长”! 孔希言倒地霎那儿,孔仙仙,温笑,孔希孔以及一种孔家族人,便冲进内院。有几个有些江湖经验的族人,手握双拳满含愤怒与戒备的目光,站在人圈之外,注视着水流萤,以及远去火刑天的背影。 其他人,都围在已人事不省的孔老爷子身边。 “不好,孔老爷子身上有毒,剧毒”!不知谁大喊一声, 噗通,噗通,周围围着孔希言的孔家族人,纷纷倒地,就连那外围戒备的族人也没有幸免。 这种毒,似乎连空气都能浸染。 眼泪哗哗的孔仙仙,只是摇晃着爷爷的身体,叫喊着爷爷的名字,粉玉蝶在手,万毒不侵。但似乎,这朵神奇之花,没有解毒功能。 反应较快的温笑,察觉不好,便指玄劲涌动,一张淡紫色的避毒符夹在指尖,尚未施展,修长的娇躯便歪倒在孔仙仙的身上,昏了过去。 其毒之烈,让人惊悸。 “咯咯,好凄惨哦,交出春秋笔,我便救了所有人,然后离开,可好”?目露惊异之色,摸不透孔仙仙深浅的水流萤,怪笑着道,身形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挥了挥手。 数百身形各异的白色身影,缓缓将场中唯一没有昏迷,风姿绝世,悲痛欲绝的少女,围在中间。 修为过得去;会抱大粗腿;出门不像火刑天那样冲动,喜欢逞英雄;懂得群殴的水流萤,无疑是属于深谙自保之道的那类人。 用她的话说:日子过得很“充实”,并且相当“滋润”,身娇肉贵,自然要小心一些。 孔仙仙,慢慢放平宛如死人般,只有胸前略微起伏,孔希言的身体,又望了望昏迷不醒的温笑,以及倒了一地的族人,她,心痛欲绝。 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充满着无限的恨意;第一次,想要杀人。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杀意,水流萤又退后几步,窈窕丰满的身子,隐藏在无数白衣人之后。 “想好了哦,一旦动手,此地便是你之一族的葬地,啧啧,何必呢,一个死物而已,给姐姐,不就没事了么”? “呵呵,春秋笔在此,先救我族人”!一根青色笔杆,墨白相间笔尖,散发着蒙蒙古意,长约尺半的毛笔,出现在笑声充满恨意的孔仙仙素白玉手之上。 死物重要,还是活物重要,她与孔希言的标准截然不同。 若在场的是大孔孔希言,小孔孔希孔,恐怕会吹胡子瞪眼,来呀,战斗呗,我就不给你! 浑然不理会,万一他们完蛋了,东西还是人家的,这个简单直白的道理。 老人有老人的固执与坚持,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无需互相指责什么。 望着那杆纯真不掺假,上有青金“春秋”二字的笔,水流萤,心头火热,想了想,她眼珠转动,娇声道:“小妹妹,先把春秋笔给姐姐,姐姐必不食言”。 孔仙仙挽了发丝,笑了,笑了半晌道:“先救人”!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这种笑,这种美,这种容颜与风姿,让水流萤,一股冲天恨意油然而生:她一定要毁了这个女人,她,太让人嫉妒了。 虽然不知道,更加不想知道具体自己有多丑,但从五大行首日常相处中,还是可以感觉一二,不说,不代表没有自知之明。 世间美女何其多?弄死一个,是一个! 说不定哪天,成了五洲第一美,和小迟迟做那事儿的时候,他都不会关灯了呢。 这个目标,何其的不着调!关了灯,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孔宅,已在惶惶烈火中化为劫土。 没了孔希言的圣人气,温婉和煦,宛如春回大地般的安抚,此地浓烟滚滚,劫灰阵阵,更加上孔家族人倒了一地,便成一片人间地狱景象。 哔哔啵啵的火焰残余,坚持不懈的,似乎要焚尽此地的所有,而水流萤与孔仙仙之间的沉默,继续着。 孔仙仙心里是忐忑的,她修为不高,又被数百水部众包围着,同时,还有一个莫测高深的水流萤,但她没有办法,只能拼,只能赌那冥冥中的一丝生机。 拿出春秋笔,亦是无奈之举,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水流萤轻轻哼了一声,缎带依旧遮蔽着面孔。 伴随着她的哼声,周围数百水部众开始动了,缎带飞舞,十多名水部众,向前扑去,后面阶梯紧随。 水之绵绵,一旦发动攻击,便敌不亡,攻势不止! 目标:卓然而立,白衣乘风,飘飘若仙的孔仙仙。 孔仙仙的心里一沉:事情,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着。 “爷爷,众家人,我来陪你们了!可怜温笑,是我拖累了你,下辈子再补偿你。” “唐玄,好想你”! “天山登绝巅, 龙飞万里涎。 玉蝶游白雪, 梅花开仙仙。 一入相思门, 天涯寄情深, 惟觉今生少, 仙仙只为玄”。 相思不曾觉,相思已入骨。 往事一幕幕,不舍情千千。 生而为人,在最风华绝世的时候,遇到了你。 心中有了你,心中都是你。 我,是你的, 我,在等你, 我,只为你! 痛彻心扉,相思刻骨,恨意滔天的孔仙仙,抹去泪痕,目露决然,青丝卷动,昂首挺胸。 既然死,便要死的痛快! 一把朱红木剑,出现在孔仙仙手中。 手中的龙游粉玉蝶散发着默默的微香,被小心别在其纤细的腰间,无闻的涤荡着此地的毒雾。 愿君能觉,相隔天涯,为君一舞! 别! 第五十章 人生如泣血 喜读书,好歌舞,人娴静的孔仙仙,无疑是凭着一股血气在支持着。 小乘密道:武道五境,武者、武士、武师、人王、先天。周围数百水部众的水姬,有不少,武士境修为。其中不乏武师级巅峰的高手。 而小乘密道:圣道五境,秀才、举人、学士、人师、圣人。 孔仙仙此时,勉强处于学士境的中期。以她对修为境界的淡然,如此年纪,如此境界,已是她颇有修炼天赋的结果了。 武道一脉善于争斗,同等境界下,圣道完全不是武道的对手,这是公认的事实。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一个纷争不断的年代。 血气总有枯竭之时,境界、人数、以及力量对比,本就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孔仙仙的桃木剑刺入一名武士境水姬胸部,将其重伤之后,前胸,后背,右腿,被三条沾着毒水的缎带击中,她喷血倒退,发出一声闷哼。 此时,她已经被逼到墙角。 精疲力竭,元气大损,白衣染血,头发披散,但她仍旧用清亮而喷火的明眸,瞪视着绵绵不绝,白色缎带带着凌厉的劲风,铺天盖地而来的水部众。 水流萤轻轻咳嗽一声,止住了水部众的攻势,她觉得,她可以出手了。 这个白衣小丫头,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免疫了毒水之毒而已。论修为,人王境巅峰的她,信手就可以收拾这样一百个圣道小“学士”。 水部众缓缓后退,让出一条通道出来。 水流萤咯咯娇笑不断,缓缓向前,似乎很喜欢欣赏此时孔仙仙那凄惨的外形。 孔仙仙,左手扶着焦黑的院墙,右手死死握着那把桃木剑,浑身颤抖着,但还是倔强的扬着头,挺着胸。 残存的照明灯,昏蒙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到,水部众三百水姬,那一张张包裹在白衣里面,畸形的身躯,以及一张张或狰狞,或丑陋的面孔。 五行宗金木水火土五部众中,以水部众最为奇怪:部众水姬综合实力最弱,行首水流萤的修为却相当之高。形成了五行宗内沦为笑柄的:最萌实力差。 水流萤这个行首,功不可没。她选人标准:只选丑的,不选对的。 当然,光是丑陋,身材好那也是绝对不要的。 这种选人标准,相当的另类。这直接导致了水部众勉强凑够数的300水姬,修为参差不齐。 甚至有一些,根本无法修炼,却因为长得奇丑无比而被吸收进来。 这支队伍让水流萤无比满意,原因只有一个:水部众中最“漂亮”的,都要比她丑上三分。 水流萤轻笑着,缓步向前,望着一个个无比顺眼的水部众下属,众星捧月一般狂热崇拜的目光,她很满足。宛如残花败柳间那朵最美的花一样,尽情舒展着。 实力是拿来欺负弱小的;下属是拿来衬托自己的。这是水流萤确信无疑的价值观。 在水部众她的地盘,她自信,她就是女王。 水流萤夸张扭捏的脚步渐缓。 秃眉突然皱起,豆大的眼珠上面形成了两团肉疙瘩,厚厚的嘴唇紧抿着,差点咬碎满口黄牙:她发现,对面的孔仙仙在呕吐。 一边呕吐,一边用充满嘲弄的眼神,扫视自己的脸。啥意思? 水流萤冷冷道:“你他么的找死”? 孔仙仙一边扶着墙,一边艰难的止住自己的呕意,艰难喘息道:“你长得,真恶心”。反正自己快要死了,还能张嘴说话,就不能让敌人痛快。再说,也是实事求是不是。 孔仙仙笑了,虽然落魄,但依旧风姿卓约。 水流萤冷冷笑着,缎带荡起蒙蒙水雾,如蛇般扬起,遥遥指向孔仙仙摇摇欲坠的身子。 谁敢当着水部众的面,说她恶心?当场吐? 金放歌敢吗?火刑天敢吗?律部众三大律首敢吗?法部众那些老家伙敢吗? 你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就不懂得出卖一下自己的灵魂,迎合一下我? 暮-光-法-牒,草!唉! 杀心大起的水流萤无奈放下杀意,但又生歹毒的心思,你说我丑,好,我就让你更丑。 想到此,水流萤一声叱喝,缎带如电般激射而出,人王境巅峰的雄浑元气,带着如山般的压力,扑向孔仙仙。 孔仙仙人美如仙,饱含讥诮之意的轻笑声中,将全部残余元气,注入到桃木剑中,挥手飞出,绕过缎带,飞刺水流萤。 她闭上了美眸,喃喃道:“真丑,真,恶心,我都不好意思看你了,你还好意思活着。我入你。。。”! 她骂人的词汇本就不多,灵光乍现,一个入字,顿觉酣畅淋漓,好像是在罗夫学的。 想到那个“木头”,她笑得更甜。 水流萤气到疯狂,又加了三分力道,缎带发出尖利的破风之声。同时,水意弥漫,蕴含着蚀心之毒的水雾,翻卷紧随着缎带,更增三分威势。 桃木剑,神圣,辟邪,高贵,但它需要孔希言那样雄浑的元气来运使才能发挥出降魔之力。孔仙仙拼尽全力使将出来,柔美有余,力量却远远不够。 就在桃木剑被水流萤轻轻闪过,而她那绝毒的缎带即将击中孔仙仙的时候,那朵别在孔仙仙腰间,一直默默的龙游粉玉蝶动了。 只是它在刚才抵御毒气,毒水,庇护她生命的时候,耗费了太多无谓的能量。 此时的粉玉蝶,枝干已近干枯,花瓣也残缺凋零。 它毕竟只是陌离的无心之作,根本就没花费太多心思的三无产品。 即便这样,恨火妒火中烧,浑身气的冒烟,自恃掌控全场的水流萤也吃了大亏。 水流萤根本就没在乎一朵突然飞出的残枝,她一心只想废了那个让她无比嫉妒,无比讨厌的女子。 缎带与粉玉蝶碰到一起:洁白带着水珠的缎带兀然变得焦黄,然后起了点点霉斑,像经过无数岁月的洗礼一样,转眼变成残破的丝丝缕缕。 人王境巅峰的雄浑元气,兀然散了,不堪一击一样,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水流萤喷血倒射而回,惨叫回荡在空旷已成劫土的孔家大院内,异常凄厉。 粉玉蝶,似是留恋般,绕着孔仙仙飞转一圈,轰然化为点点光尘,飘散。 丝丝残存的古离元气,缓缓渗透到她的身体,最后沉寂在她小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一样。 毒水之雾,如雨丝般笼罩着孔仙仙,蚀骨蚀心,而没有龙游粉玉蝶庇护的孔仙仙,发出一声短促而凄惨的叫声,倒地。 这个倔强的女子,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只是咬紧牙关,此时惨叫出声,要多难以忍受?要多疼? “带着春秋笔,撤!”水流萤挥手间,解了孔家倒地众人之毒,连她恨之入骨的孔仙仙都不例外。 原因只有一个:暮光法牒! 法喻:陈元迟 取圣族古器,寒族重宝,献于“道隐归藏”。 不可妄杀! 切记! 暮光法牒, 何时用过切记二字? 何须用切记二字? 谁敢违背法喻一字? 虽然水流萤心里,一千个,一万个要弄死孔仙仙的声音在呼号,但她不敢。 就是她的姘头,十个陈元迟捆成一块儿,也不敢违背暮光法牒一个字。 唐玄这几天日子过得很充实,夜宿在四叔唐君生家,白日里就跟着发小唐无伤,筹备着整顿唐门的事宜。 唐无伤崇侠,尚武,但并不想过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 最后与唐玄商量之下,索性在这镇江,另起炉灶,设立分舵。当然,为了体现掌门也是在分舵办公,分舵的门楣上,赫然挂着“唐家堡”的牌匾。 字是漂亮的瘦金体,大护法唐玄手书,也算为这个混迹于写字楼之间的另类办公场所,增添了些许光彩。 唐高升深知女儿九头牛拉不回的脾气,反正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反正家里还有显达,继业两个男丁在,无所谓。 与儿子唐高升的默认态度相比,唐君休的心态更好。他有种隐隐有种欣慰感,和彻底的解脱感。 毕竟唐天道老爷子德高望重的形象深入人心,自己几兄弟忤逆不孝总是会有些心里阴影。 所有的唐门族人,都是抱着任两个人折腾的态度,但有一样,本尊绝不出现在唐家堡内。 唐门到现在,可以说被两个人折腾出点样儿来,也可以说被他们折腾的面目全非,古意全无。 唐天道有灵,也当痛并快乐着。 唐家堡不能光靠掌门与大护法撑着,总要有些门徒子弟,实在不行,打杂的也行啊。 核心弟子不能太草率,找些人来撑撑场面,总是没错的。 没准能找到些志同道合,品行俱佳,练武奇才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唐无伤又出去“面试”了。 招人不易,唐玄不善言谈,性格沉闷。这些的事情,只有一腔热血可昭日月,激情四射的唐无伤亲自出马,才可解决。 她也乐意出马。 担当留守重任的唐玄,呆坐在唐家堡内沙发上,心绪不宁。 屁股长草一般,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心头似有烈火般,烧的他坐立难安。 “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唐玄百思不得其解。 越来越难受,心越来越慌。 夜幕降临,逐渐深沉。 强迫自己坐着不动,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的唐玄,突然觉得心口一痛。 这痛,剧烈无比,宛如刀刺,针扎:“哇”的一声,唐玄喷出一口鲜血。 道种温凉,弥漫着唐玄昏昏沉沉的脑海,而他的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副景象:孔仙仙绝美容颜恍若眼前,接着,水雾弥天,劲风呼啸,呼喝嘈杂。 孔仙仙,惨叫倒地。 那声惨叫,如轰鸣雷音般,差点撕裂唐玄的灵魂。 唐玄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目,大叫道:“仙仙”! 第五十一章 古离传千里 当日耆老阁一夜炮火连天,毫无保护措施的激烈战斗,导致孔仙仙珠胎暗结。 时日尚短,当妈的尚未察觉,但唐玄凭借着冥冥中一丝血脉联系,借着种花道人陌离留在其脑海中的神妙的道种,竟如在现场般,见到了孔仙仙倒地的一幕。 唐玄双拳紧握,指甲入肉,浑身颤抖。 掌心血肉模糊的他浑如未觉般,连声怒喝道:“道种,道种,道种”! 道种依旧玄之又玄的,以曼妙的身姿,旋转于唐玄的脑海中,不为所动。 “给我碎”!唐玄怒吼。 道种何其珍贵,蕴含了陌离一生对“道”与“法”的感悟,不可复制,不可再生。但唐玄毫不犹豫的以癫狂至极的意念,碎灭之。 只为了借道种碎灭瞬间,那磅礴的古离合合意,去那现场,救,仙仙! 他要去,必须去,一秒都不愿再等! 他只有碎灭道种,他惟有碎灭道种。 脑中轰然爆响,变成一团混沌。头,剧痛,剧烈,狂暴。 道种碎灭,只有两个可能:或者成功瞬移;或者在道种被提前,兼且一次性引爆强猛绝伦的冲击下,他,变成一个,只知道嚷嚷着“道种”的白痴。 道种碎灭,磅礴的古离意喷出唐玄体外,在让唐玄体味到什么叫切肤之痛之后,迅即在崭新的唐家堡内形成一片旋转的黑白色风暴。 风暴无声,但碎灭一切。新置的家什儿,转眼便成了一地碎末,跟随着风暴起舞。 风暴中,唐玄的身形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血肉模糊的双手不由得捧住头,砰砰的捶打,死命的揉搓着。 这种神魂撕裂般的痛,这种直接在灵魂深处引爆的山呼海啸般的冲击,实在难以忍受。 唇已咬破,一丝丝鲜血,从唐玄嘴角渗出。 他笑了,笑容不见往昔的从容与淡然。 有的只是面庞扭曲,青筋暴突,牙齿浸血:“仙仙,我来了”! 黑白风暴轰隆隆压缩着,体积不断变小。眨眼间,便突兀消失。 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唐玄。 只留下唐家堡内,宛如被飓风不断摧残千年之后的那片惨象,留待后来人遐想。 水流萤心在滴血。 本来浑圆,白皙,高挺,如今变成一高一低,右边的那只,依旧在往出渗血。 水育万物,一身神水元气,本来已算相当高端的修行法门,但她觉得神意难测,不如用毒来的实际些。陈元迟对其溺爱有加,自然从之。 即便毒水,伤口也不该到现在还流血不止啊。 水流萤走在队伍的后面,小心扯开衣襟,一望之下,不由得怒火熊熊,迅猛的焚烧着她最后的理智。 一点殷红旁边,一个焦黑的血洞,汩汩的往外淌着血。一身流淌的元气,运行至此,便无法前进。伤口四周,缭绕着黑白色的气丝,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这他么的不是海绵体嘛?怎么有这么多血往外涌?这是幻觉么? 水流萤越是生气,越是迷惑;越是迷惑,便越是生气! 确认不是幻觉之后,她不由暗自咬牙道:“都是这个死丫头”。 血越流越多,右半球,越来越小:这可是老娘安身立命的本钱啊。 暗下决心,水流萤胡乱用缎带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吩咐道:“尔等先行回宗,本行首另有它事”。 望着在夜色中,逐渐消失在峡谷尽头的水部众,水流萤满面癫狂,目露凶光,转身,向孔家大院奔去! 灭胸之仇,不共戴天! 龙潭依旧,轰隆作响,但孔家大院已消失不见。 浓郁青烟,逐渐变成袅袅。满地碎瓦,残砖,焦黑的断木。 院内,老中青以及孩童,依旧人事不省,保持着横七竖八的姿势。 孔仙仙蜷缩着身体,双手紧捂着脸,面朝墙,背向着一地昏迷的众人。身躯时不时痉挛一般轻微的抖动。 寂,惨寂! 水流萤走进这片灰黑的劫土,心中顿感十分的畅快。又缓慢的游移着阴森的目光,越惨,越看,越是痛快!似乎,右半球也没那么疼了。 右半球,一想到右半球,水流萤双目寒光更盛,双拳一握,五指缓缓张开:两蓬旋转的黑色水球,出现在她的掌心。 蚀骨,蚀心,蚀肺,蚀肝,蚀脾,此地并无清醒之人,水流萤不再保留,出手便是:五味蚀元。中者:肠穿,肚烂,心化,肝损,脾竭! 就在水流萤即将出手的时候,她又顿住了,话说这五味蚀元,可就她能施展出来,这样?太蠢了! 水流萤有些无奈收回毒水元气,压了压心中的恨火,眼神四处逡巡着。 片刻,她缓步来到那把虽跌落尘间,但依旧红芒迷蒙的桃木剑前,弯腰捡起,仔细看了看之后,满意点了点头。 拎着桃木剑,一脸阴森的水流萤,没有动用一丝毒水元气,慢慢向蜷缩在墙边的孔仙仙走去:我用这东西,捅死你,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越是接近孔仙仙,水流萤越是激动,浑身也微抖起来。 在暮光法牒庞然的压力下,报仇雪恨,比他么的偷情还刺激。 一股潮湿,而又无比舒适的感觉,从其身体内部突兀狂涌而出。而为了压抑这种感觉,她不得不紧咬着嘴唇。 黝黑的面孔,一片潮红。 剑身不断抖动的桃木剑,被高高举起,又再高,再高,不能再高! 水流萤豆目睁到极限,目光却不再纯粹,这一剑刺下,她便彻底舒服了。。。 猛的闭目,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吟,桃木剑猛刺而下。 就在这时,死寂的孔家大院,狂风四起,古意悠悠,离意冥冥。 水流萤就感到一股极其狂猛的力量,击飞了她手中刺下的桃木剑,随后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撞在她毫无防备的身体上。 水流萤吐血飞出数十米,猛的睁开双眼,望着前方,一双豆目满是惊疑不定。 唐玄冷漠的注视一眼水流萤,一向对别人外表看的很淡的他,还是被水流萤的恐怖,震了一下。然后便飞速转身,双手微颤,小心扶起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 轻呼,没有回应;微拍,没有反应;元气注入,没有知觉,只有痉挛似的颤抖。 人美如仙,脸白如纸,气若游丝,嘴角带血,身躯绵软,其魂若丧,仙仙若死。 唐玄心如刀绞,眼角瞪裂,脸孔扭曲,恨意滔天、人欲狂! 丹田紫府内的唐花,旋转如电,体内玄玄气,直欲破体而出。 “我入你娘,你把她怎么了”?他本不是出口成脏之人,但此时,不先骂上一句,略抒胸臆,便无法言语。 水流萤望着眼前表情狰狞,彷佛神人天降般出现的年轻人,内心很忐忑。 忐忑归忐忑,她还是被唐玄的话,气得够呛:“当然是被老娘弄死了”。水流萤想说的是,差点,差点被老娘弄死了。 谁让你个小兔崽子神兵天降,扰了老娘的兴致,坏了老娘的复仇大计。 人一被“气”这个东西所左右,说话做事便不会计较后果。 死?死了?仙仙死了?唐玄脑子轰的一声,空了! 他也没想想,假如孔仙仙已死,眼前这个丑鬼,还会画蛇添足般,拿剑去刺么,还刺的那么激情四射。 无意识的缓缓放低孔仙仙的身躯,无意识的转头,目光空洞的唐玄,转身面对水流萤,一身高等玄玄气,冲天而起,宛如白浪般,环绕着他的身躯,翻滚着,沸腾着。 水流萤望着唐玄无意识的运转着元气,不由得暗自撇嘴,今天竟遇到怪事,先是一个学士境的小妞,无缘无故免疫自己的绝毒;现在一个武道武师境巅峰,连人王都算不上的菜鸟,在这耍横。 也罢,这身材,年纪,光看,都比小迟迟过瘾,先抓来泄火再说!意犹未尽的水流萤下意识的夹紧长腿,心里竟起了别样的心思。 虽然身受重伤,但她水流萤一身人王巅峰的元气,奇诡绝毒的五味蚀元,权衡了一下,收拾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问题不大。 想到此,水流萤目露异光,双手再次出现两蓬漆黑的水球,水球缓缓翻滚着,随时都可激射而出。 而唐玄,此刻却难受之极。 滔天的恨意,化为无边的怒火,在其胸臆间熊熊燃烧着。 他无意中,踏出了从小乘密道之武道,向大乘至道转变的第一步。 这一步,无比艰难。 大乘至道:体刚,身体坚如精钢,方可容气之绵长;气长,气之绵长,方可涤荡寂静空明的心神;心灵,心神极致的寂静空明,乃是人道三境的最后一步。 以精炼之体魄,容雄浑之元气,辅空灵之心神,三者不分你我,可入灵道。 灵道第一境:体,气,神进一步融合,合一乃是基础境。 此境,可敌道士,可战金刚,可败学士;可胜武师。 灵道第二境:化生,化生者,便是从冥冥中,找到自己的第一种五行属性。可快可慢,看悟性,看机缘,看际遇。 一入此境,便成:佛陀、天师、人师、人王者敌! 化生之后便入法生,需要灵性和悟性以及对元素物质的领悟能力有了充分的提升,将找到的五行属性修到极致,以法为用。 一入此境,佛祖、清虚、圣人、先天等小乘密道便要相形见绌。 法生与五行宗中五大行首的五行属性,截然不同。五行首另走捷径,专修五行。严格的说,五行首,走的路也是小乘密道,虽破坏力惊人,但前途有限。 而大乘密道,法生之上,还有无限,更有永恒。 辅以纯于意,陌离等人那些绝世功法,与星空之内诸法比,可称之为通天之道。 此前的唐玄,光靠惨惨的,伶仃的玄玄气,想要弄出独属于他的五行元气来,无疑千难万难,几近不可能。 但此刻,机缘巧至,他仍旧浑然未觉,只是觉得难受。 这种难受难以形容,难以用言语描述,四字足矣:生不如死。 幸好:他有道种,道种虽灭,但古离意未散尽; 他有唐花,空前绝后,绝无仅有,饱含着化生土汹涌澎湃的生机与活力; 他有二玄桃心剑,守正辟邪,荡涤心神; 他还有,那趴伏在花蕊上的那道懒洋洋,主动性极差的至尊元气。 最妙的是,除了道种与二玄剑,其它是什么玩意儿,他根本就不知道。 有意无意之间,随心随性到随便,心境淡泊到淡然。 即便生不如死,他,还有他创立的“玄道”! 更有苍梧之誓,不能忘。 第五十二章 心火炼狂花 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先天为礼,空于衰,则神定,是为火气朝元。 唐玄痛不欲生,这种悲,汹涌滔天,心丧若死,心空,心衰,火气渐生。 轰,一声巨响,再看唐玄,已成火人。 以至极之情,空寂之心,借道种余威,引燃了心火。火爆发,或可减轻那无尽的悲与痛。 有些人,即便相处了一辈子,也不会有这种绝望,这种伤;但有些人,一见面,相逢一笑,便可性命相托。唐玄与孔仙仙那深刻无比的见面,无疑是属于后者。 情人已逝,当冲天一怒,以祭之,这本就是唐玄的道,从心所欲,当喜则喜,当怒则怒,当悲则悲。 只是这悲,太浓。 一点火红出现在他的胸口,转眼就布满全身。 心火点燃,唐玄立成火人。 古离意,玄玄气,就连唐花也融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燃烧中。化生土浓郁的生命之气,成了最好的助燃剂,当然还有那缕不情不愿的至尊元气。 唐玄周围,猛地激起红色的旋风,以他为核心,带着焚天煮海的灼热,兀然扩散,眨呀边笼罩了整个大院。 旋风呼啸,头发丝都在跳动着火焰的唐玄,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由瞳孔生出一点红,进而双眼,宛如滴血般,喷出尺许火光,空洞的眼神有了情感-恨! 右手已成火剑一般的二玄桃心剑,左手虚抓着一朵沸腾燃烧着的唐花,直视水流萤。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理,你是谁,你,死”! 往昔的雍容,恬淡,隐忍,沉默,统统消失不见。唐玄如同火之魔神,带着滔天的威势。 水流萤空握五味蚀元,浑身因惊惧而变得颤抖着,前方的唐玄此时成了魔神,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立即便想转身而逃:快跑,快跑。 多年来的经验,融汇成一个不容抗拒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这是个怪物,怪物。”水流萤丢出五味蚀元毒水球,迅即飘身向后退去。 “啊”!水流萤的后背,突兀出现一道火墙,顿时她后背焦黑,升腾起阵阵黑烟。惨叫声中,身影跌落地面,口中喷血。 唐玄缓步向前,二玄剑画出火圈,斩向五味蚀元毒水球,五根火指用力一挥,将唐花狠狠向水流萤砸去。 世间毒,最是畏火,遇火而毒消。五味蚀元虽然绝毒无比,但在唐玄那高端燃料形成的大火之下,顿时化为虚无,连青烟都没冒出,便已消散。 而水流萤也连连翻滚,避过那朵令她恐惧的火焰花朵。然后翻身爬起,背靠院墙,积蓄元气,暗自将“法珠”取出,握在掌心。 轰的一声巨响,院墙穿破一个大洞,染着火焰的碎砖乱石四下飞散。 破了五味蚀元之后,唐玄一跃而起,驾着火旋风,砰的一声,落在倚在墙角,嘴角溢血的水流萤面前。二玄剑缓缓向后,一股哀思油然而生。 无边狂火,所过之处,对处在昏迷中的孔家众人,却秋毫无犯。 水流萤恐惧道:“放。。放过我,我没杀那女子,孔家人也都好好的。求求你,放过我”。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用陈元迟送她保命的法珠。 春秋笔虽然到手,且已在送回五行宗的途中,但她身负重伤,右半球,唉别提了,引以为傲的本钱,恐怕要沦为塞硅胶,做拉皮才能再用了,更加上自己身负重伤,今天的损失太大了。 如果给自己再选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与火刑天争竞什么,扭头回去,你说多好。 又或者说,没有那暮光法牒,数百水部众带在身边,顶上一顶,也是好的啊。 她看的出来,这个青年的修为境界并不高,只是这火太过突兀,太过难当,太过吓人。 作为五行宗水行首,对于份属于五行的火,自然并不陌生。 唐玄此时这种情况,分明与宗内那恐怖至极的“神火炼魂”,一模一样。 以神魂为燃料,或焚尽一切,自我毁灭;或浴火重生。整个五行宗,能够如此大模大样,制造出这么大动静的,据她所知,仅法神陈元迟一人而已。 加上自己对火这种属性的天生畏惧,还有此时火盛,水弱的情形,还有她欺软怕硬的性格,水流萤开始求饶了。 唐玄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恢复双手掩面仅露双目,身材楚楚动人的水流萤,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女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也动摇不了他的杀心。 本在罗夫不染尘, 古离千里为一人。 伊人杳杳冲天火, 燃心焰气人断魂。 麻木的忍受着烈火焚身的无边痛苦,唐玄二玄剑一展,没有花满楼,而是仙仙。 此时,火焰颜色,渐渐如墨,那朵漂浮在他的头顶唐花,也逐渐的被浸染成黑色。 一剑刺出,带着呼啸的劲风,带着渐黑的烈焰,气势恢宏。 仙仙本无定式,喜则轻灵,怒则绝情。 这一剑,直刺水流萤的那异常突出显眼的左半球。 望着这绝情的一剑,望着唐玄使出的下流招式,水流萤暗自咬牙,将法珠向前掷出。人亦高高跃起,翻过院墙,就可逃命,只可惜了这枚法珠。 这要被折腾多少次,才能再弄一枚啊。。 二玄剑与法珠激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轰然爆鸣,五色圆润的法珠,瞬间膨胀,炸裂开来。 金的铮鸣;火的爆裂;木的深沉;水的绵绵;土的厚重,翻滚,交织,纠缠着,扑向唐玄。 唐玄二玄剑急速舞动,而人宛如起舞一样,一步未退。 而念动间,那朵漆黑只余一点点红色的唐花,突然消失不见。 水流萤脚尖轻点院墙,心中微微一松,尚未来得及窃喜,就觉得胸口一凉,心中一空,元气一消而散。 “这,这怎么可能?我,我,我忘了,他有那朵会,会,飞的花了。魔鬼,魔鬼,小,迟迟,替我报仇”。 水流萤的身体,就这样保持着脚尖轻点院墙的姿势,一股黑色的火焰,从她原本属于左半球,如今已成透明的大窟窿的位置,自内而外,喷发而出。 人化为灰,火焰消散。夜风漫卷间,恍如一梦。 一式仙仙,情动;再式仙仙,情牵;又式仙仙,人逝! 若有人在旁,当会发现,虽为仙仙,但三遍剑式却绝不重样,甚是奇怪。 半晌之后,法珠爆裂后的能量,消散,原地只余一个三米宽,五米深的大坑,而唐玄拄着二玄剑,半跪在坑中,浑身溢血,血被火焰干涸,又复流出。 火的爆裂与水的绵绵,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金的锋锐,木的凛冽,土的重压,却让他拼命仙仙之后,依旧重伤。 若不是此时他身上的火焰尚在,恐怕光流血就足以致命。 数个透明的大窟窿:掌心,腹部,右胸,仔细看,可以看到窟窿内跳跃的火苗。 右腿骨,左臂骨,数根肋骨,断裂。 内腑重创,脾,胃,胆,肝,残破不堪。 若不是重回体内的唐花,不断散发出蓬勃的生命气机,修补着这一切,唐玄此时已命绝于此。 要知道,这仅仅是陈元迟,造出来的法珠而已。 但就是这枚法珠,也已相当于数个人王巅峰境的水流萤,全力一击。 即便是孔希言,此时也会重伤扑地,死不死要看命够不够硬了。 这本是水流萤最大的本钱。 更硬的是那柄二玄桃心剑,这么爆裂的碰撞,竟然没有在那光滑,黑中透红的剑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心痛,身体剧痛,恨意滔天,弄死了水流萤,唐玄的心更空,也更难受。 杀了人,他更绝望。 他永远没有机会跟孔仙仙讲上一句:“你喜欢我吗”? 这句台词,他准备了很久,很久。 黑火熊熊,唐玄己将入魔,逐渐被恨与空,迷了心性,马上就要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如果如此的话,最先遭殃的,恐怕就是那一地,逐渐恢复中的孔门老少。 兀然睁开双眼,唐玄双目喷出黑光,仰天发出一声怒吼,震得山谷回音不断。 一头栽倒在地,那握在掌心的二玄剑,却不再漆黑,而是变得殷红,时隐时现的红芒,带着充满希望的神圣,带着守正辟邪的清凉,滚滚的流入到唐玄的体内。 双唇干裂宛如残缺破败的“喀斯特”,翕动着: “我,似乎不应只有恨。。” “大老头,你躲到哪里了呀,快点出来,让我找到你。” “二老头,为我下场雪好么?” “那,一夜”! 唐花依旧在火焰中旋转,这火,不再漆黑,而是充满希望的艳红,就像那即将初升的朝阳,活泼律动着。 火旋风也已消散不见。 随着火焰的浓缩,随着那道至尊元气调皮捣蛋的推波助澜,唐花的银白色,坚实到充实,充实到逆天的底座,那三片宛如刀锋般的花叶依旧,只是被染上了色。 如丝如雾如梦般的红色。 银白色与红色交织,缠绵,彻底融合,不分你我。 只是这红,还不纯粹,还不完整。 似乎,缺了爱。 人世间,恨与爱,对立互生,循环往复,皆有火。 “天尊,您。”长风星系帝万楼,小心跟随着眼前一身天尊打扮,双手倒背,闲庭信步,毫无情绪流露的陌离身后,内心忐忑着。 一边行走在长风神殿外,铺满风鸣石的广场地面上,一边偷眼观察着这千年以来,突然出现的:元圣天尊-种花道人陌离。 长风神殿,孤悬风中,诺大的神殿上下四周,皆是漫卷了万古的悠悠长风,呼啸来去。 “本尊为你,在风域之内,建一座思过楼,你这帝位,让了”。停住脚步的陌离,悠悠转身,直视着风万楼的双眼,叹息着道。 风万楼内心翻腾着,似是不甘,似是又有些放松,百感交集。 对望着,风万楼躬身道:“不知长风星系,星源帝君人选,天尊作何安排”? 陌离慢慢笑了,捻须道:“那孩子不错,当可继之,君:风万城暂摄之”。 风万楼内心一震,声音含着一丝激动,道“,那孩子,那孩子。唉”! 风年纪尚小,亦非“元”(拗口,后文称元平),时年一岁半,但这个小屁孩,聪明伶俐,深得风万楼的喜爱。这孩子天生坎坷,从娘胎出来便带着“绝症”:风湿。 这个风湿与没落星球那个一遇到刮风下雨便浑身难受关节痛的风湿截然不同。 绝症风湿:天生无法修习风系功法,甚至一遇到风,便会大量出汗,直至脱水。这在长风星系,便成了“天生废人”。这种绝症,非常罕见,亿万中,难见一个。 懂事的小风湿,呃,不,风,只能在虽被长风环绕,但本身无风的长风神殿,孤独的生活着,无法像其他孩童一样,追风以为乐。 他娘是风万楼的挚爱,爱屋及乌,更何况风也是众多子嗣中,与风万楼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不过也难怪,年少孩童,甚至成年人,谁乐意守在空荡无趣的孤寂大殿,长时间陪一个老头过活? 陌生人尚能日久生情,更何况是亲生?聪明懂事的风,成了风万楼心中的痛。 痛并溺爱着! 他陪伴着他,看着他成长,期待着奇迹的出现。由此导致了风系一脉,至今无“元”,不像雷隐,还有个“元”姚。 此时拼命压抑着内心狂暴的激动,风万楼隐隐觉察到什么,这多年的绝望,使得他不敢再生什么幻想,但对面的可是元圣天尊啊! 陌离含笑点头,微笑不语。 风万楼正帝冠,捋帝袍,倒身跪地,以头驻地,长跪不起。 陌离坦然受之:为了治好风的风湿,他可是费尽心思,前些日子,重返没落星球,付出不少代价,才从那个地方,弄出一朵“炎火”啊。 风万楼,起身之后,仰天笑着,脚踏清风,直奔风域。 帝冠,帝袍,帝王履,宛如一片片青色的微云,接连落地。 陌离目注老友远去,暗自叹息。心未变,就好。风万楼那一跪,意味着什么,两个老家伙心知肚明。既是悔过,也是一种信念的表达。 心情颇为不佳的陌离,转身之后,面容骤冷。 他放眼虚空,将目光投注到没落星球的方向,一阵的蛋疼。 就因为这朵炎火,那颗星球,他再也回不去了。 不是混元纯阳界出了问题,而是混元纯阳界的下方,又被人加了一道结界。这层结界,极其雄浑,玄妙。他可破之,但需以星球毁灭为代价:他不能,不愿,不敢。 默默站立良久的陌离,不由骂道:“太他么的缺德了,草”! 一个草字,表达了此时陌离恶劣的心情。 这就像,明明属于你的自行车,被别人又加了道锁一样。就光这种恶心感,也够你难受半天,跳叫骂娘。 但锁,已锁,破开的代价无法承受,唉,唐玄,靠你自己了。 陌离身影逐渐虚幻,叹息着离去。 时年:年方一岁,身体犇棒儿,修炼天赋惊人的:风,封元,不日即星源帝君位。因其幼小,君:风万城暂总管一切长风星系事务。 风万楼提议,元圣天尊陌离亲封,无人敢说个不字。 第五十三章 五法便称神 陈元迟,天纵奇才。 世间五行之道,皆为小乘密道,不脱:借,化二字。 借者,借助符箓,密咒的力量,暂时获得五行属性,可借一时,且时间短暂,符箓,密咒的力量消失,五行属性便会消散。 化者,功法元气特殊,可以气化五行,所得者不过五行属性之形,样子唬人,实际上,除非境界差距太大,难堪大用。 但陈元迟则不然,不光突发奇想,自创“五行神意诀”,更是将借发挥到了极致:千金断体,万木埋身,海渊锤体,神火炼魂,入土为安! 再加上奇缘偶遇,高人相助,才有了今天,近乎此星球极限修行境界。 若非虫劫在身,恐怕化五行为阴阳,踏地飞天也不是梦想。 以至于与之齐名的剑神楚君侯,也曾感慨笑谈:若他有陈元迟百分之一的亡命,十分之一的运道,当可一剑断君山。 五行本为极,有极之意,亦是更进一层的阴阳之基础。常人万难掌控,更不用说融入自身以为用。 如唐玄那样,无知无觉引发心火,下场只有一个:死。 如今未死,唐花第二变,不光有了形态,还有了颜色,也算是冥冥中那缕因纯于意的舍生就死,于完整中,撕裂那一缕天机使然。 九死无生,切勿模仿。遇事当心平气和,不生心火。 五行宗内,演武大殿中,五行池环绕四方,殿内劲风呼啸。 陈元迟,双手轻挥间,不断发出一支支凌厉金剑,劲风刺耳,呼啸着刺向十步开外的金断崖。 金断崖衣着普通,最显眼的就是身后背着的那个巨大的刀匣。刀匣长约尺半,宽却一米有五,厚也米五,宛如一个金色的大龟壳。 幸好其身姿雄伟,才显得没有那么难看。 刀匣百槽,匣中百刃,如今已空三十三。 一柄硕大的金色长刀,握在金断崖的掌中挥舞着,带着呼啸的金风,击飞了那密密麻麻飞射而至的金剑。 长刀长,足有十几米。这么长一把刀,到了金断崖掌中,有如稻草般,如臂使指,挥洒自如,金剑虽密,但还是一一击飞。 只是金剑力量奇大,使得金断崖不断后退,喘息逐渐粗重。 金断崖一声怒吼,浑身元气沸腾,左右一拍背后龟壳一样的刀匣,刀匣中,瞬间又飞出十数柄尺许长的金刃。 轻微的咔咔响转眼消失,此时那柄刀,更长了足足五米有余。 “宗主,接我这金四十九”!金断崖双手握刀,额头青筋暴突,一跃而起,二十来米的大刀高举,对着陈元迟一劈而下。 人未到,刀未至,刀气弥空。若不是演武殿的一切都是特别加固的,早就被这刀意,刀气,激的房倒屋塌了。 陈元迟微笑,双掌微合骤分,拉出一条金丝。仔细看,金丝上,赫然蕴含着些许水雾。 陈元迟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金三十三,变成金四十九,终于逼我使出五行诀的第二变”。 话虽漫漫出口,手上的金丝却已激射而出。 看似比刚才的密密麻麻的金剑声势要小的多,但速度奇快,威力惊人,经过的空间都出现涟漪一样的波纹。 水色金丝,凝而不散,眨眼间便撞在长刀刀锋上。 一声爆鸣,金色长刀碎了一地。金丝却势犹未止,金断崖倒飞出百多米,重重撞在石墙上,高壮雄伟的身躯软软,顺着墙滑动而下。 金断崖翻身爬起,不满道:“宗主,下次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这金刀可打造不易呢,还有,下次切磋,让老二,老三上,和你切磋,太费钱”。 陈元迟看似狠厉的一击,实则很有分寸。金断崖说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并没有受伤。 陈元迟哈哈大笑,望着金断崖,满目赞赏之意,鼓励道:“哈哈哈哈!谁不知道,五行宗内,上部众为重,而上部众又以律部众三大律首修为最高,而三大律首中,又以你修为最高。本宗主不找你,找谁?不错不错,换成他人,难接你这式金四十九”! 沉吟了一下,陈元迟摇头叹道:“如果四十九成六十五,当可逼我使出三变,如果百刃其出,刀成五十米,气通刀身,运转如意,唉,那连我使出五行循环,神意通天,能否应付,也未可知。就是楚君侯,当可一刀斩之!疯子,疯子,比我还疯!好,好,好!”! 金断崖默默良久,然后抱拳道:“难”!金刃加一,难度加倍。 这可不是把百刃拼在一起,元气一催,就能搞定那么简单的。 里面包含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如刀意延伸无阻滞,如神气贯通如等闲,等等等。这可不是蚂蚁耍大刀,刀长就够狠,而是巨人握刀,劈天斩地。 元气,神意,身法,气势,缺一不可,更要融合,融汇,合一。 百刃齐出,五十米长刀,惊天一斩,何等风姿?金断崖不由一阵神往,进而摇头叹息着。 刚才的金四十九,已经用的极为勉强,要不然也不会金刃全碎,当有余力。 木攻城上前一步笑着道:“宗主,大哥,修为不是一天就能通天的,这里有酒有肉,咱们不妨坐下边喝边聊”。 陈元迟微笑颔首,摆手招呼道:“来来,来来来”!他清俊的脸上满是笑意,颀长的身材包裹在激斗过后依旧一尘不染的白衣内,丰姿潇洒。 众人抱拳一起向后走去,演武厅后廊,穿回廊有厅,厅巨大,桌巨大,酒菜犹温。 陈元迟志得意满,望着逐一落座,谈笑自若,倚为股肱的上部众中诸巨头全都坐好,才含笑坐在正中。 五行宗的核心力量,基本都到齐了。 而下部众那些小崽子门也该回来了?陈元迟如是想,心头不禁火热起来。 五行宗不光有在外奔波劳碌,美其名曰锻炼的下部众:五行部众;还有上部众:坐镇五行宗总堂。 分别是实力强悍,人数千五百的律部众以及三律首:金断崖,木攻城,以及陈元迟的胞弟陈元济;精挑细选的九百法部众以及四法首:吴常安,邵康年,程仇先,左秋蝉;更有四大邢徒所率领的刑部众:春恨秋,夏冷冬,邢无名,邢无意。 此时,诸上部众行首,除左秋蝉有事,去往雾城之外,全部到齐。 觥筹交错间,就连一直看谁都不爽,谁都欠他钱,天生死人脸的春夏二邢,都闷了几杯酒,露出些许开怀之意。 就在众人热切谈论着刚才那场大战的时候,一名律部众执事弟子,进来报:“禀宗主、各大律首:下部众,水,火回归。殿外求见。” 热烈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和微妙起来。 陈元迟大喜、起身、高声道:“叫”! 金断崖举起的酒杯僵在半空,啪嗒掉在低上,摔的粉碎。脸孔扭曲的望着宗主陈元迟道:“宗主,属下还有事处理,先行告退”! 谁回来了?屁的水、火部众。水流萤回来了呗,要不宗主能一脸饥渴难耐的表情?借五行落下的后遗症,唉,宗主啥都好,就是这眼光,差了些。 算了,想象着水流萤激情四射的飞扑,宗主热情洋溢的拥抱,搞不好,当场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换个女人,可能值得一看,可是水流萤? 一想到水流萤,金断崖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惹不起,惹不起。三大律首?修为再高,抗刀,抗剑,抗揍,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不抗恶心啊! 一身鸡皮疙瘩的金断崖,落荒而逃。 “宗主,我去看看大哥”,木攻城逃。 “宗主,我去看看大哥,二哥”,陈元济逃。 皆逃! 杀人无算,从无畏惧,心如铁石的四大邢徒,连招呼都没打,四散逃。 桌椅板凳,倒了一地,众人的修为,元气瞬间没了踪影,只有一个字:逃! 陈元迟微笑,整了整衣襟,摇头感叹道:“兄弟们,你们不懂爱呀!” 转身,出了厅,回到了演武殿,用一个帅到逼人的姿势,咳嗽一声,慢慢坐在那张宗主椅上! “你说什么?”,陈元迟浑身元气激荡,宽大结实的座椅,化成粉末,声音颤抖,大惊而起。 “禀,禀,宗主,水行首说有事去处理,属下等几个,放心,放,心不下,回去暗暗,观望,确认:水,水,水行首,她,她,她,她被烈火焚身,整个人,都,都,都。。。。” 水行首,对于宗主陈元迟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名水部众的弟子,深知。 话说回来,五行宗上到上座部行首,下到下部众普通弟子,谁不知道?她牙齿打颤,被暴怒而狰狞的陈元迟,吓的魂不附体。 沉默,死一般长时间的静默。 陈元迟兀的一声怒喝:“因尔等保护不利,致使水行首罹难,来人,将这干人,绑到邢殿,听候发落!来人!” 就连火刑天,也大祸临头般不敢作声,暗叫一声,干爹救命,连同如临末日般水、火部众一起,被蜂拥而至的律部众集体押走了。 呆坐良久的陈元迟,默默垂泪。 天大事情都难动其心,无边的苦楚都能忍受,五行神意诀都能玩的出神入化的他,因水流萤的突然死亡,彻底伤心了。 “呜呜呜,难道又要回到解决靠手的日子。” “我知道,因为我们在一起,流言四起,议论不绝。但他们都是俗人,懂个屁?懂个屁呀?实用,实用才是王道,才是王道!懂吗?” 想到水流萤完美的身材,高耸的浑圆,湿润销魂处,陈元迟双目通红,浑身狂暴的五行气息,翻滚激荡着。 陈元迟:痛不欲生! 是日,五行宗演武殿内:轰隆巨响,不绝于耳。 不时有无坚不摧的金剑,巨木,狂浪,烈火,土山,顺着被撕裂的殿门,狂涌而出。 “我草,挂了啊?” “好,好,好,你说,要不要买点鞭炮庆祝一下?” “嘘,别被宗主听见,邢殿不是好玩的地方呐” “没事,没事,这离演武殿,远着呢。。。” “也是,四位邢徒大人,不也在偷偷饮酒庆祝?” “学学?” “学学就学学!” “谁怕谁,走,喝酒去!” “痛快”! “三天了?” “还喝啊!?算了算了,不喝了,宗主神功惊天,可以折腾这么久,我这小身板,都快喝出肝硬化了。兄弟,改日再聚哈。” “那好呗,我刚好有执事。水部众,集体被砍了脑袋,火部众有大人物保着,这不,我得奉命押着火部众,前往神火池,神火炼魂呐,唉,不知道得死多少人。。。至于嘛!” “我草,我草,水部众那群,也没,没,没了?兄弟,这事也值得喝上几坛啊!” 诺大五行宗,数千核心,数万外围。 伤心的,只有陈元迟一人。 若非陈元迟,五行宗现在恐怕成了欢乐的海洋,而无名英雄唐玄,自然成了五行宗除陈元迟外所有人的大恩人。 当然,你快乐吗?你感激无名英雄吗? 没人会承认的! 至于,绝对至于! “招四大邢徒进见!”把自己折腾的不成人形的陈元迟狂叫道! 他不可能放过,伤害他陈元迟女人的人! 第五十四章 相思不相见 初阳笼罩着孔家山坳,鸟鸣声渐起,水声依旧。 迫于暮光法牒的法喻,水流萤已解孔家剧毒。而且过于用心,生怕解的不够彻底,所以,解的很彻底。 最先醒的是修为最高,圣人孔希言,在孔希言的帮助下,二孔孔希孔,与一些体格健壮或道德高深的孔家族人,依次醒来。 幸好,溪边还有杂物房,而杂物房那些野外用度的帐篷,此时便派上用场了。 帐篷支起,儿童以及一些青年,便放在帐篷内。 都无大碍,只是毒性过于猛烈,需要些时间恢复而已。 轮到那些歪倒在院中,差点被劫灰掩埋的妇女,一众孔家族人不由得咧了咧嘴,搓了搓手:这个男女授受不亲,醒着的“对上号”的是少数,大多数的嫂子、弟妹、小姨子之类的,可就不怎么方便上手了。 众人你眼望我眼,最后都眼巴巴的望着大孔,二孔,一脸无计可施,悉听尊便的样子。 孔希言脸一沉,大袖摆动激起一阵狂风,将地上躺着的众人身上的灰尘吹干净,干脆道:“躺着”。 孔希孔点头表示赞同。让他们两个搬,开啥玩笑。 这不是为老不尊嘛?而且现在剧毒新解,能正常走动也算不错,元气亏损的厉害,不能妄动。 唐玄也被孔家众人从坑中救起,深知唐玄来历的孔希言,向众孔家族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背景。于是孔家众人似乎都明白了,之所以众人未死,恐怕和这个昏倒在大坑内,遍体鳞伤的青年有关。 无不用感激的目光,望着这个“凄惨”的青年。 唐玄被安置在一座单独的帐篷内,不过经孔希言亲自检查过后,直言道:并无大碍。 似乎身体内,那些破损的内脏,骨骼,都神奇的恢复正常了。唐玄此时虽然样貌凄惨,身体表面惨不忍睹,满是焦坑,但命是保住了。 孔希言出了唐玄的帐篷,嘱咐族人好生照顾之后,便步履沉重,来到躺在简易行军床,处境凄凉的孔仙仙身边。 望着孔仙仙蜷缩在床上,后背对着帐蓬门,肩膀不断抽动的身影,孔希言内心绞痛。 默立良久,孔希言开口道:“仙仙,唐玄救了我们”。 听到这个名字,孔仙仙肩膀的抽动骤止,兀的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方出,便强自克制,变成痛苦的低泣。良久,孔仙仙道:“爷爷,他,他还好”! 孔希言点头道:“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相信很快就会醒了”。孔希言已把唐玄当成老神仙派来拯救孔家的使者,有老神仙在,他的心,定了不少。 只是这,孙女,恐怕是,是,唉! “受伤了?我要,我要去,呜呜呜,咳咳咳,咳咳,他没事就好”。孔仙仙猛的坐起,转身欲下床,又猛的止住。 白色带着药味儿的纱巾,从她脸上滑落。往昔笑时勾魂,怒时悦人,秀美星眸,白皙如玉,容颜绝世的容颜,赫然变得斑斑点点,满是黑红翻卷的烂肉。 就连脖颈以及上半身衣服的破洞中,也依稀可见,紫红色霉烂的斑点。 毒虽解,但水流萤那含恨一击,失去了龙游粉玉蝶保护的孔仙仙,容颜已毁。不光容颜,恐怕前半身,也遭受到毁容性打击。 望着貌如恶鬼,眼睛红肿,患得患失,状如疯狂的孙女,孔希言心如刀绞,落下泪来。 圣人文章,信手拈来,挥袖之间,圣人气激荡的孔希言,呐呐说不出话,只是不断的摇头叹息着。 孔仙仙扑到爷爷身上,哽咽道:“爷爷,我再也不要见他,呜呜,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孔希言垂泪道:“仙仙,唐玄不是普通的男子,他不会嫌弃的”。 孔仙仙大哭,只是脸孔深埋在孔希言的身上,哭声沉闷:“不,不,不,我嫌弃我自己,我嫌弃我自己”。 孔希言道:“孩子,还有老神仙,老神仙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孔仙仙眼睛身子震了震,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问道:“老神仙,真的可以治好我的伤”? 孔希言坚定点头。 孔仙仙道:“那一会儿,你等他醒了,带他过来,您当面问清楚,否则,今生,我宁愿死,也不愿再见他,我配不上他”。 想起深情对视,一夜倾情,缘托一剑,梦如新生。孔仙仙更是痛不欲生。 心神飘渺失措的孔仙仙,对老神仙治伤这种事,也抱着宁可信其无的态度。 想了想,孔仙仙接着道:“爷爷,答应我的请求,否则我宁愿死”。孔仙仙的倔劲儿上来了。 孔希言此时虽伤心,但一想到神通广大的老神仙,枯枝生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治个伤不是小意思?整容,整形这东西,孔仙仙无论如何都接受不到,老神仙治伤,倒可以勉为其难。 唉,想到此,孔希言神情有些振奋,轻轻拍打着孔仙仙的后背,安抚好孙女,便急匆匆向唐玄帐篷走去。 “我,渴。”唐玄声音嘶哑,嘴唇干裂。被烈火焚烧这么久,没死就是奇迹,口渴也是难免的。 当他觉得唇边湿润汩汩的时候,便贪婪的张开嘴。 银白色的底座与叶片,被红丝浸染,唐花徐徐旋转,散发着比从前强大数倍不止的玄玄气。此时,他本已走到书本秘籍记载极限的玄玄气修炼,更上一层楼。 若是遇到个百事通,当可解释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又或者是遇到个小问号,也会扪心自问一下。 但唐玄,目光逐渐清晰,眼神不再散乱的时候,他关心的不是被放在他身边的那把二玄剑,也不是唐花。而是望着头顶光秃秃的孔希言道:“仙,仙仙,仙仙?” 此时不光孔希言头顶光秃,就连孔家族人,皆是如此。唐玄心火熊熊,火旋风肆虐。 虽然他在他刻意控制之下,没给孔家人造成什么伤害,但这头发,毕竟比衣服的耐燃性差了一些。 不过孔家族人包括孔希言在内,也没意识,更没心情去互相搞笑一下:家没了,孔家坳尽成劫土,族人摇摇欲坠,孩童体弱,都还没醒转过来。 谁心那么大,还笑得出。 “你跟我来”。孔希言激动的落下泪来,暗道,果然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孩子,清醒后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别的,更不是自己,而是仙仙。 孔希言老怀大慰。 唐玄望着感慨的直哭的孔希言,不由得想差了,脑中如被雷击,恍如大祸临头般,翻身下床。 身影踉跄,跌翻在地。 仙仙没事儿的话,孔老头哭啥? 二人来到孔仙仙床边,孔仙仙双手交叠,平躺在床上,脸上蒙着那块儿纱巾。 唐玄手指哆嗦指着孔仙仙,声音颤抖道:“她,她怎么了”? 孔希言道:“老神仙可还安在”? “她,她怎么了”?唐玄眼眶瞪裂,吼了出来。 孔希言道:“你先告诉我老神仙可还在罗夫”?孔希言将那句她没事儿,只是容颜已毁喷出。 唐玄痛苦的闭上眼睛:“老神仙离开罗夫了” 孔希言忙道:“可有联系方式”? 唐玄不由气急指了指天,没说话。去了遥远的外星了,有个毛的联系方式? 虽然腹诽,但难挡此时心中悲意狂涌。有些埋怨孔希言,到底是不是你亲孙女?人都没了,你关心个屁的老神仙。 孔希言心中酸楚,长叹道:“可有归期”? 唐玄缓缓摇了摇头。 过了半晌,孔希言咬了咬牙,道:“仙仙,不在了,老神仙回来,你可,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两句话,前牙不搭后语,但孔希言已无暇顾及。 治好伤,再给你个惊喜。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残忍?唉,孙女啊,孙女,我知道唐玄在你心中极重,但你这么做,有瑕疵,太牵强啊。 容颜算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才重要啊。。 现在的年轻人,读不懂。 我就觉得这小子,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听到孔希言的话,再联想到刚才他的表情,唐玄没了希望。他觉得自己,此时已经死了。 孔希言的话,还需要疑问吗?谁没事拿自己孙女开生生死死的玩笑?唐玄毫无怀疑。 孔希言顿时觉得眼前的唐玄,像变了一个人,似乎空了。 唐玄一身元气,宛如消失不见一样,缩在唐花里瑟瑟不动,就连唐花的转动也变得微不可觉。 爬着,缓缓的爬着,艰难跨越了数米的距离,唐玄颤抖着的手伸出,指尖缓缓接近,对他而言,似乎遥不可及的她。 孔希言制止了唐玄掀开纱巾的举动,轻叹道:“她,想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唐玄一声惨嚎,宛如野兽。 而被封闭了六识的孔仙仙,睫毛不禁微颤,两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可惜唐玄看不到了,一声惨嚎,一口心血狂喷而出,唐玄又晕了过去。 “爷爷,唐玄走了”?孔仙仙道。此时她变得平静起来。 孔希言默默点头。 “有族人跟着”?孔仙仙双手捂着纱巾,下巴拄着膝盖,接着道。 孔希言默默点头。 “啥时候的事”? “爷爷,你说什么呢”?纱巾下的孔仙仙脸红如血。 孔希言一翻白眼,吗的,孙女竟然有了。她这个圣人爷爷,不久前刚刚知道。草!噢!不能草。莫怪莫怪,圣人莫怪。 孔希言忍不住道:“我就觉得,你们应该见面把话说清楚,你不知道,那小子,那小子。唉”! 孔仙仙坚定摇头道:“不”。她的爱,就是把最好、最真的自己,给最爱的人。没有任何借口。 孔希言没好气道:“那孩子咋办”? 孔仙仙的脸更红,呢喃半晌,方清晰道:“这是我和他的,我要生下来,我要给他生猴子!嘻嘻”。 望着此时似乎忘了容颜已毁的孙女,孔希言叹息着点了点头。 算了,人老了,这年轻人的世界,看不懂,但懂得尊重,总是没错的。 圣人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孔仙仙忽道:“笑笑也走了”? 孔希言忍不住嘿嘿笑道:“嗯,那丫头偷着走的,嘿嘿。顶着个大光头,还真是,真是,厉害”。 似乎在想象,狼狈逃窜的温笑,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头,身材火爆到爆,顶这个大光头的情形。 孔老爷子忍不住也不正经起来,变得有些恶趣味。 温笑狼狈逃回茅山“疗伤”,自然是不敢见唐玄的面的,怎么现在年轻女孩都这个德行?把男人想的那么肤浅? 还是因为,她们没有对现实妥协,而是用自己的身心,诠释着,什么才是爱! 似乎爱,不光是对对方诸多要求,更多的律己。 帐篷内少了许多悲意,一老一少,两人默默笑笑,笑笑。 许久之后,孔仙仙忽然道:“爷爷,我们上天山”。 回到现实的孔希言,不由轻轻点头道:“等此间事了,爷爷便带你上天山!也好久没见那个老喇嘛了,真有些想了”。 孔家临劫,在世间百族来看,算是不幸;但比起其他圣遗家族,无疑由是幸运的。毕竟没有族人死去。 不光孔家,还有还有孟家、墨家、庄家、孙家、鲁家、范家等等,皆被袭击。春秋笔、先圣墨、勾离古剑、庄周梦牒、兵圣真解、万世刨、舍近求远、连城璧等,尽失。 而且墨家,孙家,更是因为武风犹重,反抗激烈,惨遭血洗。人员伤亡惨重。 九大圣族,唇亡齿寒,也是一些寒族之倚靠。如今竟一同遭劫。 “静观天下”内,被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弄的怒火冲天的中州大统国龙呈均,拍案而起。 “叫萧北寞来见我,另外,命令:周正,刘恒所部,配合东刀西剑,北曲南温,还有杨棍王,接应圣族,寒族,送至临近可靠山门,宗派安置。遇到五行宗不法徒众,杀-无-赦;签统国令:灭五行宗”! 向来沉稳,老练,遇事三思,忧国忧民的龙呈均冲天一怒。 欲以一洲之力,灭五行宗,以昭天理,以祭今圣之殇”! “哈哈哈,呈均兄,稍息火气,宫南起,来见”。一声清朗而苍老的声音,从静观天下之外传来。 来见与求见不同。 求见是,我来求你,你比我大,你要见便见,不见也可拒绝。来见的意思很明了,你见也得见,不见,我也得进来跟你见一见。 整个北海,有此资格的不过二人:宫南起,萧北寞。 就连掌管中州军警力量的周正,刘恒都无此资格。 话声未落,人已推门进来。一身紫色唐装,精神矍铄,望之古稀,满面红光的宫南起,迈步进来,竟然还带着个人。 “呈均兄,我先给你介绍个人,这位是左秋蝉,左大先生。” “拜见大统国。”左秋蝉抱拳拱手。 宫南起笑着道:“来、来、来。呈均兄,莫沉着脸,这次秋蝉兄,可是带着治疗北漠济州,那连天沙暴的良方来的哦”。。 中州武馆,宫南起,北海,龙呈均。 本来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名字,但有着七大先天武圣的中州武馆,无疑是中州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在无数次抵御沙暴,海啸,陆沉等自然无情的侵害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门徒遍及中州的中州武馆,幕后当家人,无疑是宫南起。 宫南起学识渊博,智慧过人,再加上与龙呈均家族有旧,便与萧北寞一起,成了龙呈均很是信任的智囊。 只是龙呈均对此人,有些提防,这个人的过往,颇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只是有些事情,查着查着,便碰了忌讳。 别说龙呈均,便是五洲四海五统国捆成一起,达成共识,也不便触碰的忌讳。 反正,大家都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命运努力着,都是在为着人类的延续拼搏着。 只是这次,五行宗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子,太过火。不光抢,而且烧,还要杀! 这在文明高度发达的纪元时代;这在人与自然的矛盾成了主要矛盾的时代;这在热武器已经消失,核武器早已销毁,人类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快压没了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科技止境,所有的力量,都已用来对付自然这头狰狞觉醒的巨兽。 筋疲力竭! 治疗北漠济州?连天沙暴? 这句话,无疑让龙呈均愤怒渐息,这,是大事! 是夜,静观天下,灯光一夜未息! 天明时,龙呈均推开厚重的木门,呼吸了一口雾沉沉的空气,不由得叹息着,望着灰朦朦的天空,久久不语。 但,结果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不,再起争端。若圣族想要报仇,需五洲统国协调,协商,大统国龙呈均定案。 大家另寻时机,另寻地点,公平一战。左秋蝉交出“良方”,龙呈均负责安抚各族。 良方太重,关系到北漠济州未来生存环境的改善。龙呈均不得不接受。 天下五洲: 北漠北极济州;南极瀚海洋洲,东极元洲;西极仓洲,还有中州中神州。 除了中州统国可称“大”,其他皆为统国。 “五洲唇亡齿寒,莫再斗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就这么点了。折腾完了,可就没了!唉!” 一声叹息,龙呈均眉头锁的更紧。 “圣族、寒族,也该与道门走的近些了。”暗下决定的龙呈均大步行去。 有些事,他必须立即去做,即便一夜未睡,身心疲惫,但时不我待,别人可以懈怠,但他,五洲中州,大统国-龙呈均,不行。 第五十五章 苍生留往逝 昆仑,亘古至今,巍峨矗立。 公格尔峰下,浩瀚冰原内千丈地底,有着一片不知多大的世界。 活在这里的人,名之为:道隐归藏! “苍--生------往-逝”! 声音暗哑,平淡,不含一丝情感,不似人声。苍凉的声音,游荡在这片看不到尽头,满是暗沉雾气的地下世界。 苍生往逝,并不是一句感慨,而是往生园,一片埋葬着神灭时代,无数惊天动地“神”的往生园。 两道身影,一灰,一白。默默伫立在苍生往逝之前,脚踏虚空,衣袂随着往来昏暗的雾气,静静飘动着。 前望之:无数巨大的石碑,伫立在苍茫之中。石碑上面似乎连着天,下面,在激荡来回的雾气间,巍巍而不动。 走近些:正中,最前:老子丹,伏天氏。 碑上的字,上刺虚无,下临苍土,气势惊天。 而后面稍小些,稍矮些的碑上,那一个个惊艳了神灭时代之前的名字:轩辕惊天,玉清天帝,申农氏,释木匕。。。。密密麻麻错落的石碑,数不清。 笔划如刀,如剑,红如血。给这片昏暗,激荡,黑雾缭绕的空间,增添了些许艳色。 碑灰白,雾沉沉,字如血。 一面灰白而晶莹的高耸宽阔石墙,竖立在最大的两座石碑正中:古今镜。 古今镜上,有画面:唐玄,以一朵黑火唐花,击杀了脚踏院墙的水流萤,虽无声音,但古今镜照彻古今,镜中人,纤毫毕现。 “古今多少事,都在此镜中,呵呵,这朵花,有些面熟啊”。灰衣人影,呵呵了一下,但这声呵呵,不是为了表示开心,讽刺,或者感叹,只是“呵呵”而已。说出的二十个字,也仅仅只是说出来二十个字而已,无情的声音,平淡,既不冷漠,也不热情。 死,一般的平淡的声音,没有人气。若不是灰衣人影,望之如人形,恐怕更像是一堆会发声的灰烬,在无意义的呜咽着。 “呵呵,看了这么多年,你看什么,都是面熟的”。灰衣人影尚能看清身形,而此时说话的白衣人影,整个人却笼罩在朦朦的白光中,尤其是那张面孔,更是被浓密的白光笼罩,难以分辨。 声音柔美,比之灰衣人影,多了丝情感,但也极冷漠,冷如冰。 灰衣人影道:“一元,十二会;一会,三十运;一运,十二世;一世三十年。明月,我们在这道隐归藏,隐了有七十二元了”。 声音,似乎是想发出嘲弄悲苦之意,可是还是平平淡淡,毫无顿挫,情感可言。 似乎他,天性就是如此。 “呼!还差三天,便满933万1320年”!这个叫“明月”的白衣女子似乎心有所感,轻轻吐出一口带着白光的雾气。 雾气消散,笼罩面孔的白光尚未回复之后,可见一张美到惊艳的小嘴儿,在翕合着。 红润,娇嫩,芬芳,牙如白玉,完美无瑕。 灰衣人影不再说话,手一挥间,古今镜影像消失。 又默默良久,方道:“可惜,还是出不了这“道隐归藏””。又是个带着感叹意思的陈述句,如果常人经常听他说话,肯定会渐渐麻木,进而变成神经病儿。 伏明月淡淡接道。“出去干嘛?你是神,但你的修为可比得上老子丹,与伏天氏”? 灰衣人影道:“不如”。 伏明月道:“神灭之前,万神啸天。结果如何?法为它创,道由它生,生灭它控,时空它明,岁月如其掌中玩具!你当何如?以法逆天?以道问道?可笑。呵呵。你还不如他”。 灰衣人影似乎忆起往事,悠久的岁月,慢慢在他眼前一晃而逝,想到那个他,本来无神,空洞而沧桑的双眸,不由得亮了亮,摇头竟然笑了:“他是个,流氓,我怎么比得上。呵” 不是呵呵,而是呵,这个字,竟然带着一丝丝,心悦之意。 无数年来,仅见! 伏明月差异的望了望灰衣人影,没说话。 而灰衣人影转身向后,一边踏空行走,一边道:“传我暮光法牒,唐玄,不可动。违者灭全宗,诛九族,当下“蒸笼地狱”受魂苦千年,这法牒,便让微子修着人去传”。 他如此大动干戈,不是唐玄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又或者唐玄天纵奇才,英伟绝世,被他所看重;更不是唐玄是他什么亲戚后人,碍于情面。 没落星球又如何?即便寰宇世界又怎么样?除了伏明月勉强与他有些瓜葛之外,其他尽沙尘。 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有面子。 恐怕就是曾经的大宇至圣纯于意,也晚着他无数辈,亦没什么面子可言。 只是这灭宗啥的尚可,就是张嘴抽魂,炼魂千年,何其令人震惊。 要知道,魂者虚无缥缈,抽魂,炼魂,下地狱?这好玄幻。 但伏明月并不怀疑此话的真实性,因为说出这话的是:神灭,幸存,李氏,元真! 其实李元真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那朵眼熟的花,还有他无数万年来发出的那声“呵”。 他今天竟然有了一丝丝心悦,就算灭尽天下也值得。 他神裔李元真,亦当得起! 就是这么任性,你说气人不!!! 半晌之后,伏明月,虚空转身,缓缓飞向明月楼。 苍生往逝的入口处,道隐归藏“生灭道”的尽头,右手边,为“明月”;左手边,为“暮光”。 暮光之城,不大,比三层明月楼还要小上三分。 但以此楼的主人修为来说,称之为城,还是太委屈这座:暮光之城! 瞟了一眼远去的李元真的背影,又望了望,万米以外遥遥相对的暮光之城。 伏明月深深叹息着,身形笼罩着的大道之光,缓缓消散,露出那张略带忧郁的绝世容颜。 只是这声叹息,分外的:空虚,寂寞,冷! 道隐归藏,虽无虫劫,但有的,全是寂寞。 神,为规则所创造出,又为规则所不容。 规则灭神,万神啸天,规则灭世。 规则灭世、灭神以自保。 能苟活在这道隐归藏内,能够苟活在“化外法圈”的牢笼里,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五行宗,演武殿内。 陈元迟坐在那张崭新的宗主椅上,面沉似水,眉挑如剑,怒火中烧。 春恨秋,夏冷冬,邢无意,邢无名,宗内最冷酷无情的四大邢徒,端坐两旁。 而完美完成任务,从雾城返回的左秋蝉也赫然在座。 已经在演武殿内折腾数天的陈元迟,不是乐意总呆在这里,而是一出去,就是让他杀意沸腾的,各种议论。什么“死的好”之类的。 倒不如这里称心。宗内高层演武重地,他法神陈元迟静修之所,倒是可以躲个清静。 听完左秋蝉汇报完此行经过,陈元迟赞许点头道:“辛苦左大先生了”。 左秋蝉抱拳道:“不敢,敢问宗主,您招春夏二邢,所为何事?”好不容易谈妥了,可不能再起什么幺蛾子了。 而四大邢徒齐降,能有什么好事? 这次突如其来的抢劫行动,五行宗,压力太大了。 虽有上喻,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硬着头皮干了。但这上喻,毕竟不能摆在台面上说。 他左秋蝉除了南极洋洲,这几天五洲四海,可都跑遍了。。人都累瘦了。可不能再折腾了,这不是费力不讨好么? 陈元迟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水行首罹难,我五行宗面临生死大劫,必须找出凶手,杀之,以振宗威。春夏二邢,你们走一趟”。 左秋蝉愣了楞,这几天,他都不在宗内,不太清楚情况。 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春恨秋。春恨秋一身黑衣,腰插判官笔,面容冷峻,面孔铁青。 他先瞟了瞟陈元迟,发现陈元迟神思不属,便偷偷的扭头面向左秋蝉眨了眨眼睛,呲了呲牙,张嘴做了个“孔”的嘴型,然后重重点头,似乎有些乐不可支。 左秋蝉恍然大悟,这春恨秋一向脸白,如今铁青,恐怕不是因为水行首阵亡那么简单,恐怕是:有些无法自抑,喝酒喝的。 强自抑制内心的崩溃,心道,区区水流萤死了,竟和五行宗生死大劫扯到一起,简直糊涂到可爱。 尼玛的,怎么不说,水流萤一死,要不找回场子,报仇雪恨,五行宗便要天塌地陷,气绝身亡呢。。反正都是胡扯!!! 想到此处,左秋蝉站起,正色道:“宗主,水火部众,前往孔家取那春秋笔,如今水流萤阵亡在孔家,恐怕下手的人也是孔家人。宗主,属下斗胆请宗主不要再追究此事,别忘了,兄弟们,可是一起接的法喻”。 提起法喻,春夏二邢,似乎也没那么高兴了,正襟危坐,互望之下,皆是表情沉重。 陈元迟笑道:“左大先生,远来劳苦,为宗内之事,操心劳力,当记首功。不过这水行首罹难,不可马虎。我叫春夏二邢来,也不过是为了,调查,调查清楚,再做决断。呵呵,嘿嘿”。 望着言不由衷的陈元迟,左秋蝉一阵的叹息,摆明了这是派人去行凶,要不,什么人不能调查?非要这四个货亲自去? 左秋蝉道:“宗主,不可糊涂。可还记得,从前的六道门?可还记得十大王族?言尽于此!!望宗主,以宗为重,以五行宗数万兄弟的性命,为重”。 说完,不再说话,坐在座椅上,面无表情,胸口剧烈起伏着。 陈元迟呆楞了半晌。 千百年前,有个六道门,强盛五行宗百倍,千倍。一夜之间,全门死光,核心弟子的家族成员,尽在劫中;而现在的七氏族,也不叫七氏族,而是叫十王族。一夜之间,三族尽灭,鸡犬不留。 原因只有一个:对暮光法牒不敬。 不敬尚且如此,违背,该当何如? 陈元迟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飘飘而进:什么人,敢在五行宗主与高层议事的时候,招呼都不打,直闯演武殿? 陈元迟,左秋蝉,春夏二邢,望着来人,更看见了来人手中托着的那卷:紫光闪闪的卷轴。 数月之内?两道法牒????? 这他么的五行宗,是造了什么孽哦。。在场匍匐在地的众人,如是想!! 来人一身白气,朦胧中不见身影,只能看见那双巨大的血盆之口在开合着:“禹余天,地行令,微子讳曰修,麾下:第五地狱,游余,宣暮光法喻,陈元迟何在”? 第五十六章 天丝困心锁 “法喻:陈元迟 唐玄,不可动。 违者:灭全宗;诛九族;当下蒸笼地狱,受千年炼魂之苦”! 游余笑道:“陈宗主,微子大人的意思是小心在意,切勿逆天。我却盼望着,宗主有些血性,怕个卵?” 顿了顿,游余大嘴张开,口吐白雾,热气蒸腾,似有迫不及待道:“地狱很寂寞!我在,地狱等你哦”! 一字,一个闷雷,如此多而密集的闷雷,劈的五行宗跪地众人,晕头转向。 陈元迟冷汗湿透重衣,以仅存的神智,小心翼翼,结巴道:“敢问使者大人,这个唐玄是何方神圣”? 他脑子用尽,也没也想到唐玄到底是那一号“神仙”,其他的五行宗诸人自然更晕。 陈元迟没有“古今镜”,至今还搞不清楚,弄死水流萤的究竟是哪个,可谓稀里糊涂。 游余道:“就是把你水心肝儿,打成灰尘的那个小子。啧啧,情人之仇,亦不共戴天也。陈宗主,好自为之了。呵呵” 怪笑着,游余的身影突然消失,就彷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五行宗,演武殿内,一地狼藉不堪的众人。 良久,至少数个小时,众人恍如大梦初醒般,互相搀扶着起身。 “你们,啥时候,见过这么有人情味儿的法牒?连违背的后果,都一笔一笔的写的很清楚明白,与以往最多切记,切勿。大相径庭。” 所有人心里都有无数个“草”字,不敢出口;亦有千般情绪,无法表达。 心里话不出口,这天,不会听见?听不见,也不算不敬不是? 大家散去,各怀心事。报仇雪恨,成了无稽之谈。 只是这“唐玄”之名,都已深印心底。 一刻钟后,数万五行宗弟子便收到宗主亲笔,加三大律首,四大法首,四大邢首签字,签发,或实体版的,或影印版的,或传真版的严令:“动唐玄一根毫毛者,杀无赦,且诛九族,且挖祖坟”。 不会抽魂炼魂的陈元迟,没办法之下,发了这道不甚着调的急令,严令:加了个杀无赦,又加了个诛九族仍旧不怎么放心的他,绞尽脑汁,集思广益,灵光乍现之后,挖祖坟,也搬将上来。 唐玄之名,一日便传遍五洲四海。不为别的,只为那五色耀目,虽然令人心生崩溃,但生猛、严肃、严厉之意昭彰的:五行绝灭令! 唐玄是谁?唐玄长什么样? 自己他么找资料去!这点能力都没有,还在五行宗混个屁! 报仇的事,陈元迟是绝不会做了。不光不做,想都不想。 如果说李元真是那微子修的天,那么,禹余天、地行令-微子修,便是他陈元迟的“天”。 五行神意诀:成了就是天纵英武的奇才;不成就是狗屁倒灶的蠢才! 之所以能成,便是依赖于他陈元迟的天。 五行宗,也不是陈元迟的老家。之所以今天,他成了宗主之尊,有着号令万人,权重一方的地位,也是依赖于这“天”。 “天意难测,天意,难违啊。。。”,陈元迟慨叹道,只是他这容颜,一夜间,苍老了不少。 李元真,沿着通幽古道,向万象古园缓缓行去。 脚踏实地,走在暗影重重,能量激荡的通幽道上,胜似闲庭信步。 飞的久了,便会觉得厌烦。不如脚踏实地那种感觉不虚,实在,向前。 道隐归藏,大且广大无边。 中间便是炎火之山,弱水三千。 北面是“苍生往逝”,往生园;往生园旁边临着十八层地狱,以及微子修的无生海;西有道一楼,南有破法楼与魂兮-大罗天。 而这万象古园,便在道隐归藏的东方。 灭生道,通幽道,清极道,法象道,以及与西极仓洲有着一线瓜葛的清灵道,还有炎火之山,通往魂兮大罗天的落魂道等等,合称为清灵古道。 清灵古道并不复杂,联通着这个深隐在地下的,世界。 清灵道与清灵古道,一字之差,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不行道,在此世界,便无法生存,这便是此地的规则。 李元真默默的走着,无悲无喜。 无悲无喜,这本是挺好的一个词,形容人心情平静。但此时,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那种,一切皆空的:死寂! 一道光门,将通幽道的昏暗,与一片光明的世界隔绝。 李元真穿过光门,踏进万象古园的瞬间,便进入到一个生机流淌,明媚光辉的世界。 脚步一动,便跨越无尽的距离,来到万象古园的中心。静立不动,从下到上,仔细扫视着这株比茅山碧桃树高上无数倍,粗上无数倍,老上无数辈的桃树。 桃树高逾万丈,目之所及,无法见其顶。它扎根在无边草地的正中,静而不动。 树上,无桃,无叶。虽然树干水润而青绿,但光秃而高绝的身形,与围绕着它茂盛生长的无边草原,形成一副鲜明的对比图。 一个瘦小枯干的老者,此时佝偻的坐在树下,似乎他在默默的望着桃树,想着什么心事。 “水绕炎炎雾隐城, 一身天意浸山青。 无生无死无岁月, 无悲无喜也无情”。 曼声吟出,李元真信手虚空一抓,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树下佝偻着身躯的老者,身形倒飞射出数十米,眨眼脖颈便被李元真修长五指,捏在掌中。 李元真样貌两个字便可形容:大,奇。 大者:头颅,身躯,腿,眼,耳,鼻,口,甚至手指,脚趾,皆为常人两倍。不多不少,只是两倍。常人为何?世间一切人之平均数也。 奇者,因其大,使得样貌古拙,无须,一头白发,随风舞动。仔细看,这具身体的组合可称完美,所有的部位,都精确完美的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无丝毫偏差。 时间慢慢溜走,李元真犹如刀斧镌刻般的脸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依旧望着桃树,手指仍旧捏着老者的脖颈。 捏着别人,自然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但被捏的,就不那么好受了。更何况李元真,五指如山,正缓缓的收紧。 老者一声大喝,不满三尺的身躯猛的一震,浑身爆起一片红芒,红芒炽烈,一离身,便成熊熊烈火。烈火席卷,犹如巨人捏小鸡般的李元真。 李元真面无表情,手掌变抓为掌,老者便如被弹簧拉扯般,又飞射回桃树下,保持着刚才静默观桃的姿势。 而李元真手指,一根根的弯曲着,将那团火焰抓在掌心,仔细感受了一下温度,缓缓摇了摇头。随手一捏,火焰成团,成珠,成尘。 消散在这片明媚的天地间。 “仓五,我这拴狗绳,可还满意”?李元真话语有讥嘲之意,只是这声音依旧死一般的静寂。 瘦小老者身子一僵,猛的挺直,豁然回头,血红直欲喷火的双眸,竟然占据了那张脸一半的位置。 李元真,咧了咧嘴,似乎是想笑,但咧了半天,也没有成功的笑出来。不得不作罢。 他扫了扫拇指,食指间那根晶莹的丝线,淡淡道:“狗者,犬也。六道之最低,生灵之畜类。摇尾乞怜,贱!” 仓五一声怒吼,大口张开,猛地喷出一团与方才相比,剧烈万倍的火焰长蛇,直射李元真。浓烈的火光中,巨草倒伏在地,青烟袅袅,绿意大减。 火光中,赫然发现,那根捏在李元真指尖的丝线,竟然是从仓五口中延伸而出。浓烈的火焰中,丝线更加晶莹,不为所动。 仓五,眉如豆,鼻如豆,耳如豆,那张大嘴,也占据了脸,一半的位置。换言之,这张脸,除了眼,便是嘴。凶悍无比。 李元真面无表情,双手轻挥,画出自然而潇洒的弧线。漫天狂暴的火焰,乖乖落入其掌心,他双掌一合,火焰成团,他闭上了眼睛。 良久之后,踌躇一下,似有不满的点点头道:“勉强可用”。唐玄心火,看似汹涌,不过数千度高温。仓五含怒喷出的那团火,温度几达到世间的极限,足有百万度以上,竟然只是,勉强可用! 言毕,李元真转身迈步,缓缓离去。 仓五愤怒的目光,望着这道巨人般的背影,充满不屈之意。 李元真脚步一顿,道:“仓五,好好在这里,修你的开元之火。离那个女人远些,她,解不开我的拴狗绳。你就是,我养的一条,喷火犬 !呵” 又一个略带一丝情感的呵。李元真不由得大为满意:今日之一日,于无数岁月以来,还算不错。 李元真口中的拴狗绳,无数年前,名震当初世界:天丝困心锁。 原为神灭之前,囚神,困神之神物。以牺牲一条幼生“天蚕”为代价,打入囚徒胸腹间。 天蚕吐丝,穿心,穿肺,穿肝,穿脾,穿肾,穿本元之气,穿三魂。几无法可解,除非施术之人,方可助其解脱。 但能拿这玩意儿折腾你的,恐怕都是抱着终生囚禁之意。解脱,从何谈起。 天蚕到死丝方尽!而身中天丝困心锁之身,终日痛苦难当,生不如死,偏偏求死无门。 毒绝,狠绝,且已绝传。 仓五默默的闭上血红双眸,似乎觉得这种挣扎,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无数年来,它悟出的道理。奈何,它之一族,源远流长,历史更久于神裔,性情刚烈,天上地下,从不妥协屈服。 恨意,难平;怒火,难熄。更甚于这天丝困心锁日日夜夜带给它的痛苦;更甚于“拴狗绳”带给它的羞辱。 仓五凝眸,不想,不愿再注目前方那道身影。 突然狂张巨口大喝道:“檊,你,娘”!声如洪钟巨浪,翻滚在这片无边的草原。 李元真并未回头,而是用手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淡淡道:“檊,请尽兴”!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空旷而明媚的万象古园,只留下那桃树下,孤寂而瘦小的身影。 道隐归藏的正中,是一座高约万丈的炎火之山,此山遍布熊熊燃烧的烈火,高温照的空旷的空间,一片火红。 炎山并不孤独,弱水环绕其上,通天。宛如炎山的衣袂,裙摆。 火轰鸣,水悠悠,这是一片水火相容,相济的世界。 李元真颀长的身躯,站在炎山弱水之下,宛如蝼蚁,那团取自仓五的开元南离神火,在其掌心,竟被凝成一团火珠。 他望着面前的春秋笔,勾离古剑,先圣墨,连城璧。。。。。 良久方摇头叹息着:“这,世间的好东西,是越来越少了,这些,差太多了,聊胜于无”! 又转目望着炎山弱水,良久之后,方喃喃道:“借开元之火,借炎山之熊熊,借弱水之阴柔,以我李元真一身绝情,断情,灭情,无情之道法神通,可逆这天乎”? 圣族古器,寒族重宝,在其掌中化为虚无,只留下寥寥的斑驳气体缭绕。 炎火更雄,弱水更柔。 只是这炎山弱水之前的人,却已消失不见! 第五十七章 何出可安魂 一路踉跄,出了孔家坳。唐玄沿着九仙山崎岖的山路向下行走,浑浑噩噩,如一具行尸走肉。 如此状态下的唐玄,让紧随其后,带着一名族人,沿途跟随护送的孔希孔唏嘘不已。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 世间八苦,皆难解脱;情之一字,当为最苦。 正因为,有得选择;正因为,无知无觉却入心、入骨,才让人无由心碎,更有那许多假如,许多何必,平添更多心伤。不像生老病死那般,想开了,亦能坦然面对。 唐玄,此时脑子空空,心也空空,人如死。 彷佛那苍梧之誓;入世以炼情,历尽一切成至情至性,以至情至性破那无情至极规则的豪言壮语;二玄剑;老桃;罗夫;玄玄气;玄脉,玄道。。。都如一场大梦一样,离他很远。 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神伤,梦碎,魂断,心空的地方,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是,回家的路在哪?家,在哪? 来到山口处,唐玄空洞的双目,没有神采,木然望着眼前车来车往。 他想回头再看一眼孔家坳,他更想哭,他还想嘶吼来压抑这没有灵魂的痛楚。 但他不敢回头。 但他哭了半晌,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有那不停渗血的血肉模糊的眼角,望之凄惨。 但他那张满是裂口的嘴,不断开合,只有咝咝,啊啊的音节,低不可闻,意思难名。 过了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唐玄,在世间“情”面前,迷失了。 以至情至情,破无情天道,谈何容易。否则,古往今来,无数高人才俊,为何选择修那无情之道? 舍易而求难!“玄道”,闻所未闻。 从没有人,像孔仙仙一样,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也从未有人,像孔仙仙一样,以这样一种方式,占据了他的灵魂。 因为拥有过,所以,这突然失去,便成了不可承受之重。 玄道,刚一出世,便面临生死关。即便度过,以后也是步步艰辛。连陌离都曾发“这条路不好走啊”之感慨。唉,玄道,玄道。。。。。。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无人伴我邀明月,无人抚我残破身。 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和我把酒分。 无人明我相思意,无人梦我忆前尘。 无人同我望星辰,无人知我爱已深。 无人见我剑如舞,无人怜我冰如心。 无人叹我血中泪,无人忧我身可存。 无人伤我悲与苦,无人结发成一人。 敢问天涯路远,何处可放残魂”? 孔希孔缓步走到唐玄近前,他颇为心酸的望着形销骨立,神思飘摇的青年。人师境巅峰,修为心境不俗的孔希孔,不由落下泪来。而跟随而来的那个孔家弟子,早已泣不成声。 情深至此,即便草木,亦有所感。 孔希孔抹了一把伤心泪,心道一声何苦,暗自埋怨了一下大孔的不厚道,长叹一声道:“玄小友,仙仙已去,你还年轻,当节哀。拿着你的剑,回家去”。 唐玄瞳孔焦点慢慢凝聚,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分辨孔希孔的话的意思,眼前的人影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唐玄咧了咧嘴:“家,家”?随手接过二玄剑,下意识的放进三玄指环内。默默的理解,他唯一听清的这个字的含义。 如今,唐花第二变,玄玄气大进,三玄指环内的空间,更大,足有三米见方。二玄剑丢进去,更加的不起眼儿。 孔希孔道:“是啊,回家,好好睡一觉。会好起来的”。 他心里却是说:挺住,青年。仙仙没死,早晚有见面的那天。被感动的够呛的二孔,恢复到往昔二当家的雍容。 唐玄默默点头。转身,沿着公路,向前走去。他的喉咙堵着石块一样,一字也跳不出来了。 孔希孔推了那个兀自抹泪的孔家族人道:“小孔,去,送他去车站”。然后目注两个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弯曲的公路尽头,叹息着,往回走去。 孔家坳惊变,太多善后事宜要处理了。他此时实在脱不开身,否则的话,他倒是很想送送这个,傻乎乎的凄惨青年。 唐玄下意识的跟着小孔走着,来到山外孔家的一处别院;下意识的跟着他上了车。但等到小孔买了车票转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唐玄已不见了。 唐玄,闻到了家的味道,那种味道,独属于罗夫的幽静,独属于茅屋的温暖。 九仙山与罗夫山的距离何止千里,他,便这么走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路感超差的他,竟然在九仙山与罗夫山之间,走出了一条直线。 这条路,亦是玄道的修行之路,奠基之路。 成则通,败则崩! 茅山后院,温笑的闺房。 温笑捂着光秃秃的脑袋,嫩脸囧的通红,结巴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温艳阳的面孔逐渐从冷静严肃,变成铁青,最后涨红,忍不住放声大笑,胡子吹起老高。 得知女儿悄然而返。闻讯赶来的温艳阳本想借机,教育一下私自下山,没把他这个老爹放在眼中的女儿,以不断培养其忧患意识。但望着温笑此时的形象:实在是太带感了。。 温艳阳指着温笑的头,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丫头,哈哈哈你这是,哈你这是,哈哈哈哈,闹哪出呐”! 温笑几步跑到床边钻进被子里,哼了一声,实在是没法见人了。 连老爹都笑称这副德行,幸好没有让那个他看到。此时的温笑又羞又气。 温艳阳笑够,咳嗽了一下,道:“咳咳,这几天,山里来了客人,有空陪为父。。咳咳,不要乱走”!此行,教育女儿,要女儿陪同,所有目的一概没达到。温笑此时的样子,也实在是不方便见人。 索性不如算了。。。 温艳阳笑意又起,强忍着走出温笑的闺房,轻轻关好房门,来到院内那株碧桃树下。 石桌旁巨大的洗衣盆犹在,只是盆里的衣服堆积如山,似乎好久没有洗过了。 石桌座椅上,坐着两个人。见到温艳阳过来,连忙起身抱拳。 黑色布衣,身形略高,年岁约四十许之人抱拳道:“温兄,蒙您收留,小弟一家上下,不胜感激,先行谢过了”。声音清俊,声如其人。 黄衣略矮,年纪略轻之人也抱拳道:“我孙破敌,代孙家,谢过温兄。”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孙破敌怒发冲冠,双目通红,悲不可抑。 温艳阳笑着摆了摆手,招呼两人坐下,帮二人将茶杯倒满,道:“墨兄,孙兄,二位原为圣道盛族,今虽蒙难,但同住中州,同为修者,理当互相扶持。谢字,再不要提。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五行宗一击之下,受灾最重,被打的最惨的两个家族:墨家,孙家,此时赫然被接引上了茅山。当然,像孔家,另寻他所,像苏家故土难离,不愿上山,情况错综复杂。 总之,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无奈。 孙破敌道:“温兄,孙家经此一劫,先人遗宝-兵圣真解被夺,族人死伤殆尽,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孙破敌面孔微黄,国字脸上满是悲伤,剑眉紧锁,铁打的汉子,竟当场落下泪来。 墨修仙对孙破敌报以同情的目光之后,叹到:“孙兄说的是。纪元纪年,天灾不断,法制社会,堂皇天下,竟然会出现这种惨无人道的杀戮,我,我唉!” 想说一下自己有多惨?也不对,虽然勾离古剑没了,但好歹一子火山,一女水玉,连老婆玉娘都逃出来了。 再惨能有孙破敌惨?老哥一个,自己还身受重伤,这和灭门,没什么两样。实在不能再说“惨”字,免得刺激了孙兄那本就变得脆弱的神经了。 孙破敌猛的一拍石桌,牵动了他包扎好的伤口,面孔扭曲了一下,大声道:“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墨修仙一身黑衣,杀气从心里涌出,默默点头,表示认同。比孙家好,不代表不惨,其他大小几十口子,可是彻底交代了。 墨家祖宅也付之一炬。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作为大统国在南方的心腹,南温温艳阳,自然是深知内情的人,他喝了口茶,苦笑不语。报仇?谈何容易。 先不说五行宗有多厉害,就是大统国龙呈均也被迫与其达成了协议。 数十百口子的性命与公道,与北漠济州数亿生灵的未来相比,孰重孰轻?龙呈均做出了对他而言,非常明智的选择。 找时间,找地方?公平决斗?以现在的圣族实力,与横行一时,“不务正业”的五行宗实力,两者对比来说,哪有公平可言?现在谈报仇,和找死也没啥区别。 想到此,温艳阳叹息道:“墨兄,孙兄,报仇之事,不妨从长计议。眼下要紧的是,孙兄先养好伤,安顿好,家,家。唉!” 想到孙破敌,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境况,温艳阳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中洲,四洲环绕,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尚可用平静来形容。但济州,仓洲,洋洲,元洲,无时无刻不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有平静可言呢? 墨修仙眼望长空,似乎是在回味往昔的快乐与安宁;孙破敌恨火熊熊,双拳紧握,目光如火。 而温艳阳已缓步回房,墨家,孙家已顺利接引上山,这情况,也该报一报了! 第五十八章 泥水戏中乐(一) 九仙至罗夫,三千里路,独行路。 唐玄衣衫褴褛,鞋已磨破。脚起泡,泡破,血肉模糊之后,伤可见骨。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第六天。 他向着家的方向,前进着。 一路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无不注目这个形如乞丐,双目无神,浑身结满血枷的青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 更有好事者,将这一切拍成现场,发到了网上。 终极文明时代,闲人虽有,但乞丐是不存在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又为什么走个不停? 刚开始,唐玄的身前,身后,身边,总是有好奇的,好学的,好事的人跟随着。但后来发现,这个青年,除了走,一直走,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少数好心人的问询、想要提供善意的帮助,没有回应;多数人的冷漠围观,轰然起哄,没有反应。 于是所有人兴趣寥寥,后来者最多上网看看视频,瞧个新鲜,不再去没啥趣味儿的“现场”。 最后大家断言:这是个傻子。 这么一直走,渐渐,唐玄又变成一个人,向前走着。 而他,仍旧走着,穿过马路,穿过山川,河流,穿过一座座高楼。直线前行。 心外一个世界,心内一个世界。两个世界隔离,封闭着。 唐花瑟缩着,不转,不动,虽然底座与三片叶子,依旧灿烂夺目,但却寂静如死物,全没了往昔的活泼。 唐玄一步,一步走着,不吃,不喝,不睡,不停,身体逐渐到了极限。 他的身体,已经死了。 死后元知万事空。一切的一切,生前拥有,死后便要还给那片天地。 幸好还有唐花,在他肉身即将崩溃,灵魂随之消亡的时候,勉强缭绕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元气,支持着他,继续前行。 但随着唐玄,越来越强烈的死意的压制,唐花缭绕出来的元气越来越少。 它是唐玄创造出来的,唐玄完了,它也会消散在天地间,反哺自然,这是规则。 它又由唐玄掌控,唐玄无意的意识引导,压制,搞的它无能为力,这是道,玄道。 此时唐玄距离九仙山已经九百公里,日夜不停,无眠无休,心不动,腿在动。 因为,前面,有家的味道。 似乎是知道这个人死定了,五缕颜色,金、青、灰、白、红的淡淡的气息,缓缓从唐玄心、肝、脾、胃、肾中渗出,在其身体内游弋着。 就像五条拖着长长尾巴的彩色蛔虫,姿态虽然优美,身躯虽然修长,但分外的恶心、狰狞。 人之一死,虫劫也散;人如不死,终生纠缠。 李元真脚踏虚空,站在古今镜之前,面对“苍生往逝”无数高耸石碑,嘴唇微动。 一个个涵义莫名,高低顿挫的单音字,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嘣,叭,嘛,咙,吽,嗒,呢,哈,唝! 循环往复,出口成型,闪烁着金色大道之光,宛如金色暴雨般,轰进石碑群,那些不断缭绕的灰黑色龙蛇型的雾气中。 字雨宛如飞蛾扑火,被成千上万条,长者万丈,短者数十长的雾气不断吞噬。 李元真额头渐渐冒出汗珠。晶莹的汗珠滑落,沿途划破了空间,深深砸进暗沉的大地中。不多时,他脚下满是深不见底的孔洞。 持续着,持续着。 雾气忽然成旋,一道巨大的雾气形成的龙头从漩涡中探出,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闷吼,张嘴对着还在喷出光字的李元真,吐出一口不太友好的庞大迅猛的气流。 气流宛如浩荡长河,从天而降,隆隆扑向李元真。 李元真声调兀的提高,声音变得凄厉,光雨骤急,然后一掌挥出,化作元气的巨浪狂风,迎向气流,人急退。 一声闷哼,万米之外的李元真嘴角缓缓留下一丝金色血痕,愣愣的望着前方接连天地的巨大石碑群,嘴里喃喃道:“为何,就不肯接受我?难道,我这个同脉,在你们眼中,就那么的不堪?连那个人都不如”? 伏明月赤足站立在大地上。一双洁白玉足,晃的往逝间,暗沉的土地都似乎灿烂起来。 她默默望着情绪有些波动的李元真,无数年来,无数次中的又一次的努力,无数次中的又一次的失败,都看的麻木了!没有一丝表情和动作,就像是在看戏。 李元真摇了摇头道:“吃我的神意,喝我的大道之光,到头来,不听我使唤。真是,真是。。。” 他很想学仓五一样,来一句“檊你娘”,略抒胸臆。但出色的教养,无数万年来养成的心境,强迫着他,不能跟“畜生”一般,没素养,只有摇头,以解淡淡而起的心火。 他可以不跟畜生,“灰尘”,一般见识,但前面苍生往逝中那游荡的雾气,可不是灰尘啊。那是一个个曾经啸问苍天的神,留下来的残念,虽已无神力,但就光靠这神意,便可让破开“化外法圈”的把握增加四成,让“孩子”沉睡的把握增加一成以上。 李元真又想到了“孩子”,这似乎,是那个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字眼儿。但他此可却没了“呵”的心思。 他喃喃道:“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唉!唉!唉!” 伏明月淡淡道:“你还真要灭圣人族,流圣人血,以重现:“逍遥经””? 李元真缓缓摇头道:“世间已无圣人,除非破了这化外法圈,出了这道隐归藏,睡了那个“孩子””。 如果不明所以的人,恐怕会对最后一句:“睡了那孩子”感到有些惊悚。只可惜,孩子不光不给睡,还强到古往来今,有我无敌,至高无上的地步。 所谓睡,不是和它睡,而是让它睡,它不睡,李元真,就只是一条只能守在“道隐归藏”的可怜虫,不敢称神。 伏明月点点头道:“没落星球,修者五境,五行阴阳,尚不能修,遨游虚空更不可想。妄自称祖,称真,称圣,称天,也是,也是。。” 伏明月的字典里,并没有太多的具有攻击性的词汇。 李元真道:“可笑”。摇着头,李元真走了。似乎,圣人不死,大道不止,说的并非没落星球圣族之人。那又说的是谁? 这个问题,就连伏明月都没有想明白。 李元真,出了苍生往逝,踏上“生灭道”。 生灭道是联通苍生往逝与炎火之山的通道。此道阴阳之气缭绕,阴阳熔融,生灭万物的气机,来回激荡着。 恐怕,就是陌离走上这条生灭道,也绝不好受。 但李元真却走的从容不迫,连吐血受伤的咳嗽声,也随着脚步声,渐渐没有了。 熊熊炎火之山,环绕弱水三千。这是规则灭世,都无法灭的始古之物,生在规则之前。 因此,更是难以“借”用,更别提使用。 李元真搜罗了无数年祭品,借了这无数万年,也没破开那“化外法圈”的皮毛。 但又不能不做?做总比不做好!至少说明自己还活着,还在努力,还有奔头。 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不经常努力,怎么体会什么是经常失望;不拼搏一下,怎么体会什么是绝望! 生机一线,都从绝望中来,这个道理,李元真懂,能活这么多年,依然健在的人,都懂。 不借助圣物,神器里面强大的气与意产生的能量,光靠现在,在没落星球里搜刮的东西,难啊! 李元真喃喃道:“或许,那地方的东西,都取出来,还有上几分把握。又或许,加上明月的云顶天罗,就可一举冲开那:杀生三十三,绝灭九十九,还有那无边的“寂灭虚无”。” 炎火之山,柔柔弱水,只可献祭以借之,不可强行催使,想用强,李元真也没那个能耐。借多借少,都要付出或大或小的代价。 这么多年,早已将家底一点点丢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炎山弱水之上,一穷二白的李元真像一个赌徒一样,此时突然有一种冲动:抢过伏明月的云顶天罗,丢进去,明知道结果是完蛋,可总省的心里惦记着。。 但这是最后的赌注了,即便此时已经有些输红了眼,也只有等。和普通赌徒不一样的是,他,赌的很大;他也输不起。 李元真的死寂,也只有在备受挫折,倍感无奈的时候,才会被特定的场景所击破。 “不行,云顶天罗,太珍贵了,天蚕与伏天氏的神通道意,都是不可再生的东西。好东西要留在最后,现在不能,不能想。要留在最后”反复念叨了差不多几千遍。 李元真慢慢扭转头,经“落魂道”,来到“魂兮大罗天”。 道隐归藏,虽然是他说了算,介子危与微子修也可以说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但任何一个地方,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偏偏这种声音还让你无可奈何。 道隐归藏也不例外。如万象古园的那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祖桃;还有桃树下的仓五,不羞辱就不吐火,不吐火,就无法将器物之内的气息,完美的提炼,提纯出来,以最高的利用率献祭炎山弱水。。 如这“魂兮大罗天”,亦如是。 清灵古道主路数十条,岔路千万,唯有这落魂道,名字虽然霸气,但除了黑一点,暗一点,却没什么让人感觉到危险的东西存在。 而魂兮大罗天,名字虽威猛霸气,眼望之,不过是三间木屋,比之唐玄的茅屋,还要小上三分。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庄先生在读书,而庄先生读书时候不喜被打扰。 李元真只有在木屋外,来回踱着步。只是这步履,有些沉重。 这个庄先生,可比滚刀肉一般的仓五,难对付的多了。 半个时辰之后,木屋里面跌宕起伏,一个字喘三喘,似乎还要一个字晃三晃,天问终于问完,读书声止息。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木屋里面的声音,不甚感慨。彰字,拉的老长。 李元真顿住来回挪动的脚步,咳嗽一声淡淡道:“李元真,来访”。 第五十九章 泥水戏中乐(二) “哦?小儿元真?有请”!庄先生的声音,温文儒雅,语气态度也没问题。 只是这小儿二字,差点让李元真,怒气勃发之下,一掌毁灭这个如肉中刺一般的“魂兮大罗天”。 他神裔,李氏,元真,什么时候,被这么欺负过。。。 不过好像比数十年前,语言态度上,要好上不少。如果他没记错,上次庄先生应该是这么说的:“哦?小儿元真?不见”! 对比起来,李元真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幸福之感。暗骂一声自己贱,真贱,比仓五那畜生还贱。李元真收起复杂的情绪,信手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 迈步瞬间,他也暗自警醒着。他修的是无情道,这一天以来:悲,愤,贪,怒。。。诸般情绪上涌,虽说因为“对手”,都与他平级;又或者说;都是他重视的对象,动之患得患失;还是这样说:无数年来淤积的不爽,一次小小的暴动。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警醒的:不无情,何以静寂禅空?不静寂禅空,何以道之极?道无极,何以逆天?不逆天,即便无生无死,但终日苟且偷生,仰人鼻息,又何以解脱?终归是为了自在二字。 推开迎面而来的“江、河”之后,李元真抱拳道:“庄先生好雅兴,只是不知,向以风-骚标榜的庄求末先生,今日何以问天”? 世人皆逐本,庄先生偏求末。 庄求末相貌儒雅,白衣飘飘,望着左边的江,右边的河,以及在江河之间往来穿梭的蝴蝶,摇头笑道:“好雅兴者,逸士,隐士也。逸者,失也,从莡兔,善逃也。逸民者,隐士也,或求智、或全道、或镇噪、或图安、或动概、或激情。吾为囚徒,非逸民,隐士。雅兴愧不敢当,聊以自娱尔”。 李元真道:“先先虽处身于木屋,但这方寸之间,包罗世间万象:江名汨罗,河为黄河,山称大夫,戏蝶往来,岂囚者乎”? 庄求末指着李元真的鼻尖儿,不屑道:“元真小儿,言之差矣。无己、无功、无名皆吾所求;至人、神人、圣人,吾求其末;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绝圣弃智,抱神以静;心无所知,无用之用。宁做泥水之龟,以享戏之乐,勿做庙堂之泥塑,以飨世人之好”。 沉默,沉默良久!爱自由,宁自由,毋宁死么? 李元真仰首淡淡道:“我他么的,不想再废话了!交出“逍遥经”与“庄生梦蝶”,一切皆休。要不然。呵呵呵!!!” 他双眸中似有诸天星辰闪过。刚才对话,太他马的累了。比写甲骨文还累。这样说话才够爽快! 庄求末哈哈大笑道:“杀我后代?毁我皮囊?灼我残魂?还是收回你那些虚头巴脑的山川河岳”?说完,一脸戏谑的望着面孔渐红的李元真。 李元真望着庄求末那张天真无邪,无所畏惧的脸,这不是装的无所畏惧,而是心大到真的无所畏惧。 他似乎有点明白,仓五面对他时候那种感受了。 无从下手,左右为难,无所适从,也无可奈何。 上述那些手段,他都用过。威逼利诱,刀砍斧剁,炼魂抽筋,谋杀、明杀后人。。。而且比这多上一千,一万种,残忍上十万倍,但依然是没用。 什么是不求其所终?爱哪死哪死,家人亦如是。 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活成这个境界了,彻底精神无敌了!一万个李元真捆在一块,也头疼,更头疼的是,想从这样的人手里,要东西。 庄求末那颗超越自由,放荡不羁且大无畏的心,让他今日彻底无语且无奈。 唉!没有逍遥经,怎么去找那个地方?通天经最重外篇,便是“逍遥经”,其也被称为“宝藏经”。不光有那个地方的线索,还可以预见未来而全无隐患。没有庄生梦蝶,又看不懂逍遥经。。唉!多草蛋的逻辑! 更何况,那逍遥经乃是出了名的“活经”,庄生梦蝶,更不能弄死。 暗道一声:我日哦! 李元真,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在庄求末狂放的大笑声中,悄无声息的走了。 今天遇到的,都是滚刀肉! 慢慢再想办法,还能有办法? 李元真走后,庄求末望着江河山川,笑声越来越小,慢慢叹息着,不说话了。 若能身自在,谁愿牢笼里? 还戏蝶呢,你看那拼命忽闪翅膀,粉都不掉一颗,就跟那戏子没化妆一样,太假! 沉默一会儿,庄求末豪兴大发,信手挥毫:末学庄求末,于神历万五元,x会,x运,x世,大败元真小儿,元真小儿,溃不成军,狼狈逃窜! 字迹满意,就是这年月,唉!老了。。可是记不清楚了。。但这有啥么关系呢。 大笑声,又从魂兮大罗天木屋传来。笑声晴朗,以至于落魂道,都明亮了几分。 唐玄,前行第七天。路,越走越偏。 如果正常状态下,他一定会挠挠脑袋,很不自信的问问自己,这是哪?我怎么来这了? 这是一片竹林,竹林无名,但占地不小,山道崎岖,竹林就在半山腰。 唐玄脚步不停,正在穿越这片竹林。脚底已全是灰尘污渍,浑浊一片,宛如穿着草泥之鞋。 也幸好如此,才不至于把足骨磨穿。 北方的落雪,在他身上融化成水渍,浸湿了残破的衣裳,冻成冰,又化成水,水又干涸。 蓝缕的衣衫,勉强可以弊体,身上黑红的血枷还在。往昔莹润的黑白长发,此时已成一缕缕,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形如野人,还是相当凄惨的野人。在纪元纪年时代,也可当之无愧的称之为:最惨形象野人。 谁会关注一个穿行深山竹林深处的野人? “阿弥陀佛,小友请留步!哞!”佛音阵阵,木鱼声声。蕴含着强悍元气的哞字,直直灌入唐玄的耳朵,在其耳中翻来覆去的鸣响着。 “你,你不要挡着我回家”。唐玄被震的意识醒了一丝丝。他声如游丝,意识的轻微觉醒,导致这折磨到极限的残破身躯摇晃着。 即将倒下,倒毙! 但就是这意识清醒些微,导致唐花艰难挣扎的旋转了一圈,兴奋的燎绕出一缕还算过得去的元气。 这一丝元气,支撑着唐玄的身躯虽然摇晃,但没有倒下。 这个声如牛叫的“哞”,太绵长,没完没了,太吵,太烦人了。 全凭意识走路的唐玄,才觉得,为何眼前这么黑?微微晃了晃头,模糊;再晃晃,稍好一点。 一股温润而熟悉的元气,缓缓注入到唐玄的身躯,沿着他的手臂,流过周天诸穴,诸脉,汩汩汇入其丹田。在这股和煦兼容,慈悲普渡的外力催动下,唐花开始缓慢,但持续的旋转起来。 “安,雨,轩”?唐玄喃喃道,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他死不了了,无论外力还是内力,只要唐花正常运转,就不会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憋屈死,憋屈到累死。 或许求死不是唐玄的本意,但他过度的悲伤,执着的思念,刻骨的相思,如死灰般的意念差点让他下意识的死掉,自己把自己弄死。 “阿弥陀佛”。 唐玄:“?” 第六十章 化生重铸体 世间,关注,关心唐玄的不多,因为他本就是个孤儿。 如中洲统国龙呈均,虽称之为变数,但在仅仅只是变数而已。 在变数成为大变数或者惊天变数之前,只能与无数“变数”一起,放在静观天下的文件柜中发酵。以他日理万机的繁杂事务来说,不可能为了其中一个变数,便去浪费他原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的时间。 但不多,又不能说是没有,例如四叔唐君生,师娘、叔娘、婶娘于凤清,还有唐氏的君豪,君婉,君休等老一辈唐家族人。 毕竟,唐玄也姓唐,出门代表着已故唐天道老爷子。这不是门派中的事,这是家事,没什么好避讳的。 唐无伤,带着唐门众人的嘱托,应声出马了。身边当然还跟着那个差点把唐君生小楼夷为平地的蔡姚。 还有那个颇为倒霉,送丢了人的小孔,孔明。回去孔家哭诉之后,被亲爷爷孔希孔海扁痛斥一顿,又被赶出山来,鼻青脸肿的带着熊猫泪眼,四处找唐玄。。。 还有安雨轩,他一边与楚无难纠缠着,一边惦记着这个让他颇为蛋疼,而又难忘的“兄弟”。 就连曲流觞都动了,这可是她钦点的“准女婿”。 当然,还有萧红颜,不过,她在网上,看了好事者发的那个视频之后,只不过静静的点了关闭,凝神之后,报以一个朋友间的同情神色,仅此而已。 动静最大的当然是温笑。当她一个一个看完好事者在往上发的那些关于唐玄的视频,又和孔仙仙通了电话之后,眼睛已经肿成了樱桃,泣不成声,心痛如刀割。 墨火山好奇道:“笑姐姐,你这是要出门么”?他不敢问温笑为什么哭,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这个光头笑姐姐,有多彪悍,他可是身有所感。 温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噎着,有些心不在焉道:“嗯”。 墨水玉拉了拉哥哥的手,小声道:“你让笑姐姐,带上我们呗,呆在山上好无聊哦。都没人陪我们玩了”。墨水玉更加不堪,刚满十四岁的她,虽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但是胆子颇小。 墨火山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也只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么有难度的事交给他,不由得有些踌躇起来。 光头笑姐姐,对水玉还算温和,但对自己,动辄敲脑袋,踢屁股,力大如牛,招式如电,兴致所至,防不胜防。 不由得让他大生畏惧之感,呐呐的不敢出声。 其实温笑虽然好玩好闹,本性也不是特别暴力。但最近情场不得意,再加上,头上光光、形象大毁,这脾气就变得暴躁了一些。 刚好,墨修仙又让火山与水玉,多跟这个茅山之宝亲近,亲近。 送上门来的出气筒。。温笑这下手又黑了些。使得两个墨家掌珠,挨的和看的,都有小小心里阴影。 哭着的温笑,今日似乎心情挺好,望着兄妹两个大眼儿瞪小眼儿,谁都不敢吭声的情形,不由得扑哧笑了。 温笑道:“姐姐带你们一起去”!性子狂野,敢想敢干,从来不认为未经墨修仙同意,就拐跑人家一双儿女,还是仅存的,有啥不对。 只是她说完之后,温笑依旧洁白如玉的俏脸,红了。 墨水玉对火山道:“笑姐姐,好美,好漂亮,我长大了也要这样”。说完,水玉有些羡慕的望着温笑的大胸脯,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小胸脯挺了挺。 火山点了点头,瞄了瞄温笑如花娇颜,诱人犯罪的身材,吞了口口水,露出神往的表情。 随之一声闷哼,被温笑一拳敲在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只是这响声虽然,却不重。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奖她的身材和美貌呢。。温笑也不例外。 温笑慎之又慎的将一只酷似温艳阳那个“七宝鼻烟壶”的东西,塞进背包里,带着火山,水玉,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闺房,在内院门外,却被早有准备的温艳阳与墨修仙堵了个正着。 温艳阳沉着脸,瞪着温笑,不说话。如果目光可以吓退女儿,那么兵不血刃,是最好的结局。 往常通常做贼心虚,乖乖溜回去,另寻它路的温笑,今天一反常态,毫不示弱的对视着,没有一丝一毫妥协的意思。 墨修仙也瞪了火山,水玉一眼,吓得他们两个一缩脖子,躲在温笑背后,只敢把眼睛,偷偷露出来,静观其变。 温艳阳心中有些气馁,估计今天是够呛镇得住场面了。长叹一声道:“去找他”? 温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许久,大声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我便喜欢他;我爱他;我认定他是我温笑这辈子的男人;我见不得他受苦,我看他现在的样子,心都碎了”。 强忍着即将狂涌的眼泪,温笑继续道:“我要去找他,你莫阻我!” 温艳阳叹息着望着女儿,这无比倔强的眼神,这执着到决绝的表情,似曾相识。 温艳阳道:“值得么”? 温笑道:“不想,不问,不看,不听!” 温艳阳道:“他有仙仙了,仙仙有了他的孩子,哪天,仙仙回到他身边”? 温笑笑了,笑容很美,轻声说出了一句,惊艳了墨火山与墨水玉,整个后半生的话。 温笑道:“我,也,要,给,他,生,猴,子”! 也?也?也??生猴子??? 温艳阳想了半天,叹息着,他清楚闺女的脾气!以茅山三才:温茂,温冒,温笑的本事,闯不出与天下七道一样的名头。 因为他们三兄妹背后,站着真人温艳阳,站着悍妇曲流觞。 温茂与温冒已奉命前去北极瀚海洋洲赈灾,今日,他有充分的理由阻拦温笑。 过去曲流觞同意,是因为不知道孔仙仙的存在。圣门遭劫,他与孔老头频繁沟通之下,所有情节,曲折尽已知悉。但曲流觞没有最新的指示,现在拦着温笑,万一闺女想不开,那可真是草蛋了。 想到老婆曲流觞怒发冲冠,举剑追杀的场景,温艳阳不由的头皮发麻。一见钟情,也未必都是好事,不是么? 没有悍妻,这闺女也是心头肉。。温艳阳窝心了。 就这么便宜唐玄那小子?虽然那小子也没啥不好。唉,不是公元纪年了,纪元纪年,我这思想太保守了?人口日益减少,一夫一妻制早已名存实亡。任何自由恋爱都是受“五洲宪章”保护的。。。 忠诚也不过是道德标准,不是宪章标准。总比明着一夫一妻,实则,有能力的多吃多占,吃干抹净,老实人竟捡些昂贵的二手。。。 扯远了。。温艳阳思绪奔腾,凌乱着:道门清净之地,这闺女,也太敢说了。。。 温艳阳神思不属的时候,墨修仙早就拎着火山与水玉奔回自己的院子。 墨水玉小声嘀咕道:“哥,啥叫生猴子”? 墨火山喃喃了半晌,肯定的点头道:“公猴子与母猴子在一起,生小猴子,爹,你说我说的对不”? 墨修仙修长的身躯一震,脸庞扭曲着。 语言太丰富,他们还小。这下轮到墨修仙头疼了! 唐玄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梦见唐花爆裂开来,成了烟花。盛放在无垠的黑暗之中。 烟花绽放,无穷无尽的气流激荡着,带着大地母亲的气息;带着万物为之欣欣向荣的气息,绵绵不绝,温和纯净。 更奇妙的是,烟花似在身体里绽放的,而那蓬勃的气流,无处不在的肆意流淌在他身体各处。 每当这股气流失控的时候,便有一股彪悍的灰色气息,将其镇压,使其老老实实的,按照唐玄潜意识的指引下行走。 茅山岩亿万年成清静土,其色灰;清静土亿万年成“铁树开花”,其色蓝;铁树开花亿万年成化生土,无色而透明。 靠无尽时间,演绎出来的后天规则之外的事物,何其牛x牛b不牛c。 于无尽岁月中,靠自身的积累出来的那种厚重与磅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之气,逆天庞大。 若无至尊元气:五行凸而压五行,阴阳乱而镇阴阳,那种品质上的绝对镇压。一在茅山,二在竹林,唐玄早就被“撑死”了。更无论说唐花还被压制成虚实之间的奇妙事物。 但化生土,生机之气再霸气,唐花也只给了它一个底座,三片叶子,四个席位。。其他是虚位以待,未来无法想象。只是唐玄,无知无觉,顺其自然,懵懵懂懂,随心随性,不知道而已。 曰大乘至道,体刚,气长,心灵。唐玄连气长,心灵都没求过,更无论体刚。这是他致命的短板。 如今,短板没了。 化生土的生机,精气,在恢复自如状态下的唐花牵引,受极度空虚至死之躯的诱惑,开始疯狂的修补,改造起唐玄的躯体。 更加上新增加的火属性的燃烧锻造,让唐玄不光在睡梦中恢复了生机,更是破茧成蝶。 可称之为:竹林梦道! 不刻意,不强求,一切随缘而来,一切随情而来。 此时,唐玄不只是体刚,气长,心灵。 这人道三境之中,还蕴含着厚土之重。大乘至道这基础打的坚实无比。 可叹这虫劫,可惜这虫劫。 五色迷蒙,金,青,灰,白,红。虽然早已随着生机的焕起而消失不见,但更可怕的干扰着,使得唐玄的气机,止步在等同于武道先天境,巅峰。 小乘密道武道先天境巅峰,亦等同于大乘至道之灵道三境之法生。虽然唐玄还无法,但境界已到,其法,或早或晚矣。 这是,宇宙核心,没落星球的极限。 不过,玄道,此时算是踏实了基础,摸到了门路。不光有了理念,还有了修炼的法门的雏形: 唐花本是元气根, 化生添叶抖精神。 规则之外成花叶, 万般世情着色深。 无边生机重铸体, 竹林深处有佛音。 花成之日开寰宇, 玄道万古第一人。 是日,是夜。 无风,无雨。 竹林深处,只有佛音阵阵。 佛陀身旁有道:云烟缭绕,红白相间,焕发着勃勃生机的躯体,时隐时现。 第六十一章 竹林佛说禅 圆觉大师,俗家名安笑长,有子名雨轩。 长途跋涉,牙都没刷,从法华山普度寺,一路佛陀步,狂奔。 老和尚终于在新余市境内,这座不知名的竹林内堵住唐玄。 一切的操劳,不过是因为安雨轩的一句话:“快去救我哥们,否则断绝父子关系”! 大师倍感无奈与焦虑。电话那头安雨轩的剧烈喘息声说明,这小王八蛋,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干坏事儿。唉,希望是后者,起码,没什么危险。 一边狂奔,一边开动脑筋,一边摆弄手机,查着资料。 纵身跃起,避过即将撞上的大树,他不由的暗自埋怨:这混账东西,救人就就说救人嘛,唐玄是他唯一的哥们儿,这个他知道,但去哪救?咋救? 好在安雨轩又断断续续发了几个彩信过来,从上面的水印看,有时间,有路线,倒不至于太过离谱,误了脚程。 安雨轩语气急促,似乎事态紧急,情况严重。圆觉大师,带齐了降妖除魔以及紧急抢救等一应家伙什儿。就这样,丁零当啷的跑了千多里路。 要不是收到消息略晚,恐怕此时的他,早已跑到曲阜,速度惊人。 唐玄醒来,只觉得一身轻松与舒爽。撕开身外那层让他感觉到有些气闷的厚壳,他便钻了出来,在清晨的微风中舒展了一下四肢,浑身有些僵硬的骨节,哔哔啵啵,发出快乐的声音。 此时的他,哪有一丝濒临垂死的样子。 圆觉望着唐玄,真是辣眼睛啊。 他微闭双目,唱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真是好身材”。然后又忍不住睁开眼睛成一条缝隙,打量着这个光不出溜的“出众”青年。 肌肤光洁如玉,足以让最青春靓丽的少女,升起嫉妒之意;皮肤闪光,肌肉紧绷,貌似有些单薄,但举手投足之间,无意中带起的震荡劲风,足以说明,单薄背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一头黑白分名的短发,在冉冉爬到竹木梢头的暖阳照耀下,闪着光。 当然,雄伟壮观就不用提了,让圆觉暗暗心生比较之意,又颇觉的自愧不如。 幸好,竹林深处,没有行人,否则圆觉大师,都要转身而走,装作不认识他了;也幸好,竹林深处,没有行人,安笑长放下佛念,秉持禅心,还可以继续眼观不辍。 完美,完美到让人不想转移目光。对美的欣赏,是不分洲界、性别、种族和年龄的。 唐玄望了望这个大胆窥伺的老和尚,苦笑着摇了摇头,背转身,从三玄空间里拿出衣裤鞋袜,慢条斯理的一件一件穿上,脑子里仍在回想着那奇妙而舒适的梦。 至于对面这个外貌酷似安雨轩的老和尚,看都看了,还能咋样?总比茅山那次,顶着个照明灯,在那么多人面前现世,要好的多的多。 穿好衣服,唐玄转身,躬身抱拳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做人当感恩,若不是这有些“色迷迷”的大师,他这次恐怕是真的完了。跟入了魔障一样,无法自拔。 圆觉低诵佛号,暗叹了一声,此子境遇,意志,处变不惊的心境,比自己那小子,强太多了。也难怪视之以“友”。就以被看光光来说,常人早就手忙脚乱,做娇羞状,失了方寸。 可眼前这个青年,却看不出一丝慌乱,有的只是无尽的自然与坦然。 不执迷,不虚妄。此子佳。 他可不知道,唐玄是有些习惯了。毕竟,同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唐玄望着目光迷离,陷入沉思的大师道:“安公子可好”?他可不想让老和尚继续意淫下去了。说完之后,唐玄便寻了块干净地,坐在老和尚的对面。 圆觉道:“安施主,身体安康,倒是小施主,一身武道修为,已晋先天,心境也颇为不俗,敢问施主,可有执事”? 唐玄缓缓摇了摇头。所谓执事,就是公元纪元那会的工作。 圆觉微笑道:“阿弥陀佛!世间执事不外乎元士,商士,卫士。以及洲卫之属。商士重利,元士劳苦,卫士虽然危险,却可不负一身所学。” 历史发展到现在,不光地理形势变得明了,就连社会分工也变得简单。复杂而虚妄的东西,都被历史遗忘,更被无情的自然所吞噬。 简单-复杂-简单,演进,变化,是为万物一个大循环。 想生存,想延续,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务实,也必须要务实。 天下三士:元士者:教士,学士,工士,政士等。人尽其才,人尽其用。围绕着人的天性,衣食住行的供应做文章。如龙呈均,便是大政士。此“士”,收入相对较低,但根据岗位重要性,待遇大为不同。 卫士者,有拱卫五洲四海之意。中以修者居多,修武道称武士;修其他,便称法士。 他们走在对抗天灾的最前沿,责无旁贷。收入较高,死亡率也较高。是纪元时代最危险的职业。当然,还有负责地方安全保卫,处理不法之徒的洲卫。 洲卫,在保留着公元传统,地理,文化等未受到灭绝性破坏的中洲,称为市卫;而在北漠济州,又被称为绿洲卫;东极元洲被称为树林卫;到了南极洋洲,又成了岛卫。 不事生产,职责单一,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在,相对好干,所以收入尚比元士低。 商士者,比较特殊,分工更细:商首,行商,坐商,商号,商记等等。将占人口最大基数的元士产出,汇通五洲四海,同时还负责物资的仓储,管理等。有钱、有社会地位,算是纪元时代的尊贵阶层。 天下三士,政士为首,负责统筹全局,不过商士实力强劲,资源雄厚,地位尊贵,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宁做商士衣,不为修者妻。 五洲币的多少,决定了生存环境的好坏。由此导致了商者尊,修者卑的局面。 而催动元气对抗沙暴,拎着刀剑血拼海啸的修者,成了普通民众眼中的悲剧阶层。 这些唐玄都懂,想了半晌这些从网上得来的资料。 唐玄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默默半晌道:“嗯”。 此时的唐玄,很难与当初陌离带他遨游虚空时,天上的那个青年,联想到一起。光顾着炫一身神通道法,且有离愁的陌离,他以为达到了目的。但结果和他以为,却是两码事。 都知道,天上的那个青年,是老神仙所看重的人,但谁看清楚了? 佛音响起,竹林幽寂,两个人沉默着。 佛曰,不可着相。这个世界,有此修为的年轻人,不多了。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站出来,守护生灵最后的疆土,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家一起努力,总有出路。就连佛,也不能坐视这片美好的世间,就这样被吞噬,被毁灭。 他圆觉,便是卫士-法士。 唐玄忽然笑了,洁白的牙齿,灿灿生光:“义之所至,义不容辞,义无反顾”!说完,便望着圆觉。 而老和尚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却是纯净的固执;真诚的坦然;毫无欲望的心。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掀起一片竹浪,他此时觉得,唐玄已然成,佛。 明心见性,顿悟成佛。以一颗纯净无暇的慈悲心,去面对这个波澜起伏,风雨飘摇的世界。 不远千里而来,值了! 竹林百里外。 唐无伤与温笑无意中会师。 蔡姚扑进温笑的怀里,眼圈红了,眼泪不断。 大家都没说话,更没有互相指摘一下彼此经过长途跋涉,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而弄得颇为狼狈的形象。 只是互相点头致意之后,便纵身,向山脉深处出发。 看来,唐玄那条直线的行进路线,都研究的颇为透彻。。 所有人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唐玄,你在哪?可还活着”? 如果真是一直不停,不吃不喝不睡的走着,恐怕已经,已经。。。。。。 温笑一马当先,宛如离线之箭,不惜元气,沿着山路向前窜去。唐无伤紧随其后。 所有的心事儿都抛在脑后,就是温笑,也按耐住仔细打量火红耀眼,面露焦急神色的唐无伤的强烈冲动,全力赶路。 找到唐玄,再说。 劲风呼啸,雷鸣震震,蔡姚飞跃而起,右手引雷镜,借雷电之力,越过最前的温笑,一马绝尘,似乎跑得快,就能先一步找到唐玄。 可是孩子,你认识路,知道怎么找么? 竹林六十里外。 安雨轩一身风尘,满身血渍,拎着江湖剑,死命赶路。 “楚无难,孙子。等你安爷爷找到哥们儿,再和你们这帮孙子算账,诶呦。”安公子捂着兀自往出渗血的胳膊,脚尖轻点,扭头换个方向,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那个方向,似乎隐隐传来老头子的叫魂儿声。。。 想来想去,安笑长靠谱嘛?靠谱怎么刚生下他,就抛妻弃子,毅然出家,投身到卫士群体中去? 了却尘根性,慈悲度世间??? 唉,理解归理解,怨气归怨气。可以同时存在。 同为商士,安家与楚家的纠缠,可谓缘起而不空。幸好老头子并没有撒手不管,人丁单薄的安雨轩才能支撑到现在。 至于此时,筋疲力竭只剩下死撑的他,与望情形可能还有半口气的唐玄见了面之后,又怎么样?见到再说呗,老头子总不会不管。 “唐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安雨轩,来了”!一边疯狂跑路,一边暗自咬牙红眼,安雨轩速度更快。 竹林四十里外。 孔明外表看起来比最惨的唐玄还惨,一边在深山中磕磕绊绊的缓慢前进,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唐玄,唐玄?你在哪?我是小孔啊,我是送你的小孔啊”! 声音哭腔浓重,带着惊惧恐慌之意。 再找不到唐玄,他真的会被脾气火爆的孔希孔打死,绝不会留一口气儿。 竹林内,暖阳下,二人依旧盘膝相对而坐。 圆觉微笑点头,浑身散发出朦朦的金色光辉,也不知是元气使然,还是日光使然。 任何鼓励,打击,赞赏,诋毁的话,对这样一个青年来说,都是多余的。 人人纸上寻经义,喃喃不住诵者多。 若是这般能得悟,遍地凡夫成佛陀。 有些人一辈子修持,诵念,自以为心诚,却茫然无头绪,难得正觉,更难解脱。他们缺的是自然,缺的是慧根,缺的是不执着于看空,勘破的觉悟,缺的,是一颗慈悲心。 而有些人,生下来便是超脱。 第六十二章 竹林吃竹虫 不幸的安公子,在距离竹林深处,尚有三里远的地方被堵住了。 竹影摇曳,似乎觉得距离已经很近了,但群敌环伺,竹海悠悠,似乎无边。使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楚元礼挥舞着宝剑,跳脚得意大叫道:“姓安的,赶紧投降,让老子将你打成白痴。哈哈”。如此聚众凌寡的欺负往日冷酷到底的安公子,想想都兴奋,更何况是身临其境。 说完,还偷偷瞄了瞄面无表情的堂哥楚无难,还有那个美的冒泡的龙笑梅,暗自吞了口口水。但二人的表情,令他很失望,难道自己的语言不够大气?还是自己舞剑的动作,不够潇洒? 楚无难皱了皱眉,暗骂一声白痴,废话之后,没有说话。而龙笑梅,只是注视着面前白衣染血,眼神平静,握剑直立的安雨轩。 像楚元礼这样的人,在楚家也是少数。如果世界上,这样的白痴多了,岂不是乱了套。要不是他是老剑神的唯一的侄子,恐怕早就被楚家扫地出门了。 安雨轩摇头缓缓道:“中洲武馆,两大先天,也来趟这趟浑水。实在让我有些意外,代价不小”?他没有看楚元礼,而是将目光投向龙笑梅与陈慕。 那个平时一只手就可以打的满地翻滚叫爷爷的角色,不论怎么显摆,都无法让他提起关注和回应的兴趣。 龙笑梅扑哧笑了,灿烂如兰花开放:“三百万五洲币,擒下你,送到南平-楚府”。 这一笑,让楚元礼的魂掉了大半儿,宝剑也当啷落地。瞬间变得心痒难搔。 要不是知道龙笑梅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他,还有那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近一般的武道先天陈慕也站在旁边,他都要过去说一声:“美女,你好,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之类的话了。 安雨轩微笑道:“哈哈,我这么值钱呀,三百万五洲币,够在雾城置一所宅院了,我放弃抵抗,钱分我一半,可好”? 说完,右手一紧,江湖剑尖前指,意思不言而喻。龙笑梅蹙眉不语,陈慕冷哼一声,负手而立。 楚无难插口道:“安兄,何必如此?只要你放弃六安,南平以及周边六个市的产业和十五个地产项目,两家当可握手言和,交个朋友”。 安雨轩摇头道:“我是正正经经的经商,和你们坑蒙拐骗不一样。道不同,不用再讲了,我交不起你这样的狗屁朋友”。 安雨轩剑眉直立,元气涌动。 楚无难苦笑摇头不语,楚家也有楚家的难处。 安雨轩说的没错,安家秉承诚信,品质,无论是地产还是商业,都讲究一个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最近这些年的商业竞争中,楚家渐渐不敌,不得不来武的。 可楚家也没落下啥好处,不择手段得来的五洲币,除了养家糊口,就是购买一些稀奇古怪,非常昂贵的东西。怀着寥落的心情,带着感恩戴德的表情,孝敬给上面。 美其名曰:家族荣幸,理当供奉。 偌大的楚家,其实比安家还穷。就是这次花巨资,请动中洲武馆两大先天,那钱也是借的。若不是被逼上梁山,谁爱在这个纪元时代,干这种杀人越货的缺德事。 气氛顿时紧张,楚元礼跃跃欲试,捡起宝剑,凝眉瞪眼。 而龙笑梅却柳眉紧皱。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兼职赚外快,而是关键时刻,拉安家一把。越是这样的世道,这种安家的集团商号,越是不能倒,而且是越多越好。 这是他叔叔,中洲大统国龙呈均说的。 安雨轩目光缓缓扫过楚无难,陈慕,龙笑梅以及十数名虎视眈眈的楚家族人,透着冷意。 突然,安公子,仰天狂笑,随后江湖一摆,浑身黄蒙蒙的弥陀气,激荡着,气势不断攀升到极致。此时,一身是伤,英俊潇洒的安雨轩,宛如战神一般,一副拼命的架势。 楚无难手一扬,楚家子弟围拢而上。 龙笑梅,陈慕反而缓缓退了几步。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要负责别让安公子跑了,压住阵脚便可。高手一般都是关键时候出场的。 “救命啊,老头子,安笑长,圆觉大师!再不来救驾,你安家,可要绝后啦”!安雨轩仰天狂吼。场内紧张诸人,凌乱在竹林风影之中。 “阿弥陀佛”,老和尚敲着木鱼,望着前面的青年,肚子咕噜噜乱叫。 唐玄正在烤“竹虫”。 竹虫又叫竹蜂,笋咀,指头般粗大,纺锤型身材。 竹虫被烤的金黄,浓烈的奶香味与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 唐玄的脸被火映的通红,将一串烤的焦香四溢,分外诱人的竹虫递给老和尚道:“大师,您先请”? 老和尚默念佛号道:“施主,不必客气。嗡嗡嗡。。”这个难受不是?啥都带了,禅杖,木鱼,降魔杵;纱布,海绵,小镊子。 就是没带些干粮。。。 唐玄撸了一串竹虫,嘴里油光四射,呢哝道:“香,真香”。一串又一串,现烤现撸,新鲜热辣。 “大师,真不试试?这虫子是素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行深波罗蜜多。。色不异空。。舍利子。。六处法。。。无人相、无我相。。。。四大皆空。。。施主,请自便”! 世人皆有缘法,凡人也好,佛陀也好,要活下去,就得吃。谁也不能要求别人跟你一样的饮食习惯和行为方式。。 老和尚都没有,没话找话的劝唐玄莫杀生。而唐玄吃到兴起之时,反而不断的唠叨着:香,真香!大师不试试? 太香了,呃不,太烦人了。圆觉大师入定了。 唐玄耳朵动了动,放下空空的竹签子;圆觉大师睁开双目,诵了声佛号。 两人腾身而起,几个呼吸间,便来到安公子呼救的地方,来得太快,竟然还没有开始打。 唐玄扶住摇摇欲坠的安公子,望着他凄惨的模样,笑了:“当日一别,兄弟,你可好啊”?没死没残,就是好事。受点伤,江湖儿女,不必提了。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安施主,你没事儿”。然后便开始给出家前的儿子,出家后的安施主,检查身体。不多时,点点头,都是些皮外伤,身体疲惫了点,血流的多了一点。传宗接代的地方,也无恙。 安公子此时精神大振,大吼一声道:“扶住我,我还可以,继续,干,他么的,一架”。宝剑紧握,气势昂扬。 然后他嘴唇微动道:“一会儿瞅机会,唐玄带我先跑,老头子,你先顶一顶,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嘿嘿。” 在然后用眼睛瞄了瞄唐玄自语道:“伤了次心,走了趟路,怎么整的跟整容一样。。以前是帅的不相上下,现在帅的连我都嫉妒。。这样也行”? 圆觉大师,顾不得跟这个不孝子置气,点点头拎着禅杖便要上前,唐玄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 唐玄道:“大师意欲何为”? 圆觉道:“阿弥陀佛,楚家与安家纠缠已久,这件事,与施主无关,照顾好安施主,此地便交给老衲了”。 和安公子的见识毕竟不一样。安公子还停留在他爹虽然是佛祖境,等同于先天,但他是累赘,唐玄马马虎虎比他强些,真打起来要够呛。 而圆觉却见证了唐玄从武道人王境晋级到先天境的全过程。 对面两个先天,己方也是两个先天,实力对比差不多,没必要跑路。至于楚无难以及楚家其他人,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内。 自己上来,干倒一个半个,唐玄压阵,大家聊一聊,改日再约,今天这事,差不多就了了。 唐玄微笑道:“大师的手,是用来救人的;大师的心,是用来度人的;大师的法力,是用来挽救苍生未来的。佛要发火,那便非佛。安公子是我的兄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此地之事,义不容辞”! 说罢,唐玄拍了拍安雨轩的后背,将他推给圆觉,便给了一个安公子,威武雄壮的背影。 圆觉大师叹息着,默默。 佛若发火,那便非佛。讲什么金刚怒目,讲什么降妖除魔。。皆是虚妄。缘起而性不能空,便是心动了,便是心念起了,即便找出万千种理由:越说越错。 “阿弥陀佛”,看来,这治伤的东西是带对了,自家小崽子,太需要了。“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的老和尚,将龇牙咧嘴,一脸崇拜状的安公子,丢在地上。 陈慕动了动,负手而立的双手,缓缓下垂,手腕微悬,望着缓步走进的青年,目光凝重。 龙笑梅则反复念叨着那句唐玄随口而出的话:“佛要发火,那便非佛”。 若是唐天道,陌离还在的时候,一定会发现,经历过由生险死,由死托生之后的唐玄,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随心随性,都透出一种避世,隐世的消极,此时,却因为朋友之意,救命之情,这段时间的经历,变得有些积极。 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不再是让,忍和逃避,而是直面面对。 入世炼情与隐忍逃避,玄道与过往的生活环境与生活方式,前后都是对立的矛盾。 而唐玄,无疑迈出了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喜的一步。 而出生在宇宙核心,没落星球的他,道隐归藏的人不出,那么在修者界,他无疑已经站在了顶端。 第六十三章 剑扫一大片 “兀的那个小秃驴,我劝你莫趟浑水,该去哪念经,就滚去哪呆着。你,你。莫要再向前走了。再向前,你家元礼爷爷,信手一剑砍翻你,让知道后悔药,没。地。方买。。。。去”。 陈元礼越说声音越低,渐渐的由大喝,变成呢喃。 虽然己方人数众多,但他却感觉到无比的孤独。前面那个缓步走进的“小秃驴”,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吼上几嗓子,心里倒是轻松了一些。 本来站在队伍最前,准备冲上去狠狠收拾安公子的他,缓缓向后挪动着脚步。 楚无难握剑的手,青筋暴突,眉脚直跳,胸口剧烈起伏着。 有些敌人,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你生出恨意;而有些同路人,一想起来,就感觉到恶心,甚至想不顾一切的一剑捅死他。。而唐玄与陈元礼,就是鲜明的例子。 唐玄,一步一步,走了十数步,来到竹林空地的正中。一脚踏出,足下竹叶飞旋。黑衣飘飘,短发晶莹,目如晨星,眉头微舒,表情淡然。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他顿住脚步,微笑的望着楚无难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商士之间的事,就用商道来解决。练成武艺,学成道法,进了修门,不是用来打打杀杀,更不是拿来欺凌弱小的”。 楚无难尚未说话,楚元礼便大叫道:“放屁!不打架,不欺负人,不踩人,哪有快乐可言?这么辛苦,练这玩意儿,学这玩意儿干嘛”?如今,他站在楚无难以及中洲武馆两大先天背后,底气足了起来。 楚无难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道:“愿听高论”。 唐玄抬头向天道:“是为了站的更高,看的更远,心更自由。那是大自在。” 转而望着楚无难微笑道:“而刚才那个,那个元礼兄,所得的不过是恶趣味,快在一时,沉迷于此,会有恶报”。 楚无难默默,就连陈慕与龙笑梅都神色微动。这些道理他们都懂,但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或本身素质不行,或随波逐流。。。无奈啊。 大自在,谈就容易,做,难! 楚元礼举剑大喝道:“兀的那个小秃驴,说就说的动听。你的恶报就在眼前了,无难,还不下令动手更待何时”? 楚无难实在忍无可忍,一巴掌将他拍到后面,下手不轻,元气都用上了。然后不理哼哼唧唧,一脸不值钱怨恨挂在脸上的他,扭头过来面向唐玄。 就不能有素质一点?面对一个实力莫名,极有可能是先天境高手的人,张嘴秃驴,闭嘴挑衅。人家没理你,那是人家有涵养。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拉低了楚家整体形象评价。。 楚无难苦笑道:“族弟不懂事,见笑。兄台高论,我也认同,但说是容易,行之不易。今日之事,前因错综复杂,若有余地,我亦想和安兄、兄台把酒言欢,何必刀剑饮血。”。 唐玄点头道:“是否,今日事了,明日之后,便不再纠缠或与安家为敌”? 楚无难缓缓摇了摇头,沉默半晌道:“我观兄台乃性情众人,所以就实话实说。利益之争,涉及家族未来,不会因无难的胜或败而简单了结。或安家退让,或楚家无力。或可止”。 唐玄低声道:“这,就是因利而生恨?利,真的如此重要?恨到非要不计代价毁灭对手?似乎与我在孔家坳产生的那种恨,不尽相同。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种恨?又有多少种爱”? 唉,暂时还是想不明白! 唐玄苦笑摇头,右手掌心轻翻,一把古朴寥落的桃木剑出现在掌中。 二尺二玄桃心剑,在其掌心滴溜溜旋转着。左手前伸,淡淡道:“请”! 意念方动,一股不属于玄玄气的狂猛气息,突然从唐玄四肢百骸,丹田血脉狂涌而出,宛如天河倒灌。 发丝根根竖起,浑身膨胀欲裂,让唐玄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强烈憋闷感。 楚无难微微点头,心中有股不安感莫名而生。表情沉重的他挥了挥手,四名蓄势待发的楚家子弟,大步向前,长剑高举,寒光闪烁。暴喝间,窜步疾出,两剑前胸,两剑双腿,配合默契。 “唐玄,小心”!安雨轩有些紧张,按照以往的情况下,唐玄或者出那式“哀思”,或者出那朵古怪的“花朵”。要是前者,可就死定了。 楚家剑手可没他安公子那么好心,这也不是切磋。没人会手下留情。 他不由的紧张的瞪起了眼睛,又瞪着不明所以的圆觉大师,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这小子要是把剑背在背后,一副木头样。你就赶紧冲进去救人。赶紧的,小药瓶先放下,拐棍拎起来,握紧,对,对,就这样。我去,你敲我头干嘛啊”。。。 唐玄笑了,灿烂明媚的笑,出现在他脸上。彷佛,面前便是熟悉的罗夫后山,熟悉的花满楼,而熟悉的二老头陌离也在面前微笑。 他的笑,真诚而和煦;他的思念,不在面而在骨。 面对着这种突如其来的笑容,对面未动手的诸人,神情都恍惚了一下。笑得好看的女人很多,笑得如此诱人的男人,可真不多。今天算是饱了眼福了。 呸呸呸,我这想什么呢。。。 望着疾刺过来的剑尖,又转回目光,凝视着仍在转动的二玄剑,缓缓道:“生者死之始,死者生之始,经历这次生生死死,险死还生,我于二玄剑式,又有所悟。我这一式花满楼的第一招,名-伐木。嗯,对了,我觉得,建楼应该从伐木开始。喝!” 疾刺的剑尖与从容自语的唐玄,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爬起来的楚元礼都觉得,这太不科学。一个剑式如电,一个罗里嗦,偏偏,罗里嗦完了,剑尖还没有刺到。 陈慕的表情变了,口微张,虎啸隐隐;龙笑梅的表情也变了,双手如鹤喙,小嘴儿微张,鹤唳声传出。楚无难亦是一声大喝,一剑,向前面斩去,虚空中,激起一道三尺长的剑芒,飞射向前。 这一式名字粗俗不堪的“伐木”,太恐怖了。 唐玄长臂轻挥成圆,姿势如砍一株千年老树般,玄玄气,不知名的无比狂暴气息,一起疯狂涌入到二玄剑的剑身之内。他避过了安氏父子那个方向,其他方向,全方位无差别攻击。 二玄剑宛如苏醒了的绝世神剑一样,红蒙蒙美艳绝伦的剑身,荡起一圈凝而不散的红芒,红芒嗡鸣一下,便迅速向四周扩散,再扩散。 狂飙四起,竹叶翻滚如浪。以唐玄为圆心,四周尽成真空,干净到彻底。污浊的气浪向四外翻滚着,气浪正中,透出一圈纤细,但刺眼的致命红芒。 陈慕与龙笑梅对视一样,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一头猛虎虚影,一只白鹤虚影,从二人身后呼啸腾空,猛虎,白鹤皆为元气,拳意凝成。 随着两人怒喝声,猛虎带着滔天的气势前冲,而白鹤也展动着羽翅,俯冲而下。 数十米方圆,狂风呼啸,竹浪滚滚,视线全被遮挡。喀喀喀,无数巨竹清脆的断裂声传来, “趴下”!陈慕暴喝一声,将龙笑梅推到身后,拳成虎型,带着呼啸的劲风,全力抵挡着狂飙,剑芒。 轰、轰、轰,巨响持续了一刻钟,方才止息。 唐玄的花满楼,使不下去了,望着干净且扩大十倍不止的空空的场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涌上心头。不由喃喃道:“好饿啊”。。。 安氏父子一身竹叶,呆呆的望着前面梦幻般的场景,百感交集。 安雨轩眼眸生光道:“先天就这么猛?我去,我也要努力用功才行”! 安笑长大师下巴拉的老长喃喃道:“先天有这么猛?这不正常啊”!!!? 陈慕倒飞数十米,双拳拳峰上,两道深刻见骨的伤痕异常凄厉,咳血不止,胸腹间一道伤痕,鲜血狂涌,肋骨也断了数跟,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龙笑梅虽然也受了些内伤,但不是很严重,赶忙帮陈慕止了血,固定了断骨,开始用元气协助陈慕疗伤。 楚无难倒在地上生死未名,而其他楚家子弟皆重伤。 这也是陈慕的那声趴下,还有舍死忘生的顶在最前面的结果。 楚元礼不出意料的跑了,一面大叫着“魔鬼”,一面疯狂的逃遁。救助同族?别开玩笑,我老剑神楚君侯的亲侄子,命可金贵着呢。。边跑边回头,以至于跑的歪七扭八,撞的头破血流,他已经全然不顾了。 他已经被唐玄的那一式伐木,吓破了胆。 喘过口气来的陈慕示意龙笑梅扶他起来。楚元礼可以跑,但中洲武馆的两大先天高手,可没脸落荒而逃。 在龙笑梅的搀扶下,陈慕忍着剧痛,慢慢来到唐玄跟前。 陈慕惨笑道:“多谢”。唐玄若不留手,恐怕就不是一地皆伤,而是一地皆死的局面了。 唐玄亦道:“抱歉”! 两个人同时出口,又同时愣了楞。 陈慕喘息了一下,慢慢道:“敢问尊姓大名”? 唐玄歉然道:“唐玄”。他强自按捺住爆涌的饥饿感,以至于浑身都微微的颤抖着。 陈慕点点头,转目望了望十数名扑地惨叫的楚家子弟,以及那生死不知的楚无难,一股悲意,油然而生。中洲武馆,两大先天啊,虽然排名最末,但何尝如此惨败过。 陈慕道:“不知这样的剑式,玄兄还有几式”? 唐玄面孔扭曲道:“勉强算,六式。你们快走。。。。”他快要被饿晕了。 陈慕与同样一身灰土的龙笑梅面面相觑,吗的,还有六式啊?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勉强算,就是加上了不能算“式”的“哀思”式。 当初也就是这式哀思,坑的安公子非常凄惨。 龙笑梅叹了口气道:“走?可是放我们离开”? 唐玄愕然道:“不然呢”?杀人抵命,刚才要不是拼命收式,全力爆发的话,洲卫,市卫找上门来,不是开玩笑的。。 “如此多谢玄兄”。陈慕勉强抱了抱拳。而龙笑梅则开始收拾一地狼藉的楚家族人,抬起楚无难,互相搀扶着,向竹林外走去。 安雨轩望着被清了场的竹林,快哭了,对老和尚哽咽道:“敢问大师,毁了这么多竹子,得陪多少钱啊”? 老和尚默默道:“安施主,按五洲宪章,毁坏自然之物,当一点五倍罚款,或原物复原。除因为:救人,救灾,救土等原因,皆不可免!我刚才帮你粗略的算了一下,约毁成竹三万余根,按每根三千元中洲价格算,你当赔偿一亿五千万五洲币,或者,下半辈子,就在这里种竹子算了。我还还没算土地恢复费用。呵呵,呵呵。” 似乎想到安公子带着草帽种竹子,挥汗如雨的不堪场景,老和尚呵呵的笑了。 安雨轩一屁股坐在地上,生无可恋道:“大师,我求你把我普度了。请两个中洲武馆的高手出手不过三百万,我这他么的坐着没动,就要赔一亿五千万。我真的不活了。。还不如让楚家逮去南平算求。” 老和尚一脸鄙夷的望着他道:“安施主,那你让唐玄赔啊。。小心他一剑劈死你。”。 安雨轩缩了缩脖子道:“我怎么看唐玄情况不太对,摇摇晃晃的,快去看看?别瞅我,我伤重着呢,心情也不好,赶紧的。” 唐玄确实情况不好。前胸贴后背也不足以形容这种饥饿感。 化生土的精气,在帮他改造了身体的时候,还有不少残余,隐藏在他五脏六腑以及身体血脉中。刚刚那一剑,与其说是唐玄的个人发挥,不如说是,他铸体完成后,残余的庞大化生土精气在发挥。 这像是一群无可可归的孩子一样,被唐花分泌出来,重铸他的身体。 一切搞完,发现,分泌的有点多。再回唐花,又势必回不去。 这和人吃饭一样,可以吐,但吐了再吃回去,就不好了,也没人会这样干。于是这批精气,就在气身躯、五脏,游荡着。 由此会导致诸多不良反应:厌食,精神亢奋,失眠,内分泌失调等等。 当这股精气,借着一式“伐木”,挥发出去的时候,唐玄的身体便空了。这么多天,就吃了点竹虫,没饿死,算是好运。 所以,现在的唐玄,急需吃东西,这是自然规则,无可抗拒。 不过,过多的化生土精气,蓄积在身体内部的后遗症,也随着一式伐木,挥洒出去,消弭于无形。 圆觉大师怒瞪着安雨轩,喝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难道让老衲去捉虫么”? 安雨轩嘿嘿笑着,去捉虫,竹虫。 这竹林中,似乎,只有这种生物最可爱。安公子也饿了。 不多时,干净到不真实的竹林深处,空地上,火堆垄起,飘香阵阵。。 圆觉大师暗道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远坐,场中场景,不忍直视。 第六十四章 星月阳鼎天 酒店房间内,躺在床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慕,望着刚刚挂了电话,走进房间的龙笑梅,神情说不出的失落。 龙笑梅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目露关切轻声道:“睡一下,伤都处理好了,就是恢复需要些时间”。 陈慕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陈慕忽然道:“你说,大哥来,能不能接下这一招”? 龙笑梅道:“不能,你我联手依然被重伤一个,大哥出尽全力也做不到”。 陈慕惨笑,睁开双眼,望着龙笑梅道:“枉称中洲七大先天啊。我虎啸苍山陈慕,连那小子一招都接不下。我能感觉到,那小子临时收手,要不,我便不是在这里养伤,恐怕明年的今天,你可以来仓洲祭拜我了,呵呵”。 龙笑梅笑道:“还有我这个天羽神鹤。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不过你好像不恨他”? 陈慕望着龙笑梅的眼睛叹息道:“这样的对手,你会恨他么?” 顿了顿,陈慕将目光收回,望着天花板低声道:“如果败了就要恨死恨活的。。这天下的修者,早就死光了。” 龙笑梅想了一下,笑着道:“我倒是有些恨自己,多管这趟嫌事儿。。” 陈慕无语道:“还愣是扯上我。。哼”。这声哼,倒像是撒娇,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龙笑梅有些楞楞的望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岁的小弟弟,愣了半晌方才柔声问道:“要回仓洲了”? 陈慕缓缓点头道:“春虫,夏鱼,秋吐火,三冬岩鸟越天南。这“鱼汛”虽然还没到,也要提前准备了”。 龙笑梅苦笑道:“这四季是越来越不分明,不过这鸟、兽、虫、鱼,四大害虫,可从来没晚过点儿。没完没了,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陈慕咧嘴苦笑道:“虫吐沙,鱼食土,兽喷火,鸟化岩。。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不过比起沙暴,陆沉,海啸,林灾,还算好。起码可以去面对。” 龙笑梅亦苦笑点头。 沉默良久,陈慕忽然闭着眼睛道:“真不跟我回仓洲”? 龙笑梅轻声道:“嗯”,半晌接道:“我们,不合适”。言罢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陈慕尽力抬头,转首望着龙笑梅的背影道:“刚跟你叔,聊什么了”? 龙笑梅笑了,笑黡如兰,头也没回道:“聊聊那个让我们恨不起来的小子的事儿”。 唐玄这个变数,在龙呈均那里,成了稍大的变数。 毕竟五洲之内,武道先天并不多,何况还是这么威猛的先天。但还没有达到能够让他充分重视,亲自接见的地步。毕竟,武道在如今的恶劣环境下,作用相当有限。 但可适当增加关注。 如今这个变数正在发愁着,不是吃多了撑的,而是被“围攻”着,还是用他最不会反抗的方式,攻击着。 孔明抱着他的大腿,蔡姚抱着他的熊腰,温笑搂着他的脖子,都只是哭,不说话。 各有各的悲惨,各有各的心事儿,各有各的遭遇。所表现出的终极形势就一个字:哭。 幸好唐无伤还算冷静,要不然,一拖四实在不知道应不应付的过来。。。 毫无办法,动弹不得的唐玄,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安公子。而安公子正坐在小山一样的竹签子堆旁边,打着饱嗝。 备受冷落,缠着一身绷带的安雨轩吃饱了,开始有精力想想不开心的事儿:钱啊,钱啊。赔钱,赔一大笔钱。心都在滴血。 他不是小气的人,但大方也会有个限度。这不是百八十万,又或者一套两套房子。这是砸到雾城,都能让地面抖三抖的一个大多亿的五洲币啊。。 “安施主,过来一下”。远处竹林边,圆觉大师一脸庄重的笑容,摆手道。 而一个夹着公事包,穿着白色衬衣,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一脸微笑的在一旁相陪。两个人似乎就竹林赔偿问题,谈妥了,相视微笑着,聊些佛法精深之类的话题。 安雨轩目露妒火的瞪了唐玄一眼,转身走了过来。 安雨轩道:“谈妥了”? 圆觉大师道:“阿弥陀佛,安施主,我已与新余市卫长谈妥,就差你划账给钱了”。 安雨轩道:“多少”? 市卫长微笑道:“一亿五千四百万”。 安雨轩张大了嘴巴,瞪着圆觉大师道:“大师,您谈了这半天,怎么这价格还涨了,你是杂么谈嘀”? 圆觉大师微笑道:“阿弥陀佛,安施主,该赔偿多少,就赔偿多少,善哉”! 安雨轩一脸崩溃道:“大师,真是不挣钱,不知道柴米贵。这些年,集团商号的钱,您拿了不少喂虫喂鸟?关键时刻,你就这么专坑自己人啊”? 圆觉双掌合十道:“安施主,此言差矣”。 安雨轩怒道:“大师,您这么说,就太不厚道了。你说,诚信经营,好,我听了;你说,切勿惹事,好,我交女朋友从来都带好套子,出门打架也从来没扯过你圆觉大师的名字。这么多年来,你说,你说,我安家,还有我娘,有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圆觉笑了,望着一脸委屈的安雨轩缓缓道:“我是你什么人”? “爹”! “你听我话是不是应该的”? “是”! “你爹服从于五洲宪章,你又听你爹的,这钱,你该不该给?该不该少给”? “唉”!安雨轩叹息着。似乎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扭头又望了望左拥右抱的唐玄,再看看一身是伤,孤单零落,出钱放血的自己,不由悲从心来,放声大哭,扑到老和尚怀里,泣不成声。 圆觉没诵佛号,只是一脸慈祥的拍着安雨轩的后背,缓缓道:“五洲既殁,安家焉在?众生皆亡,你我何存?既然众生皆苦,那我安笑长,愿更苦”! 新余市卫长田种面带微笑,双目微红,望着这对父子。 这个世界,就因为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人,所以,才有希望。 但同情归同情,数目要分明:五洲宪章他也要遵守,这也是所有人希望之所在。 竹林内,篝火升腾,一番折腾下来,虽然皆大欢喜,但也都无心赶路,索性便坐了下来。 竹林内,渴有清泉,饿烤竹虫。似乎今日这竹林的虫子,分外的倒霉,被吃的惨不堪言。 而欲要捉虫,必先伐竹,安公子大手一挥,多了都赔了,还在乎这几根么?统统算在我头上,豪气的不得了。 找到唐玄,没心没肺的蔡姚,在唐玄一句“怎么感觉肌肉变大了”咕哝下,便吓得不敢近身,转而去腻温笑。而温笑,在茅山虽然豪言壮语,但见了真神,反而是神思不属,怯懦不敢言,只是脸红红的,下巴枕着膝盖,望着火堆不敢说话,又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无伤见到唐玄无恙,亦放下心事,往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之后,便默默的望着火堆,心却飞回了唐家堡。 安公子也恢复了往昔举手投足皆是英雄气概的形象,自如谈笑起来。 孔明神思腼腆,但盯着唐玄不错眼珠,抱定了死都要将其送回家的心思,显得有些紧张。 而圆觉大师处身在一堆年轻人中间,却有些心不在焉,而这种心不在焉,被此时一身轻松,心思敏锐的唐玄所发觉。 唐玄道:“大师,有心事儿”? 圆觉没有说话,反而拿出一枚盾形,蓝底,上有七个银色月牙的徽章出来。他将徽章放在唐玄的眼前。 望着老和尚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唐玄小心捏过徽章,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啥东西。 安雨轩叹了口气道:“这是“五洲济”,济是济世的济。我也有。”说着,安雨轩也拿出一枚徽章,摆在唐玄面前。 唐玄将安雨轩那枚拿过来,两相比较,差异明显。安公子这枚五洲济,大小虽然一样,但为圆形,底色是黄色,上面有三个银色的月牙。 唐玄将两枚五洲济还给二人。望着两个人唏嘘的表情,等着他们继续说。 安雨轩道:“我来说,五洲济是近几十年才有的一种类似于身份证明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五洲济,证明的是执事,体现的是贡献和社会存在价值。方形黑底,元士佩戴;圆形黄底,商士佩戴;盾形蓝底,卫士佩戴。银色圆点为星;银色月牙为月;金色圆点为阳,以上还有金色的小鼎,还有鼎为底,日月星环绕的“天””。 安公子喘了口气方嘿嘿笑着道:“换言之,就算你修为通天,对五洲一点贡献没有,对社会没有任何价值,你的五洲济也只能是个光板儿。。” 说完,晃了晃他那枚黄底圆形五洲济,上面三个银色小月牙闪出一片流光。 圆觉有些无语道:“善哉,是为:星、月、阳、鼎、天” 说完,他那枚蓝底盾形五洲济,七个小月牙,也不经意间隐隐露出。 唐玄道:“嗯”。 唐玄的回应让老和尚挑了挑长眉,接着道:“六星以上为月、七月以上为阳、八阳以上为鼎、九鼎之上是天。” 唐玄道:“哦”? 唐玄的回答让老和尚又挑了挑眉,道:“五洲济,以济世救土为标准,等级越高,不是说修为越高,或者地位越高,而是,只是,说明对五洲的贡献越大,越受大家尊敬”。 安雨轩深知唐玄的习性,生怕再这样嗯嗯哦哦下去,气坏自家老头子,赶忙笑着接道:“元士的方形白底寓意是守护五洲黑土;商士的圆形黄底寓意是汇通天下,守护五洲财富;卫士的盾形蓝底寓意是守护一切。等级七月及以上,可以给予被认可的人,对应元士,商士,卫士身分。” 圆觉点头:“以后就要靠自己,即便是天,也没有特权给别人提升五洲济的等级。而且生活在这个大时代,每个人,都需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如果,所有人,都成了天,那么五洲,便屹立不倒,众生,永不沉伦”! 圆觉语音铿锵,此时他更像是一个斗士,浑身都在闪着光。 安雨轩捂脸道:“又来”!! 然后扭头对着唐玄期期艾艾道:“我说兄弟,你可想好了!当年,就是他这一通忽悠,把自己忽悠出家了,把我和我娘忽悠苦了。屁的受人尊敬,我只知道,辛苦挣钱,全可是打了水漂。最可恶的是这么多年,安大师,连台词都没舍得换一下。。” 老和尚满含期待的望着唐玄,掌心托着一块五洲济:湛蓝色的底色上,空空如也。对于安公子的大放厥词,他没什么反应。 老子坑儿子,儿子拆老子台,常有的事儿,这点了无挂碍的心性修养还是有的。关键,就是眼前的青年如何选。 唐玄伸手拿过那枚沉甸甸的五洲济,笑道:“我要是不答应,恐怕安公子会最失望”。 安雨轩嘿嘿笑着,自己觉得悲催,不爽,如果有个看着顺眼,想着舒心的难兄难弟陪着,那么这种悲催,这种不爽,很大一部分都会转换成快乐。 圆觉大师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观自在:。。”。颇觉的有些欣慰的老和尚,当场耍了一套心经。 竹林幽寂,佛音阵阵。世间人皆如安氏父子,皆如唐玄一般,五洲皆净土。 夜已深,众人皆已睡,无论睡相如何,但都格外香甜。 唐玄托着掌心那枚五洲济,久久不能入眠。 “我愿尽我所能,尽我余生,不论置身于何地,不论置身于何境,遇男遇女,贵人凡人,我誓唯一之愿,在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焚身骨碎,不足惜!” 唐玄笑了,连这种悲壮的“苍梧之誓”都敢发,这五洲济,似乎也没什么。 篝火燃烧夜,宁静而祥和。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溜走。 溜着,溜着,这清晨就近了。 在篝火渐息,青烟袅袅中,似乎隐隐传来丝丝梦幻般琴音,亦随着青烟,游荡在这片空旷而幽静的竹林。 是谁有此闲情雅致,在这深山竹林抚琴? 温笑甜睡着,嘴里不停的咕哝着,而身子,潜意识的蠕动着。慢慢向心里铭刻着的那个身影靠近着。浑不知外界的一切,越接近那个地方,她便越觉得温暖,踏实。 做梦真好,没那多闲杂人等,可以干自己想干而不敢干的事儿。 蔡姚呢哝着:“别跑,看我,不逮住你”。枕着温笑大腿的蔡姚,在睡梦中,被越拖越远。 安氏这对相爱相坑的父子,此时正“缠绵”相爱着,拱在一起。 站在老远处起夜的孔明,仍旧死盯着正在酣眠的唐玄不放。 他似乎被这琴音所感,狐疑的摸了摸脑袋,不小心,摸出个一头“雾水”。。即便这样,他的目光,也片刻不离唐玄,执着的吓人。 浅睡在竹枝高处的唐无伤最先惊觉,低喝道:“谁”?五色电光石划入掌中。 琴音骤急,一声清越女声,划破此地的宁静,回荡在竹林内:“一曲流觞,温艳阳”! 第六十五章 一阙流觞曲 “柔柔青山青,悠悠绿水缠,美人如玉舞翩跹,醉了这山水一片; 相遇情芊芊,相思苦心田,相守话儿诉不尽,忘却这红尘千万; 望不断那中南天堑;恨难平这沧海桑田;情意似水绵绵,却怎堪度:浪翻归莽,无尽深渊。 爱也难,念也难,心动肝肠断;情深情痴缠。 身在极北,翘首目尽天南。君心何忍顾,伊人只影单~! 弹指聚,霎那散,人间怎无那月中宫殿!魂梦萦,月难全,世事竟这般不随人愿。 说什么缘聚缘散,说什么情深情浅,说什么前生注定,今世来还。 誓愿一朝五洲风平,一阙流觞曲,关山万里,迎君还。 从此后,彩蝶双飞、艳阳高照、碧桃树下、流觞永不弹”。 歌声袅袅直上云霄,琴韵微微绕竹不绝,琴歌相合,歌美绝,琴清绝。 歌声住,琴音停,两个人影缓缓走近。 圆觉大师神情肃穆,面露敬重之色,双掌合十,闭目垂眉,缓缓道:“阿弥陀佛,好一个:一曲流觞,温艳阳!七月法士,法华山普度寺圆觉,见过北擎洲”。 “大师,多礼了”。曲流觞一身雪白中洲裙,包裹脖颈,上部宽松百褶,腰部收紧,裙摆宽松,行不露足。背上一把白鞘玄女剑,剑穗洁白,随着她停止的脚步一震,不再飘摆。 曲流觞的声音很中性,目光澄澈,长发马尾束在脑后,与温笑样貌极像,大眼睛,大身高,大胸脯。 圆觉微笑道:“曲施主,一边经年,风采依旧。只是这流觞曲虽妙,可这琴音,可是差了些默契”。 “晚辈圣族庄广陵,见过大师”。曲流觞身后之人,上前一步抱拳道。 庄广陵接着笑道:“末学可不敢与北擎洲弹什么默契,初学乍练,临时凑个场子。” 圆觉大师面无表情道:“圣族,寒族,皆可免“士”,倒是活得逍遥自在。呵呵”。笑容有点冷,语意尽是不爽。 一身青色对襟装打扮,面容清俊,同样束了个黑亮马尾的庄广陵微笑道:“生在五洲,生逢此世,百无一用,倒是叫大师见笑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不再说话。 曲流觞柳眉一挑,面容一整道:“哪个是唐玄,唐玄,过来见我”! 唐玄在装睡,丝毫不敢动。 而眼圈有些肿的安公子,游目四顾,伸出手指指向火堆灰烬旁,结巴道:“呶,那个你。。闺。女下。面的,就是了。” 众目睽睽之下,曲流觞脸腾一下就红了。自家闺女这是在干嘛? 对众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曲流觞中洲群一摆,人便来到数十米开外。 “醒醒,你给老娘醒醒”!曲流觞抬脚踢了踢温笑的大腿。 “嘻嘻,嘿嘿,呵呵,跑不了了!我要,吃,了,你!娘?别开玩笑了。我娘不是在雾城就是在北擎,没事跑这来干嘛。。” “来,来,来,你给我睁开眼睛瞅瞅,眼前的是谁”?曲流觞玄女昊天气澎湃着,一把将温笑揪住后背,拎了起来。 唐玄遭了池鱼之祸,一起被拎了起来,身子摇晃不止,有种晕车的感觉。 唐玄尴尬笑道:“前辈,早上好”!白牙生光。 温笑睁开惺忪的眼,不由浑身痉挛一般,大叫道:“娘,娘。。娘,你怎么来了”? 蔡姚更是不堪,由于没有牵引力,直接滚落在地,滚过灰烬,趴伏在地咕哝着:“别吵,人家还没睡够呢”。 曲流觞面如寒冰,眼含杀气,玉白玄女剑发出嗡嗡的剑鸣。目光来回扫视着面前的女儿与唐玄。 圆觉大师等人尴尬在原地,面面相觑。而安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拎着片不知道哪掏摸来的竹叶,百无聊赖的咬着。 庄广陵依旧拎着一把古琴,微笑着望着面前的一切,似乎,他这微笑是天生的。就连老和尚都暗赞其笑容有洒脱意。 曲流觞道:“你就是唐玄”?话声落,一股寒气,吹的原地旋风阵阵,灰烬四起。 唐玄微笑,道:“嗯”。既没有畏缩的表情,也没有强自装出的昂藏,连手指尖都是放松的。 曲流觞,无语了。不过瞅这小子和闺女,倒也般配,连头型,都是“情侣头”?起码这心性,还勉强过得去。 温笑小声道:“娘,你来干嘛”? 曲流觞瞪他一眼道:“你别说话”。干嘛,还不是不远千里,来救这小子。但瞅着这小子活蹦乱跳,围着一群人,貌似也不用她出手了。。 白跑一趟?可恶!竟然不等着我北擎洲来救! 曲流觞继续充满威严的盯着唐玄的眼睛,似乎想从这个面露微笑的青年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让她觉得讨厌的情绪出来。 剑眉之下,俊眼如星,纯净如镜。没有贪婪、没有恶欲、没有野心、没有怨恨、没有惊、没有怒、无喜、无忧。只有一丝淡淡的悲意,在双眼间缭绕。悲意虽淡,虽渺,却是从心而出,绵绵延延,延伸到眼,到全身。 玄女昊天气凝聚双眼,看透一切虚妄伪装。君子、小人根本无法隐藏。再联想到唐玄孔家坳的经历,以及他与孔仙仙之间的故事,曲流觞不禁心中大起怜惜之意。 唐玄微笑,笑的有些心酸,有些悲伤。这个双眼云雾缭绕的曲阿姨,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再想到温笑之前种种,他心里明白,但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他不想伤害性情执着,洒脱可人的温笑,但让他在刚刚失去仙仙的时候,去接受另外一个人,他自认做不到,更做不到自欺欺人。他的心开始乱了。 曲流觞压下心中的怜意,突然一掌,向咫尺之外的唐玄拍去:掌心玄女昊天气凝成一个小小的气旋,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唐玄。 元气外放,拟物化形,其修为赫然已到修者巅峰境。 唐玄下意识的挥掌迎上,玄玄气涌出,冲出一道气浪。 两掌相碰,发出一声轰的闷响。 唐玄倒飞数十步,仍旧望着缓缓收回手掌的曲流觞微笑着。 傻子都能看的出来,这是在试探,而且这试探说不出的亲热,可以称之为亲热的试探。 “敢打唐玄?老太婆,吃我一个大霹雳”。蔡姚一跃多高,引雷镜高举,粗大电蛇激射,直扑曲流觞。 唐玄亦跟着跃起,一把揪住蔡姚,按到身后镇压之后,尴尬笑道:“前辈,我家蔡姚睡魔怔了”。。。 曲流觞轻描淡写的将电蛇拍飞,微笑道:“你,很好”。从应对蔡姚电蛇来看,曲流觞的修为,比画符念咒,狼狈不堪的温艳阳要高上不少。 然后拖着一旁神情变换的温笑,向竹林外走去。以她中洲五大公“士”长,鼎士,北擎洲的身分,自然无需在与其他人多礼。 老和尚等“士”,垂首恭敬送别。 “娘,我还有话要跟唐玄说呢。”温笑用力挣扎着。 曲流觞叹了口气道:“笑笑,听娘的。此时说明白,对你和他来说,都不是最好的时机。给他一段时间。等过了虫季,娘亲自给你提亲。若那小子不答应,娘就把他绑来给你。” 温笑扑哧笑道:“他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再说了,哪有您说的那样”。 走到竹林边上,温笑顿住脚步道:“娘,我能不能跟他说几句话,求您了”。 望着踉跄跑回竹林空地的女儿的背影,曲流觞心情起伏着。谁都年轻过,这孩子跟她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只可惜时宜事异,沧海桑田。 温笑跑到唐玄一米远的地方,便顿住脚步,胸口起伏着,凝望着唐玄那双似海,似星的双眸。 唐玄也唏嘘对望着,他在温笑的眼中看出万般不舍,无尽的无奈。 对望着,对望着,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唐玄接过温笑双手递过来的那个“七宝葫芦”,随后,温润如玉的宽大手掌,便被一双纤纤玉手抓住,握的越来越紧。 温笑强忍着,那双明媚的大眼,水雾弥漫,无比留恋的望了唐玄一眼,便转身跑去。娘说的对,他的眼睛里,有悲伤,悲伤的,不是我。 “等等”。唐玄大声道 温笑脚步顿止,浑身绷紧,紧张而又满含期待的颤抖着。泪珠不断的低落,落在脚边,湿了这土。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 唐玄道:“这把剑,名二玄,送给你”!唐玄将二玄桃心剑,塞进温笑的手里。 温笑再也忍不住,低低呜咽,变成嚎啕。握着剑,狂奔而去。 曲流觞拍了拍怀里的温笑,目光凝住在那把带着金鱼金线,长二尺的木剑上,不由的惊疑出声,随手将那把二玄剑,抓了过来。 望着元气注入,红蒙蒙,宛如神剑苏醒一样的二玄,曲流觞不由得叹到:“牛b,就冲这把剑,这女婿,我认下了”。 温笑泪眼朦胧,暂时停下了伤心,仰面道:“啊”? 曲流觞嘿嘿一笑道:“早知道他有这好东西,我拿十个闺女换都值得啊。。行了丫头,别嚎了。那小子心里有你,要不然不会送你这把剑。乖乖和娘回北擎,再回来,娘给你提亲”。 温笑转悲为喜嗔道:“你家闺女,就这么不值钱啊,一把破木剑,有啥好的”。别的都是扯,那小子心里有她温笑,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似乎,也不那么伤心了。 曲流觞郑重道:“不是你不重要,而是这把剑,太重要了”。 温笑道:“哦”! 安公子拍了拍唐玄的肩膀道:“兄弟,别看了,人都走没影了。” 然后他狠狠锤了唐玄一拳怒道:“我他么的就不明白了。你一把破木头剑,换个绝世美妞,一把破木头剑,换个绝世大美妞。。就你家剑金贵是咋地?我就他么的想不明白了,我那江湖剑,就不是剑咧?光华闪烁,名字炫酷。。我要妞,怎么还要拿五洲币去砸呢???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美女都这么有内涵了嘛?草!” 圆觉老和尚微笑上前道:“安施主,稍安勿躁。若我安家有女,我也乐意拿来换唐玄手中的木剑。唉!”言下之意,可惜安雨轩你是个带把的;而那把剑,确实令人眼馋。。 被老爹奚落了一通,满心不爽的安公子不由得望向庄广陵,呶着嘴努向曲流觞离去的方向道:“你家主子都走了,你咋不跟着”? 庄广陵并不着脑微笑指了指唐玄道:“我家主子是他,非她也”。 安公子一拍脑袋,彻底无语了,这唐玄,还真是花见花开!我真是,命苦! 只有个专坑儿子且脱离父子关系的老爹。。 第六十六章 商士裘马肥(一) 曲流觞带温笑飘然而去,回了北擎。而北擎邑,天下五邑之一,地处北漠济州与中洲交接,后据中洲之土,前临迷失深渊。 这里,年年有虫,吐沙虫。名字虽然不起眼,但这种动辄如沙海涌动,口吐狂沙的虫子,无疑是巨害,若不设法抗之,当它们填平迷失深渊之日,便是两洲,尽成沙地之时,人之焉存?更何况还有数目繁多,令人无比头疼的伴生虫。 曲流觞,是北擎的天,在她的率领下,中洲北屏障,屹立不倒。 而天下五邑便是:极北,迷失深渊边缘处的北擎邑;极东,归莽森林边缘处的东临邑;极西昆极内海边缘处的西海邑;极南中南天堑下方的南阳邑;以及雾城以南八百里处商士聚居的长陵邑。 而当世五大擎洲便是:曲流觞;管书同;乐笑星;温艳阳;杨天祥。 以擎洲之柱之姿,保中洲之无恙。 安公子一路下山,一路碎碎念着唐玄的剑与贱。 当众人来到山下的时候,公路上停着两辆车,一辆安氏集团商号的,一辆孔明的。而下山的方向则是孔明指定的。 拗不过执着的孔明,又不想就此分别,单独下山。 无奈之下的安公子,只好打电话让司机,转了几十里山路,与孔明那辆虽然不错,但已分不出颜色的车汇合。 唐无伤没司机,车又停的远,只好在竹林内,与众人分别。并与唐玄相约镇江唐家堡。蔡姚自是跟着唐玄上路的。 山路空旷,众人默默。经历了一场千里营救的风波,以及竹林烤竹虫的浪漫,众人皆有不舍之意。 安公子抱拳道:“兄弟,整个手机,想你了,找你都找不到”。 唐玄抱拳道:“嗯”。丹田,红色带着迷蒙气雾的唐花飞旋,似有所感。 顿了顿,唐玄接着道:“若有麻烦,言语一声,我便来”。人家爷俩,拼了命的跑来救自己,这个情得记着。 安公子嗤了一声道:“这次是个意外,中洲武馆的先天,咱也请的起,最麻烦的楚无难,被你打的生死不知。。其他的楚家上下老小,包括老小子楚诚,捆到一块儿,都白给。嘿嘿,你莫担心”。 破了大财,出了大血的安雨轩想开了,攒再多,都会给那个,整天想着普渡别人,超度家人的老和尚败光,何况,钱财身外物,没了就没了。 呃,时间会抹平一切心痛。 唐玄对江湖的恩怨情仇,知之不深,甚至下山之前,除了在网上吸收的那些有限的知识,人情阅历,简直苍白的一塌糊涂。 想了半晌,似乎并无不妥,于是点点头,似乎要说的话,说完了。便抱拳道:“兄弟,那就再见了”。 圆觉大师进步上前道:“唐施主,你那五洲济,里面有天下元士,商士,卫士的名字。稍作设置,若对方有危险,便会发光提醒。另外,行走五洲四海间,若有功绩,若救人救土,五洲济会记之。可自行研究领悟,说明书的就没有。阿弥陀佛”。 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道声诸位施主珍重,老和尚拉开安氏商号的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安雨轩撇嘴道:“那玩意儿能聊天么?能视频么?能泡妞么?嗤。。。话说,大师,这车是我的,你坐上去算咋回事儿?您呐,跑路来,还跑着回去,还可以强身健体,下车了您呐。。” “阿弥陀佛,开车。” 司机咧了咧嘴。。没敢动弹。大师慈眉善目还好,安公子瞪起眼睛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雨轩给了唐玄一个有力的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眼睛有些红。 两人抱拳,互道道:“保重”。然后转身,扭头望着两辆车,均汗毛一竖。。。。坐。。。。车。。啊? 呕吐的感觉,使得两个晕车的人,尚未上车,便有了反应,直直涌上心头,又上喉头。。 两辆车,载着两个眉头紧蹙的青年,相悖而行,渐行渐远。安公子回老巢六安,经营他的集团商号,研究他的剑道,过他的生活。 而唐玄,却很不理解的,望着不请自来,自行上车,面带洒脱笑意的庄广陵。 那把古色古香的七弦琴,被其小心放在后备箱。车行一路,他不言不语,只是微笑。此时更是笑意莹然,享受着别人当司机的乐趣。 唐玄不由嘀咕道:“坐车,真有这么美么,还美到笑容满面”? 蔡姚头枕着唐玄的大腿,窝在后排。她的心里,最怕的是帝玄通的大棒,由此引申,最怕的便是唐玄的安全受威胁。而庄广陵没有丝毫敌意,她甚至都不知道,车里有这么个人。 心大的可爱。 司机,当然是孔家孔明,孔明眼睛通红着,罗里嗦的说着,自己有多么不容易,终于找到人了。而且,正在运送,呃,运输?护送他回家。言语尽是辛酸的眼泪。 电话那头,孔希孔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人找到了,没事,目前在回镇江的途中”。 孔希言点头道:“二孔,家这边,你照看好。春秋笔已失,我无颜面再面对孔氏先圣”。 孔希孔哽咽道:“老大,这不怪你。是二弟无能。唉!” 孔希言接道:“呵呵,得来是缘法,失去是必然,早晚而已,算了,都看开些,我带仙仙这孩子,去天山住段时间,有事,就捎个信来。唉,族人都安顿好了”? 孔希孔点头道:“都各自回家了,如今这孔家坳,算是空了”。也不知道二孔所说的空,指的是山,是林,是瀑,还是只有一片新绿,断壁残垣皆消失不见的孔家坳。 孔希孔叹息着对孔仙仙道:“仙仙,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爷爷,唉,以前的一切,都抛弃也好”。 孔仙仙轻嗯了一声,没说别的,面纱笼罩下,看不清楚表情是喜,是悲。 孔希言背着个背包,孔仙仙亦背了个背包。只是往昔,长发飘逸若风的头上,多了顶帽子,帽子上面装了一块面纱。 龙游粉玉蝶已殁,那把唐玄送的木剑,便握在手中,片刻不离,她名之为:思玄。 天涯君安好,仙仙心无怨。 不觉相思苦,为今只思玄。 望着二人的背影,孔希孔不由叫道:“大孔,这事儿,便完了”? 孔希言停住脚步,笑道:“数百个人头摆在龙呈均的桌案边,解连天沙暴的“弱水之苗”亦拿到眼前,若你是他,要如何选”? 孔希孔有些不甘道:“可是那五。洲。宪。。” 孔希言头也没回,举高的右手摆了摆,大声道:“圣族、寒族,生而免“士”,如今免的连自保之力都没了,还有何说?乱世当用重典,是没错,但,他的选择亦没错。错在我们。何况,孔家亦无人伤亡。你当教导门人子弟,当秉承圣道传承,救世并以之自救,莫顶着些虚妄,混日子。唉!莫再说了,我去矣”。 孔希孔嘴唇动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似乎大孔,说的对。似乎这辈子,自己这个二孔,一直都没觉得大孔,错过。 而那数百人头,自然是水流萤一去,立刻便成了有碍观瞻,有损五行宗形象的数百水部众项上割下的。这下,五行宗,算是彻底神清气爽了。 陈元迟本想在水部众男女混杂的人手中,挑选些许后备力量。毕竟水流萤一去,有些需要,就成了尖锐矛盾,急需解决。他不得不屈尊主动出击。 但陈元迟选来选去,一声长叹道:“流萤,你又是何苦,难道你不知道,我心只有你么”! 水流萤挑选人手方便的精绝,愣是让堂堂法神,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更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陈元迟在演武殿这个伤心地,唱起了歌,似乎觉得,唱歌也是一个不错的排遣忧郁、愤懑、不满、思念的方式。。 从早晨,行驶到深夜。 加过二次油之后,孔明揉了揉有些红肿且视线模糊不清的眼睛,晃了晃头。此时他实在不宜开车,不光精神状态极差,而且还超疲劳,超疲惫简直超神一般的驾驶。 这一路上,除了找,便是死盯着唐玄,生怕他转身不见。竹林那一夜,也没怎么睡过。 庄广陵微笑道:“你莫看我,我不会开车。不如找地方休息,明日出发也可”。 孔明想了想,坚定摇头!夜长梦多啊,开房?瞅那黑小子和唐玄的腻乎劲儿,势必不会与自己同房,万一唐玄再不见了,可真是无法承受之后果。 非常轴的孔明,狠狠灌了几口水,又淋了些在头上,略微清醒之后,咬牙踩着油门,汽车又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公路上。 庄广陵望着这个“正直”的不象话的二十左右的小青年,目露欣赏之意。 那表情,就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在欣赏晚辈孩童一样。其实,过了年的他,也不过三十七岁,算是青壮年。 汽车向前行驶,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城,城门上,三个金光闪烁的字,在夜空中,宛如独立一样,放射出迷蒙的光。 高耸而环抱的城墙,也被其上投射的灯光,浸染的金碧辉煌,看起来蔚为壮观。似乎比天上月色星光还要灿烂数倍,美则数倍不止。 汽车缓缓经过城门,穿行在空旷幽静,但灯光遍布的大街上。 这座城,似是黄金一般,到处爆射着金色的光,街道,街灯,环保树,垃圾桶,高楼大厦,还有石雕木塑,皆是金色闪耀,晃人双目。 “刚才那三个字,是啥么字?好像是长耳口?怪了,这里离孔家不远啊,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怪的一个城”孔明有些狐疑的,向庄广陵问道。 他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意识早就已经开始模糊了。车还算稳,只有一个执念在支撑着他:车上的唐玄,绝不能出任何事。 庄广陵微笑道:“长陵邑”! 孔明狐疑道:“长陵邑?长陵邑!长陵邑啊!!!卧槽”!刹车狠狠踩下。 孔明瞬间一身冷汗,神智苏醒过来,带着哭腔道:“这下,麻烦了。这个地方,不能随便进的啊,这可咋整”。 第六十七章 商士裘马肥(二) “同学少年多不贱,长陵裘马自轻肥”。 庄广陵从车窗内,向外望去,一边叹息着欣赏这座黄金巨城夜色中,宏伟的气象,一边手掌挥动间,一缕纯净而活泼的“逍遥气”,包裹住孔明的头颅。 这傻小子,正常人骤然大惊尚有血往上涌,强烈眩晕之感,他这个状态一惊一乍的,若不抢救,恐怕都醒不过来了。 庄广陵眼神澄澈,嘴角的微笑依旧,收回目光望着后视镜道:“玄兄,醒了”? 唐玄道:“嗯”。他也被外面的景象震了一下 唐玄接着道:“小孔他,没事”? 庄广陵神色动了动,道:“没什么大碍,被我用元气护住,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唐玄道:“如此,便多谢了”。 庄广陵神色又动了动。人的心性如何,便要看他下意识说些什么,关心些什么,以及做些什么。。这小子,有些看不透。 难道他不应该关心一下身处何地?怎么反而关心起似乎微不足道的司机小孔? 唐玄笑道:“那就让他睡,这孩子。。太轴。”言下之意,不胜欣赏之意。 庄广陵暗自郁闷一下,心态老的不止他一个。你比这孩子能大上十岁不。。 庄广陵望着没有继续闲聊兴趣的唐玄道:“此城为长陵邑,商士聚居,成于纪元历998年,后不断修缮,扩建,始有今日之规模”。 唐玄道:“哦”。 庄广陵苦笑道:“长陵邑,左据昆极,西海之阻;表以九仙,龙虎之山;右界归莽,东临之险;带以雾首,迷失之川。地理位置可谓得天独厚。” 唐玄道:“哦”? 庄广陵闷气暗生,不说话了。暗道:这是对话聊天么。。一身逍遥气,满怀逍遥意,被“哦”的七零八落。 就这样,两个人闷闷的看着车窗外,谁都没下车。孔明昏迷,蔡姚沉睡。 一辆脏兮兮的车,停在长陵邑外城含辉门与内城望春门之间的“迎春大道”上,甚是伶仃,诡异。 随着东华门内,“大夫楼”高挂的黄金大钟,当当,当当,敲响十二下之后,这座黄金之城沸腾了。 无数身着公古时期,五颜六色服装的人,涌上街头:杂耍、街摊、卜摊、医摊、脂粉摊、馄沌摊、更有那游走货郎,手摇拨浪鼓,往来吆喝着。 数不清的男女顽童,手拿烟花嬉笑跑动者,还有一些,围着这辆不速之车,来回跑动、大笑追逐着。 迎春大街,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谈笑声,饮酒吆喝声,无不毕备。 而街道两旁,街市酒店,彩旗相对,绣旗相招,掩翳天日,在人声与烟气中,飘摆着。 庄广陵望着车窗外的一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是自语道:“长陵夜市,果是繁华热闹,名不虚传。”随后他又偷眼望着唐玄。 而唐玄默默注视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没有惊异,没有焦虑,更没有诧异,赞叹。只是一只手抚摸着惊醒的蔡姚,伸过来的那个紫色刺猬头,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蔡姚呢喃道:“好美,好热闹。唐玄,以后一定和我去家乡看看,那里更美,更热闹。。”放下车窗,接过一个顽童递过来,跳跃着火苗与馨香的火药气息的烟花,她的声音,有如梦呓。 唐玄点点头,凝视着那根快速燃烧着自身的灿烂、的烟花,用力的揉了一下刺猬头道:“嗯”。 他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腿,让蔡姚趴的更舒服一些:这小子最近健身了?怎么这肌肉与以前相比,丰满紧实,q弹了这么多? 想到迷惑处,唐玄不由得狐疑的摸了摸头,下意识的晃了晃腿子。 庄广陵无语的望着他们温馨的一幕,颇有一身才华、见识扔进粪坑的感觉。自说自话,连个配合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是,热闹喧嚣的人潮向两旁缓缓分离而去,而“恭迎范大夫”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似乎这座黄金之城,只剩下这嘹亮的“范大夫”三个字。 马蹄踏踏踏,四匹马,并辔而行,沿着迎春大道,缓缓的从东华门出,向含辉门而来。 一身公古宋时华服,神态高昂的范子夷,一马当先,指点江山道:“道信大师,我这长陵盛景,东华夜市,可还入的法眼”? 道信身躯雄伟,面貌慈祥,寿眉低垂,马上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欲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问未来果,今生作者是。范施主乃福缘深厚之人,当惜福,积福,方合我佛慈悲之意”。 范子夷容颜渐冷,冷哼一声。不中听,还是不中听,这是说我太得瑟,要折福,折寿么? 杨天祥整了整马上得胜环上挂着那条铜棍,忙笑道:“大师佛法修为精深,但范大夫乃天下商士之首,手握天下财富,忧心于五洲风雨飘摇,无时无刻,身体力行都想恢复公古时代的盛世景象。都不为错,佛说佛法,即非佛法,凡是,凡事莫着相。哈哈,哈哈哈,道燃真人以为然否”? 坐镇龙虎山的张道燃,双目如电,望着雾气朦朦的迎春大街。他一身赤黄色龙虎法衣包裹颀长身躯,背背五雷剑,仙风道骨。年纪虽已知天命,但望之如三十许,三缕墨髯,在烟气中摆动着。 张道燃沉默了一下道:“宫廷,圣道,清虚,佛学,市井。范大夫以一己之力,将市井文化,商士末流,变成天下第一流的学问,实乃惊天之才。如今五洲之下:中,元,仓,济,洋。不谈德,不论道,不崇儒,不理佛,只论逍遥市井,纵情货币财富,范大夫,实在功不可没,我辈远远不及也”。 一身公古时代,管家打扮的范遥身为长陵邑,“纵情酒肆”的大掌柜,也是大夫楼的大总管,更是范子夷的心腹。他望着范子夷那逐渐冷起来的脸,不由得咧嘴上前道:“老爷,东华夜市将开,诸人还等着您面授商机,开市大吉呢,时辰将过,待之不吉”。 范子夷大袖一摆笑道:“哈哈哈哈,受教了,正事要紧。此间事了,诸位随我去桃园院,小酌几杯,一为接风,二为商谈“相助”抗虫事宜”。 本想展示一下,长陵盛景,夜市繁华的,结果,受众不给力,范大夫暗叹一声明珠暗投,便不怎么开心的催马向前。而相助二字,出口声音犹重。 张道燃目注范子夷,范遥的马屁股,苦笑道:“道信,求人相助,你我这般,也是异类了。但愿他看在你我之面,看在中洲亿万生灵之面,莫要推辞才好。呵呵” 道信微笑道:“商士重利,佛论因果。求人相助,亦要不违本心。范大夫能有今日九鼎之身,商首之地位,莫小看了他的心胸”。 杨天祥苦笑抱拳道:“真人,大师,当我求求你们了,少说些不中听的,万一这事儿黄了,我可没法与龙统国交代”。 张道燃:“无量天尊,哼”! 道信:“阿弥陀佛,哼”。 杨天祥:“唉”!! 第六十八章 豪言皆如屁 范子夷皱了皱眉,长街空荡荡,一辆挂着曲阜牌照的车停在马前十数米远的地方。他狐疑的望着范遥。 范遥咧了咧嘴,摊了摊手。干瘦蜡黄,营养不良的脸上布满汗珠。人家管家掌柜都是脑满肠肥,你看他范遥,无时无刻不在用面容和身材,昭示着他的兢兢业业与清正廉洁。 人山人海中,光顾着放飞自我,如今大街空旷,他早就发现这辆不速之车了。只是硬着头皮故作不知。 范遥附在范子夷耳边道:“老爷,正事儿要紧。这个,这个嘛,我来处理”。 范子夷点了点头,白皙面庞下意识的抽动着,惊的范遥,悬着的心,挂的更高。谁会在长陵邑,东华夜市开市,开辆车横在这里?难道不怕范大夫不高兴?以至于天下商士不高兴?以至于自己“穷”死么? 范子夷自不会因为心中的疑惑和不快耽误了大事儿,商士尊重时间,甚至迷信于时辰。这更甚于元士与卫士。 商士看来,时间与金钱对等。恰当的时间做恰当的事情,不光是对金钱的尊重,更是一种好的开端的预兆。 范子夷清了清嗓子,面带雍容微笑,长袖摆动间,双手下压,人山人海窃窃嘈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他满意点头道:“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商士行天下,无商无往来。东华夜市,开市”! “范大夫万寿无疆”。 “范大夫万万岁”。 一人发号,千人迎合,锣鼓齐鸣,烟花齐放,场面山呼海啸般,顿时喧嚣,热闹非凡。 范子夷捋着长须,微笑着左顾右盼,志得意满。披金带银的白马,不住的昂首嘶鸣,为他平添几分王者之气。而那块佩戴在其左胸的圆形黄底的五洲济,赫然有九个金灿灿的小鼎,罗列其中,有序排列。 整日为苍生奔走的圆觉大师,不过是七月法士。中间更有八阳,九鼎,越往上,越是艰难。两者差距太大。 “范大夫,豪言壮语”。又有人发号。 “范大夫,豪言壮语”。大家齐应和。 “有如昨日之屁”。发号之人如是说。 “有如昨日之,之,屁”?屁者,应和着寥寥。 锣鼓停,烟花止,一片寂静。数千人张大了嘴望向一个地方。 就连范子夷身后的张道燃,道信,杨天祥等人,神色变换间也不由得催马上前。这也太大胆了?于无数商士面前,公然侮辱九鼎商首范子夷? 但还没完,发号者意犹未尽道:“昨日之屁!空空如也,臭味全无,浪费大好之屁,污染美好之气,莫如不放”。 范子夷面沉似水,面孔铁青,双眼喷火,指着前面的车,咬牙道:“阁下何人?因何在我商士盛事在即之时,在我长陵邑口出不逊”? 谁也不能平静正视一个张嘴闭嘴你是屁的不速之客,就是车,也不行。尤其是范子夷身份尊贵,五洲地位崇高,啥时候受过这不白之气。 霎那间,似乎感受到了商首的愤怒,无数在旁商士怒骂不断,场面混乱不堪。 这个发号者,声音穿透力之强,空前绝后,且嘶哑难听之极,让人闻之战栗。 范子夷扭头怒目范遥道:“长陵邑,乃商士私属领地,竟有人于东华夜市之机擅闯至此,你可知罪?什么时候,我的长陵邑,成了不设防之城了?你说”! 范遥两眼翻白心道,老爷,不是你说的,要重现城不关门,夜不闭户的公宋盛景?不是你说的,一个守卫不留?不是你说的,以范大夫之人脉威望地位财力,不会有事? 可是总有千般委屈,除了脸更黄之外,范遥可是一句都不敢讲。 望着范子夷怒火冲天的样子,范遥硬着头皮大喝一声:“商卫何在?与我把车内人拿下”。先挣回点印象分再说。 这么多年没出差子,今日一捅就是大篓子。主子丢了大人,下人能好过?只是还没到算账时候罢了。再说了,范子夷平常根本不是谁想见就见的,倒还好说。范遥这个操盘手不由得暗自一声:唉!真是倒了霉了。 商卫,是个很特殊的组织,只听商士的号令,由商士供养,在五洲算是私军,当然也是肥差。收入水平比元士,卫士强上不少。 四周轰然应和,十数名身着劲装的彪形大汉扑向街道中央的汽车,手带元气,身形迅捷。各个都有武师的修为。 但一道轰鸣,那辆汽车,犹如带电的刺猬,放出十数道电光小蛇之后,大汉们倒飞而回,浑身冒烟,倒地不起,身躯抽动不止。 如此这般数轮之后,地上躺了数十商卫,而那辆会放电的怪车,巍然不动。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临时起意砸场子,这是早有准备啊! 杨天祥挂上数铜大棍,滚鞍下马,与之一同向前走去的还有中洲武馆两大先天:六合八法钱镇南,心意通明曲黄河。而二人还有一个身分,便是这商卫首领,亦称为卫首。 商卫人数众多,分布天下,长陵邑人数也有不少,但也不可能集中于东城一隅之地。如今在这迎春大道上的,商卫已经前仆后继的倒光了。 钱镇南一身白衣,四十多岁,身材粗壮;曲黄河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肌肉高高隆起的双臂虬结,步履沉稳;杨天祥没带大棍,身形较为单薄,三人尽是五十多岁,于武者来说,正筋强力壮的年纪。 钱镇南在车头,曲黄河在车尾,杨天祥在车侧,三人对望一眼,一头。 六双手缓缓抬起,钱镇南掌心一团氤氲白气,白气成团,不断变换着阴阳五行的图案;曲黄河掌心一团黑气,不断变换成各种凶猛野兽的图案;杨天祥简单两个气团,擅长使棍,号称中洲棍王的他,对于元气外放这种玩意儿,并不是特别擅长。 犄角之势已成,三个人心中却是暗自打鼓,这要被当场电的跳起了舞,这人丢的可就大了。元气不导电!元气不导电?好像是。。 场外冷场的时候,车内亦分外的安静。 庄广陵默默的望着唐玄的方向,就连坐在身边的蔡姚也坐直了身子,两只丰润起来的小黑手,在唐玄身上掏摸的。。 唐玄无语拍开蔡姚不老实的手,道:“别乱摸”。 庄广陵展颜笑道:“声音是从你那里发出来的。啧啧,你可真牛x,在范老头春风得意,妄自尊大的时候,给他这么狠的一棒子。。哈哈哈。我发现你平时不吭声,怎么蔫坏,蔫坏的。” 屁之说,不光车窗外的范子夷众人听的真切,车内更是地震一般,声波把坚实的车窗玻璃都震出了无数细密的裂纹。听的真实,切近。 众人恍惚间,都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终于在蔡姚解决了几波敌人之后,唐玄摸出一个小葫芦。 这个小葫芦,在茅山有一个名堂叫“七宝葫芦”,或称“七宝鼻烟壶”。而今,被温笑送给了唐玄,唐玄一直揣在兜里,没动过。 众人望着这个颜色变换,时而碧绿,时而红润的小葫芦,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温笑送给唐玄的,竟,是个会说话的葫芦? “瞅什么呢?下车干他!难道等你鬼见愁大爷亲自出马?桀桀桀桀”! 突如其来的难听犹如破锣般声音,吓了庄,蔡两人一跳。但唐玄一拍脑袋,一闭眼,暗道:鬼见愁。笑笑,你送我这玩意儿,干嘛呀。。 望着车内呆滞的众人,葫芦里的鬼见愁颇为不满,暗自琢磨着,总算逃出茅山那刀山雷海了。那小傻妞让老子保护这个蠢小子? 小傻妞的话该不该听?该!蠢小子该不该保护?不该! 这是两码事嘛,嘿嘿。暗自怪笑着,鬼见愁挑完事儿之后,便沉寂了。 得琢磨个法子,从这破葫芦里逃出去。本大人来此界的梦想一概还没有认真去实现,都怪这个蠢小子,还有那几个牛鼻子。 回家?算了!阴惨惨,黑漆漆,雾蒙蒙,有啥好的。这里就不错,只是我鬼见愁命不好而已,不急,不急。眼前,不就是个机会。嘿嘿。 车内的事情搞清楚了,庄广陵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这里面装的就是?鬼?这倒是个新鲜的玩意儿。 而唐玄则苦笑着推开车门,迈步下车,蔡姚亦跟了下去,引雷镜雷光闪烁,一面小小的雷电盾牌已凝聚成型。打架这种事儿,她蔡姚,在雷脉就没怕过。 唐玄抱拳道:“今日之事,一场误会,还请勿要动怒,容我解释”。 如此怪异的车内突然钻出一个人,或者说人形的物事来,钱镇南,曲黄河,杨天祥心神微动之下,气机略微失控,白色元气八卦、黑色元气猿猴、两团元气弹便朝唐玄丢了过来。 这种远距离攻击,不讲招式,不讲迅捷,锁定目标之后,气壮者胜。换言之,谁的修为境界高,谁的武器好,谁就占据优势。 蔡姚低喝一声,雷盾扑向杨天祥那两团异常草率的元气球,巨响之下,元气球破灭,顺着神意的牵引,雷盾急速向前。 杨天祥不得不飞快后退。 “无量天尊”,张道燃右手剑指,五雷法法随意动,凭空生出一道闪电,碎灭了蔡姚发出的雷盾。雷盾与闪电交接处,雷鸣阵阵,电蛇飞舞,使得众人不觉各自向后退去。 唐玄右手腕轻抬,一根透明丝线,在玄玄气的注入下,宛如钢针般飞射穿出,直直刺入黑色元气猿猴头颅,将无形元气,变成了有形之物,牵引着狂暴成团,引动狂风的元气猿猴荡来荡去,不断消散其雄浑的能量。 而左手一指间,一朵拳头大小,底座与三叶红晕迷蒙的朦胧花朵,飞扑向急速接近的元气八卦。 轰然巨响,原地狂风四溢,劲风如刀,元气如海浪般翻滚。那辆车如巨浪中的小舟般上下跳动着。 车内的庄广陵不由得苦笑,一边护住兀自昏迷不醒孔明的身形,一边默念着:逍遥经。感慨着,这人世纷争为何如此之多,哪里都不能清净。 唐玄将蔡姚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四溢的风暴,他有种错觉,此时自己的皮肤,纵是这风暴再猛烈十倍,似乎也伤害不了他。 不得不说,这直觉很准。经过化生土改造后的唐玄,皮肤骨骼之坚韧,世间少有。 以一对二,唐玄明显觉得玄玄气在急剧消耗着,颇有些顶不住的感觉。他身形护住蔡姚,双脚错动不住后退,后背,狠狠撞在车侧,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钱镇南,曲黄河也后退数步,望着前面那灯光下,颇为年轻的面容惊呼出口道:“先天”? 两人表情凝重,与逃过雷电之危的杨天祥回合在一处,三人呈扇形缓缓围拢过来。 范子夷也动容注目,五洲之内,先天虽然有,但不说屈指可数,也不会太多,这么年轻的先天?心中生出踌躇之意,要不是今天这脸丢的有些“众目睽睽”,他都想就此罢手了。 没搞清楚根底的先天境武者,这可是五洲四海修者巅峰一样的存在,即便不结缘,总好过结怨。 范子夷挥了挥手,招神思不属的范遥过来,耳语几句,而范遥精神大振之下,开始发号施令。闲杂人等,逐一退去,而那地上躺卧的几十名商卫,也有人清理。 先天啊?砸场子啊?普通商士,偶有几下散手,不过是强身健体,吓唬人的。这地方,谁还想呆?范大夫下令,诸人走的快速而彻底。 钱镇南微笑道:“阁下,莫非以为修为入先天境,便可以在这长陵邑撒野”? 曲黄河冷然接道:“朋友,才入先天不久,根基未稳,还是莫要嚣张的好”。 杨天祥此时已提棍在手,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这小子不放电,躲着点那个黑小子就好。 唐玄苦笑道:“真的是一场误会。。你听。我说。。。” 当唐玄讲完,并拿出那个葫芦,钱镇南盯着死寂沉沉的葫芦不由嗤笑道:“阁下,会骂人的葫芦。你这个蛋,扯的可不怎么高明。呵呵,既然阁下不说实情,没办法,只好留下来了。” 曲黄河亦嗤笑道:“洲有洲法,邑有邑归,破坏东华盛事,当囚满三年”。 二人说完,与杨天祥一起,默运元气,或双手成圆,或双手指天地,或大棍高举,合围之势已成。摆明了是要一举将下车这二人拿下的架势。 “天地庄周马,江湖范蠡船,范老哥,你这年纪越大,派头和架子,也是行市见长啊。庄门,庄广陵在此”。清朗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诸人不由一愣,原来车内,还有人。 第六十九章 桃红张二巾 庄广陵声音一出,在场诸人皆惊。 “庄广陵?广陵,可想的老哥哥苦哇”。 “苍穹五绝之琴绝,真人还是视频”? “不可能啊,这种国宝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苍穹五绝:琴绝庄广陵;书绝柳笑生;画绝吴云裳;词绝苏名;棋绝古夜摩,当初大统国龙呈均千方百计求柳笑生墨宝不可得,柳笑生只排第二,而庄广陵却位列其中且居首; 这还不算,庄家历来单传,到他这一代,因其生性洒脱不羁,看淡儿女私情,可能还要绝传,属于国宝级存在; 这还不算,双手弹七弦,恐惊天上仙。商士爱这调调,无不把庄广陵当成神仙一样宠着,但商士千万,庄广陵只有一人,足见其贵。 这还不算,圣门也好,寒门也罢,都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先圣,脱庇于前辈余荫,这出身便高贵了。 如此高贵,清新,脱俗,不群,才华横溢的庄广陵的一声话语,无疑比唐玄竹林内借助于化生土化生精气的那一剑,来的惊艳。 范子夷翻身下马,范遥亦步亦趋;杨天祥大棍落地;钱镇南,曲黄河也收回凶神恶煞的面孔。就连端坐在马背上巍然不动的张道燃,道信均从容下马,整衣冠,正表情。 琴绝庄广陵,威势至此,武力所不能及也。 “就是我们车上那个臭小子”?蔡姚推了推唐玄的后背小声道。这压的也太难受,也不能压起来没完啊。 “没错,就是那个一直笑个没完,坐车坐的似要上天的那个有些神经不正常的小子”。唐玄点头应道。坐车正常点,在他眼里,那都不是正常人。何况还笑得那么开心。由此,庄广陵是正常人的几率不大。 众人眼里没了左手指尖顶着一朵灿烂唐花,右手一根晶莹的清蛙吐丝,风神俊朗的年轻先天;更没了,压在唐玄背后,动弹不得的黑小子蔡姚。 只是一脸神情肃穆,宛如朝圣一般的望着车门。 “咳咳”,庄广陵迈步下车,走的却是另外一面的车门,先打开后备箱,拎出那把七弦琴,上下,左右,反复看了几遍。 “咳咳,还好,这是掉了点漆。。唉”。庄广陵仰首向天,默哀一下。 场上除唐玄外,众人皆叹服:琴绝,视琴为生命,诚于琴而音得之正。名不虚传。 范子夷进步上前关切道:“庄老弟,这琴,没事”? 庄广陵笑道:“突然至此,饶了范老哥的雅兴,罪过”。他并没谈琴,而是苍凉的笑,没事?我是不跟你一般见识。 范子夷了然摆手道:“何来罪过?不足挂齿。得你琴绝至此,便是没了一百个东华夜市,都值啊”。 两个人相视大笑。 笑罢,庄广陵游目四顾道:“这位僧袍禅杖,眉宇有轩昂色,眉心一点天然佛印的,想是双峰山道信大师”? 道信双掌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有劳庄施主挂怀,贫僧道信”。 庄广陵又指着张道燃道:“身背风雷剑,一身大黄色太极八卦引雷袍,想是龙虎山道燃真人法驾到了”? 张道燃打了个稽首,微笑不语。 庄广陵又道:“六合八卦钱镇南?心意通明十二形意把曲黄河?中洲武馆的两大先天,在长陵做了商卫?哈哈哈,意外,意外”。 钱镇南与曲黄河不由抱拳尴尬笑道:“见笑,见笑”。连老板都要礼敬三分,遇之忐忑之色上脸,他们这做小的,即便觉得不怎么好听,也只能听着,还得笑着。 “唐玄,你说他们这得啥时候才能聊完啊?我都饿了啊”!蔡姚忍不住嘀咕道。 唐玄道:“快了,就快了,人都认的差不多了,就到吃饭环节了,遇见熟人了,估计还不要钱”。 两人话语传到众人耳朵,此时却没人说个不字,因为他们是与琴绝庄广陵一起的人,即便是下人,那也是琴绝的下人不是。 范子夷哈哈笑道:“哈哈,是老哥哥待客不周,范遥,带这庄老弟的跟随,去旁边寻些吃食,并安排好住处。庄老弟,这就随我去桃红院小酌几杯,略叙别情”。 拎着七弦琴的庄广陵,比拎着大棍的杨天祥无疑气质更为潇洒出众,他回头看了看唐玄以及刚冒出头来的蔡姚,笑道:“那二人并非我的跟随。而是我的朋友”。 顿了顿,庄广陵回头望着范子夷诸人道:“说句不怕诸位笑的话,你们把我当成他的跟随,亦可”。 诸人张大了嘴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什么时候,琴绝成了别人的跟班儿?就连进步上前,就要说话的范遥也呆立当场。难道,拎着朵花的那个小子,更“绝”? 昏迷不醒的孔明,自有范遥亲自安排,务必周到,宾至如归,孔门众人,虽然未能入列五洲苍穹无绝,但也绝不会被慢待。 至于他醒之后,看不到唐玄会发生什么情况,行走在迎春大道上的诸人,自是不会清楚了。 范子夷在前引路,庄广陵拎琴在旁;唐玄与蔡姚落后一步,而张道燃,道信,钱镇南,曲黄河在旁陪伴着。范遥安顿好孔明,便先一脚,从侧道,一路狂奔着直奔东华门内的桃花源安排“小酌”事宜。 将功补过,马虎不得。如今的他,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打着打着天下太平这种事儿,想想就好,发生几率低到令人发指。 恢复谈笑,一身轻松的诸人,沿着宽十余丈,长,只可模糊望见高耸的东华门,豪奢阔气无法形容的迎春大道缓步向前,晶莹的地砖下,灯光迷蒙,与金色的街灯一起,相映成辉。 “玄小兄,不知在哪高就”? “罗夫”。 听到罗夫二字,张道燃与道信不由的内心狂震,暗道,如此便对了。 而钱镇南与曲黄河实在对这个沉默不善言的“玄小兄”,生不起半点亲近之意。只顾着听着张道燃与道信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话,套出来的东西,他们也听的似是而非,不太明白。 “玄小兄,可入世,入“士””? “嗯”! 张道燃与道信也一脸无奈笑容,不说话了。除了那个罗夫二字,这都嗯了一路了。 还好,已入东华门,百尺高楼称大夫;前是桃红后酒肆。 大夫楼之巍峨奢华,金碧辉煌自不必说,而桃红院与纵情酒肆,更是内城两大盛景。 庄广陵顿住脚步,悠悠笑道:“古宋人皇与师师,今世范子称大夫。大夫楼旁立桃红,亦有师师楼中住”。 悠悠转而大笑,庄广陵指着范子夷继续道:“范老哥,劳烦您的师师,亲自接客,你也舍得”? 范子夷老脸一红,旋即咬牙道:“舍即是得,得即是舍。若是能套住庄老弟这个琴绝,师师,舍了便舍了。” 庄广陵摇头道:“青楼楚馆,瓦肆勾栏。古宋之后,都没了韵味,成了直截了当的交易场所。范老哥,你自己留着。”言罢,不理一脸呆滞凝思,继而气的吹起了胡子的范子夷。他当先步入这三层小楼。 这不是说,老子的的桃红院,成了直接交易的场所?话说,每次来啊,我也没给钱啊。草,那老子的师师成了什么? 这个混账东西,范子夷暗骂一声,招呼众人进了小楼。 而唐玄没进小楼尚好,只是略微关注一下:古色古香,拉红挂绿,红灯高挂,飞檐雄奇的桃红院的外观。一旦入进小楼,瞬间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里面哪还有外面半点的矜持和古意。 浓香四溢,扑鼻而来;两行近乎全果的青春靓丽的女子躬身软语相迎,白浪翻滚,高低起伏阵阵;四周墙壁以及雕栏上,到处是靡靡之画,栩栩如生,男女皆有;脚下软毯,亦有男女敦伦之图案。 不管唐玄怎么游目四顾,都脱不开无孔不入,充斥视线的黄色。 眼、耳、鼻、舌、身、意,六处翻滚,瞬间便敏锐的可怕。连带着玄玄气疯狂运转着,大周天不断回旋,宛如买了年票的过山车一般,一圈又一圈。 狂暴翻腾的血脉激荡之下,刺击的那朵唐花,电驰、光逐般飞转,拼命在吸收着唐玄的六识之所得。 这栋楼,可以说集天下奇淫巧技之大成,自不必述。而唐玄那朵艳红的唐花,逐渐多了一丝,又一丝的黄色,交缠与红色之上,逐渐深入,融合着。 规则之外铸花形,世间七情染花色。 这种事,唐玄也干过,在罗夫,与仙仙。但像商首范子夷这般,干的惊天动地,干的乱花迷眼,干的穷尽极致,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想象其中万一。 世间有七情,人人谈色而色变,色不迷人,人心作怪也。向唐玄这般勇猛吸收的直性子,也是不多。如钱镇南,曲黄河般仁人君子,这当面,可就垂首低眉,做谦谦状,引的旁边众女不断娇笑着。 倒是唐玄的胆大,令她们心生好奇与羞愧之感。不敢过分对视。而蔡姚,早钻到唐玄怀里,不敢露头了。这范老头,太不要脸! 尚未上到三楼,唐花的颜色便已金黄与艳红不分轩轾,似乎这短短的一会儿之间,这朵花,所受的历练,比之古离千里,心火炼身,来的还要彻底,决绝,迅速。不过红就红,黄就黄呗,反正还是他唐玄之花-唐花。 唐玄此时,仍然是武道先天境修为,受限于虫劫,无法突破。 但他有了这朵奇葩之花,有了变异之后的玄玄气,无疑,这种先天,要比之余当世诸先天,清虚,圣人之流,要强上太多。 可惜:金、青、灰、白、红,虫劫未破,虽奇遇不断,他仍然是先天。 如今二玄桃心剑送人了,无奈之下,唐玄不由得把手腕上,与他宛如一体,从不离身,清蛙进入至圣元胎之前留下的那团丝线,拿出来作武器。情急之下,尚未赐名,令他颇为愧疚。 不过首战之下,竟可穿刺曲黄河元气凝成的猿猴,还可以扯东扯西。看来,有些东西,一旦牵扯到大宇之上的存在,便有了神奇的地方。 宇宙核心,没落星球,长陵邑,歌舞升平之夜,就这样开始了。 纵情酒肆的掌柜是范遥,而桃红院的当家人,便是张二巾,受幸于商圣范子夷,如今便成了倾国倾城,且有师师雅名的:张师师。 轻颜薄怒绝世,粉末颠倒众生。 第七十章 大夫心中憾 桃红院的三楼,并没有一楼极尽奢靡;亦没有二楼那般曲径通幽。 而是高与雅。高者,三楼高度,约等于一二楼之和;雅者,沉香烟雾袅袅,从那尊青铜三足百兽香炉的口中,吞吐而出,淡而沁人。 三楼诺大空间,只有一房,一厅。一条粗大原木组成的长廊,连接房与厅。 房名“大夫起居”,廊名“大夫游芳”,厅名“百花厅”。 上得三楼,来到原木长廊正中,范子夷将诸人引向百花厅。众人行走在百鸟朝凤的厚厚地毯上,如行云内,飘忽忽,倍感舒适。地毯一直延伸着。其上密密麻麻的鸟凤之身金丝编织,眼是黑钻,光闪闪,栩栩如生,直欲飞起,富贵逼人。 而古朴粗豪的长廊与奢华闪耀的长毯,形成了强烈异样的视觉冲击,更显此间豪奢。 再往前,高挂在画楼之上的牌匾上,“百花厅”三个大字,狂放而飞天,字迹虬劲如龙,脱凡而神意奔放。落款,柳笑生。牌匾左右,迎春花怒放,伴着些许绿叶,点缀其上。使得三个粉艳大字,更加暧昧难名。 经过绿叶垂垂,花香四溢的门厅,绕过画绝吴云裳那幅“素女游芳图”做成的屏风,来到内厅。 内厅犹如古宋王朝银安殿一样,无桌,有几。只是这银安殿,呈黄色,无处不在的黄金雕饰,大大小小的珠玉点缀,无时无刻不在书写着范子夷的奢豪。 范子夷紧走几步,上了十数级金色双龙盘旋环绕的台阶,于几后,整衣冠,回身,笑着招呼众人坐下。随后自己坐在软垫上,眼中透着丝丝得意,丝丝的不可一世。 油亮的红木几,长约二米五,宽米半,四角翘起龙形,四腿与角相对,皆黄金包裹。几后,可坐三人,不会挤,也可坐一人。 唐玄拖着胳膊上,依旧害羞的黑脸紫红的蔡姚,在庄广陵的示意下,挨着他,坐在台阶下下首右侧第一张几。然后他们这一侧的几后,便没有人坐。 对面依次坐着张道燃,道信,钱镇南、曲黄河、杨天祥三人一几,共计五人三席。 张道燃默然不语,只是浓黑的长眉,越皱越紧;道信轻诵一声佛号,似在叹息。似在叹息,这座美其名曰百花厅,实则就是一个小宫殿,近五百方的极致奢华的大空间,实在太过让其佛心难安。 钱,曲,杨三人,则面有戚戚焉,被这财富所能穷尽的极限,震得心神恍惚不已。借琴绝的光,他们也是头一次登上这桃红院的三楼。平时最多也就是在二楼某个情景房内,寻欢作乐。 唐玄是无所谓,真无所谓。木床也行,席梦思也一样睡。你让他表扬一下范子夷:范大夫,你真阔,以他的性格来说,事比登天。 而蔡姚,见惯了大场面,对这些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颇为不屑。一颗小心脏,跳动的厉害,刚才一楼的场景,对她来说,比雷池炼身,老爹的雷棒,威力更猛,直击她纯洁的少女心。近乎瘫软的靠在唐玄身上,神飘魂飞,如在梦中。 范子夷右手伸出,左手相随,三声清脆的拍掌声,回荡在百花厅内。 声音未落,数十名身着古宋服饰,青春美貌端庄的女子,带着扑鼻的幽香,从诸人后方的垂幔后,穿过几后众人背后的鲜艳怒放的百花,依次进入。 彷佛凭空出现一样。片刻间,余下几个空几便被撤下。 紧接着:龙纹箸瓶、錾金玉质止箸、筷枕便被摆好。龙游金杯,白玉碗碟,黑玉筷箸。 紧接着,空空的几,便被这些训练有素的芊芊玉手填满。每人三荤三素,一壶琼浆,一盘林地较多的元洲也难寻的青玉果。 众女依次万福退下,如来般袅袅,去时亦娉婷。每席均留一名,斟酒,夹菜,拨果。年方二八,一身整肃白衣,体态万千,幽香阵阵,姿容无双。 明眸善睐间,掩口轻笑,露出洁白玉齿,鲜红小舌,似乎,都很温顺,也很快乐。 范子夷举酒尊,笑道:“略微薄酒,难表心意。敬庄老弟,道燃真人,道信大师以及两位少年英侠”。 “阿弥陀佛,范施主,老衲一杯清茶即可”。道信望着桌前荤素搭配的很合理,食材昂贵的吓人的酒席,不由的眉头抽动着。 范子夷放下酒尊,眉挑眼瞪,怒道:“下人该打!来人,给道信大师,换上素席。下人嘛,做错事,该罚。杖四十,丢去酒肆畜栏,任其自生自灭”。 道信道:“阿弥陀佛,范施主,我佛慈悲,酒席上错,换过就是,众生皆平等,勿要妄生嗔念”。 范子夷嘿嘿冷笑,对着冒出来的范遥摆了摆手。范遥躬身应是。 他早就看着道信不怎么顺眼,张嘴慈悲,闭嘴救世。他的五洲币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此次,只不过借势给道信老和尚一个下马威而已。 虽然是刻意安排好的,但酒席当然要换,下人自然要罚。 下人而已,罚了也就罚了。在这长陵邑,他范子夷便是天,在这五洲,他范子夷便是商士的天。 庄广陵冷笑不语,看的唐玄一阵纳闷,不由问道:“你笑啥”? 庄广陵见唐玄主动问询,不由得心生窃喜之感,低声道:“范老头与范遥那老小子,合伙做戏给道信老和尚看。唉,可惜那几个女子”。 唐玄不由道:“那几个女子可惜什么”? 庄广陵道:“丢进酒肆畜栏,任其自生自灭呗”。 唐玄道:“这样不行”。 庄广陵没好气道:“和你有关系”? 唐玄点头道:“嗯”。 庄广陵诧异道:“和你有啥关系”? 唐玄遥指范子夷认真道:“别人做错了,我们有能力,便要纠正。人生而平等,没有谁,可以任意处置别人,他也不例外”。 庄广陵笑道:“那没能力呢”? 唐玄笑道:“你有”。 庄广陵又好气又好笑,沉默半晌,叹息道:“活在这个世上,做任何事,无论是你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都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是时间,又或者是别的东西。所以世人多为己。有时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儿,但就是这件小事儿,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自身便无法承受。有些时候,需要仔细斟酌,反复考虑,才去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儿。唉”。 唐玄笑了:“想那么多,太累。做自己认为对的,就对了。至于代价那些,因心中无愧,亦无悔”。 庄广陵认真的看着唐玄那双带着笑意,隐藏悲伤的双眸,纯净无暇,深如星海,毫无杂质。不由的心中动了动。 他摸了摸唐玄的头道:“年轻人,心性不错,可惜,在这俗世,行不通。。” “你不许摸我家唐玄,他,是我的”。。蔡姚红着脸,刺猬头钻了出来,很不爽的对庄广陵大声道。 庄广陵望了望唐玄,又望了望,总和唐玄腻味在一起,也不觉得腻味的黑小子蔡姚,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情抽搐起来,一股恶寒,浑身汗毛根根竖起。他屁股下意识的挪了挪,尽可能的远离这一对好基友。。 他含混道:“好,好,吃过饭再说。以范老头的效率,估计这会儿也杖完了,丢进畜栏一时半会死不了”。。庄广陵此时,连目光都不愿再挪过来。 范子夷重新举起酒尊,面容让人觉得和蔼可亲,有如沐春风之感,“薄酒,薄菜,贻笑大方,诸位请” 这次就连道信大师都举起了酒尊,众人一起喝了一尊。 范子夷微笑着放下酒尊,捉起玉箸道:“诸位,请用菜”。当先夹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着。 庄广陵拎着筷子,不是再吃,而是在玩,一根一根的挑着各个青花瓷蝶里面的菜肴,面露嘲讽色,自语道:“洋洲的鲸肝,济州的雀舌,元洲的猿脑,仓洲昆仑雪莲。这他么的,真是好薄的菜”。 言毕,投箸不食,只是闷闷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公宋时代古窑酿出的贡酒。 庄广陵的动作吓得在旁倒酒的侍女素手抚心,做楚楚可怜状。 唐玄凑近一点道:“这些菜,有名堂”?不懂的就问嘛。 庄广陵差点一跳而起,惊声道:“别过来,你小子,离我远点。” 唐玄摇头无语,和蔡姚边聊边吃。贵也好,贱也罢,入口变粪,你不说,便算了,至于这么受惊么? 酒罢三巡,菜过五味。 除了三个先天武者,唐玄,蔡姚菜扫光之外。庄广陵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还要提放着有些躁动的唐玄,张道燃与道信则心事重重,三人吃的甚少。 吃过鲜果,饮罢中洲清宫普洱金瓜茶。 道信开口道:“阿弥陀佛,谢范施主款待,只是这商首令,与北大常平仓的物资调拨之事,还需范施主定夺。吐沙虫繁衍季节在即,老衲与道燃真人来此,受北擎洲流觞施主之重托,还望范施主,以苍生为重,莫要推辞。善哉,善哉”。 范子夷大袖一摆,笑道:“鄙人受天上商士之厚望,忝掌五洲商事。五洲统国公议,且大统国龙呈均定案。这一年四季的物资调配,于你北擎邑,可有缺少”? 道信道:“未曾缺少”。 范子夷哈哈大笑道:“既然未曾缺少,这额外之供应,关我商士何事”? 张道燃开口道:“范大夫,唉!今时不同往日。迷失深渊对面的虫巢,已发现百余个,而阵列之灭虫炮,不过三十余,还有其他给养物资,也是远远不足。还望范大夫体谅”。 范子夷惊讶道:“去年不过五十余个虫巢,如今,已有百余个”?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范子夷捏须沉吟,他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五洲灭,他这个商首会是什么下场,他也清楚的很。只是这代价和好处嘛,还得斟酌斟酌。 无交换,不成商。光这二人红口白牙,就要他范子夷往出拿东西,这可不够公允。 虽说他如今在长陵邑威风八面,但若无那些卫士法士众多炮灰,呃不,众多正义修士在前面顶着,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给是要给,但不能白给。他心有定论。 想到此,范子夷眼睛眯起,本就狭长如锋的双目,闪着光,在张道燃与道信身上游移着。 真是蛋疼,卫士法士,一没钱财,而历届抗虫,抗兽,捕鱼,杀鸟的战斗中,不多的好东西,变得更少。 再说,他们视若生命的好东西,对他范子夷来说,也没用啊。。非他所爱,毫无用处可言。 还不如让它们在前线发挥应用的作用呢。 沉思半晌,范子夷忽然一笑,朗声道:“我有词绝苏名手书之“游春词”;我有画绝云裳大家偶然天成之“素女游芳图”;我有棋绝古夜摩晚年心血写就之“观澜棋谱”,以及诸多棋士,棋圣苑;我亦有书绝柳笑生亲笔题写之“百花厅”。唉!唉!唉!可惜,至今未曾见识过:双手弹七弦,恐惊天上仙之琴绝之风采,此是为子夷平生之大憾”。 众人随着范子夷霍然站起的身形,四处指点的手指,目光亦随着在花厅四壁,屏风上来回转动着。 范子夷大笑,气态昂扬,睥睨天下,一身古宋长袍亦带风摆动,他手指指着庄广陵,眼睛却望着张道燃与道信:“世间风流事,琴词书画棋,这第一桩雅事,便是我范子夷,今世之大憾事”。 话已说尽,琴绝献技,一切可谈。 张道燃与道信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庄广陵:谁都知道,范子夷,范大夫,一言九鼎。条件有了,满足,就有商首令,就可从“北地常平仓”调拨抗虫物资,兹事体大,但庄广陵。。。 想起庄广陵平时的所作所为,脾气秉性,二人不由得感到有些绝望。 上天跨海易,得琴庄抚琴难。如此对比,还有何希望可言? 唐玄心中动了动,望庄广陵那边凑了凑,就要说些什么。北擎,那里不光有温笑,还有圆觉,更有曲流觞。这个事儿,要帮忙,不就弹首曲子么?有啥大不了的? 庄广陵被唐玄搭着肩膀的手,惊得一跃而起,指着唐玄道:“你莫要靠近,莫要说,我懂”。 然后,庄广陵转头望着范子夷道:“这个事儿,我应下了”。 范子夷愣了,下意识的望向保持着前俯姿势的唐玄;张道燃,道信愣了,也忘了念口头禅,亦望着唐玄;就连身为范子夷属下,纯属打酱油作陪的钱,曲,杨三人,也愣了。 “这,小子,真的可以做琴绝的主啊??不用开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使得素来软硬不吃,推三阻四,做事拖拖拉拉,老神在在的庄广陵,动如脱兔,跃起回应??” “草,这力度”。心情复杂之下,众人皆草。 而范子夷则浑身颤抖,似不敢相信,欣喜若狂。 这不光是他的大憾事,更是他的夙愿! 第七十一章 琴绝换商令 鬼见愁,身在葫芦内,内心却疯狂的咒骂着。 这是一片虚无昏暗到极致,没有光的世界。它,不知道身处何地。更不知道,因为它的不听话,被唐玄信手丢进了三玄指环如今已经五米见方的空间内。 三玄指环,曾被称为白土指环。传说为规则诞生,“孩子”灭世之后,其脚下那方幸存之土,制造而成,是大宇之内,有限的空间之物最宝贵之一,鬼祖,鬼帝丢进来,也是完蛋去,何况是它。 此时它属于唐玄,为唐玄意念所掌控,又被其赐予“玄脉第七”的身分,地位竟高于唐花。 只敢内心不断咒骂着“蠢小子”的鬼见愁,非常憋屈。从幽冥界来到这个灿烂美丽的世界,它可是一天好日子没有过过。 现世瞬间,便被蠢小子拍翻在地,而后在茅山,历尽雷暴火劫,如今只想找机会碎灭了这葫芦,逃之夭夭,也算不白在这世界潇洒来一回。 如今,所有美好的幻想,远大的抱负,离它那么的遥不可及。 草!这是哪?声不可传,身不可动,葫芦都无光了,使得它变成睁眼瞎儿。 “话说,我鬼见愁大人的声音,是不是真的这么难听?竟然连自己都无法忍受。呜呜呜呜,我,好,痛,苦”。 在这片虚无阴惨到极致,但死寂程度更甚于幽冥界千倍、万倍的空间内,鬼见愁生出强烈的孤独、恐惧感。 对没了二玄桃心剑,一无是处的蠢小子,那神妙莫测的手段,残忍的整鬼方式,有了深深的畏惧。 长几摆下,上置七弦;坐垫垫高,沉香袅袅。庄广陵洗手过后,便坐在坐垫上,与高踞对面的范子夷,遥遥相望。他整了整衣襟,正了正心神,五指轻舒,双手便抚在琴上。 “叮叮,咚咚”随着庄广陵修长手指跳动,七弦琴发出高山流水般的声音。 试音结束后,庄广陵略一凝神,便要开始。 范子夷忽然大声道:“庄老弟且慢。来人,有请师师姑娘”。 望着疑惑的众人,范子夷抚须笑道:“琴绝之绝妙琴音,当配以佳人之舞蹈”。 钱,曲,杨三人大声称善,余者皆沉默。 环佩叮咚,响声由远至近,珠帘漫卷,张二巾,也就是如今的张师师,莲步轻移入内。 在这长陵邑之内的大夫楼里,在手掌天下财富,威势天下倾覆的商首范子夷的老巢内,绝色二八,只不过做个斟酒、倒茶的侍女。 而独得商首范子夷宠爱,甚至不惜为之赐名的张师师,该当如何絶艳? 雪肤,明眸,窈窕,高耸,玉白,脸如桃花盛妍;腰如风柳一握;裙摆拂动间,隐现羊脂白玉般丰润长腿,以及水晶鞋内,不足一握的玉足。。。。这些,都是标配。 张师师最美的是那种气质:放荡与端庄;面带笑容却人冷如冰;秀发高挽成髻,却偏有一种现代女子的洒脱;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似乎可以随意把玩,又似乎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美到完美,艳到无暇,若非眉宇间淡淡的红尘气,便称大宇至极,也理所应当。 肤如玉,偏偏手指,脚趾指甲染成极致的黑色。 这种放荡之色,带给所有人一种由心而发的狂躁与心痒难搔的不适感。 张师师一步,一步,一步一摇曳,衣如雪,环佩皆白。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里。 “师师,拜见范大夫,见过诸位”。声音空悠,余韵杳杳。张师师的美眸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唯独在庄广陵身上,停留了片刻。 钱、曲、杨三人眼眸有些通红,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在压抑着被张师师勾起的最原始的强烈欲望。 道信闭口垂眉,不看,不言,身躯稳如泰山,对于众生皆平等,红粉如骷髅的佛门高僧而言,美女也罢,丑女也好,不过是众生百态之一,不足以扰心动性。 庄广陵双目目注那把七弦琴,眼中,心中只有琴。 唐玄望着张师师自语道:“好看。不过不如仙仙,更没蔡姚看的顺眼。有些做作”。 在他心中,再美的女人,如果装模做样,那就不怎么中看了。。 蔡姚听到好看二字,狠狠捏了唐玄一下,而听到“没她看的顺眼”之时,便眉开眼笑的变捏为揉,让唐玄颇有些摸不到头脑。 蔡姚实在是被桃红院奢靡放荡的气象,搞得心神不安,神思不属,言行失措,倒也怪不到她。 范子夷望着张师师,那表情更像是望着一件珍贵的藏品,难掩自豪,赞赏之意。虽然这个藏品只是他众多藏品之一,但无疑是极为珍贵,排得上字号的。 美的东西,绝的东西,当然要属于他商首。 范子夷叹息道:“师师,今日琴绝献技,当有你之舞蹈相合,方不负这大好时光,庄老弟,可以开始了”。说罢,全神贯注的望着场中二人。 张师师向庄广陵一欠身,并未说话,素手微抬间,风韵流淌。 庄广陵亦点头回应,片刻间,如仙乐般琴音,流淌在这诺大的百花厅之内。 琴音温婉柔柔,低不可查,偏偏入耳令人心旷;时而如碧水淙淙;时而如百花欢笑;时而如绝色佳人,拈花而笑;时而如常把酒,恨聚散的人间苦行客,催人泪下。 寥落七弦,道尽世间情。琴音入情、入心、入骨,刻骨七分。 绵绵卟卟,完美无瑕。琴音中,只见琴绝之风姿凌世、琴音微妙,不见张师师之妖娆。 弹到兴起处,庄广陵不由大声唱到: “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长陵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 声音苍凉,须发皆张,张狂苦意,直达天听。随着轰然一声琴鸣,宛如雷震。曲止,人歇。 钱,曲,杨三人失恋般,不由得泪流满面。 而张道燃与道信亦久久对视,相顾无言。技近乎止矣。 范子夷愣愣的望着庄广陵,沉默良久,骤然道:“我以这桃红院,与这倾城师师,换你琴绝在我长陵邑,驻留三年,你可应承”?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雕金画银,无数财宝姑娘再加上师师?换庄广陵驻留三年? 这买卖似乎,可以做啊。。庄先生不喜女色,那么卖了也值不少五洲币。。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难见这如海之财富之万一。。 庄广陵笑了:“借苏名先生的词,贻笑大方了。我只一句:庄生之蝶”。 做梦二字,都说的这么含蓄,不愧是“琴绝”。这等文艺人不能收归帐下,范子夷黯然闭目长叹。而张师师却浑身微微颤抖着。 女人的诱惑力,有时候是天然的;有时候是后天修炼的。 她张师师,自问姿容冠绝当世,且色艺双绝,不是个绣花枕头。但女人天性那种狐疑与不自信,不光丑女有,美女亦有。 这种不安全感,需要从别人的神情与目光或行为中,获得某种暂时性的满足。 如今,她仅仅在钱,曲,杨这些范子夷的手下之中,以及范子夷眼中,有所收获,但无疑,远远不够。 道士,和尚也就罢了,职业性质她倒也没强求。但庄广陵的漠然,唐玄的淡然,甚至黑小子蔡姚的敌视算是怎么回事儿? 如今,范子夷转眼弃之如敝履,不惜以风情万千的自己与这奢华至极的桃红院相送,以挽留庄广陵?毫无半点怜惜之意。 我,真的那么美么?我在范子夷心中,真有他在她身上老而弥坚,纵横驰骋时所说的那么重要么? 还有那个黑小子的敌视?请问,你是古阿非利加洲的遗种?喜欢黑的,不喜欢白的? 张师师浑身颤抖,平生第一次,对她美的程度,与价值产生了怀疑。 原来,命运从来不在自己手中。暗自感叹,张师师不由泪落香腮,如珠成串。 聚散苦匆匆,莫恨、莫怨。 张道燃与道信,对庄广陵拱手作别,对唐玄更是施礼更重,表示感谢。没有这青年,怀中那商首令,便不可到手。 商士重信,商首更是无信而不立。虽有遗憾,但能听琴绝一曲,已然不负此生。 琴词书画棋,可惜这庄广陵,铁了心要跟着唐玄走,劝也劝不住,留也留不住。范子夷亦长叹抱拳道:“庄老弟,唐老弟,再见有期,别后珍重”。能得庄广陵一曲,这个唐玄,功不可没。 唐玄则手扶一名遍体鳞伤,刚受过杖邢的侍女,点头与众人示意,做别。 一夜之间,孔明那辆车便旧貌换新颜:钣金,补漆,保养,翻新,更有九十八号加的满满。商士聚集之地,范子夷之贵客,自然全套大宝剑伺候着。 精神饱满,腼腆站立在车前的孔明,目光直直的盯着唐玄。唉!这个善良正直的孩子,真的落下病根了。不知道送完唐玄之后,该当如何收场。 汽车,在范子夷与钱、曲、杨、张、道信的目送下,缓缓驶离长陵邑。由东门含辉门而入,如今却从西门经内城西华门,驶过金秋大道,驶出金耀门。 出了长陵邑,从此一路向西,一路高速,直奔镇江而去。 琴又放在后备箱,范子夷还送了个临时赶制的奢华大木盒,盒内厚厚丝绒软垫,这琴,算是带上套子,再无破皮掉漆的危险。 而庄广陵全程虽然仍在微笑,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丝毫不敢望后面又腻在一起的唐玄,蔡姚二人。 内心抽动,暗自赞叹着:放着旁边那个千娇百媚,楚楚可怜,白衣小侍女不去爱抚。。唐玄,你偏跟一个黑小子较劲,也算是人中极品了。 侍女名叫萧红艳,与萧红颜是表亲,家中无其他人的可怜女子,想去镇江投奔萧红颜,以后再做打算。而其他侥幸逃过畜栏之灾的侍女,皆选择继续留在桃红院。 诸女的灭顶之灾,在庄广陵看来,不过是闲话一句而已。一言九鼎的范大夫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儿上,从来不会跟自己重视的人,纠结些字眼儿。 顺水人情,送的洒脱自在:任其去留,放其自由。 而与那些人相比,这萧红艳,算是有些骨气。 不过此时的她,睫毛颤抖中,微眯的目光,望着近乎滚作一团的唐玄,蔡姚:脑中轰轰响,心中巨难受,恨不得跳车逃走。。 就是唐玄此时丢开蔡姚扑向她,她都觉得更容易接受一些。。 而胃中翻腾不止的唐玄却心中暗苦:这晕车的感觉,谁懂? 第七十二章 剑神楚君侯 “过了溧阳,再有一个多小时,便到镇江了”。孔明手握方向盘,回头对唐玄笑道。 唐玄点头回应。 一路风平浪静,一路西奔北行,若非孔明前些时候,迷迷糊糊走错了路,恐怕此时,早已到了目的地。 又到山区,汽车行驶的速度,在孔明的控制下,慢了下来。 唐玄望着右边山崖,左边树林,前后无车的公路,向孔明道:“小孔,停下车,我要方便一下”。 庄广陵嘴角抽动,这一路上,不光高速费都是他付,更是见证了十来个小时的车程中,唐玄无数次的“方便”。看起来高高壮壮,这身体素质,简直差到离谱。 再联想到唐玄、蔡姚。庄广陵心脏瞬间跑到了嗓子眼,堵得慌。 萧红艳的身体情况好了不少,也能开口讲上几句话。而蔡姚则沉沉睡着,当她的身体无意中靠近萧红艳,在萧红艳无意识的触碰下,萧红艳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事儿也放开不少。 唐玄下了车,游游荡荡进到树林,左右看了看,又往树林深处走了数十步,在远离公路的地方,找了一片空地。 他既没有脱裤,也没有放水,而是手指轻抚三玄指环,嘿嘿笑着,从指环空间取出那个葫芦。 这片空间兀然黑了起来,阴风阵阵。 “蠢小子,我与你拼了”。鬼见愁大叫着从葫芦里现出身形,向唐玄扑去。 唐玄微笑,手腕丝线瞬间绷得笔直,飞射向张牙舞爪的鬼见愁。丝线在玄玄气以及唐玄灵活跳动的手指操控下,宛如灵蛇般,瞬间便在鬼见愁细长的脖颈上打了个死结。 “我,鬼见愁大人。。是。。不会。。。不会。。屈服。。的。嘎”!指甲青黑,瘦小枯干的胳膊,死死抓住脖颈上越来越收紧的丝线,鬼见愁头顶着小火苗,细长的獠牙中间,血红的长舌,伸出老长,还有不断生长的趋势。 “葫芦可克之”,唐玄微笑,并没有说话,脚步一动间,飘荡在空中,舌头伸出老长的鬼见愁,被拖的荡来荡去,表情变换,颇为痛苦。 清蛙吐丝,比之天丝困心锁或者尚有不如,但鬼见愁无疑也不是神。对于物理伤害,本应该完全无感的他,不光有了窒息感,还有了痛觉。 这蠢小子,太生猛了。不光有残忍的“牢房”,还有这条诡异的丝线。 唐玄很有耐心,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手握丝线,静静的望着这个“身边的不确定性因素”。 鬼见愁真的害怕了。蠢小子一路上哪是方便。一遇到小树林,一遇到路边有隐蔽场所,便会以方便为借口,来这么一出。 好痛,好麻,好难受,快喘不上气了。我也需要喘气?这一路上,还有多少小树林儿哦。。 “我。。要。。自由啊。。。”!鬼见愁在茅山上,被温艳阳训练的很好。不光能口吐人言,表达的还相当的清晰明了。 “你不属于这个空间,找机会,我可以送你回去。”唐玄摇头。青面獠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再加上猥琐诡异的出场方式,要自由?这个可不行。 “回不去之前,你便要跟着我”。唐玄略微松了松丝线。能开口谈就是好事儿。 “我再也不要呆在那个葫芦里,太闷”。鬼见愁的眼睛亮了。 唐玄点头。 “你不能拿这根绳子,拴我”。 唐玄摇头。 只有另外再寻逃跑机会了,跟在蠢小子身边,有什么好的,这他么的,拿绳拴着,是什么狗屁自由? 鬼见愁无语向天,做悲苦状。沉默半晌,浑身黑烟渐渐散去。 当唐玄从树林内走向汽车的时候,手腕上的那圈晶莹丝线,已变成灰色。丝线的头上,隐隐有一团火苗一样的红点,在跳动着。 他长出一口气,这一路,不白方便。 汽车继续前行,转眼便驶出山口,出了这山口,便是镇江地界了。 孔明踩下刹车,落下车窗,将头探出去大声道:“老先生,麻烦让让道”。 五米开外,赫然站着一个青衣老者。 “日出扶桑树,人间万事多。 胸中磨万古,一剑斩星河。 楚君侯在此,唐玄何在”? 楚诚在内宅大院内,来回踱步。脚步焦虑,愁容上脸。楚元礼垂手站在旁边,眼珠转着,偷眼望着大伯面上的神色,内心亦有些紧张。 “吱呀”,紧闭的房门打开,一身白衣,神态轩昂,但面容憔悴的张济长一边走出房门,一边摘下雪白的手套。 “张先生,情形如何”?楚诚赶忙目露期望之色,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拉着张济长的手道。 张济长四十许的年纪,稀疏短须,目光清澈,身高五尺与楚诚彷佛。 他那因长时间集中精神,过度疲惫而浮现出红丝的双眼,望着楚诚,缓缓摇头道:“其他伤势处理好了,已无大碍,就是这头部,被震荡冲击的厉害。醒不醒得过来,什么时候能醒,即便醒来,对智力,思考能力有没有影响,便不好说了”。 楚诚如遭雷击,呆立原地。五洲内,医圣一脉张济长的医术以及仁心,无疑是权威中的权威。 “我先走了,明日再过来为楚公子复诊”。张济长叹息着走了。他医术高明,毕竟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这楚无难,伤的可是太重了。还能喘气,全是张济长全力抢救使然。 楚诚来到房内,望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浑身缠满绷带,只有胸口略微起伏的爱儿楚无难。心痛如刀割。 楚元礼道:“大伯,这事儿不能这么完了。吗的,本来我们把安雨轩打的屁滚尿流,堵在竹林内,就快大功告成了。不知道从哪跳出个唐玄来,那小子狠啊,一剑,陈慕和龙笑梅都受伤无力再战,兄弟们也生死不知。是我,拼死救回了堂哥。咳咳咳,也受伤不轻呢”。 楚诚慢慢回过神来,喃喃道:“一剑么”? 楚元礼忙用力点头道:“对啊,大伯,我觉得我们应该聚集七氏族所有高手,一起去灭了那个唐玄,好替无难报仇”。 楚元礼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平时什么德行,楚诚心知肚明。 楚诚道:“七氏族商士居多,有高手,能高的过中洲武馆七大先天?元礼,你去君山,将此事禀明老剑神,请他老人家做主。唉,这事儿,恐怕只有他出马,才能解决的了”! 楚元礼咧嘴,虽然他是楚君侯的亲侄子,但非常不受待见。。。让他去,想到崩溃处,就要出声推脱。 楚诚将目光从楚无难身上转到楚元礼。温柔怜惜的目光瞬间变得森冷。 楚元礼硬着头皮点头道:“大伯放心,我这就去办”。 楚诚冷笑大声道:“无忧,无痛,你们二人陪元礼去一趟君山”。 无论是远在北漠济洲的卫氏、秦式,还是东极元洲的赵氏,亦或是仓洲的燕氏、洋洲的韩氏、中洲的楚氏、齐氏,都知道,楚君侯久居君山。 而七氏族所有挣来的银子,换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均要送到君山。 他们知道,楚君侯不是他们的天,他更像是七氏族的大管家一样,虽然掌控着七氏族,但老剑神从未下过君山,到过七氏族任意一家做客。 大家按部就班,相安无事。七氏族有了问题,那是你的事,只要供奉不停,他便不会过问,更懒得理会。 楚君侯的剑,修到什么程度,七氏族中的老人或许略知一二。 一剑,断了金三十三的刀; 一剑,破了陈元迟的五行流转,神意通天; 一剑,使得剑圣裴先知一口气用出五千五百五十五式长空醉舞剑式,方成平手之局; 一剑,断了君山。 总是一剑,一剑便够了。而这些,都发生在十年前。如今呢? 楚君侯,不光是七氏族,更是五洲之剑神。 体系内与法神齐名;体系外与剑圣裴先知一起,名动五洲:一个以一剑威猛无铸,无坚不摧闻名天下;一个以长空醉舞五五剑式,繁复无穷,几无可抵,享誉世间。 剑神、剑圣,两个极端,不分轩轾。 君山在中洲,离楚家的南平并不太远。地处荒野,远望不过是个几十米的小山包。 山包下粗圆而上平,四周无路,幸好并不陡峭。 三间简陋茅屋,一个篱笆小院错落在断剑台上,此时楚君侯正在浇花。 动作缓慢,目光凝注在从喷壶中,泼洒而出的清彻之水上。 楚元礼三人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老剑神放下喷壶,坐在竹椅上喝茶,方敢断断续续说明来意。 楚君侯似乎在听,似乎没听。他悠然的坐在竹椅上,面无表情的品着茶。 此时望之,如一个隐居山间的平凡老人,一身的剑意,剑气,尽皆不见。 长久的沉默,只有山风呼呼往来。 “呵呵,拿我的帖子,去见五行宗陈元迟”。良久之后,楚君侯一笑。转身进了茅屋。 不多时,一张白纸飞了出来。柔柔弱弱的白纸,毫无依托,平平缓缓,毫无烟火气。 楚元礼等人心情大松。五行宗,那可是五洲高手聚集地。有了楚君侯的帖子,五行宗必然帮忙。 即便老剑神不下山,那也无所谓了。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天半。 当楚元礼再次登临君山的时候,跪在空旷冷清的篱笆院门外,不由得大声哭嚎起来:“叔叔,救侄儿一命,替侄儿做主啊”! 持楚君侯的帖子,到了五行宗,自然受到了热情的接待,陈元迟拍了胸脯:数万五行宗弟子,上到律首,法首,下到五行部众,皆可调动出发。五行宗与七氏族,同气连枝嘛。 这一切,听到唐玄二字之后,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光陈元迟沉着脸不说话,就连四大邢徒,四法首,三律首一个个也变了脸色。 不光招待没了,还将三人一痛毒打,赶出了五行宗。。。 “叔叔,剑神。。他五行宗不是打我们,是在打你的脸啊”。。。楚元礼声音凄厉,哀嚎不断。 而莫名其妙挨了揍的楚无忧,楚无痛也是颇有怨气。在五行宗不敢言语,来到这君山,可算是回了家了。。也跟着抽抽噎噎。 闻讯出了房门的楚君侯望着的惨状,听着三人的描述,面容也冷了下来。 “带路”。楚君侯淡淡道。 “叔。。呃,剑神,您老人家的剑呢?我帮您拎着”? “呵,剑?在心中”。 第七十三章 赤城出北漠 唐君生小楼客厅,白衣白发,精神矍铄的司马陵与一身居家服饰的唐君生对坐。 一身红裙依旧的萧红颜,赫然陪坐在司马陵的身边,一脸端庄的微笑,望着正在谈话的二人。 司马陵望着桌上清茶香气袅袅上升,神情有些复杂。呆了半晌低声道:“君生,远古历史,公古历史,纪元近现代史,你我切磋日久。如今,世事飘摇,五洲朝不保夕,吾辈,当以所学,尽己之微力”。 唐君生叹息着点头,似乎神思已飞到了虫巢隐现,黄沙蔽天的北漠与中洲交界处的迷失深渊。 司马陵神情沉重,摇头接着道:“研读历史,是为了给今人找一条生路,尽我所学、所知。这条路,似乎断了”。 唐君生点头应道:“没错。如果说远古局限于发展,称之为区域文明或者区域历史时代的话,那么公古时代,便逐渐走向世界文明、世界历史时代。到现在,依然,如此,可真是上天无路呵”! 司马陵苦笑道:“历史在演进,技术在发展,如今似乎都走到了头。再先进的理念,若无相应资源的配合,必然落得个无米而炊,原地止步的下场”。 司马陵望着唐君生双手划圈道:“空间太有限”。然后他又指了指棚顶道:“那里虽大,却无路可寻”。 唐君生道:“星空文化,星空文明;寰宇文化,寰宇文明。我们需要更广阔的历史演进舞台与文明进化场所。然后,然后再去寻找新的出路,周而复始”。 司马陵神情激动起来,握拳挥手道:“正是如此。承继过往,既往而开来。我们就是一直在苦苦追寻着这条通往星空文明的路。既然无法臆想,便从过去,开一条路出来”。 唐君生呵呵笑了,指着司马陵道:“讲了半天,还不是忽悠我与你一起去北疆”? 司马陵郑重抱拳点头道:“赤城突兀在北漠出世,疑似远古洞天。其内或有未来生存的机会。北漠多无信号,即时沟通多有不便,如此重要,老哥这心里,不自信啊。若你这位中洲史家之瑰宝相陪,就放心多了。历史与考古本就一家,君生莫辞劳苦”。 唐君生戏谑笑望着司马陵,身体向后仰了仰,靠在沙发上道:“为公,还是为私”?这算是代表公士邀请,还是私人邀请呢? 司马陵手抚胸口方形黑底,上有二鼎的五洲济大声道:“为公,亦为私”。苍生大义加上几十年交情,你看着办。。 唐君生眉头一皱,让司马陵心里一沉。但他转眼便哈哈大笑道:“义不容辞、义无反顾。来来来,老哥,萧姑娘,喝茶,喝茶”。 唐君生指着端起茶杯的萧红颜向司马陵道:“史圣司马氏传人,刚收的得意弟子?便舍得带去北漠?啧啧,这一路,可不太好走啊”。 萧红颜笑道:“义无反顾”。这四个字是从唐君生嘴里说出来的,她想都没想,便说出口,其实并不明了这四个字的确切含义。更没想到的是,这四个字,影响了她的一生。 众人一阵大笑。笑罢,司马陵揶揄道:“就可惜了嫂夫人,要独守空房一段时间喽”。 于凤清的笑声从里间传来,她道:“就行你们这两个史学大家去北漠考古,便不许我这随行家属,一路跟随,照顾我们家君生饮食起居么”? 于凤清先望了望司马陵,然后又故意瞅了萧红颜一眼:行你老头带秘书?不行我家的,带家属? 唐君生苦笑道:“凤清,你得在家等着唐玄那孩子回来。他没钥匙,认路也糊里糊涂的,你不在,我不放心”。 于凤清沉吟一下,笑道:“钥匙放在无伤那丫头那里。嘱咐她,好好照顾咱家苦小子。唉,其实无伤那丫头,要不是太疯,开起了什么唐家堡托儿所。和咱家苦小子也挺般配”。 说完,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一边想着唐无伤那火辣火红的模样,一边望着萧红颜明媚的容颜。 心思,明显不在这了。 唐君生,司马陵对望无奈苦笑:这座小楼,谁做主,还要问么? 五行宗内,暮光法牒又至! 屁股高撅,面孔贴地,正在认真聆听“法喻”的陈元迟以及一众五行宗高层,既无奈,又感觉到一丝丝的麻木。 这暮光法牒和下饺子一样,劈里啪啦下起来没完,是不是今年五行宗流年不利,犯了太岁? 呸呸呸,这还没过旧历年呢,但愿明年会更好。 “法喻:陈元迟 即刻派遣火部众往赴北漠祈福绿洲左近“赤城阳明洞天”,带“灭法剑”,往献道隐归藏。 金断崖为首,火刑天为辅。 不可有失! 切记,切记,切记!” 陈元迟倒是没有颇为不堪的冷汗淋漓,都第三次了,若每次都这样,早晚自己这个法神会脱水而死。 照办就是了呗。 使者诡异身影未散,陈元迟便朗声道:“着金断崖,火刑天,来见”。 片刻之后,一身火红,头戴面具的数百火部众以及火刑天,便在带着七八套近乎所有刀匣存货的律首金断崖率领下,从极西仓洲五岳山五行宗总部出发,坐上了前往北漠济洲的专列。 而唐君生,于凤清,司马陵,萧红颜四人,也踏上了飞往北漠济洲的专机。龙呈均给他们准备的辅助团队也在中洲与济洲交界处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当然,在四大极洲,自然环境无比恶劣的纪元时代,无论是专列亦或是专机,都无法跨越迷失深渊,开进荒漠,直达目的地。 而将飞机开进无尽的北地沙漠,更是有正常思维的人,做不出也想不出的馊点子。 他们的目的地相同:驼铃古道的入口处。 只有这存在久远的古道,才是通向北漠济洲,风暴最小,沿途绿洲最多,以往亦无可怕的吐沙虫记载的,较为安全的道路。 时间慢走,行人,心情、神色各异。 楚君侯退后一些距离,静静的站在车前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而蔡姚小胸脯起伏着,神色亦起伏不定,手捏引雷镜,小黑手青筋泛白。 楚君侯,内心是震惊的。 眼前的这个黑小子,无疑已经到了清虚道的清虚境,等同于圣道圣人,等同于武道先天。若不是他的剑意近些年大有长进的话,恐怕便不会轻松自如的站在这里了。 而楚君侯竟无法以自己的阅历,对眼前蔡姚进行一个精准的定位。 他先排除:他绝不可能是圣道、佛道、以及偶有提及的畜灵道。不近身攻击,亦非武道。 于是总结一下:黑小子,只可能是清虚道。 引雷,御雷,这是清虚一脉,拿手常用的东西。而区分威力则是以雷电中蕴含的“灭”意程度来区分。 绝非以名字是否牛气来排号。 转念之后,楚君侯,又不敢肯定了,更加疑惑:像对方这样,拿着一面镜子,挥手就是突兀而出,毁灭之力盈溢的雷电,就是龙虎山张道燃也不行?咒语可以默念,但起码要先摆个姿势。 这不用画符?无需念咒?清虚一脉已经进步成这样了?不可能啊?我是隐居,但又没有避世。。现在各门各派啥情况,自己可是了如指掌。。 站在思绪电转,暂无进一步行动的青衣老头对面的蔡姚,心思也在转动。 “大霹雳”,断成两截。 “雷电巨棍”,先断后碎,散落一地雷花、电蛇。(天呐,地雷也屏蔽。。) “雷盾”最给力,但在这青衣老头一指之下,还是没有逃脱两半的命运。 到现在,他还没有正经的出过手,不过是:一哼,一哈,一指。 而已达到法生一生二,二生三,三法之极致。虽然因为雷脉幻天,入天境,艰难无比。但这个破星球,来个破老头,如此轻描淡写的刺激她,实在是无法忍受。 要不要?不要,不要,动静,太大。。这老头太气人?还是要? 要不要呢? 唐玄揉了揉蔡姚的头发又轻轻的敲了一下,轻声笑道:“吃瘪了,我来,别以为自己是外星来的,就这么爱冲动”。 庄广陵没有下车。 他可以凭着出色的才艺,弄得范子夷神魂颠倒,不是他有多能打。 商首喜欢,痴迷,爱这文艺调调,仅此而已。虽然明知前面的是君山楚君侯,可他却知道,凭着耍几下琴技,可搞不定这个老头。 楚君侯痴于剑,执着于剑道。性子冷淡,表面不着声色,实则却是六亲不认。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众所周知,五洲修者无不心知肚明。 庄广陵虽有逍遥元气,但素来不喜争斗的他,这个气,可真是用来“强身健体”的。跳出去与楚君侯对峙?开啥玩笑,还不如静观其变。 庄广陵心头大定,他没看到过唐玄那惊天一剑;更不是因为他对唐玄有多大信心,而是眼前楚老头全无半点杀意。 想到此,他渐渐眯起了眼睛,与紧张之色上脸,伸头,露脑儿的萧红艳,一起望着车窗外的对峙。 蔡姚的雷棍的生猛与楚君侯淡然的彪悍,让二人叹为观止。 楚君侯望着缓步走来的唐玄,内心充满着无奈。 刚才对面的黑小子,虽神色踌躇,但神色变幻间,只有气愤,诧异,瞧不起之意,那有半分慌张。不是傻子都知道,还有致命的东西,不好、不便、甚至是不值当掏出来。 这瞧不起啥意思?剑神?楚君侯?丢在五洲任何地方,都值个几两银子?一文不值?我去你的,太他么气人了! 楚君侯望着眼前神色无恙,似乎并未因那竹林内,惊天一剑,产生什么不好的后遗症的唐玄,叹息道:“我去过竹林,唉!你那一剑,我接不下”。 竹子有粗有细,竹与竹之间,间隙亦是有近有远。一剑断万竹,万竹如一剑断!甚至连地面都刮的干干净净? 这威势,想想都可怕。这是属于人间的剑与意么? 楚君侯道:“我来,只一问:那一剑,如何使出”?说完,楚君侯竟然抱拳做倾听状。 虽然气愤于陈元迟的翻脸不认人,打狗不看主人,他意动之下,亲自下山。 但看过唐玄出剑的那一片竹林,一根根抚摸过竹根断口处之后,老剑神神情虽漠然,但心中竟生出一种无力感。 如今,他只有一种态度,就是请教,先请而先教,先达者可教! 楚君侯俯首向上,宛如学生。至于替楚家找场子?他对于剑意外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庄广陵的感觉非常敏锐,老剑神没杀意。对于使出那一剑的人,怎么杀? 此时,他更震惊于唐玄的年纪,不由暗叹:如此年纪,怎么会使的出这样一剑?! 唐玄笑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一剑,太过凑巧。如今,我使不出。” 如此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偏偏楚君侯懂了。 他望着唐玄那双清彻的眼睛,以及不好意思的笑容,半晌之后,也哈哈大笑起来。神情亦从愕然,变得坦然。 机缘凑巧这个东西,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不需寻根问底,更无需强求。无此心境,如何修剑? 他也使不出来了?这样才合理嘛。 楚君侯笑着道:“你那一剑,真是吓到我了。把我,裴先知捆在一起,也使不出,接不下。此剑威力惊天,不属于人间”。 唐玄道:“出剑之前,浑浑噩噩,毫无所觉;出剑之后倒是颇为畅快。。不过现在,我的剑送人了。这剑式可是用不出来了”。 楚君侯道:“你看我可有剑”? 唐玄道:“哦”? 楚君侯叹息道:“剑,器物?杀人,伤人的是剑意,剑心。我十年前便弃剑不用。只修剑意,锤炼剑心,唉!虽有寸进,但总觉有层天生,无法逾越的屏障,无法突破”。 唐玄心中一动,想起了生灵与生俱来的虫劫,亦有所感。 二人沉默半晌,楚君侯笑道:“其实,你不适合用剑。没有那股锋锐之气,整个人,太过和气,与剑相悖”。 唐玄摇头笑道:“剑如何?刀如何?花如何?拿到我手,便用了”。用啥还不一样?手里有啥用啥呗。唐玄的思想很朴素。 而一心精研剑道,锤炼剑心的楚君侯,心中大震:信手拈来,万物皆是剑?或者说,此剑不是自己理解中的那个“剑”? 心中有所感,颇想立即回君山闭关的楚君侯,望着唐玄,眼中有欣赏意。 他望着唐玄微笑道:“年轻人,你很好。可敢接我一剑”?既然来了,便不可能空手而回。 唐玄笑道:“有何不可”?和敢不敢无关,我愿意,便是可以。 望着高高大大,干干净净,身形矫健,丰神如玉,眼神一尘不染,言语中透露出无尽洒脱的唐玄,楚君侯不由大起激赏、比较之意。 一联想到自家那个侄儿楚元礼,老剑神便内心充满崩溃无力感,一个人中美玉,一个是一坨狗屎。还是不要比了。。 免得侮辱了狗屎二字。 “我只一剑,名为“斩君山””,楚君侯大喝声中,须发皆立。浑身青色剑气爆涌冲天,无穷剑意,带着锐风催的他青色长衫猎猎飘摆。 此时,他楚君侯不再是韬晦的平凡老者,而是剑意冲天的五洲剑神。 剑意,剑气凝成一把十余丈的虚空之剑:带着凛冽之威;带着无边萧杀之意;带着无坚不摧的浩荡锐力;卷起了漫天透骨狂风、爆裂劲气。 虚空之剑,缓缓从高空斩向唐玄。 剑风尚未及体,数十丈方圆便尽被狂风,沙石,迫人身心的狂暴劲气所笼罩。 无所躲避,只能硬抗。 看似气势冲天,实则老剑神只出了六分力。似乎生怕伤了唐玄一样。 人与人之间,这个关系,真的是太微妙了。一个是血缘关系,实际上的子侄,却视之如狗屎;一个是一见面,便生欣赏爱惜之意的唐玄。 金黄二色唐花飞旋,玄玄气狂涌,唐玄手腕上灰色丝线迅即激射而出。而鬼见愁从头到脚被穿在丝线上,带着嘶嘶凄厉的尖叫,扑向那把直欲斩断高山的虚空之剑。 处在战斗状态下的鬼见愁,同样是个勇猛的直男,废话不多,冲上就干。最近太憋屈,它也需要发泄。 在它心中,葫芦可怕,虚无空间可怕,丝线可怕!眼前这剑,这剑算什么玩意儿? 丝带婉转而上,将虚空之剑牢牢捆缚,黑气,灰雾旋转之下,虚空之剑巨大的剑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变小。逐渐消失不见。 剑中,蕴含着狂猛的锋锐、摧城之剑气,竟也被捆缚,无法透出分毫。 虚空之剑虽猛,虽烈,但无奈清蛙吐丝太过坚韧,更无奈的是鬼见愁幽冥界不死身躯的无感。只落得消散的下场。 楚君侯眼含笑意,望着一身一脸轻松的唐玄。 能接下他这一剑的年轻人,不多。能接下他这一剑,人亦令他欣赏的年轻人,绝无仅有。可惜,这样的年轻人,不是生在楚家。 楚君侯飘绕离去。翘首远望的楚元礼三人对望之后,心生绝望之感。 五行宗明显靠不住,老剑神出马,都无功而返。五洲虽大,七氏族虽大,但三人均有孤单无助之意弥漫。 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而已。 庄广陵闭目微笑着小憩,这小子,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连鬼,似乎都收服了?不错,不错。 至于楚家,至于七氏族?在他心中,算的什么。 再至于楚元礼等人,连个正经搅屎棍儿都算不上,自然没办法在庄广陵宽广自由的心内留下什么痕迹。 有些人如楚元礼,生在五洲,就注定是,被用来遗忘的。 萧红艳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唐玄,原来修者的世界,是这样的?不止有无休无止的仇杀,怨恨,报复和血腥;还有惺惺相惜,还有侠者柔肠,还有大敌当前,谈笑自若的动人风姿。。 唐玄笑问蔡姚:“你刚才准备掏出来的是啥么东东”? 蔡姚小黑脸一红,笑着扭捏道:“我就不告诉你”。 唐玄愣愣的望着蔡姚绽开的笑容,暗道:似乎这黑小子,变英俊了。怎么这外星人,一来到这宇宙核心,没落星球,还能二次发育? 不光肌肉丰满?还能越变越好看? 车内安静下来,汽车向前疾驰。 孔明手握方向盘,心悬的更高,默念着:“圣祖保佑,别再出叉子了。。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第七十四章 唐家堡托儿 诺大北海内,“静观天下”的灯,总是最早开启,最晚熄灭,今日也不例外。 “呈均,不早了,该回去睡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萧北寞活动一下略微僵硬的手足,抬头望了望对面墙上的大钟笑道。 一身黑衣,年逾古稀的他,脸上却红光满面,少见皱纹。 “萧老,我以为你早就跟我一样,习惯了呢,哈哈”,龙呈均抬头笑道。 说完,两个人站起身,相视大笑起来。 “呈均,最近商士那边,闹的不像话,要不要约谈一下范子夷”?萧北寞望着龙呈均挥舞着胳膊,来回踱步的身形低声道。 “司马陵,出发了”?龙呈均顿住脚步道。他并没有回答萧北寞的问题,而是问起了赶赴济洲的司马陵的情况来。 “昨日便已出发,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萧北寞道。 龙呈均点头道:“联络圣族那边,还要萧老操劳一些,务必跟进好。给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扶持。能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啊”。 萧北寞笑道:“圣族生而免士。如今,在孔老爷子的号召下,不光大部分各族成员,皆领了五洲济,而今年年中的“圣道会盟”,也在紧张筹备中。这样的改变,让人惊喜”。 龙呈均点头道:“风雨飘摇的时代,人类每一丝力量的增长,都是值得宝贵的”。说完,他摆手大步向门口走去,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回去睡觉”。 萧北寞道:“呈均,商士那边,我们真不过问”? 龙呈均顿住脚步,但他并没有回头,沉默一会道:“萧老,你如何看五洲济”? 萧北寞道:“救土济世,救人以自救;人人皆不可置身事外,可是,可是”。 龙呈均笑道:“可是,商士尊贵,元士累,卫士是一群堵在沙暴,海啸,兽潮前面的可怜虫”? 萧北寞点道:“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没有卫士,就没有五洲,但因为其危险性,卫士群体逐渐呈后继无人的趋势”。 龙呈均伸出右手,一下一下的抛着那枚方形黑底,上有九鼎的五洲济,轻声道:“萧老,我们的五洲济,还没有“魂”啊”。 萧北寞差异的望着龙呈均的背影道:“魂”? 龙呈均道:“元士不懈于内;卫士忘身于外;商士周转两者之间,这样才能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合适的东西,出现在恰当的位置。就这样,再说,那范老头,可未必肯听你我的话,呵呵”。 萧北寞喃喃自语道:“魂,魂,魂”?沉思良久,似乎有所悟,又不甚清楚。当他再抬眼,却已不见了龙呈均高大的身影。 一场鹅毛大雪,将地处山腰的龙岩寺与这山,彻底融在了一起。 如今雪住,龙岩寺不再寂静,有了许多生气,到处是身着厚厚棉袍的大小喇嘛,清理着积雪。 积雪装筐,两人一抬,出了寺门,被小心丢进白茫茫,黑洞洞的山涧里。 孔希言刚从雍涛喇嘛的房间出来,迈着方步,在忙碌的喇嘛之间穿梭着。 孔希言叫住了多吉,道:“多吉小师傅,有没有看到仙仙”? 多吉一看是孔老爷子,赶忙撸了一把面上的白霜,单手行礼,呵出一口白气道:“仙仙施主与狼王,去了山顶”。 孔希言笑着拍了拍多吉的肩膀,圣人气涌动之下,替多吉遮蔽了寒气。起码,这几天,他不会觉得冷了。 多吉望着孔希言的背影,自语道:“孔老施主,真是个好人。人又和气,慈眉善目,没啥圣人架子”。 乃秀凑了过来道:“多吉,你怎么红光满面的?密法突破了”? 多吉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刚刚啊,我遇到了孔老施主”。 乃秀啧啧有声:“真好运气”。。 孔希言一路出了后门,抬眼便是陡峭的山峰,从脚下,向上延伸着。再无龙岩寺所处之地这般缓坡。 一声低喝,孔希言大袖飘飘,圣人气涌动,足不沾地般,顺着雪中隐现的,浅浅梅花脚印,攀登而上。 天上绝巅,数十丈方圆的平台之上,到处是凌寒怒放的,龙游粉玉蝶。 移步在半人高的粉玉蝶树丛中,孔仙仙衣袂飘舞,宛如踏雪游芳的仙子一般,美的不可方物。只是面纱依旧遮在脸上,使人无法一窥全貌。 独角狼王,一身雪白的长毛,竖起的两个小耳间,有一个三寸长短的银色小角,闪着光。高过半人,身长一丈,眼血红的它,在龙岩寺有着二当家一样的身分。 前些时候,因为那一窝奇形怪状的新产幼崽,它与雍涛之间闹的很不愉快,差点翻脸。 孔仙仙道:“狼姑娘,这龙游粉玉蝶,真香、真美”。声音细弱,宛如梦呓。 独角狼王咕噜了一声,血红如宝石的双眸如灯,大嘴张开,长舌吐出,随着她摇头摆尾的动作,一滴,一滴的粘液,滴滴答答的落在附近梅枝,梅花上,眨眼便成了冰凌。 一人,一狼,沉醉其中。 孔希言来到孔仙仙的背后,伫立良久,缓缓开口道:“丫头,早饭也不吃,这里又太冷,要当心身子”。 狼王回头瞪了一眼孔希言,不满的咕噜了一声,让孔老爷子无奈自嘲一笑。 别看它和孔仙仙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遇见了,基本没啥好脸色。 孔仙仙回过神儿来,点头道:“狼姑娘,我们下山。可惜了,这粉玉蝶,是雍涛大师的心爱之物,不能轻动,唉”。 狼姑娘仰天一声狼嚎,声震山峦,空谷。 它身子一低,将孔仙仙拱在背上,大嘴一张,咔嚓一声:一株在雍涛大师眼中,掉个叶子都会心疼半天的龙游粉玉蝶,被齐根咬断。 背上驮着人,嘴里咬着树,狼王电射下山而去。陡峭的下山路,比平地都跑的潇洒自如,几个呼吸间,孔希言眼中便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了。 孔希言默立了良久,盯着那珠被断了根的龙游粉玉蝶。当年,自己费劲巴力,老脸舍尽,不过求到一根枯枝。如今,说断根,就断根了啊。。 孔希言拍着额头自语道:“算了,人家的家事,呵呵,家事儿,轮不到我伤脑筋”。他的脑中似乎出现了一狼、一僧紧张对峙的画面。 但愿不要大打出手,才好。 得知唐君生等人已去了北漠济洲,从唐无伤手里接过钥匙之后,唐玄只能将一头扑空,暂无去处的萧红艳;一路跟随,来意莫名的庄广陵暂时安顿在唐君生的小楼内。 在送走了执意要立刻返回的孔明之后,唐玄便坐着唐无伤的车,来到了唐家堡。 唐玄的题字仍在,但当他推开厚重的古式木门之后,即便以唐玄过硬的心理素质,仍然心神震了震。七八个孩童儿,大的三四岁,小的一两岁,或坐或爬,散落在布置的犹如童话王国一般的空间地面上。 唐无伤笑着招呼正在孩童间忙的额头见汗的女子:“水英,过来一下”。 水英衣着朴素,十七八岁的年纪,红扑扑的小脸上坠着几颗火红的青春痘,长相普通,但整个人散发出淳朴的气质。 唐无伤笑着指着唐玄说道:“水英,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唐门大护法,也是唐家堡的二掌柜,唐玄了。来,握个手,认识一下”。 唐无伤又对唐玄道:“这是水英,目前咱们唐家堡唯一记名弟子,不过表现不错,正考虑给她转正”。 唐玄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脑中却出现唐无伤无数次陪着笑脸,主动出去招聘的情形。 “玄玄气?上中下?白白的,威力不咋样,用处不太多!现在啥秘籍拿银子买不到?凭啥学你这玄玄气”。。。 “暗器?你再说一遍?偷偷摸摸丢出去,还有手法?丢谁?丢伤人要赔不”? “唐门,呵呵,没听过,我只听过中洲武馆、五行宗、各名山名僧、名道,再差也得是北曲、南温、东刀、西剑那个级别”。。 “月薪八千五洲币,嗯,我可以考虑加入你这个唐家堡。。只是暂时性的,过度。我这人一向这么诚实,您别介意”。 唐玄呆站着,思绪起伏。而唐无伤将最小的那个娃儿,丢进他怀里之后,便与水英开始了“教学之路”。 唐无伤站在众孩童之前大声道:“本掌门今日,带大家温习一下,昨日讲的现场模拟”。 唐无伤点指着:“小胖,二丫,小明”。而水英则负责将一脸踌躇之意,又被唐无伤点了名的孩童,拎到前面,摆成一条直线,使其站直。 唐无伤蹲下身子,塞给二丫一张塑料制成,呈五星形状,上面画着大魔王图案的卡片,柔声对二丫道:“如果你想用这枚五星镖,去打小明,但小明身前,又站着小胖。你要怎么做呢”? 二丫嗫喏道:“我为什么要打小明,我们是好朋友”。 唐无伤无奈道:“我是说,假如。你就当小明是大魔王,你要消灭他”。 二丫小嘴一瘪,肥嫩的小手捏着使劲的捏着那张卡片,怎么也下不了手。 二丫只是红了眼圈,而小明却坐地大哭起来:“掌门,掌门,我不是大魔王”。 哭泣如同会传染一样,这还如何模拟的下去? 空气中突然传来噗的一声,孩童们哭声渐止。 泪眼朦胧的他们,望着那朵悬浮在唐玄指尖的红黄二色,雾气朦朦的花朵。 花朵时而高飞,时而地行,带着光影,带着朦胧雾气,温柔旋转着,如梦似幻。 唐无伤捂着额头,望着满地飞跑,开心跳叫,群起追逐着那朵唐花的孩童,不由得松了松绷紧的神经:这要是孩子们都哭着回去,她可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啊。。 第七十五章 夜静思修道 唐玄在唐家堡内,展示了那惊人的一朵花之后,无疑大获成功。直接后果便是,唐家堡内的孩童,从七八个,激增到二十余个。 虽然小唐老师一口一个,收的是弟子,教的是武道,包吃包住,学得好未来还有机会进入内门等等。但家长们可是自家知自家事:这么点小子,撒尿都不会划圈,送到这里来的目的,显而易见,上学前的过渡呗。 或早或晚,家长们都会留下不菲的“谢仪”,谢仪不多也不少,基本都等同于各大市,中等托儿所每月花费。 刚开始或许有的家长,有碍于唐家在商士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凑合份子,捧个人场。 如今看来,人家这孩子,带的不错。起码回去之后,第二天不会哭着喊着不上学,而是个个迫不及待的样子。 真好,假好,装作很好。都难逃家长们的火眼金睛。 如此一来,谢仪更重,唐家堡“威名”更盛,孩童多的挤不下,不得不暂停:招收弟子。 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的唐玄,庄广陵回到了唐君生的小楼。 瘫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相视而笑。 而蔡姚在二楼阳台上数星星。唐家堡如今算是脆弱到弱不禁风的场所;蔡姚就是个炮仗。实在不能带到唐家堡去,幸好她也对哄小孩儿的玩意儿,不感兴趣。 闲下来的蔡姚,既不喜欢追剧,更不喜欢与人聊天。白天唐玄不在的时候,她就吃饱便睡;晚上唐玄未回,她便在二楼阳台看星星。至于萧红艳,身体略有恢复之后,便去梦水投亲了。 庄广陵道:“唐兄,一朵花,耍的越来越出神入化,深受小朋友欢迎啊”。 唐玄苦笑道:“庄兄,你那琴绝之手,弹出的“两只老虎”不也是震撼了整座写字楼么”。 小楼灯光昏暗,如无必要,纪元时代不会有谁,会随意浪费资源。这不是喊个口号,做个样子,这种意识融入到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和思想中里。 灯光忽明忽暗,最后黯然熄灭。 “噗”,一朵拳头大,银色底座,三片红黄交织的锋锐叶片,数十片雾蒙蒙的叶片与花蕊的花朵,缓缓旋转在唐玄虚张的手掌之上。 庄广陵眼睛亮了亮叹息道:“我若是你,便修那无情道,有情道不光是难,近乎无路”。 唐玄道:“天地无情,有了人;人亦无情,有了孤;水火无情,日月无情,岁月无情。。这些东西,我在网上看的太多,太多了。正着说,反着说,论争到了公古末,还是没争出个结果”。 庄广陵摇头道:“无情最简单”,他手掌轻挥,做斩断状继续道:“不动念,不动情,去形离智,就够了”。 食指竖起,轻轻摇动着,庄广陵继续道:“有情有三难:难遍历;难看穿;难自拔”。 “人身、时间、精力有限,且际遇不可测,遍历世情,不可想象。 若要以情动意,以意化气,那便要对方真实。换句话说,假设你看个大剧,上面演员哭上半天,你说她是真哭还是假哭?你是该动情还是不动情?说假,不对,说真亦不对。更何况还有俗世万千,生活如在大剧中的元士,商士之辈。 喜有万千,哀有万千,怨有万千,就是这怒、思、恐、惊,掉进去,难上来啊。这林林总总下来,你觉得,你的一生,可以遍历”? 唐玄笑道:“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觉得这么做有道理,就说出来了。我说二老头怎么望我的眼神,怪怪的”。 庄广陵指了指唐花道:“你的道,就是它。有情无情,不重要,越开越艳,越开越灿烂,才最重要。从无到有,从有到花,虚实相间,奥妙无穷”。 唐玄点头。 庄广陵忽然道:“我说唐玄,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别人的元气都是正儿八经的成旋,成团,成珠,你的偏偏就是朵儿花儿”? 唐玄摇头,不知道是要表达不奇怪之意,还是要表达并未关注之意。 庄广陵大笑道:“因为你姓唐呀”。讲了个颇为自得的冷笑话,他提琴上楼。不多时,悠悠琴音天籁般流淌下来,醉人心神。 蔡姚道:“吵死了,消停儿看个星星都不行,明天就把庄小子的破琴劈了烧火”。 琴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唐玄,在黑夜中,凝视着,唐花。 漆黑的环境下,它的每一分银,每一分红与黄,都那么的晶莹纯净。 不具备实体的雾气氤氲的部分,不时的因为气流的波动而起伏着,起伏过程中,也会有丝丝缕缕的玄玄气,发散到底座与叶子周围。 虚则如莲池菡萏,实则如金刃破峰。 只要有经脉的地方,它顺着经脉,在唐玄意念的指引下,丹田与外界之间,都可来去自由。不存在割破皮肤之患。 好是好,唐玄也觉察出唐花两个弊端:一个是无法及远,一般十丈便是此时唐玄的极限,再远些,虚实切换之间,唐花便会自动回到丹田之内。二一个是这毕竟是元气之根啊,动辄丢出去,体内元气便立即匮乏,这等同于搏命。 叹息着收起唐花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道面容清晰的身影:大老头唐天道,二老头陌离,唐有德,老桃树,孔希言,孔仙仙,温氏一家,安公子,圆觉,长陵邑诸人。。 仙仙,默念着这个名字,忍着内心的剧痛,唐玄面无表情。这是这些天来,每晚的必修课。 纪元时代,“驼铃x道”的入口处,并没有驼。 风卷黄沙,四个字迎风狂舞的幌子,不光难以分清颜色,更被吹丢了一个字。 驼铃镇呈半圆形包裹着驼铃古道,而驼铃古道,却养活了世世代代生活在驼铃镇的人,这个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古时期,不比细说。 驼铃镇某间沙土房内,司马陵抱拳大声道:“此行事关重大,而人类的未来命运,就可能出现在我们的前方。同舟共济,全赖诸位”。 裴先知,姜剑眉,龙笑梅等数十名龙呈均指派过来的帮手,整齐抱拳道:“全凭司马老师做主”。司马陵在中洲历史这一学术领域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风轰轰然,黄沙被劲吹到土墙上,激起一阵让人浑身发麻,没完没了的,沙沙沙沙声。。 一张北漠济洲地形图,被司马陵展开放在桌面上。 唐君生小声问道:“最新的”? 司马陵点头道:“截止昨日,最新的,后续呈均会有专人跟进与持续完善”。 司马陵轻咳一声,挥手示意大家聚一聚。 桌子太小,地图精微,桌旁见容有限。裴先知等人只能先让其他人出去准备,避免在这里进行无谓的碰撞。。 然后大家凑在了一起。 地图上,大片的黄,密密麻麻大字小字的沙漠;星星点点,错落有致,星罗棋布的绿点,便是一个个绿洲,亦是北漠济洲得以生存,喘息,延续的根本。 济洲的最北端的一个绿洲,名为“祈福绿洲”,寓意是上天垂佑,赐福永享。如今,本该绿色标识的它,被一个大大的圈,圈住了。 圈血红,又似火,笼罩着诺大区域。 这里,便是出行的目的地,祈福绿洲,赤城出世之地。 第七十六章 满纸逍遥意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唐玄与庄广陵苦不堪言。 非是二人没有爱心,亦非二人没有韧性与恒心。实在是他们根本不适合幼儿教育这一行。 几十个刺头,这边刚刚安抚好,那边跳起一个,两个,数个。好不容易那边搞定了,剩下的,都开始爆发了。 至于恐吓,威胁甚至用一些体罚手段,别说大家都没想过,再说,这可都是重罪。严重违法了五洲宪章以自然资源为生存之本,以少儿之健康、快乐为未来之希望的指导原则。 公古时候这些让人闻之气极,结果却是草草罚款开除了事的现象,在纪元时代,已经从思想上,得到根治。 唐玄与庄广陵,在唐家堡内的一天,举手投足,言行坐卧,宛如脚踩棉花一样,忽忽悠悠,一身修为元气更是半点也不敢散逸出来。 “小胖,站住,接我一唐花”,一个宛如风车一样,闪着光的塑料卡片,忽忽悠悠飞向不远处的小胖。 “嘁,我的才是真正的唐花”。小胖并不示弱,手里除了图案不同,其它大致相同的塑料卡片,也丢了出去。 二童保持着手甩出的姿势,愤怒对视,在目光上,都不肯示弱。 孩童的世界很简单,有了新鲜的玩意儿或者吃食,又或者是他们觉得有意思的事儿,那便可以长时间的嬉戏下去,不会理什么时间。 而他们眼中的觉得新鲜,有意思,并非大人心中所想那样,他们有更直接、明确,更不容易动摇的喜好,厌恶标准。 唐玄与庄广陵背贴墙壁,对望之下,都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 庄广陵咧了咧嘴,似乎想要笑,轻声道:“不知道,圣人面对如此场面,能坚持多久”。 唐玄道:“讲经传道圣人是把好手,但这场面,估计也扛不住。这么多瓜娃娃,不光不能视而不见,还要照顾的好:吃喝拉撒换尿片。术业有专攻,这和修为无关”。 庄广陵道:“我们两个就是面青唇白,骨立战战,你看无伤她们,倒是红晕上脸,爱心泛滥。” 唐玄道:“世间一切不愿,皆为苦。苦在于愿前的那个不字”。 庄广陵点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叹息出声。 此时他们无法理解唐无伤等人乐在其中那种幸福感受,就跟唐玄不能理解,庄广陵坐车为何可以坐的那么快乐一样。己之不愿,人之所愿,愿者不觉苦。 待送走了诸多孩童,并于四五个新进员工打扫整理好室内之后,众人也都散去。 “拜拜了,明个见”。众人经过唐玄,庄广陵二人之时,纷纷笑着打招呼。 唐无伤望着魂不守舍的二人,不由得笑出声。她脚步画圈,双手倒背,宛如穿花火蝴蝶一般,向两个人接近着。 唐无伤将脸凑到唐玄的脸上,越凑越近,这才发现,这是真的魂不守舍啊,连瞳孔都不聚焦了。 手指掐着唐玄的胳膊用力一拧,一颗五色电光石砸在庄广陵的胸口处。 两人一声闷哼,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唐无伤,面上红晕犹存,发丝束在后背,有几缕黏在晶莹光洁的额头上。 干嘛打人? 唐无伤笑道:“二位连日辛苦,晚饭我请怎么样?就上次那个朝天辣麻辣火锅城”。 庄广陵嘴唇更青,低声道:“唐姑娘,那里,还是不去了”。他的肠胃脆弱敏感,生冷辛辣,入之便有反应。好吃是好吃,但代价,太惨重。 唐无伤望着唐玄的眼睛,良久才低声道:“要走了”? 唐玄点头:“嗯”。 唐无伤沉默,道:“打算去哪里”? 唐玄笑了:“先回罗夫看看,然后寻个四极之地,寻个差事”。掌心中,赫然托着那枚盾形蓝底,上面干干净净,宛如一片小湖的五洲济。 唐无伤有些羡慕的望着那枚代表着卫士身份的五洲济,叹息道:“在大爷爷的庇佑下,唐家子弟,生下来,便是看似无风无险的商士身份,但我不愿。” 唐无伤又环顾四周,四周尽是用卡通的风格,解释唐门暗器为何物的少儿壁画,她接着道:“这里先撑着,我就不信,这么多小天才里面,我还找不到几个掌门核心大弟子来”。 人丁寥落,认同感几无,此时的天下门派中,曾盘根错节的血缘与裙带关系,逐渐被淡漠与淡忘,活着延续,别断了传承就好。 稍大点的门店尚且如此,更何况此时的唐门。 三人出了写字楼,唐无伤道:“人都要走了,饭还是要吃的”。 近乎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唐无伤推回唐玄递过来的一张银行卡,微笑道:“莫小看唐家三小姐”。望着唐玄的目光,满是暖意。 这小子下山带了唐有德大半家底出来,如今想都没想,就给她,或者说,给唐家堡了。说真的,不差这点,虽然写字楼的租金贵的有些离谱。 汽车缓缓停在唐君生小楼旁边,庄广陵下了车,便信步走进大敞四开的门内。 唐玄与唐无伤静静对立着,对望着。 唐玄道:“若不行,便算了”。 唐无伤微笑摇道:“你记得,这唐门,一日有你我,便是在的”。 唐玄瞪目点头。 唐无伤望着愣愣发呆,有如木头一般的唐玄,心中气苦。不得不亲自屈尊降贵,上前几步,给了他一个紧密而结实的拥抱。 “保重,小叔叔”?唐无伤怪笑着离开。。 “按辈分,我可真是你叔叔啊”唐玄皱眉,实在不觉得哪里需要笑成这样? 就在唐玄默立沉思的时候,一声怪笑传来,比唐无伤的那个更怪。 “呦,唐玄,在楼下就这么干,你这么肆无忌惮就不怕带坏小孩子么”?蔡姚晃着双腿,没好气的伸头喊道。 没好气瞪了浑身晃的很剧烈,似在表达不满的蔡姚,唐玄也进了房间。 三个人的行李,说是不多,都有些勉强了。 来的时候,唐玄、蔡姚是两手空空;如今加上个穷的只剩下琴的庄广陵,所有行李全部丢在三玄指环空间里,也不嫌挤。 于是三个人各自把最近唐无伤帮着添置的换洗衣物,装成三个颜色各异的包,这整理行囊工作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唐玄坐在固话那里,开始按照旁边的号码本,拨上面的数字:唐君生、于凤清,就连萧红颜,均处在不在服务区状态,无法接通,一片忙音。 想到此,唐玄便找出执笔,留了一封书信,压在客厅茶几上,大意是我带着蔡姚回罗夫了,后续很大可能会在卫士群体中,谋一份差事。你们要保重。 庄广陵渗透过来,瞄了几眼,笑着道:“字是好字,可惜无自在意”? 唐玄歪头道:“哦”? 庄广陵摸出一张纸,递给唐玄道:“写个逍遥二字来看”。唐玄一挥而就。 庄广陵表情宁静,呼吸若有若无,他并没有看唐玄那高瘦挺拔,张弛如刀剑纠葛的“逍遥”,而是很随意的拎着笔,在下面,点了许多小点,中间点的不耐烦了,就一笔划之。 片刻之后,一个大部分小墨点,小部分形状各异丑丑的小勾子,似是而非的“逍遥”,颇有残缺的成型了。 “无苦,无难,无忧,无困厄,无烦恼。说到底,逍遥以概之。逍遥当有残缺意,若无残缺:残天、残地、残法、残己,如何逍遥”? “刚才没想那么多”,当当唐玄提笔,想象着逍遥二字涵义,准备再次提笔落纸的时候,才发现,脑子里这两个字越来越模糊。。久久凝滞,无法落笔。 “唉,傻呆着干嘛呢,咦这是什么”?蔡姚凑合过来,先是推了推唐玄,然后拎起桌上二人写着“逍遥”的纸。唐玄回神儿。 庄广陵微笑,能不轻易下笔,便是好事。 蔡姚大笑着,抖落着手中的纸道:“下面,这两个,是字儿?我去,跟一堆儿小猪崽四处乱爬一样,拱的满地都是。。庄小子,你也真写的下手”。 没理一点都不懂得欣赏的蔡姚自娱。庄广陵望着唐玄的双目,平静道:“不问问我因何而来?所为何事?” 唐玄摇头道:“你会讲”? 庄广陵道:“也许呢”? 唐玄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在他的世界里,有两种人:一种是确定性因素,如唐君生、安雨轩等;一种是非确定性因素,如范子夷与鬼见愁。 对于被定性为非确定性因素,又偏偏无法离身的鬼见愁,自然要尽快解决。这便跟吃饭,酿酒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等不了,但就是不乐意拖。 而此时的庄广陵在唐玄看来,无疑是确定性因素。无论是曲流觞的身证,还是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都使得唐玄觉得这个人,是靠谱的。 蔡姚忽然灵机一动,跳起,拿过笔,先在庄广陵的“逍遥”前,画一个→,然后前面写着“琴绝庄广陵”五个大字,然后嚷嚷着要贴在门外,展览一下。 庄广陵笑着挥手道:“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乱贴。” 蔡姚不由得愣愣的望着那张逐渐褪尽墨迹的白纸,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七章 罗夫山桃开(一) 生活并不多么有趣,旅程更加无聊。很多幻想中才会出现的精彩,也不会如期而至。 更多时候,精彩变成枯燥;幻想便成了梦想。 唐玄这次下山,虽然有许多许多的理由:唐君生的家信;内心深刻,却绝不肯承认的相思。再远大点,也不是没有意淫过,玄道大成,历尽世情,浑身披彩霞,昂首啸苍穹的光辉时刻。 唉!想想罢了。 四叔见到了;唐家继承“权”的问题,解决了;一路上遇到了安公子、茅山温家众人、圆觉大师、庄广陵、范子夷等人。 仙仙?仙仙,仙。。这个名字,是一个既不敢触碰,又想时时看护的,隐藏在唐玄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心碎的感觉,很痛;心碎的感觉,也很爽,起码知道自己还活着。 只是这种极致的感受,无法分享与分担。一分,一说,便不再完美、纯粹,变了味儿。 玄道、唐花、唐家堡。。。这些武道修炼的事,唐玄反而想想便算了。只争朝夕,挣命一样的修炼为了什么?权力?地位?财富?还是美女? 就是不提三观不正,摆在纪元时代,也是此路不通的。 用大部分元士,绝大多数商士的调调来点评一句就是:卫士?嗯,卫士。是一群相当有情怀,相当有追求,值得尊敬的群体。 当然,修炼能获得什么又或者别人眼里的卫士如何如何,唐玄并不会在意。 修炼如吃饭,睡觉一样,这是一种生活状态或者生存习惯,仅此而已。无需刻意追求什么。 出了车站,步行数公里之后,便是罗夫山的大门,天色又早,所以一行三人,也没有急着赶路,索性沿着公路,慢慢向前走着。 庄广陵笑道:“唐玄,不晕车了”? 唐玄不好意思的笑笑,并没有往昔头晕目眩的感觉。 回思之前坐在那几乎悬浮在空中的“飞缆”,此车,三到十五席,进站之前选择共乘人数,上车之后自动锁门,设定目的地之后,便升空出发,直奔目的地“缆站”,全程点对点,风驰电掣,时速可达五百k以上,且能量靠水与电池之间的循环转换提供。 到站之后,刷卡付费,车门打开,悉听尊便,甚至还有代叫代步车的,点餐,定酒店的服务。基本未行出缆站,一切都妥妥的。 唐玄更不好意思的笑笑:“庄先生,又让您破费了。这个,等见到德叔,我让他给你”。。 庄广陵诧异道:“破费”? 唐玄内心一紧,不是破费?难道是破产?这交通工具,可算是沾着些纪元的边了。 庄广陵差异变成哈哈大笑指着道:“无需在意,这飞缆,可比火车之类的,便宜太多了”。 唐玄不由纳闷,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庄广陵。 庄广陵伸手搭着唐玄的肩道:“越先进的东西,越是廉价。因为接近时代;因为材料好找;因为不够格调。当然,若是刚现世之初,也可以大搞垄断,赚一段时间黑心钱。简单的说,古董不值钱,情怀值万金。” 唐玄愕然道:“那孔家、安公子还有无伤那车。。。” 庄广陵摆手打断道:“越是豪的车,带些古“味”,更显得尊贵。” 唐玄道:“那我。。”本想说,德叔那不怎么豪的车,怎么古味那么浓? 蔡姚跳了过来,一巴掌拍掉庄广陵搭在唐玄肩上的手,然后怒目瞪视之。 庄广陵整个人如遭雷击,汗毛集体整齐竖起。 他强笑着,结巴道:“不豪的车,也可以加豪的油,车。。。值钱,油不。。贵。都是水对着香精用的,又不影响。。响。。什么”。 “我先走一步,你们二位,自便”。。。 蔡姚眉开眼笑的搂着唐玄的脖子,整个身子几乎吊在其身上,像个树熊。 她笑着道:“唐玄,你说我,变漂亮了没”? 唐玄认真的盯着蔡姚的脸看了几秒钟,点头道:“比刚下来那会儿,算是像个人样了”。 蔡姚怒了,眼睛直冒雷光,另外一只手扯在唐玄的耳朵上,咬牙道:“麻烦,认真点看,看仔细点,慎重,再慎重的回答”。 唐玄笑了,眯着眼睛捏了捏蔡姚的鼻子,道:“确实英俊了许多,没有当初营养不良的样子。整个人丰润了,黑了点,不过耐看。还有,男人,要用英俊,俊伟,俊朗来形容。以后要好好跟我学一下五洲语”。 蔡姚哦了一声,兴致大减,一颗扑通通撒娇的心,顿时没了踪影,又没有发火的理由。 人家没说你“不漂亮”,只是夸你“长得英俊”!而已! 唉,大家都是无辜的。蠢货!啥时候能发现本大人是个姑娘啊?草,总不能脱光了,让你摸摸! 望着庄广陵前面奔跑,蔡姚后面低头缓步跟随。 唐玄无奈耸肩,慢慢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有庄广陵这个神奇的人在,没有迷路之优。而他的神奇之处还在于,不管闭着眼睛走到那里,他亦可闭着眼睛描述出脚下之地,名、来历、地理地貌、人文历史、天文气候等等。 带着真方便啊,这是唐玄给庄广陵极高的评价。 一路无话,来到罗夫山门,三人疑惑的望着紧闭的大门。 庄广陵没好气的鄙视着唐玄的疑惑,道:“你这旅游公司,不干了?这大好天气,还大门紧闭,不做生意啦?你没跟里面人说,你要回来”? 唐玄道:“没有,我想无伤会给德叔打个电话”。 他只回答了第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庄广陵手抚额头道:“无伤那丫头,生怕我们坐的不够舒适,定的是汽车票,可不是飞缆。汽车好好几天,飞缆可就一瞬间。” 唐玄笑着道:“那就进去呗,到自己家了,还用列队迎接啊”。然后咕哝着:为何非定汽车票。 庄广陵扑哧一笑:“汽车票贵呀,显得对你这个小叔叔的热爱呀。汽车几天,飞缆速到。现在这世道,乘车都有公乘假,所有章定交通工具都有效。你是奔命呢,还是慢慢悠悠悠闲自在呢?无伤惯性好心,只是你这小子,太糊涂”。 唐玄有些愕然回头道:“卫士忘身、元士不懈、商士周转天下。。你讲的,似乎和我听的不一样”。 庄广陵收起笑容,良久才叹息道:“你说的,没错,是现状。但我说的是人性,是自然大崩塌之下,被极度压抑后,潜藏在人心深处,深刻的利己本能。以后,你的世界更大的时候,便知道了”。 蔡姚捂着肚子,颇不耐烦的瞪了两个人一眼,唐玄笑笑,掏钥匙开小门。 庄广陵急退,目光扫视着又黏糊到一起的两个人:若说是兄弟,这样也过分了些;若说是真是那种关系,那倒是“攻”可怕,还是“受”,更具威胁呢? 恐怕是攻,但自己心里,怎么会觉得蔡姚更可怕一些?性格?秉性?素质? 唉!庄广陵一脸茫然,麻木的远远跟随着二人。 三人走了十几米的台阶,便来到广场上,只见: 罗夫遍山绿,鸡鸭鹅满山。 间或白猪成群,来回哼哼游走。 亦有白鸽往来,落下一地鸟屎。 庄广陵自认,即便嘴上嬉笑怒骂,但皆未波动心弦。但此刻他震了,不光震了,还惊了。震惊。 他苦笑着望着唐玄,暗道,以前光听他说,山门穷,山门穷,虽然没有不信,可穷成这样,也是太穷了。 斯文旅游,人文之地,开起了养殖场?这特种元士牌,不好搞?搞不好还是个无证经营:这就惨了。东西没人收,钱挣不到,只能自己养着看了,不费粮食?? 唐有德背对众人,正在跟二老年男,一老年女,说着什么,慷慨激昂。 唐有德大声道:“唐门宗训:崇尚武德、尊师重道、德为先首、修行次之。。。。。。” 他说一句,另三人亦跟着喊上一句,皆投入而忘我。唐玄仔细一看,那个协助处理户籍的元士赫然在内。 “好,下面,我以唐门核心大弟子身分,与尔等一起修习这玄玄气,诸位切记,玄玄气虽非高深元气之法,但亦是非有德之人,不传之。” “吾等谨记大师兄教诲”。 待的唐有德四个玄玄气下层下品,好在有了气感,也耍的似模似样的折腾完。诸人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三个人。 “苦。。苦。。玄。。玄。。。大护法回来了”!!唐有德激动的一挥胳膊。 唐有德激动的扯住唐玄的胳膊,随之而来的便是三个身手矫健的老人家。 鸡飞、鸭叫、鹅跑。。 场面混乱,声音嘈杂。 “不是说还有两天多才能到么?怎么这么早”?叽叽叽叽。 “这娃,俊儿啊,有对象了没?阿姨帮你介绍一个好不好”?嘎嘎嘎嘎。 “这就是大护法啊?我摸摸,还没见过高人呢。。”鹅鹅鹅。。 庄广陵,蔡姚手足无措,处在慌乱四散的动物之间,脚踩湿滑,不太敢动。 好一阵子,威严的唐有德,才在连声呵斥下,送走了一众老者,将唐玄等人带到依然挂着旅游公司的招牌的办公室。 如今的办公室空空如也,没什么人。 唐有德待众人简单冲洗了一下,更换了鞋袜之后,又给众人倒了茶。 他站在旁边不说话了,内心很忐忑。 再无法联系唐玄的前提下,把唐门的罗夫,唐天道、唐玄的罗夫,搞成这样? 交代的过去么? 唉!内心一声叹息。 第七十八章 罗夫山桃开(二) 唐玄开口笑道:“罗夫这样挺好,德叔,您辛苦了”。 唐有德虽不意外唐玄给出的评价,但依旧眼眶发红,哽咽就要出声。 唐玄摆手道:“德叔,您看着我长大,知道我的性格,我不说假话的。唐门能撑到今日,全赖德叔。” 唐有德以手拭泪,不断点头,点了半天,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够谦虚,忙摇头道:“这么说,太见外了”。 唐玄抓住唐有德宽厚的手掌,用力握着,微笑道:“对,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庄广陵问道:“有德,那个养殖专供特种元士牌,办下来了”?实在不忍心,老实人,绞尽脑汁,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 唐有德随口道:“这位先生,这个小事儿,早弄好了”。 庄广陵一滞,这是小事儿?一级一级报上去,最后要辅助政事的辅国萧北寞所属中洲元士中枢机构,盖章,核准,下发?年纪不甚大,吹牛比我行啊?人家弄好了的小事儿,他也只能干瞪眼儿。 唐玄道:“德叔,关于经营,我是外行,但有些建议”。 唐有德道:“苦师兄,您说。”说完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还是苦师兄叫的习惯,那个护法,着实有些别扭”。 唐玄微笑以对:“第一,山门虽不再搞旅游,但不要禁止游客入内,这门票,能免就免了。第二嘛,山门虽然地处荒野,不太讲究卫生,但弄得一地黄白之物,甚是不堪。散养上山,莫要上路、进入广场。这第三嘛,用这里面的钱,找些能干的帮衬,德叔,您操劳了半辈子了,清闲一些,享享福。哦对了,专心练“玄玄气”,将之发扬光大,就够了。呵呵” 唐有德望着唐玄递过来那张临行时戴在身上的银行卡,有些为难,不想接,不知道怎么抗拒唐玄的“建议”。 蔡姚道:“老胖,赶紧的,这一身臭死了,赶紧絮叨完,还得回后山彻底清洗一下呢”。 众人喝着茶,又聊了一会儿,便在蔡姚不断催促下,起身前往后山。 临近后山,唐玄止步有些疑惑问道:“德叔,这玄玄气,以前你也懂的,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效果,怎么我这才有一个来月,顿悟了”? 唐有德嘿嘿一笑道:“前些日子,追穿云箭,不小心跌水里,猛喝了几口溪水,还烧了几晚,这一回过神儿来,就这么样了。我也搞不清楚咋回事儿”? 唐玄点头。 就这样,一直送到青蒿园,唐有德方挥手告别。后山在他心中,是无比神圣的地方。日常打扫,亦是带着朝圣的心,做的一丝不苟,做完便回前山。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是唐天道在世的时候,强烈的威压,带来的精神后遗症,无法根治。 蔡姚找唐玄要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不知道找哪个山旮旯洗澡去了。后山的聚居地虽然非常集中,但其实面积超过前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太简单了。 唐玄遥指鼎足而立的三栋山宅,微笑道:“庄兄,这里分别是耆老阁,花满楼,和我的茅屋。选一处地方,暂时落脚”。 庄广陵心念电转,跟唐玄住一起?算了,没那个奉献精神和冒险情怀;住在耆老阁?那是人家已故老掌门故居,自己住进去,未免太不合适;没得选。 庄广陵道:“便是花满楼好了”。 唐玄表情郑重对庄广陵道:“多谢”。虽然耆老阁环境稍好,但其中意义不一样。大老头已故,新人进去,这叫“占”,会让他不舒服;而陌离不过远走他星,着客人进去,只不过是“借”。于情于理,花满楼,最合适。 至于庄广陵为什么防贼一样地方自己,唐玄隐隐有种直觉,并暗自告诫自己,要和蔡姚保持正常亲密距离,这样,让人误会倒是小事儿,自己也迷失了,可就麻烦大了。 唐玄望着庄广陵潇洒而行的背影,大声道:“庄兄,这两天,我不想做饭,吃的,自行解决或者去前山找德叔啊”。 庄广陵头也没回:“晓得了”。 庄广陵沿着山路,漫步而行,空气香而有劲;树木绿而惹人;花儿遍地,流水潺潺。 当他站在花满楼那片草坪上的时候,不由得趴伏在地,屁股撅起老高。 他吮吸着那片草地的清香,这片经年颜色不变,花儿位置数量不改,宛如雕塑而成的青绿,弥漫着苍凉而恒远的时空之意。 普通人可见其讨喜之色泽,触感,而他庄广陵,却能问道隐含在其中的大逍遥之意。虽只一丝,却值得他五体投地。 “喂,你趴着,嗅个不停的地方,当年有人不光坐在放过屁,还因喝多呕吐在那里”。。 庄广陵一跃而起,惊叫道:“唐。。玄?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刚才那个姿势,实在是太危险了。想想,令人后怕不已。 此时,他不再是一心只求逍遥的庄先生,也不是双手弹七弦的琴绝。只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 唐玄摸了摸头,疑惑的道:“给你送东西啊,你的琴,衣服,行李,都在我这,刚刚忘了拿给你了”。 待的一脸疑惑状的唐玄放下一应东西,转身彻底离开,庄广陵好半晌才惊惧稍减:难道这小子不好那一口儿?还是说,只喜欢黑的?又或者说我刚才那个姿势。。呸呸呸。 摇头苦笑的庄广陵,再也没了朝拜的心思,迈步进了房间。 唐玄出山也好,不出山也好,他都要在这里度过相当的一段日子。在“这里”,两个人,见面了,认识了,有了不错的交情基础,便够了。 “这他么的是被打劫过么”?望着家徒四壁,桌椅板凳,甚至是床,都没有,光溜溜的室内,以庄广陵的心境,也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 花满楼,琴音彻夜不息,由怨气冲天,壮怀激烈逐渐到中正平和,有气无力。 午后的阳光透过山松,翠柏,弥散在唐玄的脸上。 他满步来到飞来峰,清溪旁,那块灰扑扑的至圣元胎之前。 比之下山之前,小了一些,但非常有限。微笑着替它拂去表面的尘垢与油腻。 唐玄右手轻轻按在元胎之上,玄玄气小心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注入到元胎之内。 望之如石卵,但在唐玄元气触觉的感受下,这里面彷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世界,这里面充斥着灰色狂猛气流,如灰色岩浆般飞速滚动着。 红黄两色的唐花,玄玄气依旧纯白如最好的宣纸,雪白而质感十足。 唐玄飞旋,玄玄气狂涌而出,不断向世界的深处探寻着。 元胎在唐玄肉眼可见之下,开始逐渐放射出震荡的涟漪,元胎的颜色开始变得如火般越来越红。 一股清新的力量,似乎就要从元胎深处苏醒。 就在这里,灰色气流爆裂开来,从刚开始的宽容,变得狂暴如火,瞬间撕碎了唐玄的玄玄气,并化为一股元胎内的洪流,狠狠的轰击在唐玄的掌心之上。 而唐花内,那股日常潜伏不动的至尊元气,也激射而出,二者在唐玄的掌心处,一触即退。 唐玄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虽未受伤,但胸口也一阵的发闷。 好半晌,唐玄望着手腕那圈灰色的丝线,自语道:“是我太心急了”。 沿着清溪,走过了所有与孔仙仙相识之后,走过的地方,唐玄的内心,平静而忧伤,心痛如新、如割,思念依旧炽烈。 当唐玄登上飞来峰,来到会仙亭,站在那株老桃树面前的时候,这种难受的感觉,才好上一些。 老桃树此时的样貌,颇为凄惨。让唐玄唏嘘不已:都是他和陌离干的好事儿,把老伙计搞成这样。。 它,浑身没有一点绿意,本就干干枯枯,甚是零落的枝干,如今更是断的只剩下主干。说即刻就死,倒也未必,但苟延残喘,却是贴切。 “老桃,老伙计,我回来看你了,呵呵” 老桃树静默。 “你送给我那把桃心剑,让我送人了。当初的事儿,委屈你了。” 老桃树枝干梢,摇了摇,反响不是很强烈。 “如你树心还多的话,再挤出点给我弄把剑”? 老桃树一滞,浑身颤抖起来。。 “别,别,别,别激动,我开玩笑的。你就是给我,我也做不出剑来”。 唐玄心念一动,指尖牵引出唐花来,叹息道:“你知道,我非贪心之人,我是来报恩来了。这次在外面弄了些不错的东西,你也吃点”。 唐花温柔划过空中,带着尖尖的焰尾,缓缓没入老桃树的根部。 片刻之后,大地涌动,无尽的生机之气,疯狂宣泄着。 瞬间,老桃树身上出现了绿意,从树根开始,向高高的树梢,缓缓的蔓延着。 唐玄额头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指尖一丝神意,顺着元气之丝牵引控制着唐花,让其由慢转快,释放着之前吸收的近乎无量的化生土精气。 绿意一身,老桃树开始叶抽枝、吐叶、结出蓓蕾。 唐玄此时摇摇欲坠,有眩晕感。化生土的精气太多太多,他的元气却撑不住了。 老桃树摇曳着枝干。 唐玄摇头笑道:“我还行,我还等你“老树开花”呢”。 飞来峰,会仙亭上,被一股浓郁惊人的生命气息笼罩,老桃新绿迎春,遍地异香阵阵,水色雾气腾腾,阳光照射下,如人间仙境,七彩而梦幻。 “美,真美”。唐玄看到一朵山桃,开出碗大粉嫩花朵的时候,倒在地上。 老桃树长而柔的枝干,如蛇般,拥着他,缓缓落在地上。 唐花缓缓旋转着,而唐玄元气亏空过甚,本该萎靡的花朵,却依旧活泼。 老桃的枝干,不断注入阳绿色的气流,进入到唐花,而唐花亦反哺化生土精气过去。 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唐花三枚锋利的红黄二色的叶片下面,出现了五片短短的小叶子。叶片椭圆,绿意喜人,宛如给冰冷的银色底座上,加了个叶子形状,软软,温润的底托。 机缘,从来不是强取豪夺的肆意;也亦非因果前定的必然;更不讲身分高低、出身贵贱。 机缘,只在一念间。 有舍有得,说是交换,亦无不可。 当然,须有正心、须有爱意。 第七十九章 一生一火花 荒凉的北地沙漠上,狂猛的风沙之中,隐约可见一队沙犁,迎风,快速向沙漠深处快速驶去。犁队过后,留下深深的履带痕迹,转瞬,又被风沙淹去痕迹。 司马陵眼窝深陷,胡子潦草,满面倦色。他拿起眼前的话筒,按下通话键,轻轻了嗓子:“我是一号,我是一号,各沙犁,报数”。 “二号正常、三号正常、四号。。。。。。” “诸位,请务必保持队形,跟紧前面的沙犁,务必”! “明白”。 司马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离目的地尚有十数天的行程,在行进的过程中,已经有十数沙犁,倍数精干人手,被无际、无情的沙暴吞噬。永远的留在这边苍黄的沙漠中。 “司马前辈,咱们这次损失,算小的了”。驾驶沙犁的“宝玉绿洲”籍的向导老冯,咧嘴道。 司马陵微微点头:“嗯,老冯。到下一个绿洲,还有多少距离”? 老冯看了看沙犁的仪表板,又对照了一下腕表上的电子地图道:“还要行驶三天”。 司马陵道:“三天啊。这该死的沙漠。我先睡会,老冯,你帮我盯着点”。他太累了,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沙暴,让他丝毫不敢分神,两天一夜没合眼,对于一个不擅元气的史学家来说,已到身体的极限。 老冯忙点头应下。 “各队,保持阵型,听头犁号令,统一短暂停留,替换驾驶。其他时间,均不得停止。听清楚,任何情况,都不能停止”! 老冯的沙漠生存经验,丰富无比。 沙犁,外形像是子弹头一样,里面不光有必要的导航系统,能源供应系统、食物储备系统,外表也几乎全密封的,。同时自带空气循环系统,暗装履带。 行驶速度快,设施完善是优势,但身材矮小也是不容忽视的缺点。一旦在沙暴中,长时间原地驻留,很容易被活埋在沙地下出不来。 出来了也没用。没有沙犁的沙漠中,人的生存能力,无限等于零。 所以必须,一刻不停的走,起码先走出沙暴区。 闷了点,但总比一点点变成干尸好上太多。 狂风带着沙砾,瀑布般打在鱼贯而过的沙犁队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沙犁队渐渐远去,似乎,这样的沙犁队,不止一支。 没落星球是个大球儿,那么道隐归藏就是大球儿中的小球儿。大球被大宇包裹着;小球被化外法圈包裹着,都无法解脱。 一身简单青袍,外貌古拙,形如神佛的李元真,此时站在半空。 就这么平平凡凡的立着,望着千丈外化外法圈。 “忍不住了”?伏明月淡淡的道。她音如天籁,身躯白蒙蒙,赤足莹如美玉。 李元真道:“上一次尝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伏明月道:“十五元前,你重伤欲死”。 李元真做了个微笑的表情道:“是啊,简单的一次尝试,便让我这个神,欲死,要真是死了,倒也清静”。 伏明月皱眉道:“还要试”? 李元真两手兀然捏紧,空气传来一声低沉的门响。他的双拳之间,赫然出现两团黑洞,能量爆卷,如刀气流乱窜。 良久,五指逐一放松。李元真道:“赤城灭法剑就快回来了”。 伏明月道:“哦,用来破化外法圈,似乎远远不够”? 李元真沉默,他最近一直在暮光之城闭关冥想的问题就是:赤城灭法剑该如何效用最大化。 李元真沉默良久,似在沉思。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虚空,望着千丈外化外法圈,这样的沉默,在无数年来,发声无数次;而能让他们冷静思考,小心在意,反复斟酌的无非两样东西:炎山弱水、化外法圈。 李元真苦笑,真的很苦:“恐怕,真要试试。赤城灭法剑,太过重要,并非此星本来之物,属于神灭时代。” 伏明月道:“一把剑,真有这么重要?力量还超过你、我”? 李元真缓缓摇头:“你不懂。赤城灭法剑,以纯阳之火,练庚金之气。至纯、至烈、至锐。化外法圈,禁的是肉身,灭的是元神。若以此剑来说,倒可破法圈三成有余。唉,可惜,除非所有洞天均出世,所有神物聚齐,三成与九成九,与零,并无区别。” 伏明月诧异道:“三成”? 李元真点头道:“足足,有余”。 伏明月胸口略微起伏,无数年的努力一丝都未丝,这三成,看似无用,但诱惑力,震惊力,还是让伏明月变得有些不敢相信。 伏明月道:“赤城出世,似乎有些突然”? 李元真点头:“大乱将至,必生妖孽。看来有些事情,无需你我操心了。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今天心情不错,不妨再伤一次”。 李元真的话语刚落,人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再睁眼,已在千丈之外。 长发肆意舞动,李元真浑身黑白二色的元气狂暴激荡着,一拳便向前方打去。黑白色的狂暴能量宛如飞卷的巨龙,直扑化外法圈。 化外法圈,宛如一道颜色单一、弧形完美且细弱的残虹。 当李元真饱含完美阴阳之意,几近于大道合一的元气,以毁天灭地之势,扑来的时候,残虹兀然片片碎裂。 杀生三十三,绝灭九十九,一百三十二道忽隐忽现的彩色光线,无头无尾,交织而来,密密麻麻,天网无漏般,转瞬便弥漫了整天天空,灭身,灭神,灭魂,一触即灭! 这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规则。 灰白的天空转瞬成了光线的海洋。 “嘣,叭,嘛,咙,吽,嗒,呢,哈,唝”,大道法言激浪滔天,带着法则波纹的震动,黑白元气巨龙不断冲出。 但,没有用。在细弱但绵密的绝灭光线之下,一触即溃。 李元真飞退,嘴角溢血,压力重如山岳,神体也出现密布的龟裂。 李元真急退,同时不再攻击,但他已失去自由穿梭空间的能力。法圈一出,万法皆禁,若非李元真本身也算天地规则之外的存在,恐怕早已失去一切反抗能力,而被彻底泯灭。 光线不急不缓,笼罩追逐着李元真的身影。 “明月,出手”。此时的李元真气势全无。 伏明月叹息一声,扬手抛出一只古朴卷轴。“云顶天罗”徐徐展开,遮天。天蚕丝织成的锦绣山河,花鸟虫鱼,伴随着伏天氏磅礴惊天的雄浑气势,将化外法圈的光线,暂时抵住。 得此良机,李元真疯狂瞬移,眨眼便退出万丈。 无数光线发出一阵嗡鸣,同时纵横交错穿插起来。嗡鸣声虽然不大,但一入李元真,伏明月之耳,二人不由闷哼再退。 一道短短的光线分离出来,击破一只鸟、击穿云顶天罗,击穿了李元真的右胸,射入虚空不见。 不多时,光线杀机消散,又恢复成一道,经天纬地的残虹。 李元真与伏明月踉跄身形消失在暮光之城、明月楼的入口。 唐玄站在清溪边,掌心托着唐花。 他仔细的感受着它,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这朵花上。 “浓郁而澎湃的,是大地厚土的力量;清新而带着浓厚草木气息的,是至木的力量。情绪中有爱,但不完美;有欲,但非我所欲。” “法生,法生。何为法生?如何法生”? 唐玄开始在清溪来回走动着,掌中唐花,时隐时现。 从清晨到日落,从日落到午夜。 晨鸟出巢,夜鸟归巢,夜乌啼鸣,罗夫寂静。 当唐玄再次驻足的时候,唐花再次从他丹田浮现而出,托在掌心,缓缓旋转着,迷蒙的红黄色,照亮了清溪的夜。 清彻的溪水中,倒影出了山峦、绿树。 他笑了,笑的很悲;笑的很苦。不光求不得,更是爱别离。 “玄道,为吾道。元气既为根,七情来浸染。既然有了木,那么心火,亦是火。燃,唐花”。 一丝丝细碎的火苗,从三片锋锐长叶中跳跃而上。轰的一声闷响,唐花爆燃:元气,木之精气,土之精气,都在熊熊燃烧。 一丝丝炽烈,从沸腾的唐花中散逸而出,路边野草大片枯黄,清溪的水汩汩而起,密集的气泡。 此时的唐花,一片耀眼、眩目、炽烈的红。 唐玄目光深邃,望着这朵火焰之花,他的法生第一法,便是火,便是这朵火焰之花。 每一朵火苗之上,似乎都是孔仙仙那张亦嗔亦喜比花更美的娇颜。 良久之后,唐玄一声深沉的叹息,火焰之花消失在掌心,回到其丹田。 轰,唐玄体内闷响连连,浑身如焚,肌肤都成了红色。 一拳向前,拳风炽烈,带着凛冽狂暴的热风,击在清溪之中。 雷鸣般炸响之后,数丈高,三人合抱粗细的水柱冲天而起,带着蒸腾的水雾,弥漫方圆数十丈空间。 “只有一击之力”。丹田内的火焰之花,伴随着唐玄一击之后,火焰止息,成了平常的样子。 再次召唤而出,再次点燃。 唐玄这次,把唐花丢进清溪:数长宽的清溪,被炸断,变成两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清溪底部,更大的水汽,水雾弥漫半条清溪之水。 片刻之后,倒卷的溪水才逐渐恢复正常,缓缓流淌而去。 掌声阵阵,庄广陵踏月色而至:“好招,好法,无戾气、无利气、无斧凿气。可有名堂”? 唐玄望着潺潺而过的溪水,负手而立,良久之后,转身微笑道:“庄兄,好雅兴,不睡觉,不弹琴,偏有兴致来此夜游”? 庄广陵道:“长夜漫漫,不敢谈琴,无心睡眠。此间有玄兄,此间有妙法。先祝贺玄兄,正式踏入大乘至道,此法可有名”? 唐玄道:“火花,一生一火花”。火花有她的影子。这一生,都要铭记:有这样一段短暂、真挚、刻骨、缠心的爱情。 “好”! “庄兄因何不敢谈琴”? “唉,不提,也罢”。 “庄兄也知大乘至道”? “呵,听说而已”。 “哈哈哈”! 第八十章 一只穿云蛋 清溪的尽头是环山水渠,水渠的尽头又是澜石河。澜石河并不出名,也不出众、绵长。它潺潺而流,悠悠缓流数里,不动声色的汇入到显元水库中。 而清溪的源头药仙潭,便在飞来峰西北的山根旁。潭水悠悠,水虽清彻,但深不见底。 一盏高瓦聚光灯,挂在崖壁上的矮树上,以微妙的角度,照射着十数米方圆,平静无波的潭面。 庄广陵指着药仙潭道:“这就是有德说的,穿云箭失踪的地方”? 同样目注深潭的唐玄点头道:“不错,德叔就在那个位置摔了一跤,差点滑入水潭中”。一个不怎么会游水的中年胖大叔,划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深潭,会如何?思之后怕。 庄广陵道:“鸿雁,大型水禽,体长近一米。足生有蹼,羽宽身轻,浮水尚可,但你说潜水,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唐玄视线离开深潭,闭目回了回神儿道:“德叔说,也可能是他眼花了,穿云箭自己不知道飞哪玩儿去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现在老爷子不在了,已经不需要传什么信儿了,四叔那边已经让它来这定居,而且它不会乱跑。这胖鸟儿,精着呢”。 庄广陵望了望唐玄道:“你的意思是”? 唐玄睁目,眼神中有些焦虑,指着深潭道:“问题出在这里,德叔不可能眼花,穿云箭不可能乱跑,所以,穿云箭应该是出事儿了,唉”。想到活泼可爱,张牙舞爪的胖鸟儿,唐玄心有些难受。 庄广陵道:“你要下去”?他望着四周尚未亮起的天色,这个时候,潜入深不见底深潭,那个聚光灯,有啥用?下面黑漆漆的,能看见个啥?这可见度,下去能看到个啥?正午时候,阳光直射,可能还好点。 唐玄嘿嘿一笑,掏出一个泳帽扣在头上,上面带着潜水灯。 庄广陵道:“这潭水多深”? 唐玄道:“不清楚”。 庄广陵跳了起来:“你也没下去过”? 唐玄纳闷儿的望着他:“我没事儿下去干嘛”? 庄广陵无语道:“那你现在下去干嘛?为了那只鸟儿”? 唐玄郑重点头:“嗯”。 庄广陵咧嘴:“我不像你,我也不会游水,帮不上忙啊,叫蔡姚来,一起,人多好些”。对于未知,对于深不可测的东西,庄广陵有些心虚虚的。这事儿,不太好掌控。 唐玄赶忙摇头道:“我也不太会游水,但是千万别让那小子来。他一着急,什么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随便几道霹雳闪电,我心里也没底”。 “什么?你也不会游水”?庄广陵瞪大了眼睛。 “好奇怪么?就是以前经常在清溪边上玩儿,多少懂一点点”。 “玄兄,游水、潜水和玩儿水不一样的啊。。要有专业的常识与相当的经验”。 唐玄摇头:“来不及学了。再说,潜水游水无外乎闭气,手脚灵活而已。我都行”。 庄广陵彻底无语了,啥都不会,啥都敢干,就为了一只鸟儿? 唐玄微笑道:“它不是鸟儿,它是我的朋友,穿云箭”。 庄广陵望着唐玄不急不缓的脱着外套,里面竟然是一套深色的潜水服。原来,这小子这几日频繁往来前后山之间,除了弄些酿酒的材料、器具,还搞了这么一套装备啊。 “蠢小子,这点小事儿,你拜托一下我,我去不就完了么”?鬼见愁嘻嘻怪笑着,在丝线端露出个小头出来。 “哦,你不怕水”?唐玄好奇问道。 鬼见愁无语的望着唐玄道:“你大爷,你大爷的。老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你这蠢小子,蠢死”。 唐玄微笑,摇头:“你办事儿,我不放心”。 “去死”,鬼见愁冷哼一声,顶着个火苗生闷气去了。还想主动立功,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别整天用这根讨厌的绳子,拴着自己。就是条狗,也有放风撒欢儿的时间? 谁曾想,这个蠢小子,竟然连冒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吗的,蠢小子好像也不是真蠢。 一根白色钢化保险绳拴在唐玄的腰间,一头捆在一株合抱的树干上,中段握在庄广陵的掌心。 两个人约定好了各种情况,拉扯绳索的力度和幅度之后,唐玄背对药仙潭,开始做最后的热身, 雄健修长的身躯,随着连续的动作,起伏着柔和的线条,剑眉舒展,星眸微眯, 唐玄深吸一口气道:“庄兄,你我一见如故。若我有不测,这罗夫便送你了。蔡姚、唐门,便拜托你照顾了”。生生死死,唐玄很看得开。 是人都想快乐、积极、自由向上的活着。但健健康康的人,被突如其来车祸等无妄灾祸,瞬间毁灭,并不少见。 因为快乐、积极、乐观,并不能抵御突然而来的灭顶之灾,最多换来灭顶之时的坦然。 旁观者之所以清,之所以可以肆意评价、质疑、情感抒发,不过是因为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而已。 诸行无常,事事难料。交代后事有时候不是一种消极,而是一种责任。 庄广陵苦笑。你这破山,有桃红院值钱?我要你这食宿自理的破山有啥用?再说照顾,照顾蔡姚?顿时让庄广陵心中升起强烈的逆反情绪。 “这个,小王八蛋”。庄广陵望着唐玄入水激起的一人多高的水柱,就明白,这小子,真的不怎么懂得游水。而拒绝,还没来记得出口。几乎是刚交代完便跳入深潭,横躺着进去的。 他只能边祈求着,边紧张的盯着逐渐平静的水面。 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学识惊人,来历神秘,心性自在超脱的他,第一次为一个人,还是个男人,这么牵肠挂肚。 潭水微温,靠着自身体重,把自己砸进深潭的唐玄却遇到了难题。 下不去。 一股强大的浮力,想把他重新顶上去。 普通人肺部有气,溺水的时候,这口气耗尽,便会不断的呛水,挣扎,越沉越深。失去意识之后,反而会漂上来。 而修者,丹田之内,有元气之根,气随意动,游遍全身。周身窍穴,经脉,都有气的流动,可以说全身遍布浮力点,在水中,想沉底,却是难上加难。 浑身不动,懒洋洋漂浮半天的唐玄,终于想出办法,将全身元气收缩回丹田,这下子,以他的身体重量,开始在深潭中,急速下沉着。 二十米之后,潭水变冷,唐玄不得不催动玄玄气,布满周身,抵御寒意,避免手足僵硬。好在此时下沉趋势已成。 头下脚上的唐玄,拖着保险绳,在脑门儿潜水灯的指引下,不断下潜着。 发散的灯光,不能及远,还好这药仙潭,也并不大,头脑摆动之间,均可照的清楚。 潭水清,没有任何生物,甚至是浮游生物都少见。 四壁的青苔,颜色由深及浅,水潭形状与水面处并无不同,没有值得太过注意的地方。 三十五米,五十米,潭壁开始出现错落,裸露的树根,唐玄靠近用手摸了摸,光滑,湿腻,用玄玄气探了探,老桃树的根?竟然从百米石峰之上,延伸到此处。 六十米多,到底。 双脚轻飘飘的踩在潭地碎石来回游移了几便,再望望上空,似乎很遥远的地方,能看到碗口大小的光明。 这更像是一口超大的自然形成的圆筒状水井。 唐玄来到一侧石壁,开始沿着石壁缓缓探索,从上到下。 这里的老桃树的根,更细,更韧,绵绵密密犹如无数蓬乱但坚韧的青黑色水藻。水藻中不断喷出白色的水箭,在潭底激起无数小气泡。气泡密集上升,升不到三丈,便纷纷破散无形。 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穿云箭的踪迹。 唐花旋转着,外气断绝,内息不止,都可以满足身体的需求。 内气,内呼吸,内循环,乍一听似乎很神秘,其实不过是呼吸的另外一种方式而已。可以在修炼的时候使用,增加修炼效率,亦可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使用,短时间内代替外呼吸,满足身体的需求。 转了半天,没有丝毫发现。唐玄腰部忽然紧了紧,他无奈之下,拽绳以回应,示意稍安勿躁。 唐玄坚信自己的判断,索性趴在地上,沿着四壁,在丰茂,细密的根须里面,开始逐一掏摸起来。越摸,心里越沉重。 这穿云箭是在哪?但无论在哪,可能都活不成了。人有元气,但鸟儿没有。 不知道掏了多久,腰上的绳子紧了三次,唐玄又回应了三次。 当他掏到一个角落的时候,不由得手臂僵了僵,然后整个身子向里面探去。半晌之后,在其一声闷哼一下,掌心,吸扯着一个物件,缓缓将身子蹭出那片水藻样的庞大树根群。 这是个蛋状物体,只是特别巨大。 通体洁白,高约三尺,成人腰粗。 先是拿着潜水灯凑近了仔细来回照射一番,然后更是将掌心贴在蛋上,借助玄玄气仔细感应这个蛋。然后双手抱着它,感受了一下蛋的重量。 唐玄脸上惊疑神色更浓。也有欢喜、疑惑情绪掺杂其中。 失踪的穿云箭,跑到药仙潭底树根丛里面,变成一个蛋? 熟悉的气息,不会错了,但穿云箭,这算是挂了还是重生? 唐玄用力扯了三下绳子,然后双手抱蛋,双脚狠狠踩在潭底,身形冲天而起。 潭水边,庄广陵全力运转逍遥气,双手倒腾,犹如风车般拉扯着保险绳。 片刻之后,怀抱巨大的椭圆之物的唐玄,身形破水、冲天而出。在庄广陵的目瞪口呆中,高高飞出水潭,重重落在潭边地面。 “这个蛋,好重”! 第八十一章 天地起长风 农历春节前后,天下五洲进入了飓风期。 飓风南起于南极瀚海洋洲最南端“南天界岛-南明岛”,向北横扫诸岛屿,最后吹过“洋洲群岛”,经望川岛,跨过洋洲与中洲交接之中南天堑,在中洲南阳邑一线全面登陆。 然后一路北行,扫过中洲之后,在中洲北部,北擎邑,迷失深渊一带,风力减弱并消散。一般不会吹到北漠济洲。 天下五洲影响其四。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洋洲与中洲南部,东南部年年受灾最为严重。 南明岛上,高高挂起的红色风信灯,在飓风中,宛如昏暗天地中一颗心脏般,跳动着,隐现着。 风怒号,卷起洋面之上,千重浪,无边狂浪怒吼,风声呼啸,涛声震天,随之而来的便是倾城暴雨,连绵月余。 洋洲全面进入到“天休期”,所有的户外活动被禁绝,所有的渔业捕捞,户外作业亦已停止。 囤积之水产品加工,海产品加工,洋洲工艺品制作等,转入地下。 多年的抗风、抗灾,时刻与天灾,海啸斗争的洋洲民众,深刻懂得,如何才能够让损失最小化,更懂得如何在这糟糕的环境下,获得最大的喘息空间与时间。 洋洲群岛最北端的同和岛上,如今看不到一个人影。它如今正在被无边狂暴的海浪,四周攒击着。岛上到处断枝,残树。狂风暴雨巨浪中,同和岛风雨飘摇,宛如大洋中的一粒尘埃般,时隐时现。 南极洋洲统国火炎焱,如今正与洋洲公士长李虎,五大相洲之望川岛范子明,飞鱼岛侯莫,巨木岛陈崇,开着飓风期的第一次例会。 而天极岛赵贵,火山岛元信,因与南天界岛均处在洋洲最南端,所以此二人依然在前沿镇守,并未赶来参会。 昌明岛七氏族之韩氏族长韩相国,赫然列席。如今的社会环境,可以允许人有少少自私,但容不得半点冷漠。若没了生存空间,冷给谁看? 李虎,名字虽然威猛霸气,但相貌却颇为俊雅,五十来岁,正是壮年。 他摆了摆手,驱赶了一下昏暗的地下空间内弥漫着的呛人烟雾,缓缓道:“与各岛之联络,全面中断。今年的风期比去年提前了六天。初始风力,浪高,综合能量值,与去年倒是基本持平。物资均按照去年一点三倍,提前运送到天极,南天界岛,火山岛等南极诸岛”。 火炎焱七十来岁,南极瀚海洋洲数万岛屿,一千七百万洋洲民众之统国。他坐在主位,身形佝偻着,不断的大口吞吐着烟雾,一边微微点着头。 半晌之后,他狠狠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灭,挺直身躯,大声道:“天佑,洋洲”。 其他几人,也掐灭手中的烟,齐声道:“天佑,洋洲”。 天佑,是啊,祈求上天的保佑。 生灵与自然之间,再无屏障,指挥?救灾?统计损失?那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目前?算了。同和岛岛上风力已经达到了十九级,且还远远没有达到峰值,如今,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并在此时,祈祷。 面对着这种公古时代,数十数百风暴,捆在一起方可比拟的纪元时代的飓风,只能祈祷。 每年飓风期过后,也都会有大量岛屿陆沉。它们被风吹、浪砸的无影无踪,与之一同失踪的还有岛上成千上万的民众。 当然,也会莫名其妙多了不少新出现的小岛,等着移民,开发,建立洋洲人,新的生存据点。 仓洲以及仓洲南部,元洲以及元洲南部,中洲南部、南阳邑一线,全面进入风期之中。 诸地常驻元士,商士亦在大面积向北方撤离,远离飓风最狂猛初始地带。 罗夫后山,此时被暴雨笼罩。呼啸而猛烈的风,从罗夫山上空呼啸而过,向北吹去。 耀目的闪电,从阴沉的天,直插水流滚滚的大地,沉雷不时的鸣响在天极。 清溪呼啸,成了小河,小河湍急向前。满山的绿树,在哗哗哗的大雨声中,瑟瑟的抖着。 茅屋内,灯亮着。 蔡姚躺在三间茅屋的左手边唐玄卧室的床上,呼噜噜的磨着牙。而唐玄望着那颗“穿云蛋”发着呆。 此时的巨蛋,竖立在茅屋中间的厅内,上面盖着毛毯,数个火盆摆在旁边。 外面,湿冷的空气袭人,茅屋,满室温暖如春。 不是唐玄,蔡姚怕冷,而是“孵蛋”的需要。 温暖的温度、唐玄的化生土精气的滋润,都是孵蛋的必备品。前者可以保持蛋的生命力,后者可以加速其成长。 “这个蛋,可以孵出来的”,这是庄广陵仔细检查过后,给出的结论。但是能孵出什么,则不得而知,这个蛋,很怪。 没落星球上,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新鲜的蛋。 唐玄一边抽出丝丝缕缕的化生土精气注入到巨蛋之内,一边小心观察着,巨蛋除了泛起朦朦的白光之外,毫无波动。 “这都十天了,还不出来”?唐玄内心略微有些焦躁,他急于搞清楚,这个蛋里面,到底是不是穿云箭。如果说是,它又是怎么玩着,玩着,就玩成了蛋? 数个小时过去了,唐玄早已停止了元气的输入,望着巨蛋的眼神也变得迷离了起来。 长时间盯着这个个玩意儿看,也是挺无聊的一件事儿。 况且外面风大,雨大,热闹,吵闹。室内温暖如春,安静而祥和。 强烈的反差,更容易让人产生困意。 不知不觉,他也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唐玄做了一个梦。 一片虚无的空间,巨蛋树立在虚空。他挥手之间,霞光万道,巨蛋龟裂之后,散了一地的蛋壳。穿云箭从里面嘎嘎叫着跳了出来,扑在唐玄的怀里,亲热的拿鸟嘴,啄着他的头。 一下:咚。 二下:咚咚。 然后很多下:咚咚咚咚咚。。。 “哎呦,好痛”,唐玄捂着额头,一坐而起,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东西:这,不是穿云箭? 第八十二章 幼鸟穿云箭 “鬼啊”,鬼见愁凄厉大叫,缩在丝线它,行动虽然不自由,但感知却是敏锐的。它是第一个发现,眼前的怪物的。 不由得被吓得长舌吐出,舌尖疯狂的颤抖着。 被脑门剧痛弄醒的唐玄,惊坐而起。眼前一直尖锐,黄褐色,形如鹰嘴的鸟嘴,正在虚空,啄着他的头。 虚空? 两个对称的豆粒儿大小火红的眼珠儿,叽里咕噜的乱转着。 亦是虚空? 一只鸟嘴,两个豆粒? 别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鬼见愁,就是唐玄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向前一抓。 一个纤细的鸟脖子,落在他的掌中。 拎过来一看,唐玄方舒了口气,不是怪物。只是眼前这个鸟儿,羽毛颜色与室内颜色太过一致,宛如隐形了一样。 “嘎嘎嘎”。细长鸟嘴被捏的张开,露出里面鲜红的小舌头,颤动着,发出不满的嘎嘎声。 “你是,穿云箭”?唐玄愣愣的问了句,随后自嘲的摇头笑了笑,鸟怎么能听懂人话呢? “嘎”。 唐玄更差异了,鸟的意思,他懂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嘎,但无疑表明了它,可以听明白他的话。想到此,唐玄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变成蛋的”? “嘎嘎嘎”。 唐玄苦笑,不知道?:“那你记得自己是啥玩意儿不”? “嘎嘎嘎”。 唐玄把一对眼睛,一个嘴异常显眼,身躯很模糊的穿云箭拎到怀里,一边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它,一边用玄玄气,帮它检查着身体。这个做梦,孵出来的穿云箭,实在是让他充满了好奇探索之心。 它还知道自己是穿云箭,只是搞不清楚为啥成了蛋。 当唐玄在鸟体之内发现淡淡元气流动,且往赴循环之时,彻底傻了眼。 唐玄站起身,抱着穿云箭来到大雨瓢泼的门口,向外望了望,又望了望怀里重量几达一百五十斤的“初生幼鸟”,随口道:“臭烘烘的,还是先给你洗个澡,看你也不怎么娇气,洗冷水,没意见”? 说完,便捏着鸟脖子,伸进雨水中。 哗哗哗,倾盆而下,地面水流成河。 嘎嘎嘎,穿云箭无限委屈,怒叫不停。 唐玄撇嘴,你都成神鸟了,竟然有了元气?还在乎这么点雨水。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按摩着依旧有些红肿头疼脑门。 “这”,穿云箭的身体,在雨水中赫然从室内的昏黄色,变成了透明状。只有一对豆粒大小的眼珠,一支三寸来长,尖锐的鸟喙。在雨水冲刷下,保持着醒目的颜色。 闪电般将穿云箭拎了进来,又拎出去,拎进来,拎出去。 嘎嘎嘎,这是造了什么孽哦,刚出生就被这般虐待。穿云箭心里很苦,也算一只老鸟儿了,不吃眼前亏的到理,烂熟于心。 不就啄你几口?好,好,就这样,我不变色了行不? “穿云箭,穿云箭”?望着眼睛半闭,舌头吐出老长,半人多高,肥肥胖胖,一点不像幼鸟的穿云箭,似乎处在弥留状态了。唐玄不由得将之放在火盆旁,轻拍呼唤起来。 “嘎嘎嘎,嘎嘎”。 唐玄笑道:“好好好,老朋友了,刚才太过激动,对不住。不过你看,洗洗多干净”。 “嘎”。 唐玄咧嘴嘿嘿道:“骂人?那我又要帮你洗澡喽”。 “嘎嘎”。 “你这么胖,还飞的动么”? 穿云箭一跃而起,怒发冲冠,哪有半点弥留的样子。 它两只鸟爪倒腾着几步窜到门口,嘎嘎大叫,翅膀张开,箭一般窜入高空。骤然平地卷起一阵狂风,逆雨袭来,火盆熄灭,半个厅湿透。 “这还是,刚从蛋里出来的穿云箭么,这不科学啊”!唐玄愣愣的望着穿云破雨,大叫着翱翔的幼鸟穿云箭。赫然发现,其原本温厚敦实的蹼,如今成了粗壮的爪,指甲锋锐,闪着寒光,充满了攻击性。 再说了,刚从蛋里出来,就飞成这样? 鬼见愁坐在唐玄的肩膀上,亦跟着愣愣的望着在天上不断花哨的变幻着姿势的怪鸟,耳边听着那一声声欢畅淋漓的嘎嘎大叫,眼中充满羡慕之意。 虽然这蠢小子还算随和,没怎么虐待它,但丝线拴脖,实在是不堪忍受之、折磨。唉,幽冥界少主,未来一界帝君,不如一只丑鸟自由自在。 形势比人强,慢慢寻找机会。 它只想着如何自由,如何跑,或者说如何借力打力,借别人的手,斗垮唐玄。你若让它亲手整死唐玄,一来被绳拴着,二来不敢。主要还是不敢。 杀人啊?多可怕。在幽冥界虽然胡闹成性,但灭魂的事儿,可从来没做过,杀人更是想都不敢想。 “吵死了”。一道霹雳从唐玄房间内轰隆而至。睡眠中反应经常慢几拍儿的蔡姚,此时才不满的丢出霹雳。 唐玄想都没想,抓住肩膀的鬼见愁就迎了上去,中途撒手。 一声巨响,轻烟直冒,鬼见愁浑身抖颤着缩回了丝线中。全身阴气动荡,阴气淡了些,那团从前经常顶在头顶,如今更多时候呆在其丹田的阳火火苗,却明亮了些。 如今鬼见愁正处在一种痛并快乐的状态中。阴气的潇洒虽然带来切肤之痛,但阳火的旺盛同样带来温暖的快感。 该恨他呢,还是该恨他呢?这个蠢小子。 北擎邑,北城墙上,站满了人。 极目北望,风沙蔽天,一座座高耸入云,土黄色满是窟窿的虫巢,上上下下,无数怪模怪样的巨虫,口喷黄沙,来回游动着。 迷失深渊横亘在虫巢与北擎邑一线之间,两边望不见尽头,中间万丈宽。宛如大地,被撕开的一条巨大的裂口。 向深渊之下看,黑黝黝,不知多深。临近之后,隐约可闻,莫名凄厉的如潮般怪异、怒啸,充满莫名的蛊惑之力。 曲流觞一身白色中洲裙随风摆动,白色风氅猎猎。背上背着的,不是那把白鞘玄女剑,而是曾属于唐玄,竹林内送给了温笑的二玄桃心剑。 这把剑,对她有大用,对北擎邑,对即将到来的虫劫,有大用。她不得不半祈求,半命令的从温笑手中借来。 无奈之下的北擎洲,做了绝不损坏此剑毫发,且一定珍惜使用的保证之后。能利用的,不过就是自家闺女对唐玄的那点心思,曲流觞思之总是觉得有些脸红。 还好是亲闺女。要不然这老脸可往哪搁。 张道燃道:“北擎,所有灭虫炮已调试完毕,炮弹充足,每门灭虫炮布置了三名相应卫士。补给,维修设备、工具,各隘口节点,要塞节点卫士已布置完毕,同时周正那边也准备了五万人的预备队,随时可以支援各节点。唉,虫巢已激增至三百二十五个,是去年的六倍还多。北擎,灭虫炮的数量,有些捉襟见肘,若虫巢数量再增,便麻烦了”。 曲流觞点头道:“辛苦真人。各市有没有新的卫士补充过来”? 张道燃道:“南部十余个市,新补充到位二十余名卫士,其中法士十五名,其余为武士。无量天尊,缺乏训练,暂时还不能分配到各个节点”。 曲流觞无奈道:“比去年的数量少了那么多”? 张道燃道:“数量少了三倍,质量更是不堪,都是些道士境甚至武士境的菜鸟”。眉宇间一缕深沉的忧色,缭绕不去。 曲流觞摆了摆手道:“好在今年的伴生虫,种类与去年差不多。有了应对的经验便不难对付。等到万虫齐出架沙桥的时候,便交给我了”。 张道燃眼睛亮了亮,下意识的望了望曲流觞后背上的白布包裹,稽首道:“无量天尊”。 曲流觞望了张道燃一眼,微笑不语。 曲流觞旁边,捧着玄女剑的温笑撅着嘴哼了一声。 而再向两边看,左侧一排站着东泰山空虚真人何其妙;西华山静虚真人许化年;北恒山象虚真人君莫远;南昆山昆虚真人龙静天以及一众门徒弟子。 右边则是和尚居多,黄梅双峰山四祖寺道信;法华山普度寺圆觉;天柱山三祖寺僧求;黄梅冯茂山五祖寺弘远;安徽司空山二祖寺慧度;松山广恩寺法遁以及一众僧众,一身僧袍,佛号齐诵。 诸人身后许多劲装武道修者,携带各种兵器,沉默站立。 中洲卫士精英,人类仅存修者,几乎尽在此地。只为了应付这一年,一度的吐沙虫泛滥季。 第八十三章 灭世夜摩经(一) 赤城阳明洞天,突兀浮现于北漠,这更像是一座城,一座拔地而起的城。 孤独之城;燃烧之城;诡异之城;死寂之城。通体红色巨石打造,巍峨而了无生气。 城只一门,位在东方,与数百公里外的祈福绿洲的入口,遥遥相对。 “赤城”二字,云篆凤章,火红而峭拔,字下之门,门口之连绵,在荒凉的沙漠中,泛出冲天红光。 中洲有擎洲,洋洲有相洲,同样的职位,济洲以柱洲名之。 此时,赤城之外,济洲公士长,明珠绿洲令刘士杰,正在与祈福绿洲令钱镇杰说着什么。 周围上千绿洲卫,一身墨绿袍服,面带纱巾,腰挎长刀,静立两侧。 二人皆是身姿轩昂之辈,但此时,靠在沙犁旁,他们面上倦色难掩。 钱镇杰掏出水囊,喝了一大口水,目注赤城,叹息道:“老大,七天了,七天了。毫无动静,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刘士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情况已汇报上去了?两位老板如何说”? 钱镇杰道:“宋老板征求了龙统国的意见之后,给出的指示是:耐心等待,给予司马陵他们,尽可能的帮助。确保他们的安全”。 刘士杰苦笑摇头道:“除了最开始的一批人之外,现在,咱们可进不去这赤城了”。钱镇杰口中的宋老板便是这济洲统国宋擎苍,是北漠济洲三千余万生灵的灵魂人物,亦是北漠七柱洲的领军人物。 为人敦厚仁爱,在这济洲深得人心。 钱镇杰苦笑以对:“等的有些心焦啊”。 刘士杰目光凝重的望着百丈之外的赤城,悠悠道:“照理说这城不大,亦没有太过危险的气息。难道是裴先知与五行宗的人又打起来了”? 钱镇杰啐出口满是沙粒的口水,抹了抹嘴摇头道:“金断崖与裴先知不相上下。姜剑眉、龙笑梅以及从属再加上我们派去协助的绿洲卫,足以制衡火刑天以及火部众。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伙人”。 刘士杰笑道:“你是说欧阳难过”? 钱镇杰点头。 刘士杰道:“贤弟多虑了。欧阳难过,以词着名。不光是五洲八散人之一,而且其人风评甚佳。此次更是助我等,调停了公士与五行宗之间的纷争,使得大家得以同心协力,一同探寻这赤城之城。料也无妨”。 钱镇杰凝思半晌,喃喃自语道:“摩诃,摩诃。” 半晌之后,他方展颜笑道:“但愿是我多虑了,此间之事,用司马老头的话说,那就是意义重大。两位大老板一再强调,保证司马陵一行之安全。我总是觉得,这个欧阳难过,出现的太过突兀。什么时候,五洲散人一脉,对考古,也如此上心了”。 刘士杰心神一动,沉默良久。半晌方道:“贤弟,命令绿洲卫向前推进,包围赤城这唯一的出入口。一旦出来的不是司马陵一行人,即行拿下”。 狂风呜咽,风沙滚滚,夜幕垂垂。 钱镇杰取出一面绿色的小旗,向空一举,向前一指,随后莫名的摆了几下。 上千绿洲卫,开始迅速移动,不多时,便将高达数丈、宽亦数丈的赤城之门,围的水泄不通。 钱镇杰道:“老大,安排好了。这是”? 刘士杰悠悠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赤城之行,不容有失,必须要小心谨慎。五行宗也罢,欧阳难过也罢,只要不是司马陵,便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钱镇杰讶异道:“敌人”? 刘士杰歪着头看着面容憨厚的钱镇杰笑道:“怎么?这个词汇很陌生”? 钱镇杰挠了挠头,笑道:“被这鸟环境,折磨了几千年了,我以为,我们的敌人,只有它”。说着,他指了指这风沙。 刘士杰叹息着道:“但愿如此,自然虽然可怕,无可抗拒,难以抵御。但好在还有规律可循。贤弟,人心,远比这个狂暴的自然更加难以捉摸,更加的诡异。希望吉人自有天相。” 钱镇杰点头,他明白刘士杰心中的沉重。若此地之事不重要,那么也没必要把二人从抗虫前线,临时派到这里主持安全卫护事宜。 想到迷失深渊千百虫巢,森然林立,吐沙虫为首,吐火虫,金刚虫,过桥虫,万虫如海的景象,钱镇杰不由得热血腾腾,神思不属。 似有所觉般,刘士杰目注钱镇杰轻声道:“天佑,五洲”。 “天佑,五洲”! 赤城考古,是极其无聊的。到之前行程中,风狂沙猛,伤亡惨重。到之前,却变得平平淡淡,即便有些闷热。 当所有人鱼贯而入之后,赤城之门,自行轰然关闭。 当司马陵众人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背后的城门之时,不由得神色大变。 众人商量之下,只能沿着这条笔直的路,向前走,探索其中,顺便找寻其他出口。 路,初始极宽,而后渐渐收窄。两侧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深处,隐隐有红色线条蜿蜒着。 空气沉闷而湿热,修者感受尚好,不久之后,司马陵却是已经汗流浃背,脚步也缓了下来。 红色怪石嶙峋,密布。没有斧凿人工的痕迹,只有路面上,较为光洁整齐的石板铺成的地面,多了些人为的气息。 没有陷阱,没有机关,没有怪兽。只有越来越热,越来越燥。到最后,风都是炽烈的。 第三天后,孤独的大路,出现三条岔路口。 司马陵与唐君生对望了一眼,便分散开来,逐一仔细的探索着三条岔路口。 金断崖对诸人一抱拳,率领着数百火部众以及紧随其后的火刑天,毫不犹豫的向最右侧岔路走去。 走了一会儿,火刑天小声道:“干爹,我们为何走这条路”? 金断崖淡淡道:“所有的路,都是通向赤城洞府的,暮光法牒亦没有特别提示。既然我们来,可以随意完成任务,那么,嘿嘿,就无需在岔路上浪费时间去看。捡条路走便是了”。 火刑天眼睛亮了亮道:“干爹,若是拿到那柄赤城灭法剑之后”? 金断崖大步向前淡淡道:“阻拦者,打退就是。唉,对方可不是我们五行宗,想杀就杀的”。 火刑天道:“这暮光法牒,整天让我们干这,干那,还不给工钱,真是草了狗了。。”他丝毫没有,神圣奉献的觉悟,只是觉得不爽。这半年,竟出任务了。 金断崖皱眉道:“再说一句对暮光法牒不敬的话,我便当场打断你的狗腿,然后丢在这里不管你”。 火刑天龇牙做谄媚,天真状道:“干爹,你不舍得”。 金断崖道:“你可以试试”。 “别,暮光法牒好,暮光法牒妙,暮光法牒呱呱叫”。 道隐归藏,苍生往逝的石碑前,古今镜通明。 金断崖一行赫然出现在这堵宛如巨大电视屏一样的石墙上。继而是司马陵一行人;继而是以欧阳难过为首的三个黑衣人。 死死盯着欧阳难过一行人,图像不断的放大着,放大着。以至于脸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素来喜欢站立,走路的李元真此时竟坐在一把椅子上,脸色惨白,胸口隐现红色痕迹。 他长眉微抖,目光森寒,盯着画面,不时的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一声。 “摩诃,摩诃,难道”? 想到此,李元真豁然起身,过了半晌方又重重坐下,喃喃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伏明月步出明月楼,她的伤比李元真轻的多的多。 伏明月诧异道:“此时的你,可不宜全力推动古今镜”。 李元真依旧在那里喃喃自语着:“夜摩,摩诃,通天,逍遥”。 半晌之后,李元真扫了一眼伏明月道:“魔经大成者,是为“夜摩经”。我竟看到了夜摩的传人”。 伏明月大惊道:“神灭之前,夜摩经不是已经被毁了么”? 李元真淡淡道:“魔经易灭,魔心永存。这倒有意思了,数倍于前的天灾?数倍于前的虫巢?突兀出现的赤城之城?还有这突然出现的夜摩传人。呵、呵、呵”。 李元真还想说一句:就是老子出不去,老子一出去,全是他么的狗臭屁。一巴掌可以抹平,抹干净。。 又一想,说这些,毫无意义。于是忍着些微的怒意,换成三个一字一顿的“呵”,全无快乐之意。 可以说是自嘲,也可以说是自怜与无尽的愤懑。 杀生三十三,绝灭九十九,寂灭虚无还有那规则、孩子,都将他牢牢困在这里。 “好,闷啊”。李元真摇头,大袖挥灭了古今镜,咳嗽着,走回了暮光之城。 一步下去,道隐归藏那坚逾精钢的地面,龟裂一片。 伏明月望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内心异常复杂。 每个生灵的承受力都是有极限的。普通人会差一些,而李元真、还有她伏明月会强一些。 但不管强多少,都有极限。 数十,百的大会,无数万年的努力、困守、等待、孤寂,若不在这沉默中爆发,便会心丧若死,成了行尸走肉。 孤独与困顿,失去自由的愤懑与不甘,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包括神。 第八十四章 灭世夜摩经(二) 大雨初歇,乌云燎绕,漫长雨季难得的好天气。 罗夫山中,清溪奔腾成河,从飞来峰上会仙台看,奔腾若河流,在空山激起一片水声。 “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庄广陵端起酒杯,笑着问唐玄。 唐玄陷入到沉思中。 蔡姚笑道:“想做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人,来源于出身,我便是如此。小时候,每一天的动力来源于老爹的棍棒,痛苦不堪的过着每一天。年纪稍长,便可偷懒,去他么的元之位,去他么的帝之位,只是觉得,自由便好。老爹不在,便是晴天。再大些,似乎明白了许多,可惜,明白归明白,很多事情,还是不明不白的做着。” 蔡姚喝了一大口百草酿,呼出一口带着酒香的白气,望着天,脸上带着笑,但这笑,很无力,也很无奈。 庄广陵不语,只是望着唐玄,以及端在其手中,纹丝不动的酒杯。 “我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唐玄挠了挠脑袋。 “我是个孤儿,从小便在这深山里长大。你问的这个问题,好深奥,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有追求的人”。唐玄笑着道。 庄广陵摇头道:“这个是你,亦不是你”。 唐玄点头:“以前这座山,有三个人。两大一小,那小的便是我了”。 “孩童,少年的时候,我过的很快乐,无忧无虑。没人告诉我,你将来长大要做个什么样的人,也没人告诉我,今天该做什么,明天该做什么,就是这样的长大;就是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老头走了,走的很不甘心,所以他的不甘心,便成了我心里的责任,让唐门活下去,有一天,能够让它名传四方,那便更好。可是直到现在,我做的不好,甚至不知道该当如何做,苦了无伤,她撑起了唐门”。 唐玄笑着,指着远处的山峰:“二老头是我最亲的人之一,他叫陌离。在那座山,我发下了为万代开太平苍梧之誓,我在心中写下“玄道”的名字,我将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东西拉进我的玄道。也设立了历尽红尘,逆推万情,以至情至性,破无情之规则的目标。” “但一入红尘,尤其是仙仙的离去,让我感到无尽的迷茫。时间漫漫,时间慢慢,我却在原地踏步,一面是千头万绪,似乎有许多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一面是无处下手,想要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完这辈子便算”。 酒入愁肠,便不再醇厚,宛如一道苦涩的线,穿过唐玄的身体,积淀在他迷茫的心中,心空然,似是醉了。 庄广陵道:“你的感受,我懂,没几个人生下来就知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尤其是你。呵呵”。 唐玄狐疑的望着庄广陵那张清俊,年轻的脸道:“我”? 庄广陵道:“你本无欲无求之人,却背负了这么多的责任;你向往平凡,奈何身边均是不凡之人;你练气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却发现,自己的元气之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你无名利、功利之心,又生在不染红尘的罗夫后山,这里本是你的家,要离开了,要去那红尘滚上一滚,心生怯意。。这些,都是你,亦都不是你”。 唐玄喃喃道:“你说的,是我”。 庄广陵道:“简单些,站得高,名气大。不过是给你的人生增加些点缀。你所作的一切,无需设置一些前缀,无需增添一些伟大的理想和目标。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站的高些,看更美的风景;只是让你的心,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唐玄默默,放下酒杯,收回目光,低下了头,良久方道:“简单些”? 庄广陵神色郑重道:“对,简单些。是人都会觉得迷茫,尤其是生在末世,既不可耻,亦不可怕。但如果迷茫加上疲惫,那便不好了。所以,简单些,只想眼前的对与错,做的事情是否合你的心意便够了”。 唐玄大笑道:“这才是随心随性,以前我只是知道这个词,也喜欢用,如今算是懵懵懂懂了”。他的笑容,俊朗而明媚,让这昏昏沉沉的会仙亭都有了颜色。 庄广陵笑着举杯:“随心随心是个中性词,莫要让它有了装饰”。 唐玄笑着举杯:“多谢,庄兄”。 石杯砰的一声,碰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 蔡姚撇嘴道:“庄老头,就你的道理多,道理大,你倒是开导开导我,本小姐最近亦是有些苦闷”。 庄广陵笑道:“我才三十七,并不老,蔡姚小妹妹,你的苦闷,在于阴阳失调,唐玄可治,我亦无法。哈哈哈”。 蔡姚脸红不语,偷眼望着唐玄。 唐玄嘿嘿干笑着,丝毫不接这茬儿:“吃菜,吃菜”。 “宇宙最高的秘密,便是万神未灭之时,集合众神之力,所着之通天,而通天经除了指玄,离相,守正,五雷,阴之气,阳之动,五行等数十万内篇之外,还有两大外篇:逍遥、夜摩。亦称之为逍遥宝藏经、灭世夜摩经”。 “其中,逍遥藏宝,夜摩灭世。逍遥经里,隐藏着神灭之前,十大至圣之宝归遗之所在,而夜摩经亦被称之为“魔经”,其理念,修炼之功法,即使是万法齐鸣的神之时代,亦为当世所不容,诸神共灭之。” “人皆有魔心,神亦有魔念,世人该死,神人该灭,这世界亦当灭。苍穹当历劫,摩诃为救世。打着救世的旗号,所作所为,却是为了毁灭一切,重整时间,成摩诃界”。 唐玄狐疑道:“神创之?神灭之”? 蔡姚笑道:“干了就后悔,迫不及待的想要湮灭,不光人如此,神亦如此”。 庄广陵叹息着点头:“第一代摩诃,亦是神之一员,只是魔念,魔泉,愿望圣树太过霸道,动摇了诸神的信众,以及众神生存的土壤。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天就变得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 “伏天氏率领万神,与摩诃激战数年,最终于神魔峡谷,尽灭所有摩诃信徒,当众焚灭夜摩经。摩诃长啸:魔心不灭,魔心永存,魔火焚尽自我,魔气燎绕惊天,数月不散”。 “但无可否认,灭世夜摩经之名,也曾写在通天经总纲之上,因其异、狠、绝、毒。终成外篇,如过眼云烟”。 “讲故事”? “是,我姑且说说,你姑且听听”。 唐玄苦笑道:“你真的只有三十七岁,怎么懂得这么多”? 庄广陵微笑:“多乎哉,不多矣。我真的只有三十七岁”。 蔡姚笑道:“庄老头,装老头,不知羞。大宇之大,非你想象那样,说来说去,不过是这没落星球,屁大点的地方,诸多琐碎之事耳”。 庄广陵摇头道:“大宇虽大,但有其始,这里虽小,却是“始地”。万事万物,逃不过一个缘起、性空。这里,便是缘起之地,终有一日,会是终结之地、落幕之地”。 唐玄点头,心有所悟。蔡姚默默,找不出话语来反驳。 灭世夜摩经,魔法无边,一经,可敌千万。 第八十五章 魔手可遮天 “欧阳,难过!你要做什么”?火刑天神火之意升腾,炽烈的元气沸腾,满眼狂怒的盯着眼前人。 金断崖面无表情的站在火刑天身后不远处,五根手指,轻抚着背后的刀匣,数百火部众悄无声息,但均是蓄势以待。 金断崖说的没错,三条歧路,均可直通赤城之城的核心区域。 裴先知一马当先,步履从容,带着司马陵等人,缓步前进着。 “裴兄,止步”。 欧阳难过微笑道。 裴先知微笑,左手轻按,龙笑梅,姜剑眉示意大家停下脚步。而他自己却丝毫不停,径直走到欧阳难过身前,与火刑天等五行宗众人,相隔十数米远。 欧阳难过虽是在笑,但目光中时有黑气闪过,毫无感情,杀意盈然,冰冷的目光在裴先知以及火刑天面上来回扫过,最后凝住到裴先知表情恬淡的脸上。 欧阳难过道:“裴先生不太听劝”? 裴先知负手而立,微笑:“欧阳先生,似乎与以前不同,不过同与不同,我亦有一言相劝:莫要与五洲亿万苍生为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五洲?苍生”?欧阳难过狂笑着,摆了摆手,身后三名黑衣人,退后一步,将剑炉围在当中。 裴先知与火刑天对望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戒备与惊悚:这是,人的笑声? 张狂,诡异,刺耳,顿挫起伏突兀,毫无感情,只有肆无忌惮的杀机与杀意。 一身黑袍的欧阳难过,缓缓撸起头上遮盖了大半面孔的帽子。 一个头顶一丝头发也无,满是血色肉筋的恐怖头顶,出现在众人面前。 欧阳难过面容扭曲,脸孔狰狞,青黑色痕迹满脸,眼睛血红,瞪视之下,眼中红光喷出,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激荡而变换的黑色魔气中。 裴先知面色一变,指着欧阳难过狰狞的身躯道:“你,你是,欧阳,难过”? 欧阳难过桀桀怪笑着道:“我当然便是欧阳难过,若今日你等阻我取剑,此处,便是你等葬身之地。若不阻我,桀桀桀,本座心情大好之下,或可放你等离开”。 以欧阳难过为首,四个黑衣人,身上黑气升腾,强大的杀机,杀意,元气爆涌升空,火刑天下意识的倒退了数步,与楚君侯齐名,向不服人的剑圣裴先知亦是微退半步。 诡异,强大,带来极强的心灵冲击。 “纯洁,守护着圣魔。 圣泉流淌在世间任意的角落。 至黄昏,摩诃鸟的翅膀,划过血色的天际。 圣树之下,血色的肌肤;血色的衣裳滑落。 神圣的摩诃神呵,在这圣洁的时刻,复活。 披载着至高的荣耀,辉照这血色穹苍、赤色大地。 呼唤这万古,灭,灭,灭。 魔龙之翼,掩蔽日月;圣泉环绕,圣树之灵咆哮。 摩诃神,灭世,惟信众,可解脱”。 欧阳难过,双掌合十,宛如最虔诚的佛陀,缓缓,一字一顿,一脸诡异莫名的笑容,低低的声音,带着黑色的涟漪,激荡而出,冲击着场内众人。 训练有素,距离较远的火部众尚好;而龙笑梅,姜剑眉身后诸人,有不少修为较弱的,目光已是渐渐赤红,眼神逐渐迷茫起来。 狂暴而毫无人性的杀意,渐渐上涌。 裴先知双目赤红,大喝道:“灭世魔音,速带司马、唐后退”。 一声清鸣,七尺长空醉舞剑猝然出鞘,直扑欧阳难过。 裴先知,脚步凌空踏虚,人如弓,剑如箭。 空中,一个,一个身影停留,每个身影都挥舞着那把长度惊人的长空醉舞剑,剑尖全部刺入到欧阳难过静立,冷笑的身体中。 眨眼之间,空中,欧阳难过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留下成百上千裴先知姿势各异的身影。 闷热的空气中传来一阵密集的噗噗声。 片刻之后,裴先知千百幻影般身形缓缓逐一消散,最后留下一道身影,手握长剑,彷佛没有动过,依然面色凝重的站在欧阳难过身前。 “就这点本事?去,把他们杀了”。欧阳难过发出一阵怪笑,望了望身上黑烟过后,平复如初的剑洞。 三道狰狞身影,一窜而出,分别扑向火部众以及龙笑梅诸人。 司马陵,唐君生,于凤清以及数个学术工作者晕了过去,扛不住魔音的侵蚀,在数个武师的掩护下,推出老远。 其他数十人与不远处的火部众,大步向前,怒吼着迎向三道飞扑而来的狰狞魔影。 一声鹤唳,龙笑梅窈窕的身形犹如冲天白鹤一般,带着凛冽的劲风,啄向一魔,嘶嘶声大起,姜剑眉身如蛇游,右手如毒蛇吐芯,亦是激射而出,扑向另外一魔。 金断崖手中短短的刀柄斜指,刀匣中,刀鸣阵阵,三十三柄断刃,迅即组合成一把巨大长刀,手腕挥动间,带着狂暴的劲风,斩向一魔。 三道魔影,同时发出一声怒吼,交错而过,黑雾燎绕间,宛如无形般的身体,绕过巨大的元气之鹤,穿过盘绕空中的元气之蛇,闪过长刀怒斩,电一般扑向三人身后的火部众、绿洲卫。 快如闪电,四肢张开,一扑而过。 十数名火部众、绿洲卫、中洲武士同时惨嚎一声,身躯中滚出大量黑烟,浓雾,眨眼就成了十数堆萎顿于地的枯骨。一身精气神彷佛瞬间便被三魔吸干。 龙笑梅,姜剑眉,柳眉倒竖,冷哼一声,身形倒射而回,鹤嘴,蛇手交错而出,重重轰击在两道魔影之上。而变式而至的金断崖之长刀,亦将一道魔影一劈两半。 “呵呵,桀桀”。浓烈的黑雾从三道魔影中滚滚而出,毫发无伤的样子。 魔音大作,魔雾升腾,三魔不与龙,姜,金等人纠缠,模糊身影继续飞扑四周火部众、绿洲卫诸人。 浑身火光升腾的火部众,以及挥舞刀剑的绿洲卫,中洲武士,红着眼睛,形成战圈,与三道魔影战在一处,而金断崖的长刀,龙笑梅的鹤形拳,姜剑眉的蛇形拳,劲风呼啸中,密集攻向三道魔影。 “莫要使其近身,用元气攻击”。金断崖一声大喝,抖擞精神,三刀斩出,将三道魔影劈成两半。 黑烟过后,三道魔影萎靡了一些,趁隙扑倒数名武士之后,便恢复如初。举手投足间,黑雾阵阵,而这种黑雾,不光可以迷惑心智,让诸人动作变缓,更具有腐蚀性,一旦吸入太多,便会双目发红,转而攻击其自己人来。 “屏住呼吸,莫要吸入这黑色雾气”,龙笑梅鹤形拳急速击出,身形如一直往来沸腾的白鹤般,卷动先天境强大的元气,不断轰击着前方的魔影。 战斗在持续着,魔影似乎是不死之身一般,虽然在三大先天高手的掣肘,牵制,攻击下,一点点萎靡着,但依旧往来飞扑着众武士。 不断有火部众,绿洲卫,中洲武士惨嚎倒下。金断崖,龙笑梅,姜剑眉心急如焚,怒喝声更大,更急,但似乎阻挡不了什么。 这魔影,太过诡异,谁曾见过,攻击方式如此诡异莫测,抗打,抗砍,抗元气,似乎杀不死的怪物? “退”,半刻钟的激战之后,数百火部众倒下大半,绿洲卫近乎全军覆没,中洲武士死伤惨重,只剩十数名。金断崖握刀的手,有些发抖,金三十三成了金四十九。手腕翻动间,全力猛劈数十刀,而龙笑梅亦怒喝声中,数十只元气之鹤,密集如雨般笼罩着三道魔影。 姜剑眉飞退,引领着残余众人,抱着昏迷中的司马陵诸人,向一条岔路飞速后退。 “可以了,回来”,欧阳难过,并没有关注战场,血红的双眸一直注视着剑炉。 三道魔影狂性大发,怪啸着,狂追而去。 “呵呵,我说,可以了,这些人可能还有用,你们没听到”?欧阳难过长袖中,伸出一只青筋暴突,长着数寸长青黑色指甲的怪手,往空中一抓。 欧阳难过咧嘴,笑得异常狰狞,望着掌中的瑟瑟发抖的魔影,喃喃道:“我说可以了你没听到”? 说完,便巨口张开,血红肉丝满布的锋利牙齿,狠狠咬在魔影的头上,黑血滚滚,没了半个头颅的魔影,嘶嘶惨叫不已,它在求饶。 “嗝,我说可以了,你没听到”? 旁边两道魔影颤栗,抖的黑雾燎绕。而满口黑血的欧阳难过,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一点点将那道不听话的魔影,撕咬吞噬了下去,打了个饱嗝。 “我说可以了,你们没听到?哈哈”。欧阳难过阴森的目光,撇着瑟瑟发抖的二道魔影,语气平淡的道。 “魔手大人,属下,属下知错了,求,求您,饶了我们这次”。两道魔影跪地,叩头连连,浑没了刚才魔气惊天的样子。 “人,固然可恶,该杀。但不听话的同类,就更加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呵呵,再有一次,你们便让我吞了,经过圣泉洗涤的魔躯,味道真好”。舔了舔黑血横流的嘴唇,欧阳难过笑着道。 “是,是,是,魔手大人”。 “三条盗火链,坤极火,炼庚精剑,有了这把剑,魔首大人,就可斩断中南天堑,掘了那昆极长堤,这个堕落的世界,可以毁了一半了,去,弄断盗火链,我来取剑”。 “这。。” “哦?我的话,你们又有异议了”?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做”。 赤城中心,是个赤红的山洞。 洞内有鼎,鼎巨大,占据了山洞大半的面积。 三条巨大的火链,下方插入三个巨大的火池之中,火池深不可测,里面烈焰冲天。 火池之内的坤极地火,顺着盗火链,延伸而上,汇集在鼎中一把金色厚重,锋锐之气燎绕升腾的三丈高的巨剑之上。 巨剑火焰升腾,金光照人,插在巨鼎正中。 悬空而立的巨鼎,下方正中有孔,汩汩金色的气流,由下而上,不断地在巨剑剑身上,来回游荡着,在坤极地火的煅烧之下,气流逐渐变成了金色,融入到剑身之上。 每过一段时间,巨剑的金色便亮了些,剑身便厚上一些。 如此反复,不知经过多少年的不停煅烧,方有如此巨大的金剑,整个巨剑,蕴含着庞大无比的浓郁庚金锋锐之气,在坤极地火锻造的外壳内,逐渐凝固着。 三道魔影如今成了两道,趴伏在拳头粗细的盗火链上,用力的撕扯,噬咬着。 黑雾滚滚,抵抗着盗火链炽烈的温度,凄厉惨叫阵阵。 欧阳难过森冷血红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一时嘴馋,有些冲动,吃了一个。吗的!盗火链弄不断,赤城灭法剑取不出,桀桀,要找那些“人”,聊聊了”。 第八十六章 万里话诀别 宽阔的甬道中,红石泛出红色涟漪,剑气纵横,刀风阵阵,欧阳难过笑的非常让人难过,无法言明的刺耳与尖锐的怪笑声,闻之,令人血气激荡,元气不稳,异常难受。 “欧阳难过,莫要欺人太甚”。裴先知手握长空醉舞剑,与金断崖双战追踪而至的欧阳难过。 “莫要再叫我欧阳难过,呵呵,难过的,是你们”。欧阳难过面目狰狞,头顶肉筋丝丝蠕动着。一人面对两大先天高手的进攻,黑雾激荡,魔音阵阵,游刃有余。 激战良久,金断崖,裴先知元气损耗甚巨,喘息声大起。 金断崖纵身而起,金四十九,十数丈长刀,带着狂暴的元气风暴,狠狠斩向欧阳难过漂浮在空中的魔躯。 “呃”,欧阳难过咧嘴一笑,身形突然消失。 再出现时候,一只黑雾缭绕的手掌,重重拍在金断崖的前胸。 “我应该,出手在轻点的”。欧阳难过喃喃自语的望着自己的手掌,似乎因为这一掌太过用力而懊恼不已。 金断崖怒发冲冠,止住飞退的身形,强忍即将冲喉而出的逆血,翻身扑回,身躯高高跃起,大喝声中,长刀横扫,带着嗤的一声尖锐破空声,将呆望自己手掌的欧阳难过,斩成两段。 两段身躯仍在发呆,中间断裂部分,魔雾燎绕,并没有尸横当场的意思。 裴先知长空醉舞五千五百五十五式,五千余剑,瞬间刺出,带着无数密密麻麻的涅空幻影,将欧阳难过围在当中。极尽之快速,繁复,就是那张丑陋的脸孔,也在瞬间被刺中数百剑。 噗噗噗噗,剑尖入肉之声,不绝于耳。 “够了”。欧阳难过血红双眸瞪起,一声怒吼,黑色涟漪激荡开来。 不光身躯恢复如常,魔气如浪般狂涌,更是将二人冲击的东倒西歪。 裴先知无数幻影破裂,本体吐血倒飞;金断崖长刀脱手,身躯被黑色涟漪扫的后退不止。 龙笑梅接住吐血倒飞的裴先知,姜剑眉扶稳金断崖,几个人对望之下,脚下缓缓后退着。 “司马兄,这个要如何打法”?黑发飘飘,一身彩衣,年纪四十许的裴先知苦笑着,望向司马陵。 司马陵摇头不语,而精神有些萎靡的唐君生在于凤清的搀扶下,与众人站在一起,亦是束手无策。 “我,有点饿了。若尔等听话,本座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要不然,桀桀桀”。欧阳难过魔手轻挥,黑色魔雾电射卷出,信手抓来一个火部众。 咔嚓一声,巨口张开,火部众惨叫挣扎着身躯兀然僵直,抽搐起来,一颗大好头颅,一下被咬掉一半。 一边从头开始,大口,大口噬咬着火部众的残尸,一边呢喃道:“否则,我便吃了你们,桀桀桀”。 司马陵望着满嘴鲜血横流,魔鬼一般的欧阳难过,面色惨然,这他么是什么怪物,不光打不死,还吃人啊? 裴先知与金断崖瞳孔缩成针尖大,身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刀砍无用,元气攻击无用,剑刺更是不堪,眨眼伤痕便完好如初。 这还要怎么玩儿?从哪冒出这么给怪物? 龙笑梅、姜剑眉,萧红颜三个女人干呕了起来。 空气异常宁静,只有欧阳难过咔嚓,咔嚓进食的声音,让人恨不得掩住耳朵,不再去听,挡住眼睛,不再去看。 但偏偏只能听着,只能看着,更要全神戒备着。 “嗝,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这里,已被我魔气遮蔽,跑是跑不出去的了。是留全尸,还是被我一口,一口吃了,你们自己考虑”。欧阳难过伸出长舌,舔了舔嘴角浓稠的血浆,随手将火部众残尸与血红的衣裳丢在地上,摇摇摆摆的走了。 十数分钟之后,裴先知,金断崖众人,一起推到赤城之城的边缘门户处,开始疯狂攻击着紧闭的门户。就连精神萎靡的唐君生与于凤清,亦催动着微薄的玄玄气,尽一分力。 不久之后,气喘吁吁的众人不由的绝望。 如此猛烈的攻势,无法撼动门户丝毫,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被那个怪物一个一个吃掉? 裴先知,唐君生,于凤清,龙笑梅,姜剑眉,残余绿洲卫,火部众,中洲武士不到二十名。所有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深深的绝望。 打不过,逃不掉,对面是个生有人形,但不成人样,刀枪不入,无法可伤,残忍食人的怪物。 恐惧的气息,蔓延着,时间一点点的流过。 “无伤”?唐君生拿起电话。 “四叔爷”?唐无伤惊喜的声音传来。 于凤清一把抢过电话,声音颤抖道:“孩子,你告诉苦儿,他四叔,婶娘,可能回不去了。那套镇江的宅子,就留给他娶媳妇儿用,还有无伤,你要照顾好他。。。。。。。我就他这一个牵挂。” 唐无伤捧着手中重逾千钧的电话,声音颤抖道:“发生什么事儿?别急,我这就找唐玄,一起过去”。 于凤清已经泣不成声,唐君生叹息着拿过电话道:“无伤,别过来,这里有吃人的怪物。照顾好唐玄,照顾好自己,再见了,孩子”。 唐无伤茫然的拎着手机,听着听筒里面传来的忙音,下意识的进行了通话定位。 旋即快步奔出唐家堡大声道:“看好家,我要去罗夫”。 唐君生将于凤清抱在怀里,于凤清抽泣道:“要和大哥他们告个别么”? 唐君生摇头叹息道:“就这样”。 司马陵道:“君生,弟妹,是我害了你们”。 唐君生摇头不语。 萧红颜还在呕吐着,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更没见过现场吃人表演,她的神经处在一种极度紧绷,即将崩溃的边缘:“这,就要死了么?” 同样的诀别,渐次发生。 或低泣,或温柔,但都充满着留恋与不舍。 又能如何?最好的结果,就是留个全尸,全尸?怪物的话,能信么? 悲伤,绝望,茫然的情绪弥漫。 “我们不能放弃,反正就是一死,不如拼了”。司马陵笑着道。 能笑出来的,恐怕只有他这个无牵无挂的老光棍儿了。 裴先知,金断崖点头,即便绝望,也得挣扎一下,不能就这么闷不做声的死了。 “废物,废物,废物”。魔气化为长鞭,狠狠抽打在两个依然趴伏在盗火链上的魔影身上。 “啊,啊,大人,魔手大人,我们,我们尽力了。只是这魔气的侵蚀,对锁链无用。我们的力量更不足以破坏盗火链。啊,啊,大人饶命”。 “摩腾,摩叶,拿不到赤城灭法剑,我亦要自埋身于圣树之下,受圣泉洗髓之苦,呵呵,你们难逃一死,与其所有都是一死,不如,不如。。。。”欧阳难过似在沉思。 “大人,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不待欧阳难过话语出口,摩腾,摩叶对望一眼,狂啸出口,身形全部化为魔焰,魔雾,死命的撕扯着盗火链。 粗大充满着坤极地火的盗火链,震荡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 欧阳难过满意的点了点头,双眸转动间,望着那火焰升腾的金色巨剑,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大家好好休息,恢复元气。一会儿,咱们便于那怪物决一死战”。司马陵联络了中洲大统国龙呈均之后,便寻个干净的地面坐了下去,手里拎着一把死去绿洲卫遗留下来的刀。 金断崖身躯如标枪般挺立,所有的刀匣都在脚下,一截,一截的刀刃,伴随着卡卡声,卡在不断增加着长度的长刀上,四十九,五十八,六十六,九十九,一百。 平生之愿,百刃齐出,如此绝境,当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裴先知面无表情的擦拭着那把伴随他一生的七尺长剑,长空醉舞剑,擦的那么仔细,雪亮的剑身,宛如一泓秋水,闪烁着幽光,剑式惊天,可惜不能灭魔。 不生不死,刀枪不入,诡异绝伦,这是属性上的压制,与招式元气等级无关。剑圣裴先知,可谓无比的憋屈。 一刀两段不伤,不亡;被捅了数万个透明窟窿,依然活蹦乱跳的吃人喝血;元气轰击,就像搔痒。。。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火部众聚在一堆,在火刑天的带头之下,众人之手,紧紧握在一起;绿洲卫,中洲武士,稍微麻木了些。这些本就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除了最开始的恐惧之外,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活得不如意,死,就死了。 他们各自或擦拭着武器或闭目静坐,恢复着元气。 这些卫士,同时也在思索着,若自己在这阵亡了,家人能获得什么样的待遇,或者比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过的更好些? “摩诃神教?魔族?吃人?我不管,全力营救”!龙呈均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已经在做了,不过进展缓慢,目前为止,无法破开赤城之门,钱镇杰,刘士杰他们正在率人,全方位,多角度的尝试着,援军,灭虫炮,破袭炮都已拉上去了。就怕时间上来不及了”。宋擎苍声音浑厚,但此时亦充满着怒意。 本来平安无事的,怎么就突然跳出吃人的怪物?欧阳难过?刘士杰,钱镇杰干啥吃的?怪物也能放进赤城之城?? 赤城之外,炮声震天,爆破声音,密集如豆。火红高耸的城门城墙不断摇晃着,但就是连块石头渣滓都不舍得掉下一块,更别提敞开门户放大军进入了。 灰头土脸的刘士杰与钱镇杰此时分散开来,各自率领着数千全副武装的绿洲卫,一刻不停的展开营救行动,但收效甚微。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宛如雕塑一般的欧阳难过,血红双眸转动:“时间,似乎到了,愚蠢的人类,该死的食物,真不听话的话,本座,可真的一个,一个吃了你们”。 狂笑声中,欧阳难过的身形化为一片黑雾,黑雾消散的时候,身躯不见。 现场只留下正在拼命,也是收效甚微的摩腾,摩叶两道苦逼的魔影。 第八十七章 万里穿云箭(一) “穿云箭”,血液全部上头,双目急的通红的唐玄一声长啸。 云中一声清亮的雁鸣,除了叫声像雁,外型更像是一只巨大的鹰的穿云箭,从云端激射而下,巨翅张开,荡起一阵狂风,载着唐玄冲天而去。 唐玄多高?一米八六,体重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多斤。即便玄玄气运动全身,轻了身子,绝对重量也有一百斤有余。 穿云箭更加的变态。以前矮墩墩,如今壮如牛。一身灰色的剑羽,翼展四米多,坚硬如铁。 若是以破蛋而出计算年龄的话,它还没有满月。。 经过这些天的发育,双爪锋锐,开山裂石不说,往那一站,扬扬细长的脖子,几乎可以到唐玄的脖颈。这是一只,它自己说不明白,别人搞不清楚的怪鸟。 幸好,大是大了点,但脾气秉性倒是和从前一样,依然憨厚可爱。不过恐怕没人认得出,它的前身就是那只矮墩墩,肥的不象话的大雁。 “他这是干什么”?唐无伤红衣被狂风吹的有些凌乱,战在茅屋前面的空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变成一颗黑点的影子。 镇江到罗夫,坐飞缆不过几分钟的事儿,找到唐玄,讲述了唐君生等人,在赤城之城遭遇的一切,以及遗言之后,唐玄的眼睛红了,坐着穿云箭,冲天而去。 庄广陵同样望着天空的那个远去的黑点道:“他去救人”。语气唏嘘,似是羡慕,似是赞叹。 “救人?这里离北漠万里之遥,开啥玩笑”?唐无伤望着庄广陵叫道。 “那该如何救”?庄广陵望着唐无伤道。 唐无伤想了想,答道:“先坐飞缆到驼铃古道,然后租借沙犁,一路补给,然后到祈福绿洲转道赤城阳明之城”。 庄广陵摇头笑道:“那不是救人,是去收尸”。 唐无伤一时语塞,呐呐道:“可是,他一个人,行么”? 庄广陵笑道:“有了那朵花,这天下大可去得。区区夜摩余孽,算的什么”。 唐无伤想了半晌,又想到了些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于是问道:“我好像听唐玄,喊那只鸟,穿云箭”? 庄广陵道:“没错,是穿云箭,呵呵,就是以前那个传信的肥雁”。 唐无伤手抚额头,喃喃道:“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那是穿云箭,我唐字倒着写”。 庄广陵微笑道:“你可以理解成变异,亦可以理解成如此变异,是穿云箭自己的缘法。总之,它是穿云箭。穿云箭,好名字。穿云破雾,如电如箭”。 唐无伤还是不能确定:“他真的可以骑着这头鸟,飞越万里,直达北漠深处么”? 庄广陵没有回答,仍是把目光投向雾霭沉沉的长天。这些日,他倒是看着唐玄或蔡姚骑着这只鸟,四处乱飞来着,但如果说,可以飞越万里,直达北漠深处,庄广陵不由得产生一种梦幻的感觉。 说真的可以,无异于撒谎;说不一定,恐怕唐无伤会急出个好歹来。 唐无伤游目四顾,恰好看到蔡姚瘦小的身影,正在往青蒿园狂奔:“你干嘛去”? “追唐玄”。蔡姚的声音远远传来。 唐无伤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庄广陵勉强笑了笑,转身狂奔而出。 “等等我,你不知道怎么去啊”。 “你们去,我给你们,看家”。庄广陵挥手大声道。 热闹一段时间的罗夫后山,又空了。空空的只剩下庄广陵一个。他战在茅屋前面,沉默着,与这沉默的山,沉默的水一样,毫无声息。 空气是甜的,而庄广陵的心却飘飘荡荡,无处归依。 迈步出了茅屋,似乎想到了什么,庄广陵反身回了茅屋,走了进去。 不多时扛了张床,走出房门,向花满楼走去。 不多时,琴声又起,时而高山,时而流水,时而人生百态。 唐玄,身在云端,劲风扑面。心急如焚的他,浑如未觉般,眯起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似要把这时空看穿。 穿云箭双翼展开,箭一般向北飞去,不时的发出一声清亮的雁鸣。 一身灰羽,飞过白云,便成了白色,成了一朵云;飞过蓝天,又变成蓝色,成了蓝天的一部分。 “太慢了,太慢了”。救人如救火的唐玄,拼命的将玄玄气注入到穿云箭的体内。 有了唐玄雄浑的元气助攻,穿云箭的速度更快,一边借助空气飞快滑翔,一边双翼狂扇不停,彷佛一只永不疲惫的箭矢一般,笔直向前。 山川掠过,大地掠过,缎带一般的河流掠过。。。唐玄双耳如灌雷音,轰轰作响。 一般的鸟,体型越小,短途速度越快;体型越大,长途飞行时间越长,从百公里到数百公里每小时不等。而穿云箭此时的速度,几乎等同于音速,还在不断的加快着。 急速的飞行下,钢铁般的翎羽边缘逐渐泛起了红色。 赤城之城在北漠济洲的深处,距离中洲的罗夫山,太远了。就是这样的飞行,恐怕也要十数个小时不眠不休才行。 不过这个速度,也是惊人之极。司马陵等人辗转到了目的地可是花了将近半个月时间,一路飞机,沙犁,饱经风沙,惨不堪言。 四个小时之后,穿云箭的速度慢了下来。 此时,唐玄元气耗尽,穿云箭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穿云箭载着唐玄,踉踉跄跄的落在一片沙地上,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在柔软的沙地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嘎嘎嘎”。 “我没虐待幼鸟,咱这不是救四叔去么?唐君生,把你养大的那个叔叔啊”。 “嘎嘎嘎嘎嘎”。 “行,行,这趟事儿完了,我给你抓鱼吃,煮熟了,煮的喷香那种”。 “嘎嘎嘎嘎”。 “吃,吃兔子?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怪鸟儿,还是大雁,鸿雁么”。 “嘎嘎嘎”。 “行,行,你想吃什么都行”。唐玄捂脸,结束了这场人与鸟的对话。 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神奇的是,彼此的意思都懂。 这片光秃秃的沙地,北面便是无垠的黄色沙海,南面就是绿意盈然、起伏绵延的中洲景象。 一人,一鸟,四个小时,赫然飞越了将近五千公里的距离,来到了北漠济洲的边缘。 沙地之上,唐玄勉强起身,一边默念着玄玄气的口诀,一边手足,手指脚趾颤抖个不停。丹田内,唐花曼妙的旋转着,而他枯竭的元气,逐渐恢复着。 而穿云箭,赫然做着与唐玄一样的动作,浑身白雾升腾,正是玄玄气。 若非唐玄性子较冷,对于一切出现在眼前的合理,不合理的事情,反应都比较迟钝,那么就一定会大叫一声:一只鸟,也在修炼正宗的玄玄气,这玩笑,开大了。。 赤城之外,炮声依旧,城墙,城门依旧。只有刘士杰,钱镇杰破口大骂的叫骂声以及人数众多的绿洲卫,默默的操劳着。 而赤城之内的战斗,已到了尾声。众人拼死一击,不过是让欧阳难过衣襟略微有些凌乱。 欧阳难过一边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襟,一边道:“各位莫要做傻事啊,鉴于诸位的英勇不屈,本座决定,只要尔等,帮本座办成了这件事儿,本座便打开赤城之门,放尔等离开。呃,说到,做到”。 欧阳难过此时心情很糟糕,没错,他开始撒谎骗人了。魔化的或者是死人,是无法助其取得赤城灭法剑的。无奈之下,他决定骗人。 一想到他圣树之下,有数的魔头,堂堂魔手欧阳难过,要靠骗一群食物,才能达到目的,他便不由得有些难过。 但这种难过,很快便被魔首的威压,即将到手的赤城灭法剑的喜悦所取代。 这是善意的谎言,又可达到目的,又能让这些食物死的快乐些,这是双赢。 想到此,欧阳难过的表情更加的和善,语气更加的温柔。谁说魔无人性,我欧阳难过,就是一个例外。 只是他这种自认为和善的表情,落到倒了一地的司马陵诸人眼中,更加的狰狞而恐怖。 赤红的岩石映照下,大嘴微张,青筋赤红,魔雾燎绕的欧阳难过,构建了一副足以摧毁武者坚强神经的邪恶画面。 “魔头的话,不能信”,裴先知喘息着道。在欧阳难过刻意的放水与温柔的魔手挥击之下,剑圣还是受了重伤。长空醉舞剑倒是完好无损,也不光他的剑,在场诸人,武器几乎都没什么损坏。 司马陵小声道:“信息已经借助刘士杰等人的通讯车传出去了。外面正在组织营救,数千绿洲卫大军,就在这赤城之外。既不杀,也不放,也不知道这魔头安的什么心”。 唐君生道:“赤城之城并不大,只有那个剑炉以及炉中金剑,有考察价值。魔头的目的,恐怕也是那把剑”。 金断崖道:“剑,无论如何我要带回五行宗”。 裴先知嗤笑道:“老金,命都在人手,你还有心情惦记那把剑”? 金断崖瞪了裴先知一眼,再望了望他的惨象,可想而知,自己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满脸的无奈与懊恼。 龙笑梅小声道:“裴先生,金先生,我还有剑眉,都受了伤。若非这魔头刻意留手,恐怕咱们早已死在这里。为今之计,只有拖,保命要紧”。 姜剑眉亦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身材如蛇一般婀娜的女子,近身蛇形拳,元气修为已进先天之境的女子,受伤最重。 “商量好了?本座的耐心,是有限的”。欧阳难过负手而立,舔了舔嘴唇,似乎他又饿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司马陵,虽然司马陵没有元气,但从年龄,阅历,资历比较,他成了这群重伤之人的主心骨。 司马陵坐直身体道:“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如何保证我们的安全”? 欧阳难过怪笑道:“本座的话,就是保证。你们,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司马陵与众人对望:对方果然存了卸磨杀驴的念头。此时,唯有拖,唯有期待奇迹,唯有等待外面那数千绿洲卫大军杀进来,事情方有转机。 拼字诀失败了,如今当用拖字诀。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近乎绝地的地方遇到个无敌的魔头。。真是命运开了一个生命不可承受之玩笑。 中洲是有高手,但有哪个高手,可以拍胸脯可以搞定这个刀枪不入,诡异残忍,元气免疫的魔头? 活路,到底在哪? 好在,暂时眼前是不用死了。 欧阳难过缓缓转身,血红双眸不断闪着阴森的光:窃窃私语?商量对策?数千大军?嗤! 诸人缓缓起身,互相扶持着,踉跄着跟随在后,每个人的心里,脑里都是一个大大的“拖”字。 司马陵,唐君生,于凤清,萧红颜,金断崖,裴先知,火刑天,龙笑梅,姜剑眉剩下半条命。 数百火部众,中洲武士,进入城内的绿洲卫,全灭。不是被魔火烧成一堆焦炭,便是被欧阳难过吞下肚子。 司马陵,唐君生,于凤清,萧红颜是因为没参与直接战斗得已活命;而金断崖、裴先知等人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修为高,对欧阳难过来说,还有点用,仅此而已。 数百人进入,如今只剩下九人苟延残喘。 擦干泪痕的萧红颜,搀扶着司马陵,缓缓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无表情,心里却充满着近乎麻木般翻腾着的恐惧与绝望。 相比即将到来的死亡而言,吃人场面,显得那么的渺小、不足道。 如何活下去? 这么多所谓五洲修者之中的高手,都无能为力,我一个不敢杀鸡的小女子,又能怎么办? 求生的欲望,是可以创造出奇迹,前提是你的敌人,不是强大到逆天,更要有破绽,生路可循。 如今的生机,不过是魔头的“和善”,多么的不靠谱。稍有智商,都不会觉得这是活路。 如今更是两个奇迹的前提,半个也无。 此时,步履沉重的她竟想起了唐玄。 英俊而挺拔;双眸如深海晨星;淡定,淡然,稳如泰山,似乎永远不会被打败一样。总是给人以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信心。 她不知道裴先知便是与剑神楚君侯齐名的剑圣;更不知道金断崖便是天下第一宗五行宗陈元迟之下,修为最高的律首;更不知道龙笑梅与姜剑眉这两大中洲武馆的先天武道高手究竟有多高;更不知道这帮五洲顶尖的高手,有多么的憋屈,无奈,窝火。 她只知道,这群人,被恐怖的欧阳难过肆意的玩弄着,还要刻意留手,免得不小心弄死他们其中一个,弱的一塌糊涂,思之可怜,让人信心全无。 相比而言,唐玄在她心中的形象,无比高大。 “要是有他在,那便好了”。 第八十八章 万里穿云箭(二) 阴风吼大漠,火号出不得。 狂沙接天地,行人已绝迹。 北漠济洲,浩瀚渺渺,面积冠于五洲,却人烟稀少的可怜。 风季,除驼铃古道一线,皆风沙蔽天,不见诺大一洲本来面貌。 穿云箭飞在风沙之上,白云之间,万米高空。 这里很冷,这里亦很平静。 唐玄眼中,只能见下面沙柱滚滚,四散激荡着,此起彼伏,无有止歇。狂风呼啸声阵阵,甚至甚于高空之烈风。 点点不起眼的绿色,零零散散的分布在黑黄的沙漠,在狂风,沙柱中时隐时现,彷佛随时都可被吞没般,那便是北漠济洲,三千余万生灵,赖以生存的地方-绿洲。 如今,个个绿洲就像狂浪滔天的洋洲之上的一个个即将沉覆的岛屿一般,在这风沙中拼命呜咽着。 “嘎~~~~”,穿云箭拖长了声音的嘶叫,显得有气无力。 它还小,巨大的而雄健的身躯,带着以前肥雁纵横天空的记忆,但却掩盖不了它刚从蛋里,初生未满月的事实。 冲进北漠已经四个多小时,飞行速度由快,变慢,此时更是有些筋疲力竭的大部分时间都靠滑翔,只有身躯下落到沙柱顶端,即将沉入狂暴风沙之中,才勉力忽闪一下翅膀,升空,向前滑翔而去。 唐玄轻轻抚摸着穿云箭柔滑而坚硬的羽毛,眼睛微红,丹田内唐玄疯狂旋转着,玄玄气不计代价的灌输进穿云箭的躯体内。 一张被标注了坐标的北漠地图,被唐玄拿到穿云箭眼前,他低声道:“肥雁,再坚持一下下,我们就可以找四叔了”。 唐玄内心很难受,一方面是自己势必要守护的为数不多的亲人,一方面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幼鸟穿云箭。他的选择,有冲动的成分,但也是毫无办法之下的唯一选择。 “嘎~~嘎~~”,穿云箭张嘴发出一声清鸣,不屑的望着那张地图。 唐玄手脚发软,唐花的体积变得小了些,元气亏空的厉害。 但是他笑了,无声的笑了,彷佛低声的呜咽。 清鸣、低笑、还有那张地图,随着天空冻彻骨髓的狂风,飘向了身后,忽忽悠悠落在沙柱上,被吞没不见。 “是,是,我是路痴,你不是,你是路神肥雁,加油,穿云箭”!极目远眺,天极出现一抹淡淡的红芒,唐玄精神大振,指着远处的红芒,大声道。 “嘎~~”,涌入体内的玄玄气,让穿云箭精神一振,而远处的红芒,又让它精神再振。 翎羽中的水汽所结成的冰霜,在巨翼抖动下,碎裂成烟,大叫声中,速度兀然加快。羽翼的边缘,逐渐变得通红,穿云箭,如箭。 赤城之内,金断崖长刀高举,暴喝声中,金四十九组成的十几米长的长刀之刃,便狂劈在粗如儿臂,火焰升腾的盗火链之上。 一声金铁交击的爆响,震的这片空间轰隆相随,回音阵阵。 眼前这根盗火链猛烈的摇晃起来。 金断崖后退,坚毅如刀的面容,挺拔雄壮的身躯微弓,为下一刀蓄势。 裴先知偷偷的对金断崖挑了一下大拇指:惊天的一刀,全部劲力都分散在整个长刀之上,唯有落点上面半分元气都无,这个拖字诀,用的好啊。 金断崖瞪了裴先知一眼,又回头偷偷望了望坐着的欧阳难过一眼。 似有所觉般的欧阳难过,竟然对金断崖投来满意的笑容。 邪恶而恶心的笑容,让金断崖浑身汗毛倒竖,赶忙回头,目注着盗火链,平息心神,双手握刀。 裴先知轻斥一声,身影斜斜冲向半空,长空醉舞剑化出无数剑影,瞬间五千余剑,便同时刺在一条盗火链中间处一点之上,盗火链火焰瞬间被隔断,粗大的盗火链,猛烈的摇晃起来,发出轻微而密集的咔咔声。 金断崖冷哼一声:长空醉舞剑的劲气,全部激射到了地面之上,落点全无半分损伤。裴老儿,你也不错。 另外一根盗火链前,鹤鸣阵阵,蛇型元气爆卷,火焰弥天。龙笑梅、姜剑眉、火刑天三人对视之下,互相掩饰着,互相消耗着,出工不出力。 但同样是盗火链剧烈的摇晃着,彷佛摇摇欲坠的模样。 魔气凝成的,古怪阴森的椅子上,欧阳难过摸着扶手,双眸紧紧盯着前面,一副满意的样子。 “看见没有,你们这两个废物,这才是正确打开盗火链的方式”。欧阳难过斜瞥着摩腾、摩叶嘿嘿笑道。 一边帮欧阳难过揉捏、按摩着身体,一边满口颂扬之词,摩腾大叫魔手英明,摩叶大叫魔手万岁,不愧是摩诃圣体之一。 欧阳难过将目光投向司马陵,唐君生,于凤清,萧红颜四人,目光闪烁了起来。这四个废物,比自己两个废物还要废,可惜暂时不能吃,想到吃,他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 与欧阳难过正面遥遥相对的裴先知,敏锐的感知到他的不怀好意,于是手握长空醉舞剑大声道:“这四人,若死,吾等便一起死了算了”。 欧阳难过闭上双眸,吞咽了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液,艰难道:“裴先生放心,本座说话,算话。待我取下这灭法金剑,便放尔等离开。我知道,他们是首领嘛,嘿嘿,放心,放心”。 摩腾手略微停了停,小声趴在欧阳难过耳边道:“魔手大人,这些人,真的要放”? 欧阳难过轻声传音道:“吾摩诃神教,立国在即。虽不惧世人知晓吾等存在,但这食物嘛,却是不能放的,拿到剑,吃了便是”。 摩腾嘿嘿怪笑着道:“魔手大人英明,小的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南洋,绵绵不绝且浩荡无边”。 欧阳难过道:“小子会说话,待回到魔都,禀明魔首大人,你等可入圣泉洗礼一次”。 嘿嘿,嘎嘎,三魔怪笑连连,无法压制住自己随心随性的得意。 时间缓缓的溜走,宛如指尖细沙。 众人心里一沉,再沉,外面的救援迟迟不到,但这魔头的耐心,却是逐渐的被消磨,早晚就会爆发,成灾,对众人而言,便是生死劫,灭顶灾。 求救,对外传送消息,这些倒没什么,魔头并不在乎;但当着他们的面,讲拖就不好了。 魔虽冷血,诡异,嗜血,食人,但不是白痴啊。知道众人磨洋工,很大可能会暴怒而起,灭了众人。 低迷而绝望的情绪,浸染着众人。 而唐玄眼前天际的那一抹红,逐渐变成了连天接地的红色。 巍巍赤城,彷佛就在眼前。 “嘎~~~”穿云箭抖擞最后的精神,巨翼飞快展动,俯冲而去。 玄玄气已经输不进去了,似乎已经到了肥雁承受的极限。 默默坐在穿云箭的背上,唐花旋转,飞快的恢复着损耗的元气。 “四叔,婶娘,我唐玄,来救你们”! 间关万里,飞越无限,跨过中洲,飞渡北漠,为了,那对自己极好的两个亲人。 仅此而已。 第八十九章 一朵花儿开(一) 赤城之内,剑炉旁边,三条盗火链附近,隆隆声震天。 刀风激烈,剑鸣急极,鹤戾、蛇嘶,火焚之音,夹杂其中,热闹非凡。 折腾了十来个小时,欧阳难过的神情从满意到疑惑,终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身形闪动间,来到粗大的盗火链前,仔细端详起来。 渐渐,欧阳难过喘息剧烈了起来,浑身魔雾升腾,一声愤怒的咆哮,从他大张的血口中发出:这他么的十多个小时,惊天动地的折腾,按理说,盗火链在这些顶级高手的攻击之下,就算不断成两截,隔绝了源源不绝的地火,但至少,总不至于一丝伤痕也无。 “你们,在找死”。欧阳难过咆哮着,右手挥动间,凭空生出一团魔雾,罩向萧红颜。 一声惊叫,萧红颜身不由己,窈窕的身子,眨眼便落到欧阳难过青筋暴突,青黑色的手掌之中。 “红颜”。司马陵惊叫一声,狂奔而出,奔向十数米外,表情狰狞的欧阳难过。晚年收徒,鳏寡孤独,司马陵对这个唯一的女弟子,十分钟爱,视同己出。 虽然萧红颜思想有些复杂,但对学问的追求与史学的天赋,以及惊人的记忆力,让司马陵深为满意。 如今看见萧红颜在逐渐收紧的魔爪之下,痛苦挣扎,眼中绝望,但发不出一丝声音,司马陵急了。浑然忘了自己丝毫元气修为没有,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司马兄”,唐君生一身强身健体的玄玄气,激荡着,大叫着司马陵的名字,也冲了出去。 自家老公都上了,于凤清自然不能坐视,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魔头欧阳难过,暴起发难,萧红颜落入魔爪,司马陵等人冲出,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金断崖手握长刀,与裴先知对视了一眼,各自目露狠色。 金断崖与裴先知各自发出一声长啸,装腔作势攻击盗火链,实则暗自恢复元气的他们,一身雄浑的元气,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长啸便是信号。 长刀挂着刺耳磅礴的风声,一挥间,便斩向欧阳难过的头颅-金五十五。危机时刻,金断崖刀意惊天,元气沸腾沛然,长刀更长,刀法更有突破。 威力比之金四十九,强上一倍不止。 长空醉舞剑悄无声息,绵绵密密的五千余剑,随着剑圣裴先知浮空掠动,飘洒停留的无数幻影般身形,刺向欧阳难过下半身。 听到长啸声,火刑天,一声暴喝,双掌合十推出,神火意,神火气,带着炽烈、狂暴的温度,如一道火龙卷般,跨过十数米的距离,扑向欧阳难过。 鹤戾声起,龙笑梅双手平伸,犹如白鹤亮翅,柳眉倒竖,伸腿抬膝,喷火的双眼,死死盯着欧阳难过。 一声尖锐的鹤鸣,龙笑梅身体外,浮现出一只巨鹤,羽翅一展,带着狂风,带着先天境高手全部的元气,尖锐的鹤喙,啄向欧阳难过的头颅。 姜剑眉身高略矮,绿色衣衫紧紧裹着娇躯,冷艳的面庞,如丝般根根竖立的短发,嘶嘶声大作。她身形如蛇般晃动,似慢实快。 一手向上,一手贴衣,游动间,便缠向欧阳难过。宛如一条蕴含巨力的美人蛇。 站在欧阳难过背后的摩腾、摩叶虽然周身黑气翻滚,但双眸闪动间,却并未出手。 实在是被吃了一个魔影,有些怕了。 夜摩圣体之一的魔手大人出手,向不喜欢别人打扰,再说,这些攻击,算的什么,蚍蜉撼树而已。这是魔的自信。 若自己出手,万一马屁拍到马腿之上,下场便凄惨无比。虽然不惧众修者,但对欧阳难过,二魔影,戒惧无比。 金色巨剑上,挂着晶莹的水柱,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发出寂静而永恒的轰燃之声。 不大的空间内,劲风呼啸,叱喝连连。 欧阳难过,淡淡瞥了一眼四面八方,猛烈无比的攻击,发出刺耳的狞笑。 “你们,都去死”。 骗人干活,干完活吃掉。自以为智慧过人,超越群魔的欧阳难过,如今内心的魔性,被怒火点燃。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捏碎,践踏。有一种强烈的被侮辱的感觉。 魔虽无情,但高傲;魔虽冷漠,但自信。魔性灭世,魔法通天。 如今,这无情的高傲,冷漠的自信,却在这场魔与人之间的交易中,被肆意,如何能忍? 左手抓住萧红颜嫩白的脖颈的魔爪,在狞笑声中不断的收紧;右手拍出团团魔雾,魔雾中,魔影阵阵,扑向四面而来的攻势。 长刀扫过欧阳难过的脖颈;长空醉舞剑,剑剑命中。。。随之而来的所有攻击,皆命中。 而魔雾的反扑,众人亦无法躲避,只能以自身元气,布满全身硬抗。 欧阳难过,发出一声轻哼,身形宛如虚幻,所有攻击,无法损伤其分毫。 而金断崖等人,刀断,剑碎,龙笑梅,火刑天喷血倒飞,半天爬不起来。司马陵,唐君生等人更是不堪,魔雾成团,尚未临身,便被狂暴的魔气,击飞倒射而回,爬不起来。 “贱人,喜欢缠人?那便与这女人,一起死”。欧阳难过呵呵笑着,捏碎了姜剑眉的护体元气,于飞快游动中,信手便抓住了她雪白的脖颈。 “呜呜”,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绿色元气激荡着,手足不停的击向欧阳难过。 砰砰声不绝于耳。 “呵呵”,欧阳难过手爪突然用力,姜剑眉的身躯便僵硬起来,元气无法运转,殷红的小舌头微吐,面孔涨的通红。双手死死抓住脖颈中的魔爪,冰凉、坚硬如铁的感觉传来。 姜剑眉心如死灰,目露绝望。 “该先吃哪个好呢”?欧阳难过舔了舔血痕遍布的嘴唇,目露犹豫之色。 但他并不是一个选择困难症患者。 “你的身体干净些,先吃你”,仔细扫视着二女玲珑浮凸的身躯,鼻孔在二人身上嗅了嗅,终于,欧阳难过把目光凝注在姜剑眉娇躯之上,喃喃道。 撇了撇嘴之后,欧阳难过双手缓缓但持续的加力, “马上就到你了,小美人儿,嘿嘿”。欧阳难过的血红双眸转向萧红颜说完,便血盆大口张开,缓缓的靠近眼神趋近于崩溃的姜剑眉。 身为中洲武馆的七大先天,身为武道修者的天之娇女,何曾想过,自己要被人活活吃掉?这种庞然的心里压力,无力反抗的崩溃之感,从前与现在形成的天地之差的反差,让姜剑眉差点便魂飞魄散。 “剑眉”,龙笑梅发出一声痛苦而绝望的尖叫,哭喊着。 但哭喊有什么用?被吃掉,被血淋淋的吃掉,是这些人注定了的命运。 五洲浩大,人类仅存。何曾出现过如此的怪物? 单论修为,裴先知与金断崖无疑要高过欧阳难过一筹,就算龙笑梅等人与之相比,也未必差到哪里去。 但欧阳难过的魔气,魔体太过诡异。 即便此刻尚未动用魔气,但元气攻击无效,武器攻击无伤,反过来,众人却无法抵挡魔气的攻击。 这不是境界的差距,这是属性的绝对压制。 再加上吃人,诡异,行事狠绝动辄杀人的魔性,让众人即使拼了命,也无法创造奇迹。 悲伤,绝望,恐惧的气氛蔓延着。 静,死寂。 只有火焰焚烧的声音,龙笑梅的低泣声,众人剧烈的喘息声,以及欧阳难过那越张越大的血口。 第九十章 一朵花儿开(二) 赤城之外,北漠济洲公士长、大漠七杰的老大,亦是济洲七大柱洲之一的刘士杰,寸许长的墨髯上,满是黄色的沙粒,双目布满血丝的他,不由的拎起通话器,声音有些急促。 “镇杰,可有进展”? “老大,情况不怎么好,携带的爆破弹已经耗尽,兄弟们如今用元气、长刀想破开这该死的鬼城墙,但收效甚微,可怎办好”?钱镇杰的声音有些嘶哑,喘息声中更有低低的叱喝与刀风破空声传来。 沉默半晌,刘士杰道:“将此地情况,立刻报告宋老板,另外,请求支援。这时间。。。可是拖的够久的”。 “明白。。。明。。老。。大”,钱镇杰的声音有些模糊。 五洲一家,同舟共济。 司马陵等人,是中洲大统国龙呈均十分重视的人,济洲的统国宋擎苍也发了话:无论如何,确保安全。 这,这都进去这么久了,里面的情况? 刘士杰不敢继续往下想了,随手丢下烟蒂,吐出一口满是沙粒的唾液,抽出长刀,大步向前走去。 里面的人,已经彻底失联,但国令如山,便是把这长刀砍崩,人累个半死,只剩一口气,便要与这“鬼”城,死磕下去。 边顶着呼啸的风沙大步前行,边用充满感情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长刀。 这把刀,跟随刘士杰一声,刀不过是普通的“济刀”,刀把,刀匣有些斑驳陈旧,刀身狭长三尺三,雪花纹,精钢百炼,寒气逼人。虽非贵重之物,但握在他刘士杰手中,那便是诺大北漠济洲的神兵利器。 无数年来,披荆斩虫,在迷失深渊边缘处,立功无数。 九鼎之士,无上之刀。如今却在这赤城阳明洞天,赤城之城,北漠济洲自己的地盘上,显得那么的无力。 健步,疾步,心中热血逐渐沸腾。 赤城之城,巍巍不动,如磐石般坚固的城门赫然在目。 无数绿洲卫,汇成的人潮,无数把济刀高高举起。爆破弹没了,但,还有刀,还有热血。 人潮缓缓分开,逐渐露出刘士杰虎步昂然的身形。 “啊”,一声震动沙漠的咆哮,从刘士杰的口中发出。昏黄的大漠元气,沸腾燎绕,与风沙合二为一。 双手握刀,咆哮过后,刘士杰高高跃起,一刀,带着惊人的气势,磅礴的元气,狠狠劈在城门上。 轰隆巨响,震动了沙漠。 城门处,火花四溅。 刘士杰轰然落地,半跪的身形,在沙地上,倒射滑出了数十米。 从来雪亮的济刀,崩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怜惜的抚摸一下刀身,刘士杰挺身站起,左手轻抚九鼎灿然,盾形蓝底的五洲济,右手长刀高举大声道:“兄弟们,五洲罹难,同舟共济。里面,有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为了五洲,来此险地,说不定,已经遭遇了不测,我们,救还是不救”? “救”!数千把济刀,照亮了昏黄的大漠,让赤城之城的红色,也失了颜色。 刘士杰点头,大喊道:“五洲一家,同舟共济。兄弟们,谁愿与我一起,破开这城门”? “我”!声音整齐,热血沸腾。虽风呼啸,沙无尽,但人人眼里,战意升腾。 恶劣至极,忽而极寒,忽而极热,狂风爆沙的恶劣环境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阶梯攻击,破城,救人”。刘士杰一马当先,一刀劈在城门之上。 一刀命中,他身形转动间,顺势滑向左侧。 第二人,第三人。。。无数人!密集的刀风,刀风激撞岩石的爆鸣,不绝传出。 就像一个正在开工的铁匠铺一般。 此时此刻,以前珍视若生命的济刀,吝啬不肯轻易使用的元气,都变成了破城救人的工具,毫不怜惜的爆出了全力。 刀崩,刀裂,刀碎。 但还有元气,还有双拳,还有一腔大漠人澎湃的热血。 五洲虽风雨飘摇,但众志可成城,亦可摧城。 赤城之城,千百年来,锋锐金气,厚重土气,磅礴水气千锤百炼,无数时间锻造的城门,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但只是摇晃而已,没有丝毫破裂,破开的迹象。 静观天下,烟气弥漫。 萧北寞一手夹着根烟,一手拎起茶壶,帮龙呈均与宫南起倒茶,一边表情凝重,声音略微嘶哑道:“呈均,两天两夜没睡了,保重身体啊”。 宫南起亦心事重重,向萧北寞投以感谢的目光之后,关切道:“萧老说的没错,统国日理万机,实在是要以身体为重”。 龙呈均低着头,坐在书案之后,指缝内的香烟将要燃尽,但他没有察觉。只是用双肘拄着桌面,双手捂着额头,默默想着心事。 萧北寞与宫南起对视一眼,宫南起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们关系好,你说呗。 萧北寞放下茶壶,捋了捋头上有些凌乱的银丝,有些不满的瞪了此时还耍心眼儿的宫南起一眼。 然后无奈摇头,转身的他探身到书案边上,一边将凌乱的桌面整了整,一边轻声呼唤道:“呈均?统国”? “萧老,失联多久了”? 龙呈均一开口,无论是萧北寞还是宫南起都吓了一跳。嘶哑到极致,已经严重变声了。 这两天一夜,他们还能回去休息休息,但龙呈均却一直在静观天下,没出去过。抽烟,喝茶,沉思,并对北漠传来的消息做出直截了当的指示。 一刻都没有停止,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虽然揪心,但萧北寞还是回答道:“十五个小时,情况不乐观。根据各方情报汇总,包括那宫老从那地方的来的消息。估计是,出事儿了。” 龙呈均缓缓抬起头,嘴角带出一抹嘲讽,摁灭开始烧手的烟蒂道:“呵,五洲风雨飘摇,从哪冒出来个摩诃神教?又怎么会出现吃人这种怪物?还嫌不够乱?就这么大点生存空间,还要闹那样儿”? 看似是对着萧北寞讲话,但宫南起明白,龙呈均的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老脸微红,红的就像他那千年不变的红色对襟长衫一样。 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宫南起开口道:“呈均,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当务之急,先救人,至于摩诃神教这些事,不妨放一放,我会让五行宗,彻底查明白”。 龙呈均点点头。 萧北寞道:“笑梅那丫头,也”?疑问的眼神望着龙呈均,但下面的话,却并未出口。 龙呈均默默点头:“如今,五洲顶尖的人才奇缺。对人类未来生存有大用的人才,更是凤毛麟角。司马陵,算一个,唐君生也算一个。呵呵,如今一下,便没了两个。五洲啊五洲,吾等愧对五洲济”。 提起龙笑梅这个唯一的侄女,龙呈均也很揪心,但更揪心的就是司马陵与唐君生这两个对人类有大用的史学大家,生死不知,处境堪忧。 这是中洲大统国龙呈均的思维方式,与人类未来相比,个人的感情,亲情便要退让一步。 不是心不痛,只是此时,此刻,不允许他心痛。 沉默,长久的沉默。 “通知宋擎苍,全力,不计一切代价的救人。所有耗费的物资,着范子夷从北地大常平仓调拨补给。就说,若人无恙,便算我中洲,算我龙呈均,欠他济洲一个大大的人情”。 “是”,萧北寞,宫南起同时站起,抱拳道。 静观天下,灯火通明,持续着,持续着。 赤城之城之上,红光直透天际。这也是北漠济洲上空,唯一没有暴风,沙柱的地方。 穿云箭发出低低鸣叫,翎羽的颜色,赫然便成了殷红色,与那赤城之城发出的红光,融为一体。 它太累了,它还是个幼鸟。虽有唐玄源源不绝的玄玄气陆续补充,但一日之内,飞越万里之遥,对于刚经变异,破蛋而出的穿云箭来说,这是异常考验对四叔养育之恩,和其自身意志力的艰难,漫长的旅程。 还好,载着唐玄,他们到了。 怜惜的抚摸了一下穿云箭的羽毛,唐玄道:“多谢你,肥雁。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了,放心,四叔没事儿”。 将穿云箭收进三玄指环的空间,唐玄顾不得恢复耗损的玄玄气。 深吸一口气之后,蹑空而下,如登天梯。 一朵灿烂而明媚的红黄昏蒙之花,开在他的指尖。 “燃,一生,一火花”。轻声呢喃过后,唐花轰燃燃烧起来,变成一朵绮丽无双的火焰花朵。 赤城上空中心处,平静无风。但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空中,火花燃烧,越来越剧烈。 红色的光芒,射向八方。 刘士杰见到了,拎着残刀,踉跄的身影停止,望着高空。 钱镇杰、数千绿洲卫见到了,动作凝滞,仰首望着那到虚幻迷离,宛如神佛的身影。 那朵花,好美。不光亮了这赤城,也艳了这枯寂、荒凉的北地沙漠。 “去”,纤长而有力的手指轻挥,火花如电,梦幻般击在赤城之城最高处,亦是最中心处。 若四叔,婶娘在,他们当在这里。 拳头大小的火花,拖着三尺余的焰尾,瞬间,便与坚硬无比,彷佛坚不可摧的赤城之城撞在了一起。 巨响,一霎那,震的天地为之嗡鸣,动摇。 连清静土,化生土都可一击而破的唐花,燃烧着的唐花,就这样与赤城相遇、相爱、相杀了。 时间彷佛在一霎那,静止了。 过后便是极致的爆发:巨响,爆炸声,破裂声,灿烂四射,映照天地的光辉同时爆出。 同时,也照亮了北漠众人的昏黄的双目,深深的震撼了他们简单而枯寂的心。 火花,盛放! 第九十一章 疯狂鬼见愁 欧阳难过,内心疯狂而复杂。 有一种被戏耍玩弄过后产生的狂暴怒火,熊熊燃烧,不可抑制。亦有因无法取得赤城灭法剑,即将面对的惨烈下场的预期而产生的强烈恐惧。 眼前的两个绝美女子的惊恐而绝望,无助到精神崩溃的扭曲而痛苦到极点,偏偏又无法挣扎的复杂表情,让他非常的享受。 身躯如蛇般浮凸有致,绿色而贴身,油亮的紧身衣,纯净不染半点杂气的姜剑眉,让他更加忘我,这是大餐。相比而言,同样容颜绝美,身材绝佳的萧红颜,虽然气息斑驳,甚至有他最讨厌的男人气息在其身体内存在,也可以当作餐后甜点,一言以蔽之:凑合吃。 而司马陵等年纪一大把的人,着实令有些挑食的他,有些倒胃口。 年轻力壮的绿洲卫以及中洲武士,倒是好吃些。 对于姜剑眉、萧红颜而言,时间过的缓慢而又快速。缓慢是因为难受的窒息感,无力感,痛苦煎熬,似乎没有终点。 而快速的实证便是欧阳难过那张满是干涸的血渍的大嘴,越来越近。 冰冷无情的黑气,伴随着欧阳难过的呼吸,从其大嘴中喷出。一尺,二寸,一寸,贴近了,更近了。姜剑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对于自身即将来临,已经注定的悲惨结局,不忍直视。 睫毛颤抖着,一滴清泪,从紧闭着的桃型大眼的眼角滚落,人生,还真是遗憾啊,她,心如死灰,认命了。 姜剑眉脸上的汗毛,根根炸起,面孔逐渐僵硬起来。 就在欧阳难过的大嘴,即将落在姜剑眉咽喉的前一秒,巨响传来。 四周岩石,寂静无声的赤城之内,火山喷发般巨响之后,无数碎石激射四周,蓦然,一股带着沙漠气息的清风,激荡着这片孤寂,惨烈,悲伤的空间。 清风,带着希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都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天而降。带着清风,碎石,生的希望,从天而降。 身影快速下落,重重的砸在碎石纷落的地面上。只见他侧分而飘扬的黑白发丝飘飞,双目通红,黑亮的两道长眉紧皱,冷峻如海的目光,四下扫视着,身躯高但不显得累赘,一身黑衣,满身风与尘的气息。浓浓的白色元气,环绕周身,直到他的目光望到唐君生,凝重的表情,才略微缓和下来。 短暂的失神过后,搂着昏迷不醒的于凤清的唐君生大叫出声道:“唐玄”?他目光中的惊喜,瞬间变成了无尽的懊恼和怨。哭喊道:“唐玄,你不该来啊”! 唐君生此时无比后悔给唐无伤打电话,交代遗言。唐玄这孩子,怎么就来了,而且来的这么快?这不是“送菜”么? 唐玄?裴先知疑惑的目光望了望唐君生,又将目光投向金断崖,似在询问这天上掉下来的救星,是何方神圣。 金断崖与火刑天对望一眼,同时脸皮抽动着,这就是那个“暮光法牒”提到的唐玄?草!见到真神了,有些尴尬啊! 龙笑梅艰难站起了身子,望着眼前俊逸而潇洒的身影,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呆呆的表情逐渐变成了焦虑,思考过后,又变得绝望。多一个唐玄,结局便会有改变吗? 不会?应该不会?肯定不会!魔,太可怕了! 姜剑眉睁开了含泪的美眸,便看到了唐玄,莫名的,心里便多生的希望。似乎这突如其来的人,便是她所有的依赖。 与龙笑梅的思维不同,毕竟她现在身处魔爪,无力反抗。便是眼前突然多了根稻草,都恨不得拼命抓紧。如果可以选,谁乐意死,谁乐意选择这个死法! 萧红颜回过神来,睁开有些涣散的双目,望着眼前的身影,她泪如雨下,艰难的呢喃道:“唐玄,能见到你,真好”。她对于唐玄的信心,实在太强,太强了。源于第一印象。 这个第一印象,远比什么华而不实的剑圣,大而搞笑的金刀来的踏实。 绝望过后的希望,绝境之后的转机,让素来有追求,有信仰,有矜持,听妈妈话的她心中滋生了不一样的情绪,爱意萌生。 卫士不靠谱?嫁个有钱人?那又如何,这个男人,值得一生依赖。他,来救我了。 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之嫌,但又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外表坚强,洒脱,实则历尽风雨,内心脆弱。如今,便有了主心骨,那就是做梦都想不到会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的唐玄。 竟能在此刻这里出现,这就是传说中的缘么?萧红颜笑了,尽管笑的很艰辛,但她的笑容绝美,很安详,也很坦然。 “四婶,没事儿”?唐玄目露关切之色。 “你四婶没事儿,只是唐玄,你不该来”。唐君生声音悲戚,不由得落下泪来。 唐玄微笑道:“无妨,没事儿,就好”。 欧阳难过此时没了进食的心情,他望了望上空的漏风的大洞,魔气笼罩,坚硬无比的赤城之城,竟让人一击而穿,闯了进来,这他么的有些离谱哦。 他缓缓松了魔爪,任姜剑眉与萧红颜萎顿于地,缓缓的转身,终于看到了背后站着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表情淡定从容的让魔发狂的人;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让魔嫉妒到爆炸的人。 嗯,元气也就那么回事儿,与那两个女人差不多,比之金、裴二人差上一些。没落星球,也就这么回事,不修魔道,不养魔心,顶尖了也不过是五境最高先天、清虚,还能上天? 想到此,欧阳难过略微放心。魔虽无情、狂暴,但一旦遇到不可战胜的对手,吃点亏,认个输,甚至逃之夭夭后续再报仇雪恨,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会像人类修者一样,强撑场面。 放心过后,欧阳难过心中便升起怒火,这样一个武者,也敢打扰摩诃圣体,魔手大人进食? “你,很嚣张哦”?欧阳难过全身魔气升腾,笼罩狰狞的身躯,只露出一张更加恐怖的面孔,咧嘴道。 修为不咋样,偏偏有这么优秀的容貌与风姿气度,再加上这炫酷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太该死了。 难道遇到魔,你不该恐惧么? 裴先知,金断崖如何?看见他,照样手脚哆嗦,难以发挥全力。即便这个全力发挥,也是无用功。 你这样的修为,这么淡定,不是嚣张,是什么?不该死,该什么?可恶,可恨,可耻,得瑟,装x!欧阳难过的心中,泉涌出很多形容词来。 “你就是那个吃人的怪物”?唐玄表情默默,暗自恢复着耗损甚巨的元气。四叔与四婶没事,那便一切都好。萧红颜也在这?这倒有些意外。 “怪物”?欧阳难过拧了拧光突突,只有两条紫色肉筋的眉,仔细思索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草n”,欧阳难过不由得破口大骂。 摩诃神教出身于东极元洲,山林深处,山峰丛丛,大魔山上,直到元洲全境,谁敢说他一句怪物?是圣物,呃不,是圣体,圣人,魔尊,大人好不好? 心中暴怒,他决定,即便这个青年再好吃,也要先将其撕碎了,一点点的吞噬。先撕碎,再吃。不过小心谨慎的他,心中仍有阴影,那便是上空那个漏风的大洞。 “摩腾,摩叶,还不出手将此人擒下,更待何时”? “谨遵魔手大人圣谕”。与欧阳难过相比,地位、智商都有所欠缺的两个低级魔影,抱拳,狞笑,魔雾升腾便向唐玄扑了过去。 魔音呼啸,魔雾升腾,声势诡异而惊人。 不管魔也好,鬼也罢,都不喜欢这些魔啊鬼的专属名词。相反,他们往往更喜欢称自己为:圣,帝,尊,以彰显其威势。 至于亲自出手,欧阳难过强自抑制这种冲动的念头。想要活得久,实力与小心不可或缺。让属下探探路,并无不妥。 望着唐玄玄玄气涌动,欧阳难过嘴角狞笑更巨,此人,不外如此。他似乎看到了唐玄被二魔影擒下,在他魔爪下,一点点被撕碎,痛苦挣扎,绝望嘶吼的场景。 没有实力,淡定个锤子!欧阳难过心里暗骂。 “唐玄,他们不怕元气,不怕刀砍,剑刺。你要小心”。龙笑梅大声道。虽说绝望,绝境没有改变,但必要的提醒还是要的。 万一,万一出现奇迹呢?万一。。。唉!万一! 唐君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所有的力气,都在怀抱里,抱着妻子软绵绵的身体,他抽噎着。这魔物有多可怕,他可是亲身经历,全程目睹,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金断崖、火刑天紧张的大睁着双目。 诸人中,只有萧红颜是笑着的,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青丝,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淡定站立,身躯挺拔,丰神如玉的唐玄,目光中充满着生的希望,无尽的放松。白皙如玉,化了淡妆的精致面孔,涌上淡淡红晕。 她的思想开始迷离,思维越扯越远,唉,女人,总是在不该的时候,浪漫的放纵着自己的情怀。 唐玄没有冷笑,也没有微笑,表情淡淡,所有的玄玄气注入到右手腕上的灰色丝线中,呢喃道:“鬼见愁,上”! 你吃人?我有鬼!你是魔物?我有鬼!你刀枪不入,不惧元气攻击?我有鬼! 灰色丝线,宛如长蛇般激射蜿蜒而出,瞬间便崩的笔直。 眨眼间,便将飞扑而来的摩腾,摩叶空中的身形捆缚。 “嘎嘎,桀桀,这就是你的本事么?小子,乖乖束手就缚,免得一不小心,被我们弄死了。那就不好了”。魔手大人要活擒,这个对于二魔影来说,也是有难度的一件事。 整死了容易,活擒?他们可没有欧阳难过运转魔气,万事如意的本事。 “是么”? 唐玄浑身元气空虚异常,长时间的赶路,亦要照顾穿云箭,使得他元气近乎耗竭。再加上不眠不休的疲惫,但,那又如何? 他赶来,是救人,不是送死! 微笑着说一句是么,惊变突然发生。 对于诸人来说,唐玄的从天而降,以及此刻从丝线中凄厉嚎叫着跳出来的鬼见愁,接二连三的惊喜,实在有些应接不暇。 魔狰狞,恐怖,无法形容,极一切丑陋,鲜血,无可捉摸,诡异于一身。不过憋屈很久的幽冥界接班人:鬼见愁,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与魔泉,圣树洗礼成就魔体的杂种魔相比,它更纯粹,更不是人类,更恶俗,恶趣味更多,更何况鬼见愁,还顶着那朵纯阳炽烈,生于幽冥的火苗。 魔被捆缚,魔疯狂。而鬼见愁,更、更、更疯狂。 除了茅山的牛鼻子,除了唐玄,它还怕谁? 鬼与魔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第九十二章 伤心不难过 魔丑陋,但好歹也是正常人身高,且有人形。 而嚎叫声更凄厉刺耳,诡异恐怖的鬼见愁,比魔更丑。 瘦小枯干,青面獠牙,巨大而空洞的双目,竟然占据了大半脸孔,剩下的便是那獠牙外露的巨口。 偏偏很爱现的顶着朵飘忽忽的红色小火苗,样貌异常的丑陋与不着调。 鬼见愁呼啸而出,同样猩红的双目,与摩腾、摩叶对视到了一起。 二魔影不由生出一种恶心,想吐的强烈冲动,对视一眼喃喃道:“真他么的丑啊”。 在众人眼中,亦是如此评价。与鬼见愁相比,欧阳难过三魔竟显得有些帅,成了帅哥。 “我入你。。。”鬼见愁暴怒。张嘴便是将从唐玄、蔡姚那里学来的情绪用语,奔涌的抒发了出去。 它集幽冥界至阴之气而生,偏偏经过阴雷狂暴洗礼产生了阳火,似有实体,但实体实质上还是虚幻。一界少主,无人敢惹,号称天下第三。出身高贵,可圈可点。 魔不畏刀剑元气,但刀剑元气在它鬼见愁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魔,可敢称不死之体,永恒之身?再说了,在幽冥界,它鬼见愁也是出了名的帅气逼人。 丑?丑你吗!这叫低调奢华有内含,幽冥之美好嘛? 男人、女人都会因为一个丑字而怒气冲天,鬼更是如此。丑鬼,丑鬼,太他么的侮辱鬼了。 骂声尖锐刺耳,带着阴寒到极致的气息,一路狂飞冲向摩腾、摩叶。中空的獠牙,寒气与细碎的火苗,狂喷而出。 空间寒风大作,地上逐渐起了冰霜。就连盗火链上,激烈传递着的火焰,火势都小了些,也禁不住鬼见愁卷起的阴风,寒气。 欧阳难过,有些难过了,对于这种极致阴寒,且隐藏着纯阳炽烈的能量,他竟升起了戒惧的感觉。 一颗魔心,跳动加剧,随心所欲的情绪,有了些紧张。 血眸大睁,目注二魔影与鬼见愁即将爆发的碰撞。 魔气,阴气,被细碎的火苗彻底燃爆。 剧烈的爆炸声,带着阴寒又炽烈的气息,席卷整个空间。 “咳咳”,唐玄咳嗽一声,有些不满的瞪着鬼见愁。 鬼见愁张牙舞爪,纵横捭阖,虚实交错的身形一滞,回头偷眼看了一眼唐玄,龇了龇牙,缩了缩脖子,开始控制起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冲击的方向与强度。 这个爷,实在惹不起,动不动就关它紧闭。那个惨淡、草蛋,荒凉,枯寂的空间,它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了。 温柔如春风般的能量潮汐,将在场或倒或勉强站立的诸人,推向四壁,而欧阳难过等三魔,就彻底难过了。 寒气冻僵了空气,更冻僵了魔气。 数不尽的魔气,被冻成冰坨,劈里啪啦的掉落地面,摔出了一地毫无意义的尘烟,而细碎的火苗,不光引燃了魔气,阴气,更开始焚烧摩腾、摩叶的身躯。 不是说鬼见愁的阳火超越了盗火链上的坤极地火,而是这极寒之后的极热,实在是劲爆,先冻僵,后点燃。 二魔影,扛不住了。 凄厉的魔吼,乱舞的身躯,从内而外的冻僵与焚烧,魔影淡淡。 摩腾、摩叶虽是人形,但已成魔,浑身魔气不纯粹,但充盈,身躯亦在有形无形之间。这种折磨,实在是太痛苦了。 第一次,他们有了恐惧;第一次,他们产生了无力抗拒的绝望;第一次,他们的魔躯,产生了痛楚难当的感觉。。 “魔手,魔手。。。大人,大。。。救命”,摩腾、摩叶痛苦的挣扎着,但身躯被那条不起眼但竟能锁止无形无相之魔躯的丝线捆缚,无法动弹。 欧阳难过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场景,目光惊疑莫名,望了望那条变得晶莹起来的丝线,又望了望以无敌之姿态狂虐二魔影的鬼见愁。 瞳孔收缩着,收缩着。 即便是他,被那条诡异丝线捆住,任鬼见愁这么折腾,恐怕也会魔体大损,元气大伤,甚至烟消云散都有可能。 欧阳难过又瞄了一眼依旧在燃烧着的金剑,魔心跳动,内心激荡着。 走很容易,但就这样走了,恐怕还不如死在当场来的痛快。 诡异的丝线?诡异?死? 我这是怎么了,目光闪动间,欧阳难过心念电转,但却没有出手。 “快,喊一千遍帅哥,帅哥你最帅,鬼见愁大人我爱你。哈哈哈”。鬼见愁站在半空,丑陋的手抓指着身躯暗淡,即将烟消云散的摩腾、摩叶,嚣张大笑道。 诸人眼中露出惊喜,萧红颜微笑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如此难缠的魔影,竟然被唐玄,唐玄?一个宠物轻易收拾,这可是好大的一场意外哦。 唐君生大张着嘴巴,与半苏醒状态下的于凤清,望着眼前的一切,也忘了哭。精神处在呆愣、不敢置信,全恍惚状态。 “帅哥。。帅哥。。。”。魔手不出手,做乌龟,摩腾、摩叶二人屈服了。 唐玄又是一声咳嗽,鬼见愁一个机灵之下,不由怪笑道:“第一你们丑死了,第二,喊的很难听,本帅哥很不喜欢,所以,你们去死”。 鬼见愁大嘴一张,手舞足蹈之下,阴气狂涌而出,头顶的火苗声势大涨。 二魔影惨嚎:“你。。。是真的丑。嘛,丑。。。鬼。。嚎。。。”。 临死之前,还不能骂你一句?震荡空间的惨嚎之后,二魔影化为一堆冰块,带着细碎的火苗,砰的一声,炸裂,散落一地,形神俱灭。 而他们最恨的,偏偏不是凶手鬼见愁,而是欧阳难过。 魔,真的无情。 眼睁睁的望着两个先前还活蹦乱跳,刀俎之中,做刀的魔影,眨眼便烟消云散,欧阳难过没有轻举妄动,但表情阴森的吓人。 同类的死,并不能让他魔心动摇,但自身的安危,却让他绞尽不怎么多的脑汁。 逃?不行,打?没有绝对的把握。 “唐玄?”欧阳难过身形向后飘去,淡淡开口。 唐玄并没有搭理欧阳难过,而是目视鬼见愁,下巴微动。鬼见愁点头,空中身形一转,便来到欧阳难过的身后。此时最怕什么?最怕抓人质要挟呗。 多恶俗的情节,不得不防。而欧阳难过退去的方向,便是唐君生等人所处的方向。 唐玄微笑着对着鬼见愁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 如此简单的赞许,竟然让鬼见愁有种感激涕零,热泪盈眶的冲动。 它连忙暗自惊醒自己不要犯贱,而后便一本正经,全神贯注,打起亿万分的精神,尽职尽责的站在欧阳难过的身后,小心提防着。 阴气成旋,呼啸着包裹着它枯瘦的身躯,双抓向前,血红巨目大睁,头顶上另类的火苗,分外的娇艳。竟然有些威势的样子。 暗骂一声,他马的,欧阳难过停下身形,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欧阳难过开口道。瞳孔如针,死死顶着那条如长蛇般,又回到了唐玄右手腕处的晶莹丝线。 “没兴趣”。唐玄淡淡开口道。如今,他便放下心来,鬼见愁,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若鬼见愁不行,以他此时的元气充沛程度,恐怕火花,火焰之拳,也无法施展出太多次。 欧阳难过表情一滞,望着蠢蠢欲动的唐玄,感受着背后激荡的阴寒与炽烈的气息,飞快伸手指着四周,快速开口道:“所有人,都已被魔气侵蚀,若无本座以无上魔法拔出,一时三刻,都会成魔。嗜血如行尸走肉。本座,便以诸人性命为代价,换你破开盗火链,任我取走赤城灭法剑,如何”? 唐玄摆手,制止了应声虫一般的鬼见愁即将暴走的举动,不由凝目四顾,果然,唐君生,于凤清,萧红颜等人的面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燎绕不断的黑气,而诸人的双眸,都浮现出根根略带青紫色的血丝。 诸人默默,头脑开始昏沉起来,言语行动有些不由自主。修为最低的司马陵,唐君生,火刑天等人的目光,已经开始散乱,口喷黑气,手舞足蹈起来。 这怪物果然留着后手。 唐玄心中一紧,踌躇起来。时间很短,片刻间,唐玄便仰起头,目露坚定之色,微笑道:“魔气,真有这么厉害?除了你,谁都无法驱除”? 欧阳难过点头,此时他可笑不出来。一切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好难过。 诸人性命算什么?食物的生死算什么?魔影这种低级魔头的生死又算得什么?他自己的命,才最重要。 魔头虽被魔气洗礼,头脑有些迟钝甚至不清不楚,但贪婪,狡诈,自私是魔之天性,他又开始撒谎了。一旦常人被魔气侵袭,便无法逆转,结果注定成魔,成了嗜血,嗜杀的怪物。 虽未被魔泉,圣树洗礼,属于魔的存在中最低级的那种,但还是怪物。 似乎觉得诸人性命这个筹码不太够分量,欧阳难过继续道:“摩诃神教,即将在东极元洲立国,若你肯点头,那么本座亲自向魔手大人请圣谕,在元洲,割三千里土地给你,土地,子民,任你心意,你可称王”。 唐玄笑了,称王?土地?人民?他心中最在乎的,是唐君生与于凤清的安危,这些,算得了什么?根本无法让他生起半分兴趣。 唐花缓缓的旋转着,空气中残留的魔气,阴气,阳火气息,经由唐玄周身的毛孔,进入他的身体,又从血脉,经络中,流向灿灿唐花,融入其中。 嗯?并无不适感?想到此,唐玄心中安稳起来。 他不会放这个吃人无数,作恶多端的欧阳难过离开。若真的放了,那便是对未来受魔之害的人的一种不负责任。 唐玄不是狠毒之人,但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随心亦随性,你吃人,我便杀你。魔气?呵呵,小问题。摩诃神教即将在东极元洲立国? 这倒是个麻烦,不过他此时不过是个光板卫士,这些顶层建筑之间的事儿,也轮不到他操心不是? 他来此,只是为了救人。那么你这怪物如此对我四叔,又害了这么多人命,毫无人性,毫无存在价值,那么,你便,死! 想到此,唐玄目光闪动,眨了眨那双漂亮如星辰;深邃如深海的双眸,鬼见愁大叫领命,呼啸声中,扑向欧阳难过。 唐玄手腕的丝线,激射而出,眨眼,便到了欧阳难过的身前。 猝不及防!难道你眨眼睛,不是意动?我草! 一声我草,欧阳难过狂吼,魔气激荡,升腾直上天空。 狂风四起,魔雾升腾,嚎叫声惊天。 双拳带着呼啸而澎湃的魔雾,身形闪动间,便要击向唐玄。 一条晶莹的丝线,宛如情人的发丝,念动,气动间,穿梭虚空,将欧阳难过前冲虚幻的魔躯环绕。 亲身体验之下,欧阳难过僵了魔躯,直了双眼,果然身受比眼见,要厉害的多的多的多。 鬼见愁狂放怪笑一声,寒气冲出,阳火如丝,瞬息即至。 这样肆无忌惮的虐待毫无反抗能力的对手,太他么的爽了! 有些忌惮的望着那条晶莹的丝线,鬼见愁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那种捆天,捆地,捆空气的束缚;四肢加灵魂的僵硬感,实在是:难过! 暗骂一声不知死活的“屁”之魔头,鬼见愁心中升起虐心的怜意,同时还有一种隐约的自豪感:我受过的滋味,终于有人尝尝了,爽不? 欧阳难过浑厚魔雾笼罩的魔躯被冰封,全身笼罩着烈火,身上一条晶莹的丝线,如附骨之疽,极寒、极热,越来越紧,近乎窒息魔魂的束缚之力,让他剧烈的喘息着。 呼气成雾,雾又成冰,冰又燃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欧阳难过觉得时间过的快又漫长。 这就要死了吗?他不敢相信。前一刻,他还是命运的主角,掌控一切啊? 这一切,都是随着唐玄的到来,鬼见愁的出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浑厚的魔气,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青筋、血丝,血红双眸,青黑的指甲,逐渐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我不是魔,我是五洲八大散人之一,以词名,冠绝当世的欧阳难过,苏名,笑生,云裳,再见了。呵呵,这一生,好难过,好难过。好苦,谢谢你,唐玄”! 魔气逐渐散去,欧阳难过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人,尽管他很虚弱。 欧阳难过笑了,笑出了一生的苦,一生的无奈,无尽的悲。 “鬼见愁,停手”。望着人性复苏,全无魔气的欧阳难过,唐玄心有些软了。虽然,此时的冰封与火焰,无法逆转,虽然此时喊停,不过是延长他的痛苦。 他可毫不留情的灭魔,但实在是无法对一个慈祥老人下杀手。 即便他曾经是魔,身不由己,又有何奈何? 人也好,魔也罢,放下屠刀,顿悟成佛! “虚难过,幻难过,虚实交替。 皆是蹉跎。 醒难过,醉难过,半梦半醒。 我与谁说? 日难过,夜难过,日夜难过。 如是奈何? 天难过,地难过,乾坤颠倒。 何须求索? 生难过,死难过,生死难过。 涕泪成河。 命难过,运难过,一生坎坷。 满身是恶! 五洲难过,生民难过,生便是错。 欧阳,难过”! “谢谢你,唐玄。我虽曾龌龊不堪,但如今,干净了,莫去元洲,那里已尽成魔土”! 欧阳难过,低声呢喃,蓦然发出一声长啸,身躯分崩离析,从此世间,不再有:欧阳难过。 “虚幻,醒醉,时间,空间,命运,生,便是错”?唐玄愣愣的望着洒脱而去,碎了一地的欧阳难过,内心似有所感。 这些他都懂,但可有的选择? 只要来到这世间,这一切,便不由自主,无从选择,或随波逐流,或湮灭其中,不起浪花。 空间静寂了下来,盗火链熊熊,金剑燃燃。 鬼见愁回到丝线中,而晶莹的丝线,又复变成灰色,带着点点鲜艳的红:“以后要对我好点哦”? 它似在撒娇,这不立了大功,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灭了三魔。此时不谈条件,聊福利待遇,那便不是它鬼见愁了。 唐玄叹息着拍了拍丝线,似在褒奖。丝线传来舒服的呻吟声,引人遐思。再联想到鬼见愁连魔都生呕意的形象,又有崩溃感。 还好,唐玄已经习惯了。若无七宝葫芦无形的牵扯,便无法阻挡鬼见愁自由潇洒的身影,若无三玄指环枯寂的空间与长时间的折磨,便无法让鬼见愁臣服。 使其臣服不是目的,但这身边不安定因素,渐渐变得安定起来,无疑是好事儿。 这七宝葫芦与鬼见愁,便如温笑。高傲,高挑,丰满而又刚健,风情万种中,似有千般情意,而情路颇为坎坷的唐玄,似懂非懂,却不敢说爱。 如今的唐玄对鬼见愁,越来越满意。这鬼见愁的名字,真是拗口,难听。 鬼,什么是鬼?都是道听途说,谁有鬼的概念?也该换换名字了? 就在唐玄神思有些飘忽的时候,眼前突然跃起一道玲珑身影。 身影发出凄厉的叫声,带着青黑色的劲风,向唐玄扑来。 姜剑眉本是近身武士,受魔气侵染最烈。 此时她虽然娇躯依旧起伏惊人,诱人至极,但那双毫无感情,泛起青黑血丝的双眸无疑在告诉唐玄,她入魔了。 唐玄苦笑着,瞬间浮现的唐花,镇压而下。 花,朦朦胧胧,旋转如歌。它悬浮在姜剑眉有些僵硬的身体的头顶处,放射着如梦境般美丽的光彩。 丝丝黑气,缕缕魔雾,被吸扯进唐花,片刻之后,姜剑眉嘤咛一声,软倒在唐玄的怀里。 唐玄微笑,唐玄强悍无比的吸力,果然可以对付欧阳难过口中那厉害无比的魔气。 顾不得美人在怀,软玉温香,唐玄脚步移动间,向摇晃着起身的司马陵、唐君生、于凤清等人走去。 修为低弱的他们,最先扛不住魔气的侵袭,亦入魔。 “四叔,四婶,我来了”。唐玄微笑,人安在,那便好。 指尖唐花,吸收这点魔气,实在是有些难以吃饱。 它,靠吸生存,壮大。而低等劣品的玄玄气,早已无法满足它的胃口。 规则之外之物,七情六欲,魔气,鬼气,阴气,都是食物。 无由而生,无所不包,空前绝后。 苦苦挣扎,鼓动全身元气的裴先知,金断崖,火刑天,龙笑梅等人,不由得心中升起敬畏:破赤城如砍豆腐;灭魔如灭草芥;养个奇怪而凶残的宠物;更可以大肆的吸收魔气而自身不染,这,还是人么? 很快,所有人的魔气,便被唐花吸收的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纠结。 唐花如体,唐玄眼眸瞬间肿胀了起来,血红一片,放射出朦胧的红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明亮如星,深邃若海。 “唐玄小友,多谢”! 上空的大洞,垂下无数条长长的绳索,无数绿洲卫在刘士杰,钱镇杰的率领下,蜂拥而下:“司马前辈,唐教授,你们,还好”? 幸福来的很突然,疲倦,乏累,身心全空,但好在不用死了。 “还好,尚好,还算不错”。 司马陵大笑,笑声充满着感染力,连成一片。 悲惨,绝望,枯寂的空间,充满着活气与希望。 消息很快便传到宋擎苍与龙呈均的耳中:烟蒂丢下,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成果?成果不重要。 人没事儿,天便晴了。 第九十三章 万万年幻境 赤城之内,盗火链传火,灭法金剑熊熊。 众人简单吃喝过后,司马陵,唐君生以及于凤清等人,便在刘士杰率领的绿洲卫的守护下,退出了噩梦出生,但已结束的地方。 龙笑梅伤重,且有重要紧急事情要报告给龙呈均,在钱镇杰的搀扶下,顺着绳子,也被扯到了地面上。 唐玄、裴先知、金断崖、火刑天、萧红颜、姜剑眉留在当场。 本来萧红颜并非修者,是要离开此地,上到地面的,但她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里。 一身红裙,雪白肉丝的她,经过细心整理之后的精致面容之后,美的就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就连龙、姜二女,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暗自比较着。 萧红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唐玄身边不走,异常坚定。 司马陵望了望唐玄,又看了一眼萧红颜,与唐君生等人对望一眼,三人便笑着离去。 此地已无危险,而金断崖、裴先知两大战力又已恢复的差不多,想在这,便在这。这是好事儿,不是么?大劫已过,于凤清笑成一朵花,特别开心。 唐玄只觉得鼻端幽香阵阵,充满醉人花香。 “你还好,怎么不上去”?唐玄微笑着扭头向萧红颜道。 萧红颜嫣然一笑,撩了撩发丝,瞬间风情万种,明媚无双。 她只是笑着,没说话,但一双会说话的杏眼,却把千言万语,都倾诉到唐玄的双眸。 唐玄心神颤抖了一下,这种眼神,他在孔仙仙眼中看到过;在温笑的眼中也看到过。 轻声咳嗽一声,唐玄转过头,避开这种让他无法招架的目光。 “玄朋友,准备开始了”。裴先知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双手握拳,右手食中二指如剑般斜指地面。尖锐的剑气,吞吐伸缩着。 长空醉舞剑虽碎,但他还有剑气。 此时,裴先知与金断崖各站在一根盗火链之前,蓄势以待。 火刑天站在金断崖的身旁,双拳升腾起火焰;而金断崖脚步滑动间,退后数十米远,一拍刀匣,无数金刃飞出,又组成一把超巨长刀,浑身元气激荡。 姜剑眉的内心很复杂,她站在萧红颜身边,目注着唐玄的侧脸,内心激荡着涟漪。 她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姜氏家族也好,她亦好,从前的几十年,从来都是只有救别人的份。 身入魔口,下场即将惨不堪言,从前强势冷漠的她,偏偏被眼前这个人救了。强烈的前后反差,让她的思维有些混乱,竟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如在梦中。 感激,感恩?好奇,疑问?崇拜,尊敬? 说一点点喜欢,说一丝丝爱意?她是绝不承认的,即便唐玄是个英雄。但让她姜大小姐如此轻易沉沦,好像,不太可能? 各种情绪,兼而有之,让她即便受伤,也不忍离去。 裴先知声音刚落,唐玄目注左右而点头。 他慢慢闭上眼睛,经过恢复之后,玄玄气恢复了七成。突然睁眼,双目闪着清彻的光,一朵拳头大小的朦胧之花,浮现在唐玄屈指虚抓的掌心。 这朵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无由而出,淡然悬空,遗世独立。红黄相间,中间朦胧雾气花瓣升腾。五片短短绿叶,三片如刀长叶,微微旋转。 浓郁的草木气息,澎湃的生命精气,甚至还有一丝怒意,一丝淫靡之气,一丝悲伤气息,间杂其中,在涟漪扩散的光晕中,传递四周。 这是什么玩意儿?众人心中充满疑惑。 “燃”,唐玄轻声道。 唐花,轰燃。全没了刚才复杂交织的情绪,只有炽烈。 三人同时出手,长空醉舞剑气,迅疾带着嗖嗖破风声,最先斩在盗火链上,盗火链剧烈摇晃,出现一个浅浅的豁口。 裴先知满意点头,不由得把得意的目光望向金断崖方向。 一跃而起,招式简单,但刀势刚猛,一往无前的金刀,一斩,劈在盗火链上。盗火链猛地下沉,被击中处,上方火焰四处击散,下方火焰猛烈收缩着。 寸许深的伤痕,出现在青黑色的盗火链上。此时,金断崖的大喝声,刀风及地发出的酸牙的摩擦声,才传到众人耳中。 刀未至,刀意,刀气已经给盗火链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裴先知瞳孔微缩,暗自揣度着,这一刀若是劈向他,恐怕除了硬接,并以长空醉舞五千五,刺金刀一点,也别无他法。 长刀长,长到离谱。也是因为长,所以招式简单,或直劈,或横斩。可怕的是刀势、刀意,一旦锁定,便是与金断崖狂猛的元气,巨大的金刀硬拼的场面。 看似简陋,朴拙,却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一刀,一剑之后,燃烧的火花,尚未飞到盗火链之处。 金断崖、裴先知并未急着继续出手,迈了几步,望着那朵拖曳着短短焰尾的火花。这就是,破开赤城之城,魔气壁障的“法宝”? 萧红颜与姜剑眉的目光也被这朵美丽的火花所吸引,呆望着。 唐玄右手成抓,体内残余的玄玄气,构建了人与花之间,最直接的联系。 火花,燃烧着的粗壮的盗火链,接触了。 时间仿若静止,静止之后,盗火链蓦然成了两截,一截倒卷而上,直刺天空;一截死蛇般扭曲跌落地面。十数丈外的火池,爆出冲天火浪,之后便火光暗淡,宛如一潭死水,刺目喷涌的红芒,炽烈,逐渐变得幽暗起来。 唐玄这一方的火池与金剑,因盗火链断,彻底失去了联系,坤极地火,深沉地底,回缩到地下深处。 盗火链爆卷,脆鸣,但火花依旧温柔,娴静,短暂悬空之后,便在唐玄的操控下曲折向前,温柔的飞向另外一条盗火链。 金剑上,火衣稀薄,没了坤极地火的压制与锻炼,金色光芒隐现。 在裴先知三人目瞪口呆之下,在萧红颜温柔,姜剑眉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坚如磐石的盗火链,在温柔火花的抚慰下,皆断裂。 这是唐玄第一次以另外一种温柔而持久的方式,操控飞出体外的唐花,很成功,也很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长时间赶路,操控丝线捆缚三魔,如今更是一击之力,破开三条盗火链,元气虽然尚有余力,但精神却撑不住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真,真是太神奇了”,火刑天望着金断崖呢喃道。 “好美”,萧红颜道。 “厉害”。姜剑眉轻声低语着。 就在此时,金剑的金芒骤然一缩,三丈剑身成了黑色,金芒瞬间再放,赤城灭法剑成了放射万道细密金芒的刺猬。 众人猝不及防之下,金芒及体,只来得及用元气维护自身。 精神劳累至极的唐玄将萧红颜扯到身边,回到体内的唐花,恢复了常态,元气翻涌着,将二人护在其内。 姜剑眉向两人靠近,最后干脆靠在萧红颜的身边,青绿色的元气在三人外面,又加了一层防护。 敏锐如蛇的她,发现唐玄的状态很差:眼神有些散乱,脚步有些虚浮,下意识的就将他保护起来。 众人强大的元气,无法阻挡金芒及体,但金芒笼罩,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法生:温暖,温润,细密宛如万千情人温柔的手,在身体上抚摸。 温暖,放松,舒适,惬意。 极度的舒服中,众人灵魂彷佛飘起,游游荡荡在这已成耀目金色的世界。 片刻或是永恒。 唐玄被金芒刺激的微眯的双眼蓦然睁大:金色花海无际,而他正站在环形花海环绕着的一座小木屋之前。 花海无边,金剑花在金色的天空之下,放射出灿灿光芒。人世间绝无这样灿烂,壮阔的胜景。微风过处,金浪翻滚,花叶婆娑。 “这是哪”?耳边沙沙声,入耳成乐;眼前的壮阔,入目成歌。说完这三个字,唐玄便身躯一软,陷入到深沉的睡眠之中。 精神长时间紧绷,紧张之后的放松,让他不由自主。 实情便是:他还是一个只出过两次清静空悠的深山,二十七八岁的大孩子。 “唐玄”?萧红颜花容失色,大叫出声,赶忙想要扶起他的身子。 好重,未修炼过元气的她,如何能够搞得定唐玄高大的身躯,就在二人要滚倒于地的时候,姜剑眉出手了。 顾不得眼前的金色世界,顾不上愣神于无边无际的花海。 “他没事儿,睡一会儿就好了”。姜剑眉皱眉,眼见着容貌出众,肌肤如雪,妩媚妖娆的萧红颜对唐玄如此关切,内心中竟生出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回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木屋,不满的哼了一声,又甩了甩头,一手拎着唐玄,顺便拖着挂在唐玄身上的萧红颜,向灰扑扑的小木屋走去。 推开木门:木屋虽然陈旧、普通,但干净整洁。 “有人吗”?姜剑眉大声道。 并没有回应。 床只有一个,光板,木做。 即便将唐玄放到床上,萧红颜仍旧挂着不撒手,一双杏眼,关切之色充满,似有泪水溢出;一双手,肆意的抚摸着唐玄的面庞,温柔呼唤着他的名字。 姜剑眉实在看不下去了,又觉得自己没有发火的资格和理由。 不由得再次冷哼一下,打算推门去外面透透气。武道先天的精神何等敏锐,唐玄的身体情况,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就是这萧红颜,太过烦人。 咦,她为什么烦人呢?姜剑眉挠了挠头,有些茫然。 当她推木屋的门的时候,进来时毫无费力,而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了。即便她不信邪的催动元气,木门纹丝不动。 木屋之外,如浪花海静止,每朵花,放射出一条金色的光线,照射木屋;千万,千亿朵花,放射出数不清的光线,灰扑扑的木屋,被浸染成金色。 宛如黄金打造。 金色迷茫,细致入微,宛如一体,毫无缝隙,却偏偏不阻止微风流淌。 但木屋里的人,却出不来了。。 第九十四章 千千年情爱(一) 木屋之内,木板之间的缝隙,透出根根寸许长金色光丝,柔滑而明亮,使得木屋内,光明一片。 姜剑眉无力的坐在床边,身子倚着墙,双手抱着膝,极其不爽的望着木床之上,纠缠态势越来越激烈,姿势越来越狂放,动作越来越疯狂的萧红颜。 所有办法,都无法打开木屋的门,墙也如精钢一样,坚固无比。她累了,很累,还有点饿。众人吃东西的时候,她心神不定,并没有吃下去什么。 此时唐玄,衣衫凌乱,前胸尽露,坚实而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偶尔下意识的挥手,略微阻止一下,迷乱的萧红颜。 酣睡中,半梦半醒,半推半就。柔润如玉的小手,馨香浸染心脾的味道,软玉般柔滑细腻,全方位的舒适触感,让他有些不愿醒来。 姜剑眉下意识的夹紧修长笔直的腿,扭动了一下纤细的腰肢,恨恨扭过头去,然后又不甘心的转过脸来,咬牙道:“萧红颜,你够了嗷,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简直是个荡妇”。。 提到荡妇,姜剑眉俏脸微红,她并不能充分理解荡妇这个词的含义,只是听说:这个词,是用来形容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一些开放的思想与行为。 萧红颜如同未觉,不光撕扯着唐玄的衣服,同时还胡乱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眨眼间,长裙褪尽,动作凌乱,但分外熟练。 高耸晶莹,肌肤如玉,高挑的身材大半露出,就像饥渴很久的干柴,对烈火充满着占有的欲望一样,动作丝毫不停。 萧红颜满眼的意乱情迷。 姜剑眉充满异样魅力的双眸,由鄙视,变得惊疑,下意识仰头望了望木屋内空间内,若有若无但无处不在的金色雾气,似有所觉。 萧红颜就是再淫荡,也不至于当着另外一个女人,强暴一个昏睡中的男人? 一路相处,这个女人有多么矜持和骄傲,姜剑眉是有深刻感受的。 此时,姜剑眉也有一种令她颇为难受的冲动,虽然她从未有过看的入眼的男朋友,一生虔诚于武道,但并不妨碍这种天性的释放。 强忍着扑上那张狭窄木床,一起疯狂的冲动,姜剑眉发出第三声冷哼。 绿色元气翻滚,隔绝了金色的雾气,心神才逐渐凝定了下来,虽然还是难受,但不至于丧失理智。但某些地方,已经潮湿一片,十分难受。 再望向木床,姜剑眉清冷的脸上不由得涌起红晕,床上二人,彻底坦诚相对,而高高昂起与附身相迎,箭在弦上一样,一触即发。 搞清楚雾气再作怪的姜剑眉,身形如美人蛇一样,迅疾蜿蜒而起,方站起身,手足便传来酸软无力的感觉。 强忍着难受,一掌打晕萧红颜,便僵硬了脚步。 茅屋宁静,只有萧红颜剧烈的喘息与微弱的呻吟声,引人遐思。 唐玄胸前起伏着,半睁着双眼,看似醒了,但神魂乱成一团,并未真正恢复意识。精神上的疲倦,没有办法快速恢复过来。 姜剑眉望着仍然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白花花的一片,峰峦起伏、芳草萋萋也就算了,她也有。但看到唐玄的高耸入云,便顿时手软脚软,颇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望着自己打晕萧红颜的白嫩的右手,发着呆,不时的瞄着以前她曾经幻想过的男人身体,脸颊发烫,全身如着火般难受。 满屋宁静,唐玄宁静,萧红颜宁静,姜剑眉宁静。 唐花破体而出,于空中旋转着,吸收着空气中金色的雾气,随着木屋内金色雾气越来越少。 唐玄的呼吸逐渐平静,似要醒来;萧红颜的急促的喘息也逐渐平复,觉得有些冷的她,不时的向温暖的地方,拱着,只是这种无意识的拱,除了获得温暖之外,倒是无伤大雅。 姜剑眉叹息着将两人分开,给唐玄披上了衣服,颤抖的手指无意中碰触到一些地方,令她浑身一激灵,汗毛倒竖,既害怕,又留恋。 她又把一丝不挂的萧红颜,胡乱放在地上,盖上她的长裙,短裤也帮她穿上,算是仁至义尽。。哼,外表挺清高的女人,竟然穿这么性感,伶仃的内裤,让她心中又生涟漪。 至于为什么把唐玄放在床上,而把萧红颜丢在地上,恐怕就是她自己,都无法说明原因。在内心中,姜剑眉把原因归结为唐玄太重,不好搬动。 一个先天境的武道极限高手,竟然怕重?其中逻辑错误,她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木屋开始平静下来,过了良久。 似乎弹指霎那,又似乎是千年百年。 好在有唐花,荒唐的事情,不管该不该发生,都没有发生。 虽然透屋而入的金色光线,依旧散发着金色的雾气,但依旧被唐花,不知疲倦的吸收着。 葬神星域,地处长风、雷隐两大浩渺星系的南交界处,这里,还交会着神圣星系与耀金星系。 长风、雷隐是种花道人陌离的地盘,而神圣与天机星系却是盈冲的大本营;所属星系最多,包含五行五星系与冥土星系的话事人,便是纪子共。 出走之前,纯于意做了很好的安排,不光将没落星球的外空,用混元界遮蔽,更将三人所属不同星系,完全隔绝。 大宇至上,无法可破。 但如今,纯阳混元界的能量罩,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淡,虽然依旧威力惊人,但是自行消散的日子,却是快到了。 纯于意一死,谁是纯阳大宇最高的至圣至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或因为无极阴阳意的传承,或因为大宇至上,至圣至尊的位置,都会爆发一场大战,才有定论。 接班人的事儿,被纯于意甚至规则,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 不光没落星球被大宇之人所遗忘,就连这片大宇,数个庞大星系,都似乎被遗忘。 更何况,纯于意舍死忘生,毅然成仁,盗取的天机,究竟是什么,究竟在哪里,还是个谜。虽然这个谜,恐怕只对陌离三人有用,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通过自身的影响力,掀起一番遍及纯阳大宇的腥风血雨。 大乱,将起。 陌离所属星系最少,但长风与雷隐却是所有星系之中,实力最强的两个星系。而陌离修为虽高,却人单势孤。 一旦打起来,前期盈冲与纪子共联手打陌离的局面便会形成。 星系之间也会形成八打二的局面。种花道人一手掌控的两大星系,便会腹背受敌,处在险境。 葬神星域之外,便是朦胧隐现的纯阳混元界。 陌离脚踏虚空,一身元圣天尊青袍随着寂静的星空之风,微微摆动,天尊冠奢华内敛,面无表情的他,甚是威严。 帝玄通在左,风万楼牵着四岁帝的手在右,前方是破烂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点点微光,上下左右,似乎没有边际,充满残破星球的星海;背后便是数以万记,或燎绕雷光色漆黑;或挂着如烟长风色青的巨大战舰静静的悬停在星空中。 防护开启的雷舰与风舰之上,隐约可见无数手持武器,笔挺站立的两星系武士。 长风、雷隐,两面巨大的战旗飘扬,中间旗舰上的战旗,“天尊陌”的旗帜,最高,青色的旗帜上,绣满游龙。 “天尊,这混元界似乎快要消散了”。帝玄通叹息着,望着前方,轻声道。此时,他暗自庆幸着,把蔡姚送往没落星球照顾唐玄,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陌离极目向前,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无边星海,望穿寰宇,半晌,他才默默摇头道:“快是快了,但纯于设置的结界,我亦无法看破,看透,估算准确消散时间”。 此时的他,外表平静,但却有些怀念起罗夫后山的生活以及在他心中,分外重要的唐玄。只是,身为元圣天尊,必须要平静,平静到无人可以明白他的思绪,处变不惊,大战之前更要稳如泰山。 这种装逼的生活,好心塞,好累。 “长风,集合战舰一万,戴甲武士三千万,随时待命,万城为领军”。风万楼牵着风柔嫩的小胖手,轻声道。往事如云烟,他心性虽然洒脱,但每次面对陌离的时候,还是有种如山般的压力,毕竟他的过往,虽被轻轻揭过,但仍有心结。 “雷隐,战舰一万五千艘,戴甲武士四千三百万,随时待命,我亲自领军”。帝玄通抱拳道。在陌离面前,他可不敢称孤道寡,只敢以我自称。 “兵者不祥之物,星海无情亦无边,古来征战几人还?但若不做些准备,恐怕,吾等便如丧家之犬一样,生死由人了。不主动,但不避战,若盈冲、纪子共执意要战,那便战”。陌离点头道。 “愿为星系,天尊,血洒星空”。风万楼,帝玄通同时大声道。 陌离摇头道:“莫说场面话,战舰不足,兵员不足,领军之将不足。要知道我们可能面对的是八大星系的围攻。抓紧时间,备战”! 种花道人的心情是糟糕的,他不好战,不想战,但从各方消息以及自己的眼中所见来看,战则难免。 如此心情糟糕,却要装作冷漠,淡定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星系战争,连骂句人,都要想,该不该骂,别人会怎么想。。。之类的,实在是难受。。 陌离身影消失,而他身影消失前,古离合合意击破星空,开辟出两条极宽、极高的星空通道来。 帝玄通与风万楼对望一眼,便各自点头,飞回自己的旗舰。 清越的号角吹起,惊醒了星空,葬神星海的点点微光,纷乱颤抖着。 无数长百丈,高数十丈的星空战舰,带着雷鸣,挂着长风,缓缓开动。 分成两队,沿着陌离开辟出来的星空通道,逐渐消失在星空深处。 烽烟要起,颇有好战古风的两大星系,神雷,巨风两座战台高耸于星系主星最中心的位置,只为了于浩荡星系内:选出能征惯战的骁将。 霎时间,强者云集。 第九十五章 千千年情爱(二) 纯阳大宇,十余个星系,每个星系极其浩瀚,多则千万,少则数百可供居住的星球,汇集成了生命共同体。 大宇动荡,长风、雷隐紧张备战。 无数制式盔甲,武器,刚刚造好的整艘战舰,不断送到校军场,成列,成排,连天。 密集如蚁,盔甲鲜明的武士,在首领的带领下,日夜操练着。 这样的校军场,无可计数。 热血沸腾的不光只有长风与雷隐,天机兽星系,神圣神秘星系,耀金、神木、天一、火离、厚德、冥土,皆动。 硝烟未起,但一场遍及纯阳大宇的战争却势不可挡般,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天尊殿内,陌离高踞椅上,大殿无人,暗色的灯火中,隐约可见青色闪光,富丽堂皇,广阔的空间。 低着头,他在沉思。 沉思中,浑身迷蒙的古离合合意在他周身溢出,闪烁着光怪陆离的景象:时间如丝,空间如雾。 与没落星球不同,星球之外的大宇,保持着原始的武道精神与战争场景。 时间证明:越是简单,原始,古老的东西,越是持久,到最后最有用。 而没落星球,情景堪忧。 两个词可形容之:黔驴技穷,困兽之斗。 北有沙漠蚕食绿洲;南有无限汪洋狂浪沉默岛屿;西有食土鱼,由昆极内海之内,向东西两方,不断吞噬着陆地;东有广袤莽苍,强悍无比,数量惊人的喷火兽定期潮汐,化森林为焦土,而焦土又变成了一片荒芜。 中洲尚好,但也风雨飘摇。 于四方建立北大常平仓;西极泰安仓;南有元嘉仓;东有抚洲仓。在范子夷的统一管理、输送、调配下,物资集中于险地。 再加上北擎曲流觞,东擎管书同,南擎温艳阳,西擎乐笑星四大擎洲,率领着人数众多的卫士,抛弃一切,放弃理想,死守着中洲的四方,拼命支持着。 资源早已耗竭,就无所谓科技进步。 甚至伴随着资源的耗竭,可利用的东西少的可怜,大部分纪元之前研究出来的东西,成了空中楼阁,空空荡荡,无用武之地,被拿去废物利用。 繁华落尽,一地鸡毛,惨不堪言。 与环境恶劣的北漠,南洋相比,感觉最为良好的就是中洲一亿四千万生灵。他们远离人与环境接触的最前端。 生灵进化到今天,已无所谓美丑与智商,近乎之境,当然,止境中亦有样貌出众之人:诸如唐玄,安雨轩,孔仙仙,萧红颜等。 修行之法甚多,但修者之路亦绝,规则,似乎要让没落星球,彻底沉沦下去,彻底成了荒芜。似乎生灵的挣扎,便是最好看的游乐剧。 五洲唇亡齿寒,龙呈均以及手下一批公士殚精竭虑。天下苍生,尽在元、商、卫中茫然。 绝境中,五洲生灵,需要一条路,一条最好通天的路,一条最好通天,但要简单可行的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方险阻,唯有求证于古,问道于前。 由此,史学,史学家成了当今最受重视的职业,从之者多,精通者少,像司马陵,唐君生二人,精而又精的更少。 再牛逼的史学家,也不能没有根据的猜测与推断,那么,突如其来的赤城阳明洞天,便成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关乎未来,不容有失。 “君生,他们怎么还没上来”?于凤清围着纱巾,倚在唐君生的身上。二人同时靠在赤城城墙之外,略避风沙的角落。 而同样的问题,五分钟之内,她已问了十数遍,实在是太惦记仍然留在下面的唐玄,以及,以及萧红颜了。 唐君生颇具中年男性魅力的面容,如今有些憔悴,听着妻子的唠叨,不由得失笑摇头道:“放心,魔头已除,下面天下太平,即便有事,连魔都能除之,你还有啥好担心的”? “你说,那个萧丫头,对咱家苦娃是不是有点意思”?于凤清的思维跳跃不是一般的大。 唐君生沉默半晌道:“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谈,去想,去理,咱们莫要跟着掺和”。 于凤清向唐君生靠紧了些小声道:“我就觉得有门”。 “咳咳咳,君生”。司马陵咳嗽着打断夫妻二人的闲聊,叫着唐君生的名字。 “司马兄”?唐君生有些差异望着精神有些恍惚的的司马陵,风平浪静,何至于如此神不守舍? 司马陵一屁股坐在唐君生旁边,小声道:“我觉得这赤城之城,阳明洞天,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哦?司马兄为何突发此想”? “唉,不知道,直觉”。将头枕在厚重的城墙之上,司马陵闭上了眼睛,但脑子却飞快的旋转着。 半晌之后,司马陵一字一顿道:“君生,你觉得这里像什么?仔细想,慢慢想,往深了想”。 唐君生眼睛越睁越大,渐渐放出光来,身躯也坐的笔直,让于凤清靠的很不舒服,她不由有些懊恼的也直了身子,转而靠在城墙之上。 老公靠不住,就靠墙。 心潮澎湃的唐君生,并未察觉到妻子的幽怨,而是在司马陵的思路中,越行越远,激动道:“司马兄,你是说,你是说”? “没错,神迹”。司马陵长出一口气。 “不错,神迹”!唐君生心里又变得沉重。虽然五洲神迹再现,这是好事儿,搞不好,便可寻一条通天之路,但神迹诡秘难测,不可捉摸,无法揣度,无以应对,而唐玄,就在下面。 “守在上面的绿洲卫,没有传出信号”?唐君生道。 司马陵点头笑道:“这才不过十几分钟,唉。我担心的就是我们能力不够,于希望之前,错失良机啊,不行,这件事儿,要与龙呈均说一下,叫些体己的人过来才行”。 唐君生道:“司马兄莫急,我认为,事情未明之前,还是先耐心等待,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大张旗鼓,到最后两手空空,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司马陵沉吟半晌道:“就依君生之言”。 赤城之上大洞出,数百绿洲卫,携带着各色照明装备,将赤城之下,照的通明。 对司马陵说是莫急,但唐君生却不放心唐玄,与疲惫不堪,强打精神的于凤清一起,在绿洲卫的协助下,来到洞口处,向下望着。 初始朦胧,渐渐金色大盛。 瞬息间,赤城之城以及方圆百里,尽成金色的海洋,开满金色的金剑花。 花高七尺,根茎如剑,花朵如碗,鼓鼓蓬蓬,绮丽壮观,映照得天地皆成金色。 缓缓伸手摸向眼前的金剑花,唐君生目光有些茫然的望着轻易穿过花的手,这花,似乎并不真实,而是虚幻。更像是一种别处景物再此产生的投影。 “这是怎么了”?绿洲卫,司马陵,刘士杰,钱镇杰以及唐君生、于凤清,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更有绿洲卫不慎跌入洞中,死多活少。 众人呢喃着同样的话,神情皆茫然。 不久后,鼾声一片。 茅屋之内,花海环绕,五天已过。 唐玄,萧红颜衣衫整齐,但容颜憔悴,姜剑眉邪媚的脸,也失去了往昔撩人的光彩。 三人皆是双手托膝,坐在木板铺成的地面上,有气无力的说这话。 萧红颜将发丝有些蓬乱的头,枕在唐玄的膝上,呢喃着:“好饿,我们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只有一种情况下,她这样精致的女人可以放弃对外表的固执,那便是饿。 声音软糯,柔弱惹人怜惜。 唐玄并未拒绝萧红颜的亲密,他也饿的够呛,忍着肚子里肠子发出的强烈抗议,勉强活动一下大脑道:“五天零四个小时”。 姜剑眉嗤笑道:“都饿成这样了,还不忘了发浪,萧红颜,你也算是奇葩了”。即便是饿,对于眼前夸张主动的萧红颜,随性到随便,不懂得拒绝的唐玄,也是觉得分外的不顺眼。 萧红颜笑了,憔悴的容颜,没有血色的脸庞,配着绝美的笑容,混杂在一起,魅力惊人,她轻声道:“饥饿和温饱都能产生强烈的性冲动,我不介意大家一起”。说完,一双小手胡乱的在唐玄身上摸了摸,彷佛示威。 唐玄咧嘴,赶忙扒拉开萧红颜的手,脸孔涨红,以前他可没觉得萧红颜有如此开放和放得开,真是敢讲啊。 “不要脸”,小声嘀咕了一句,姜剑眉的头低的更低,掩饰那种尴尬,但内心中颇有意动。 开始斟酌着,要不要趁现在还有些体力,把正事儿办了?这样稀里糊涂的饿死,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是不是有点亏? 火辣的目光,从缝隙中开始逡巡在唐玄的身上,越看越冲动,越看越是满意。唯一不爽的就是萧红颜那带着嘲讽,挑衅的眼神儿。 要是没有这个碍眼的,自己早就不顾一切了?对此假设,姜剑眉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唐玄尴尬笑了笑道:“要是有条蒸鱼,一碗肉酱豆腐,一碟花生米,一碟腊肉西兰豆,就好了”。 室内一片肚子的咕咕叫声。 治疗性冲动的最好办法,便是面对现实。 满室金光骤然回缩,木屋内一片黑暗。 一缕缕香气,快速钻进三人的鼻孔:蒸鱼?豆腐?西兰豆腊肉? “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九十六章 千千年情爱(三) 黑暗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很快便恢复到金色朦胧的状态。 三人面前一尺见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碗蒸鱼,一碗肉酱豆腐,一碟花生米,一碟腊肉西兰豆。食物的香气,不断的勾引着已经饿了五天的三个人。 萧红颜坐直了身子,望着地面,使劲的吞咽着不多的唾液;姜剑眉的大眼,放出光,抱着膝盖的手指,缓缓伸向地面。 而唐玄却上下左右观察着四周,没有任何异常,茅屋寂静,连一丝危险的气息都无。 片刻之后,咀嚼声响成一片。三人两手开动,满嘴油腻,吃相狼藉。和饥火相比,这些小细节不重要。美?美和姿态更不重要。 食物当前,还能保持着仪态,只能说明你还不够饿。 刺耳的咀嚼声,持续良久,方渐渐止息。 “要是有杯青玉果榨的汁就完美了”。姜剑眉眼神迷离,呢喃着,轻轻打着嗝。 “橙汁才好喝”。萧红颜竖起一根白皙纤细,但挂着油腻的食指摇晃着,反驳着。 “咳咳,罗夫的百草酿,苦山茶,才好喝”。生怕二女又有力气掐起来,唐玄赶忙出声打圆场。 食物很新鲜,手艺也不错,东西很好吃。虽然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三人吃的很尽兴,很满足。 金光又缩,黑暗过后,光明初露。 两个不大的壶出现在地面上,而杯盘狼藉却已消失不见。 唐玄拎起一把壶,放在鼻端闻了一下,以他的心理素质,竟然惊呼出声:“苦茶”? 又拎起另外的壶,闻了闻,不敢置信的他喝了一口:“百草。。酿”? 姜剑眉喝了一口,眯起了眼笑道:“不错,好喝”。 萧红颜也喝了一口,大声道:“什么叫不错,是特别,特别不错;非常,非常好喝好”? “你!吗的,白痴”,姜剑眉气极。虽然大家同病相怜,但她有一种揉身而上,勒死她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三人无限满足的靠在床边,排成一排,默默的各自想着心事儿。 “好像,我们说的话不管用”?萧红颜向姜剑眉道。 姜剑眉哼了一声,不信邪的大声道:“我要喷火兽的兽皮被子,天鹅绒的枕头,大床,带着吼吼床垫的那种”。 说完之后,她便紧张的四下张望着。 寂静无声,迷蒙依旧,毫无反应。 “我的要求,很过分么”?姜剑眉又将双手放到膝盖上,尖尖而滑腻的下巴,轻轻的拄着膝盖,皱着眉,望着前面木屋的板壁, “嗤,何止过分,简直是异想天开”,萧红颜讥笑道。 和姜剑眉姿势差不多,但展现另外一种妩媚风情的萧红颜接着道:“木床,棉被,枕头来一套”?她小心的望着四周。 依旧寂静,想象中将要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唐玄微笑道:“要求不过分,这个,可以有,都可以有”。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话会实现,但内心中也有着小小小小的希望,盼望着实现,能够结束着场争端。 话声刚落,金光收缩,黑暗过后,光明再现的木屋内:带着厚厚雪白床垫的大床,柔软的天鹅绒枕头,喷火兽兽皮制成,手工精细,火红而温暖的被子以及萧红颜所说的木床、棉被、枕头,整齐浮现。 随手丢在地上,空空如也的两个壶,却消失不见。 空空荡荡的独栋小木屋,变得拥挤了起来。 只是这种拥挤,很温馨,充满着生活的温馨,饱含着希望的颜色。 三人揉了揉眼睛,萧红颜与姜剑眉缓缓起身,分别来到两张床前,手指颤抖,抚摸着。即便触感如此真实,但二人仍旧不敢相信。 脱下鞋袜,踮起两双嫩白如玉的脚丫,小心爬上各自的床,被子蒙头,而被子却微微抖动着,似在哭泣。 唐玄叹息着,目光有了怜惜:一个是武道修者,先天之境,家大业大;一个是性高气傲,学识过人。若在外面,她们一定不会因为这个小小的愿望得到满足而情绪失控,甚至落泪。 这里,到底是哪?唐玄起身,走到木屋门前,这扇门,真的像姜剑眉说的那样,推不开么? 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摁在门上,触感温暖,厚重。 玄玄气涌起乳白色的气浪,汇集在唐玄那双漂亮的手掌上,微微用力。 吱呀一声,木屋门大开。 虽然唐玄用了力,用了元气,但木门敞开的速度依旧是那么的不紧不慢。 朦胧而灿灿的金色光芒与雾气,顺着木门涌入,带着清新的气息,带着外面世界自由的风。 唐玄站在木屋门口,并未急着走出去,而是望着眼前无际的花海,观察着,头脑飞速的开动着。 若搞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如何出去,那么木屋内外,并无不同。 木门虽高,但唐玄的头还是要稍稍低下少许,才不会碰到头。他双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衣襟随着金风,微微摆动着。 不知不觉间,床上激动的二女同时露出了头,痴痴的望着门口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目光如痴如醉。身影背后,金色透过的光尾,就像这个男人,要乘风而去一般。 神秘而充满魅力。 在姜剑眉与萧红颜的心中,这个言出法随,要啥有啥的男人,成了神,成了她们心底最大的依赖。 五天的相处,三人早已熟悉,包括彼此的过往。 而他悲情而简单的身世,更是让二女心中大起怜惜之意。 孤男寡女,爱意萌生,更何况,他还是那么的优秀,在这个神秘而安全感缺失的世界里,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萧红颜瞪了姜剑眉一眼,跳下床,向唐玄奔去。路上,便轻解群扣,峰峦高耸,若隐若现。白腻的肌肤,完美的曲线,分外晃双目,辣眼睛。 然后抓住唐玄的胳膊,向外张望着。 姜剑眉毫不示弱,立刻回瞪,浑然忘了自己雄浑的元气,强悍的武者修为。以牙还牙,以瞪还瞪。 她的个头虽然较矮,但身姿曼妙,动作如蛇游。 虽然也抓住唐玄的另外一只胳膊,但脱衣服这种不正经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的。 金剑花摇曳着,发出细密绵延如轻雷的动人声音,刚来时花海与木屋之间的空地消失不见。 满眼皆是耀目的金色。 “要不要出去看看”?萧红颜定了定心神,她可没有唐玄的身高,摆在眼前的只有金剑花笔直的根茎,无法望远,更不要提更矮一些的姜剑眉了,就是踮起脚尖也够不到金剑花的花朵。 “哼,我来开路”。温柔的将唐玄拉到身后,姜剑眉冷哼一声,绿色元气爆涌。 双掌开合间,大团天蛇气,宛如炮弹,激射而出。 狂猛的元气之浪炸裂,金剑花安然无恙,依旧摇曳着。 “干嘛这么冲动”。萧红颜侧身扯住姜剑眉,不满道。 又望着一点没事儿的金剑花,不由笑着问道:“你真的是武者”? “你说呢”,双掌握拳,浑身发出噼啪响声,姜剑眉咬牙道。 若论细心,当属萧红颜。 这里处处惊心,虽然没有危险的气息,但让人心神不安。或许陌生而神秘的环境都会让人产生不安之感。 在萧红颜的指挥下,唐玄口中不断的发出:面包,水,面包,水。。。的声音。 不多时,大堆的食物,饮水出现在满屋地面上,又被唐玄收进三玄指环空间。 诺大的空间装满之后还不算完,各种各样的吃食与用品很快便堆满了木屋,甚至堆到了屋顶。 但有一点,一旦木屋里面凭空出现的东西,拿到木屋之外,便会化为烟尘,消散不见。 但是三玄指环空间却不受影响,出出进进,里面东西依旧。 三人的适应能力都很强,逐渐在这个新鲜而又陌生的世界里,学会了生存,而核心便是唐玄。若没有他,恐怕饿死都是相对较好的结局。 果然男女搭配,干啥都不累。 准备停当之后,唐玄拉住不信邪,还想继续元气攻击金剑花的姜剑眉。 唐玄一拉,姜剑眉周身绵软,差点就势倒在唐玄的怀里。 但闭目之后,满脑子都是萧红颜似笑非笑,眼带凶光的容颜,使得她又放弃了这种羞人的念头。 脚步踉跄之下,萧红颜抱住了她,顺势摸了摸,摸在了不该摸的地方。 “可以哦”。萧红颜笑道。 “哼”,姜剑眉惊悚,赶忙挣脱。 “鬼见愁”?一入此地,鬼见愁便偃旗息鼓,生息皆无,但它又是最好的探路者,毕竟可以飞。 鬼见愁的身躯方一显露出来,金剑花便集体发光,金色光线宛如千万根尖针一样,飞刺而至。 “嗷,别叫我,老子啥都不知道”,浑身被刺出无数细孔,细孔中喷出大股黑烟的它,呜咽嚎叫着,飞速回到晶莹丝线内。 唐玄皱了皱眉,望着手腕上的丝线,鬼见愁无法出来么? “那便一生,一火花好了”,不破开细密交织的金剑花,如何往深处探索,不探索,光守着木屋,如何搞清楚身处何地。 打定主意之后,火花旋转,灿美的开在唐玄的指尖。 红黄两色,绿色陪衬的唐花,爆燃:蒸腾着金色的雾气,金剑花如浪,浪越来越大,似在不安。 姜剑眉与萧红颜望着那朵絶艳的花,嘴角挂着迷离的笑意。 同样的木屋,花海;同样的时间。 火刑天、金断崖、裴先知过的日子却是惨不堪言。 别说酒肉软床了,那样的要求太过不切实际与奢侈。 三人蓬头垢面,正在烤着一朵金剑花。 “熟了没”?金断崖发丝凌乱,身躯有些佝偻,双手捧着肚子,问着火刑天。 “快了,快了,干爹,这玩意儿,不烤熟了,吃了会不消化,您耐心等等”。火刑天的形象也丝毫好不到哪去。 浑身神火意激荡,双手虚抓,认真的烧烤着上下翻滚着的金剑花。 这玩意儿,真难搞啊!炽烈高温烧烤许久,只不过让断折的花与茎,略微有些发黄而已。 好久,好久,好久之后,直到三人快要饿死了。 火刑天才小心的捧着那朵黄中透金的金剑花来到金断崖面前,一边奉献着殚精竭虑搞出来的食物,一边眼睛喷火的强忍着饥渴之意。 金断崖一把抓过金剑花,顿了顿,扯成三块,裴先知目露感激之色,三人狼吞虎咽。 金剑花味干涩,但不光治饿,还可解渴。 能活着,都靠它。 再许久,许久,许久之后,火刑天双手喷出一条火线,燎绕在一根金剑花的根部,额头青筋直冒,大颗大颗的汗水,缓缓滚落。 金断崖短刀挥舞,裴先知剑气铮鸣。 不多时,火刑天坐地喘息着,双手撑地,生无可恋的望着天空。肚里的金剑花消化的差不多了,新的食物却还没有弄到,恶性循环却又无可奈何。 金断崖则抚摸着断裂的短刀,表情痛惜。即便是省着用,可这金刃,却是不多了啊。 至于探究此地究竟何处,如何出去,开始时候众人还有此精力,此时却是半点念头都无。 生活论到极致:柴米油盐。 柴米油盐是为了医肚饿。 肚子还没填饱,不要想太多了。 想多了,会饿! 第九十七章 千千年情爱(终章) 唐花开处百花杀。 一道宽约三米,尚有热浪翻滚的笔直通道,展现在唐玄等三人面前。 通道内,金剑花被一摧而尽,成灰、成粉,漫天飞舞。灰尘成金色,宛如盛大典礼之上,引爆的纯色的礼花,美过人世间最美的梦境。 唐花在丹田中旋转,娇艳红黄之上,又沾染了许多金丝,灿灿生光,照的广大无边,戚戚黑暗的丹田都明亮了许多。 通道形成的霎那间,满眼的金剑花海,静止了。 枝叶不摇,微风不见,所有花朵缓缓转向,指着唐玄。虽然它们无法说话,但却传达着兴奋,渴望,带着一丝幽怨的信息。 姜剑眉与萧红颜两个人的头,从唐玄的腋下穿出,金色花灰飘洒,脸上也沾了一些,对望之下,似要继续嘲讽,但仔细一想,自己可能也是这幅模样,便对哼一声,扭头不作声了。 无声但刺耳,金剑花海泛起涟漪。 涟漪迅猛扩大,狂风忽至,坚硬的金剑花,根根倒伏,露出花海后面的景象。 原来,花海之后,还是花海,无边无际。 狂风过后,唐玄以火花开辟的通道内,凭空生出无数龙卷,龙卷卷着厚厚的花灰,扑向木屋门内的三人。 这龙卷,相撞之下,成了更大的龙卷,眨眼便是一道上下不见头的巨大金色龙卷,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狂暴而至。 哪还有先前半分的宁静。 “不好,快关门”。唐玄神色微变,快速将迈出去的脚收回,便要关门。 但腋下的两个头,极大的影响了他的速度,眨眼,三人便被吞没在巨大的龙卷之内。来不及反抗甚至来不及动念。 龙卷过后,木屋依旧,三人不见踪迹。 没有边际的事物,不多。 除了大宇,因其浩瀚,在人的想象中,成了神秘无边之物之外,其他更多的只是一个形容“大”的形容词。 但花海就像存在人的梦境中一样,凭空而看,真的无边。 三具雪白耀眼,一丝不挂的身躯,昏睡在花海中间。 仔细看去,它们身下,厚厚金色碎末之下,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钟,有时针、有分针、有秒针,都是黑色,这除了木屋之外,另外一种与金色世界格格不入的颜色。 显得那么的卓然。 秒针不断的向前挪动着,分针缓缓。时针最为懒惰,许久才晃荡一下,无声无息间,时间就这样缓缓而不止息的摇摆向前。 这里没有黑夜与白天的交替,只有一个莫名的大钟,镶嵌在厚重的大地上。 许久之后,花海中间有了声音。 “好冷”。 “我也好冷”。 “心里又好热”。 “是啊,好奇怪”。 女声柔腻,在空旷寂静的花海之间,传出老远。姜剑眉与萧红颜都醒了,二人被外冷,内热的感觉折磨的够呛。 忽略了一丝不挂的事实。只有全身心贴着唐玄温暖坚韧的身躯的时候,这种难受,才会有所缓解。 “我好像很冲动”。 “我也受不了”。 对望之下,借着金剑花灿烂的金光,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酡红与眼中燃烧的欲望。 难得一次心有灵犀,二人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唐玄。 口水一口口的吞。 “谁先来”? “我,我,我没经历过,要不你先”?姜剑眉嗫喏道,脸更红,哪有半分武道先天的样子,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女孩。虽然她的年纪早已不是小女孩。 “嘻嘻,你是第一次?当然你先”。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姜剑眉往昔柔媚充满魅惑的声音变了腔调:“别,别,好痛。嗷”。 二女如同入魔,脑子里被一个不良的念头死命催动着,无法自拔。 “行了,行了,别晃了,该我了”,萧红颜不满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全是慵懒与迫不及待。 少儿不宜的声音,飘飘荡荡,金色粉末中,点点红花飘落,触目惊心但美轮美奂。 萧红颜潜意识里一声叹息,似是有些遗憾。但这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狂躁所取代。 两者对比,高下立判。 与轻车熟路,红尘打滚的萧红颜相比,姜剑眉开始时候战斗力弱的一塌糊涂。 但经历过后,身体素质与澎湃的元气便成了最好的助燃剂,疯狂更甚于萧红颜,使其大生妒意。 那口大钟,彷佛有强大吸力一般,将唐玄颀长的身躯死死的钉在地面上,即便风浪再大,他也纹丝不动。胸口的起伏加剧,这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太过奇妙。 时间过的飞快,姜剑眉也好,萧红颜也好,都已筋疲力竭,面颊潮红但目光却已清明。 “这是在做梦么”?姜剑眉低声道,头深深埋在唐玄的身体里,手指如玉,手指芊芊,在唐玄坚韧的胸膛上画着圈。 “你说呢”?萧红颜不想说话,手指也在画着圈,只是画圈的部位充满着不可说的意味。 二人沉默。 这就是爱么?二人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爱本无由而生,高?富?帅?神?强?才? 有了理有的爱,那都不叫爱,只能叫一时的冲动,到最后难免自食苦果。 爱可能是男女相互之间的一种吸引,无法说清,更不能用言语来强行表达。 如果说姜剑眉是单纯的爱,与温笑、孔仙仙对唐玄的感情相同的话,那么萧红颜的爱无疑要复杂很多,更多的要用依赖来描述。 爱,只有一个字,简短而冗长;奇妙而刻骨;突如其来,入心入肺;更不能加任何形容词。 否则,便不纯粹。 “你醒了”?姜剑眉一张脸羞的通红,勉强抓几把金色带着血丝的粉末,撒在自己玲珑起伏如美人蛇的完美身躯上,一张脸丝毫不敢露出。 “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浑身有些酸,脑袋有些胀的唐玄,感受到身上如丝般润滑触感,丝毫不敢动。 “你是我们的人了,以后要乖乖听话哦”。萧红颜捏着唐玄的下巴,将一张俏脸,贴了上来,美眸深深的望着唐玄那双令人沉迷的双眼。 “啊”?唐玄咧嘴,苦笑,闭眼。 此时,他大概明白,发生在他身上,不得不想,但却无法可说的事儿了。 三玄指环内取出几套换洗的衣衫,片刻之后,三人勉强不用坦诚相待了。 只是唐玄的衣服有些不合身,自己还好,姜剑眉与萧红颜动作开合稍大,便是春光一片。不是隐约,而是清晰可见。 一个高挑妩媚,一个娇小玲珑,皆是肌肤如玉,笑黡如花。 这可咋办?唐玄内心凄苦,丝毫没有半分应对之策。他并不觉得对二人有任何爱可言。 可怎么就这样了呢? 唐玄坐直了身子,身下突然传出当当当的巨响。 三人一惊,向下望去:金色粉末。 扒开金色粉末,三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道:“钟”? 黑色的大钟,黑色的指针,一露出外貌,此地便黑了下来,一片深沉的黑色,伸手不见五指。 “我有些怕”,萧红颜扯了扯唐玄的衣襟小声道。若在平时,就是怕,她也会自己忍着。 有人可以放心大胆的依赖,这种感觉真好。 “哼,我也怕”。姜剑眉冷哼一声,做相同动作,毫不示弱。对于她而言,怕是个很陌生的词汇,就算是在魔口之下,也只是绝望与崩溃。同时,怕也是最没用的一个字。 该来的,不该来的,不会因为你怕或者不怕就不来或者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这样,心里很舒服。似乎所有让萧红颜难受的事儿,她都做如此感觉。 唐玄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黑,迈步向前。拖着两个拖油瓶,走的有些吃力。 黑色呈圆形,不多时,三人便站在黑色与金色的交界处。 退后一步,是灿灿光明的金剑花海,前进一步,便是那诡异的大钟与深沉的漆黑。 “当当当。当当当。。”震人心魄的钟声,在唐玄起身后,彷佛受了刺激般,不断的鸣响,而指针飞舞间,最懒惰的时针也开始奔跑了起来,速度逐渐加快,奔跑成了飞舞。 似真非真,唐玄三人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 “淡淡,定定,唐柔,莫乱跑,小心跌倒”。姜剑眉微笑着,望着金剑花海中穿梭的二男一女三个顽童大声道。 萧红颜微笑着,正坐在姜剑眉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一本书。 闻言抬起头,扶了扶边金丝眼镜,轻声道:“姐姐,别理他们,让他们玩去”。 姜剑眉笑道:“妹妹,淡淡虽然是你生的,但是性格像我,而且天蛇气与玄玄气都练的似模似样,天赋很高”。 萧红颜摇头道:“唐柔像我,喜读书,个性娴静,都是我们家那两个破小子,把她带疯了”。 说着,两个人的目光温柔,目视着追逐着,欢声笑语洒遍花海的三个小童。 “爸爸,爸爸”,三个小童望见花海中,逐渐清晰的身影,飞奔过去,清脆的童音,带着纯真的眷恋。小手张开,示爱。 唐玄大笑,一把将三童抱起,脸上的欢喜,纯净充满慈爱。 木屋依旧,唐玄神一样的予取予求依旧,花海依旧。 但三人之前有关于没落星球的记忆都已被锁定。 就这样,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还有三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唐淡,唐定,唐柔。 开始的日以继夜,极尽风流的激情,到现在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流露出淡而又淡的深情,没有情话,没有刻意的讨好,但微笑就是最暖心的沟通。 名贵而不浮华;恬淡没有斧凿气。 相守,千年。 萧红颜,姜剑眉相处融洽,但鬓边已现白发;唐玄的头发更是尽成了白色。 三个永远活泼,长不大的孩子,嗯,永远长不大,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这个枯燥的世界,对于三人而言是丰富多彩的,更是他们的全部,更何况还有三个调皮可爱的顽童。 如果,能够永远在这里,该有多好。 第九十八章 梦醒魂拭泪 人生若只如初见。 无怨,无嗔,无恨,无念,多么的美好。只有非本心的坦荡与刻意装扮出来的善意。 所以初见最美,再见崩溃,相守便成了神话。 时间如苦药,可以一点点的去去伪存真;时间也是良药,可以治愈一切内心的凄惶。 木屋外,花海间,裴先知,金断崖,火刑天三人几成野人,外表狼藉无法辨认模样。 不是在吃烧烤金剑花,便是去砍伐金剑花的途中,日子过的相当紧凑。 无惊无险,吃不饱也饿不死。 更没有闲心去理会日子是否枯燥无聊,饿! 同样的木屋外,花海间,唐玄坐在一把椅子上,手掌中不时出现各种零食玩具,三个顽童高举小手,欢呼着,笑闹着。 姜剑眉、萧红颜坐在屋中,痴痴的看着。 唐玄还有,唐花旋转间,除了头发全白之外,身体依旧强健。 只是姜剑眉与萧红颜却已红颜萧瑟,垂垂老矣,牙齿伶仃,一笑间,慈祥有之,风韵却没了。 与裴先知等人所处的场景不同,这里的时间似乎过的特别快。 自从唐玄敲响那座漆黑的大钟之后,这里的时间便十倍,百倍,千倍,万倍于外界。 孩童笑闹间,唐玄不时的将充满爱意与不舍的目光投向屋内的两个老太婆,感受到唐玄的目光之后,二人相视之后,便将笑容展露。 容颜虽老,但清彻深情的目光从未改变。 世界孤单,他们的心不孤单;生活枯燥,他们的心不枯燥。此心安处便是家,没了追求与欲望,爱才能够持久长存。 这个世界,只有他们。 话越说越少,说多了便要长时间喘息和休息。但神情却越来越安详。即便知道,生的日子已经不多,但那又如何? 有家,有孩童,还不够么? 夜幕逐渐笼罩,远方隐隐传来悠扬的钟鸣。与往日不同,今天的钟声,格外的清晰,绵长。 “老头子,我们累了,去睡会,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姜剑眉颤颤巍巍起身,与萧红颜互相搀扶着爬到床上。 唐玄只觉得心中微酸,似要流泪:我好像是不会流泪的啊? 默默的望着逐渐漆黑的天空,时不时喝上一口百草酿,咦,我怎么会叫这种酒为“百草酿”? 零零碎碎的片段,忽隐忽现不成全篇,脑里阵阵胀痛。 将玩累了,随意睡到眼前的孩子们,逐一小心放到婴儿床上,轻轻盖好被子,长时间凝视着孩子们天真的小脸之后,唐玄又出了木屋,长久的站立着。 有黑夜,有酒,有钟声隐隐,有一道寂寞心酸的身影。 许久,许久之后,夜还深。 “妈妈,妈妈,我要尿尿”。唐柔揉着眼睛,来到姜剑眉的床头,一边轻轻的挠着她的头发,一边发出清脆童音,有些含混不清。 “妈妈,你怎么了?大娘,大娘,哇,爸爸,爸爸,你快来呀,你看妈妈和大娘怎么了,呜呜”。唐柔大哭。 唐柔的哭声,传出老远,惊醒了沉思中的唐玄。 唐玄精神一紧,大步回了木屋,迎面便是唐柔清秀满是泪痕的小脸。 浑身颤抖,手指颤抖,唐玄的手掌缓缓身向床上搂抱着似乎在沉睡中的姜、萧二人。 触手有些冷,是没盖好被子么?唐玄的心剧烈的颤抖着,一股深沉莫名,无法抑制的悲涌了上来。 “老,老。。头子,我。。我这辈子,够。。。了。谢谢你~陪我一路”。似乎感受到唐玄手掌的温暖与悲伤,姜剑眉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轻声道。 褶皱的脸,涌起红晕,目光中万般留恋不舍。然后便闭上了双眼。 “我。。们走了,没人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呵。呵,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们。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萧红颜似乎是想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银丝,但没有成功,带着自嘲的微笑,闭上了双眼。 唐玄怀里的唐柔,只是将水灵的双目,直视着床上的大娘与妈妈,泪如雨下,小小身躯颤抖,却没有哭声发出。 唐玄大睁着双目,将唐柔放在自己身边,慢慢俯下身,抱着姜剑眉与萧红颜的头,抽噎着。 嘴唇伸出,深深一吻:这一吻,便是对这千年,相守,最后的交代;对这如梦的一生,最好的倾诉。 简单动作,深情予之。 “爸爸,我也要走了,我舍不得你,爸爸,我爱你”。唐柔挥着小手,强笑着,小脸儿布满泪珠,身影逐渐朦胧。 木屋之内,包括木屋,除唐玄之外,都开始朦胧,碎裂了。 就连在木床上酣睡的唐淡,唐定,也在顷刻间,成了金色的烟尘。 就像一面被慢慢打破的镜子,发出砰砰砰,轻微的爆响。 世界空了,只剩下唐玄孤单寥落的身影,双手如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剑眉,红颜,淡淡,定定,柔柔,你们在哪”?唐玄心伤若死,悲意冲天。 若说这只是一场梦,但为什么这梦,如此真实?若说这不是梦,顷刻消散又是怎么回事儿?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唐玄声如野兽般嘶吼,仰首向天! 一朵唐花,冲天而出,悬浮在啸问苍天的唐玄的头顶上空处,旋转迷蒙,比之从前,更加娇艳。 不光红黄愈加纯粹,就连充满锋锐气息的金色,也灿灿生光,彻底融入到花体之内,再也不分彼此。 钟声沧桑,穿破万古,声震天际;花海如浪,发出欢快的涟漪,声浪;唐花迷蒙,旋转,逐渐加速度。 旋转间,四周金色的花海,所有花朵发出金色的光线,丝丝缕缕飞射进唐花,似乎孩子找到回家的路一般,前赴后继,充满喜悦之意。 唐玄在痛苦中难以自拔,唐花吸收着金色的雾气不停。 钟声渐渐停歇,金剑花成片的枯萎,成灰。 只是这灰,不再是金色,而是真真正正的灰,颜色如草木燃尽般那种毫无生气的灰。 时间流淌,唐玄所处之处已成狂浪漩涡的中心。 浪滔天,浪无际,花海成环,大片大片的枯萎,极目所过,尽是一片荒凉破败的灰。 金色风暴无法掩盖唐花灿灿光彩,悬浮着,吸力越来越大,就像遇到可口食物的饕餮。 渐渐的,五片嫩绿的底座依旧鲜绿;三片如刀锋般的花叶红黄金色缠绕;而一片又一片新生的,形如莲叶,利如刀锋的叶子,在花海化灰,报以金丝的同时长了出来。 一片,一片又一片,不多不少,刚好三片。如莲般叶片,初始为金色,然后便成了红、黄、金三色交织。 唐花的大小也从拳头般变成了桌面一样,旋转愈急。 风波浩荡,直达远处,直达尽头。 野人般,为了填饱肚皮,奋斗不止的金断崖等人,站直了身子,望着远处狂暴而来的金色旋风,各自摸了摸头,形态呆萌可爱,没有半分修者意态昂扬的影子。 长期的饥饿与单调的操作,让他们的脑子出现了迟钝和退化。而风暴却不理你是智商过人还是弱智痴呆,转瞬即至。 风暴中,三人如小舟,下意识的推动元气抵抗着,而风暴却并未停留,直奔远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般。风暴中,三人似乎觉察到什么,嘴角露出笑意,身影砰砰间,消散。 彷佛从来没存在于这个世界过。 地面上,赤城之城左近百里盛放的金剑花,如泡沫般成片破灭消散。 昏睡的绿洲卫,司马陵等人指尖颤动,将醒未醒。 若有人趴在赤城之上,那个大洞往下望,便会发现,姜剑眉与萧红颜已醒,但相拥在一起的她们,泪痕满面,目光茫然,似在回忆、回味着什么。 而唐玄的身影保持着手挥唐花的姿势,楞然直立。 三丈金剑,越来越小,颜色也由赤金,染上淡淡的灰色。 “往生钟,声传亘古;灭法剑,镇压千秋。恭喜各位,破开迷障,开启万星堆门户,再现万古神藏,我是井蛙,他是夏虫。幸会,幸会”! 司马陵爬起身子,望着同样迷茫唐君生喃喃道:“万星堆?井蛙?夏虫?” 唐君生搂着于凤清,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以更迷茫的眼神注视着司马陵。 莫名世界,最后一株金剑花,枯萎。 世界骤然一暗,止息的钟声,又急促响起。 唐玄的身子飞了起来,头顶着灿灿硕大的唐花。 摸了摸眼角的冰凉,似乎是,一滴泪。 将眼角的冰凉捏到自己的眼前,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眼泪。 唐花照耀下,泪无形。只有沁凉,悲伤之意,燎绕在他的掌心。 “怎么会,看不见”?呢喃中,唐玄身子,砰的一声,化为破裂的泡影。 与前面消失的人不同,泡影破裂的碎片中,每一片都有唐玄的神与魂,无数碎片,飞散四周。 作为敲响往生钟,枯萎了灭法剑无数投影-金剑花的他,有资格仔细看一下这片生活千年的世界。 有些经历,亦真亦幻,事后,也让人产生难以置信的感觉。 真实的只有这不舍,留恋与哀伤。 赤城之下,唐玄缓缓睁开了双眼。 缓缓抬手摸着眼角,冰凉。 望着眼前相拥的二女,三人抱在了一起。 姜剑眉与萧红颜的清泪,打湿了唐玄的衣襟,而唐玄的眼角,清凉之下,无形有质,如珠滚落,湿润了空气,悲了这从来无情的大地。 梦虽醒,魂犹在。 第九十九章 剑殁万星出 赤城之内,赤城灭法剑,如今变得很袖珍,黑噗噗的插在剑炉内。剑型犹在,精华尽失。 赤城之外,只闻其声的井蛙,声音刚刚落地,此地场景又变。 赤城震动,沙漠震动。 震动细致入微,绵绵密密,逐渐由微震,变成强震。 司马陵等人连滚带爬向后跌去,就是刘士杰、钱镇杰以及一种训练有素的绿洲卫,也不能免。 风骤起,带着漫天的狂沙,遮蔽了所有人的双眼。 “不要慌,保护好司马前辈诸人”,刘士杰的声音隐隐传来,但无人应答。 保护?咋保护?所有人都难以站稳脚步,如滚地葫芦;风沙咆哮,双目不能视物;双耳不能听真,苦不堪言。 唐君生紧紧搂着于凤清,弓腰拧背,不由自主。即将跌倒的时候,发现肋下多出一只柔软而有温度的手。 惊骇之下,唐君生仔细分辨,竟是龙笑梅。不去保护天字一号的司马陵,却来扶持他们夫妻,让唐君生心中疑惑不解的同时,又有些荡漾。 难道老帅哥,真的比老头子吃香? 不过有了武者的扶持,总算不至于四处翻滚。在黑白交错的天鹤气的庇护下,三人退后脚步虽缓,却有惊无险。 稳住脚步之后,边用手遮挡风沙,边缓缓退后。 狂风、爆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风沙很快变平息,只留下满地与风沙同色的高高矮矮的一地馒头。 馒头尚好,更有许多绿洲卫被埋在黄沙之下。 还好去也匆匆。 片刻的宁静之后,叱喝声传来,刘士杰、钱镇杰集结绿洲卫,更将远处被埋在风沙之下的沙犁,沙漠车拖出来,检修过后,开到众人背后。 个手持生命探测仪的绿洲卫,将半弥留状态下的司马陵从黄沙中挖了出来,进行紧急抢救。 老头体力不是一般的差,再加上事起突然,无人帮扶,以至于差点被活埋。 场面有些嘈杂,脚步声紧锣密鼓,低低窃窃私语也有。 所有人都将疑惑的目光,不时的投向此时的赤城。 “井蛙,夏虫。万星堆,沙暴,由红变黑的赤城之城”。司马陵在绿洲卫的搀扶下,来到刘士杰、钱镇杰、唐君生等人的身旁,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城墙,呢喃道。 无人搭话,神迹在前,所有人都没有了尬聊的心思。是谁在说话?井蛙,夏虫又是谁?万星堆在哪里?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人颇有些应接不暇之感。 我们可就是来赤城之城考古的啊! 赤城,狂沙,唐玄?唐君生此时头脑较为清醒,没有受到太多的摧残。 此时的赤城,充满着变数,是好是坏,没人敢下保证。 唐玄?唐玄! “快,快救唐玄上来”。唐君生与于凤清对望一眼,瞬间撞击出智慧的火苗。 双眼大睁,音调发颤。 最先动的是龙笑梅。 睫毛上都是沙粒,显得有些土的她,游目四顾之下,从巨大的沙漠车上,扯下一根钢缆,就冲了出去。 黄沙无法掩盖她窈窕风姿,娇躯高低起伏,速度如箭。 三千六百米长的细韧钢缆,扣在沙漠车的保险杠上。齿轮飞旋,带着四射的火星。 钱镇杰挥了挥手,数十绿洲卫,呼喝向前,拖着钢缆,带着绳索也奔向赤城城墙,便要攀援而上。 洞洞下面,可不光有唐玄,还有裴先知与金断崖,更有姜剑眉,哪一个都不能出事儿啊。 “好玩儿么?我们,要出来了呦”。井蛙声音悠悠传来。似年轻,似沧桑;似切近,似遥远。无法分辨。 “寂寞千万载,今昔是何昔?空蒙无岁月,辛苦君可知。各位道友,退后一些”。又一个陌生声音好心提醒道。 “夏虫,你莫多事儿,提醒就不好玩儿了”,井蛙道。 “我是哥哥,你要听话”。原来陌生的声音便是那个夏虫。 退后?唐君生睁大了双眼望着龙笑梅的背影,不由大声道:“笑梅,先回来,快回来”。 于凤清正在用湿巾擦脸,闻言丢掉湿巾,一只手温柔掐在唐君生的腋下,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笑梅”? 唐君生咧嘴尴尬笑道:“人家刚刚。。不是帮。。了咱么”。 于凤清五指用力,冷哼一声,脸色沉了下来。 剧痛传来,唐君生想叫,又不好意思,咬牙苦忍着,大滴大滴的汗珠不断滴下,打湿了脚下那片沙地。 赤城震荡,沙漠震荡,这次,就连空气都震荡了起来。 但没有风沙。 明明脚下四周巨震,却没有丝毫声息传来。 退后,退后,不由自主的退后着。 龙笑梅与正在攀爬城墙的数十名绿洲卫倒飞而回,轻轻落地,也跟着退后,退后,不断退后着。 狂暴意味若要传来,便会有一股温柔的力量将其抵消。 眨眼间,黄璞璞一片绿洲卫环绕下的司马陵等人,距离赤城已二百米开外。 沙犁,沙漠车,各种特种车辆,密密麻麻,跟随着众人的脚步,也退到众人身后的位置。 这震动,可谓毫发无伤,礼貌非常,通着人性。 “夏虫,你。。。”。井蛙不满叫道,声音如震。 “好啦,好啦,别忘了,罢。。。里。。。面”。夏虫的声音柔和,但越来越低。 众人竖着耳朵听着,但对视之下,皆无奈摇头。 这两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或者物,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值得听清,记得,认真分析和思考的。 但听不清,就有些无奈了。 震动不止,眼前的地面,大片大片的翻滚着,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唐君生揉着腋下,目露担忧,遥望赤城。但眼前,无人可穿越过去,行那救人之事。 无处不在的震荡波,形成了极强的防护能量,就算是此地修为最高的龙笑梅,红着眼睛,带着钢缆,不断向前冲,也是毫无用处。 唐君生叹息着,他有些明白,为何她会舍司马陵不顾而扶持自己,为何会红了眼睛不断的向赤城方向冲击。 心里有些发酸,唐玄那小子哪里好? 对,是挺好,但我这个叔叔也很优秀好。唉! 不是他唐君生不正经,只怪龙笑梅太过优秀。无论出身,学识,谈吐,社会地位都出类拔萃,以至于让唐君生吃起了侄子的醋。 虽然这个侄子不是亲的,但在他心中,无疑比亲侄子更亲。 万里来相救啊,竟然还能灭魔,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秀了? 唐君生胡思乱想着,以至于眼神恍惚了起来。 司马陵走到唐君生近前,拉了他衣襟,指了指眼前的地面,神色激动,胡须颤抖,目光亢奋。。 第一百章 自在皆是梦 唐君生精神一振,顾不得自怨自艾,凝目向前方望去。 沙浪翻滚,冲天,落下之时,依稀可见无数尖尖。 尖尖颜色各异,发出奢靡的光辉,照亮了所有人惊诧莫名的面孔。 时间推移,尖尖向上生长着,生长着。 渐渐的,沙不再涌,而尖尖也展露出大概的形态,那是一片无数楼阁,似乎有了生命力一样,不断的向高出挺拔而出,摇落满身黄沙。 众人心神激荡,凝望间,又过了一会儿,震动声由大变小,进而止息。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建筑群:颜色各异,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古色古香。 有塔楼,阁楼,木楼,石楼,玉楼;灰色,黄色,绿色,青色,红色。高可触天,七色交错;低不过区区三米一层,亦有属于自己的颜色。 瞬间,格局已成,恍如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城市,生机盎然。 “呵呵,此处,当有星光”,井蛙声音虽然沧桑幽怨,但笑嘻嘻的显得有些不着调。而夏虫,大多数时候则是沉默着,也不知道在不在。 伴随着他的话语,各式建筑最高处,亮起了点点的光。 光如星,呼吸般明灭;光是星,亮的那么清高,清冷,迷蒙。 “诸位,万星堆已现,诸位经过通天梯,依次可进入各楼内寻找各位需要的东西,更可找到接天楼的钥匙残片,残片有什么用呢?下面请夏虫来回答。虫虫,你说两句,我先喝口水,喘口气,好无趣哦”,井蛙道。 虫虫?司马陵诸人面面相觑,汗毛直竖,这是什么鬼称呼?敢再不正经一点么? 这就是生灵希望的掌控者?这就是神迹再现遗留下来的话事人? “咳咳,万星堆,共计有亭台楼阁三千六,合周天之数。接天楼位于最高处,钥匙未全,尚未出世。那里有完整版的通天宝典,更有生灵所向往的希望之光”,夏虫道。 “通天宝典?希望之光,又是什么”?司马陵大声问道。 “通天宝典,亦称“通天经”,包罗万象,乃众神所着;希望之光,希望之光嘛,便是生灵的通天之路,据说,得通天之光者,可得大解脱,大自在,超脱一切苦,大乘,可度一切众生;可开辟新的生存世界,更可提升生命层次,玄之又玄,妙之最妙”!夏虫道,声音有些唏嘘。似乎说这番话的时候,姿态仰首向天,语气凝重。 众人又脸脸相觑,有些懵,“据说”?原来万星堆里面不靠谱的不止一个哦。 “如今五洲,东有喷火兽,南有化岩鸟,西有食土鱼,北有吐沙虫,而且环境恶劣,沙暴,海啸,陆地面积逐渐减少,苍生勉力维持,可有破解之道”?唐君生大声道。 “哦?天下尽化五洲?此地可有神族?额,若无神族,无限进化亦可凑合?大乘至道,玄境也行”?井蛙似乎喝完水了,语气有些兴奋。 司马陵苦笑,唐君生无语摇头。井蛙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神族?有神存在么?无限进化?活着都是问题,何谈有选择的高级进化方式,还是有性繁殖啊!这不落伍?大乘至道,玄境,什么玩意儿? “哦!对了,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生灵与环境,一言以蔽之:当时无知无觉,现在后知后觉,这个没关系,这个不重要,有了通天之路,希望之光,你们的世界,会变得很大,很大。呵呵,此地不留爷,转投他处去。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井蛙笑道,语气满含期待之意。 一问一答,一答一问,公平合理,谁都不吃亏。 “呃,那个上仙”。司马陵躬身抱拳,表情甚是恭敬。就冲着人家不把环境恶劣当回事儿,那就是大境界的人。 姑且称为人。叫井蛙?夏虫?多不恭敬,那叫什么?想了老半天,司马陵憋出一个上仙的称呼,可谓不过不失。 在场诸人听的惊悚,就不知道井蛙、夏虫入耳感觉如何。 “上仙,您说的,我们都听的不是很明白,可否明示”?司马陵慢慢将五洲现状,详详细细讲述一遍,之后,便做聆听状。 沉默着,沉默着。 “不是说天下尽化五洲,生灵皆入净土么?怎么这群人,呃,所有人,这么废?武道五境?清虚五境?妈呀,就这两下子,还想通天”?井蛙问道。 问的当然不是在场诸人,诸人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能力。 “出世,入世皆是缘法,既然这样,便请诸位,探索这万星堆,一切,靠自己了。此地虽无诡异危险,但切记:勿要沉迷,一沉迷,便是千年百世,呵呵。你们可没我那本事”。夏虫叹息着,说完便不作声了。 “诸位,好自为之”。井蛙难得正经了一句,只是语气中饱含失望。 不是违禁词汇,而是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夏虫声音太低,所有人都无法听清。 长久的沉默中,万星堆内外之人,都各自想着不可说的心事。 万星堆,开创于神灭之前,是众神发现背后强大规则之后预留的后手,与星空深处的“沧海遗珠”交相辉映。 二者比较起来,万星堆重于沧海遗珠。 因为这里是始地,是众神啸傲的地方,更是他们啸问苍天,不屈逆天,最终消散的地方。 众神对此地,寄予厚望。 不光留下了完整版的通天宝典,更留下了更加珍贵的“希望之光”。 希望,就是在任何衰境、逆境、绝境中,不沉沦,不放弃,不沮丧的盼头。不光有意,还有形。 诸神消散,神意未灭,神意没了根本,也会消散,但消散之前,惟一之愿,便是看到规则消散,众生无苦,天下再无纷争的场面。 不甘心、狂怒、甚至以牙还牙也好,睚眦必报也好。规则灭神,换来就是神全力的反扑,这没什么不妥。 而此时五洲众生:或碌碌一生,挣扎于环境;或修者一世,难获自由;天纵絶艳的大宇至上之人,头上无时无刻悬着把规则之刃,生死由人。 天地无情,规则无情,以奴役众生为乐。 诸多的限制,贫、病、哀、思、恐。。。哪有自在可言。 就是庄广陵那般心境潇洒,不着于物,不动于情。自身倒是清净自在仿似高人,但对生灵无利,于苍生无补,到最后,一抔黄土,掩埋了所谓的潇洒,更显凄凉。 也正是认识到这一点,庄广陵才毅然决然的找到并死皮赖脸的跟着唐玄,既不说原因,也不说其他。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他并不想做一个以潇洒名传后世,但实则麻木自己,逃避现实的人。他想在有生之年,求、盼、愿、斗,得一个真正的大自在。 悟了,便去做了。 入世并不是动了尘心,而是领悟到了更高层次的自在。 懂因果,明事理,心正而行事果决。总是躲着避世,自在了自己,终有一天,才会后知后觉:呃,原来都是掩耳盗铃、玩弄自己,娱乐世人。 悔意不说,就不存在么? 自在不可勉强,环境真实存在。唯有心灵充分宁静,周围全无压力,才是最大的自在,不掺假更非自欺欺人。 五洲发展到今天,生灵进化到现在,虽苦,但务实。 真是客观存在,幻是心灵宁静。 精神上或有寄托,但真便是真,幻就是幻,相辅相成,不可或缺。 自性无挂碍当然好,但那是你自己的修行境界,除了获得一片赞赏誉美之词,于苍生,格局,后世何干? 唐君生大声道:“二位上仙,可否放我侄子唐玄出来”? 话声打破了宁静,而说出“上仙”二字之后,唐君生不由得又出了一身冷汗,风吹过,身体一阵的寒冷。 “你侄子?你个老小子,占我便宜么”?井蛙道。 “蛙蛙,不要乱讲。这位先生,唐玄先生,是我们尊敬的人。您放心,安然无恙,立马送出”。夏虫制止了井蛙继续嘟囔,声音传来。 “虫虫,你真舍得”?井蛙叫道。像是一个发了火的孩子。 “千年缘尽,散便散了。赐我等魂壳,此恩不忘”。夏虫声音悠悠,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在四周游荡着。 “好,你老大,你说了算,你还真是,真是。。。。”井蛙声音依旧不满,只是这真是后面的话,却并未出口。 在场诸人皆楞:对唐君生用您?唐玄先生?尊敬的人?他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有如此礼遇? 猜测纷纷,共识只有一个:眼前波澜壮阔,声势惊人,鳞次栉比的万星堆,之所以现世,恐怕和唐玄先生,有着极大的关联。 层层叠叠的楼阁,缓缓移向两侧,一条金色大道,上面铺着鲜红地毯,笔直延伸。 金色大道,台阶层次分明,坡度极缓,利于行走。 三道朦胧的身影,由朦胧,逐渐清晰,步履轻缓。 唐玄双臂搂着姜剑眉与萧红颜,二女更是死死的扯着的他的衣襟,似怕失去。 身形所过之处,金色两道两旁,各种不知名的鲜花盛放,即便相隔数百米,花香阵阵,依旧缭绕于众人鼻端,沁人心脾。 身形所过之处,礼炮声轰鸣,更有凭空生出的万千彩带飘扬,彩旗猎猎。缤纷的花瓣,从天而降,落在三道缓缓向下走的身影之上。 三千多亭台楼阁,发着光,上面的星光不再闪烁,而是常亮,沙漠深处,一片通明。 场景宏大,壮丽,比之从前,最盛大的欢送仪式,都要奢华,壮丽,自然,百倍,千倍,万倍! 在这荒凉的沙漠中,分外的不真实。 众人拼命的揉着眼睛,大张的双嘴:那便是唐玄先生么?绿洲卫对唐玄并不熟悉,但眼前无疑是被尊敬的“唐玄先生”。 龙笑梅嘴角挂着笑:“他到哪,都有些与众不同呢”。满是血痕的手放松,手中钢缆骤然回缩,最后发出喀的一声脆响,扣在沙漠车的保险杠上。 于凤清眉开眼笑,一炮双响,搂的这么紧,肯定是“出事儿”了,好事儿,特别的好! 唐君生无语,高兴又心酸:侄子一个抱俩就可以?我叫一声笑梅,便要被虐,命啊,命! “诸位,初见开心,再见开怀!下午好”。唐玄望了望天,微笑道。 笑容如春风,在背后强大的彷佛幻境一般的背景光的照射下,醉了沙漠,暖并恍惚了眼前众人,男人也不例外。 众人保持着呆愣的姿势,目光呆滞的随着唐玄的身影转动。姜剑眉与萧红颜虽美,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牵扯了他们全部的心神。 “对了,还有三个,还给你们”,夏虫轻声道。 周天的美,伴随着唐玄在众人眼前停止的脚步,持续几秒之后,便散了。 又有三道身影,凭空飞出,张牙舞爪的从天落下,扑进黄沙之中,半晌爬不起来。 “裴先生,金先生,火刑天,你们,你们。。哈哈哈”。司马陵大笑着,望着狂吐嘴里沙粒,口中脏话狂喷而出的三人。就是仪态潇洒的裴先知,此时也不成人形。 何必?何苦呢! 再与唐玄的出来方式相比较一下,数千绿洲卫以及诸人脑子便轰轰作响:别比了,怎么比? “再见”,夏虫道。 “再见”,井蛙道。 声音庄重带着一丝忧伤,只是不知道这缕忧伤,为谁生发,为谁萦绕! 第一百零一章 残月挂苍穹(一) “明白,明白,我赞成,嗯,就这样”。司马陵将车载通讯器放好,神态轻松,嘴角带着笑,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站在远处的唐玄等众人。 能直接与五洲大统国龙呈均通话的人不多,他就是不多中的一个。 刘士杰也从另外一辆沙漠车上,走了下来,结束了与宋擎苍的通话。 两个人的到来,大家再次会齐。 与短小精干的沙犁不同,行驶速度虽然稍慢,但又长又高的沙漠车不但体型巨大,坚固可靠,设施、设备也是极其完善,就像是被放大了四五倍的牧马人一样。 四周绿洲卫忙碌着,一顶顶挂着防风灯的绿色帐篷支了起来,在司马陵的带领下,众人走向最近的帐篷。 此地之事,要下个结论,后续事宜如何开展也要有个说法。 走在最后的金断崖叹息着,神情沉重,心如被巨石碾压般难受。暮光法牒,赤城灭法剑,自己与干儿子的生死,唉。 火刑天走在他身旁,形态颇为鬼祟。眼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他便偷偷的扯了扯金断崖的衣角。 金断崖扭头间,便看到干儿子那放着光,得意非常的眼神,胳膊感受到一个尖尖的物体,坚硬的碰触之后,他便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浑身上下,轻松了。 求不如抢,抢不如偷。 赤城灭法剑的存在,若被大家知道,便会起了波澜,来了争执。其他人尚不放在心上,就是那个剑圣裴先知,有庞大的五行宗实力背书,料也无妨。 但唐君生反对,司马陵不依就头疼了,因为他们背后站着一个唐玄。 言辞凿凿的暮光法牒、语意“丰满”的五行绝灭令,与唐玄发生摩擦,那是无论如何不敢的;违背暮光法牒,死了这么多人,拿不到灭法剑,后果如何,也是不堪想象的。 如今,有这么个机灵的干儿子,满天云彩都散了,一切矛盾都不会发生,好! 满是赞许的目光一扫,郑重的食指放在嘴上发出“嘘”的动作,金断崖大步向前,跟随众人进了帐篷。 火刑天嘿嘿笑着,虽然形象差了些,但心情却是极好。他也渐渐从幻境中,除了吃,还是吃的惯性思维中,恢复了正常。 司马陵居中转身站立,双掌按在简易行军桌上,神情亢奋。 “诸位。。。”司马陵话音刚落,风波又起。 呼呼呼呼~~~~~,劈里啪啦~~~~~ 所有刚刚搭好的结实帐篷,被狂风一掀而起,残暴的沙粒打在脸上,别说睁眼,说话,就是站立原地都成了一间困难无比的事儿。 风沙啸叫,远处传来阵阵雷鸣。 风沙彷佛认人,井蛙、夏虫口中被尊敬的唐玄先生周围,风平浪静,沙都没有一粒,厚待的如此明目张胆。连带着唐君生夫妇、姜剑眉、萧红颜,甚至龙笑梅都平安无事,只是神色惊异,四下张望着摸爬滚打,在风沙的中挣扎的众人。 一股幸福感,安全感,淡淡的依赖感油然而生。 “我要说话了,呵呵,这样面对面,会好些”,风浪平静后,夏虫笑道。 “不是再见了么?又来”?众人拍打着身上的沙粒,将目光投向壮丽辉煌的万星堆。 只有声音,看不到身影。 “六合塔, 八荒阁。 通天道, 接天楼。 诸位,先入六合塔,诚意正心,涤荡尘心;再入八荒阁,清楚游戏规则,通天道,呶,便是中间这条台阶,可通向前后左右的所有亭、台、楼、阁,里面有通天宝典残片可供观看。还有,能否找到接天残匙,能否有运气将之合众为一,哈哈哈哈哈! 废物们,靠你们自己了”,井蛙笑道。 废物,们?众人耳边天雷滚滚。 此时,万星堆最前沿,出现了两座闪烁星光,六角形高塔,宛如谨守门户的巨人,俯视着众人;一条宽阔曲折的通道,蜿蜒而上。 通道上雷光阵阵,雾气朦胧,雾气发散间,万星堆逐渐被雾气笼罩,仿似仙境一般,朦胧,神秘。 八荒阁在六合塔之间,像是个牌坊样矗立着,高度略矮于六合塔。 金雕玉砌,豪光阵阵,夺人双目。 阁的两侧有石阶,通向八荒阁的高处,石阶闪现间,便被雾气所笼罩。 “呃,废物是个中性词,恰当形容,切实评价!各位无需介怀,正确理解就好。呵呵,呵呵”,夏虫也开口道。 “当然,唐玄先生不再此列”,井蛙、夏虫异口同声。 “我们兄弟几个研究了一下,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呼~~~,就这样,再见”!夏虫轻声道,似乎是长出一口气。 “唐玄,又是唐玄,凭啥他不再此列”?司马陵等人尚好,毕竟唐玄孤身灭魔,万里营救,给他们以无法磨灭的印象。 但十个绿洲卫有九个半,把幽怨、不服不忿的目光投注在默然站立的唐玄身上。紧接着目光便成了极度的嫉妒和羡慕。 谁让姜剑眉与萧红颜亲昵的站在他的两侧?单身狗虽少,但艳福却是不多,而别人的艳福,无疑是最招人恨的。 公古如是;公元如是,纪元亦如是。 刘士杰与钱镇杰对望之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爽,冷哼一声没有吭声,强行压下了叫骂的冲动。 井蛙、夏虫的地盘,跳出来反驳的脑残没有。五洲演化到现在,生灵进化到此时,智商不够的,凤毛麟角。 吗的,好一个废物,还加个们! 草! 众人心绪翻腾间,浑然忘了,比谁更废,无疑比被称为废物,更加的可耻。 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五洲能够存在到现在,便因为大家懂规矩,且守规矩,理智尚在,无人妄动。 公士长与首领钱镇杰未吭声,无数绿洲卫不是双手握拳,心头怒骂不止;便是握着手中的残刀,狠劈着沙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再见?真的再见?一边恢复着帐篷,一边将不确信的目光投向变了样的万星堆,良久之后,绿洲卫们,才慢慢把悬着的心,放下。 似乎真的再见了。 帐篷内,气氛有些尴尬和凝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躲避开唐玄那个方向,却又忍不住偷望。 司马陵道:“士杰,镇杰,你二人无需返回迷失深渊,速将能够调集过来的绿洲卫,全部集合于此地,全面封锁万星堆”。 刘士杰与钱镇杰抱拳应是。司马陵不过是将龙呈均与宋擎苍商量的结果传达而已,早已与宋擎苍通过话的刘士杰心中有数,爽快答应下来。集结令早已发出,相信不日,此地绿洲卫便会携带大批辎重,装备云集万星堆前。 封锁?当然是封锁。这是五洲最高的机密,甚至涉及到生灵未来的希望,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探险,找宝藏的休闲场所。 不是公士,免谈;等级不够,就在外围站岗。 司马陵将目光转向金断崖。此时金断崖长刀尽断,刀匣已失,外表虽然狼狈,但神情却颇为宁静。 司马陵道:“金先生,你虽属卫士,但五行宗却是五洲之特例,你。。”。 金断崖抱拳一笑道:“司马先生,我与火刑天,不日便返回西极五岳山,此地之事,不会参与”。 金断崖答应的如此痛快,倒让司马陵愣了一下。 司马陵盯着他的双眼,想要看出点什么,半晌毫无发现,缓缓抱拳道:“如此,甚好”。 “金先生,剑眉,笑梅,君生,你等皆为阳士或鼎士,当在此为助力”,司马陵接着道。 “唐玄,唐玄嘛,可在此做一个顾问,全程参与万星堆的深入探索”,虽然龙呈均那边已经紧紧调拨人手赶来,其中也不乏中洲之精英。 但经过身入接触之后,司马陵还是觉得唐玄在身边,安心很多。他的这种安全感,无法言明,更没有什么刻意,但对于近身的女人,男人都有着强大的心里杀伤力。 “我不同意”,唐君生在于凤清的示意下,大声道。不能再让唐玄冒险了啊,这是两口子的共识。 “我有意见”,钱镇杰朗声道。 刘士杰与钱镇杰对望,钱镇杰开口道:“司马前辈,敢问唐玄先生,可是阳士”? 钱镇杰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姜剑眉与萧红颜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神态安详却表情变幻,二人对眼前的声音,众人的表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众人目光之下,唐玄道:“我是卫士,不过没达到阳士,呵呵,说来惭愧,本想去北漠寻一个差事,发生这事儿,便赶过来了,说到底,还是个光板卫士”。 光板?卫士?如此强悍的唐玄先生? 刘士杰、钱镇杰可是见证了唐玄从天而降,一击而破赤城飒爽英姿。此时不过是故意找找茬,唐玄拿出光鲜的五洲济之后,大家哈哈一笑,自己心里也平衡了。 说穿了,还是有些嫉妒唐玄的艳福以及在万星堆受到的礼遇。 唐玄手中的五洲济,盾形蓝底,两个弯弯的银月,发出淡淡的光,在死死扯着唐玄胳膊的萧红颜的眼前,显得那么清淡,纯美。 唐玄愣住了,二个月牙?星月阳顶天,九为极,九星之后,才是一弯残月,我怎么就二个月亮了? 二月卫士? 唐玄万里飞渡,不光救了五洲重器司马陵,还救了唐君生一行人,更有诸多顶尖武者。光凭这一点,五洲济多两个月牙,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若是加上敲响“往生钟”,湮没灭法剑,开启万星堆的功绩,一跃而成五洲唯一的“天”士,一句超越龙呈均、范子夷等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即便五洲济一百多万个感应器,传感器,微型计算器加在一起,也无法感知神秘莫测,存在久远的万星堆,更无法计算该给什么样的功绩。 吃饭是否节约;喝水有没有浪费;过马路有没有注意行人;工作是否勤奋;救人,救什么人;守卫四方杀了多少只小怪兽。。。。 上到救苦救难,下到鸡毛蒜皮,五洲济计算等级可以算是事无巨细,但唯独没有“神”或者与“神迹”相关的设定。 唐玄惊喜,众人眼中神色万千。 闷热的帐蓬门帘卷着,沙漠上空晴朗。 纯蓝色的天空,在雾城,在中州很难见到。唯有这北极北漠的沙漠中,才有如此胜景。 一弯下弦月,斜挂天际,蒙蒙的月色,染白了黄色的沙。 穿过帐蓬门,温柔的月光,洒在唐玄的五洲济上,蓝色晶莹,三月交相辉映。 五洲济上的月虽小,但却沉甸甸更胜那天上亘古长存的明月。 第一百零二章 残月挂苍穹(二) 帐篷内,月光如霜。 “二月卫士,虽是不错,但按规矩,万星堆当属五洲最高等级的项目,阳士以下,恐怕无权深度参与”,刘士杰叹息着道。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难明。。 司马陵道:“这是龙统国特许的”。通话中,不光讲述了此行的经过,更是将唐玄的神奇之处,详细描述,以至于让龙呈均重新找出所有关于唐玄的卷宗,反复看了好多遍,最后,才在唐玄的名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钱镇杰摇头:“龙统国,大的过五洲宪章?我不同意”。 唐君生虽然心中不爽,但却默念着加油,不想让唐玄参与这些神秘危险之事。 司马陵脸孔涨红,却无力反驳,胸前起伏间,白色胡须吹起老高,清矍的脸满是愤怒,双目喷火的盯着刘士杰、钱镇杰。 唐玄微笑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如此,我回罗夫后山便是,司马前辈,刘兄,钱兄,你们莫再争了”。 司马陵叹息着不说话了,刘士杰与钱镇杰心中升起愧疚感,随后又被自己的愧疚感吓了一跳。 坚持规矩,坚持五洲宪章,坚持维护五洲济的尊严,有啥好惭愧的呢? 半晌之后,神色颇为纠结的钱镇杰抱拳道:“唐玄先生,对不住了”。 唐玄微笑摇头,神情洒脱自然。 司马陵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龙笑梅打断。 龙笑梅道:“我还有事儿,叔叔那边会有人接替我,万星堆,就靠诸位了”。神色冷淡,不爽的目光,扫了一下刘士杰二人。 姜剑眉缓缓放开唐玄的手臂。千年的路,从新走过,无数的回忆,深埋心底。 姜剑眉淡淡道:“我。回。西。海。邑”。 短短五个字,却没人说什么。姜剑眉本姓乐,而随其母姓姜,但除唐玄外,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西擎洲、西剑乐笑星的唯一宝贝女儿,西海邑公主一样的存在。 只是与父亲关系不好,再加上不喜舞剑,只喜欢花拳绣腿,便一直浪荡在中洲武馆,却也成就斐然。 萧红颜道:“我也走”。姜剑眉的声音,惊醒了迷乱的萧红颜,她并没有说去哪,只是目光片刻不离唐玄的侧脸。 萧红颜元士等级不高,本无参与资格,只是这龙笑梅、姜剑眉的突然离去,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司马陵心中气苦,狠狠一拍桌子,大叫道:“还有谁”?话声飘荡,带着血丝的双眼,便瞪视着众人。老先生,怒了! 古有刘伶,一句酒缸中的还有谁,惊艳了万古;今有司马陵,万星堆前一句还有谁,怒气昭彰。 唐君生嘴角挂着笑,双眼望着帐篷顶,脑袋晃荡着。他本鼎士,当仁不让,侄子安全,他便心安。 裴先知目光望着唐玄,半晌轻声道:“唐玄先生,多谢救命之恩”。魔难过后,剑圣如今不光不自信,还有些怀疑人生。 唐玄不在,心中难安啊。万一再来一个张难过,李难过,皇浦难过,上官难过?怎么办?靠刘士杰、钱镇杰? 扯淡! 唐玄微笑示意,摆了摆手,没说话。 气氛凝重,他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到,做好。随意! 司马陵手颤抖,桌子也震动着,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既然如此,那边这样”,要在此地常驻久安,还需仰仗济洲的绿洲卫,若是这样,便只有委屈唐玄了。 司马陵最爱史学,更爱考古,忧国忧民。由此思想便岔了:自己喜欢的,别就觉得唐玄会喜欢。 他理所当然的这样想,也算是一种爱屋及乌。 高人的想法,有时候也会入了歧途,扭不过来。 最终的结果:司马陵依旧在此主持大局,唐君生、裴先知、刘士杰、钱镇杰留;唐玄、金断崖、火刑天、姜剑眉、萧红颜、龙笑梅,走。 反复犹豫过后,于凤清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唐君生,只是这种照顾,多少带着些不放心的意味。还好龙笑梅走了。 众人散去,帐篷外,刘士杰、钱镇杰却在交头接耳:“我们要不要去单独道个歉”? “唉,又没做错,算了”。 “也是,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这小子的”。 “这小子?不叫唐玄先生了”? “嘿嘿,被带偏了”。 “不过,这种人,谁会不喜欢?尤其是现在”。 “五洲宪章,真的就对么”? “也许,不过有了坚持,总是好的”。 “老大说的对,不过我还是去找唐玄先生说一说,要不,心里憋得慌”。 “呵呵,去”。 万星堆前,风起云涌,源源不绝的绿洲卫以及大批装备物资,破开风沙运送而至。 司马陵、刘士杰、钱镇杰就连唐君生都忙碌了起来,恨不得一点时间掰成两半用。 金断崖、火刑天走的很匆忙。五行宗数百人来此,只回去他们两个,但好在赤城灭法剑算是到手了。 沙犁上,金断崖拎着长约一尺,灰扑扑短剑,浓眉紧皱。 叮叮叮,敲了敲坚硬的剑身,咬牙用力捏了几下。硬是够硬了,就是这颜色与大小,怎么缩水这么多? 半晌之后,小心的将剑揣在怀里,金断崖长叹闭目:虽然如假包换,但能不能交差,还是两说。 “还有多久到驼铃古道”? “干爹,还要十几天,您安心休息,放心,有我”。 “呵呵”! 心事重重的金断崖、火刑天一刻不停,赶赴驼铃古道,穿过驼铃古道、驼铃古镇,他们便可快速的返回西极仓洲五行宗总部-五岳山。 快些,快些,再快些! 远处帐篷错落,就像沙漠中突兀出现的小镇。人影往来,嘈杂声音隐隐。 属于唐玄的又一次离别,在沙漠深处,万星堆边缘,远离人群处上演着。 有一堆零食,有三壶醇酒,有三个人席地而坐,还有那高天上,挥洒不尽的月色。 此地寂静,无笑语,也无悲伤。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彷佛轻微的鼓点,昭示着三人绝不平静的心跳。 三人恍惚间,又身处在木屋内,无尽的金剑花前,恬淡、温馨、恒远。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梦境,幻境,但姜剑眉却知道,那并不全是“幻”。 平静过后,更换完衣物,裤裆处斑驳的血痕,艳如桃花。 她以手探之,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并不全是梦!与老爹乐笑星激烈争执之后,一个人远走天涯的她,再苦、再难都没有溜下一滴泪,如今却是泪雨滂沱。 第一次,第一次,没了?没了! 她心底承认,对唐玄有着深厚的感情,更有刻骨的爱恋。但她这样的出身,任性归任性,她的婚姻即便在纪元时代,也并不自由、自主。 一面是爱恋,一面是婚约,何去?何从? 为了西海邑百万生灵,为了中洲未来么? 姜剑眉嘴角逐渐泛起笑意,自嘲之意甚浓,也笑的很苦! 萧红颜心中早有计议,神情远比姜剑眉宁静,虽在一口一口的喝着醇醇的百草酿,但心神却飘向了未来。 何时见父母?何时结婚?何时生娃娃? 竟然都有了设想! 弯月之下,唐玄胸口二月生光的五洲济,闪烁着幽光。 光板的时候,不好意思拿出来佩戴,如今却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展示出来了。 他唐玄,成了真正的卫士:蓝底盾形,二道银月。 虽然还没有职司,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从苍梧之誓的仓促但豪壮的誓言中,醒过神儿来,唐玄望着眼前二女如花娇艳,绝美的身姿,心中感慨万千。 恐怕,要负责了? 那是梦,是幻,到底要不要负责? 咋个办? 月升,月中,月行,月将落,远处的嘈杂渐渐止歇,铁人般的绿洲卫,终于开始休息了。 此地愈静。 但沉默终究是要被打破的,因为此地有三个有情之人。 最先开口的是姜剑眉。她抬头,大睁媚眼,目中含泪,表情决然。 只是她的话,却在唐玄、萧红颜的心中,激荡起巨浪。 第一百零三章 清歌传皓齿 姜剑眉心里极苦,极纠结。 女性解放嚷嚷了无数年,到最后还是解放不了。。 两边都是难以割舍:一面是父母之约,生灵之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面是此生挚爱,让她无法割舍,芳心尽许。 有人会说,有情人人终成眷属,爱就义无反顾的这类言语。但这是一种缺乏人生阅历的幼稚与苍白的表现。 真的亲身面对,便会察觉到其中万般无奈,万种难。 既然这样,便先尝试着从眼前,在此时,做个了断。 唉,尝试!正因为纠结,不确信,才会做出如此令她心如刀割的决定。 真的执着过后,便可放下?牵挂之后,便可了无牵挂么? 千年,千年啊!原来,心可以这么的痛! 思绪万千过后,姜剑眉坐直了身子,高耸起伏,摇曳生姿,夸张爆裂的身材,更加上肌肤如玉,脸如娇花,此时此刻,便是她此生最美的时候。 姜剑眉秀眉舒展,一双媚眼虽然深深看着唐玄的眼睛,但眼神却有些散乱:“下个月十五号,是我婚礼举行的日子,你来么”? 声音平静的她,彷佛没有了灵魂,就是一个躯壳,陈述着一个事实。 “啊”?唐玄愕然。 “和谁”?萧红颜放下酒杯,双手抱住唐玄的胳膊,媚眼圆睁,满是担心之意。 姜剑眉笑了,风情万种,她低着头,望着摆在地面的酒杯,轻声道:“和一个家世和我差不多,对我很好的男人,他叫管青书,人又帅,又老实,又有才华,还年轻,哪像你这个老头子,呵呵”。 姜剑眉说到老头子的时候,小手抓着唐玄的胳膊,死命的掐着,泪如雨下。 进而嚎啕大哭,趴伏在唐玄温暖的怀抱里,浑身颤抖的她,似在倾诉心底的哀伤。 管青书确如她说的那般优秀,对她更是言听计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那又如何?无爱啊。。 唐玄轻轻抚摸着姜剑眉秀发,目视前方,眼神空洞,神情暗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红颜心软了,或许只有女人才能明白女人颠倒黑白,天翻地覆的情绪变化以及心路历程。 轻轻拍着姜剑眉耸动的肩头,萧红颜轻声道:“我们一起回罗夫,别回什么西海邑了,在那里,你不会开心的”。 抽噎着,抽噎着,过了许久,许久,姜剑眉觉得自己彻底的空了。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抹去脸上的泪痕。 深深望了唐玄与萧红颜一眼,姜剑眉便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来。前面两个人的样貌,性格,甚至一切,她都太熟悉,太亲切,太揪心。 “不了,一切都是梦,梦醒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么?咳。咳。咳”。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泪珠又偷偷的滑落,沿着她如玉面颊,滴落在眼前,晶莹而苦涩。 每个字,都像钢针,刺在她本来坚强,如今柔软的不堪一击的心房。 萧红颜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姜剑眉宛如受惊一样,身躯用力,向后游移出一段距离,哽咽道:“别碰我,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呜呜呜”。 声嘶力竭但颇为压抑的哭声,游荡在三人的耳边。 哭声凄凄,残月也不忍看,不忍听,躲在了地平线的云后;哭声惨惨,一波又一波,伴随着心里不断涌起的悲,宣泄着。 萧红颜望着唐玄,目光有些无助,明了她意思的唐玄,目注着姜剑眉缓缓的摇了摇头,充满怜惜的目光,无声无息的冲淡周围浓浓的哀伤。 时间在这个时候,总是过的特别快,若是悲伤与哭泣能够让时间凝固,此刻永恒,姜剑眉毫不犹豫的会这样做。 能么?不能! 慢慢抬头,感受到唐玄目光,姜剑眉浑身一颤,背过身去:这种目光,太熟悉,太温暖,太让人沉醉和迷恋。 许久之后,姜剑眉的口中,发出婉转,如泣如诉的歌声,歌声渐大,传向远处。不多时,远处聚起了不少绿洲卫,向这边观望着,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虽然唐玄先生很讨厌,很让人嫉妒,但那也是唐玄先生啊,再说了,这里还有一个中洲为数不多的先天境高手-姜剑眉。 如今高手大早上的在唱歌,肯定有事儿,别没事儿过来找揍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狂沙无情百花残。 有缘相聚千年前, 相守爱意如丝,剪不断。 情浓浓, 爱纠缠, 可叹世间难两全。 真非真,幻非幻, 苦乐由心君相伴。 时光如流水,千年一弹指, 梦醒时,魂消、泪下、情断。 从此西海有我,心碎之处,寂寞声咽, 山长路远,此生已矣, 勿相见”。 歌声并不优美,节奏也因姜剑眉的抽噎而有些凌乱,但却幽怨深情满满,闻之让人心碎。 静默过后,姜剑眉慢慢站起身,背对着二人,半晌之后,轻声道:“山长路远,你们,保重”!随后,迈步向前,她只觉得脚下似乎踩着棉花般,浑身发软,四肢无力,浑身难受。 心里一个声音在狂喊:抱住我,留住我。另有一个反对的声音:别拦我,让我走。 激烈挣扎与对抗中,姜剑眉娇小玲珑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绿洲卫分开,恭敬让出的通道内。 “见过姜姑娘”,绿洲卫躬身,尊敬之意溢于言表。 萧红颜红润的嘴唇微张,就想叫住这个几乎战斗了一千年的情敌,心中万般不忍。 唐玄制止了她,只是摇了摇头。 说难受,他的心里最难受。 前有孔仙仙,接着是温笑,如今的姜剑眉与萧红颜,每次出门,总要出点事儿。。 “为什么不让我叫住她”?萧红颜被感染了哀伤,情绪有些低迷。离别,甩人和被甩,她都经历过,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 “叫住之后呢”?唐玄望着姜剑眉消失的背影,轻声道。 “一起回罗夫啊,一起嫁给你做老婆,满意了”?萧红颜赌气道,脸却红了。 唐玄一滞,半晌才说话,但并未接招,他道:“她心里很乱,让她静静,对于感情,别刻意的做任何事,顺着本心,才会真正的长久和暖心,还有,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要尊重”。 外力干涉,得逞于一时,后续只有惨痛的教训。 萧红颜回忆起了木屋岁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还有些不甘心,她道:“难道,那些过去,就可以轻轻放弃”? 唐玄微笑道:“什么过去”?只是他的笑太过悲凉。有时候,不干涉,不强求,换来的就是寂寞如水。 萧红颜道:“木屋,金剑花,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她的脸更红。 唐玄苦笑道:“那些是梦?是醒?是真?是幻”? 萧红颜眼神有些迷茫,但脸却越来越红,丰润的嘴唇被白玉般的牙齿咬出了痕迹,忽然,她抱住了唐玄,红唇微张,对准唐玄的嘴咬了下去。 “傻子,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做梦。。呜”。 虽有霸王硬上弓之嫌,但春色无边。 熟悉的感觉让唐玄心里有些迷茫,难道那一切,不是梦? “别,别,你别扯我衣服,那么多人看着呢”,唐玄拼命挣扎,又不能动用元气,好不容易挣脱了萧红颜的魔爪,双手护胸,喘息有些急促。 “哼”!眼睛滴水,雾气朦胧,红唇饱满如桃,高耸的酥胸半露,萧红颜不满的瞪了一眼唐玄,根本就没有看远处那掉了一地下巴的绿洲卫。 “看什么看?干活去”!刘士杰一声怒喝,众绿洲卫笑叫着,吹着善意的口哨,跑远了。 “嘿嘿,打扰了唐玄先生的雅兴,属下教导无方,您见谅,您继续”,钱镇杰嘿嘿笑着,有声音传出,但人却未现,狡猾的可以。 “现在,没人了”,萧红颜媚眼如丝,意犹未尽的贴了上来,浑身扭动间,雪白成片,诱惑无限。 “别,我们喝酒”。唐玄拎起酒壶,来回抵挡着。 欧阳难过算什么?来了兴致的女魔头,可怕千倍、万倍。 “什么时候娶我”? “啊”? “回去随我见见我爸妈可好”? “啊”? “你说,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呃”! “你好烦人”。。。。 苍生往逝,古今镜前。 李元真口中真言不断喷出,双手挥洒间,不断有长蛇般狂猛元气,注入到镜子里。 但往昔清如水,照彻天地古今的镜子,如今却是雾气蒙蒙,看不见一点真实景象。 “你这样下去,古今镜恐怕很快就要报废”,伏明月淡淡开口。 浑身上下,白的耀眼,白的纯净的她,依旧玲珑赤足,脚踏虚空,望着李元真渐渐失去了理智的行为,忍不住出声提醒。 “物尽其用,难道我不这么做,它就能永存”?李元真道,话虽如此说,但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古今镜的镜面上,隐约可见细细的裂纹。裂纹密布,裂纹处,发散出灰蒙蒙的雾气,它处在了崩毁的边缘。 伏明月道:“以你的修为,加上古今镜的神奇,恐怕,只有万星堆出世,才会无法感知”。 李元真道:“那又如何”? 伏明月笑道:“你不想得到”?笑容如明月,絶艳、绝美,如天仙。 李元真心中暗骂一声蠢女人,冷哼道:“万星堆有什么?除了镇压它的那把赤城灭法剑,对我们这样的存在毫无用处。“通天经”你我背不出来?我们要的不是通天,我们早已通天,就是他么的出不去这狗日的化外法圈,怕那个狗日的“孩子””。 伏明月有些惊讶的望着越说越怒的李元真,良久方道:“你的素质,越来越低了”。说完,转身回了明月楼。 李元真无语向天,只觉的胸中有团火:始地有万星,大宇存遗珠。万星虽无用,沧海遗珠以及它里面的东西,才重要啊。 良久,李元真吐出一口浊气,浊气带着一串火星,烧碎了经过的时空。 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他心中有火,需要发泄。 他要去揍一头,名字叫:仓五的龙! 狠狠的,稍微留一点情的揍,暴揍! 第一百零四章 苦闷穿云箭 “卧槽,天碎了么”? 彩云之南,位于中洲最南端,是中洲最美的城市,也是五洲内公认最宜居的城市,当然也是房价最最逆天的城市。 一个正摆着地摊,享受午后阳光,在躺椅上迷离,摇着蒲扇的小商士,蓦然坐起。 他大睁着双眼,望着眼前五十米左右的上空处,丢下蒲扇,双手在眼睛上死命的揉着,望着。 一块蓝色的天空碎片,从他眼前划过。 半晌之后,他拎起摊上的望远镜,对着天空来回扫描着,却再也毫无发现。 “小五子,咋了?大白天,也偷窥啊?要看,晚上姐姐脱光了给你看个够,何必拿着个破镜子,瞄来瞄去”?一个腰肢摇曳,一对大胸脯,大小、弧度惊人,颤颤巍巍,鼓胀欲破衣而出的三十许少妇,从他摊前经过,停住脚步之后,摆了个挺胸抬头的诱人姿势,声音隐隐透着撩意。 望远镜向上变成了平视,眼前无法形容的景象,让小五子不住的吞咽着唾液,目有奇光,连闪。 暗骂了一声骚婆娘之后大声道:“得知馒头姐此刻路过,小五子情不自禁,特备望妞利器,童叟无欺,望男亦可,售价:三十五,馒头姐,来一个”? 说归说,他的双眼却时刻不离目镜,黏住了一样。而物镜中,有微微晃动的硕大勾魂巨峰。 纽扣间隙,因高耸而露出的寸寸雪白,都被无限放大,更可见到白嫩中,柔柔细细的汗毛,真要命。 “呸,姐姐你也调戏”,馒头姐啐了一口,浑身扭了扭,扭出一阵香风。 “你要想的话,今晚三更,姐姐开门等你~~~~~~你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姿势,都随你~~~~~”,两个你字拉的老长,馒头姐转身,扭着水蛇腰走了。 “大,真大;白,真白;香,勾魂儿啊”!小五子鼻血长流,魂不守舍了半晌,才从百宝摊上,拿起个盆,去隔壁商铺接了点凉水。 头浸在冷水中,分外的舒服,而身上被馒头姐勾起的强烈的邪火,逐渐消退。 半晌之后,他口中喷出水雾,脑袋摇晃着,晃出飞散的水珠。 小五子愣愣的望着眼前盆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似乎在为自己打气:“馒头姐虽诱人,但可惜是个元士,元士太苦,养着累,不能图一时舒服,误了一生啊??还是商铺老板的闺女小玲子,才是良配。好歹也是商者家族。话说小玲子小是小了点,但年轻,长腿,有弹性啊”。。 小五子胡乱琢磨着,神思狂舞,鼻血又流了出来,还有口水,入魔甚深。 彷佛此时的他,成了故事里的主角。 道具很简单,一张奇大无比,舒适冠于世间的床,摆在蓝天绿草之间。而那配角不光有小玲子,更有馒头姐还有不少他在街头练摊时,偷瞄过的性感女人。 至于那片蔚蓝的天空碎片飞过,是幻觉?肯定是幻觉! 唐玄与萧红颜,坐着穿云箭,穿过北漠济洲,见证了沙漠中波澜壮阔的景色;飞越中洲无尽的山川河流,见证了中洲的辽阔。 如今更是从彩云之南的上空划过,这里温暖如春,这里行人如织,这里宁静祥和,这里彷佛世外桃源一样,只有青山绿水,有礼邻人,而无喜怒哀乐。 载着两个人的穿云箭,虽然轻松,但不耐久飞。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如今离罗夫只有数百公里,不算远了。 “嘎”~~彩云之南的野外,穿云箭望着拎着大包小包的萧红颜,瞪起了狭长的双目,有些崩溃的鸣叫着。 唐玄苦笑着望着萧红颜道:“你真,真有钱”。声音很无力,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 但随性的性格一旦遇到有关于萧红颜的事儿,便会扭曲,进而妥协。 萧红颜走一路,买一路,三玄指环空间放满了不说,如今这穿云箭的翅膀和脖子,也都挂满了啊,还买? 萧红颜嫣然一笑,并没说话,将手上的东西挂在肥雁的脖子上。 穿云箭的脖子一沉,发出嘎嘎嘎嘎~~~哀叫,一屁股坐到地上,表示罢工了。 “乖,好好帮姐姐驮着东西,否则烤了你,吃肉”,说着,抚摸着肥雁修长脖颈的她,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只烤兔,递给就要不依的肥雁。 “嘎?嘎”!穿云箭又充满活力了。 表象是这样,它内心的郁闷只有它自己才能体会:欲哭无泪,欲叫无门,欲诉无处。 唐玄总是懂装不懂,疯女人总是不懂装懂。 “嘎”完之后的痛苦,谁人知?吃,想再多,也得驮着,“嘎”! 虽然对萧红颜的消费观念不敢苟同,但唐玄并没有说什么,别说还不是一家人,就算是一家人,能管么?好,就算可以提意见,但以唐玄随性的性子,也不会说什么,这是尊重。 不过他心里升起一丝茫然,搞不清楚木屋里,那个容易满足的萧红颜与此时有些贪婪的萧红颜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呶,你的”,萧红颜笑着依偎在唐玄的身边,将一只更大的兔子,递给了他。 “你不吃”?唐玄拿着兔子的手,有些僵硬。 萧红颜笑道:“我减肥,只吃这个”。晃了晃手中不知名的小瓶子,她拿出几个药丸,吞了下去。然后满足的闭上美眸,打了个饱嗝。 吃,吃饱了?这真的不是木屋内的萧红颜了。木屋内,她的吃相有多难看,唐玄可是亲眼目睹,如今变化太大,令人难以置信。 吃过之后,又小憩了片刻,穿云箭便吃力的拔地而起,巨大的羽翅划破长空,歪歪斜斜的向罗夫飞去。再拼一会儿:不能再陪着这个疯女人四处溜达了。 假装被心疼! 一直做苦力! 总是被威胁! 这样的日子,没爱了!越早结束越好。 肥雁不傻。 老桃树下,会仙亭内,一把七弦琴摆在石桌上。 琴旁的茶壶微烫,壶嘴清新的蒸汽,丝丝缕缕的冒出,茶杯满的,茶水清彻碧绿,茶香四溢。 庄广陵一身宽敞白衣,站在石桌旁,望着空空的天际,遥远的北方。 右手拇指如钩,飞舞跳动着扣在其他四指的关节处,口中飞快的说着一些意味难名的话。 蓦然间,他的眼神一亮;转瞬后,他的眼神一暗,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最后闭目调息,胸膛起伏加剧,喘息声急促。 再次睁目,他小心的收起那张七弦琴,一路奔跑着下了飞来峰。 狂奔来到峰下,庄广陵并未回自己暂居的花满楼,而是跑到耆老阁,将七弦琴放在那张有着不少故事的明镜台前,又找了块布盖好。 他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心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来了,回是快回来了,只是这。。。会有些麻烦”。 皱眉沉思,喃喃自语的庄广陵,缓步走出了耆老阁,回身关好房门。 不多时,他又上了飞来峰,皱着眉,喝着茶。 又过了一会儿,似有不甘的庄广陵冷哼一声,大袖飘摆,豁然站起。 长吸一口气,面对北方,双手如刚才,手指轻快的飞舞着,扣动着。 “唉,无解!怎么有关于这小子的事儿,这么难算?这么麻烦”? 良久之后,他又笑了,笑得很淡然,很洒脱,又似乎是在自我安慰:“不愧是玄脉传人,不愧是天道生机,不愧是我庄广陵,选中的人。不过不关我事,不操心了”。 大笑着,庄广陵回到了花满楼,呼呼大睡。 这一夜,罗夫寂静无比,既无悠扬琴音,亦无鸟语。 彷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一样,令人不安。 万星堆前,暖阳初升。 裴先知,不光换了身新衣服,还净面、沐浴,甚至刮了胡子。 他脚踏沙地,仪态从容,目视前方,浑身狂猛的元气激荡着。 仔细看,他的腰畔,竟插着两个剑鞘。碧绿的剑鞘与剑把裹着的红绳,相映成趣。 “是什么让这个先前还怀疑人生、生无可恋的剑圣,重拾信心,走上人生巅峰?他站在那里,是要耍剑么?对不起,是练剑”。 周围围着看热闹的绿洲卫,虽然都一身疲惫,但无不表情兴奋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 裴先知调息蓄势完毕,双手交叉,缓缓拔剑。 一声低喝,没有万千花哨的幻影,没有脚踏长空,渐次而进的身形,双剑微抖间,空气中便传来轻微的爆鸣。 左手长空醉舞五千五,右手长空醉舞五千五,合起来便是一万多剑,瞬间刺在自己眼前的空出。 空气发出一声爆鸣,万千集于一点,而一点锐风破空,射进沙地,然后炸响。 百丈的沙浪涌起,无数沙粒,每一粒,都被锋锐的剑气戳出一个小孔。 长空醉舞剑式比之先前赤城之下,花哨不如,但力量集中,元气凝结,威力强上十倍不止。 裴先知一声长笑,双手剑舞更急,平地只见无数密集剑影,狂沙翻卷,细密的沙粒无法落地,沙浪越涌越高。转眼覆盖数十丈方圆,变得鸦雀无声的绿洲卫不断退后。 裴先知蓦然弃剑,双手双脚,同时发出锋锐的剑气,霎那间,又是长空醉舞五千五,不过这次是乘以四。 狂沙蔽天,声势惊人,但细微处,被卷起的无数沙粒,都无幸免,被反复摧残着。 剑式止歇,平地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先前沙浪尽碎,随微风飘远,再也无法回到原处。 裴先知风姿如神的站在坑边,目注着南方,眼神有些飘忽。 “好,好剑法”。。 “剑圣、剑圣。。。。。”。。。绿洲卫鼓荡着,叫好声此起彼伏,手掌拍红,还在继续拍着。 刘士杰与钱镇杰对望骇然,大多数绿洲卫看的是热闹,他们却是遍体冰凉,这还是人么? “楚君侯,金断崖,可敢一战”?裴先知仰首向天,说不出萧索与自信。 “何为剑?剑,无处不在。简与繁都是道,既然繁,那双手岂不是比单手好?手脚并用岂非更好?若周身都可醉舞,那么就算刺破长空,又有何难?唉!唐玄先生,恩同再造,多谢了”!裴先知双剑入鞘,面向南方,神态恭敬,思绪万千,然后一揖到地,久久没有直起身子。 绿洲卫们惊讶了:“又是唐玄先生?哎呀!!我去!!!” 更大的喧哗声,四处飘荡着,附近彻底炸了锅。 喧哗声惊动了帐篷内的于凤清,而此时的她正抽抽噎噎的有些难过。 唐君生满身疲惫,轻声拍着妻子的后背,柔声道:“好了,莫在哭了。等唐玄与萧丫头结婚,我们便回去可好”? 于凤清转悲为喜,破涕为笑。 漫天的云彩,也因为唐玄这两个字,散了。 第一百零五章 飞来雷动破(一) 风季,长风由南向北,横摧五洲。 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轻云淡,暖阳高照。 上午九点半,飞来峰会仙亭旁,老桃树懒洋洋的摇晃着枝叶,星星点点的蓓蕾,躲在碧绿的桃叶之后,偷偷的生长。 老树不光见绿,老树又将开花。 庄广陵负手而立,面向北方,目光望着天空,嘴角挂着意味难名的微笑。 虽然他三十七岁的年纪时常挂在嘴边,但很难想象,如此年轻的他,怎会有如此沧桑悠远的眼神。 那是历尽世情之后的淡然,更是有了深厚人生阅历之后的洒脱。面容清俊,白衣长袍,伫立风中,乌黑的长发,轻轻的向身后摆动着,如临风玉树,望天之仙,不属人间。 “嘎~~~”,天际一声熟悉的雁鸣。 “嘎~~~~~”,声音更近了。 庄广陵目极之处,只能看见蓝天,白云,看不到叫声的来源。即便其双目缭绕着逍遥气以增目力,还是无法看到什么异常。 庄广陵摇头苦笑,索性坐在椅子上,喝着闷茶。 他不是北岳恒山君莫远,喜哀歌,嗜烈酒;更不是整天抱着个酒坛子,不理外面世界的杜永。 他一向认为,酒是杯中壮士,茶是杯中君子。 他的酒量虽然不错,但大多数时候,杯中只有茶,各种茶,因为茶与他意趣相投。 清茶,浓茶;绿茶,红茶;甘美,苦涩均能入口。茶香入体,乐而忘忧。 “庄兄,好雅兴”,唐玄清朗的声音,由远而近,离地尚有七八米,他便拉着萧红颜轻掠而下。 穿云箭胸脯起伏,双眼泛白,汗水打湿了羽毛,挣命一样忽闪着翅膀,实在是撑不住了。 庄广陵轻轻放下茶杯,起身道:“恭喜玄兄,救人成功,得遇佳人”。微笑着,庄广陵起身相迎,走出了会仙亭。 “嘎~~”,雁鸣短促,显得中气不足,声音透着疲惫,还有一丝解脱意,瞬间便一身轻松的没了影子。飞行中的它下了决心,只要疯女人在罗夫,它是无论如何都不露面了。 仰首望天的庄广陵瞳孔收缩着,唐玄的身影尚未看见,但天上却下起了雨,无数大大小小,形状各异,颜色各异的包装袋,礼品盒等等,等等,铺天盖地,驾着微风,砸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被劈头盖脸猛砸一通的他不光忘了闪躲,还忘了运动元气护头,甚至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千算万算,没算到眼前这一幕,这是闹哪出? 东西轻重不一,但架不住密密麻麻,庄广陵的额头还是红肿了起来,白里透红的清矍面容,有了不小的瑕疵。 半晌,雨停。庄广陵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发现会仙亭已没了下脚的地方。脖子上有点重,无奈摇头之下,扯下凑巧挂在脖子上的礼品袋胡乱丢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女声,在叫骂着,虽然饱含怒火,但却柔媚好听。 “死穿云箭,你这么扔老娘的东西,摔坏了,我非烤了你不可”,萧红颜睁目大叫,但转眼看去,哪还有肥雁的影子。 唐玄与萧红颜轻轻将落,对于武道先天境来说,窜高就低,高处跃下,并不困难,难就难在躲避那些肥雁含怒抖落下来的各种东西,所以,并不轻松。 “见过庄兄,我是萧红颜,呃,唐玄的未婚妻”,萧红颜抱着唐玄的胳膊,轻声道,虽然余怒未息,望着一地的狼藉有些心疼,但还是表现的彬彬有礼。 庄广陵咧嘴,潇洒的心有些崩溃,脑袋不光肿了,还有些晕。 “我是无辜的”,庄广陵道。这是隐见未来之后,毫无办法之下,给自己准备的台词,只是用的比较早而已。 唐玄与萧红颜对视一眼,不由大笑起来。 回过神儿来的庄广陵表情复杂,跟着笑了两声,心里却是嘀咕道:“死小子,看你还能笑多久,嘿嘿”。 “我回来了”,轻抚着老桃树的枝干,唐玄目光凝注,充满着感情。庄广陵性子恬淡,不喜热闹,与萧红颜也不熟悉,随便哈拉几句恭喜之类的话,便回花满楼疗伤了。 在唐玄有意的提醒下,伤者还带了十分之一的东西,送到了茅屋,以至于心灵有些受创。 “这就是你常说的那颗老桃树?可真高啊”,萧红颜抚摸着老桃树碧绿光滑的树干,然后退后几步向上望去,感慨道。 木屋内,金剑花海前,那一千年。 该说的不光说尽,而且是翻来覆去的说了无数遍。以至于彼此诉说的生活、景物都深印在三人的心底。如今真实看见,不由得都有些唏嘘,梦醒之后,缺了一人,却看见了真真实实的老桃树。 自由真好,所有的一切在眼前,都变得立体。 唐玄点头。然后默默的捡起地上的东西,一趟一趟的往茅屋运着,还好他有三玄指环,倒腾的倒是不慢。 将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唐有德之后,唐玄便带着萧红颜转遍罗夫后山。 山青、水秀,阳光暖照。 清溪边,一个浅浅的水坑处:“这就是你小时候差点淹死的水坑”? 飞云顶上,一块突出于地面的岩石处:“八岁的时候,在这摔掉了两颗门牙”? 青霞谷,一处隐秘的山洞口处:“十岁,偷了正洗澡的种花老道的衣服,躲在这里三天三夜,最后饿的不行,却迷路了”? 一路上,萧红颜就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呼唤着,跳跃着,手舞足蹈,不时的指指点点。唐玄有种被扒光了蹂躏的感觉。。没有秘密可言,更勾起了回忆,但回忆满是温馨,使得他嘴角微笑不断。 罗夫四百峰,缥缈云雾中。 越峰,玉鹅峰,飞来峰;青霞谷,红沙谷,朝元谷;清溪,洗尘泉,药仙潭;青蒿园,药园,木屋间,再加上数不尽的幽深洞府,成就了仙风道骨的洞天。 这一切的山明水秀,飞瀑流泉中,不光承载着自然的奇美、静默,还浸染着唐玄往昔快乐,只是这快乐,好短暂。 还没来得及仔细体味,便已结束。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仔细打扫过飞来石之后,二人又上飞来峰。 飞来峰,突兀而立,在残阳,晚霞下显得那么的孤独。 他们依偎着,望着残阳如血,听着鸟鸣山幽,似乎又回到了那栋简朴的木屋前。 该说的,已经说了一千年。此刻寂静,来到真实世界不少天了,该发泄的情绪,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默默的温馨。 此时无需讲,心自有灵犀。 曼扎龙岩寺内,孔希言坐在孔仙仙房内床前的椅子上。 室内温度很高,硕大的铜盆内,红而发亮的炭火,发出温暖的热度,足以抵消外面狂风、暴雪带来的寒气。 孔老爷子似乎心情不佳,直愣愣的望着床上的孔仙仙。 孔仙仙没带面纱,脸上满是紫黑的斑驳。她姿势慵懒的靠在厚厚的垫子上,面带微笑,玉手纤纤,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目光凝视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充满爱意。 “爷爷,他又踢我了,一定是个男孩儿,跟他爹一样,果断、有力”,孔仙仙声音懒散,就像一个即将临产的小孕妇一样。容颜虽然不堪入目,但却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果断?还有力? 孔希言面颊有些扭曲,倒吸了一口热气,然后吐出,胡子吹起了老高。 慢慢起身,孔希言走进了些,仔细的看着孙女夸张的肚皮。 满打满算,从离开罗夫山到现在也就二个多月,怎么这肚子,就像有了七八个月那么大? 有了疑惑,孔希言不由得踌躇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儿。孙女已经这样了,再说其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但孩子的爹到底是谁,总要搞清楚?将来总要认祖归宗,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那也心太大了,不符合圣人遗训。 “仙仙,你这肚子,咋这么大了”?孔希言憋了许久,决定慢慢道来。 “是呀,怎么了爷爷”?孔仙仙有些疑惑。 孔希言揪着胡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孙女的知识储备,还是有些单薄啊! 孔老爷子咬了咬了,暗下决心,手上的那缕胡子,应声而落,增加了他不少的信心:“仙仙,这孩子是唐玄的”? 一定是是,千万别否,就那小子还看着顺眼。要是安家那小畜生作的孽,我这,这可怎么活啊!! 孔仙仙的目光离开了肚皮,诧异的望着孔希言轻声道:“当然,不是他的还是谁的?人家,那可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想起那一夜的疯狂,迷乱,孔仙仙脸红之后,便清泪低落。即便有了小的,这大的,也是忘不了。不光忘不了,还相思日重。 时间虽能冲淡一切,却无法泯灭真爱。能被时间冲淡的,那还叫爱么?或许只能叫一时冲动,又有新欢。 “这,这,好了,好了,你好好休息。呃对了,再过些时候,便是圣门集会的日子,你随爷爷一起”!孔希言叹息着转身,孙女的话,他的确信无疑的。 只是这个反常态的肚子,还需要回去研究研究。听说过怀胎三年的,可没听说过怀胎两个月就要临产的。 这可不是早产,瞅那肚子的规模,明明就是发育良好嘛。 这是咋回事儿? “我,就不去了,我要养胎”,孔仙仙轻声道,陷入到回忆中,无法自拔。时而微笑,时而落泪。 只是无论笑与泪,都有浓浓爱意泛滥。 孔希言脚步一个趔趄,单手扶住门框,无奈道:“好。。你。养。胎。。我去让人再送些雪参汤来,记得趁热喝”。 回屋之后,孔老爷子一头扎进书堆里:家庭医生、健与美、妈咪宝贝、婚姻与家庭、都市主妇、大众医学、健康之友。。。。。。 屋内灯火通明,亮了一夜。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有些憔悴的他不由得顶着黑眼圈喃喃道:“世界,真奇妙”!! 第一百零六章 飞来雷动破(二) 万星堆前,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唐君生,却无心休息,望着眼前小乞丐一样,抱头痛哭的唐无伤以及蔡姚,非常心疼。 “这两个孩子,怎么搞成这样子”,于凤清边唠叨,边帮着二人拍打着身上的沙尘。“君生,还愣着干嘛,去打盆水来,拿两条干净的毛巾”。 “哎”,唐君生答应一声,揉着腰,起身打水去了。万星堆的考察并不顺利,六合塔所谓的洗去尘心不过是无数不知名的光线在众人身上戳来戳去,还算好过。 那八荒阁,八荒阁,什么玩意儿么?无数壁画,展示出来的东西,从生产生活,到文字战争包罗万象。有他和司马陵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还好五洲如今的数据库足够完善,一点一点的梳理着,整理出来的知识量浩大无比。任何单一文化属性的壁画,都有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幅,眼花缭乱之下,方知何谓人力有穷时。 万星堆的考察工作,如今已被正式命名为:万星文明发掘。还有一个不便公之于众的隐性称呼便是:神之文明再现工程。 在这个没有追求与信仰的年代;在这个除了自己,没什么靠的住的年代,神也成了不能讲,不可说的名词。 但如今,眼前的万星堆,却真的是神迹,有着高等神秘文明,与生俱来的那种诱惑力。既然是神迹,那么不大的空间内,亿万幅壁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洗了脸,换了衣服,蔡姚黑色面貌再现,如今的黑,却有些俊俏。 蔡姚咧嘴道:“叔叔,阿姨,能不能给口吃的,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的眼睛红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 唐君生与于凤清对望一眼,心里叹息着。两个孩子能从中洲,跑到济洲,更是从广大的沙漠南头,跑到了北头,能活着,就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儿,一路艰辛,可想而知。 狼吞虎咽,手抓脚颤,二人吃的虽然香甜,但吃相惨不忍睹。 “嘛的,草!总算吃饱了,唐玄呢”?蔡姚打着饱嗝,拍着桌子。唐君生二人没事,说明这里事儿解决了,但本该在这里的唐玄,怎么没在这? 吃饱了,她这才有了疑惑询问的精力。 于凤清勉强笑了笑,蔡姚说话可比当初在她家的时候,狂放的多了,以至于让颇为知性的她有些不适应。 她与唐君生对望一眼之后便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 蔡姚剑眉倒竖,漆黑的双瞳闪烁着雷光,眼中有愤怒也有痛苦。 “阿姨,你是说唐玄那小子,完事儿之后,带着媳妇儿,骑着鸟,悠哉游哉的回罗夫了”?蔡姚压了压火,大声问道。 其实这也不怪唐玄没等她们。 当初罗夫后山,唐无伤讲完经过之后,唐玄片刻没停,直接召唤肥雁便飞向赤城之城,他并不知道蔡姚二人随之而来,所以也就不存在在此等候这回事儿。 唐君生笑了笑道:“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中间经过也是挺曲折的 ”。 唐君生眼睛转动着,绞尽脑汁的又把事情从新讲了一遍,尽量淡化唐玄的轻松写意,强化如何的辛劳疲惫。只是一向不善撒谎的他,话语间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是难免的了。 蔡姚猛的转身,咬牙道:“还是唐玄那小子,完事儿之后,带着媳妇儿,骑着鸟,悠哉游哉的回罗夫了”。 唐君生愕然,不由得有赞赏之色流露:她倒是挺善于归纳、总结,变得聪明了嘛! 蔡姚迈步向帐蓬门走去,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脚下,到了出口处,脚步顿住轻声道:“草,老娘,饶不了这小子”! 唐无伤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拉住蔡姚的胳膊小声道:“你干嘛去”? 蔡姚道:“回罗夫,揍丫的”! 老娘、老子,这两个专有名词,其实通用,无分男女。撒娇、撒泼、耍贱、放刁;心情好,心情差;兴奋,失落;得意、失意均可使用。 与“草”字一样,包含万物,可表达一切。 如今,数词共出,可见蔡姚的心情多么的恶劣。 挣开唐无伤的拉扯,蔡姚一头钻了出去,大步向前。 唐君生夫妇愕然,说走就走啊?啥准备没有,要饭回去么?就算你想要饭,可茫茫大漠,去哪要? 停下脚步想了想,蔡姚又扭回头,扒着帐蓬门,捏着小拳头,忍着泪大声道:“他媳妇儿是哪个”? 唐君生下意识道:“萧红颜”。 “她配不上唐玄”! 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蔡姚怒极,再次转身,狂奔向前,不多时便来到帐篷之间的空地处,仰天长啸:“我好生气啊”!她七窍四肢,喷出无数雷光,轰鸣声大作。 雷光扫荡四周,无数沙粒被激的四散。 萧红颜无疑是她所不喜的女人,自己纠结、踌躇是自己的事,她还没下手,被那个狐媚女人摘了桃子,这让她如何不怒。 唐玄啊唐玄,你也太没追求了。 唐无伤与蔡姚一路艰难行来,颇有些姐妹同心的觉悟。 二人出发之后,开始还好。后来唐无伤便发现自己认路的本事,也处在马马虎虎的水平。 好不容易来到驼铃古道,租了一辆沙犁,一头扎进大漠。走着走着,吃喝没了。 再走着走着,沙犁坏了。 多草蛋的经历,若非两人都是武者;若非还有信念坚持;若非相互扶持,互相打气,恐怕早就埋骨大漠了。 经历简单,却磨难重重,险象环生,惨烈异常。 有些担心蔡姚的唐无伤,对唐君生夫妇歉意的笑了笑,扭头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唐君生夫妇,也追了出去,边追边喊:“就算急着回去,也得准备好吃喝用品,交通工具啊,孩子莫急,我马上就安排,你可千万别瞎跑啊”。 这要跑丢了,天地苍茫,荒芜广袤,可哪找去? 唐无伤那可是至亲,蔡姚也招人喜欢,都不能出事,这两口子神色焦急,紧随其后,声音传出老远。 北海,静观天下,黑着。 难得晚上十二点前,出现如此情形。 静观天下前方是个大湖,而后方精致错落,寂静而古意盎然的砖石结构的大小楼房,掩映在假山,绿树之中。 其中有一座小楼,便是龙呈均日常起居的地方。 杨天祥拎着那条重达百斤以上的熟铜蟠龙大棍,绕着小楼移动着脚步,时而看天,时而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见过张真人”,来到小楼前面,杨天祥右手握棍,左手抱拳,对着一个盘膝坐在假山旁,正在静坐的老道,小声恭敬道。 “无量天尊,杨施主多礼了”,老道单掌打了个稽首,复又闭目。 杨天祥神态恭敬道:“辛苦张真人,来此卫护,我代中洲亿万生灵,谢过了”。 张真人并未睁目,微笑道:“龙统国于五洲之重,重于泰山。魔踪既现,理应有所防备。在贫道来说责无旁贷,只是力有未逮,时觉如山之重在肩,颇觉惶惶,如履薄冰啊”。 杨天祥笑道:“张真人乃清虚一脉中流砥柱,坐镇武当金顶紫霄宫数十年,一身道法神通,深不可测,乃吾辈楷模,若张真人都觉得有些惶惶,晚辈末学,便更加不堪了”。 原来老道便是武当金顶紫霄宫的天虚真人张自然。 身材瘦小,面目慈然,一身青色略显陈旧的道袍,毫不起眼的样子,谁能想到他便是张自然?而张自然此刻又在北海龙呈均的居所前? 杨天祥施礼过后,便移动脚步,绕着小楼向前巡视而去。 小楼后面,有些幽暗,幽暗中又有三点光亮,如星星般,一大两小。大者如光头,小者冒出绿芒,如狼眼。 杨天祥知道,那三点光亮,真的就是光头与一头狼的双眼。 光头属于大天山龙岩寺的住持雍涛仁波切,狼眼属于那头天上上称王称霸的独角狼王。 如今它们,竟也在此于深夜守护着这栋小楼。 杨天祥顿住脚步,并未上前打扰。 如今天下五洲语通行,语言上没有障碍,而且雍涛老喇嘛也是一个相当和善的喇嘛。只是那头独角狼王彷佛更年期一样,暴躁异常,难以接近。 想了想,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反正防护圈子阵容强大,也无异常,汇报。 杨天祥捏着通话器小声道:“周总令,一切正常”。 总令周正的声音传来,浑厚而威严:“杨棍王辛苦了,叮嘱外围的兄弟,时刻不可松懈”。 “是”。 周正不光是中洲的卫士长,更是中洲为数不多的武装力量的总司令人,位高权重,但也颇为劳心。 如今已是后半夜,杨天祥抖起精神,又巡视了外围。 训练有素,身手矫健的雾城卫、首府卫纵横交错,将诺大北海护卫的水泄不通。 明哨暗卡,层层叠叠,气象森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自从万星堆那边,有关于魔手欧阳难过的消息传到北海之后,萧北寞牵头,周正带队,北海、静观天下、以及那些小楼的卫护人手,增加了数十倍不止。 还请来了张自然、雍涛以及独角狼王三个重量级嘉宾。 谁能想到风雨飘摇,与自然挣命的五洲之内,竟还有魔这种生物存在?它们还吃人? 手握大棍,杨天祥如雕塑一般站立在小楼的左侧,眼神悠远,望着天上的月落、星稀,晨曦初露。 又是新的一天,元士依旧在疲惫中挣扎;卫士依旧在四海绝地血拼;商士依旧汇通天下,这一天,与以往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在无风无浪、平静度过!! 第一百零七章 飞来雷动破(三) 驼铃古镇,地处北漠济洲与中洲交界,与北漠七杰之一沈明杰镇守的宝玉绿洲距离不远,和七氏族之一卫氏所在地-卫领,也不过沙犁全速数个小时的路程。 所不同的是,宝玉是一座绿洲;而卫领却是一座城寨,四四方方,四门通向八方。而城寨中间空处,养了数万匹战马,这是卫氏一贯的传统,崇尚马背上的生活。 时常可见,在卫氏族长卫龙骑的率领下,卫氏骑士挥舞长刀,万马奔腾,冲向沙漠深处的场景。中洲的武器管制虽然严苛,但辽阔的北地沙漠中,却是宽松、奔放了许多。 如今沈明杰与卫龙骑正站在紧急建成,已初见规模的“驼铃机场”的指挥所门前,与唐无伤交谈着。 驼铃机场,全封闭且有专门用途。 它毗邻驼铃古镇,周围是高高的防风墙,外围是策马扬刀的卫氏骑士往来巡视着。里面直升机、运输机、通讯机、中型无人机、空中补给、后勤运输机数十架,或在专属停机坪,或在跑道前,阵列整齐。 不时就来自各方的运输车辆,经过严格的检查之后,驶进驼铃机场的大门。 隶属宝玉绿洲的绿洲卫,来回忙碌着。安检,质检,登记,清点,装箱,卸货,装货上机,余货入库等等,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一架架满载着从北地常平仓调拨而来的物资的运输机,冲天而起,执行万星堆考察项目的空投任务,然后返航。 空中加油机,通讯预警机随之飞起。往来航程遥远,没有空中补给,那运输机与飞行员无疑是肉包子打狗。 一名绿洲卫快步出了指挥所的门,来到沈明杰的身旁,耳语了几句,沈明杰点点头,挥了挥手。 这名年轻的绿洲卫偷望了一身火红的唐无伤一眼,红着脸跑了。 沈明杰,白衣、白面无须,中等身材,气度过人,眼神柔和,喜欢负手而立。 他笑着道:“唐姑娘,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登机”。 唐无伤神色有些焦虑,一路上蔡姚阴沉着脸,咬着牙,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但无论如何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唐无伤闻言,勉强抱拳笑道:“如此多谢沈柱洲,多谢卫族长”。 卫龙骑黑脸,墨髯,身躯高大、粗壮,神态威猛,腰挂长刀。 只不过他的黑与蔡姚比较起来,显得不怎么纯粹,不怎么漂亮。以至于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放在蔡姚的身上。 越看越觉得自己家那几个小子、姑娘有碍观瞻,而眼前之人,很是顺眼。人家这是啥基因,怎么黑的如此清新脱俗呢! “哼,黑老头,再看,把你切碎了喂马”!蔡姚狠狠的剜了卫龙骑一眼,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蔡姚”,唐无伤一边拉着她的衣襟,一边对着卫龙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卫龙骑的目光纯粹而单纯,只有欣赏之意,没有其他,这些唐无伤看在眼里。 于是她有些尴尬的对卫龙骑笑道:“蔡姚是个姑娘家,面皮有些薄。卫族长不要介意”。 卫龙骑眼睛更亮:“敢问蔡姚姑娘,可有婚配,我家犬子虽然不成器,但姑娘可以接触、接触,任挑任选,若肯下嫁,那卫氏一脉,当视姑娘:如珠如宝”。 蔡姚闻言,火气更大,浑身雷光爆涌,一缕温柔的电光,弹开唐无伤的小手儿,冰冷狂暴的目光望着卫龙骑:“老头,找死”。 沈明杰内心崩溃,不知道卫龙骑怎么就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黑姑娘起了招儿媳妇的心思,偏偏对方脾气火爆的紧,一言不合,这就要开打。 唐无伤急得直跺脚,焦急道:“蔡姚、唐玄。。。”。 唐玄两个字,立竿见影,蔡姚立刻双眼有些通红,目光空洞,雷光消散,愣愣的发呆。至于对卫龙骑的不爽,立刻抛去九霄。 “好手段”,卫龙骑的目光更亮,激赏之色更浓。 “咳咳咳,唐姑娘,蔡,蔡姑娘。。这边请”,沈明杰侧身,将卫龙骑挡在身后。 唐无伤拉着蔡姚,疾步向前行去。 十五分钟之后,一架五洲鹰直升机缓缓升空,一个回旋便笔直的向罗夫飞去。 望着升空的五洲鹰,卫龙骑不甚唏嘘:“那个唐玄,什么来头”? 沈明杰顿了顿,神色复杂,半晌才缓缓道:“生于罗夫,长于罗夫。第一次出世,孔家坳击杀水流萤;竹林内一剑败龙笑梅、陈慕;再次出山,灭欧阳难过等三魔。二月武卫”。 “赤城内,蹂躏金断崖,裴先知,龙笑梅,姜剑眉等人的欧阳难过,是他杀的”?卫龙骑淡淡表情变成震惊之色。 沈明杰唏嘘着点头。 卫龙骑低声道:“惹不起,惹不起,跟他比起来,我那几个犬子,就是真的犬子,都有些过誉了。。”轻抚着自己五洲济上闪光的小鼎,卫龙骑神色复杂,也有些自傲。 唐玄再厉害,不过是二月武卫,而我卫龙骑,可是实实在在的鼎士。 五洲鹰远去,日益增多的物资调配,转运,仓储,账目都让二人忙的不可开交。小插曲既然已经完结,那便开工。 万星堆的发掘考察,成了中洲,济洲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关乎未来,不容懈怠。 罗夫后山,庄广陵发着呆,唐玄也发着呆,只有萧红颜最为的快活。 当然,三人所处场景并不相同。 耆老阁前,庄广陵望着天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长时间的静默之后,返身进了屋,搬了张桌子出来,又拿出那把古琴-逍遥。 桌案前,心神不宁的他双手抚摸着琴弦,却没有了抚琴的欲望。 萧红颜在前山,快活的发着快递。购买了这么多东西不光有给庄广陵和蔡姚的纪念品,还有给父母亲朋的东西。 当面给固然好,但她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在罗夫“整”出一个结果来,还不知道要在这空山滞留多久,发快递,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耗时虽然很久,但却不觉乏味、疲累。因为脏活、累活、搬东西等粗活,都有德叔抢着干了。 萧红颜小心的将祝福语塞进礼品袋,望着眼前一件件的东西贴好标识,装送上车,站在罗夫前山山门处的萧红颜心中升起不小的成就感。 唐有德抹了一把汗水道:“萧姑娘,都已经弄好了”。 萧红颜点头道:“德叔,谢谢你,呶,这是你的”。萧红颜心思细腻,情商很高。一个包装精致高档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唐有德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嗫喏道:“这怎么好,怎么好意思”。双手不停的在身上擦着,想接又不好意思,胖胖的圆脸,汗珠更多。 萧红颜轻笑,不容分说将小盒子塞进唐有德的手里,转身进了山门。随手拿起电话:“妈,跟你说个事儿,那个。。。。我。。。。”。 “领,领带”?唐有德愣愣的望着手中的小盒子,在自己圆领t恤上比划着,不多时嘴角露出傻笑。 像他这种憨厚忠诚的人,非常容易满足。所以,即便礼物不怎么实用,以后可能也用不到,唐有德还是很开心。 而此时的唐玄,望着眼前一堆花花绿绿,颜色各异的鞋子、裤子、袜子、衬衫、皮带,却脑袋嗡嗡作响,呆若木鸡。 这一堆的高度,差不多摞起来与他的身高等同。 每一件都昂贵但非主流。 衬衫就衬衫,你上面那么多花儿就不好了;皮带就皮带,皮带扣能正经一点么?内裤上,前后两只嚣张的老鼠,浪过头了? 林林总总,越看,头皮越麻。 东西若无用,恰恰东西又很多,偏偏又是买给他自己的,那便成了浪费,使他不安。 越看眼前琳琅满目的物品,越觉得与眼前的萧红颜,有种逐渐加深的疏离感。 他心里喜欢的是木屋里,那个与世无争,无欲无求,善解人意,妩媚动人的萧红颜,但眼前的,却越来越不一样。 心里烦躁,唐玄起身向飞来峰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不在茅屋内等候萧红颜返回,而是独上飞来峰。 彷佛魔怔,缓缓的脚步,一路走过蓬莱径、蹑云径、飞来石,飞来峰,来到会仙亭。 坐在石椅上的唐玄,望着远处层峦起伏,雾隐迷蒙的群峰,感受着老桃树枝叶不时的温柔抚摸,心神渐渐凝定了下来。 思绪起伏,他在从头梳理这一次出山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临近,长久震响,群山回应。狂风大作中,老桃树枝叶狂摇。 沉思中的唐玄不由的仰起脸向上望着悬停在上空的五洲鹰,眼神疑惑。 直升机内,唐无伤拉着蔡姚的胳膊,小声劝道:“这也不能怪唐玄,他走时,我们还没出发”。 蔡姚咬着嘴唇,半晌才抬头望着唐无伤的眼睛道:“无伤姐,你别管了,总之,他娶媳妇儿,就不对”。 唐无伤楞然:“啊”?唐玄娶媳妇儿,关你啥事儿啊,黑姑娘! 而蔡姚却已用力扯开五洲鹰的门,一跃而下:“唐玄,老娘今天,与你势不两立”。引雷镜高举,身姿如鹰,声音凄苦,激荡四野。 游目四顾间,蔡姚惊喜的发现,唐玄此时就坐在会仙亭。 “死小子,负心人,缺德鬼!吃我一个大霹雳”,一道粗如水桶的雷光,带着轰鸣,蜿蜒如蛇,一闪,便飞射向目瞪口呆的唐玄。 不知不觉间,你走进我的心。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你又牵起别人的手。。 大霹雳,正对着唐玄,毫不留情。蔡姚忧郁略抒。 一万种悲愤,终于发泄出千分之一,还有千分之九百九,等落地,再说! 第一百零八章 飞来雷动破(终章) 耆老阁前,端坐着保持手按逍遥琴,却一直静默的庄广陵,蓦然五指青筋暴突,神色也失去了往昔的平静,显得有些焦虑。 七弦皆断,发出凌乱的声音。 暗道一声:“来了”,便将悠远的目光投向会仙亭,然后又转向西方无尽的虚空。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唐玄望着从天而降,杀气腾腾的高举引雷镜的蔡姚,目光由惊诧变得柔和。 温暖如春的目光,直视着蔡姚的双眼,但身体却被淹没在雷光中。 雷光轰鸣,雷光四溢。 石桌、石椅碎裂,四处飞散。碎片中,缭绕着密集细碎的闪电。猝不及防下,老桃树根部的树皮,也被灼热的电光,喷出不少黑色焦痕。 不断的有围栏断折,滚落山下,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 往昔平静的会仙亭,巨响连连,现场一片狼藉。 在它的地盘,不光伤了自己光滑的皮肤,还敢伤唐玄? 规则之外,有规则之外的矜持,但也有着不容侵犯的骄傲与尊严。 无声的嘶吼,涟漪冲击着四周,雷光尽散。 千万绿意盎然的树枝,带着尖锐直立的桃叶,扑向蔡姚。劲风呼啸,尖锐破空声不绝于耳。 “老伙计,住手”,逐渐在雷光中,显露身形的唐玄,见状急忙大喝制止。 双腿用力,身子窜高十几米,将蔡姚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顾不上她浑身涌动的雷电。 砰砰砰,砰砰砰,老桃树收了三分力,但还是有不少桃枝,抽在唐玄后背。 蔡姚望着嘴角逐渐渗出血丝的唐玄,以及那双深邃若海的双眼,那里面有温柔如春风的气息流淌,吹的她浑身发软。 “哦,帮倒忙了”!老桃树无声叹息着,桃叶不再锋锐,桃枝温柔,将就要凭空跌下山去的两个人,又拉回到狼藉一片的飞来峰上。为啥不提会仙亭? 因为会仙亭已经被那个大霹雳,劈成一地残破的建筑垃圾,没了往昔的样子。 “蔡姚,别冲动,唐玄,你没事儿”?唐无伤此时也飞落飞来峰顶,来到两个近前,拉着两人仔细瞅着。又探了探唐玄的脉搏,方放心的轻吐出一口气,放松了紧张的神经。 虽然衣衫破烂,浑身焦黑,但除了内腑轻微震荡,并没受什么伤。 “蔡姚,你干什么,唐玄?唐玄!你。。。混蛋”。萧红颜本来快乐、满足的心,痛了。 在见证了蔡姚拿雷电狂劈唐玄,而唐玄反而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如今两个人又抱在的时候,一股妒火,升腾而起,越烧越旺。 唐玄苦笑,嘴角的血丝缓缓留下。他不是想这么一直抱着,只是浑身麻木,四肢僵硬,不由自主。 “萧红颜,你还有脸呆在罗夫?还我唐玄”!蔡姚挣开唐玄温暖让人迷恋的怀抱,怒目圆睁。 本来因唐玄吐血,万般心痛的心,在见到萧红颜之后,彻底坚硬起来,脑子里冲动不已。 更狂暴的雷光涌动,引雷镜高举,电光如旋,将唐无伤以及身体僵硬的唐玄推到两边,一个更粗大的大霹雳,激射向手足无措的萧红颜,充满着“灭”意。 “不要”,唐无伤惊呼,以手掩着口。面对着动不动就变身雷公的蔡姚,她是又喜欢又害怕,更是毫无办法。 玄玄气、五色电光石么?别拿出来搞笑了。。 悲剧即将上演之际,唐玄发出一声低吼。 唐花在他丹田狂舞,霎那间勉强驱散四肢的僵硬,身躯飞扑出去,速度如箭,竟比霹雳还快,先一步挡在萧红颜身前。 苦笑着,将有些懵懵的萧红颜向后推去,自己再次被雷光淹没。 唐玄脚下岩石不断被狂暴的雷电劈的爆裂,发出喀喀喀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夹杂着巨雷轰鸣,瞬间,唐玄吐血,重伤。 嘴上说毫不留情,但出手就心软,先前的大霹雳声势威猛,但无灭意,如今这个,可是实打实的全力一击。 唐玄嘴角再次流出血丝,只是这血,呈紫黑色。 此时的他,五脏呈现焦黑状,不少血管、经络断裂。若不是唐花神奇,且不断的化生出生命精气补充,唐玄早已倒地昏迷。 “蔡姚,别闹了,咳咳咳咳”。唐玄下意识的双手捂嘴,瞬间的内腑翻转、扭曲,无法抑制下,紫黑色血块狂喷而出,他勉力支持着。 望着蔡姚的目光,依旧平静,温暖,没有一丝抱怨。 “你,你护着她”。蔡姚大眼含泪,手指着唐玄背后十几米处花容惨淡的萧红颜。 唐玄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时候,所有正确的道理都是讲不通的,所有的事实,都会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只有苦笑。 蔡姚闭目睁目。 闭目间又想起了唐君生、于凤清的话,以及他们迫不及待促成好事的态度,更想起了唐玄、萧红颜从万星堆出来那“亲密无间”的场景,怒火再起,狂燃,无法抑制。 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么?蔡姚心中气苦,倍感孤独、生气。 睁目间,雷法三变:大霹雳、粗壮雷棍、桌面大小,细密雷电交织的雷盾,同时飞出。 霹雳在前,雷棍紧随其后,雷盾带着跳跃轰鸣的电光,声势最壮。 唐无伤五色电光石不断的飞向蔡姚:“蔡姚,你疯了”? 蔡姚紧握引雷镜的右手,垂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唐玄背后的萧红颜。而五色电光石,纷纷被燎绕其周身的雷光,劈成粉末,飘飘洒落。 唐玄眉头微皱,强忍着内腑扭曲剧痛,指尖升起那朵唐花,灿灿、绝美。 手指前伸,唐花花心指着蔡姚,在唐玄指尖旋转着,却并未飞出,也未燃烧。 霹雳、雷棍、雷盾接踵而至,唐花在侧旋中,不断的变大,无数雷光,消失在迷蒙的唐花中。 赤城经历之后,唐花不光能吸,更有了变大的特性,虽然只有桌面大小,却成了此时最好的避雷器。 无声无息间,雷光在唐花的旋转中,被吸收一空,花叶上,除了多了些细若游丝,无声穿梭的电蛇之外,丝毫无损。 “你也,欺负我”,蔡姚指着唐玄,悲声道。 喘息坐地,有些无助的唐无伤听到这话,差点被气笑。 你拿雷电瞎胡闹,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了?我草,雷脉的逻辑,都是这么的让人听了想死么? 漫天雷光,艳美唐花,惊天巨响下,有些失神的萧红颜,目光逐渐有了焦点。 而前方挺拔的身姿,使她心中温暖,逐渐复活了她受惊的灵魂,喘息声逐渐平静。只是她没有看到唐玄嘴里汩汩留下的黑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连问三声自己,蔡姚表情变得茫然。似乎整件事儿,并不能怪唐玄,到如今他一直把自己当哥们儿,自己是不是有些没事儿找事儿了? 但萧红颜,太可恶,根本配不上唐玄,再说,我浩浩雷脉,雷隐星系的“元姚”,受委屈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做小,老爹会不会打死我?蔡姚思绪纷乱,精神几乎崩溃。 怎么没落星球,这么多的无奈?这么多的悲伤?这么多的不干脆? 痛苦万分,心神恍惚间,蔡姚丹田微微一动,一缕细如丝、亮如日、稳定如万古不动的雷丝动了。 “别啊,我还没叫你,你出去干嘛?回来呀,尼玛的”!蔡姚声嘶力竭。连面对楚君侯都舍不得用的雷根元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自动护主了。 “唐玄,快跑”,蔡姚眼中充满着绝望。 细丝游出丹田,在空气中一闪间,便长在了地上,无可抗拒的威严,散播四周,老桃树也不安的摇晃着枝叶。 就在此时,一道白衣身影从台阶上飞射而至。 庄广陵拎着唐无伤,将她丢下山峰,柔和的力量包裹着他飞出老远,只是她牵挂的目光,还停留在飞来峰上。 萧红颜就不能丢了,没有修为的她被丢下山的结果,与被雷劈死是一样的。 拎着呆若木鸡的萧红颜,逍遥气运转到极限,庄广陵一口气将萧红颜送到耆老阁,返身跳跃着继续奔向飞来峰。 但此时的飞来峰,已经彻底被刺目的强光所笼罩了。 雷光如布,毫无缝隙;雷光如幕,笼罩着诺大的飞来峰;游龙般电光环绕的雷柱冲天,灼人双目,不断急速生长着,直欲刺破苍穹。 “桃先生,助我”,再次登上飞来峰的庄广陵并未发现唐玄、蔡姚。他望着上空,沐浴在雷光中的他,虽然焦虑之色更浓,但狂暴密集,威力爆炸的狂雷、急电却无法近身。 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那么的渺小暗淡,瞬间便被吞没。 老桃树动了,漫天桃枝向天,交织交错间,形成一张数十米方圆的绿色大网。 但眨眼间,桃枝碧绿不见,成了青白色,电光如网扩散。 不断有桃枝,变成焦炭,化为飞灰,飘扬散落。 老桃树再次发出无声吼声,更多的桃枝,快速生长而出,它在透支着生命力。 场面失控意味着什么,庄广陵清楚,它也清楚。 很难想象,那看似细小羸弱,只是有点亮的吓人的雷根元丝,竟有这般威力。 雷光冲破了老桃树的桃枝组成的强韧大网,继续向上冲去,轻轻刺破了李元真布下的第二层结界。 无形有质的结界发出一声闷响,宛如潮水般退散,不复存在。 就在雷柱声势不减,想要继续凶猛向上的时候,飞来峰顶升起迷蒙彩光。 即便雷丝清白如阳的璀璨,也无法掩盖这缤纷如雾的色彩。 彩雾中,一只巴掌大小的彩蝶,色彩斑斓,翩翩起舞。翅膀忽闪间,时而东南,时而西北,最后绕着雷柱,蜿蜒而上。 彩蝶迷蒙,发光,宛如彩色的精灵一般,空灵而不真实。 但它所过之处,雷柱尽成彩色,没了狂暴,毁灭,只有绚烂、多彩、温柔、自由自在色彩。 彩蝶飞过,雷柱从下往上开始溃散。 惊天雷柱,带着彩光,雷光如粉,簌簌而落。 空空荡荡,满是裂缝的飞来峰顶,只有一丝羸弱,暗淡的元丝,在风中摇曳。 片刻之后,砰的一声轻响,元丝无踪。 雷丝消散,彩蝶暗淡,也跟着消失于无形。 清净之后,庄广陵默默,但手指却在狂舞,似在计算着什么。 半晌之后,他轻轻拍了拍老桃树干枯的树干,叹了口气,缓步下了飞来峰。 此时风清,月朗,微风。 若非飞来峰上数不尽的裂缝,不断掉落的石块、石粉、干枯零落的老桃树、处处隐隐的焦烟,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跌宕的噩梦。 第一百零九章 一生皆求末(一) 暮光之城,外表灰暗,内里更是简单到简陋,枯燥到乏味,毫无光彩,宛如坟墓。 到了李元真这个境界,一切浮华表象都比不上自由重要。他更没心情浪费元气、法力、神意,搞些虚幻的东西来愉悦自己。 此时,他站在第三层的窗前,透过狭窄的木窗,苍生往逝尽收眼底。 望着前方波诡云谲,石碑林立、灰雾浩荡往来的苍生往逝,他内心一片死寂。 不知道多少个日子,都是这么度过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无聊,习惯了。 “古今镜,要省着用”,叹息声中,他自言自语着,奇伟古拙的面容,一切皆大,大而有当的容颜,波澜不惊。 冷漠无情不是他的错,出身、环境使然。开始的时候,他心里还有自己,无数万年后的如今,他连对自己的印象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将仓五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并没有收获快乐,心中的怒火与烦躁却是轻了许多。 道隐归藏是出不去的;生命是永恒的;此地的时间如指间沙,流逝的虽快,但也像沙子一样的不值钱。 蓦然,李元真神色一动,小楼内的身影逐渐暗淡,这边身影尚未完全消散,真身已站在古今镜之前。大袖拂动间,元气、神意飞出,古今镜出现了朦胧的影像。 元气继续注入,影像变得清晰。 “有趣,有趣,结界竟然破了”,李元真用陈述的语气,毫无起伏的音调,又造了一个疑问句。 伏明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旁十五米外的虚空中。浑身白蒙蒙的大道之光笼罩,隔绝了一切,也将自己包裹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凄美、孤独。 她也有动用古今镜的能力,但却从未主动用过。 古今镜是个有保质期和使用次数的奇宝,也有使用强度的限制,且,唯一而不可再生! 她很珍惜,珍惜到不舍得去用;她也很怕,外面的世界太过色彩斑斓,真实可触摸,精彩又充满着自由的空气。而这些,会让她更孤独,更冷,更想痛哭一场。 但她哭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的那种感觉更是痛苦。 与其如此,不如不用。 李元真没有伏明月那么复杂的想法,脑中只有有用、无用,值不值得这些概念,简单而功利。 每次李元真动用古今镜的时候,伏明月都会忍不住出现。既不赞成,也不阻止,就是默默的看着。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对外面自由世界的渴望,或许是其他,想不明白。 无数万年慢慢,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的困顿、煎熬、折磨,神也会受不了。 古今镜流转,罗夫后山的景象清晰可见。 “哼”,冷哼一声,李元真双手如长龙般元气猛灌镜面:景象更近,更大,细致入微,铺满如石壁般巨大的古今镜。 “这朵花,真的好熟悉”。唐花出现,不但让李元真侧目,更让伏明月如水双眸有了色彩。 “雷根,元丝?”李元真撇嘴,颇为不屑。 “这是,这是?这是”!镜头再转间,出现彩蝶翩翩,雷柱消散的景象。 李元真蓦然睁目,双目喷出黑白神光,神色有了波澜。 “好美”,伏明月强忍着伸出手指,触碰那只迷人发光的彩蝶的冲动。 同在古今镜下,两人人,不,是两个神,神裔,心情各异。 “花?彩蝶,彩蝶,彩蝶?庄生,梦牒?梦蝶”?李元真沉思着,呢喃着,没了有元气的支持,古今镜逐渐暗淡。 “唐花,纯于意,唐玄!庄生梦蝶,活经,逍遥宝藏经”,李元真嘴里的断断续续,翻来覆去的重复这几个名词,来回踱着步,有些僵硬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突然,他停下脚步,咬牙望着古今镜,沉吟一下,便双手挥动。 比之刚才狂猛百倍的雄浑元气射向古今镜暗沉的镜面。 古今镜轰鸣,发出隆隆的响声,裂缝更大,灰色雾气更多,但却没有任何影像显露。 “不要,就算你毁了古今镜,也无法窥探万星堆”,伏明月惊呼,神色焦急。 李元真一顿,轻呼出一口气,眼神微动,一丝神意随着元气,注入到古今镜中,只是这次,气息却异常柔和。 古今镜中: 罗夫山,山明水秀,还有一个小小顽童徜徉山水之间。 左边陌离,右边唐天道,一路欢歌笑语。 场景切换间,耆老阁前,唐天道与陌离正在下着棋,他不时的将关切的目光投向正在修炼玄玄气的幼童唐玄。 一天又一天,唐玄有了气感,丹田内有了玄玄气。 一天接一天,玄玄气不断壮大着。 耆老阁暗器阁,那朵银白色的唐花,不断的吸收着唐玄修炼时,散逸的玄玄气,然后又释放出来,释放出来的玄玄气,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唐玄的体内。 周而复始,二十多年,皆是如此。到后来,即便唐玄在茅屋修炼,那朵银白色的唐花,依旧与他有着丝丝缕缕,牵扯不断的联系。 不知不觉间,唐玄的丹田内,不再是气旋,而是一朵花。 这朵花,与耆老阁内那朵银白色的金属唐花,外形完全一致。只是它还很弱小,没有叶子,也没有花蕊,虚幻而飘渺。 再后来,唐玄出山,回山。 唐花,却不一样了。 唐玄童年的快乐,自由的成长,一路行来甚至苍梧之誓,都被李元真一带而过,丝毫不感兴趣。 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那朵茁壮成长的元气之花之上,渐渐的,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竟浮现出笑意。 伏明月也默默的看着,也被那朵花吸引,思绪却回到了许多年前。 古今镜满是裂纹的镜面,震动着,不断掉落碎块。 碎块脱离镜身,便碎成了粉末。粉末尚未落地,便消散无形。 李元真慢慢停止了元气灌输,古今镜的剧烈震动,逐渐平静下来。 镜面上一道道裂纹变成了一个个的坑洞,看上去颇为凄凉。 但李元真的目光却没有再看古今镜一眼,而是望着苍生往逝笑了,渐渐的,无声的微笑变成了大声狂笑。 笑声如雷,万米之外的暮光之城与明月楼簌簌发抖,地面起伏如地震,就连远处苍生往逝的雾气也随之激荡起来,传来隐隐的龙吟。 “花,好花,特别好,只是这花虽好,却还没有长大。先解决这“蝶”的问题”,李元真的话,意味难名。 “能,让我再看一眼,蝶与花么”?伏明月低声道,声音充满乞求之意。 “有手有脚,自己弄”,李元真声音骤然变冷,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转身而去。 “你。。。。”!伏明月望着李元真远去的背影,渐渐的滴下两滴清泪。 泪如珠,在地面砸出两个圆洞。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算特别亲近,但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白首如新,他依旧如此冷漠、无情。 抛开神裔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个女人。一个怕孤独,渴望被呵护的女人。 心中苦涩的伏明月,颤抖的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古今镜的斑驳、残破,温柔如月光的元气,伴随着神意,缓缓注入,古今镜发出嗡嗡声,影像萌动。 “莫弄坏了镜子,否则我决不客气”,李元真淡漠的声音远远传来。 伏明月手掌微颤,古今镜又复昏暗。 大道之光散尽,一道身姿绝美的身形,趴伏在古今镜上,久久不动,微微颤抖着,如泣如诉。 苍生往逝到大罗天的路,虽然有些漫长,但李元真却走的很慢,很惬意。 闲庭信步穿过灭生道,经过炎火之山的时候,他望都没有望那山一眼,笔直经过,没有回头。 踏入落魂道后,李元真的脚步更慢,呈八字,一拐一拐的向前晃悠着,步履相当的随意、凌乱。 “魂兮大罗天?呵呵,呵呵呵”。他来到内有乾坤的木屋前,反复欣赏着这个曾经让他无可奈何、反复受辱的地方,心中没了忐忑,恢复到往古来今那种主宰一切的轻松与淡然。 木屋内书声琅琅,又他么的是那个“天问”,这老头,有病。问了一辈子,可问出个所以然来? 李元真成竹在胸,没了等的耐性:“庄先生,李元真求见”。声音如雷,万竹倒伏,木屋震颤,淹没了抑扬顿挫,感情丰富的读书声。 李元真声音落后,木屋内读书声继续。 “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 “李元真求见”。 “李元真求见”。 “李元真求见”! 李元真心情大好之下,不由得开始调皮了,一连三声,出口成惊雷。 半晌,风暴止歇。李元真负手站立在木屋外,神态从容。 木屋内的读书声,消失不见。 长久的静默。 “你不进来,在外面杵着,鬼吼鬼叫像个傻x,等我出去接你?我出的去么?真是个傻x,不愧是元真小儿”!庄求末的声音充满讥诮之意。只是话语内容,不怎么礼貌。 一个人,被非法囚禁这么多年,有点火也是应该的。 李元真淡定从容瞬间瓦解,脸上突兀涌起了红色。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被这么辱骂过?再想想自己以往低声下气的受辱经历,怒火带来的狰狞变成了冰冷的杀意。 “如此,庄先生,我就进来了”,李元真板着脸,走近木屋,推门而入。 “反正,我让你滚,你也是不会滚的,元真小儿,请随意”!庄求末声音清朗,似有诀别意。 生、老、病、死,逃不开,躲不过。 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第一百一十章 一生皆求末(终章) 一盏孤灯,摆在低矮的桌案上。庄求末望着昏黄的灯火,回想漫长一生,入了神。 木屋内,乾坤分名,彩蝶纷飞起舞,大河汤汤,哗哗流淌。悬浮在虚空中的景物,似触手可及。以至于让空间看起来,无限大。 “庄先生,还不打算交出逍遥经与梦---蝶么”?蝶字,吐的很重。 李元真淡漠的挥了挥手,彩蝶消失无踪;大河逐渐隐没,一切虚幻皆化为破灭的泡影。 庄求末冷笑,但并未开口,也没抬头,只是望着那盏灯。 “若是遂了我的心意,我永恒,你长生,这个承诺,依旧有效”,李元真缓步向前,负手站在卓案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庄求末那张表情恬淡的脸。 “你的野心太大,你能力太大;你无情、冷漠。你这种人若是得势,便是天下所有生灵的灾难”,庄求末缓缓摇头,沉思之后朗声道。 “呵呵”,李元真轻笑,“庄先生说笑了。良禽择木而栖,若再执迷下去,恐怕于自身有损”。 “哈哈哈哈哈,我本凡人,已经活得够久的了,能活到这把年纪,我很满意。你非佳木,不过是冰封的雪山;永不流动的死水;若说是灵魂枯萎只剩下放荡的躯壳,也无不可”,庄求末微笑着端起茶杯。 李元真目光骤冷,但是他不急,非常不急。有些事慢慢做;有些话慢慢说,才有趣味。 目光下,庄求末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变成簌簌而落的粉末。 庄求末望着掌中的碎末,嘴角翘起:“果然,自以为出身高贵,主宰一切,喜怒无常,有些变态”。 李元真忽然笑了,只有在这个木屋内,他的表情才像一个正常人,喜怒哀乐,万般心思出心,上脸。 “庄先生,何故一心求死?难道死,不是对自由心境的一种亵渎么”?李元真挥手拂过桌面,茶壶,茶杯突现。他坐了下来,倒了两杯热茶,茶香四溢。 庄求末默然。 “庄先生,请”!李元真端起茶杯,举杯示意。 庄求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李元真却是先闻后品,不紧不慢。 二人一杯接着一杯,小小的茶壶里面,似乎装着无尽的,温度适宜,香气四溢的茶水,用之不竭。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李元真轻轻放下茶杯,茶杯在他深沉的目光中,暗淡中渐渐消失,声音有着些许感慨:“庄先生,真是好手段”! 庄求末盯着他的双眼,嘴边挂着微笑:“何出此言”? 李元真慢慢站起身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借梦境,以逍遥入梦、遨游天地法,凭着冥冥中的一丝血脉联系,放飞蝶魂。恐怕庄先生此时,不光“梦蝶”拿不出,就是这“活经”的身躯,移动会说话的“宝藏”,也有些名不符实了”。 庄求末并未有被发现秘密之后的尴尬与紧张,随口笑道:“不愧是众神陨落时代遗留下来的可怜虫,虽然如落水狗一样,苟活在地底下无法露头,但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李元真愣愣的望着他道:“庄氏一脉,是不是都这么没素质”? 庄求末大笑摇头道:“以你之心境,众生如草芥,生灵皆粪土,天地本无形,道心死寂空。更何况是些言语的讥诮,你不会生气”? 李元真认真道:“旁人如此说,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你说,我会生气”。顿了顿他接着道:“非常生气,恨不得杀了你”。 庄求末微笑道:“神裔竟然会对我一介凡夫妄动无名,起了杀意,那还真他么的是老子的荣幸,来,元真小儿,折磨无用,给你庄爷爷一个痛快”。 李元真一滞,四溢的杀机不由得收敛了起来,他,为何一心求死? 逍遥庄氏,一脉相承。神秘莫测,虽不善武斗,但手段千变万化,防不胜防。晓天机,明阴阳,合万物,自在其中。 李元真心中疑惑,不由问道:“庄先生,为何一心求死”?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每一次问,内心的淡然与自信便会减少一分,成就感大失。 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后手? “我日你马”! “庄先生,过分了”! “我日你马,日你马,日你马”。 “匹夫,庄求末”! “元真小儿,听清楚,我日你马”!庄求末豁然站起,目光灼灼,直视李元真有些发青的面庞,眼神中充满不屈、不屑。 脏话狂飙喷出;加上如望土鸡瓦狗般,不屑嘲弄的目光;还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共同刺激的李元真瞬间就处在疯狂的边缘。 “庄。。。”李元真牙齿都快咬碎,到底谁才是主宰?不怕死的他曾经见过不少,但不怕死的如此嚣张、自然,倒也罕见。 “我。日。你。马”!庄求末几乎是吼出来,打断了李元真的说话。 “草”!李元真撕下最后一点矜持,暴走了。让他李元真失去理智,多么的不容易,但庄求末偏偏就可以轻松做到。 魂兮大罗天,平地刮起冲天风暴,风暴中,木屋碎成虚无,竹林呼啸湮灭,李元真的身影,在风暴中,时隐时现,古拙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 庄求末笔直的身躯,被风暴一点点刮向天空,慢慢的分崩离析。 万刀临身,斩身灭魂。 虽然身体承受着极致的痛苦,但他嘴角带着笑,浑身发着光,神态安详, 通天现世以来,逍遥宝藏经,便青睐于庄氏。 人丁寥落的庄氏,成了活经,成了行走的人形宝藏。若他庄求末于困顿中自杀,就彻底断了传承。但如果横死、寿终,那便不一样了。 大道玄妙,大道无形。他横死,寿终,逍遥经才能传承下去。在道隐归藏这个鬼地方,连寿终都做不到,真是一个永恒的牢狱。 “我为庄求末,无愧于苍天,无愧于厚土,无愧于列祖列宗”!庄求末仰天长啸,声音苍凉而悲壮。 孤寂而空蒙的魂兮大罗天随之响应,回声震荡八方。 “生是逍遥人, 满身逍遥意。 醒时逍遥歌 醉时逍遥气。 苦中逍遥心。 抚琴逍遥乐。 此生不忘本, 无愧庄求末。 ” 寥寥数句,诉说着一生苦难遭遇。 没有自由身,但有自在心,此生不改,惟逍遥二字! 身躯已经完全消散,只剩大好头颅。风暴无声回旋,此处全是庄求末的声音回响。 “李元真,多谢”,庄求末微笑,目光转向,望着深沉的天空。 一只翩翩起舞的呆滞蝴蝶,一本看不清摸样的书卷,随风一荡,便与庄求末、风暴一起消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谢我,要谢我,要谢我”?李元真双目血红,愤怒与疑惑交织。望着上空的虚无,呢喃变成狂吼。 音浪冲天,击穿灰暗,灰暗过后,还是灰暗,彷佛他的一生。 “你,你,你杀了庄先生”?伏明月头顶云顶天罗,指着李元真不可置信的道。 “那,又如何?这老东西,多次侮辱于我,早就该死”,李元真感知到伏明月的到来,却没有回头,依旧望着上空。 “你,简直没有人性”,伏明月声音微颤。庄求末庄先生,对李元真虽然不屑一顾,百般讽刺,对她却是极好。 道隐归藏能说话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学识广博,温文儒雅的庄先生,竟被李元真杀了,伏明月心中升起了怒,这种怒,无数年来,第一次出现。 “你要向我出手?呵呵,不自量力!第一,莫要动那镜子;第二,与仓五走的远些,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元真负手冷笑,强自压下内心的余怒以及升腾的疑惑。 撂下警告之后,他闪身便回到暮光之城,深沉的目光望着苍生往逝,自语道:“也许,那老东西就是一心求死,故弄玄虚,扰我心神。再说,蝶踪已现,还有那朵花,那朵花,很好啊”。 慢慢的,李元真的心情平复下来,往昔死寂的目光,闪着希望的光。 伏明月站在原地,内心一片冰冷。 李元真不光没有人性,如今更是露出本性,贪婪、自私、冷漠、无情、动辄杀人。 叹息着,她望着上空,眼中许多悲伤,强自压抑着。 罗夫后山,与萧红颜、唐无伤默默坐在耆老阁前的庄广陵,突然觉得心口绞痛。 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手抚胸,一手支撑在桌案上,眼神由淡然变得无比悲伤。 “庄先生”? “庄兄”? 萧红颜与唐无伤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庄广陵,惊呼出口。 轻轻推开二人,摇摇晃晃的庄广陵面向西方,倒身跪地,虔诚下拜,呜咽道:“恭送,老祖”! 梦中人已逝:“李元真,我誓杀汝”! 清泪如珠,内心咆哮,双目血红,庄广陵颤抖着抬起头,心中恨意滔天。 一只彩蝶,蓦然从他头顶飞出,飞舞着优美的身姿,放射着迷人的光彩。 庄广陵双目渐渐清明,头脑一阵清凉:无论身处何境,无论遭遇何事,庄氏男儿,当不忘初心,莫要辱没了逍遥二字。 脑中声音回响,庄广陵转身默默的走下山坡,向花满楼行去。 “唐玄没事儿,不日返回,莫要担心”,庄广陵的声音远远传来。 声音无悲无喜,恬淡自然,只是嘴角的血,心中的痛却难以自抑。 唐无伤与萧红颜对望,同时舒了一口气,这唐玄,去哪了?? 第一一一章 唐玄去哪了 唐玄去哪了? 这个问题庄广陵了解的模模糊糊,只能算出他没有危险,再加上这几天他心神恍惚,有些心绪不宁,更是无法进一步推算。 通阴阳之变化,晓五行运转之机,对未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预测是可以的。但若说未来历历在目,就有些鬼扯了。 神裔李元真加上古今镜都做不到,世间更无人敢以此自持。骗子在这个务实的世界里,是没有生存土壤的。 萧红颜容颜憔悴,唐无伤忧心忡忡。蔡姚不见了也就不见了,唐玄的失踪,使得二女非常的揪心。 每日天还未亮,她们便相约起床,夜已深,才拖着疲惫的娇躯回到茅屋。 如此五天,几乎踏遍整座罗夫山。无心赏景,只是边走边呼唤着唐玄的名字。 虽然神秘而正直的庄先生,说了唐玄没事,两个人悬着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悬越高。 这一夜,花满楼的草坪上,青绿依旧,庄广陵遥望西方,十指轮转,清音袅袅,游荡空山。 一曲“哀思调”,似穿过千山万水,又无处归依,。琴音凄楚,星光如泪。 这一夜,茅屋的院子里,石桌旁,萧红颜泣不成声,唐无伤无语叹息。 “唐玄,你到底,去哪了”?萧红颜呜咽的声音,并未及远,却使得这周围的草木,染上难解春愁。 初春,地处深山环抱的罗夫,虽是风季,却没有太多风尘之色。 时见暖阳,气温十五六度,再加上空气清新,景色秀丽,满眼皆是雾隐山峦,道意流淌。 山层叠,山奇;水悠悠,清彻、环绕、潺潺。 不愧是五洲着名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摩崖石刻漫山,洞府处处。 有远古时代神族的故居;有上古时代先贤隐居的场所;有公古公元时代隐士开凿的山洞,也有纪元初始,唐门前后开辟出来的临时居住地。 只是这如今,洞府虽是处处,但无一不是废弃、寥落。 洞府外,杂草丛生,青苔遍地,遮蔽洞门;洞府内,厚厚灰尘,残破破败,道尽沧海桑田。 飞来峰以西十五里处,有一个相当隐秘的洞府,名为:幽居洞,传说曾是逍遥子修道的地方。 曾经古意盎然的洞府名称石刻,早就被岁月所消磨,青苔所掩盖。即便走到近前仔细观察,拿放大镜来看,也难以查出端倪。 蔡姚鬼头鬼脑的从一蓬杂草中探出头来,望着远去的唐无伤、萧红颜的背影,嘿嘿一笑,又把头缩了回去。洞内,隐隐传来咳嗽声,微弱的喘息声。 “你醒了?感觉怎样”?蔡姚来到唐玄身边,望着躺在石床上咳的颤抖不止的身躯,以及他那张憔悴的不成样子的面庞,声音哽咽了起来。 “她们,她,她们”,唐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无法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哼!她们都没事,你安心养伤,真蠢,那种情况,竟然还来救我。。呜呜。。呜呜呜”!有些气恼唐玄醒来就关心那个女人,但又被唐玄雷根元丝爆发前的瞬间举动,感动的心软如棉。 霎那间,蔡姚的心复杂而凄苦。若没唐玄,以及唐花,恐怕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元丝爆发之下了。想想都有些后怕。 谁能想到,未经操控的雷根元丝,落地生根,出来便爆?这就跟丢一个拉了拉环的手雷在自己身边一样的蠢。手雷是自己的,但自己同样会被炸死。 有些拗口,但道理却是简单明了。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近身爆发,这是同归于尽的彪悍行为。 “傻子,死小子”,蔡姚哭着哭着就笑了。 随后正襟危坐,缓缓闭目。丹田内本命雷元不再直立不动,而是颤抖律动了起来。 雷光如丝,从形如微型闪电的本命雷元中,抽离而出,经过经络,血脉,传递到蔡姚的双手。 睁目间,目蕴电光,而两道雷电细丝,出现在她的掌心。 一声低喝,两道细若的电丝,温柔的飞射唐玄的丹田,百会。 电丝噼啪间,形成雷电之网,将唐玄彻底包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蔡姚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不时的低落。打在地上的汗珠,蕴着雷光,激起片片灰尘。 霎那间,石室内,电光噼啪声、唐玄、蔡姚喘息声,尽被灰尘笼罩,有些呛人。 在蔡姚惊喜的目光注视下,唐玄不断吐出紫黑的血块,浑身电光密布,但却呼吸平稳,面上表情不再痛苦,变得安详。 良久之后,蔡姚跌坐地面,面色潮红,愣愣的望着唐玄那被细密雷电,剥的一丝不挂的男性躯体,喘息的更加剧烈。 经过蔡姚本命雷元的再次洗礼,唐玄身上的焦黑斑点干涸,凄惨裂痕消散,黑色的死皮,簌簌而落,白皙紧实的肌肤逐渐显露出来。 就是这逐渐下落的灰尘,有些烦人,脏兮兮的。 “看来,似乎,要洗个澡啊”,蔡姚两眼放光,咬着嘴唇,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不多时,幽居洞前十数米处的滴水岩下,那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内,便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脱光光,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唐玄,你可要对我负责啊”,水潭内,蔡姚双手抱着唐玄的腰,整个脸贴在他的后背,闭目呢喃着。 年方十八,单纯如她,似乎觉得这样,便是彻彻底底的以身相许,更可以幸福的生娃儿了。 她一身黑色发亮,柔滑如上好的锦缎肌肤,沉浸在碧水,沐浴着暖阳。全身光溜溜,无两点殷红,也无芳草萋萋,只有纯净无暇的黑,发育极好,微微颤动的一双因挤压而变形的坚挺。 别样的诱惑,温暖的春光,幽谷也充满了媚色。 五岳山,宛如五指撑天,而粗大的中指上,建筑最为雄伟壮观。 久久沉浸在情伤中的陈元迟,端坐在演武殿内的奢华大椅上,望着掌中之物,目露沉吟之色。 瞳孔紧缩,一张脸,一双眼几乎贴在那把灰扑扑,短粗呆蠢的“赤城灭法剑”上。 良久,良久。 “你确定,这就是赤城灭法,剑,剑”?陈元迟咧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双眼,望向火刑天。 “属下保证,这就是那个赤城灭法,剑剑”,火刑天抱拳,表情轩昂,直视着宗主陈元迟,颇有些理直气壮,问心无愧的气势。 陈元迟目光转向,望着金断崖,似是疑问。 金断崖郑重点头。 “好,火刑天,着你,将这把剑剑,呵呵,送到道隐归藏,立即出发,不得有误”,陈元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大椅上,轻笑着吩咐道。 那把赤城灭法剑在他手上转动一圈后飞出。名字唬人,这样貌嘛,却也普普通通。 “遵命”,火刑天接过剑剑,手捧剑剑,并未退出演武殿,而是绕过陈元迟的宝座,大步向后堂走去。 经由后堂密道,穿过五座高山,跨过三条深谷,再趟过两条大河,便可到达西极仓洲与道隐归藏的交界处-借法道。 赤城灭法剑,送到此处即可,自有人签收。 火刑天走后,陈元迟睁开双目道:“老金,到底咋回事儿”? 金断崖长叹一声,拉了把椅子坐下,不堪回首的经历一一在眼前涌现,半晌才语气沉重道:“宗主,此事,一言难尽”。 第一一二章 五洲惊魔影(一) 幽居洞内,又是五天悄然流过。 洞内难辨时间,但从顶上细小的气孔,明暗变化,粗略可计。 唐玄衣着整齐,蔡姚仍是光溜溜,两个人躺在石床上。 一个身躯有些僵硬,心情复杂;一个却柔软如绵,柔情似水。 “似乎,我们该回去了”,唐玄苦笑。自己一条胳膊被枕着,还有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胳膊和大腿缠在身体上。石室昏暗,也还不那么尴尬。 “哦”,蔡姚声音很低,头动了动,身子扭了扭,心里有些难受,身体里像着了火。 以雷治雷,这么多天不要本钱一样的玩命儿努力下,终于将唐玄的伤,弄的好了七七八八。但她却怎么都舍不得,也下不了决心离开这座空空荡荡,满是灰尘和残破物品的幽居洞。 “你似乎有点热”?唐玄伸了伸脖子道,左手轻轻抹去蔡姚背上渗出的密集汗珠。触感光滑如丝,绷紧如上好的玉石,似乎带着电,他慢慢将手摊开,与诱惑分开些距离。 “嘿嘿,有点”,蔡姚傻笑,脑袋拱了拱,搂的更紧。就算石室幽暗,她也不敢将头露出,有些心虚。 “咳咳咳,怎么想的”?唐玄被蔡姚的动作弄的咳嗽了起来。 “你,你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的”,蔡姚声音更低。 “呵呵,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做,爱”,唐玄忍不住大笑。虽然行动不由自主,但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发生了什么,没发生什么一清二楚。 颇有些过来人的骄傲的他,开始给蔡姚上起了课。 “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 “我二十八,你放空自己,然后问问自己的心,想要什么”? “我挺空的,就是是觉得,你应该是。。是我的”。。 “唉,喜欢,依赖,可以发生在许多人之间,诸如朋友,亲人,不仅仅是爱人。你还小,未来的路也长,多看看,多听听,多经历,然后再做出你的选择”,蔡姚与温笑等人不同,外星小孩儿啊! 在这个三十来岁才成年,五六十岁是壮年,百八十岁刚刚步入老年的五洲,最多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儿。 “可是我觉得你挺好,你不让我负责,是想对我负责么”?蔡姚想了半晌才道。 “呃,其实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小小子,如今却变成了小姑娘,这个角色转变的有些快,可能需要点时间来过度”。。。。 “可是我现在有点热,似乎心里着了火一样”。。 “然后呢”? “我想扒光了你,然后趴在你身上,应该会灭火”? “呃,忍着”。 唐玄一跃而起,在蔡姚的惊呼声中,拎着她如风般窜出幽居洞。 “噗通”一声,蔡姚被丢进水潭,唐玄落在水潭边,微笑着。 “死小子,你混蛋”,蔡姚浮起了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水,本想做个发怒的表情,却绷不住,笑了。 “呶,若没了火气,就可以上来了,衣服放这了”,三玄指环空间,两个人的包袱仍在,谁的衣服都不缺,只是蔡姚不乐意穿而已。 经历过孔仙仙,温笑与萧红颜之后,关于情,唐玄有了更多的思考。 爱与喜欢;爱与依赖;爱与一时冲动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感,强行混为一谈,就没有任何幸福快乐可言。 蔡姚来回游动着,全身心的释放着舒展的柔美。而唐玄望着如今诱惑力发育的惊人的蔡姚,目光纯净,嘴角挂着笑。 果然,浸了冷水之后,心静,火消。 “可以回去了”?唐玄摸了摸蔡姚湿漉漉的刺猬头,笑道。 “你说走,那就走呗”,蔡姚穿好衣服,回想前尘,却没有完整的片段,更缺乏高亢,低昂的润滑与承接。 恍然若失。 她总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或者流程中有瑕疵。 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只好作罢。但心里却起了认真“研究研究”的心思。 幽居洞隐没在青苔绿草中,滴水岩滴落的水线,滴滴答答的落在水潭内。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了人气,变得死寂,空悠,默然,时见春鸟往来。 鸟鸣中,愈发孤独。 长陵邑,百花厅内,范子夷与柳笑生对坐饮酒。 酒是好酒,菜却清淡、疏简。 旁有一张小几,摆着笔墨纸砚、一盘棋局。 饮着,饮着,柳笑生停箸奋笔疾书;笑着,笑着,二人又在棋局上,落下几子。二人谁都没有看金碧辉煌的百花厅,以及四周的金山银山般的金雕玉砌。 全部目光只有:酒菜、器具、笔墨。 像他们这样年纪的人,本就欲求不多。若非刻意摆场面,日常生活也是如菜般,清淡,疏简。 但这种清淡与清苦不同,有着随时可以极尽奢华的底气。显得有些恣意,轻松,还有些高雅、高尚的意味。 柳笑生满头霜白,青衣上还有酒渍,他轻轻的放下笔,拎起一颗白玉棋子,随后放在棋局的西角位。 “哈哈哈哈哈,范老弟,你败了”,满饮一杯,柳笑生哈哈大笑。随后拎起饱蘸浓墨的大笔,意态飞扬,刷刷点点,一挥而就。 范子夷默然盯着棋局,良久后,叹息着投子于棋局上,打乱了满盘森然。套用观澜棋谱的杀神局,也不行么?然后他意有不甘的转目看向那副字。 “笔落惊风雨,落子如有神?好字”!范子夷举杯,二人共饮。 酒杯放下,范子夷道:“要走了”?语气满是挽留之意。 柳笑生苦笑点头:“百无一用是书生,更何况是我这不读书,只写字的废人?手无缚鸡之力,内无浩荡元气,不懂生产,就靠写字为生,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会胡思乱想,会难受”。 范子夷摇头,对柳笑生的话并不赞成,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境活法,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无所谓劝或者不劝。再说了,劝说的话,说了几十年,有用么? 他还是他,一时悲苦自怜,一时潇洒意气惊天的书绝-柳笑生,从未改变过。 范子夷道:“谁能想到,柳兄不光书法冠绝当世,就连这棋艺,也是超凡脱俗”。他看着柳笑生写就的那副字,越看越爱,心痒难搔。 笔如游龙,字若蟠龙,意趣无限,自然天成。五洲之内,恐怕只有柳笑生写得出如此“诱人”的字。他范子夷丰富收藏的排名,柳笑生的字无疑与庄广陵的琴齐名,但排位均远高于张师师。 庄广陵在他心中地位稍高,也不过是因为他的琴音太过难得而已。难能,方才可贵,古今道理不外如是。 柳笑生淡然举杯道:“不是笑生棋艺高明,只是范老弟,棋艺太过不堪而已”。 “你这老小子”,范子夷举杯嗔了一声。以两个人的交情与柳笑生的才情,他自然不会因为言语上的讥嘲而心生怨意。 最后一杯饮罢,柳笑生告辞离去。而范子夷小心的拎着那副墨迹未干的字,沿着原木通道向卧房走去。 一路上,范子夷步履轻缓,眼望着字,心里却升起一丝不甘之意:堂堂商圣,写字自然无法与柳笑生比较,但手握“观澜棋谱”,下棋还输给了他,就实在难以理解、忍受了。 推开房门,满室春暖。 “恭迎,范大夫回宫安寝”,张师师一个万福,声音袅袅,妩媚过人。 “嗯,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范子夷摆了摆手,并未理会张师师,而是从床底下小心拎出个古朴的小箱子,转身出了房门。 张师师艳妆妖冶,雪白露出大片,带着浓而不俗,激发情绪的香风,默然直立。她双眼望着房门外的世界,内心发出一声叹息。 “这老头,越来越不行了”,至于什么不行,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切身体会的了。 第一一三章 五洲惊魔影(二) 范子夷夹着小箱子,拎着那副字,来到百花厅屏风处,双脚站在某块地砖上,手指轻轻点在游芳图淑女双峰之上,左三右四。 嘴角挂着一丝歪歪扭扭的笑意,下意识揉了揉裤裆。吴云裳不光本人让他冲动,这亲手画的画像,也让他迷恋。 片刻之后,无声无息间,脚下地砖缓缓下沉,范子夷的身形逐渐沉入地下。当地砖再次升起的时候,它与其他地砖相连,又构成了严丝合缝,平整光滑的地面。 百花厅空空荡荡,杳无声息。“大夫起居”处,门敞开着。硕大的白玉床上,白浪翻滚起伏。隐隐可闻张师师剧烈的喘息声。 至于为什么喘息,为什么喘息如此剧烈、如此幽怨、如此魅惑,身入地下密室的范子夷因为听不到,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 桃红院最大的承重柱在中间,且是空的。百花厅的那块地砖,便沿着这个中空的通道,一直向下滑行着。 “听音房”里面许多铜管,连通纵情酒肆。范子夷不需要亲自出面到酒肆中枯坐,只需要在这房内,便可将纵情酒肆的各种声音,尽收耳中; “望春房”,密布着无数加了软布盖头的潜望镜。范大夫有了兴致,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最喜来此酝酿情绪。这些潜望镜,通向桃红院二楼每一个房间。通过这些曲曲折折,巧妙设置的镜子,五洲唯一半公开,无人敢管的高档鸡院的每一个房间,无论漆黑、明亮,都难逃窥伺。 望春房除了这些自带摄像功能镜子,还有一个功能齐全的电脑,一把舒适豪华,坐之使人深陷的大椅。电脑里存着什么,不言而喻,这么多年,二楼发生的无数精彩,几乎没有遗漏。 “藏书阁”,只有账目,藏书很少,但规模最大; “藏宝室”,上至万年前的青铜器,下到纪元时代,南阳出产的珠玉,琳琅满目的摆在一个个木架子上。或发出蒙蒙的古意,或放着出迷蒙的宝光。黄金,翡翠之类的东西,是没资格摆在藏宝室寸土万金的檀木架子上的。 “传音室”,最最机密的消息接收、发送,商令发布的地方; “休息室”,新鲜,昂贵的吃的,喝的,永远都是满满当当的;等等,等等,号称五洲天下最全。 这里是真正独属于范子夷的空间。由此也得出了:“范大夫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流传于长陵邑甚至五大仓往来商士之间,口口相传,带崇敬意的一句俚语。 给地位崇高,神秘莫测的范大夫披上了一层高深莫测、如神人般的外衣。 范子夷行色匆匆,既没有去温暖舒适的听音房,也没有去橘红淫靡的望春房,而是径直来到所有地下建筑最角落,最隐秘的一个房间门口处。 即便仔细看,这也是一堵光滑的墙,而范子夷在墙上点了几下之后,墙壁无声无息的露出一道一人可过的门户,里面漆黑一片。 范子夷步入密室,门户无声合拢,从外面看,依旧是一堵墙,没有丝毫缝隙。 “咳”,轻声咳嗽一声,里面灯光亮起,由暗到明,不多时,灯光大亮。 房不大,陈设简朴。一张木椅,一张木桌,木桌上五个圆形的声控灯,照耀在木桌上。 除了这些,便空无一物。室内装饰与桃红院其他地方穿金带银,极尽奢华不同,显得简单实用。更像是一间白色为主色调,主人静思的地方。 小箱子轻轻放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似乎箱子的分量不轻。 范子夷并未坐在那把显得有些孤独的座椅上,而是绕着桌子,缓缓的漫步走着,一双眼睛盯在箱子上。 “这明明就是盛放观澜棋谱的箱子,只是如今为何颜色如此之暗?重量也增加了不少”?范子夷捻着胡须,停下脚步,手指在箱子上,轻轻的点着,眼中疑惑之色甚浓。 触感如冰,大脑高速运转的范子夷,并未急着打开箱子,而是慢慢移步,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五个圆形灯泡,照耀在放置在桌案上的小箱子。 小箱子静默,没有影子,色呈漆黑,这种黑色,似乎可以感染到环境,连灯光下的灰尘,都染上了幽暗,呆滞起来,不再起舞,纷纷落在木桌上。场景显得有些诡异。 范子夷瞳孔微缩,眼前的小箱子上,有了白霜,渐渐的整个木桌上,都被绵延的淡淡白霜所覆盖。 他伸出手指,在木桌上轻轻的划了一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赫然,指尖传来冰寒麻木的感觉,而指尖霜色,眨眼便成了漆黑雾气,丝丝缕缕的缠绕不去。 又将手指按在那副同样放置在桌面上的字,上好的古宣,脆而又脆,轻轻碰触下,碎成一桌黑色的粉末。 范子夷大惊坐起,不用揉眼睛,以他的阅历和见识,这箱子没古怪,才真的是古怪了。 想到此,范子夷转身迈步向密室门走去,心里忐忑不安,必须离去。 “范大夫,范大夫”,耳边似乎传来张师师的声音。冷哼一声,范子夷并未回头,伸手便要开启密室之门; “范子夷,范子夷,子夷”,又有隐隐的声音传来。范子夷的动作僵硬了,身子从一震变成了颤抖。 “小莲,小莲,小莲?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一辈子做一个没有追求的小商士,只要有你陪着。小莲,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范子夷悲伤呢喃着转身。 望着眼前那个笼罩在迷雾中,身形朦胧的女人,他泣不成声,死命的揉着双眼,眼中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此时的范子夷,哪有掌管天下商士雍容气度,更像是个悲伤欲绝,迷途知返的伤心人。 谁的心底都有一个不能说,不能讲,只能独自回忆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刻骨铭心,永生不忘的主角。他或者她,成了他酒后流泪,激情过后迷茫,众人面前冷漠的动因。 因其柔软若绵,因其真挚珍贵,所以从不示人,只是藏着,藏着。 故事里的人,往往如流星一般,在其生命中划过之后,便不再出现,成了永恒、痛、回忆。 若再出现,有故事的人,便会崩溃。这种崩溃很彻底,很放纵,没了自我。 往事,往逝一幕幕,身在此刻,魂在梦中。 小箱子,自己打开了。 一册薄薄的书册,狂喷黑气,缓缓浮在木桌的上空。 声控灯,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一一碎裂,“观澜棋谱”发着光,黑光! 黑光中,“古夜摩”三个乌光闪烁的大字,宛如地狱伸出的獠牙,不断伸缩开合着。 沉重而血腥的魔气,充满了密室。 而这恐怖的一切,范子夷视而不见。 他的脸,发出神圣而真诚的光,快乐大于痛苦,狂喜掩盖了悲伤;他的脚步轻快而缓慢,张开双臂,不断的向那个经年之前,梦中的身影靠近着。 那里,便是他这一生,全部的幸福! 唐玄在前面走,蔡姚在旁边跟着,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若望向两人的目光,就会发现极大的不同。 唐玄的目光依旧深邃,但有些复杂,走在前面;后面亦步亦趋的蔡姚,目光变幻着,不再如往昔般纯净直接,显得心事重重。 她的引雷镜随意插在屁股蛋子上方,小手时不时的狠狠揉搓一下已经有了不小规模的胸脯,望着前面唐玄高大的身影,下意识的翻了下白眼儿。 在雷脉,她对自己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欣赏。如今再看自己,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谁都乐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越来越好的自己,给自己“爱”的人,只是想给的时候发现,哦,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瑕疵? 这种感觉很纠结,也很无奈。蔡姚纠结了一路,无奈叹息了一路,所以一路无话。 二人并没有回茅屋,而是径直来到花满楼前。 这一路上,唐玄也暗自头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十多天内发生的离奇经历。被雷劈进了幽居洞?过程呢?细节呢?暗自头疼的同时,也只寄望于萧红颜能够胸怀宽广一些,不要扯着这些不放。 今天的花满楼前,显得有些热闹。 庄广陵在草坪前的木桌上,微笑着招呼着客人。唐有德忙张罗着晚饭,不时的端出杯盘碗碟出来,香气四溢。 老唐独居这么多年,这手艺比唐玄还要强上三分。 唐无伤、萧红颜眼睛有些红,眼圈发黑,强笑着,招呼着客人。 客人竟是:龙笑梅与安雨轩。 两个八杆子打不着,只有追杀情分的两个人,竟然很和谐的相约来到罗夫?实在让清楚知道事情始末的唐无伤有些诧异。 客人的到来,并没有冲淡萧红颜与唐无伤的焦虑,若非庄广陵信誓旦旦的说,“莫再出去寻找,今日便归”,并且胸脯拍的砰砰响,做出了保证。 她二人早就出去,开始四下寻找了。只有让自己疲惫,才不会被无助的等待,逼得发疯。 夜色,悄悄降临罗夫,花满楼前,镶嵌在牌匾上的昏黄灯光亮起,照亮了满地的青绿,也照亮了桌前,几个人各异的神情。 庄广陵谈笑风生;唐有德、唐无伤、萧红颜对望之下,心有戚戚焉;安雨轩与龙笑梅心有疑惑,神思不属。 “敢问诸位,唐玄,去哪了”?龙笑梅放下酒杯,笑着问道。虽是再笑,但心思灵巧的她,却环顾诸人的脸,小心观察着。 “砰”,唐无伤听到“唐玄去哪了”这五个字,便有些压抑不住,她一拍桌子,豁然起身道:“庄先生,诸位,这饭,我吃不下,我要出去找他,他可是我小叔叔”。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要流泪,便要转身。萧红颜也默默起立,向众人点头示意告辞。 白衣安公子依旧丰神如玉,与龙笑梅对望一眼,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唐玄,似乎,似乎出事儿了?这可大事不妙!!! 庄广陵笑了:“无伤姑娘,莫急,你看,那不就是唐玄么”?杯莫停,箸频频。庄先生筷子指着花满楼的外面,正对着门口居中而坐的他,爽朗大笑,声音隐隐有些得意。 “唐玄”?萧红颜声音哽咽,回头一望之下,便看到那个含笑而立,玉树临风的身影。她狂奔而出,扑进他温暖的怀抱,死死抱着,眼泪不住的流。 望着萧红颜真情流露的动作以及后续,蔡姚不甘示弱,从唐玄背后一跃而起,扑在他宽广的后背上。你要抢?那就一人一半,死女人。 唐无伤叹息着放下那颗悬着的心,默默坐下,下意识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叔叔没事儿,应该是好的啊,为何自己却不怎么开心?呸呸呸,什么小叔叔,是唐玄,记住了! “玄兄”,安雨轩眼睛大亮,下意识的摸了摸腰中的“江湖”,惊喜之后,神色变得忸怩起来。 “唐玄,你可算回来了,呵呵,再不回来,我都快被她们逼死了,坐,请坐,回来便好”,庄广陵大声道,做了个请的姿势,却并未起身迎接唐玄这位罗夫后山的主人,一副心安理得,自来熟的样子。 唐有德起身之后,快步来到唐玄身边,望着后面挂着蔡姚,前面拖着萧红颜的唐门大护法,苦师兄,颇有些无处下手的尴尬。 德叔笑得很憨厚,只要唐玄安然归来,他上不上手,都行,都行,嘿嘿! 是夜,罗夫虽无月色,但是昏黄的灯却照亮了这夜色。 有酒,有可口的山野小菜儿,更有远来故人,还有远离喧嚣的宁静。所有人都很尽兴、满足。 能让人快乐的,不光有欲望得以实现,还有一颗随时随地自得其乐的心。 第一一四章 五洲惊魔影(三) 罗夫后山,是夜,众人皆醉。 只有自制力较强的唐有德,在收拾了杯盘狼藉之后,望了望草地上歪倒一地的众人,摇头失笑后,晃着脑袋,哼着歌,回到了前山。 猪也好,鸡鸭鹅狗也罢,都快到了收获的季节了;牵挂惦念的唐玄也回来了,好事儿一件件,德叔很欢乐。甚至还有心情自斟自饮了几杯,躺到床上便进入梦乡。 心情好的人做的梦,也是美梦。梦境中,鸡鸭一片,欣欣向荣,钱途光明。 “谁用。谁用元气抗。抗酒,谁就是绿毛乌龟王八蛋。。蛋,唐玄,再,再来”。。。安公子白衣,到处酒渍,如今更是沾染了青绿,就是头顶,也挂着片草叶。 咕哝着,翻了个身,随手将躺在旁边的龙笑梅搂了过来。而兀自睁着双眼,眼神清亮的龙笑梅,并没抗拒。。 “小红,小红,皮肤真好”,安公子真的醉了,双手胡乱的划拉着,嘴角口水长流。 小红?龙笑梅柳眉倒竖,膝盖抬起猛撞,安公子闷哼一声,滚出老远。 安雨轩嘿嘿笑着,呢喃着:“小,红,红,你真。。真粗暴,不过本公子喜欢的非常,重。。。赏。。赏”! “尼玛的”,龙笑梅低声骂了一句,转身闭目,双手抱胸,却怎么也睡不着。这还是那个一路被追杀,一路潇洒不屈,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安雨轩么? 简直是个资深大嫖客! 唐玄喝醉,酣睡的时候,很安静,佝偻着,蜷缩着,侧躺着。 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清醒时侯,微笑淡定的唐玄,更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孤苦无依的孩子。 蔡姚与萧红颜喝醉了。前者心情不好,危机意识很浓;后者心情大好,满心的温暖、安宁。二人一前一后,下意识的拉扯着唐玄悲凉的身影,谁都不乐意让上半分。 唐无伤回了耆老阁,躺在床上发着呆,久久未能入睡。作为唐门掌门,唐天道的亲人,住在这里,并无不妥。半夜起身的她,来到暗器阁内,久久的凝视着那朵艳美、奇绝,银色迷蒙的唐花,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广陵回到花满楼内,将门用木杠顶上,一地的醉鬼,这样才有安全感。眼中的恨意与迷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心底的仇,时时才下心头,又上眉头。 紧皱着双眉,他望着西极仓洲,似乎目光可以穿破无尽,直达道隐归藏。 夜,寂静的夜,就这么的慢慢的度过。 时间是个神奇的盒子。在这个盒子里,你可以放入所有的情绪、行为。它们在里面发酵之后,出来的东西,往往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清晨的天,发白,灰暗,风季未过。 又一波狂风,带着南极洋洲特有的湿润腥咸,横空而过,呜呜的扫过罗夫山的上空。 龙笑梅、萧红颜嘀咕几句,又望了望满身的狼藉,将目光投向蔡姚。 几个人头碰头,拉上刚刚来到花满楼前的唐无伤,走出了花满楼的门洗漱、沐浴、更衣去了。 蔡姚大步走在前面,志得意满。论对这罗夫后山的熟悉程度,在场诸女,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如她。 花满楼前的草地上,只剩下安雨轩与唐玄两个人,躺在青绿之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安公子怯意的在草地上滚着,一直滚到唐玄的身边,才枕着双手,安定了下来,望着昏蒙蒙的天,听着风声,万里间关,长空飞度。。 “我终于知道,为何你对罗夫后山的生活,如此推崇备至了”,安雨轩的声音,犹如梦呓。 “哦”?唐玄头翘起老高,望着几个女人和谐走出花满楼的一幕,颇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不会又打起来? “这里,真他么的安静,舒服。群山、绿水、几间木屋,神仙一样的日子”,安公子呢喃道。 “你若愿意,便搬来住”,唐玄放下担心,仰躺着,也望着天。文明社会,和谐就好,莫要再打架了。看情形,有些良好啊。 “得,说归说,若让我真在这空山住一辈子,受不了,哎呦。。”。安雨轩苦笑变成了痛叫。 “受伤了”?唐玄关切的转头问道。 安雨轩揉着裤裆,姿势颇为不雅,紧皱着好看的眉头,似在回想经历,半晌才道:“好像没有,不过这里肿了,也不知道撞哪了”。 安公子狂放的动作,让唐玄有些想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扭过头轻声道:“有事儿”? 安雨轩停止了动作,郑重点头道:“有事”。 唐玄眼睛眯了起来,笑了笑道:“比剑”? 安公子坐起身,忍着痛,望着唐玄龇牙咧嘴摇头道:“算了,听说你在赤城之城,耍了一套火花,十分的惊人,我这纵横江湖三十六,虽然浓缩成八式,但还是不要找虐了”。 唐玄也慢慢坐起身,嘴角叼着根草叶,笑着道:“我这此赤城之行,与剑圣裴先知,关于剑道也有过交流,又有所悟。归一与化万,虽然各是两种极端,但各有优势,也各有缺陷。归一,难在蓄势,难在有我无敌的气势养成;化万,难在“极”:极快,极繁复,几乎没有尽头”。 安雨轩愣愣的望着唐玄,一脸的崩溃:“你啥意思呢?我好不容易才把纵横江湖三十六浓缩到八,你的意思是再整回去”? 安雨轩对于这个可以轻松蹂躏,玩弄他于股掌的唐玄,以及他所说的每一句关于剑道的理解,可都是奉为宝典。 如今这宝典,前后矛盾,天翻地覆,让他如何不崩溃? 唐玄望着远处群山,淡淡的道:“找我,啥事儿”? 唐玄思维跳跃,安公子亦步亦趋也跟着跳到事儿上来。他如梦初醒,正色道:“其实不是我找你,是笑梅找你,或者是请求你,去一趟雾城”。 唐玄叹息道:“你知道,我不喜人世纷争,更不想介入不属于我的世界里。那样,心会累”。 安雨轩道:“我知道你的性子。只是,你有了那朵花,有了能够轻松灭魔的“鬼见愁”,想安安静静的历尽世情,在自己的“道”潜心修行,难了”。 唐玄道:“你知道魔”? 安雨轩道:“笑梅跟我说了,魔之可怕,竟然无惧于刀剑元气,裴先知,金断崖皆不敌。厉害啊,唐玄”。安公子有些羡慕的望着唐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一向自诩为英俊潇洒、五洲内少数的天才,平时那是眼高于顶,眼前一切皆在瞧不起的范围。 但颇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知道自己与裴先知之间巨大的差距,不过没关系,自己到了裴先知的年龄,未必不如他。 而裴先知不是魔的对手,甚至与五行宗的金断崖连手都不行。而与自己年龄相仿,两三岁几可忽略不计的唐玄却可轻松灭魔,这样比较起来,活着,真没意思。 唐玄笑了:“既如此,我便去”。 安雨轩抱拳,轻声道:“如此,多谢”。 唐玄歪着头道:“你我之间,何须一个谢字”? 安雨轩将头歪向另一面,不想将感激涕零的一面暴露出来。富贵逼人,剑走江湖,年少气盛的安雨轩,何曾有过如此情绪? 为了女朋友,没办法呀,安雨轩心中愁苦。 唐玄的性格他懂,若非他安雨轩亲临此地,恐怕就是雾城瞬间崩溃,他也不会不明不白的跑去,这和他也没关系不是。 “你跟我讲讲“归一”,“化万”的事儿,我不是太懂”,在唐玄面前,安雨轩非常的谦虚。 “一口一个笑梅,你们,有事儿”?唐玄笑了,没有回答安公子的问题,却发出了疑问。 “现在是小事儿,以后可能是大事儿,能不能出事儿,就看你去不去雾城”,安雨轩嘿嘿一笑道。 唐玄也笑了:“我去”。两个字,没有纠结和矫情,掷地有声。 “归一啊,化万啊?你倒是说啊?还有那个鬼见愁,牵出来瞅瞅,怎么就这么神奇”?归一、化万也就罢了,鬼见愁这个神奇的宠物,让安公子有些心痒难搔,特别想一睹为快。 唐玄尚未说话,一道尖锐如针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花满楼前回荡:“牵你大爷,小白脸,快跪地喊爷爷,否则,你鬼见愁爷爷,今日便灭了你”。 唐玄手腕的丝线,火苗跳动,一道冰寒的雾气,环绕,飞转着。 安雨轩愕然,这尼玛的素质啊。唐玄虽然无耻,但好歹不发狠的时候温文尔雅,微笑平和。 怎么养的这个宠物,如此不堪,出口成脏? 唐玄脸沉了下来,轻声道:“出来,道歉”。他没有说否则怎么样,我给你几个数如何如何。平淡的四个字,却让鬼见愁产生了无数可怕的联想。 “遵命,爷!”声音谄媚,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安雨轩愣愣的望着,顶着赤红小火苗,不情不愿的在空中飞舞一圈,又莫名消失的鬼见愁,喃喃道:“难怪,难怪,竟如此丑的惨不忍睹啊。就这模样,别说人,魔也会被吓得崩溃?哪弄的”? 丝线灰芒蓦然狂暴一闪,旋即又轻轻沉寂了下来。 这位是爷的朋友,惹不起啊,鬼见愁机灵得很。 心中愤懑的它,在丝线中游荡着,不时的将脸贴在晶莹的四壁,照着,顾影自怜:“丑?这个世界的人,审美真的有问题,问题很大,需要鬼见愁大人时刻纠正。如此英明神武的幽冥界少主,如此出类拔萃,洒脱不凡的英俊鬼行走,竟被冠之以丑?眼睛瞎了啊,你们才丑,全家都丑,死小白脸,一副肾亏的样子,我入”! “归一,化万”?好不容易才从鬼见愁脱俗的样貌中,解脱出来,安雨轩问道。 “自己领会,自己的路,要自己琢磨,自己走”,唐玄微笑。 安公子无语,重重的躺在草地上,默默的琢磨着自己的道,剑道! 第一一五章 五洲惊魔影(终章) 欢乐趣,离别苦。罗夫前山的山门处,唐玄正在与众人离别。 与庄广陵离别,他依旧赖在罗夫后山,不愿动弹,微笑摆手说:“我帮你看家”。 与唐无伤离别,她离开唐家堡日久,很是牵挂那些小胖子儿,小妹子儿,那可都是唐门的希望啊。 与萧红颜离别,萧红颜笑得很是勉强,这个勉强不光因为与唐玄暂时分开,还有自身家庭的因素。 当得知萧红颜与一个小小卫士混在一起的时候,其父萧相君默默,其母赫英在通话中撂下一顿狠话之后,直截了当的心脏病犯了-住院。 在萧相君与赫英心中,养了这么多年的小肥猪儿,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竟然做出如此丧失理智的事儿来,着实使得他们对那个所谓的什么唐玄东东,未见其人,先烦其人。也许烦这个字,都是一种隐隐的“恨”与“怨”的表达。 萧红艳此刻伤势全好,离开长陵邑之后便一直寄居在萧家。 这几天帮着忙上忙下,医院与萧家之间,来回不停。忙出一身汗珠之后,眼神中有些茫然。 她比萧红艳大九岁,虽然貌美如花,但也三十有四了,未来如何?想不清楚。 心事重重,没有安全感的她,最爱畅想未来。似乎找个工作,认识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相夫教子,这便是一辈子。 她忘不了卫士、武者那一瞬间的潇洒风姿与豁达气度,但简单的价值观又在赫英的熏陶下,变得有些扭曲:卫士似非良配,而且他们的世界与自己的世界,相去甚远。她要的不是惊险刺激,安贫乐道,而是稳定、富足最好带着点奢侈的生活。 长陵邑的奢华,范子夷商圣的气吞天下,莫敢不从的霸气时刻萦绕心头。嫁个商士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逐渐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灵。 唐玄微笑,丹田中唐花微旋。它就像一个永动的时钟一样,浸染着离愁,散发着光芒。 直升机轰鸣中飞上半空,机上的唐玄与机下即将各奔东西的几个人各自挥着手,渐飞渐远。 “魔,所有生灵的天敌。切莫留情,更不给它们任何可趁之机”,机上闭目养神的唐玄,反复琢磨着这句庄广陵的郑重嘱托,心神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唐玄便觉得身躯有些僵硬,不由换了个姿势。直升机坐着并不怎么舒适,巨大的噪音,相对缓慢的速度,座椅也有些硬。 还是肥雁坐着最舒服,小风吹着,无尽的山川河流一飞而过。这个飞机嘛,有点吵,有点慢。穿云箭?它去哪了?唐玄心中升起疑惑。 药仙潭内,肥雁穿云箭正在数百米下的潭底,来回溜达着。右边的翅膀,时不时的在肥嘟嘟的下巴上划拉着,彷佛在思考。 圆滚滚的双目,随着脚步,在两丛水草中的两朵小花上,游移着。一朵花紫黑,一朵花青白。看似脆弱,渺小,一触即溃,却在激射的水流中,微微颤抖着,没有一点水激花残的意思。 无论紫黑还是清白,若细看,边缘处都有些干枯。水虽无法摧花,但花却可自行凋零。 两种进化之路,是时候需要做一个选择了。 花无名,紫黑的花朵中,天行健,阳刚不屈,坚毅如铁;青白花朵中,飘逸出尘,潇洒之气弥漫。 是做个肌肉鸟,还是做个小白脸? 潜意识里,它清楚的知道,二者选一,不可得兼。 两朵花,掩映在水草中,上下左右摇曳着,似在焦急,亦在召唤。 穿云箭蓦然展翅,翅膀激荡起的气流,骤然升空,形成一个由下而上的漩涡,他张嘴,便将那朵紫黑色的花朵,吞进口中。 青白花朵呜咽着,瞬间枯萎,凋零,在水中留下浅浅的痕迹,消失不见。 潭底隆隆,无数万年来,从远古,上古,公古,纪元初,留存到现在的药力凝结,消散一空。 穿云箭双足用力,箭一般直射上空,浑身涌起白白的-玄玄气。 只是他色如水但庞大的身躯,却随着破水上升,越来越小,越来越肥。 “嘎~~~~~”,一声清越的雁鸣,一只肥嘟嘟,矮墩墩,几乎与当初传讯时候,没有两样的肥雁,冲出水面,优美转折之后,落在药仙潭边。 “轰隆隆,轰隆隆”,水柱冲天,药仙潭四壁不断崩溃,塌陷,潭水也变得浑浊起来。 半晌之后,再望药仙潭,潭水浅浅,一望可尽,潭底参差不齐,满是碎石。 潭水清清,浑浊不断的打着旋,下沉,逐渐填满了碎石的缝隙。 “嘎~~~~~~~”,雁鸣凄惨,肥雁望着潭水中的自己,翅膀捂住双眼,再霍然挪开,再捂上,再挪开。。。如此反复千遍。 “穿云箭是?你这是,这是,返老还童么”?药仙潭的巨大动静,吸引了庄广陵。他疑惑的眼神望着肥雁,一脸的哭笑不得。若不是叫声完全相同,他也是绝不敢认的。 都说女大十八变,没听说过鸟大十八变的。更何况是不要十年八年,只需要十天八天,更何况变得如此的决绝与彻底! “嘎”,肥雁气愤莫名之下,暗骂一声直觉害人,一膀子扫在岩石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脚下坚硬的花岗岩,碎裂如粉,数米长的数条裂缝,延伸四周。 “憨态可掬,但却着实的有把子力气”,庄广陵给肥雁点了两个赞。 肥雁扭头望着自己的短粗的双翅,也有些不敢置信。呜呜的破风声中,它感受到自己狂猛的力量,神情中的羞恼,渐渐的没了,代之以些许的安慰之色。 话说,命运夺走了你的美貌与英姿,却给了你其他,例如力量。做人,呃不,做鸟,有了力量,还害怕找不着“合适”的女朋友? 它是公的。是公的就怕两件事:体型不当,够不着;长度不够,有心无力。 “玄玄气,虽然气根不稳,难明,但已有武者先天境的强度,这罗夫后山,怎么竟都是一些怪物”,庄广陵捂着额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一点点的崩塌。 “嘎嘎嘎”?肥雁歪着头叫了一声。 “萧红艳走了”,庄广陵保持着姿势,轻声道。 “嘎嘎,嘎”?肥雁雀跃了一下,又叫。 “唐玄?唐玄去雾城了”,庄广陵道。 “嘎嘎嘎嘎”,肥雁升空,挥动着短翅,直冲北方。 “你回来,你不在这里陪我”?庄广陵仰首望着天空,大声道。 “嘎嘎嘎”,肥雁回应。 “玩蛋儿去?狗日的穿云箭”!庄广陵苦笑着摇着头,向花满楼走去。那里有琴,名逍遥,不离不弃,最好! 飞在半空的肥雁,虽然升空气势惊人,但姿势却有些不堪入目,速度也慢的有些可怜。 强壮的翅膀一挥间,发出两声砰砰的音爆,它的身子狂猛的上升着,嗖的一声,不见了影子。 翅膀狂舞,半晌之后,有些兴奋过头,一直在狂刷存在感的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药仙潭上空扑腾着。 “嘎~~~”,空中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才向前挪移了一点。慢的可怜都有些过誉,简直是空中“慢”步。 肥雁还不熟悉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更无论操控。 好在它聪明伶俐,飞行时间与飞行里程够长,折腾到天黑之后,才缓缓的向北方飞去。 只是这入夜了,还没飞出罗夫山的范围。 好在,速度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的提升着。 古夜摩,五洲八大散人之棋绝。一生喜游走天下,最爱繁华热闹,人烟熙熙攘攘的中洲,晚年更是去了东极归莽森林之后的东极元洲。 据传,他在元洲滞留十数年之后,曾又返回中洲游行数年光景,只是这段经历,光怪陆离,道听途说,众口相传,所以只是据传。 岁九十六后,古夜摩不知所终,逐渐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 这几日,古夜摩再返中洲驻留的地方,剧变。因为,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观澜棋谱”。 中洲武馆,遍及中洲,七大先天除陈元礼之子陈慕,龙呈均侄女龙笑梅外,均各镇一方,门人子弟无数。 长岭市内的中洲武馆,与五洲其他中洲武馆的招牌并无不同,只是右下角,有小小的金色“长岭”二字。 只是如今,这块金字招牌,却莫名的掉在地上,被往来纷乱的众多武者,践踏着。 十二形意曲黄河,冷然站在演武场的台阶上,望着逐渐聚拢的门人子弟,眼中透出隐隐的黑光。 时间从傍晚,持续到深夜,而曲黄河的家眷,也全部上了车。 “出发”,蕴含深厚元气的声音,回荡在演武场数千武者的耳中。 队列转向,鱼贯而出那扇阔达的铁门。 眨眼间,占地数十亩的长岭中洲武馆,便满地狼藉,一片死寂。最后更是亮起了斑斑火光。 不久后,火借风势夹着冲天的浓烟,不光惊醒了长岭市百万生民的甜梦,更是震惊了五洲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宁静。 这样惨剧,不只发生在长岭市,而是中洲处处皆烽火,魔影频现。 古夜摩多年前种下的“魔种”,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伊川乐坊,李纪年入魔,举家与门人徒众,不知所踪,伊川乐坊,化为焦土,殃及民宅数千间,死伤无数。 离阳市,中洲武馆,武道先天,有着狂豹之称的白石坡入魔,,举家与门人徒众,不知所踪。。。尽成焦土。。。殃及。。。死伤。。。 圣人一脉,周祈旦的周公岭;神医妙手张道长的药王谷;元士;卫士;法士,只要之前与古夜摩有过接触,极少幸免。 一夜之间,行动突然且只留下一地寥落的焦烟,使得当地公士陷入手忙脚乱的各个庞大队伍,便如箭矢一般,飞射向归莽森林。 转眼间,便裹挟了数百万人。所过之处,满是黑色雾气笼罩。 目的地,东极元洲。那里,在欧阳难过口中,已尽成魔土! 长陵邑,五洲商士的核心,不光有商圣范子夷坐镇,更有着五大仓最大规模的“五洲仓”,绵延在侧。 五洲仓,物资极多,不光供应天下商士周转,更是边疆其余四仓的母仓。 如今的长陵邑,灯火通明,无数人来回往来忙碌着。 五洲仓,六十四个进出门户,尽已敞开。 无数大型运输车辆,空着进来,满载而出。大灯闪烁间,排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光龙,急速驶向归莽森林的方向。 元嘉仓、抚洲仓、泰安仓亦复如是。五洲生民赖以生存的希望之所在-五大仓包括母仓,已去其四。 长陵邑,上空笼罩着魔雾,所有人目光都茫然而且昏暗。 中洲浩劫,将起!! 第一一六章 火海漫长陵 “大夫起居”内,啪啪啪的剧烈撞击声不断。 张师师婉转娇吟,一个多时辰后,依旧如此。 “范,范大夫,饶命,奴家够了,真的够了”,张师师如风浪中中的小船,在范子夷疯狂的驾驭下,开口求饶。范子夷一身公宋长袍未脱,只是撕裂了下摆,露出行凶的部位,狰狞恐怖。满眼血红,偶尔如野兽般低吼,双眼漆黑,没有一点白色。 “救。。。命,救命”,一丝不挂,头发披散着,嘴角挂着血丝的张师师,轻轻喘息着,求救声,也变得微弱起来,嫩白如玉的胳膊搭在床边,伴随着范子夷的疯狂动作,剧烈抖动着。 张师师满头青丝飞舞,一张昂起的俏脸,泪痕遍布,瞳孔散乱,没有半分往昔颠倒众生的雍容。 她浑身的白嫩的肌肤,布满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痕迹,却没有觉得痛。只有一种彻骨的麻木,深入灵魂深处的恐惧。 “范大夫,一切就绪,还请移驾”,范遥今日一反常态,竟然未经允许,径直来到大夫起居内。见到眼前激烈刺激而又异常凄惨淫靡的情境,注目着,既没有兴奋,也没有低头做害羞状。 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目光冰冷、无情。 范子夷专注着,驰骋着,往昔的萎靡不堪,如今坚硬如铁,进进出出,不知疲倦。 不久,染满血色。而他一双漆黑的手掌,胡乱的在张师师满是伤痕的身上抓着。 娇嫩的皮肉翻卷,流出紫黑色的血液。 十几分钟后,张师师,彻底没了声息,眼角挂着泪。她到死都不知道,为何范大夫今日如此凶残,又何故凶残致死。 一生寄人篱下,芳魂袅袅,愿有来生,不再受苦。 眼角的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流的:英俊、憨厚、本份,可惜是个元士。 风华绝代,年少气盛,何曾把真情当回事儿?只想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获得想要的生活。 宁做商士衣。宁做商士衣。。。 范子夷又折腾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身子僵硬了几秒钟,喘息了一下。 然后身子缓缓浮空,落到地面上,随手整了整长袍,嘴角挂着邪恶而满足的微笑,迈步向门外走去。不通元气的范大夫竟然会飞? 本该奇怪的事儿,如今的范遥却视而不见,就连眼神儿都很诚实的表示,这事儿,不奇怪。 二人一路向外走,毫不停留。只留下大夫起居内,无尽的幽怨与血淋淋惨不忍睹的地狱般场景。 “地下的东西,都收拾了好了”?范子夷边走边问,袍袖飘摆间,涌出团团黑气。 “都已装车”,范遥双目红光一闪,声音阴森道。 “泰安仓,常平仓,抚洲仓,元嘉仓,五洲仓形势如何”?范子夷继续问道,此时,他们已从三楼沿着楼梯,直下,来到了桃红院的门口处。 “泰安仓周国安,抚洲仓关澜洲,元嘉仓齐默秋均已在率领商士运作,五日内,便可将仓储物资搬空,其中抚洲仓因距离元洲较近,部分物资车辆已经通过中元古道,运抵魔都,魔首大人,很高兴。只是,只是,只是这五洲仓,乃天下母仓,太大,物资太多。动用了附近所有的人手,全部设备,恐怕,恐怕也要搬个个月才行”。范遥一边说,一边查看范子夷的脸色。 “哈哈哈哈,那常平仓呢”?与预料的速度差不多,范子夷大笑。笑过之后,他有些疑惑的瞪着范遥问道。 “呃,魔种种魔失败,陆茗以北地虫灾在即为由,拒绝执行商圣令,同时,北地常平仓已由曲流觞派人卫护,与陆茗共管”,范遥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范子夷的目光,让他感到有些恐惧。 入魔,做魔,也是要讲天赋的。如今范子夷“出身纯粹”,属于被魔种直接附身,一跃而成五等魔师,魔气浓烈,他范遥不过是一等魔人,再加上数十年做奴才,被欺压,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至于刚才的“大胆以及无礼”,在他心里,倒觉得没有什么。 高贵的魔在低贱的食物身上发泄,本就无需避讳,而且成了魔之后,价值观也发生着巨大的改变。做人时候在乎的事儿,魔,未必在乎。。 而此时谈论的话题,涉及到利益,更涉及到魔首大人的大计,就必须要慎重了,一个不小心,便会落得个与“食物”一样的下场,被范子夷无情的撕碎甚至吞噬,更悲哀的是,连反抗的心思,都不会升起。 这就是魔与魔之间的等级压制,也是魔之规则。 “岂有此理”!范子夷暴喝了一声,双目血红,双全紧握之下,声震长陵邑。上空魔雾成旋,呼啸着;而脚下坚硬的地面,不断的开裂着,发出喀喀的声响。 “范大夫息怒”,范遥跪地,以头触地,声音无限惶恐。 好半晌,范子夷才逐渐平复了下来,整张脸孔都笼罩在浓浓的魔雾中,声音扭曲:“时间,不多了。在雾城做出反应之前,必须撤离到中元古道。令:周国安,关澜洲,齐默秋,今夜无法带走的物资,就地烧掉。明日午时,必须赶到中元古道。嘿嘿,带不走,全部烧光。魔首大人,特别喜欢看到一个荒凉破败,无比凄凉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才是最美的”。。。。。。 嘿嘿,桀桀桀,两个人发出怪笑,望着眼前东华门直到迎春大道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场景,眼神中 全是残忍。 “那北地常平仓”?陪着范子夷笑完,范遥小心道。 “先不管了,大魔山派出去接应的人马,出发了没有”?范子夷沉吟道。 “圣魔体六大魔中之魔,已全部出发,除去往常平仓的魔眼向禾,失败后重伤返回大魔山之外,其余几路均一切顺利”,范遥躬身道。 “魔眼向禾,排名虽然比欧阳难过差上一些,但失败,甚至重伤,实在是匪夷所思”,范子夷捻须疑惑道。 “是,不光如此,据说魔手欧阳难过,已死在赤城之城,如今的万星堆”,范遥眼神带着恐惧。能弄死欧阳难过的,弄死他或者范子夷,那可是相当轻松愉快的一件事。 “呼”,范子夷吐出一口冰冷的黑雾,漆黑的双眸中,竟有了些许白色。 他重重的摇了摇头,似乎想摆脱范遥所说的话,带来的那种沉重的压力,缓缓道:“雾城那里,谁负责”? “魔躯山寿”! 四个字,宛如一阵冷风,吹过范子夷那颗已彻底漆黑一片的心。本该毫无所觉的他,却骤然觉得寒意彻骨。 魔躯山寿,不光身躯高大异常,魔力惊人,更有一身蛮力。而最让人或者魔害怕的,还是因为他的“不挑食”。 兴致所至,一切皆可生吞;没有兴致,一切皆可生吞。脑子里除了本能,几乎没其他东西。 山寿走到那里,生灵禁绝,不光人怕,魔也怕。没有人可以吃,他便吃魔。 除了圣魔体七大魔中之魔,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夜色在二人面面相觑中褪去,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中洲生民睡的最香的时候。 范子夷骑在一匹高大的汗青马上,范遥牵着缰绳,缓缓行进在空荡、死寂的迎春大道上。 马蹄踏踏,迎春大道却再也看不到半点人迹与车迹,只有数之不尽的枯枝、败叶、垃圾、碎纸,还有无尽的凄凉。 风刮过,魔雾翻滚,无尽的凄凉又被卷起,在空中飞舞。马蹄声声,渐渐二人只剩下背影。此时的长陵邑,已成空城。 背影消失后,长陵邑骤然大亮,就如往昔集市开市时,燃放烟花时候一样,辉煌灿烂。 只是这大亮的却不是烟花的璀璨,空气中传来的也不是火药的香味。 而是带着呛人烟雾的火光,火光由处处、点点,很快就成片、成山、冲天,照亮了方圆数百里的山山水水。 不多时,与长陵邑毗邻的五洲仓亦火光冲天。五洲仓火势更猛烈,浓烟滚滚,绵延千里之外,无数中洲元士无数年辛苦生产,省吃俭用下来的各种物资,就这么的付之一炬。 火势猛烈,火势冲天,火势熊熊,燃烧不光快速,而且彻底,且不可逆转,更无人来逆转。 百米开外,热浪袭人,千米之内,浓烟滚滚,站在对面,也难以看清人脸。 长陵邑,五大仓,天下三士,无数生民敬仰,向往的地方,就这么的,满眼辉煌,一夜成了焦土。 不光长陵邑,五洲仓、泰安仓、抚洲仓、元嘉仓亦是如此,中州大地,火光处处。更可怕的是无数商士,望风影从,浩浩荡荡的涌向东极元洲。 如此声势巨大的大迁徙,大破坏,雾城却是一无所觉。不知不觉间,一层淡淡的黑雾,笼罩了整座雾城。虽不至于使人入魔,却隔绝了一切,包括光、烟雾、通讯。 今夜对于中洲的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惊悚之夜,惶惑之夜,不眠之夜。他们都是些被火光惊醒或者是半夜起床尿尿的人。 红光处处,如斑驳的光点,染红了动荡不安的中洲。 往昔冷清的“中元古道”热闹了起来,在无数一等低级魔人,二等低级魔灵,三等中级血魔的引导下,聚集在此地的前中洲民众,迅速通过中元古道。 然后被逐次安置在“笼圈之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中元古道,两侧不知什么时候,被开凿出两个小水沟,宛如护翼一样,流淌着黑色的水。 大魔山上,幻魔瀑布,飞流直下,滔滔不绝,魔气翻滚。瀑布下的幻魔泉,边缘处,有一个极小的缝隙,黑色的泉水,沿着缝隙,一旦流出幻魔泉,便呈滔滔之势,流向中洲古道的,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股而已。 不少见势不妙,想要反抗,逃走的,不是被已入魔的同类逮住献媚,就是当场被魔人、魔灵等活活吞噬。 凄惨哀嚎,处处可闻。 这样的插曲,阻挡不了中元古道的热闹。漆黑的灯,照亮了古道,古道处处皆行人,更有魔灵等,一路维持着秩序。 而唐玄此刻,已来到了北海之内,与安雨轩坐在龙呈均的起居小楼外,一处不起眼的假山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进入北海的过程不算太过顺利和令人愉快,但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守夜的工作,枯燥无聊,但为了兄弟将来能“有事儿发生”,责无旁贷。 只是这聊着,聊着,话题便有些歪了。。 第一一七章 北海冷雨夜 不知何时,北海上空飘起了雨丝。 灯火迷蒙中,错落楼阁,雅致小径,北海内的轻舟,都被笼罩。 雨丝朦胧,带着雾气,视线也跟着朦胧起来。 唐玄与安雨轩盘膝坐在漆黑的假山洞内,透过缝隙,望着外面湿润的世界,沉默着。 “岁月催,江湖老。 男儿在世,挥刀舞剑,放歌长啸。 天苍苍如被, 地茫茫如铺。 五洲一炮场。 孤单如我,孤单如我, 孤单如我?唐玄,下句该怎么接”?安雨轩的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有些嘶哑。 他拿出通讯器,借着微弱的光亮,对着自己倒影,左看右看,一只手扯着半长不短的油亮头发,来回撕扯着。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操劳,奔波,还是这么样貌英俊,头发乌黑发亮。英俊如我,天生丽质如我?如我?唐玄,怎么接,你倒是说啊”。。。。 唐玄的脸,在安公子凑过去的光亮下,带着淡淡的笑,轻声道:“天生闷骚,自甘堕落”! 有些嫉妒的望着唐玄那半黑半白的天然发丝,棱角分明的发际线,还有那张淡而出尘的脸以及那双修长如剑的眉,还有那双深邃的眼,饱满的唇。。。 这是一张,连英俊的男人,都嫉妒的脸。 不提剑法,单论长相,五洲内,能让安雨轩服气的不多。唐玄勉强算一个。虽然在他心里,有些勉强,但事实当前,本着诚信的原则,还是得算一个。 没了安雨轩的通讯器,假山内又是一片漆黑。 唐玄低声笑道:“五洲,一炮场。。呵呵,安兄,你这一句,颇有些愤世嫉俗,大逆不道意味”。 安雨轩道:“你觉得,我们生活在世界里,像什么”? 唐玄摇头道:“不好说,说不好”。 二人声音很低,穿不透外面的风雨,只在这狭窄的假山洞内回响。 安雨轩缓缓道:“五洲其试就像是一个大出租屋,我们都是租客。以前房东只有一个,如今房东却很多。房东之间不光打架,还要赶租客。呵呵,你说,可笑不”? 唐玄道:“哦”? 良久之后,安雨轩缓缓道:“大家都在这个笼子里,醉生梦死,混完这一生算拉倒。大多数人,连房租交给谁,都不知道”。 唐玄吐出口气道:“你真他么的是个天才”。 生为世间客,便称笼壁人。灵根皆断绝,何足惜残身。他不由得想起茅山上,给温艳阳讲的那个故事。 以安雨轩的见识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活出如此境界,当得起出众二字,起码没沉迷于纷繁芜杂的浮华,不算糊涂。 安雨轩大笑,笑的有点残,有点惨。刻意压抑的笑声,有些难听。 唐玄想了想问道:“那你呢”? 安雨轩道:“我?我想小红了”。 唐玄诧异道:“小红是谁”? 安雨轩扭捏了一下,轻声道:“鸡”? “鸡?什么鸡”?唐玄并不能正确理解这个字的意思。 “呃,就是陪男人欢乐,收取一定费用的女人”,安雨轩解释的很费力,但好在唐玄懂了。 唐玄默然。 安雨轩继续道:“看似风流,传闻风流,可那不过是包装。我这辈子,就小红这一个女人。她很好,很纯,很真。。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 他的声音很空洞,似乎再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她就像一颗流星,在我生命里留下灿烂的光芒之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就这么不见了”。 “你没去找她”? “找了,找不到”。 “那你和龙笑梅”? “此行之后,天下第三集团商社便姓龙,不姓安了”。 “你家老爷子同意”? “别提了,就是老光头一力促成的”。 “那你以后怎么办”? “呵呵,做个卫士,这也是我一生的梦想。整日斤斤计较都是给老头子的崇高理想打工,好累,真他么的累,我不喜欢”。 “这样,你会幸福”? “随意,怎么不是过?五洲内如我这般多了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好,你赢了”。 北海之内,寂静空旷,虽有风雨,但却没有酒,只有两个洞里人。不过安雨轩似是醉了。 长久的沉默后,安雨轩道:“你和萧红颜定了”? 唐玄默然,定还是没定?他心里也没有底。 安雨轩道:“她非你良配,太复杂。而且你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唐玄依旧沉默着,脑中却赫然出现了两个萧红颜,一个木屋内,一个尘世间。一个亲近,一个陌生。 沉默中,细雨变成哗哗的大雨。雨水四溅,洞内水流成河。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没有动弹,任衣衫浸水,浑身湿透。 过了一会儿,雨声渐止。外面飘起了雪,雪落无声。 雪花中,假山外,满地结冰。灯光下,冰面放光,清冷纯美。 微风变冷风,冷风如刀,劲吹。只是这风声却有些不同寻常,带着悲苦的呜咽,凄厉的啸叫。 唐玄与安雨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道:“来了”。 黑暗中,只能望见对方那闪着光的眸子。 安雨轩那双闪着兴奋光芒的双眼,哪还能看到半分刚才的消沉与悲伤。 用他的话说,情绪切换一定要快。虽然生活无论近还是远,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是苟且。那么既然苟且,就更要认真的苟且。 刚才和现在,都是真真正正的安雨轩,也是认认真真的安雨轩。或许只有唐玄能够看到安公子如此真实的一面。 假山洞内,响起了轻微的冰裂声,两个头,伸了出去,仔细的观察着四周。 风愈急! 道隐归藏,古今镜前,李元真额头渗出了汗珠。 镜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萧红颜。 他真言涌出呈赤金色,光芒万丈;神意弥漫似有似无,绵延如山,如降天威;黑白元气激荡,狂猛如龙,三者不断涌入古今镜内。 古今镜斑驳布满坑洞的镜面,不断闷声炸响,炸出更大的孔洞。虽然残破不堪,随时都要崩溃的样子,但却放射出刺目的光。 无数年来,古今镜,放射出最灿烂耀目的光,也呈现出与真实世界,完全混淆的景象。 就在镜面光芒最耀目,古今镜的承受力也到了极限,发出嗡嗡的震鸣。 “吼”,李元真低吼一声,额头飞出一条灰色短短的丝线,没入到镜面里。 “道心种魔,移神大法,用在一个平凡女人身上,李元真,你不光没人性,手段也卑鄙的可怕。你枉称为神,会遭天谴的”,伏明月咬牙道。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习惯了逆来顺受,伏明月还是没有积攒足够勇气,出手阻止李元真的无耻行为。 在他眼中,众生不如蝼蚁,可以任意操控,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妇人之见,将来你就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值得的,呵呵呵呵呵”,李元真喘息着轻笑着,竟有开怀之意。 他抚摸着残破满是大坑的镜面,有些唏嘘。 古今镜虽然未破,但可用次数,不会超过三次。不过镜子而已,与将来的收获相比,这点投入算得了什么? 回到了暮光之城,李元真手里出现一把短粗的剑,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赤城灭法剑?无数年极致锋锐之气,大地润土之气,坤极地火的锻炼,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他站在窗前,望着苍生往逝,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半晌之后,剑剑在他手中碎成了一地金属粉末:“不重要了”。 李元真微笑。 似乎这些天,他心情特别好,笑得特别多,笑容像朵花。 深夜,灯火通明的水城市公立医院,一间普通的病房内,萧家人齐聚。 “不要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否则,我就不是你妈”,躺在病床上,挂着吊针的赫英怒容满面,将头扭向一边,哭了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女儿养这么大,供你读书,吃好的,穿好的,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却不要妈了,呜呜呜”。 萧相君叹息着没说话,转身出了病房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烟雾燎绕间,他忽然发现了眼前“严禁吸烟”四个大字以及一个大大的“x”,便迈步走向远处的回廊。 房间内,萧红颜默默的拉着赫英的手,神色有些变幻。回想木屋内那一千年的时光,心如刀绞,而老妈的以死相逼,又让她悲痛不已。 非要二选一么? 萧红艳在病床的另一侧,劝慰着赫英,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帮着谁说话,都不好。于是干脆就拉着赫英的手,低着头不说话了。 多年红尘沉浮的经历,母女亲情二十多年,木屋那似乎是真实的幻境,在萧红颜的脑中搅成了一锅粥。 赫英哭着,叨咕着,翻来覆去同样的话,如一把把铁锤,击打在她的心。最后更是变成了一个大手,将她彻底笼罩,不断收紧,几乎不能呼吸。 病房内三人,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空气发出啵的一声轻响,没有人察觉。 一道若隐若现的灰色丝线,飞射向神思恍惚的萧红颜,没入到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内。 她迷茫的双目,呈现一片灰色,而后灰色隐没。 “妈,我这辈子,跟定唐玄,义无反顾,你莫怪女儿”,萧红颜开口道,说完,便歪倒在病床前,撞翻了窗前的置物架,昏了过去。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医生,医生”,置物架翻倒的响声惊动了萧红艳,她楞然之后,不由的大叫起来。 “颜颜,颜颜?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了?妈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么?你快醒醒,醒醒啊”,赫英的哭嚎声不光惊动了值班护士,也惊动了在走廊尽头抽烟的萧相君。 霎那间,病房内,鸡飞狗跳,人声嘈杂,忙成一团。 五洲之内,哪有净土? 这个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第一一八章 善吃者山寿 一辆长过六米,高约三米的房车,缓缓沿着北安街行驶着。没有开灯,无声无息间,宛如暗夜的幽灵。 到了北安街的尽头,向右转向,驶进王府路,一直向前。 房车绕着北海,一圈一圈的行驶着,而车内寂静却被一个声音打破。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亲近众生,度化众生,如是,无挂碍,无束缚,无执着,如是成就无生之法相,可证得佛果”。。。说话之人,靠在座椅上。 高高的座椅与他短小的身材极不相称。以至于他坐在那里,两条不断晃悠的短腿儿,与车厢底部还有老大一段距离。 他一身紧身衣,紧裹着枯瘦的身躯,直立身高绝不超过一米二,偏偏又表情深沉,神色唏嘘,满口佛言,看起来相当滑稽。 房车内只有一个座椅,高大而舒适。空荡荡的空间内,只有这个面貌和蔼,五十多岁的侏儒坐着,手中摇晃着一个巨大的酒杯,杯中液体鲜红,似血。 此人对面,垂手站立着四五个血魔。他们身上红色的衣衫,绝没有裸漏在外的皮肤,红的那么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结在体表一样,红的发亮。 在大魔山上,像这样的低级血魔极多,他们没有名字,更没有获得名字的资格。 但他们有潜力,有毅力,有追求。只需要经过幻魔泉的洗礼,积蓄足够多的魔气,那么就可以成功的换鲜血为魔血,晋升为四等魔士。 而继续刻苦修炼之后,成就五等魔师之位,便有了获得魔首赐名,圣树修法等等荣耀的资格。那时候,他们不再是无名的低级魔头,而是修为强大,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响亮名字。 这是他们的梦想。 如今这梦想,一定无法实现了。 想到此,几个血魔高大近两米的身躯瑟瑟发抖,垂着头,浑身缭绕起悲凉的血气。 “咕咚,怎么,我说的不好”?一口喝干杯中之物,侏儒笑了,看向面前瑟缩着几个血魔。 “魔躯大,大,大人,您说,说的很好,属下,佩,佩服之极”,一个有些机灵的血魔强笑道。大家沉默的下场,就是有一个倒霉鬼,变成杯中之物,所以他勉强开口。 “哦,既然说的好,为何不鼓掌?分明是有意怠慢”,侏儒竟是魔躯山寿。只是如此矮小的身材,满口的慈悲,如何承托起鸡犬不留的赫赫凶名? 众血魔愣住了,抬起头望着山寿那双平静的眼睛,又面面相觑满脸疑惑,鼓掌?什么意思? “呵呵”,山寿小心的将巨杯放到面前的小桌上,伸出干枯瘦小如鸡爪一样的手抓,信手一挥,房车内凭空升起一股腥风。方才说话的血魔,不由自主的飞了过来,落入爪中。 “我觉得我说的好,你也说我说的好,但你偏偏不鼓掌,呵呵”,山寿笑容越来越慈祥,嘴越长越大,似乎这“呵”字,只有这样表达,才能够淋漓尽致。 渐渐的,裂开的嘴,便淹没了他瘦小的身躯,上嘴唇撑着车顶,下嘴唇挨着车底,森白带着血丝的钢牙如锋刃,交错着。随后手爪缓缓的将二米高,身躯雄壮的血魔送入口中。 巨口闭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骨头碎裂声,痛不欲生的呜咽声,求饶声回荡在房车内。 “饶命,饶。。嗷”,被生吞的血魔,声音戛然而止。 而意犹未尽的山寿,闭上了双眼。长而鲜红,灵动如蛇的舌吐出,横扫整张变大了无数倍的脸与嘴唇,然后反复的在牙齿缝隙穿梭着。 “魔躯大人,饶命”,幸存的血魔一起跪地,浑身颤抖。本不该再有害怕情绪的他们,却有了强烈的恐惧感。 好半晌,吃完,清洁完的山寿,掏出一面镜子,照着回复正常大小的面孔。照的很仔细,甚至还龇着牙检查了一下牙齿是否干净。 照完之后,目光上下看了看,没有半丝血迹露出,方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皮,吹起满车厢浓郁的血腥气。 “亲近众生,如此才算是亲近,得佛之真意”,山寿轻声道,只是这次,没人敢搭话。 过了片刻,山寿轻笑道:“刚才,你们似乎是,是喊,饶命?错矣,大错!本座是在度人、度魔,却非杀生,那么问题来了,谁喊的最大声来的”? 山寿轻抚着光秃秃的下颚,目光在幸存的血魔中,逡巡着。其实,谁大声都无所谓,随便捡一个就是了。 只因为,他的巨杯,空了! “不是我”,众血魔大惊之下,变跪于坐,缓缓向后退去,身上散发出更浓烈的血气。 “就是你了”,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让他迷醉的气息,山寿信手一指,随手一抓,惨叫声又起。 雨夜,雪夜,冷夜,寒风劲吹。 龙统国隔壁小楼内,却是温暖如春。 龙笑梅与蔡姚都有心事,毫无睡意。两个人靠在床上竖起的枕头上,并排躺着,也在闲聊。 “笑梅姐,你说我该怎么办”?蔡姚神情有些忸怩,低着头,玩弄着手指。 听了蔡姚断断续续,害羞带笑的讲述完有关幽居洞那些天发生的一切,龙笑梅一声叹息:若五洲的人,都像她这么单纯,甚至可以说是傻,那便会少了许多离愁别绪。 想到此,龙笑梅揉了揉蔡姚的头,笑着在她耳边耳语着。 蔡姚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也红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小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越来越用力。 说完之后,龙笑梅正襟危坐,道:“这样,才算以身相许,你呀,可真是笨的可以的”。 蔡姚猛的掀起被子,蒙上了脑袋,不敢露头。掀起一片黑白春色,以及一阵好闻的香气。 半晌之后,声音从被子中传来:“笑梅姐,那样,会不会好痛”? 龙笑梅摇头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点到即止在蔡姚这里,算是彻底行不通。仔细思考了一下,她回答道:“痛,并快乐着”。 “那我们先试试”?被中伸出一只莹润的小黑手,一把将龙笑梅扯了下去。 龙笑梅激烈反抗,两个人笑着,闹着,被掀红浪。 “别,别,别动,快听”,被中的龙笑梅死死抓住蔡姚的双手,柳眉皱起,一双眸子,在昏暗的被中,发着光,仔细的听着。 蔡姚停止了动作,喘息着,也狐疑的支棱起耳朵,脸上兀自带着红潮。 风愈急,冷风呼啸间,室内温度急速下降。 两人对望一眼,跃出被子,迅速的穿戴整齐,关了灯,掀开厚厚的窗帘,头碰头向窗外小心的望着。 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行驶,缓缓的停在北海的后门左侧外墙处。 山寿小心的对着镜子,整理着仪容仪表,做到一丝不苟,发型不乱。 而此时房车内空空荡荡,一只血魔都没有了。 他小心的将巨杯一点点塞进口中,闭目咀嚼着,叹息着吞了下去。 无比留恋的望了一眼房车内部,转身迈步,下了车。 下车之后,又整了整衣襟,山寿向北海的外墙走去,走了两步,他便止步回身,巨口开合间,整辆房车,被吸入他张的更大的巨口中。 “人、兽、魔、车。。。亲近,亲近,度化,度化,这日子,真忙碌啊”,山寿并不饿,只是喜欢吃。极好的胃口和牙口,以及圣魔体七大魔中之魔的崇高地位,用来吃,无疑是极为恰当、合适、正确的一件事,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飘落的雪花,山寿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雪花入嘴,融化,变成冰水,微凉。 他摇头:“清淡无味,不算可口”。 雪夜,狂欢夜。望着远处昏黄的灯光下,高耸而绵延的外墙,山寿眼光淡漠,缓缓迈步向前走去。转眼,便离这外墙只有三十几米的距离。 “北海重地,不得靠近,北海重地,不得靠近,请停步绕行”。。。。。 探照灯的光亮集聚在山寿的身上,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只是个雪夜漫步,迷了路的,带着和蔼的侏儒老人。 山寿脚步未停,嘴角挂着笑,似乎是“呵”。 北海外墙内侧,是一排排卫士居所,此时,周雷与刘克正在一件屋内,做着一件大多数男人,在大雪天,都喜欢做的事情-薄酒驱寒气。 “大哥,今日你为何刁难那个叫唐玄的人”?刘克喝了一杯,不解道。 “唉,老弟,我对笑梅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谁想到,半路被安家小子得了便宜”,周雷敞开衣襟,有些愤懑的道。烈酒一杯一杯灌进口中,脸涨红。 “可是,那你针对安家小子就是了。我总觉得,你这么做,不算光明磊落”,刘克摇头道。 “呵呵,这叫敲山震虎。这里有我家老头子盯着,安家那小子,根正苗红,没什么毛病。那姓唐的小子,来历神神秘秘,偏偏一脸的不在乎,实在让人看着来气。而且他和安小子同路,算他倒霉。来,贤弟,不说这些,喝”!周雷笑着道,眼中全是怨恨。 刘克举杯,似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口。 从小一起长大,以后更是一起成了雾城令刘恒副手,如今二人一同辅助周正卫护北海,也算在卫士中,混的有模有样。 如今,熟悉的周雷,在他眼中有些陌生。 难道感情真的这么可怕?可以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就在刘克举杯沉思的时候,室内数十盏红灯大亮,飞旋刺目的灯光,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了迷离的周雷,也打断了刘克的沉思。 “警报”!二人身上元气一闪而逝,酒意彻底消失不见。 矫健的身形,一窜便从房间内消失,隐没在不断忽闪的房门外那,风雪深处。 “什么情况”,周正拎着通讯器,沉声问道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通讯器嘶嘶啦啦的杂音,时断时续。 第一二零章 入魔者永生 山寿吞下极光剑,望向周雷的眼神瞬间空洞,立刻便呈一片灿灿的莹白色。 矮小的身躯,膨胀,膨胀,再膨胀,最后放出万道豪光,砰的一声,炸碎了漫天的雪花。 北海内,大面积的路灯,随之爆裂。但本该一片漆黑的小楼前,却一片光明。 光明中,黑雾翻滚,伴随着光明,冲天而起,其势如喷发的火山。 狂风四起,吹的扶着周雷的刘克立足不稳,二人互相拉扯着,不断踉跄后退,双眼更是无法睁开。 杨天祥与张自然立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但棍王的棍,却早已深沉插进坚硬的石板地面中,而张自然的双足,也深陷。 二人衣襟猎猎,但耳中全是呼啸。 如此声光效果,惊醒了北海中,熟睡的梦。一座座隐没在山下、水旁,树林边缘处的小楼,亮起了灯。就像是一艘深夜、巨浪中,浮出洋面的潜水艇。 周正宁神望着窗外,手中拎着一个望远镜。 远处惊醒的灯光,让他心情沉重,这里不光有龙呈均,还有中洲中枢,各个职能部分的高级卫首,都是中洲之宝,重要无比,不能出一点问题。否则不光失职,而且愧对统国的信任。 灯光亮起后,望远镜中,出现一个个起伏跃动的身影,这些矫健的身影,熟悉的制式服装,让周正心中又轻松了一些。 紧急调集的雾城卫,已经进驻北海,随着他们身影的闪现,一座座小楼,灯光又熄灭,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中。 小楼背后,独角狼王,尖角闪着银光,咆哮着。带着涎水的獠牙在暗夜中闪光,一双锋利的前爪,撕裂了爪下的石板,弓着身子,绿油油的目光,向小楼前望着。只是被建筑物遮挡的不光是它渴望战斗的兴奋,还有视线和目光。 越看不到,越着急;越着急,叫的越大声;叫的越大声,就越兴奋;而越兴奋,就越想看。。。 雍涛仁波切,口中哞的一声,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掌,摸着狼王的头,安抚着。紧守岗位,不能善动,前方既然没有召唤,那自己必将钉死在这里。 狼王抖了抖身上的长毛,不太高兴的晃着脑袋甩脱老喇嘛的手,呜呜叫了两声,眼睛却转向,望向西南,目光森冷不见,柔和异常:那是天山龙岩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与她志趣相投,可爱非常的少女。而这个少女,和她一样,成了一个母亲。 而一狼,一少女命运惊人的相似,孩子的爹,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老喇嘛的无趣、啰嗦,与孔仙仙的天真、烂漫、爱心泛滥、又有些可爱的固执相比,前者太无趣,甚至有些烦人。有些郁闷的狼王,趴在冰凉的地面上,眯着眼睛不动了。 但它却和老喇嘛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他的手,绝对够不着自己的头。 假山洞内,安雨轩眯着眼睛嗤笑:“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来势汹汹,诡秘莫测,就这么把自己玩儿残了,玩儿碎了,玩儿没了,实在无趣。本来还以为有一场激情大战呢”。 唐玄表情有些凝重,与没见过魔之厉害的安公子相比,他的阅历,无疑更丰富一些。 唐玄望着眼前的光与暗的旋风,轻声道:“战场上,真败、佯败,观旗、观辙、望风可察之,你见过,这么紧凑,张弛有度,如有意识般,一丝多余能量都没有散逸出来的风暴么”? 安雨轩闻言,睁大眼睛凝神细看,但怎么看,那个矮小的侏儒,已经成了一团形状极不规则的光与气。 一会儿,能量散尽,化为虚无,回屋睡觉,皆大欢喜。难道有问题? 不过唐玄的话,他是认的,因为说话的是唐玄。 看了半晌之后,安雨轩揉了揉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事情还没完”? 唐玄苦笑道:“不光没完,恐怕还大条了。我在赤城之城遇到的那个带着点“文艺范儿”的魔,与这个眼前的山寿相比,后者更给我的压迫感更强,不过先看看,不变,应万变,总是没错的”。 安雨轩点头。两个人望着那个光影逐渐暗淡,规模逐渐变小的气旋。 此时气旋,高约三丈,粗约二人合抱。莹白光线时时透出气旋,但却逐渐被漆黑的元气所吞噬。 此时,狂风止歇,此地逐渐暗了下来,只有那个比夜色更黑,黑的发光的气旋,急速旋转着。 远处的雾城卫,架起了探照灯。数十个探照灯在小楼前,交织出一片光明的世界。 沉重如山的压力,不光使得附近数十丈地面彻底成了粉末,也将刘克、张自然等人逼到了小楼门前。也不知道是极光剑那五百倍地心压强使然,还是一些别的什么。 刘克与只剩两口气儿的周雷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轻松神色。 吞了极光剑,虽然不知道为何搞出如此大的动静,但气旋消散平息之时,恐怕就是情场,扫尾开始的时候。二人想到了善后事宜。 事情没有像刘克、周雷想象中那样按部就班:吞剑-剑威爆发-灭了此人-收回大宝剑---清场。。但结果不过是损失一把彻底爆发出狂暴能量的极光剑。 而一把极光剑,还损失的起。 小楼的玻璃,材质特殊且加了厚的。就是普通武者用紫光剑全力猛劈,恐怕也难以损伤。 虽然紫光剑比极光剑低了数个等级,但那也属于禁忌武器,不可轻用,小范围装备的范畴。但如今,玻璃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即使没有如路灯那样爆开,也是一副摇摇欲坠,不堪大用的景象。 周正推开出来,复又将房门关好,站在刘克的身旁。儿子重伤虽然心痛,却还没有到该心痛的时候。 他目光深邃如暗夜,凝重、忧虑由心而上眼。 周正有一个直觉,这件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大张旗鼓的来了,潇潇洒洒,谈笑自若的闯进北海重地的人,是个白痴?又或者说跑到这来就为了吞剑自戕?能这样想的,可称五洲天才。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眼中的瞳孔,开始收缩,直到纷纷变成针尖大小。眼前的景象,实在难以接受。 “很好,很刺激,爽!有没有?再来一条!呵呵。”气旋逐渐消散,却没有变成虚无。 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山寿,不再是矮小、恬淡如普通老人的样貌。而是一个高约三丈,筋肉虬结的粗壮巨人。 他上半身一丝不挂,肤色漆黑如墨。如钢铁般鼓凸的肌肉,充满着力量感。左右肩膀上,长满了剑刺,光秃秃的头颅一样,长着一对肉角。 漆黑雾气,点滴不剩,似乎全融入到巨人体内。山寿笑着,声音如雷,如血红灯笼一样的巨大双眸中,不光缭绕着血色,里面隐约还有无数哀叫,哭号的影像,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 语气与目光一样,俯视众生,不容置疑,也蕴含着半丝残忍的怜悯。 刘克、周雷美梦破灭,两个人望着眼前的巨人,脸色有些苍白,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心中更升起了一种酸爽的无力感。 “阁下要剑?有,有的是!只是阁下此来,恐怕不是为了赏这北海之雪”?周正朗声道。怪物,突发事件儿,强大甚至逆天的敌人,虽然使他恐惧,但却无法让他退缩。 山寿望着周正掌中的那把更长、更大、更亮的极光剑,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目露贪婪之色道:“北海注定湮灭,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先杀龙呈均,后灭北海,这是夜摩令。而夜摩令交代下来的事儿,我山寿得做。但若你,献上这把剑,或者说,你还有路子,搞到更多的同样的剑,我可免你一死”。 周正笑道:“如此,我先谢过山兄,这样的剑,堆积如山,而且可源源不断的生产。但不知山兄,所要几何”? 山寿眼睛冒出血光:“越多越好,最好连工厂一起搬走,随我一起回元洲。这把,先拿来”!他摊开巨掌,想的颇为长远,言辞间虽然依旧颐指气使,语气却略微客气了一些。 周正随手将极光剑晃了晃,极光剑与巨掌发生了似乎无意识的碰撞。 擦擦擦,喀喀喀。火星四溅,光线四射,巨掌丝毫无损。 周正咧嘴,躲开山寿的巨掌道:“山兄莫急,呶,这个,那个,以及被你打伤的那个,都是造剑师,这。。”。 山寿咆哮一声道:“皆免死”。 周正道:“山兄的话,管用”? 山寿缓缓收回手掌,双手叉腰,自豪的声音回荡着:“大魔国,夜摩神教,圣魔体魔躯山寿,在元洲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说的,便是至高魔喻,就是魔首,也不会轻易呱噪”。 周正只觉得自己心脏紧缩,半晌才强笑道:“敢问山兄,大魔国,有多大”? 山寿大手一挥,卷起一阵狂风:“元洲之内,皆是魔土,小子,我这回答,你可满意”? 周正笑容逐渐收敛,轻轻晃着掌中极光剑道:“敢问山兄,我跟了你,帮你造剑,我和我的这般兄弟,有何好处”? 山寿眼睛随着那把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发出晶莹光芒,极为炫美诱人的极光剑转动着,呢喃道:“跟了我,无需囚居笼圈之地受苦;魔都繁华,尽可随意安家;还有还有,圣魔泉、圣树、圣地随便溜达;还有,永恒的生命,无尽的金钱,美女,魔女,再无天灾之苦。你所有欲望都能得到满足。。。” 无限的生命,在周正心中激荡起一片涟漪,但随之压下。魔的话,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 周正空着的手,背在背后,本来三根伸出的手指,现在只剩一根,如今这一根,也在缓缓的蜷曲着。 “刘克,扶周雷进屋,不许出来”。 “永生,永生,山兄,你真是敢讲啊,哈哈哈”。周正狂笑,握剑的手用力,极光剑更长,更锋锐。而威力不多不少,是周雷掌中那把的两倍。。 第一二一章 巨魔也怕磨 躺在床上的龙呈均,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笑。卧室隔音虽好,但架不住外面说话的人声大。一时睡不着,听人说说话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元洲之内,皆是魔土,大魔国?夜摩神教”?这句话如惊雷般,炸碎了卧室的宁静。 龙呈均笑意消失,猛然坐直身子,眼神灼灼望着前方空处,满眼的震惊。 身体有些疲惫的龙呈均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一扫而空。他慢慢下床,在房间来回踱着步,烟雾又起。 目光不时投注在房间那架古老的电话机上,似乎期盼着什么。 雾城,乃中洲首府,四个城门,十六个侧门,常年不闭。而今,数辆车正在北门,排队等候守城卫士稽查通关。 一辆黑色挂着雾城特勤牌照的小车,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紧闭双目,面无表情,似在养神。 车窗摇下,一身雾城卫标准制服的司机将身份证件递给守城卫士。 卫士先是仔细查看了证件,然后将手电的光,照进黑漆漆的车厢内。 当光亮照亮了坐在后排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卫士不由得挺胸抬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卫士礼,然后举手放行。雾城令刘恒,无论走到雾城哪里,都是卫士们最尊敬的人物。 这是中洲总令周正都有些嫉妒的个人魅力。 平时爱卫如子,亲切随和的刘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亲切挥手致意或者问候,只是动了动眼皮,似乎睡熟了。 黑色的轿车,穿过宽阔的城门,驶向城外的幽暗,一头扎在茫茫的雾气里。 时间流淌,转眼四个小时过去了。 “子辉,还没到通市”?刘恒不知道何时,睁开了双眼,望了望表,又望了望车窗外面浓雾弥漫的景象,皱了皱眉。 “刘令,照理说,一路无车,早该到了通市了。。”,子辉年轻的面庞,流下汗珠。四个小时 集中精力开车,也是很耗体力的。而且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却想不明白,更没有精力去想。 雪亮的大灯,只能照见前方五六米远,车速不快。但也早该到了? 子辉浑身一震,汗水更多。他知道不安的原因了:死寂,死一般的寂静;沉闷,从来没有过的沉闷和压抑。 “早该?一路无车?无车?雾城周围的大路,也会无车?停车”!刘恒大声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 汽车缓缓靠边停在路上,照明全开,双闪闪烁。。 片刻之后,刘恒下车,子辉手握黑色剑盒,忙跟了下去。 刘恒游目四顾,什么都看不清,抓了把雾气,雾气如流,在他宽厚的掌心缓缓流淌、四溢。 又走了几步,刘恒蹲在一颗小树旁,挪来挪去,仔细的看着,眼睛眯了起来:“子辉,我想,我们还在雾城以北数百米处,并未离开雾城范围。呵呵,这颗小树我熟悉,它,还有这片树林,是我种的”。 刘恒口中的树林,如今在二人眼中,能看清的,只有眼前这株小树。 子辉瞪大了双眼,惊叫道:“怎么可能?已经行驶四个多小时了,还没走出雾城范围”? 激动之下,剑盒亮起,一把极光剑突兀出现。橙色的剑刃,刚一出现,便被雾气笼罩,不再明亮。 雾气无声,来回游荡着,似乎带着无尽的嘲讽,在说:我是自然,砍我小子,who怕who? 子辉当然不会做“挥剑斩雾”这种无聊的事,他只是紧紧握着剑,等候着刘恒的指示。 手握极光剑的他,不安的情绪,逐渐缓解了下来。 刘恒慢慢起身,低声道:“回雾城”。 但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辆黑色的轿车。 雾气更浓,似乎笼罩天地。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重复着,只要还能睁开眼睛,便是新的一天,见证着自然的无情与永恒。 北海内,战斗依旧在持续着。 就是周正也没想到,与魔躯山寿的战斗竟然持续了三天。 龙呈均起居的小楼,以及周围的花草树木,回廊,其他建筑物已成一片废墟,就是诺大的北海,也被填平了三分之一,场景看起来惨烈无比,宛如末日降临。 战斗很激烈?不,战斗很狗血。 山寿一生全部的智慧,都用在吃上。而且他与欧阳难过不同,欧阳难过思维转动的快,迫于形势还可以撒谎,虽然他的谎言,只有他自己认为很是过人,更可以骗得了别人。 山寿不撒谎,山寿很诚实。在元洲之时,他即便生人勿近,动辄吃人,但也因为言行如一,获得了“诚信小郎君”的称号。 他说吃你,那必定吃你;他说给你,也不会拖拖拉拉,也会实实在在的给你。 在元洲如此,在雾城北海也是如此。 只不过此时,他的“真心”,全部没了着落。不光没了着落,内心还有些彷徨。 周正手舞极光大剑,不断进攻着。他剑光如电,剑身如电,高高跃起,往来回旋叱喝,剑剑不离山寿头顶的那两个肉角。 周正一把年纪,坚持了三天。 身体的疲惫,并不能取代内心的充实和满足。望着眼前精神萎靡,身躯从三丈,萎缩成两米的山寿,刚开始时候那种紧张、压抑早就没了。 唐玄,安雨轩,龙笑梅,蔡姚再加上张自然、杨天祥,七人围攻山寿。 火焰之拳不断击出;江湖剑纵横飞舞;鹤戾声清越;雷光阵阵;大棍挂风,纵横捭阖。 张自然出招不多,且每一招都很平淡:一掌,一拳,一腿,既无风声,也无狂猛元气伴随造势。但却姿势优美,招式成圆,一旦击中,山寿便身躯一震,后退数步。与唐玄的火焰之拳造成的结果大致相当。 场中,只有他与唐玄的攻击,才叫攻击,其他人都是在打酱油。 就是蔡姚的雷电,也无法给山寿带来半点伤害。不光没伤害,还怕无意伤及队友。所以这出手时便有些畏畏缩缩,瞻前顾后,颇不像以前肆无忌惮的她。 如今的北海空了。重要人物包括龙呈均,都撤离到另外一处隐秘之地。龙统国忧心忡忡,出去调查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更无论回报。 就在众人,打的轰轰烈烈之时,几个中年妇女,端着锅碗瓢盆,从远处袅袅行来。 “切,还没打完呢”? “那怪物长得吓人,却废的要命,不过就是抗揍啊,你看周总令的极光剑都伤不了它”。 “吃饭啦,吃饭啦,诸位英雄吃午饭啦”。 七人互望,张自然笑道:“这次到我,你们吃饭”。说着,道人脚步摇摇,挡在山寿面前。 山寿血红双眸一闪,拳头高举,狂砸而下。 张自然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不紧不慢的道:“无量天尊,贫道,造剑师是也”! 山寿发出一声闷吼,收住攻势,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这个地方,都是造剑师啊! 张自然微笑过后,进步上前,一掌拍在山寿的腿上。 砰,巨响传来,山寿后退,没受伤,但非常郁闷。 诸人坚持了三天,山寿同样也熬了三天,如今,饿了! 他心中一阵的惭愧。吃本是爱好,是一件优雅无比的事,是一生中最终极的追求。。。如今竟要为了“饿”这种天性来吃,实在是有够无奈且伤自尊的举动。 仍然巨大无比的身躯,缓缓转身,血色暗淡的双目望着唐玄等人的背影,再延伸到几个送饭的妇女身上。 山寿心中大喜,在他心中,这是几个新面孔。总不至于都是造剑师? 想到此,他眼中凶光四射,血光大盛。狂吼中,身躯拔地而起,一跃数十丈,大手萁张,大嘴张开,抓向那几个送饭妇女。 正在便携桌上摆放杯盘碗碟的妇女们,赶忙护住了饭菜,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慌之色。 “我们都是,造!剑!师!”!,声音清脆,整齐嘹亮。 身在半空的山寿,神色瞬间变得愕然,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起了吞掉的那把极光剑的新奇、美味,那种感觉,终生难忘。 他急忙收式,庞大身躯空中强行转向向后,生怕伤了这些珍贵的“造剑师”。 山寿胡乱倒飞,自虐之意昭彰。最后噗通一声,掉进北海,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沉浮着,就像一个笑话。 冰凉的湖水的浸润下,山寿双眸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湖水,终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里,真的都是造剑师?单纯如他,终于有了此生第一个疑问。 什么怪物?什么魔鬼?都是浮云。一言之下,屁股尿流不止。 “咯咯” “嘻嘻” “周总令教的这句“咒语”还真管用,总令,您老人家多吃些”。 “嘘”,周正红光满面,开始吃喝。 张自然负手而立,望着湖水中载沉载浮的山寿,淡淡道:“山寿,可敢与本造剑师一战”? 山寿狂吼,正常的思考,被人打断,偏偏自己不忍吞了他。 狂吼中,一双巨拳,带着黑雾高高举起,狠狠砸向湖面。 砰!哗啦!巨响震天,水柱冲天,狂暴惊天,却渐渐变成了压抑。 “能给的,我都给了!怎么才能,让这些造剑师心甘情愿的追随自己呢”?山寿被作用力升空,又一头栽入湖心深处,身躯缓缓沉入湖底。 “老张,先吃饭,它一时半会儿估计上不来。呵呵,脑浆子有限,偏偏总喜欢在水中思考人生”,周正摇晃着筷子,招呼站在湖边的张自然。 “无量天尊”,张自然缓缓转身,向众人走来。他的内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与单纯执着的山寿相比,无所不用,坑蒙拐骗的人,谁才是魔? 唐玄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身旁,起身望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张自然,轻声道:“他,吃人”。 张自然一愣,然后笑了:再单纯,再憨厚,吃人这一条就无法忍受。这是族群所属不同,立场不同所决定的。 想到此,张自然收起心事儿,但当他望着便携桌上的饭菜之时,脸瞬间苦了下来。 清虚一脉虽不如佛道那般讲究吃斋守戒,但也讲究个饮食清淡为佳,更不至于如此大鱼大肉,海参羽翅。。。 肠胃,受得了么? 第一二二章 花开处魔灭(一) 重霄城-古宫禁院,位于雾城最中心,毗临北海,气象庄严。 万余间楼阁、花园错落分布,在雕龙石阶,画栋回廊的承接下,既不拥挤,也不疏漏。浑然天成,鬼斧神工,雄伟壮观。五米高墙遍布光网,环绕四周,将重霄城-古宫禁院的宏大掩映成了神秘,普通人难以进入。 养心斋内,龙呈均与雍涛仁波切在喝茶,宫南起、萧北寞在侧坐陪着。四人共同举杯,默默的喝着。 独角狼王在屋外来回溜达,时不时的将吓人的目光,投向周围战的笔直的卫士,低声咆哮着,很不爽。 它虽有进屋喝茶的资格和实力,却无进屋喝茶的容貌与出身,所以就只能在外面喝着风,守着门儿。 巨大的三维投影屏,放置在众人前面,旁边一个稍小的屏幕,不时有一行行有关于战况通报,其他重要消息的或字多或字少的情报,显示出来。 投影屏上,影像清晰,声音还原保真,见证着北海这三天发生的一切,众人凝神看着。 龙呈均长眉紧缩,靠在椅背上。三天了,雾城就像脱离了五洲建制一样,出不去,进不来,与外界通讯断绝,原因,未名。 心里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剧。不光城上笼罩迷雾,人心也布满了阴霾。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沉甸甸的压在在场每个人的内心,无法驱散。 北海边,周雷站在周正的旁边,精神抖擞周围数百雾城卫,手持颜色各异的极光剑,整齐站立,形成一片肃杀。 五洲今时今日,医学因为有益身心且需要资源有限,发展程度仅次于史学研究。所以周雷的伤,不算什么大事儿。 有口气儿,送治及时,不光伤好了,精神头还不错。 北海的湖面上,风平浪静,只有数不尽的建筑物残骸以及树木残破的身体,来回晃荡着。黄叶成片,枯枝处处。 “那东西,淹死了”?周雷心有余悸的默默望着平静凄凉的湖水,小声嘀咕道。 没人理他,这句疑问太白痴,谁要是回答了是或者否,岂非更白痴? “真人,你怎么看?这都一个时辰了,难道从水下逃跑了”?周正瞪了一眼儿子,将问询的目光投向张自然。 张自然表情恬淡,将目光望向站在身旁的唐玄笑道:“唐小友,你觉得呢”? 唐玄默然站立,盯着湖水破败的涟漪,意识却似飞到了湖底,那里一片沉静,缭绕着淡淡的悲伤。 “说不好,但有些不安。让卫士们收起极光剑”,唐玄摇头。黑白莹润的发丝,随风舞动,颀长的身躯,复杂情绪出现在他那张脸上,纯净的面庞,变得多彩了起来。 张自然有些失神的望着那张脸和那双深邃难以看清的眼睛,良久才对周正道:“按唐小友说的做”。 周正点头,大手一挥,一声轻微的鸣响之后,在场卫士手里顿时空空。 周雷冷哼了一声,但老子的命令,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胆子跳出来反驳。心中千般不爽,先忍着。只是将带着恨火的目光,隐晦的扫向安雨轩、唐玄二人。 安雨轩眨着眼睛,笑得很得意,甚至故意拉起龙笑梅的一直玉手,来回晃荡着,而唐玄根本就一直望着湖水,毫无知觉。 周雷恨欲狂,忍的很辛苦。 平静的湖水渐渐荡起波纹,湖底的山寿动了。他抖落一身的淤泥、灰黑落满全神的丝絮,转回头,向岸边一步一步的走着。 吃的欲望与生存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至于夜摩令,顺带完成而已,行不行,相信古夜摩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后果也不再考虑范围内,他在元洲大魔国,地位还是很超然的。 一步,两步,山寿的腿已经从厚厚的淤泥中拔了出来,步履虽缓,步伐间距离,却丝毫不变。 三步,四步,山寿浑身涌起激荡的魔气。上身干瘦,不着一丝,下面紧身小裤衩,弹性十足。湖水缓缓分开,被狂暴的魔气推向两侧。 五步,六步,山寿血红的双眸变得暗淡,平凡。二米高的身躯,不断颤抖着,逐渐变小,变瘦。 七步,八步,他在水里露出了头,慢慢向前走着。 此时众人眼中,又出现那个踏雪而来的老人形象的山寿。 魔气狂涌,遮蔽了整个北海,山寿虽瘦,但缓步而来的气势,杀意,狂暴之意,使得众人亦随着他逐渐临近的脚步,缓缓后退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寿停住脚步,仰天狂笑,魔雾激荡。小小头颅上的那张小口,越张越大,空中魔气成旋。 狂猛的吸力,宛如在众人背后骤然吹起飓风,不断推着众人向那张巨口靠近。 唐玄一把抓住蔡姚的手,丹田中唐花飞旋,玄玄气涌动,双足牢牢钉住地面,缓缓后退着。 龙笑梅抓住安雨轩,周正拎着周雷,张自然与杨天祥共扯大棍,在漩涡中,站稳身子。 吸力漩涡及远,数百卫士却没有他们雄厚的元气,难以保持身体平衡。 众人身后,碎砖,烂瓦,石板,粗大树枝,不断呼啸而来。 霎那间,天摇地动,天昏地暗。 砰,一个卫士的头部,一块旋转的砖头砸中,一声惨叫,失去平衡,身子飞起,瞬间没入到那张巨口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漩涡中的山寿已经不见了身子,只有那张宛如黑洞一样的巨口,发出轰隆的狂笑声。 狂笑再起,吸力骤增。 越来越多的卫士如滚地葫芦般飞向巨口,瞬间消失。而那张巨口,不管是枯枝败叶,砖瓦碎石还是卫士的身躯,来者不拒,毫无底线。 “我是,是,是,造剑师”。。一个卫士,发出低弱的声音。 山寿目光一闪,却并未停止动作。 越来越多的卫士,被吸入口中,生生吞噬,周正心急如焚,周雷惊骇若死,却毫无办法。 唐玄眉头越皱越紧,这股绵绵不绝的狂暴吸力,太可怕了。若是眼前山寿再笑下去,恐怕在场众人,无一幸免。 一念至此,唐玄动了。一声低喝,右手全力施为之下,将蔡姚高高抛起。 身在空中,蔡姚稳住身形,向左侧倒飞,而唐玄的身子,却在作用力之下,又向前滑行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子。 唐玄的眼睛亮了,全力运转玄玄气,唐花飞旋,而其身形,却在吸力漩涡中时隐时现,曲折前进。 吸力呈喇叭状,距离山寿越近,波及范围越小,不过吸力也是更加剧烈难以抵抗;距离山寿越远,波及范围虽然更大,但吸力也是越小。 想到这点,唐玄开始救人。 “我,是,造,剑,师”。。。。一个卫士满眼绝望之色,身子不受控制一样向那张巨口飞去。紧急时刻,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一把抓住,扯回。 卫士呆滞的目光转了转,是他? 吸力依旧,大口依旧,上空却飞起了人。 龙笑梅、安雨轩、张自然、杨天祥、诸多卫士,不断脱离吸力范围,在上空向两侧倒飞。 周雷内心是崩溃的,对自己擅自带了数百卫士赶来支援的行为,深表后悔。 而周正的修为虽是武道先天,元气也颇为雄浑,但是场中诸人,他的修为却是最低的,战斗方式也颇为刻板。 一招一式打起来虽有章法;冷静下来,也有些道道,但一遇到这种毫无应对经验的超自然攻击,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周正心里叹息,使尽全身力气,将周雷抛向上空,而自己,如箭般,被吸向那张大口,连临别微笑都没有一个。 “爹”,周雷狂吼,却没有倒飞,而是又径直扑了下去。死啊,活啊都不管了,他只想救他爹。 好,父子二人谁也没跑了,都飞向巨口。 唐玄面无表情,将最后一个卫士丢向天空的瞬间,便扑向那张巨口。 风声,摩擦声,碰撞声声音嘈杂如雷,隐隐还有周雷绝望的惊叫声。 唐玄身形如电,借着吸力,飞射而出:一,二,三。 心中默默数三声之后,唐玄怒吼:“花开”! 巨口下,唐花悬浮在唐玄头顶上空,灿灿,金、黄、红三色交织,缓缓飞旋中,膨胀成桌面大小。五片绿叶发散出蓬勃生命气机。 砰,砰,眼明手快的两把抓住周正父子的双手,唐玄咬牙,拼命催动着灿灿唐花,抵挡狂暴无法言说的巨大吸力。 唐花飞旋,花叶上的金色萌动,放射出万道光线,呈伞形,笼罩着摇摇欲坠的三人。金丝带着锋锐无比的锐意,将狂暴的吸力,切割呈粉碎,虚无。 花,美绝。比之万星堆幻境里茅屋前的金剑花,美上千倍,万倍。 “呵呵,呵呵,阿嚏”,唐花发出的生命气机,让山寿觉得很难受。 就像鼻子底下被放了一坨屎一样,非常恶心、想吐。 而锋锐之极,无法抵挡的金色丝线,更让他比精钢更强悍的魔躯,产生阵阵刺痛感。他不由得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吹起一阵狂风。 狂风中,唐花逐渐隐没,拖着周正父子的唐玄,倒飞一段距离之后,双脚落地,向后滑行着。 巨口缓缓闭合,钢锉一般的獠牙,嚼碎半个口腔内的阁楼之后,众人眼前,山寿依旧身材如侏儒,形态如老人,只是他面容不再慈祥,满是狰狞。 血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倒飞滑行的唐玄,山寿轻声道:“小子,你很优秀哦”!语气全无赞赏之意,像是一只被打断不准吃骨头的狗。 不爽、不甘、愤怒、恨! 第一二三章 花开处魔灭(二) 养心斋内,巨屏传来震撼的影像和音爆,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直到唐玄出现救人,山寿停止吸力漩涡之后,才将离座的屁股,缓缓搁在椅子上。 “呵呵,诸位喝茶”,龙呈均笑着端起茶杯,才发现,茶杯空了。 “人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过了这么多年的艰难生活,遇到这种怪物,我竟不怎么奇怪了。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心态好,各位怎么看,宫老,你不想说点什么”?龙呈均放下茶杯,语气平静,有自嘲意,望着宫南起。 宫南起低眉垂目,良久都未说话。欧阳难过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如今又冒出个山寿,也不知道西边怎么了,这么长时间,都未有消息回复。 面对龙呈均似无意问起的质询,却无言以对。总不好胡诌一气,谁比谁傻? “萧老,通讯恢复,立即让范子夷以及陆茗等守护大仓的商首,来雾城见我。另外,关于卫士、元士、商士社会地位,我有些想法,还望萧老,宫老,给些建议。我们先达成共识之后,就可让洲务院拟定细则,推动实施了”,龙呈均接着道,眼睛眯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望着谁。 萧北寞点头称是,一双眼睛还盯着那个投影屏,似乎还是难以接受。环境恶劣到还罢了,出现“魔”,这个新物种,真是天灾魔祸,连喘口气都觉得压抑。 宫南起闻言,神色动了动。他倒没太过关注投影屏,别说魔,更离谱的他也见过。但是龙呈均的话,却让他心神有些动荡。 涉及到社会地位,社会结构,既成事实和既得利益者的任何一个微小的改变,都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这中洲,承受的起这种震荡么? 连虫灾泛滥的常平仓的陆茗都叫回来面谈,这件事儿,还能是小事儿? 沉默中,时间来到傍晚。对于这些人来说,每一天似乎都特别短暂。要做的事情太多,要想的事情太多,难道又要等到,明天? “婉婷”,是一个酒的名字。它不光是雾城唯一的酒,就算是中洲,恐怕这类的休闲场所也是屈指可数。 娱乐至死,那是建立在你有收入、有蜗居、有时间、有闲心、有目的、有资格娱乐的基础之上。而娱乐本身,就不是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现在。 别说风雨飘摇的环境,随时被吞没的生存之地,身心疲惫,心力憔悴,每日为活着而活着等等这些,就是进入的资格,本身就不好获得。 五洲币在酒这种地方是行不通的,这里只要一种东西:特许准入。 它是一张不值钱的卡片,但因为有了雾城专属元士部门的盖章,就成了一个盖着元士章的,不值钱的卡片。受众少的可怜,且售价昂贵。 一般元士半年的收入,且没有违反职业道德记录,操行良好,可以买一张。饭还要不要吃?日子还过不过了?谁舍得? 卫士挣命一样,守卫边疆三个月,同样的要求,也可以去当地专属元士部门,买一张。就算舍得,你去哪里找?总不至于为了几个小时空虚的快乐,从济洲荒漠跑到雾城? 商士虽然有这个条件,但较大点的商士,都有私人的,想叫谁来谁来那种,也不会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以免给人以铺张浪费,不顾五洲的恶劣印象。而小商士精于计算,生活在夹缝中,也是属于舍不得那种。 当然,一旦有了这张卡片,进入之后无需支付额外的费用,自有酒与元士部门进行对接,结算。 由此在当今五洲,酒等所谓娱乐场所,不光是凤毛麟角,更都是些赔钱货。直白点讲:这些场所,也属于商士范畴,只是受到特别监管而已。 虽然当世社会财富与个人财产有些交织不清,但谁都不敢轻易浪费在与“活着”,“活下去”相反的经营上来。而创造虚假的繁荣,本身就是犯罪。 “夜色,好美”,婉婷酒内,空无一人,招牌上的有限霓虹,散发着无力的光彩。而一个女人,此时正在在一间黑白分明的房间内,轻声呢喃着。 房间幽闭,漆黑。 所有的陈设:门,门框,地板,顶棚,灯,椅子,桌子,甚至窗帘都是漆黑色。 而在黑色的灯光下,清晰可见,她黑色丝般长裙,滑到腿跟,雪白、修长、紧实的玉腿,交叠搭在漆黑的桌子上,轻轻晃动着。握着红酒杯的手上的指甲,也是黑色,指甲长而弯。 斜靠在椅子上的她,在深沉,孤寂的黑色中身躯彷佛衣服被分成了上下两截。 轻声自语中,胸脯起伏,波澜壮阔,脖颈之上,雪白的肌肤,白的发光。 黑润放光的双眸,长长的睫毛闪动着,鼻高挺,唇红一点,开合之间,贝齿如碎玉。长发如丝,黑且直。这一切配上那张瓜子型的脸蛋,不光美而且妖。 夜色,好美,难道这房间的黑,便是她口中的夜色么? 此人正是婉婷酒的老板,夜婉婷。 北海内,唐玄内心清楚,最后决战的时刻到了。 “滚开,鬼东西”,山寿大吼,一巴掌将口喷寒雾的鬼见愁拍出老远。 鬼见愁吱吱叫骂着,在空中来回翻腾着。 此时山寿的身躯,膨胀到二米左右,再不复刚刚吞噬完极光剑三丈身高的盛况。他感到心力憔悴,魔气耗损严重,生命受到威胁。 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吃对于他而言,是至高无上的一件事儿,如今却要为了危机感,被迫放弃一生终极理想,值得,还是不值得? 想不明白,但要活着,活着才能继续去追求。而成了仁,即便高尚,恐怕也只能被追悼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吃与活着的关系,又坚定了一下信念,山寿疯狂了。 龙笑梅身躯跃起,清越鹤鸣,强悍元气惊人之极。喝声中,一人多高的羽鹤飞扑而出,鹤喙如剑,闪电般刺向山寿的胸口。 山寿呵呵大笑着,一拳击出,黑色魔雾狂卷,带着沛莫可御的巨力,狠狠击在羽鹤的尖嘴上。 笑声如雷,拳风肆虐,形成一股笼罩数丈方圆的风暴。 羽鹤被这一拳,打成了漫天的乱卷的气流。气机牵引,龙笑梅惨叫倒飞,嘴角留下鲜血。 “休伤吾妻”,安雨轩大喝一声,江湖剑幻起一片剑影,剑气纵横,人王境的元气有些超常发挥。归一,化万,到底走哪条路,还没想清楚。 整,瞎整,反正也刺不进去。 江湖剑在山寿庞大的身躯上,刺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锋利的江湖剑,强悍的人王元气,竟无法在山寿皮肤上留下半点痕迹。 山寿双手狂舞,一把将江湖剑抓在掌心,随手一揉,江湖剑成了一团废铁。巨足抬起,猛踢安雨轩的前胸。 这大脚丫子,比安公子的前胸还要长,还要宽,这要踢上,连前胸,带老二可就没了。 危机之下,安雨轩剑眉倒竖,双足撑地,向后急速倒翻。 山寿一足踢空,下方土地轰然爆响,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杨天祥握着手中弯弯曲曲的盘龙棍有些欲哭无泪,百余斤重的精钢大棍,竟然弯了。这怪物的身躯,比钢铁还硬几分。他只有随手丢下大棍,双掌挥舞间,发出一道道元气,骚扰着山寿。 张自然此时身躯挺直,不再佝偻。目光沉宁,双目如电。 他脚踏方圆,双手挥洒,绕着山寿庞大的身躯打起了游击,砰砰,砰砰砰,宛如打铁声,响个不停。 眨眼间,山寿的双腿,腰腹便中了百余掌。 张自然落掌轻柔,每一及体,便瞬间停留,他顺势扭腰之下,元气狂涌,凹陷的掌心成圆、凸出,狂暴的力量猛吐,似要将山寿身体击穿。 砰砰响声过后,张自然无奈的发现,明劲,暗劲,借力打力,狂猛元气,最多只能让山寿阴沉着脸不断后退。 他连一丝受伤的迹象都没,只有被“摸”的很不爽的愤怒。 招式的精妙只能让张自然命中率高的吓人,但命中结果却太差强人意,简直是蹂躏老道的神经。 “呼”,打了半晌,张自然喘息中,继续游移在山寿的身前身后,暗自回复着元气。被打的没事儿,打人的累的够呛,我是不是真的这么弱? 张自然身形如电,在众人的眼中那是精妙非常,眼花缭乱。而在山寿眼中,这只苍蝇,太烦人。 双眸一瞪之下,山寿双臂平伸,双足缓缓转动。 随着他一声怒吼,转速越来越快,平地刮起一阵旋风。 类似于王八拳的招式,不算精妙,也让人生不起敬佩之意,但却声势吓人。 渐渐的,山寿的双臂,呈陀螺状,回旋着。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旋转的气流更猛,而钢铁般的身躯,双臂,飞旋中,像是天罗地网,疯狂的攻击,弥漫上下四周二米见方的空间。 张自然猝不及防,眼中山寿的指尖猝然划过眼前,他急忙双掌合抱成圆,想要借势卸力,无奈一个指尖,一个指尖接踵而至。 砰,砰,砰!张自然后退,双手挥舞,脚步划着八字,身躯颤抖的越来越剧烈。山寿卷起的旋风,紧随其后。 旋风骤停,山寿一拳击出,带着狰狞的笑意,簸箕大小的拳头,如铁锤般砸向身躯抖颤不止的张自然。 “砰”!双手交叠挡住这蕴含万钧之力的一拳,臂骨发出轻微的噼啪断裂声,张自然闷哼,矮小的身躯倒飞,大口鲜血喷出。 就这样,山寿以一拳,击伤龙笑梅;一脚差点让安公子变成安太监;王八拳加致命一拳,打的张自然吐血倒飞,无法再战。 而此时,鬼见愁才倒飞而回,继续纠缠而上,口中寒气狂喷而出。 “你比,那个苍蝇,还烦人”,山寿皱眉,随手拍了拍胸口的冰层,身躯震了震,瞬间恢复正常。 鬼见愁伸出长舌,飞回到唐玄的身边,不断喘息着。山寿的身躯太大了,他的寒气不够,无法将对方瞬间冰封。 而无法瞬间冰封的结果就是,喷了半天,鬼气变淡,只能减缓对方进攻的脚步,有点得不偿失。 周正父子率领雾城卫,在远处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心神有些恍惚着,似乎无法从以前的现实,超脱到现在有些“魔幻”的场景中来。 没人敢再拿出极光剑,只要拿出极光剑,立刻就会变成山寿的第一攻击目标。巨大身躯飞扑而至,大手一抓,连人带剑一口吞了。 若不是他吃相比欧阳难过好看的多,也比较讲卫生吃的很干净,恐怕众多卫士中,有不少便心里崩溃,直接疯傻了。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双腿发抖,勉力支持着。 只能期盼,前方的人,能够搞定这个战神无敌一样的魔躯-山寿。。。 第一二四章 花开处魔灭(三) 杨天祥很忙碌,顾不得再发出元气进行骚扰,飞退救人。 山寿庞大的身躯,踩着雄壮的脚步,轰轰轰的走着。转眼便来到默然站立的唐玄面前,停下脚步,荡起漫天烟尘。 两人距离不足三米,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触手可及的距离,但山寿却并未出手。 “刚才,你为何不出手”?山寿声音,轰轰作响,随手抓起杨天祥丢弃的大棍,丢进嘴里,咀嚼之下,下雪般落下钢铁碎屑。 “我怕误伤了他们”,唐玄笑道。 “人类,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总是要考虑这,考虑那,一点都不干脆”,山寿打了个饱嗝,低头大声道。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对话不方便,他全身骨骼爆响,逐渐回复到矮小侏儒的形态。 “你不也是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着”?唐玄笑道。 山寿笑着摸了摸头,点头道:“不错。你,不怕我”? 唐玄道:“为何要怕”? 山寿差点跳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魔,大魔王,吃人啊”? 唐玄又笑了,笑得很好看:“魔也好,人也好,称呼不同,不过是不同的生存形态,说到底,都是为了活着。你吃人,我吃鸡,没什么不同,魔就大了?就要我怕”? 除了紧身小裤衩,一无所有的山寿望着唐玄,半晌方道:“像你这般想的生灵不多,你是造剑师,我信。其他人,我不信,我他么再也不信了”!说着,山寿愤怒的用干枯的手指指着周围远处观望的人。 唐玄摇头道:“我不是造剑师,我只是个武道修者,很平凡,很普通的那种”。 山寿又愕然,但目光却柔和了下来:“你可愿随我回元洲”? 唐玄耸了耸肩:“我不是造剑师,武道修为也不高,跟你回元洲作甚”? 山寿道:“我喜欢和你聊天”。 唐玄望着山寿,神情恍惚了起来,很难把眼前这个形态搞笑与那个巨人般的吃人的魔联想起来,半晌摇头道:“我不喜欢聊天,不太爱说话,尤其是和陌生人”。 山寿咧嘴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诚实!跟我回大魔国,我不死,你不死,有我在,包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总好过在这里做个小武修”! 唐玄微笑道:“有个人,也曾跟我说过,只要去元洲,便可裂土封王,三千里土地呐”。 山寿惊异道:“谁这么大口气”? 唐玄道:“欧阳,难过”。他想起那首“难过词”,更想到了欧阳难过消散之前的那些话:“干净了。。。但还是难过”。 也许这就是人生,活着就是一个比谁更惨的游戏。所以总要或多或少难过一些,才显得理直气壮。 山寿震惊:“你见过魔手,你,你说“有个人””? 唐玄点头道:“是,不光见过,还杀了他。最后时刻,他已非魔”。 山寿默然,良久后方道:“所以”? 唐玄叹息道:“我是人,你是魔,所以,我们注定便是敌人”。 山寿哈哈大笑:“杀我?我可不是孱弱的欧阳魔手,我是魔躯山寿”。 唐玄盯着山寿的眼睛道:“那又如何”? 山寿道:“唉,如今中洲已无人才,五大仓亦毁,周转天下之商士几乎丧尽,你又何苦?和我一起回元洲,快乐逍遥,该有多好”! 唐玄诧异道:“你不恨我”? 山寿摇头:“魔杀人,人杀魔,我傻傻分不清楚。立场不同,无需去恨。呵呵,再说,我与欧阳老儿向来不怎么对付,你弄死他,我觉得很开心”。 唐玄笑道:“这就是魔的处事、交友之道”。 山寿摇头:“同类互相看着不爽,大打出手,甚至相残,大概都差不多”。 唐玄默然! 人类总是相爱、相杀,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有之;行事卑鄙有之;用智,用力,使尽心机。 有什么资格要求“魔”就一定要团结向上,铁板一块?这也太搞笑和想当然了。。。 冷风又起,刮起片片烟尘。 北海,苍凉,破败,如今地面光洁溜溜,除了翻转的黑土,便是寂静的清冷。 唐玄负手而立,望着山寿,而山寿也对望着。 “我之所以不想杀你,只因为你与其他人不同,很不同。而且在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欺骗。还有,还有和你说话,我会觉得很放松,你这样的人,在大魔国,看不到,也找不到了”。山寿在冷风中开口,面容如水,眼中逐渐涌起红光。 唐玄笑了,这身躯胜铁,巨人山寿,在元洲大魔国,过的得是有多寂寞?不惜放弃理想和追求,只为了要找一个男人当陪聊? “我,有,一朵花”。 “它无由而生,载着我的道。我之道,名-“玄道””! 唐玄低声的呢喃,无疑是战斗即将开始的宣告。无需再去说什么,争什么。 我走我道,做我该做的事儿,这,就是唐玄。 山寿身躯缓缓后退,每退一步,身高就在骨节的爆响中长高一寸。 两米,一丈,庞大的身躯不断后退着,生长着,狰狞又现,魔雾冲天而起,笼罩着庞大如魔神般巨大的身躯。 “魔发,三千丈,嗷”!山寿双手握拳,仰天长啸。啸声凄厉,震荡八方。 伴随着山寿的长啸,笼罩雾城的迷雾,如长龙吸水般飞快汇集于他庞大的身躯上空,从其天灵,猛灌而下。 “呜呜,嗷嗷!吼~~~~”,巨大的吼声,形成一片狂暴的涟漪,冲击四周。北海湖水涌起巨浪,四周残存建筑物不断倒塌,结实的外墙,龟裂开来,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不断塌陷着, 远处众人,趴伏于地,艰难抵抗着涟漪风暴,勉强睁眼望着唐玄模糊挺立的身影,还有那高耸擎天的魔躯,内心麻木,震惊,崩溃,绝望。 二米已经够呛了,五丈接近十五米,那是啥概念? 与高达五丈,魔气冲天的山寿相比,唐玄的一米八六,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但气势却不差分毫。只因,他虚握的掌心中,出现一朵迷蒙,灿美,照亮暗夜的“花”。 “唐玄,我不吃你。用这至尊魔圣的魔法三千丈,送你一程,也不枉聊的这么开心”,山寿低声道,只是这所谓的低声说话,每一个字都卷起风暴。 风暴中,唐玄盯着掌心的唐花,笑道:“如此,多谢”。 “五大仓出事儿?天下商士尽丧”?龙呈均大惊而起,茶杯坠地,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发出淡淡的闷响,却没有破裂。 茶水四溢,打湿了鲜红的地毯。茶水浸润过的地方,更加鲜红,如同染上了血。 萧北寞,宫南起同样大惊失色,盯着投影屏,神情变幻,时而咬牙,时而惊惶,就是没有一点开心的情绪。 “哞”,雍涛低垂着双目,脸皮抖动,坐在椅子上的他,却觉得屁股下面全是针。 “召集所有元首,卫首开会,另外,加派人手,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搞清楚,为什么他么的通讯断绝,另外与五大仓联系不要停,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五大仓的情况”!龙呈均沉声道,尽量保持着冷静。 萧北寞大步转身出门,出了门之后,便开始奔跑。跑了半天才想到,很多事情用通讯器就可以解决。 于是他赶忙掏出通讯器:“喂,帮我接洲务院元首,我是萧北寞”。 作为一洲的最高首脑,很多时候都是在等,这种等,不光是种本事,还是毕备的素质。 只是此时的等待,对于往昔驾轻就熟的龙呈均与宫南起来说,太过难熬! 婉婷酒依旧空无一人,夜婉婷姿势也一直不变。 酒杯依旧在那双白如玉,纤长的五指间摇晃着,但里面的漆黑的液体,却丝毫未少。 黑色房间内,依旧白的耀眼,白的诱惑。 室内一片冰冷,气温很低。 但夜婉婷却丝毫不觉得冷,裸漏大片雪白肌肤的她,彷佛坐在春天的草地上,惬意,放松。 “竟然,山寿竟然动用了魔“发”三千丈?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没落的五洲,孤独的星球,竟然还有这等高手”?夜婉婷望着黑漆漆的棚顶,笑得妖艳,妩媚。胸口起伏更巨,高耸的雪白露出大半。 笑容如冰,笑意森森,虽然风情万种,姿态撩人,整个人却如冰山般令人难以接近。彷佛一接近,便会被冰冻,冰封,冰杀。 夜婉婷随意的摇晃着长发。长发如丝,如瀑,直拖地面。 莹润光滑但坚硬的黑色大理石地面,被长发扫出一道道细细的沟壑,碎石如粉。 夜婉婷慢慢闭目,长长的睫毛翕动着,似乎正在休憩。而笼罩雾城的上空却睁开一双无形的眼睛,默默的望着北海。 半晌之后,她睁开双目,嘴角带着笑意:“魔与人?人与魔?竟还有山寿不想吃,不愿吃的“人”?有趣,有趣,实在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就是,不知道禁不禁折腾”。 说到折腾二字,夜婉婷浑身的寒气收敛,目光朦胧似有水雾升腾,下意识的咬紧了妖艳的如血红唇。 半晌之后,她情绪收敛,刀削般的柳眉,微微皱着,酒杯缓缓靠近嘴唇,酒杯中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入红唇中。 “呼”,她眯着双眸,樱唇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雾气燎绕,满室的黑色,瞬间染上了白霜。 “好苦”,红润的小舌伸出,夜婉婷吐着舌头,盯着酒杯喃喃自语道。 似乎,杯子里的东西,并不怎么好喝。 第一二五章 花开处魔灭(终章) 笼罩雾城的迷雾很淡,很淡,依稀可见,迷雾上方,还是雾气。 雾气层层叠叠,终年不散。 养心斋内,如今只剩雍涛老喇嘛,他盯着投影屏,面无表情,胸口略微起伏着。狼王不知何时进了屋内,在角落里趴着。 一双狼眼,也盯着投影屏,只是望着唐玄的目光,显得极不友好,带着些凶气。 隔壁大德殿内,声音隐隐,似乎许多人,在争论着什么,时而嘈杂,时而安静。 北海内,数百雾城卫在周正的率领下,渐渐站直了身子,阵列整齐。他们望着百米开外的远处,对峙的巨人雄壮身躯和唐玄那有些弱小的身影,不由得双手攥拳,目露紧张之色,紧张中,带着些许的敬意。 更有人下意识的死死握着掌中的剑盒,掌心汗水不断渗出,却丝毫不敢触动极光剑开启的开关。 安雨轩搀扶着龙笑梅缓缓站起,目注战场。他浓眉紧锁,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江湖剑,纵横江湖三十六到八。自从遇到唐玄之后,剑道渐渐成了心中隐隐的痛,似乎成了笑话。 张自然摆了摆手,杨天祥收回即将搀扶的双手,站在他身旁,同样全神贯注注视着战场。 老道内心唏嘘,寂寞。他的意冲天,他的气却徘徊在清虚之境难有寸进。没有惊人的气,空有惊天的意,宛如镜花水月,没有支撑。 每到元气突破之时,便在浑身麻痒,无由而止。清虚第五境,数十年前就已到达,而这道天堑,万难逾越。 难道这辈子,止步于清虚?老道千万次的问,问满屋经典、问通天自然篇、问同道、问自己! 越来越茫然,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心高气傲,身受重伤,沦为看客。道人心里有些难受。 不知何时,形如锅盖一样的迷雾四周边缘处,镶嵌了一圈淡紫色光环,颜色就像晚霞。 婉婷酒内,夜婉婷仍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搭载小腹处,手指来回绕着圈,在黑色中,转起一圈耀眼的光轮。而玉腿仍旧搭在桌上,轻轻晃动着,晶莹可爱的脚趾也来回摇动着。 当迷雾四周出现紫色光环之时,夜婉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笑意很冷,如冰。 北海内,鬼见愁瘦小枯干的身躯漂浮在唐玄的左侧头顶火苗,恐怖大眼睁的更大,不断冒出寒雾。 一圈晶莹的丝线,泛着白蒙蒙的玄玄气的丝线,如小蛇般在唐玄手腕处转着圈,活泼异常。 而唐玄掌心唐花,越涨越大,逐渐膨胀到桌面大小,旋转如风。 唐花燎绕出吞吐伸缩的金色、红色、黄色迷蒙的光线,绿色起雾,大部分的花叶、花蕊依旧朦胧。 唐花太大,旋转间,有部分花叶不断在唐玄又半个身子穿梭着,而看似有形,神秘莫测的花朵,此时又似无形,没有给唐玄带来任何的不适。 “一生,一火花”,唐玄轻声道。话音未落,巨大的唐花轰的一声,剧烈燃烧了起来。 心火为引,绿意、黄意、元气为燃料,火势,热浪笼罩方圆十数丈空间。 鬼见愁吱吱叫着,飞出老远,目光望着唐玄的火花,有恐怖色,随后甩了甩小脑袋,瞪视前方笼罩在魔雾中的巨人山寿,等待着攻击的讯号。 旋转的火花,一圈,一圈,带着火焰的轰鸣,元气的爆响,声势惊人。不光唐玄沉浸其中,就连远处,雾城卫、安雨轩众人、甚至身在他处的雍涛、夜婉婷的双眼以及天边的紫霞,似乎都染上了艳红色。 山寿默然站立,低头一望之下,小腿以下的部位,一片通红,隐隐有刺痛感。 “一生,一火花?吼~~~~”,呢喃过后,山寿双拳紧握,仰天狂吼,随后一拳击出,向唐玄砸去。 拳大如阁楼,拳风凛冽如山,空气发出炸雷般的爆鸣。就像一个阁楼大小的实心大铁锤,从天而降一样,骇人之极。 唐玄霍然睁目,一跃而起,其势如箭,掌心向前,托举着那朵灿灿火花,带着高速上冲,火气倒卷的伞状氤氲,毅然决然的冲向那巨大的拳影。 他没有召唤鬼见愁,面对身高五丈,如擎天巨人般的山寿,鬼见愁那点寒气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儿。 山寿巨目如灯笼般血红,放着着冰冷、狰狞的光。 火花照亮了唐玄的脸,神色淡定、从容。一双眼睛深邃如海,嘴角紧抿着,弯出一抹坚毅的弧度。 瞬间,火花与巨拳相撞。 惊天动地的威势,本该天崩地裂般的相遇,却在众人双眼紧缩的等待中;头皮发麻的准备中,变的无声无息。 火花中,发出万道金色如针的细密光线,宛如一片盛开的金剑花海。 火花临近巨拳,尚未接触,金色光线已经将巨拳戳的千疮百孔,伴随着破碎如蜂巢还有坚硬如钢的拳头、翻滚肆虐的魔气。 金色光线在前,炽烈火花在后。 两道身影从空中交错而过。 “好,好花”,山寿轻声道。 话声一落,从巨拳开始,直到臂根处,溃散成烟。这是山寿第一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唐玄竟能伤了山寿的魔躯”? 观战诸人,如在梦中,良久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这样的武者,中洲还有多少”?山寿没有转身,望着自己消散的右臂道。 “中洲之大,五洲之大,高手前辈,不计其数,应该有很多”?唐玄单膝跪地,剧烈喘息回答道。原来全力使用火花,需要消耗这么多元气。 “但这样的花,恐怕绝无仅有,只有一朵。呵呵,你撒谎了,撒谎了”,山寿慢慢转身,眼中没有痛苦之色,只有空旷的寂寞,无尽的寂寥。 唐玄缓缓起身,也转过身子,两个人距离与方才一致,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 唐玄道:“或许,谁知道呢?随便。撒谎就没有,我说的,只是我自己,对自己的印象”。 山寿一愣之后,笑了:“随便的好!自己走自己的路,别人强与弱,随便!你这小子,真是有些不同”。 唐玄神情也落寞了起来,不同么?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同之处,只不过凡事只做对的,坚持自己心中所想而已,这很优秀么? 沉默半晌,唐玄道:“修炼武道,培养元气。只不过是自小养成的一种习惯,既不是为了获得什么,也非是要凌驾于他人之上,它,只是种生活方式,仅此而已。若说信念动摇的时候,曾经有过,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埋怨自己,深感元气不够用,呵呵”。 山寿道:“为了什么”? 唐玄微笑道:“清蛙”。他的微笑满是牵挂,虽然一人一兽,相处时间不长,但那种亲密与依赖的感觉,让他很时迷恋。 山寿伸出左手挠了挠头,虽然不解,但却没有再问。 冷风再起,吹尘成旋。 唐玄未动,山寿的身躯却越来越小,似乎难以保持巨大的身形。 或者因为没有持续魔气的补充,又或者因为残臂之后受到重创。他又变成那个瘦小滑稽的老人,。 “有了你,夜摩令似乎完成不了了”!山寿笑道。 “你若答应我不再吃人,你可以走”,唐玄认真道。回元洲吃魔去,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山寿哈哈大笑,缓缓摇头:“只有逃跑的欧阳难过,没有临阵退缩的魔躯山寿,这是我这一生,第二个骄傲”。 唐玄咧嘴道:“第一个是吃”? 山寿郑重点头,矮小的身躯绷紧,目光狰狞了起来。吹了半天牛逼,我不吃你啊如何,如何,此时虽然没觉得自己会败,但也觉得脸皮有些发烧,毕竟对方虽然喘息剧烈,但真正受伤的是自己。 不过我的巨魔体因不再大魔国而无法持久,你那火花就能一直使用么? 唐玄道:“你有你的追求和信仰,我有我的立场和理念。你变大的时候,我真的很头痛,也有些害怕,但是你变小了,不管你是强,还是弱,都完了!如此,送魔躯山寿,上路”。 魔雾激荡,逐渐包围四周,脚步开始滑动蓄势的山寿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愣。然后便觉得身躯一紧,三肢无法动弹,被紧紧捆缚贴身。 “吼~~~~~”,山寿发出断断续续的吼声,浑身爆涌的魔气翻滚侵蚀而去,同时拼命挣扎,浑身骨头爆响。折腾良久,他悲哀的发现,这晶莹、诡异的丝线,不光魔气无法侵蚀,就连巨魔体的变化,也被牢牢捆缚在方寸之间。 丝线无需变长,他却无法变大。吼声断续,只是因为嘴巴,也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牢牢捆住,甚至遮蔽了半张脸孔。 这小子,下手够黑的!!! 唐玄默然注视着山寿,良久叹息,轻声呼唤道:“鬼见愁”! 鬼见愁桀桀怪笑飞扑而上,又到了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么? 一想到此,鬼见愁精神亢奋,头顶的火苗跳跃的更急,异常兴奋。 此时,它非常想唱歌,唱那首“穿墙、钻裆”的潇洒之歌。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它才能找到一丝当初的快乐! 第一二七章 无求者无惧 大德殿内,灯火彻夜未息。殿中诸人如同未觉,又将灯火延续了一整天,直到深夜。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龙呈均疲倦的面容与眼中的光芒呈反比,手按桌案,轻声问道。 宫南起,萧北寞对望一眼,举起了右手,周正,王崇光,徐光洲等依次举手。 当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马田原身上的时候,他叹息一声,缓缓举起手道:“回去之后,我立即召集法务院元士,对五洲宪章之修改,以及后续一系列措施的施行,先行制定相关条款,提供法的依据”。 无数惊天动地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砸了下来。 五大仓毁了;商士携带着多年积蓄的财富,大部失踪,活动轨迹直指元洲;诸多重要人物,失踪。 都只留下满地的灰烬。 当唐玄见到龙呈均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望着眼前威严而憔悴的男人,唐玄心中泛起了涟漪。这就是所谓权力越大,责任越重么? 昆仑巍巍,矗立仓洲。 山脉阻隔,以北为大片冰雪,冰川,谷地。万年不化的冰川,谷地,一片雪白。 而厚厚的冰层下,隐着道隐归藏。 昆仑以南,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绿草茵茵,树林绵密,阳光温和,崖壁处处,各色野花成片盛放。 崖壁之下,木屋处处,掩映在嶙峋的崖壁下,偶尔有人进出其间。 木屋前,山崖之上,有小片的广场,广场上,或树,或桌,沐浴着昆仑的气息,花草的芬芳,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有木屋的崖壁,蜿蜒之下,共三处。三处之间,距离很远,遥望亦不可及。 这一处崖壁下,位于三处崖居木屋的最右侧,只有两间,一间黄,一间紫。黄的耀眼,紫的发光,宛如神仙居所。出木屋向前走三十余步,便可站在悬崖边上,向上可望绿树高山,向下可俯瞰山河。这里生长着一株高耸入云的黄叶树。 黄叶树,满树黄叶,一年四季都有如雨般黄叶飘落,却始终黄叶满枝头,似乎永远也落不尽。 此时,黄叶树下站着一个身着黄色古宋衣衫的中年人,负手而立,沐浴漫天黄叶,望着远方。 紫色木屋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迈步走出一个紫衣少女。 不肥,不瘦;不高,不矮;她肌肤如玉,脚步轻盈,眉目如画,人美如花,纯净如一朵盛开的紫莲。脖子上紫色的晶坠儿;手腕上紫色的玉镯,就连鞋袜都是紫色的。 她迈步向前,慢慢走入漫天纷落的黄叶中,眸子如水,嘴角挂着笑。 “爹”,紫衣少女轻声叫道。 “通天夜摩族,竟又出现时间,唉”!中年男人叹息着转回头。 容颜俊雅,黄净子脸,三缕长须,眉漆黑入鬓,眼灿灿如星,当得起老帅哥的称号。 “是,女儿已击退了夜摩婉婷,不过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儿,或许不是一个事儿,而是一个人、一朵花儿”,紫衣少女咬着唇,似在回忆。 “说来听听”,中年男人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一个有些沧桑的年轻人,头发黑白兼半,有些英俊,眼神清亮,对,就是爹你这种眼神,不过比你的可漂亮的多了。元气修为嘛,世俗称为武道先天境?我也说不好。还有那朵花,很神秘,像是一件武器,又不是一件武器”,紫衣少女描述半天,越说,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越糊涂,越说,越难表达清楚那惊鸿一瞥间,那个人、那朵花儿。 “哈哈哈,还有让万法归宗,昆仑圣女东方紫霞看不透的人,看不明白的事儿?若说花,什么样的花,爹都可以找的来,造的出”,中年老帅哥儿大手一挥,哈哈笑道。 “爹~~~~~~~,他就凭着武道先天境的修为,以及那朵花儿,击溃了魔躯山寿的防御,更是将之置于死地”,东方紫霞没有笑,而是神色郑重的缓缓说道。 “这样说来,有些意思了。除了通天昆仑一族,竟还有人可以灭魔?不简单,不简单。不知人品心性如何,可否,可否为我女儿良配”,中年男人也郑重起来,捻着须,眼神迷离着。 “爹,你就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啊”?东方紫霞跺脚不依道,粉面潮红。 “唉,紫霞啊,你也知道,我们昆仑一脉,传宗接代有多么的麻烦,条件有多么的苛刻。爹“空天”已久,“至玄”难期,再悠久的生命,也不是永生。再说了你也不想一辈子躲在这崖壁之下,就这么地,这么地。。。从圣女变成个老圣女”,老帅哥儿眼神逡巡着,不敢和东方紫霞目光相对,同时又对那个人、那朵花有着巨大的好奇。 没法好好聊天儿了,东方紫霞转身奔回紫色木屋,咣当,关上了木屋的门。 背靠木屋门的她,胸口起伏着,思绪却被她爹,彻底带进了邪道儿。 良久,东方紫霞心神回复,开始思索着以后。这个以后可不是怀春的以后,而是与通天夜摩一族的以后。 通天昆仑与通天夜摩,虽然同出自神战时代的通天经,但生下来便是死敌,这就是两族的宿命。 幽居崖壁,看花开花落,如今夜摩一族出世,昆仑一脉,终于有事情干了。 老帅哥儿含笑望着东方紫霞消失的背影,又将头扭转向崖壁下万里山河。 “满目山河空念远,余生能有几度秋”,他叹息着,声音空旷而寂寥。又揉了揉自己光洁的面庞,慢慢将脚步向前,一脚踩在山崖空处。 黄叶如雨,老帅哥儿消失在崖壁下的身影,颇让人有一种想不开跳崖的联想。 但他身影再现之时,却是双脚踏空,大袖飘摆,在空中缓缓飞行。除了没落星球,宇宙核心之地的生灵,大宇之上的修者都知道,想要飞行,必须要突破灵境,幻天踏空达到空境才行。 再联想到他与东方紫霞的对话,这老帅哥儿,赫然已度过了灭天五绝之劫,达到了空天之境:天道第三、天道补遗、天道空空。 三处崖居距离颇远,但也架不住飞。即便他有意飞的慢吞吞,表情淡淡,生无可恋的样子。 “哈,这不是苍穹无影-隐昆仑,东方落叶老帅哥儿么,怎么,二十多年不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大哥”?狂放,豪迈的笑声充满促狭之意。 “大哥,说的对,老三就是仗着自己帅,没把咱俩放在眼里,呸,什么东西”!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有些尖,语气刻薄,但言语中的开心却是无法掩盖。 “大哥,二哥,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东方落叶踩着虚空,缓缓飞行着,嘴角带着笑意。 “我去你个蛋” “我也去你个蛋,要说快说,不说滚蛋”! “卧槽”,东方落叶咧了咧嘴,满脸崩溃,还是将身形向崖壁上御风而去。 话说这两个老家伙,幽默感这么多年,一点也没进步,动辄粗口。 崖壁绿绿,崖上青青,这里没有高耸入云,凄美如梦的黄叶树,这里只有酒,和两个一望,比东方落叶年纪稍大些的男人。 两人含笑望着缓缓而来的东方落叶,迎接词只有一个字:“骚”! “唐玄”?龙呈均微黄手指夹着烟,烟雾袅袅,却没有往嘴边放。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全民通告,元士动员,紧急磋商等等不必细说,忙的要死,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 全程抽烟。若非意志力足够强大,他早就被眩晕感,强烈的恶心感逼迫的干呕出来。 唐玄点头。 “坐,抽烟么”?龙呈均点头示意,斜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却在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罗夫、老神仙(可能已不在星球)、孔仙仙孔门、茅山温笑、带着一只名为鬼见愁的宠物、赤城之城立下大功、二月卫士、武道先天等等资料,如潮水般在他脑子中清晰展现。 “没抽过,不过可以来一支”,唐玄笑着接过龙呈均递来的烟盒与火机,随手点燃。 辛辣的感觉,从口中深入心肺,很难受,剧烈咳嗽中将烟雾吐出之后,又有一种放空自己的闲适。 “你真的只有二十八岁”?龙呈均望着唐玄黑白参半,莹润可爱的发丝,以及那双深邃淡然的双目,笑着问道。 “可能二十七,搞不清楚,我是孤儿。大老头,二老头从来没提过,我也没在意过,有些糊涂”,唐玄费力地解释道,随手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真心不咋好抽。 “烟不好,劲大。你知道,我经常熬夜,又不擅元气,所以没这个玩意儿,顶不住”,龙呈均笑着解释道。 他下意识的吸了一口,一股更强烈的呕意,让他皱了皱眉,迅速吐出烟雾。 良久的沉默。 “你该去休息”。 “你不怕我”?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唐玄笑了笑道:“是不是每一个拥有力量或者权势的人,都认为别人怕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而若不怕,不恐惧,不忐忑不是装模做样,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就是神经不正常”? 龙呈均随手摁灭烟头,实在抽不下去了淡淡道:“哦”? 唐玄收住笑,想了想道:“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包括生命、空气、我想要的生活等等,失去的虽然有,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既不想从你那得到什么,更不怕因此而失去什么,我很满足,那么我为何要怕你”? 这样的问题,山寿与龙呈均都问过他,只是此时,他才想到自己的心中的答案,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龙呈均双手抱胸,闭着眼睛,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也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习惯性动作。 “有没有水,给我来一杯”?唐玄道。 “有”,龙呈均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按住桌上的按钮道:“王秘书,送杯水过来”。 “水,还是饮料,茶之类的”?龙呈均抬头问唐玄。 “水就好了,只是口渴”,唐玄道。 龙呈均点头:“一杯水,大杯”!! 第一二九章 尘世众生相(一) “唐玄”?萧红艳惊讶掩口,虽然听表姐说过唐玄要来,但听说与亲见,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你好”,唐玄微笑,眼神在萧红艳身上游移了一下,便有些尴尬的移开,又不知道往哪挪,索性望向她身后的空处。 “还有我”,蔡姚从唐玄腋下伸出头来,舔了舔舌头接着道:“真白,真大,真敢穿”。 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快进屋”,萧红艳脸色微红,转身回到房间穿了一套睡意出来。勉强遮掩上漏点,下漏风的连体半透小吊带。多年在长陵邑养成的那种着装习惯,使得她露的少的衣服,颇为难找。 接过萧红艳递过来的水杯,唐玄缓缓慢慢坐在客厅有些陈旧的沙发上,游目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九十多平,不算大。家具与沙发一样,岁月的痕迹很浓,住惯了罗夫后山茅屋的唐玄,坐在这个水泥罐子里,有些压抑。 “伤好了”?唐玄将被子放在茶几上问道。他实在不知道与萧红艳这个端庄成熟,似乎比萧红颜年纪大,但实际上小上不少的女人,如何对话。 他们的交集也仅仅是长陵邑到镇江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而已。 “嗯”,伤痕虽容易痊愈,但心里却时时忆起以前的生活。虽然在那里没有尊严,规矩又多,但纸醉金迷的长陵邑与桃红院,无疑是让她迷恋的。 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自己现在虽然矢志想嫁给一个商士,就这么过一辈子,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想,若是当初留在那里,该是如何?不幸福但会满足? 面对平凡,萧红艳开始失眠,开始更多的回忆过去。不过自从长陵邑被大火焚成白地,所有人不知所踪的惊人消息公布,她的失眠,回忆便少了起来。更多的是庆幸当初的选择。 商士大多油腻,这种油腻有时候是外表,有时候表现在内心。 重利而轻离别的描述,古已有之。虽是心中计议已定的选择,但当萧红艳再次面对唐玄的时候,这种选择便小心的藏起,藏在那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内心深处。 唐玄的英俊、洒脱、神秘以及在当初长陵邑面对商首的谈笑自若、与楚君侯对决的淡定从容,使得她内心悸动的的同时,开始不断告诫自己: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再说,眼前男人马上就要变成表姐夫了,淡淡的失落,遐想,决定,选择,万般情绪在萧红艳的心头交织着。 唐玄默默无语,蔡姚四处溜达着,不时的伸出带着电丝的手指调戏着一条起着脱俗名字的狗:幸运。幸运狗年老体衰,一身白毛瑟缩着,畏惧的望着蔡姚黑脸上恶意的笑,不断望茶几底下钻着。而她不依不饶,紧追不舍,乐此不疲。 幸运狗长毛直立,不断哀叫,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萧红艳。换来的只是不耐烦的瞪视,更凶狠的警告目光。 “红颜她们去抢货了,听说五大仓烧了,现在市面上物资奇缺”,萧红艳仔细打量着唐玄那略微有些局促的表情,噗嗤笑了。 不管多淡定的男人,装腔作势也好,低三下四也罢,头一次进女方的门,都是显得不怎么和谐。不是画蛇添足便是一声不吭。 老实人!萧红艳给唐玄下了个老实人的定义。 “哦”,唐玄抬起头,暂时放下心中的凌乱,眼神有些散乱。 萧红艳笑着摇头道:“也快回来了,我跟她们通个话,说你来了”。说完,她起身掏出通讯器,向阳台走去,带起一身好闻的香气和无需隐藏的春光。 似是刻意,唐玄咽了口唾沫,也跟随着她窈窕的身影,大片晃眼的雪白,来到阳台处。 阳台上,养了些花花草草,枝丫有些凌乱,在未经仔细粉刷雕琢的阳台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随便。 “没人接,估计在路上了”,萧红艳笑着走了回来。 “嗯”。 “对了,中洲不是已经启用城市辅库,调集大批元士供应商社物资了么,怎么还要去抢货”?唐玄诧异道,喝了口水。这些龙呈均在公告中已经明确指出了的,中洲现在,虽然损失惨重,略有动荡,但大体平静。 积累了这么多年,谁还没点儿后手? “谁知道?老人家,没安全感呗”,萧红艳摊了摊手皱眉道。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聊武道?聊北海?聊龙呈均?聊罗夫?聊安公子?。。。 似乎都不合适,索性,沉默,偶尔对望,又略带尴尬的躲闪着对方的目光。 寂静中,不时的传来幸运狗的惨叫以及蔡姚的狂放大笑声。 砰,砰砰,砰砰砰。 “回来了,我去开门,你先坐着”,萧红艳眼前一亮,笑着起身对唐玄道。摆脱了沉默,就等于摆脱了让她沉醉、沉浸,无法言明的动心感觉。 这感觉,会让她坚定信念发生动摇,很不好,非常不好。 唐玄起身,愣愣的望着距离他不到二米的门,萧红艳每一个开门的动作,以及铁门吱吱的响声,都让他的心狂跳。 我还是我么?唐花旋转着,金,红,黄,带着丝丝缕缕的黑亮之色,随着唐玄的心跳,旋转加速。 门开了,却没有看见人,只看见摞的比山还高的各色包装袋,盒子。往下看,山被手托着。 手很熟悉,白润纤长,属于萧红颜。 萧红颜的红鞋子迈进房门,手上的山便开始塌陷,散落在干净但有些陈旧的地砖上。 “唐玄”?她眼睛蓦然睁大,带着不可置信的狂喜。随后踩着一地障碍物,飞奔呆立着唐玄,一扑而上。 “这孩子,这孩子,糟蹋东西,红艳?红艳,帮忙收拾,收拾”,中年妇女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尖锐也不像蔡姚那般憨厚,有些中性。 又有两座山移动进来,萧相君与赫英一前一后走进客厅。二人先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被扑倒在沙发上的那个陌生年轻人,便转身进了里间,而萧红艳默默的收拾着地砖上的凌乱。 萧红颜的红裙凌乱,两条雪白的长腿,跨坐在唐玄的身上,时而哭,时而笑,状若疯狂。 红唇密集如雨,落在唐玄的发丝上、脸上、脖颈,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红颜,你先回房间和艳艳整理一下东西,我和他聊聊”,幸运狗的惨状,让赫英心中充满着愤怒,只能将狗狗赶到另外的房间里,将蔡姚扯了出来,扔在唐玄身边。 哪来的野小子?不用说,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玄带来的?赫英撇嘴。 蔡姚双手抱着肩膀,浑身乱晃,黑色的肌肤与白色的休闲装搭配在一起,有些碍眼。对面这个中年微胖,走路摇摇摆摆的阿姨,未来即将成为什么人,她心知肚明。自是不敢动用雷电反抗的。 但当她看到沙发上太过放纵自我的萧红颜之后,不由得瞪起了眼睛:“萧红颜,你妈让你收拾东西呢”,轻轻伸手,将萧红颜从唐玄身上扯了下来。 “看什么?还不快去”?赫英声音愤怒,似乎是在怪女儿不听话。萧红颜顿足转身,进了房间,没关房门,但却时刻关注着客厅的动静。 客厅不大,却显得有些空旷寂寥。唐玄温和的目光望着赫英,花衣服,花裤子,短粗胖肥,圆眼皮肤黝黑,头发黑多白少,手上有老茧,关节有些粗大,似乎吃过不少苦。 赫英也慢慢打量着唐玄,头发发色虽然好看,但半黑半白,二十七?二十八?看不出年纪,不满意!五洲济,二月半?还是个卫士?蓝底遁形,没出息!不满意!黑衣,黑裤,对襟纽扣,外面一件黑色的风衣?也不是啥牌子货啊?经济条件一般,不满意! 尼玛的,空着手来的,第一次进门?不光不满意,简直不能忍!!! 身高马马虎虎,勉强过得去;长的也还凑合;眼神儿?还算满意。 “想娶我闺女”?赫英淡淡开口,随后将头歪向一边。 “呃”。 “你是博罗的?有几间房子?存款多少”? “啊”?唐玄有些愕然,不光愕然,还彻底愣住了。这些都是他没有接触过的。罗夫山是我的,我有三间木板房? “第一,礼金五十万,五洲币或等值物资;第二,水城市一套三居室;第三,代步车一辆,不能低于十五万五洲币。当然,这些东西都会用到我家红颜身上。结婚之后,必须在水城市定居,还有,卫士就不要做了,又危险又没前途,必须转行商士,元士也能将就,还有,还有。。婚礼。。宴席。。。孩子。。。”。。。。 赫英掰着指头,圆圆的双目睁得更圆,一样一样的数着,滔滔不绝,很详细,也很具体。 “表姐,姑妈 这是抢劫啊,你不去说两句”?萧红艳张大了嘴巴。 萧红颜默默摇头,只要他尽力,她嫁定了。外面的讨论,改变不了结果,又何须去掺和? 赫英的声音很兴奋,似乎把几十年的压抑全部抒发了出来。所以她的话,不光在阳台抽烟,默不作声的萧相君听的清楚;萧红艳二人也是声声入耳。 “就,就这么简单”?蔡姚愣愣的望着赫英道。 对于她而言,在雷隐星系:一个星系都属于家产,无数宫殿随便住,要什么有什么,想揍谁揍谁的蔡姚,当然无法与赫英建立起同样的价值观。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阿姨,表情虽然有些夸张,但要的一点都不过分嘛。 “简单”?赫英嘴角挂着冷笑,眼睛直视唐玄。 在这种目光下,唐玄抿了抿嘴唇道:“伯母,我只有这么多,还有,这是带给你们的礼物”。 一张消费卡,从龙呈均的手中接过,便放在三玄指环空间里,如今更是轻轻放在茶几上;大堆,大堆价值不菲的礼物,从衣服到吃食,从补品,到高档烟酒这些奢侈品,出现在地板上,似乎比她们三人搬进屋门的山,更高。 赫英愕然,惊异,眼睛在消费卡上,山上来回扫射着,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就凭空出现在她家客厅呢? 但有一点无疑:她很满意。 第一三零章 尘世众生相(终章) “你就这么,把自己卖了”?蔡姚挽着唐玄的胳膊,走在水城空旷的大街上,颇为不甘心的问道。 别人不清楚,她可知道,如今唐玄的三玄指环空间内,简直是清洁溜溜,干净到让人感动落泪。 “我在赤城之城,做了一个梦,一梦三千年,至今未醒”,唐玄缓步向前,目视前方昏黄的街灯,低声道。 “啥梦?说说,梦里有我么”?蔡姚好奇问道。 “梦里,很温馨,很幸福,很美满,温暖无法忘怀。我到现在,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唐玄的黑色风衣,在清冷的风中,微微摆动着,似又沉浸在梦境中。 “哼,肯定和我没关系”,蔡姚咕哝着,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开始挂在唐玄的胳膊上,借力向前走。 “如果用一场婚姻,告诉我,那是梦;或者告诉我,那不是梦,值了。半梦半醒,有些难受”,唐玄叹息着。 那梦里有萧红颜,有家、有暖、有孩子,有无法诉说的迷恋和向往,他想重温梦境。 “你那消费卡里有多少钱”?蔡姚轻声道。不要提那个闻之生气的梦,聊点其他的。 “不知”,唐玄摇头。 “那我们去哪”? “不知”。 “那个胖阿姨留我们吃饭睡觉,你咋没答应”? “呵呵,桌上的筷子没我们的份儿,你吃啥?睡觉的地方就那么大点儿,咱们睡哪”?唐玄笑着摇头,他虽然随性,但却没蔡姚那么实在。 “要是以后笑笑姐,来找你,说要嫁给你,你咋整”? 唐玄沉默。 “嘿嘿,听说这个地方与我老家一样,能娶很多个是不是”? 唐玄沉默。 “你若娶了笑笑姐,顺便把我一起收了得了”。 唐玄脚步顿住,伸手捏了捏蔡姚的鼻子,轻声笑道:“哈哈,等你长大再说”。随后大步向前走去。 “大?大你妹啊,老娘这规模,还不大么”?蔡姚使劲揉着胸脯,咬牙切齿。“就比笑笑姐小那么一滴滴,和你家萧红颜差不多好嘛?死小子,早晚办了了你”。 张牙舞爪的蔡姚,蹦跳着追上唐玄,揉着肚子道:“死小子,我饿了”。 在蔡姚心中,身体不丰满,不成熟,就是没长大的全部定义。唐玄这般说她,无疑让她很不服气。 而这种不服气,又被饥饿感所打断。 虽然在茅山饱尝了碧玉桃,治好了“饿”病,但病好之后,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吃的。 唐玄望着两眼一抹黑,笼罩在黑暗中昏黄不起眼儿的水城市,怀念起罗夫茅屋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惜物是人非。 “我带你吃饭去”,唐玄笑道。 “好咧,可是,可是你有钱么”?蔡姚眯着眼睛笑道。 “呃”,唐玄皱眉,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滴下,深邃的眼神中,平添几丝无奈。 “嘿嘿,还好我有”,蔡姚大笑,在兜里掏摸了几下,掏出不少零零碎碎的票子。 唐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走,姐带你吃饭去”,蔡姚拍着唐玄的肩膀。从唐玄那里戗来的五洲币,再用来请他吃饭,还能得到他温柔的抚摸,真是一件令她神清气爽的事儿。 像她这般顾家、温顺、体贴、开朗、有钱有势有背景的女孩儿,哪找去?黑点怎么了?也不是啥致命缺点对不? 这叫异域风情,多么的难得! 想到自豪处,蔡姚的脚步格外的轻快。 街灯下,拖起两个长长的影子。黑色逐渐隐没,白色跳动着,逐渐走远。 “都说你了,别在屋子里抽烟?你看幸运,呛成什么样子”?赫英怒视着萧相君。 一家人吃过饭,整理完唐玄那堆山之后,没有人再觉得不满。 萧红颜好奇,唐玄的出身和有多穷,她是心知肚明。从北漠济洲,到彩云之南再到罗夫,都是囊中羞射。。这礼物,起码数万五洲币不止。。 望着一家三口头碰头的在那研究那张消费卡,萧红艳产生了强烈的疏离感和孤独感。别人都是这么的幸福,为何自己偏偏这么孤独无助? 她默默起身,屁股离开小板凳,回了到屋子,关好房门之后,便一个人抱着双腿,头深埋,泪狂流。 “查查余额”,萧相君在赫英的瞪视下,不舍的掐灭烟头,指了指那张卡。 滴,余额数字让萧红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也让赫英夫妇瞪大了眼睛。 对于萧红颜来说,四十五万五,无疑是天文数字,唐玄哪来的? 对于赫英夫妇来说,这个数字,明显是不够的。 话说感情不是儿戏,婚姻不是买卖:明明要五十,你这四十五啥意思? “哼”,赫英哼了一声。 “找唐玄,让他补五万”,萧相君扫了一眼萧红颜,大声道。赫英也将鼓励的目光投向女儿。 萧红颜叹息着,心里在找与不找之间徘徊着。这些无疑是唐玄全部的财产,不是养大自己的父母妥协,就是难为自己逼唐玄妥协。 多年养成的习惯,她心里的天平,不断倾斜着,倾斜到赫英这一方。 突然一种头痛的感觉袭来,萧红颜捂着头,痛苦的闭上双眼,不断颤抖的眼皮上,笼罩淡淡的灰色。 “呃,挺好,够了,也没差多少不是么”?赫英连忙捅了捅萧相君。 萧相君一愣,心道,我说的不是你要说的么?在一起一辈子了,谁不知道谁? 再转目看到萧红颜的情形,他恍然大悟道:“对,对,可以了,差不多可以了,颜颜,颜颜”? “我没事儿,总之,是多,是少,你们自己讨论。总之,我嫁定了”,萧红颜语气冰冷,眼中灰芒一闪而过,无人察觉。 “唉”,赫英夫妇对望叹息一声,内心空荡荡的。纠结了这么多年,一桩心事儿,就这样了结了,也算好事儿。 狮子大开口不假,赫英也给唐玄留下讨价还价的空间。没想到这小子直截了当,倾家荡产,干净利落。 当然,不忍是不可能的,只是有点后悔,没多要点儿。得不到的,撕心裂肺,轻易得到,谁不想要更多? 萧红颜回屋,挤在萧红艳的旁边,脑中剧痛使她昏昏沉沉,不久便进入梦想。萧红艳与她背靠背,睡梦中,双肩偶尔耸动着。 客厅内只有赫英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捏着那张卡在机器上操作着转账程序。 萧相君拎了条烟,扭头看赫英没有注意,便将烟插进裤腰向门口走去:“我出去溜溜”。 砰,关好房门,他撕开封条,走廊内燎绕起浓浓的烟雾,香气四溢。这种烟,比龙呈均抽的那种口感好上许多。 做工精细,包装精美,口感醇香,烟味儿十足。 “老萧,被嫂子赶出来抽烟呢?呦,烟不错”,一个中年男人上楼,望见肚子抽烟的萧相君,笑着打着招呼。 “女婿送的”,萧相君淡淡的吐出口烟雾,整条烟在掌中晃动着,金色的包装,在楼道的灯光中,炫出迷人的光彩。 中年男人接过一支点燃,闭目深吸,满脸陶醉。 “老萧,你这女婿有出息啊,这种烟都能买的到,还一条条的送,比我家那个强多了。集团商社下属小商士,收入不高,而且每天忙的要死。您歇着?我上楼了”?中年男人提到自家女婿的时候,嘴里虽然说的不值一文,但言语中的炫耀意味昭然若揭。 默默抽着烟,萧相君下意识的将那条烟又塞进裤腰里,元士,商士? 凭啥他家闺女要啥没啥,学历不高,能嫁个商士?我家闺女要文凭有文凭,要样貌有样貌,就要嫁个卫士? 唉,无奈啊,无奈!好烟,可惜,香烟在现在的五洲,可实实在在是种奢侈品,不光难买,而且还有诸多限制。 抽这种烟,折寿啊。。老萧每抽一口,都暗自心疼,心疼之下,忍不住再抽上一口。。。 一天,两天,三天之后,整栋楼,整个社区,都知道,老萧家那个很有出息的女儿,要嫁给一个卫士了。 没听错,卫士,别管人啥样,总之是个小卫士。连婚期都定了!啧啧! 赫英夫妇最近几天很少出门,一出门,四邻八乡的目光,令她们有芒刺在背之感,即便出门,往昔高昂着的头,也变得低垂。 钱收了,女儿也铁了心了,嫁还是不嫁? “攀比”是种古风,不光沿袭万古,愈发清秀;还根深蒂固,深入人心。 它更像是一个贬义词。 每个人通常不会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却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做着这样的事儿。 有些自命不凡的达人也许会这样讲:攀比是种正能量,能促使人进步;攀比处在弱势,只因为你自己不争气等等诸如此类。 因为有了这个词儿,更因为这个词儿有了看似合理的解释,所以接受这种文化的人,几尽疯狂,乐此不疲。强势的时候,获得飘飘然的存在感,弱势的时候,还有自我安慰的道理可讲。 所以,只要接受了这种文化,都会活在别人的喜怒哀乐中。活的很累;活得筋疲力竭。 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与异样目光,使得赫英夫妇深陷其中,压力每日倍增。这种心情下,技术层面的问题,便开始向道德层面开始转化。 非黑即白,非善即恶。她们承受的一切,也都因为唐玄这个恶人。 恶人是亲人么?不,是仇人! 道隐归藏内,李元真微笑着注视着古今镜中的萧红颜一家。 “花虽好,但未熟;小伙子不错,可惜心性还太单纯。太单纯,破坏力就不够,破坏力不够,就,就。。。。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李元真,帮你”!李元真大笑,无数年来从未有过。 伏明月站在明月楼窗前,望着疯癫了一样的李元真,内心一阵的恍惚,似乎看到一出悲剧正在上演。 而悲剧中的人儿,无知无觉,随波逐流。。 第一三一章 唐玄的婚礼 五洲风云惊变,大洋飘摇动荡。 南昆仑,罗霄、左世雄、东方落叶师兄弟三个,醉后趁酒意,踏空而去,降临元洲大魔山。 大魔山上,道意弥漫,昆仑如山,镇压而下;而魔法三千丈,遮蔽了长空。 元洲上空,元气翻滚,无数山峰在天空的激战中,崩摧成白地。 最后暴怒的夜摩婉婷,召唤幻魔泉横空,夜摩神树破天。 魔法无边,罗霄三人,即便气吞山河、伸手摘星、苍穹无影,也只有铩羽而归。 之后,东极之洲,改元洲为大魔国,脱离五洲建制,消息震惊五洲。 风季渐过,南极洋洲渐渐平静。 火炎焱率领公士长李虎,五大相洲:赵贵、侯莫、元信、范子明、陈崇,一方面统计岛屿陆沉数据,一方面抚慰元洲生民,还要督促恢复生产和生活,忙碌不堪。 洋洲,汪洋一片,岛屿伶仃。 极目天际,大洋轻轻涌荡着,每一次无边无际的平静跌宕,都让人望之心悸。 无情波涛,广大无边,深不可测。 而统计出来的数据,不止让火炎焱心头沉重,也让大统国龙呈均头发多了不少白丝。 遍布天下的七氏族,奉命西归。 北漠济洲卫领的卫氏、秦岭的秦氏;中洲的齐氏、南平的楚家;洋洲昌明岛的韩氏也在韩相国的带领下,举族西归,飞赴西极仓洲。 燕氏本就在西极仓洲无需动作,而深处如今大魔国的赵氏一族,已经无法西去,举族成魔。 七氏族虽不是以武见长,但这么多年在各地,生根发芽,盘根错节。 一旦举族迁徙,大批的资源,人口,财富也随之流动。 五行宗在陈元迟亲自率领下,分赴各处,往来接应。 无人阻止,无力阻止。 一同如潮水般西进的还有一个孑然一身的老人。 再望君山,茅屋处,已成平地。 动荡波及五洲。 中洲遭劫,商士尽丧。大批物资或被运走,或成灰土。 但城市辅仓的启用,龙呈均的亲自声明,各元首通力配合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波动,只是更加忙碌。 元士更没时间休息,卫士中的一部分代替着商士的职责,而残存的商士们成了这部分卫士的“导师”。。。 所有人中,周正,刘恒甚至周雷与刘克最为忙碌。他们游走在中洲各城市之中,任务只有一个:重建中洲卫! 可以从各城市卫中选拔,甚至雾城卫,首府卫,甚至北海卫,也是任挑任选。 龙呈均的说话声音很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守卫中洲的可靠力量。 如今的五洲,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五洲,洲将不洲。 东极元洲已经成了大魔国,生人勿近。 而魔的举动,无疑是敌人;仓洲暧昧难明。统国陈元礼与五行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更是在他这个大统国不知情的情况下,号令七氏族回归。 其行为可恨;其心可诛。却偏偏恨无用,诛不了。。。 这两大强洲局势骤变之下,南极洋洲,北漠济洲,又自顾不暇,以前就是靠其他三洲支援着苟延残喘,现在也无需指望什么。 龙呈均倍感孤立无援。烟越抽越多,睡的却越来越少。 宫南起也走了,临别前送给龙呈均一个礼物:中洲武馆。 想到此,龙呈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笑得很无奈:“清微天大行令,宫南起?这道隐归藏,是要重组个凌霄宝殿么”? 中洲武馆?值钱么?七大先天还剩几个?龙笑梅,钱镇南,袁静虚,满打满算就这三个。姜剑眉已回西海邑;曲黄河、白石坡失踪,陈慕返回西极仓洲。。 没了高手坐镇的中洲武馆虽然名存实亡,但能够保留数万子弟,还是让龙呈均多少有些领情。 北擎邑,曲流觞与张平机告别。 机械工程大家,有着“纪元之科圣,五洲之重器”的称号的张平机抱拳拱手,叹息着登上接驾的直升机,马不停蹄的赶往洋洲。只因为“末日星球计划”已经启动。南极洋洲,浩瀚瘆人的无边大洋深处,有着他需要亲自处理的一系列的事务。 统国急令,刻不容缓,而狄青龙,早已在大洋深处等候多时了。 此时登临北擎邑的城墙,迷失深渊的对岸,密密麻麻的各色虫子,终于开始缓缓蠕动起来,从满是孔洞的虫巢向南爬行。 虫巢却不是百余,而是数百,层层叠叠,高如巨峰。 数日后,曲流觞一身白裙,默然站立在城墙之上,右手缓缓的举高:“天佑,五洲”! 北擎邑,延伸两侧的城墙之上,吼声成片,直达天际。 虫灾,起! 万星堆的神迹考察工作如火如荼。 而越来越多的发现,使得这座神秘巨城的重要性日益提升。 重要性的提升,随之而来的,便是人手的增加,工程器械的增加,但进度依旧不急不缓,急也没用。 诸多身影中,司马陵抱着本书,眺望着南方:“小子,你的婚礼,我不能亲自参加,抱歉了”。 站在旁边的裴先知,也是一脸的遗憾。 而望遍由小镇转化成小城的营地,却始终看不到唐君生夫妇。 五洲一体,分崩离析,本来生灵的敌人只有一个:自然,如今突然多了个魔国,以及敌我难辨的仓洲。 大宇之上,备战气氛火热,但也算平静;罗夫山真的平静;北昆仑冰川绵延,死寂,亘古不变。 但平静也好,动荡也罢,都与唐玄无关。他只是个出生在罗夫的小小卫士,既不是位高权重,也非中流砥柱。 唐玄此时却很紧张,这种紧张不是因为五洲局势,只是因为:他在结婚。 结婚是个很奇妙的事儿,它可以很简单,简单到两情相悦、一纸文书,就算完成;它也可以演化的很复杂,复杂到需要满足周围所有人求知欲、凑热闹欲、好奇心、参与感。从而得出一个复杂、冗长的仪式。 仪式冠名以“婚礼”,既然有个“礼”字,那么就更复杂,来历也就更为的久远,甚至还带有一点神秘色彩。 因为攀比,就显得“礼不可违,礼不可废”这八个字更加重要。 虽然礼在儒家排第三,但在许多人心中,它超越了“仁”与“义”,所包含的内容丰富的多。 因为礼,外延更显性、突出,内涵更让人津津乐道,从而形成比较。 比较之后便生成强烈的存在感,同时在参与中获得认同感。 纪元2019年03月19日下午18点,平日冷清的水城市大酒店门前,变得热闹起来。 赫英与萧相君盛装,站在酒店门口微笑着迎接到来的宾客。他们旁边的唐有德、蔡姚,也与到来宾客寒暄着。 “叔叔,您真帅!旁边这个是您闺女?真漂亮,真大”,蔡姚拉着一个肚子挺大,西装革履的老头笑着道,一双却眼睛却盯着那个姑娘的胸脯不放。 而眼前的叔叔,却苦着脸,一脸的喜气变成了尴尬:“这是我老婆”。 蔡姚瞪着眼睛,用一种瞧外星人的眼光,在叔叔和姐姐身上来回扫射着。眼光刺人,尴尬流淌。 每到这时,唐有德便擦着汗上前解围,言语得当,憨厚不起眼的德叔,处理这些事情,显得驾轻就熟。 望着叔叔和姐姐神色缓合的走进酒店大门,赫英与萧相君对望之下,心中憋闷。但在喜庆的日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埋怨却在心里生根发芽,堆积到唐玄身上。 无知无觉的唐玄,在酒店的客房内拉着萧红颜的手,等待着婚宴的开始,在这之前:迎亲,游街,求婚,示众。。。。煎饼果子来一套,不光不好吃,还累的苦不堪言。 好在,礼到现在,后面的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 唐玄默默的拉着从头到脚一身红装,一脸浓妆的萧红颜仔细的望着,望着。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将木屋内的她,与眼前的她重合起来。 但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当初熟悉暖心,温馨无比的感觉。 手虽柔软,却陌生;一张脸眉目如画,也陌生;人,陌生。 唐玄恐惧的发现自己内心中,与眼前的萧红颜疏离感,越来越强,让他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但昨夜,昨夜。。。 唐玄咬着嘴唇,回忆起昨夜的疯狂纠缠。 狂野、妖艳、妩媚、白皙、丰满的萧红颜成了主宰,不停的索取着。技巧熟练,姿势万千,将唐玄的服服帖帖,俯首帖耳。 而丰满的雪白,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左,时而右,诱使唐玄每隔一段时间便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震的酒店墙壁一阵阵颤抖。 极致的动作之后,唐玄不光觉得自己空了,就连唐花中丝丝缕缕的至尊元气也燎绕出来,凑起了热闹,沿着既定路线,走上了不归路。。。 寂静片刻之后,疯狂又起,再起,不断起,起,起,起。。。。。 若不是元气护身,恐怕此时的他,早就手软脚软,站立困难。 这种感觉,同样陌生,不过陌生中,又有些迷恋。 难道,与她之间的疏离感,是种错觉?所谓婚前综合征? 握着萧红颜的手紧了紧,既然事情走到这一步了,那么怎么也要走下去。 “怎么,又想了啊”?萧红颜反握着唐玄的手,在自己柔软的身躯上来回游移着,眼中带着水雾,红润的小舌不断舔着红唇。 “没,没,没有”,唐玄咧嘴,还不适应这种亲昵,忙站起身道:“我去,前面看看”。。。 望着唐玄踉跄逃离的背影,萧红颜满眼的笑意,爱意。 唐玄的表现,让她很满意,比木屋里面,更给力! 站起身,萧红颜身躯摇晃了一下,皱了皱眉,一阵剧痛从身体的某个部位传来。 这种痛,比数年前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儿的时候,更痛。 时代在变迁,生灵在进步。 很多古话诸如关于开放与保守的描述,逐渐被颠覆。 保守是德,嘴上说说;开放是痛,痛并快乐。 只是有些痛,只要不说,便没人知道,也就没了麻烦。 藏着,那便是美好的回忆,只要现在放下,真诚,投入,那回忆也不过是回忆罢了,算不得什么了不得事儿。 人到这个时候,往往思维跳跃,会想起很多相干、不相干的东西,唐玄如此,萧红颜也是如此。 就在复杂的情绪中,萧红颜也走出客房,下了楼梯,不多时来到酒店之外。 水城市大酒店好久未开的霓虹灯闪烁亮起,照亮了空地与喜气洋洋的众生脸孔。 附近的孩童,也在大人的牵引下,来到这个灿烂的广场,笑叫着,追逐着,手里扬起红色包装的糖果。而大人们,也暂时忘记白日里的疲惫,含笑指指点点着,神色各异。 寂静的水城,热闹的酒店,分不清谁更寂静。 第一三二章 生情与生事 水城大酒店一楼宴客厅,五十几桌坐满。服务员身着低等商士侍从装,往来穿梭着,倒酒,端菜。 大厅喧哗,一片热闹。热烈的气氛与冷冷清清的水城市,更与五洲飘摇的时局显得格格不入。 萧相君、赫英春风满面,一起招呼着宾客。他们满面红光,情绪也被热烈场面带动着,暂时放下对唐玄的埋怨。 埋怨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蔡姚上蹿下跳,满嘴放炮,让他们心中不爽;一部分是所有的宾客,几乎都是他们水城市的邻居,乡亲。 唐玄那边,几乎没什么人来。是对这个婚礼不重视还是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没什么亲人?他对自己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爱? 心事重重归心事重重,事已至此,也只能随波逐流。等事情完事儿,倒可以好好找个地方,安静的想想。 七点半开席,宴会厅灯光大亮。 萧红颜抱着唐玄的胳膊,二人在萧相君夫妇的带领下开始敬酒。 唐玄的身后,还跟着一脸喜庆、红光满面的唐有德;以及浑身乱晃,衣服白得耀眼,肌肤黑的发亮,小脸儿通红的蔡姚。 唐玄意识有些朦胧,感觉变得很麻木。 他感觉自己不是主角,而是一个陌生人。默默而静静的站在角落处,冷眼旁观一张,一张,好多张陌生但偏偏带着笑的脸。虽然这种笑带着善意,但他感觉不到温暖。 唐玄整个人浑浑噩噩,似乎与眼前纷乱嘈杂的世界距离,好远。 一桌接一桌,一杯接一杯,大口杯,一杯三两。 高度的白酒,如水般倒进唐玄的嘴里,顺着嘴角留下的酒渍,沾湿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礼服。无知无觉的他嘴角挂着机械式的微笑,脚步在身后人群的推动下,向前游移着。 “新郎官儿,好酒量啊!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幸福美满!三句话,三杯酒,怎么样”?当唐玄众人来到左排第十张桌子的时候,一个衣着笔挺的年轻人,高举着手中的酒杯,大声道。 “天弘哥,你别闹了,他都喝醉了”,萧红颜拉着唐玄的胳膊不满道。 天弘表哥冷笑,盯着萧红颜的脸道:“我说妹子,还没入洞房呢,就开始偏心了?要不,你这个新娘子,代他喝”? 与天弘同桌的年轻人,着装各异,此时也站起起哄,大叫着让新娘子挡酒。 萧红颜不善饮酒,闻言犹豫了一下,就想拉着唐玄继续向前走。反正四周闹哄哄的,趁乱向前也没什么。 “妹子,要么喝酒,要么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哥”,天弘面色骤冷,大声道。酒杯也顿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言语上说的是萧红颜,但一双眼睛却盯着唐玄。 周围几张桌子的喧闹顿时被这里的动静打断,而桌边的人,也将注意力投注过来。气氛骤冷。 “天弘哥?”唐玄微笑,抓起托盘上的酒瓶,倒满了白酒,一下倒进了嘴里,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好,好酒量,是个爷们”,天弘嘴角挂着冷笑,望着唐玄,又望了望没有阻止的萧红颜,张嘴还要继续说什么。 “天弘,坐下。老萧,不好意思,年轻人容易冲动,回去我好好管教,这孩子”,与天弘隔着一张桌子的座椅上,缓缓站起来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对萧相君夫妇抱了抱拳,又狠狠瞪了天弘一眼。 “没事儿,没事儿,小孩子说说闹闹,没事儿,唐玄?天弘啊,给你萧叔叔照顾好这些小兄弟”,萧相君与赫英夫妇,望着唐玄猛灌白酒,心中不起波澜,反而有些快意。但却生怕张天弘父子这对水城市颇有地位的商士,生出不满之意,连忙笑着解释着。 天弘勉强笑了笑,而那个富态中年人也含笑摆手落座。 张天弘盯着唐玄这帮人前行的背影,闭上眼睛,心中生出恨意。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继续盯着,盯着,眼中冷光闪烁。 “萧红颜是你妹子?他喊你哥”?一个坐在张天弘身边,武者打扮的年轻人小声问道。 “从小一个小区,后来搬出去了,嘿嘿,干的,干的,不是亲的”,张天弘干笑了几声。 “兄弟明白,抢了天弘哥的干妹妹,也该着那小子倒霉。您放心,这个场子,一会儿兄弟帮你找回来”,武者年轻人帮张天弘倒酒,同时举杯。 张天弘缓缓闭目,满脑子回忆,良久之后,缓缓摇头,端起酒杯道:“算了,看在红颜的面子上,算了。喝”! 高度的白酒,不好喝。不光不好喝,还辛辣,苦涩。 不多时,唐玄醉了,空了。 傻傻的他不光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更是忘了用元气化解酒气。只是觉得,眼前一张张晃荡着脸孔,他都很陌生。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蔡姚也醉了,醉的甚至比唐玄还快。唐有德将蔡姚搀进酒店房间,关好房门,叹息着。 而时而高,时而低,时而大笑,时而嚎啕的声音,清晰传到门外,除了语气助词,只有两次字:唐玄。 唐有德叹息着,赶回前厅,唐玄的情况让他有些担心。 酒是个好东西!小醉微醺,感觉动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喝着喝着,这感情就无缘无故的来了、深了。陌生人也变得熟悉了起来。 酒壮怂人胆,若是懦弱、愁苦、悲伤,那么喝上几杯,如坐春风,忘记一切。 酒也不是个好东西!过量饮酒是有后果的,伤己或者伤人。 酒精肝、脂肪肝、胃溃疡等先不提,酒精的刺激,也能让人冲动、暴怒、过度自信,从而产生别认无法理解的行为,例如砸东西,骂人,与人冲突等等。而这些行为,就是酒醒之后的当事人自己都无法理解。 张天弘醉了,或许他不想醉,但喝着,喝着就身不由己了。 那个武者年轻人也醉了,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满是红潮,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暴躁的眼神,在张天弘那捂着脸的身上游移了一下,便缓缓站起摇晃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向唐玄走去。最多一米六五的身高,愣是走出一个六亲不认的步伐。 同桌年轻人,拍着桌子,大声叫着好。至于叫什么好,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张天弘挪开双手,望着武者青年的背影,不由喊道:“李峰,回,回来”。只是这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叫好声中,显得有些低弱。 “新郎官儿?唐玄”?李峰一只手搭在唐玄肩膀,将脸凑了过来。 唐玄正抽着烟,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也忍着头脑里轰轰的巨响,似要炸开般的难受。 这种感觉很痛苦,但却让他不忍驱赶。 身体的痛苦如果可以忘记孤独,那边再难受一些。。 唐玄摊在椅子上,香烟夹在指尖。烟雾缭绕,两手交叠,挡住有些憔悴的面孔。只有变短了黑白发丝,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张天弘这个姿势,那叫风度。而唐玄这个姿势,在李峰的眼里,就成了无法容忍的装逼了。 萧家,萧相君等人并没有放在李峰的眼里。两个退休的老同志,要啥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个姑娘,用不着顾及他们的感受。 但张天弘不一样,那可是他李峰的衣食父母啊。 所以张天弘不爽,就是他李峰不爽,粗腿要时刻抱牢。而此时让张天弘开心,感激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让唐玄尽可能的丢人,出丑。 唐玄静静的抽着烟,想着心事,不想说话,尤其是陌生人。 唐花微微旋转,一缕元气轻柔的由丹田流向肩膀。李峰闷哼,身形止不住向后跌去,酒杯掉下,人随杯滚, 撞翻了好几张桌子。 周围一片混乱。 “唐玄,你什么意思”?李峰捧着已经没了感觉的左手,大叫道。 李峰的叫声,回荡在喧闹嘈杂的宴会厅,场面顿静。而拉着张天弘的手嘘寒问暖、畅诉别情的萧红颜也不由得惊异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是新娘子,你应该陪在你男人身边。你这样丢下他过来,不太好”,张天弘点燃一根烟,微笑着望着萧红颜。 “天弘哥,我很珍惜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你要理解”,萧红颜闻言扭头道。 张天弘摇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是水城一朵花儿,人人都惦记着。但你心气儿高,总想在外面的世界,找一个一生的大归宿。可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找来找去,找了个小卫士。。呵呵,呵呵”。 张天弘甩开手微笑,将头扭向一旁。萧红颜僵在一旁,良久才叹息着起身向唐玄那边走去。 唐玄缓缓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丢下烟头,慢慢走到李峰面前。 “我没意思,你有意思”?唐玄微笑望着李峰。这种望,需要稍微低着点头,因为眼前的人太矮。 “我,我的意思是给你敬酒,顺便请新郎官儿,展示、展示武道修者的手段,顺便大家开心一下”,李峰不知不觉的退后一步,眼前的唐玄,虽然表情随和恬淡,笑容温和,但却给他如山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者是二者之间身高差距还是容貌差距?又或者此时从麻木变得剧痛难忍的左手,让他有些不敢面对? 李峰的心也乱了,但眼神依旧凶狠。 “就这”?唐玄眯起了眼睛,他在李峰的眼中不光看到怯懦,还看到了不真诚。 李峰越退越后,唐玄漫步跟着,不多时,便到了张天弘那张桌子。 “哈哈,哈哈哈!拿剑来”!唐玄大笑,你们满意就好,我配合。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部分宾客吃饱喝足,参与感获得了空前的满足。不少人带着各样的想法,纷纷起身告辞。萧相君夫妇也忙起身送客。 唐玄的大笑声,震的宴会厅上面的水晶灯发出清脆的嗡鸣。 那道仰天大笑的颀长身影,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剑,不好!但愿配得上唐玄先生的绝世剑法”,声音清朗,温和。 李峰惊恐的望着唐玄的背后:“师,师,师。。师傅”!! 第一三三章 一剑化众生 唐玄身体极不舒服,酒意上涌,身躯略显摇晃。 他伸手,接剑。银色剑把、剑锷,银丝缠绕;银色剑鞘包裹着细腻皮革;颗颗透明的水晶,宛如繁星,点缀着这把三尺长剑,入手略微坠手,估摸着有七八斤重。 缓缓拔剑,仓啷啷一阵清脆的剑鸣。剑身雪亮,剑光如一道厉闪,照亮了诺大的宴会厅。 “好剑”,唐玄盯着布满雪花纹的剑身,轻轻一抹,手指轻叩,一阵嗡嗡声。剑身震荡均匀,响声沉而不锐,好剑,锻造不易。 唐玄伸手,微眯的目光逐一扫过萧相君,赫英以及默然观望的萧红颜,最后停留在身后递剑之人的脸上,微笑过后,玄玄气活泼泼,召之即来,布满全身,直灌剑身,通畅无阻。 “唐玄先生,此剑名繁星”,声音洪亮、浑厚,但望之却是一个老人。老者拉住唐玄的手,轻声叹道。 唐玄目中,眼前的老者渊岳亭峙,气度不凡。 他满头白发束在脑后,苍眉、星目、白须,面庞红润,中等身材裹着雪白逍遥装,一双白色开口布鞋,面带微笑,他的目光里只有唐玄。 “老先生可是舍不得这把绝世宝剑”?唐玄微笑的望着他,轻声道。 “剑已品,舞剑却是不必了。唐玄先生,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舞刀弄剑不雅,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先生莫要在意,容后赔罪”,老者叹息着,也望着唐玄那双迷离的双眼。 “老头,这里有你什么事儿?我们就要看新郎官儿耍剑,大伙说,对不对?老头儿,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来大伙儿鼓掌,欢迎新郎倌儿一展英姿”。。。 啪啪啪,啪啪啪!五十多桌,五百多人,鸦雀无声的宴会厅响起了掌声。掌声渐大,从之者众。众人缓缓围拢过来,盯着场中。 而李峰却目露恐惧之色,身形不断后退;张天弘瞳孔收缩,十分紧张,以至于双手微微颤抖。 啪,“你他么的不想死,就小声点,回去我弄死你”,李峰在带头叫嚷的年轻人头上狠狠拍了一记。 “峰哥,不是要折腾这小子么?你,你拍我干啥”?青年愣愣,转瞬就将被收拾的怒火,集中到唐玄身上,叫声更大,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应和。 宴会厅人声鼎沸,不少人将桌椅板凳拉到一边,鼓噪着。 老者白眉渐渐竖起,眼中爆涌寒光。 “老先生,你看?人家想看,只好借用您的宝剑,耍个猴戏,您退后,大家高兴,我,我也很高兴”。唐玄左手是指伸出,缓缓划过四周。 老者叹息着,闭目后退。唐玄的意见,必须要尊重的,只是这心中的怒火,却是无法平息。他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扫射着,却没有发现李峰的踪迹,怒火更盛,却毫无办法。 说白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儿,不好强出头。武道,武技用来愉悦众生,对武者、武道是多么大的一个侮辱。唉! “新郎倌儿,唐玄?要舞剑了”? “听说老萧家女婿,二月半卫士,乖乖,了不得哦”。 “切,小卫士而已,听说还没有实职。再说卫士能有啥出息”? “老李,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李峰一颗星有没有?我家孩子才有出息”! “我家。。”。。 “半个月工钱,五百五洲币随了礼啊,能看场戏,值得啊”。 “呵呵,少在那装大方,下个月你儿子结婚,老萧也是好面的人,你不光没损失不说,简直是白看戏”。 生在如今的五洲,苦逼、苦闷,新郎官舞剑,成了众人精神的兴奋剂。 有人掏出通讯器,记录着眼前的一切,更有人呼朋唤友,趁着还没开始,过来瞧个新鲜。 水城大酒店宴会厅的人,越聚越多,渐渐的唐玄眼中,无数人头晃动,在眼前形成一片恍惚。 唐玄眯着双眼,提着繁星,带着笑意的目光缓缓扫过议论纷纷,胡乱拍着手掌的人群,在萧家一家三口上,目光稍作停留便挪开。 原来,这种感觉叫:你周围虽然有许多人,这些人看起来颇为友善,但你还是觉得孤独。 孤独到另外一种孤独,满含着悲凉。 掌声渐渐止歇,嘈杂的议论逐渐消停,宴会厅又开始寂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有年轻的,有苍老的,有明亮的,也有浑浊的,都投注在唐玄那个孑然而立,挺拔的身躯上。 唐玄想说话,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能说话的,不是已经故去,便是远在天涯,或者醉倒在房间内。 小时候比成绩,比家境;青年比伴侣;中年比收入,比地位;到老比儿女;死后儿女比丧事,比葬礼。。。这个约定俗成的圈子、文化,离他这么遥远,遥远到一闭眼,那距离,就是天涯。 他只想平平静静的活着,追求着自己的追求;他也很想找回那三千年的温馨,却偏偏,那三千年的过往与孔仙仙一样,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回忆。 唐玄没说话,说的结果,会换来多少白眼和讽刺他明白。再说,他也不喜欢多话。 他只有笑,温和的笑。你们想要,我便给。前面不是敌人,更不是魔,只是一群参与感、好奇欲爆棚,且带着“善意”的人。 笑眼中没有泪,因为他天生无泪。 “剑,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剑,号称兵中之秀,武器之王。 剑,秀丽淡雅如花;花开处人头落,生命萧杀”。。。 唐玄抬头,目光向上,声音说不出的寂寥。 “我有一剑,名为二玄。我有剑式六式,名之为二玄剑式”。 递剑老者默默的听着,听的很认真。而周围人群躁动起来:“新郎倌儿,别光说不练啊,再说,你说的,俺们也听不懂”。。。 哄笑声传来。 而唐玄渐渐沉浸在二玄的世界里,变得专注:“剑式,归一勇猛;化万繁复。我的二玄剑式,既不归一,也没化万,它随着我的人生,一点点的丰富着”。 “哀思,花满楼,仙仙,老桃,苍梧,清洗垂钓”。 唐玄摇头笑着,笑着。双目紧闭的他也不知道是笑剑式,还是在笑自己:“前日往赴北漠赤城,今临水城,一路所见,所感,又有所悟。如今这二玄剑式第七式,我便叫他“众生””。 仙仙二字,让萧红颜心中一紧,下意识抓紧了赫英的胳膊。赫英夫妇面无表情,愣愣的注视着唐玄,两个字:不爽。 不管关不关唐玄的事儿,他们都可以找出一千种合情合理的说法,对眼前的这个女婿说一声:不爽。而这种不爽演化到现在,便成了举全家之力,冷眼旁观。 老者站在唐玄身后,一直静静的听着,听到众生二字之时,双目精光一闪而逝,一条小蛇一般的浑浊气旋,在他周身瞬间游走之后,一闪而逝。 “芸芸众生,各有不同。千变万化,以柔云起”,唐玄呢喃着,掌中长剑一抖,数十朵雪白的银色云朵,骤然浮现在其身周。 长剑挥洒,玄玄气激荡浮出体外,遍布全身,剑身。繁星剑轻缓的拖着银白色的云朵,旋转如走马灯。 “威力,也不,不,不,好厉害”。一个看热闹的刚想出声,便看见眼前厚实的木桌,桌腿,地面,在一朵轻柔的银色云朵笼罩下碎裂成粉,于是到了嘴边的嘲讽,立转风向成了“好厉害”。 “霸王不止有枪,还有剑,可劈,可扫”,唐玄大笑,身躯继续旋转,渐渐双脚升空,剑式如轮,众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银光,颀长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剑轮中。 “断魂剑,只一剑,一剑断魂”。 “绝命剑:咽喉、五脏,周身大穴”。 “玄女剑,点穴剑,峨嵋剑,太极剑,点苍剑,青城剑,莲花剑,八卦莲花剑,韦陀剑”。。。。。。 一套一套剑法典籍,当初种花道人陌离给他的时候,唐玄当成连环画看,成了他童年时不多的乐趣之一。如今这些东西,却在他脑中那么的清晰,宛如岁月,在一页一页的翻过。 记忆中的连环画,被唐玄凝缩成多者式,少者只有一式的众生剑式,错错落落,施展出来。 还生怕服务不周到,每一式都作着详细解说。 剑式如龙,剑气如霜,场地由七八米,逐渐扩展到十几米,二十米,这还是唐玄刻意收敛的结果。 剑气卷起漫天的碎屑,使得众人眼前变得空旷了起来。 只见唐玄身形,时而虎跳,时而鹰翻,时而腾空不下,时而贴地滑行,时而如龙行云,时而如猿伸背,剑式绵绵密密,将近千人鸦雀无声。 唐玄很痛快,每一剑似乎都劈碎、刺破一张含义莫名,带着笑意的虚幻的脸,酒意升腾,消散,他却如痴如醉,如疯如狂。 “何苦掺和到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老者呢喃着。他眼中,唐玄的剑式粗糙,未经雕琢,有些稚嫩。说是舞剑,倒不如说是种发泄。 酒意散尽,唐玄蓦然停在原地,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酒店大门处,那隐隐的光明,他轻声道:“长空醉舞,君山一断”。 剑身嘶鸣,兴奋不已的繁星剑骤然狂震,唐玄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剑球,尖利呼啸声破空。剑球一转,轰燃爆散,无数雪白剑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射出三米之后,骤然消散。 唐玄单膝拄地面,微笑的望着萧红颜,轻声道:“三千年,梦断”。 两个寻梦人,心中同时被击中,回忆又潮水般涌上心头。 本想奔过来的萧红颜,浑身颤抖,但却被赫英死死的拉住,萧相君在旁配合下,动弹不得。只能这样的望着,望着。 唐玄脚下,大片的地砖爆裂成粉,拄着的繁星剑变得暗淡。经过极致的灿烂之后,它抗拒不了唐玄心中压抑、孤寂,还有那被无限收敛的元气,寸寸断裂。 对于它来说,能掌控在这样的一个武者手中,放纵自己最灿烂的光辉,此生足矣。 一式众生之后,掌声寥寥。 “练武练得好,要饭要到老,啥用”?参与感,好奇心得到满足之后,众人纷纷回到现实:商者贵,修者贱,这种观念根深蒂固。 “唐玄先生,你这又是何苦”?老者望着那把断裂成灰的繁星,又望着唐玄脸上的微笑,叹息着。 也不知道这叹息,是可惜了那把绝世宝剑,还是其他。 “新郎官,一个人练,多没意思,武道这玩意儿,要有人配合,才有意思”,声音吊儿郎当,宛如公古时代的恶少。 如今的五洲,有这种人么?难道不是文明高度进步,智慧发展到极限的时代?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对于唐玄来说,又有麻烦来了。 老者按住唐玄的肩膀,自己目光灼灼,迈步向前,他声音冰冷,带着寒意,轻声道:“在水城惹事生非,真当我袁静虚,老而无用了么”? 第一三四章 云来五洲客 大门外,突然响起直升机的轰鸣,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水城市大酒店从天而降几个客人,嘀咕了几句是这不是这的话,便迈进大门,向宴会厅走来。 “哎呦,如今这世道变了,不经商而习武??啥时候小小水城市,也出了这么多武道奇才?来,来,来,我安公子,陪你走上几趟”,安雨轩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掐着李峰的脖子,龇牙咧嘴的走了进来。 安雨轩绕过挡路的老者,轻声喊了声:“袁伯伯”之后,便来到唐玄近前。 扑通,李峰跌在地面,被他踩在脚下,大笑着,安雨轩抱着唐玄,狠狠拍打着他的后背。 瞬间一股温暖无比的气息,把唐玄拉回到现实。 “怎么来的这么晚”?唐玄信手推开了热情过头,想要上嘴的安公子,微笑道。 “别提了,笑梅画起来没完,再接你那小侄女无伤,她也整起来没够儿。偏偏不提前搞好,非要等临出发才在那左搞又搞”,安雨轩踩着李峰,捂着耳朵笑道。 唐玄摇头,女人化妆,还真没办法。不光脱衣服,穿衣服消耗着男人大量的生命;爱美天性的满足,对于自小环境优越的她们来说,你还真不能责怪什么。 “你这耳朵,和他”?唐玄指了指安雨轩的耳朵,又指了指地上乖巧躺着的李峰,诧异道。 “耳朵,别提了。这群小子,就是被这个小子鼓动的,没安啥好心眼子”,安雨轩神色由痛楚变得恨恨。 唐玄笑了,能让安公子不好意思开口的事儿,只能和龙笑梅有关。 “兄弟大婚,我也没啥好送的,送套房子给你!镜湖居,马马虎虎。水城这地方,也就那求回事儿,没啥拿的出手儿的地方”,虽然安公子的声音够低,但镜湖居这三个字,无疑极大的刺激了周围人群的神经。 人工丛林,环湖而建,都是别墅,周围数百里,当属第一!!!这种地方还他么的马马虎虎,唐玄的朋友,怎么都是这种吹牛逼的货色?议论声又起。 “唐玄,让他放开李峰”,赫英一家三口走到近前,皱眉向唐玄道。 “阿姨,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要踩他?再问问这小子,乐意不乐意被我踩”?安雨轩淡淡道,同时制止唐玄说话,给了他一个一切看我的眼神。 “踩,您舒服,就是我的荣幸”,李峰原来没有昏迷,闻言抬头笑着,一脸谄媚。似乎被踩的很舒服。 上面这个人,可是衣食父母的衣食父母,除了我李峰,谁有这般奇遇?安公子脚下用力,而他心中窃喜。 “你,唐玄,你的朋友,你管不管”?赫英大怒,李峰可是中洲武馆水城市分馆的武者,与张天弘关系密切。这要是得罪了,以后可没好日子过。 怎么唐玄讨厌,他的朋友也一个个这么讨厌?蔡姚如此,眼前人也如此! 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身着白西装的年轻人有些熟悉,但熟悉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李峰被踩在他脚下,可是实实在在的。就在她想继续发火的时候,萧红颜急忙在她耳语了几句,赫英震惊,满脸惊骇,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呆住了。 “阿姨,您稍等,我先处理一下家事儿”,安雨轩微笑,对赫英保持了极大的礼貌。 他游目四顾,目光冰冷,但眼睛带着笑意,大声道:“张天弘?在不?哪个是张天弘”? 张天弘望着唐玄与安雨轩老朋友一样的拥抱,心中无限后悔,悔不该借着酒意,改变初衷,让李峰出去叫人,继续给唐玄难看。 “老,老,老板”,张天弘,缓慢站起,游移着,挪动着,摇晃着身子走到安雨轩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了。酒意变成冷汗,他清醒了。 啪!一声响亮的耳朵,抽在张天弘的脸上。白皙的面庞瞬间出现五道指印,指印膨胀着。 “知道我为啥扇你么”?安雨轩微笑。 “老板,我错了”! 啪! “老板我错了”! 啪! “老板,我错了”! 一道道响亮的巴掌,不光抽在垂首站立的张天弘的脸上,更像是抽在水城看热闹的人的心里。 在水城,张天弘是公认有出息的名人,而抽他的年轻人,似乎,似乎更有出息?如此推断,那套镜湖居,恐怕也不是吹牛逼了? “兄弟,够了”,唐玄淡淡道,他虽然没问,但从李峰以及那些刚才气势汹汹,如今钻进人群不见踪影的年轻人身上,也能大概猜到他们的心灵轨迹。 “你,被开除了”,安雨轩微微喘息着,这他么的不用元气打人,还真累,不光累,手也痛。 张天弘的父亲,勉强走了过来,扶着连他都不敢认,垂头丧气的张天弘向外走去。 “带他去医院,看一下,费用从公司出。尼玛的,在我亲哥的婚礼上得瑟,气死我了”!安公子甩着手,望着中年人那个独属于安氏商社的徽章,大声道。 张父身形一滞,低声道:“知道了,谢谢老板”。尊严?血性?都比不上安稳的工作,吃饱饭重要。张父富态的身形,佝偻着。儿子被开除了,自己还在,还能混生活,不幸中的大幸。 费用从公司出,也没吃啥亏不是? 五洲纪元时代,与公古时代不同。公古时代很多事情,只能悄悄的做,偷偷的做,却不会公之于众,起码也要表现出血性。 而纪元时代,这种血性,变得直接而真实,近乎惨烈。 两个字:生存,一切为了生存,也紧紧是为了生存。即使悲哀,也是环境使然。 两声老板,安公子低调的出场,狂放的吹牛,张扬的处理方式之下,神秘的身分也昭然若揭。莫非眼前这个小伙儿,就是曾经中洲实力第三,如今灾难之后,实力第一的安氏集团商社,安,安雨轩?新的商首? 有人发表意见,便会有人反驳:“切,不懂了?新商首乃是安公子的未来夫人,统国的侄女,龙笑梅。别问我为什么,我也是听说”。 一股浓浓的羡慕意变成酸意,弥漫人群。 “唐玄,新婚大喜啊”!龙笑梅一身长裙,笑颜如花,唐无伤一身火红,两人笑着走进宴会厅。一把带着晶莹光泽的紫色卡片,飞向唐玄。 “谢谢”,唐玄微笑着接过卡片,狐疑的目光投向安雨轩。 安雨轩咧嘴:“镜湖居的居住卡,一点心意儿,收着”。 萧相君与赫英对望之下,目光灼灼的望着那张紫色的晶卡,眼中闪着光,这是梦么? 萧红颜一直沉默站在一旁,萧红艳默默的陪着她。 此时萧红艳的目光望着那张紫色的晶卡,羡慕之色一闪而逝:在水城有多少人,包括商士,终其一生,就为了居住卡奋斗着。而镜湖居的居住卡,又有多少人,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子? 想到自己“雄伟”的理想,萧红艳叹息,心中愁苦。原来理想与现实之间,只隔着一个唐玄! 唐玄的剑术,无疑得不到大家的认可,价值观不同嘛,但这张小小的卡片,却彷佛有着无限魔力一样,吸引着众人的脚步。 人虽多,却无人说话,脚步无声无息间,包围圈越来越小。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着那张紫色晶卡,眼神迷醉。 轰,轰,轰,轰! 直升机轰鸣声又起。 “苏大教授,当代史家瑰宝,唐君生夫妇,敬祝唐玄新婚大喜”,唐君生夫妇满面风沙,一路风尘,飞跑进宴会厅,惊喜的望着场中的唐玄。 刚开始,于凤清还耐着性子扯着唐君生狂奔,最后干脆嫌其走路太过做作,甩开老唐,不管不顾自己跑上前来。 “呜呜呜,呜呜呜”,于凤清脸上狂喜,却悲声大作,爱意流淌。扯着唐玄左瞧右看。 宴会厅外,张天弘歪倒在门口,自顾自的疗伤,而张父赫然身躯挺直,守起了门,兼着司仪的角色。 安公子生气了,儿子被开除了,当爹的必须要做些事情弥补,若安公子能够看见,再有一点点欣赏,那么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水城大酒店外,彻底成了直升机与车的海洋。有飞缆的年代,车无疑是奢侈品,而好车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直升飞机更是天方夜谭,严格管制,限定用途之下,光有钱都未必看得到,坐得起。 “北擎洲曲流觞,恭祝唐玄新婚大喜”。 “南擎洲温艳阳,恭祝唐玄新婚大喜”。 “西,西,西极仓洲,统国陈元礼同五行宗、七氏族,恭祝唐玄先生新婚大喜”。 “剑圣裴先知,剑神楚君侯,恭祝唐玄先生新婚大喜”。 “西擎洲,西海邑姜剑眉,恭祝唐玄新婚大喜”。 “孔门,孔老圣人,恭祝唐玄新婚大喜”。。。 。。。 。。。 。。。 对于水城市,对于水城市这些普普通通的元士,卫士来说,每一个名字,甚至每一个字,都是神经不可承受之重。 所有人如在梦幻中,当发现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而是事实的时候,不少人呢喃着,昏了过去。 一个个名字宛如梦中的惊雷,更像是排山倒海般的灵魂攻击,那么陌生而又熟悉,却偏偏震撼、沉重。 小小的宴会厅人声鼎沸,喧嚣一片,闲杂人等越来越怕,越来越少。 有些东西,少来一些可能是愉悦、惊喜,但铺天盖地,接踵而至,可就成了精神的灾难了。 “五洲大统国龙呈均,中洲令周正,雾城令刘恒,恭祝唐玄先生,新婚大喜”!张父在勉强将脑中凌乱的字,形成一句完整而不失礼节的话,吼了出去之后,幸福的晕了过去。 “爹”?张天弘双脚灌铅一样,拖着父亲软绵绵的身躯,向医院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猛烈的撞击着自己的双颊,这是梦,一定是梦。 你看,一点都不疼,不是么? 唐玄微笑,端起酒杯,走来走去与众人寒暄着,只是望向孔希言、姜剑眉、温艳阳的时候,神色变得复杂。 他只把“要结婚”这个消息告诉了三个人:唐有德,唐无伤,安雨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蛇有蛇道,鼠有鼠洞,如今无需纠结这些事情。 气氛融洽,众人欢乐,开心就好,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使他感到亲切、温暖的人? 尤其是微笑默立的姜剑眉;忙碌万分,主人翁意识爆棚的唐有德、唐无伤,唐君生、于凤清;上蹿下跳,比谁更浪的安雨轩安公子;还有那目光闪烁,神色温和亲切,如望族中后辈的孔希言。。。 萧红颜愣愣的望着人群中谈笑自若的唐玄,她一直追求的荣耀、尊严、理想,就这么轻易的实现。。却偏偏没有惊喜,只有梦幻般的荒诞与不真实。 或许,那只是唐玄一个人的荣耀。 萧红艳拖着萧红艳僵硬的身子,神情失落的与满面红光的萧相君、赫英游走在“大人物”的中间。萧相君夫妇不光收获了万众瞩目,更满足了无限的攀比心。 无限都被满足?强烈的飘飘然之感,使得他们陶醉其中。 此时,他们的不满意别说烟消云散,简直也成了幻觉,从未真实存在过。 唐玄这个女婿,在他们的眼中:高大,英俊,潇洒,神秘,实力惊天动地。 所有的亢奋的情绪,融化成两个字便是:满意。 三个字:太满意! 四个字:无比满意! 以前视之如寇仇,如今一望,高山仰止。 都在一念间。 第一三五章 有女唐思玄 天山白白,天山巍巍,天山绵延。 仓洲境内,昆仑在北,由北向南;天山在南,由南向北。 两条山脉在五岳山交汇,折返向东,蜿蜒绕过昆极内海,横贯中洲。 在中洲名为秦岭,直达中洲、元洲交界处的归莽森林。 与昆仑不同,天山之西,人烟禁绝,一片苍茫的白色,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天山以东,有寺名-龙岩。 龙岩寺矗立在山腰缓坡处,错落宏伟,日夜诵经声不断。 五洲的佛寺还有一些,但喇嘛庙,却只有龙岩寺孑然独存。 龙岩寺的喇嘛,追溯起来属于公古时代的萨迦派,本意为白色的土地,同时寺内,保留着古老的血统、法统两钟传承方式。 众生皆苦,挣扎求存。龙岩寺萨迦派的传承成了每个喇嘛心里的沉重。老住持雍涛大师虽然老当益壮,但谁知道哪天就去佛祖那里报到了?诺大的龙岩寺,后继无人呐! 日复一日,龙岩寺的暮鼓晨钟、宏大低沉的诵经声中,渐渐蕴含着许多无奈,回荡在浩瀚,枯寂的雪山中。 2019年3月19日晚21时三十五分,龙岩寺却是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牛油蜡烛不光照耀在佛堂,连孔仙仙居所的院落内,也亮如白昼。 天山夜晚的户外,冷风呼啸,滴水成冰,此时天上飘着绵绵密密的鹅毛大雪。却有无数喇嘛沐雪而立,不声,不动。 往日的龙岩寺,一到这个时候便会阵阵响起的钟鼓、诵经声,代之以喧嚣、吵闹,如同菜市场。 如今雍涛大师在雾城未归,孔老圣人也去北海市赶赴唐玄的婚礼,而孔仙仙,却是要生了。 桑吉嘉措,年纪比雍涛老喇嘛还要大上一些,虽然佛法高深,但遇到事情却没什么主见。 而桑吉大师,站在寒风中,僧袍、袈裟却已湿透。他左手不断的搓着闪着油光的菩提子念珠,右手转动着藏蓝色镶着金边的转经筒,口中不断的念着真言,心情却无法平静。焦虑的目光,不断的望着孔仙仙居所那扇紧闭的房门。 当然,桑吉不是谁的专属,不光有桑吉大师,还有桑吉小喇嘛。两个人也没什么血缘关系。 桑吉小喇嘛与乃秀小喇嘛,都攥着拳头,也望着房门,默默的喊着“仙仙姐,加油”。小脸冻的红扑扑的,眼中却是有些兴奋,有些期待,有些好奇。 这龙岩寺里生孩子,他们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到。 房间内,孔仙仙撕心裂肺的叫着,这种叫声,像是垂死挣扎时候的嘶吼,但偏偏这种嘶吼中,含有说不出的坦然,甘心情愿之意。 “腿,张开;深,呼吸;用力,用力,用力”。。房间内传出很有节奏感的中年女声。 这是桑吉,乃秀两个小喇嘛坐着雪橇,跑了百里之外找来的两个接生娘,也叫稳婆,负责为孔仙仙接生。 “这都多久了”?桑吉呢喃着,抖落一身雪花。他并不是问谁,只是发出一点感慨。那叫声,太怕人了。 “有两三个时辰了”?乃秀缓缓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使尽搓了搓动的有些麻木的小脸儿。 “这,生娃娃,真可怕,我将来可不要生”,桑吉也坐着与乃秀同样的动作,小脸发黑,吐了吐鲜红的舌头。 “我,我也不要,仙仙姐好可怜,好痛的样子”。。。乃秀回应。 桑吉大师听着身旁两个小喇嘛的对话,眼睛一翻,转经筒晃动的更加快速,发出哗楞楞的声音,同时口中真言咒语,声音愈大。 两个小喇嘛同时做了个鬼脸儿,不说话了。 风,呼啸,寒冷。摇曳着周围数不清的火把与蜡烛,发出猎猎的响声。 而数十个喇嘛,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不是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就是拿着干净柔软的毛巾,更有几个还抱着成包的尿不湿、雪亮的剪刀、柔软的棉布,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孔仙仙居所对面的厨房处,蒸汽翻滚,直径一米多的大铁锅内,热水翻滚。不断有喇嘛奔进来,将盆中温度降低的水,替换成开水,又奔了出去。 而另外一口大灶,上面放着十数个叠起的蒸笼,热气芬芳,清香四溢。 不光桑吉小喇嘛没经历过这种事儿,桑吉大师也没经历过。第一此现场指挥如此重要的行动,大师万分重视,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僧众:敲钟的,念经的,扫雪的,练功的,总之,除了做饭的,外出的,合寺僧众,一网打尽。 就连送热水这个小细节,都仔细,反复思量过,务必要做到衔接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拖延,无缝衔接。 可谓指挥的尽善尽美,惊天动地。 房间内,孔仙仙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孔依旧,上面布满了汗珠。她咬着牙,发出咯吱吱的响声,脸色苍白,乌黑的发丝也被不断渗出的冷汗打湿,更有几丝,粘着额角。 “啊”,孔仙仙浑身一阵痉挛,发出一声嘹亮,凄厉的尖叫声。 “快了,快了,露头了。姑娘,加把劲,再加把劲”。。两个接生娘面露喜色,上下操作着,也是满头热汗。 这生孩子要折腾这么长时间,她们也是头回见,疲惫异常。还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房间里,变的悄无生息,孔仙仙双手抓着洁白的床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用力,她能感受到,一个全新的生命,正在从她身体里,渐渐滑出。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劈里啪啦的滚了下来,落在靠枕上一片水渍之上。 “哇哇啊,哇哇”!四声嘹亮的婴啼,简单明了。 “恭喜姑娘,是个女娃,好可爱”。 接生娘将孩子抱在手上,口中一阵恭喜,心中却暗暗奇怪:新生儿她们见的多了,但这么干净的,却是绝无仅有。 小孩儿刚出来,睁不开眼睛,浑身和小脸抽抽巴巴满是皱纹像个小老头儿,皮肤红色,带着脐带,小手攥着拳头等等。。这都不是“一般”小孩儿这样,是所有小孩儿都这样才正常。 再看眼前这孩子,浑身肌肤晶莹如玉,小手张着,五个手指像五根短短的白玉萝卜。发丝虽短,但浓密;小眼睛晶亮,瞪着她们两个。哇哇几声之后,便完了,小脑袋吃力的摇晃着,似乎在审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这是? “给我看看”,孔仙仙声音嘶哑、微弱,浑身无力的仰躺在床上,雪白的玉腿露出半截,被房内熊熊发热的炭火,照的火红一片。 “这,这孩子,这孩子,好乖”,两个接生娘你一眼,我一眼的抽着怀中的光屁股小娃,恋恋不舍的小心递给孔仙仙。 一股梅花的清香,弥漫房间,“好香”,两个接生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香气从何而来,似乎,离那小孩儿越近,这香气变越浓郁。 轻轻的敲门声,两个接生娘将门开了道缝隙,接过闭目低头的众喇嘛递过来的剪刀,白布,尿不湿,水盆等不由苦笑。尤其是剪刀,那玩意儿,似乎用不到了。 而且这么干净,还用洗么?万一把这好闻的香气洗没了,可真是太可惜了。 “母女平安,请大师放心”,接生娘笑着,将桑吉,乃秀努力往里挤的头推出门,随手关上房门。 “乌拉”,外面响起一片欢呼。 桑吉大师微笑,紧张尽去,指挥着众喇嘛将蒸笼里的吃食送到房间,这才放下心事儿,就要离去。 “姑娘,附近数百里,我们接生过的孩子,每个一千也有八百,像您这个,可真是头一次见”,接生娘笑着给光屁股小娃包上白布。 “你,就叫唐思玄”,孔仙仙重新接过孩子,微笑着望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满眼爱意。 唐思玄,歪了歪头,咧着小嘴儿笑了,满嘴无牙,愣是笑出个阳光明媚,肆无忌惮。 “你,你干嘛去”?孔仙仙望着身子自动升空的唐思玄,不由焦急大叫道。 “阿弥陀佛,临兵斗者。。阿拉,真主,玉皇大帝。。。。”两个接生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虔诚闭目,双掌合十,嘴里念的却是乱七八糟。 “咯咯”,唐思玄似乎觉得抱着白布太碍事,两只小手笨拙的一扯,上半身白布尽去,只留下小裤衩一样的抱着屁股的布条。两条肥短的小肉腿儿倒腾一下,凌空而去,撞破房门,冲进冰封、呼啸的茫茫大雪之中。 “思玄”,孔仙仙一跃而起,顾不得体虚,气短带来的眩晕感,也跟着奔了出去。 桑吉大师,桑吉小喇嘛,乃秀小喇嘛,以及龙岩寺那些忙碌了一天的大小喇嘛,一起目瞪口呆的,望着天空中,肆意乱飞的光屁股娃娃。 “思玄”?桑吉大师,拦住孔仙仙诧异道。 “是,刚,刚生的”。。孔仙仙挠了挠头,爱女心切,才明白,好像这孩子有点奇葩啊。。。 “哇哇,哇哇。。咚咚咚,咣咣咣”,唐思玄,刚一出生,便四处乱飞,龙岩寺鸡飞狗跳,钟鼓之声大作。 火光霍霍,烛光摇曳,主殿佛龛前供奉的佛骨舍利,万年沉寂,却在这一刻发出七彩豪光。 豪光万丈,直透重霄。 “活佛转世,速将这个消息,告知雍涛大师兄”,桑吉大师大叫,声音激动。 丢了念珠,扔了转经筒,飞奔进僧房内,拿起了通讯器。能与舍利产生感应的,生下来就飞天遁地,不同凡响,不是活佛转世,是什么? 唐思玄飞累了,软绵绵的身子落在孔仙仙的怀抱里。 棉布上,落满雪花。也不知道这孩子光腚在冷风中这么久,是如何保持身躯温热的。 桑吉,乃秀凑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会飞的小活佛,不敢靠前;诵经声越来越大,合寺共鸣。 众喇嘛虔诚的颂扬着佛法的广大,上天的仁慈。 当桑吉大师,满脸喜气的从僧房内迈步出来的时候,就望着眼前让他崩溃的一幕:孔仙仙掀开白布,正在殴打着小活佛的屁股。 “啪,让你不听话”,孔仙仙满脸怒气,但眼睛里全是笑。高高举起的手,轻轻的落下。 “哇,哇”,唐思玄的两只大眼,望着桑吉大师慈祥的面庞,似乎是在叫救命。 “啪啪啪,让你不听话”,孔仙仙嘴角也挂着笑。 “仙仙姑娘,她,她还是个婴儿。。呃,这个,这个,慢慢讲道理也就是了”。。。在婴儿与活佛之间切换了半天的桑吉大师忍不住走上前去,开口劝道。 桑吉,乃秀也目露不忍之色,满脸同情,这小娃太可爱了,大眼萌萌,粉装玉琢,满身梅花清幽的香气,还这么神奇。。。 孔仙仙笑着点头,嗒,在唐思玄脸上亲了一口。 “呃,还请仙仙姑娘,回房休息,修养身体,莫,莫要冻坏了,思玄”。。。桑吉大师断断续续道。十分不好措辞,冻坏?光屁股在零下四十多度的风雪中,游荡这么久,哪有一点冻坏的意思。但他就是心疼。 孔仙仙笑着点头,唐思玄趴在孔仙仙的背上,对老喇嘛投以一个感激的表情:“你是好人啊”。就是这个眼神儿,差点让桑吉大师感动的落泪。 “桑吉,乃秀,今日你们守夜”,桑吉大师威严道。接生娘是不能立刻送走的,外面也得有人招呼着。 以前是尽力尽善尽美,如今更是小心万倍,生怕出错。 “大师,我乃儒道修者,身体回复的差不多了。无需守夜,莫冻坏了两个小师傅”,孔仙仙笑道。 “这?这,好”。桑吉大师与一种喇嘛恋恋不舍的走了,一步三回头。 他们好半天才相信这样一个事实,小活佛,这个岁数,才一天?! 院中明亮,雪花纷飞,豪光渐渐隐退,只留下满院的梅花香:龙游粉玉蝶的气息,淡雅悠远,凝而不散。 水城市大酒店,宴会厅旁边小包厢内,唐玄与孔希言对坐,聊着别后的经历。 孔老爷子满心的唏嘘,满肚子不能讲的话,不过还好,他没蠢到当面质问一下唐玄: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就在这时,孔希言通讯器发出嘟嘟的鸣叫,他对唐玄笑了笑随后接通:“桑吉大师”? 片刻后,孔希言满脸惊色,霍然站起,然后转身迈步就往门外跑。 唐玄见此不由纳闷,大声道:“老爷子”? “改日再聊,后会有期”,孔希言一骑绝尘,元气翻滚,三秒钟之后,便登上了专机。 “快,快,快,去天山”。 当然,直升机也无法直接飞到天山,路途遥远,却挡不住孔老爷子归心似箭! 第一三六章 他有男朋友 时针已指向十一点半,唐玄送走了周正、刘恒;送走了摇头叹息的曲流觞代表-温艳阳;送走了仓洲的客人;送走了水城市的宾客;打发了好事儿的旁观者。 此时水城大酒店外,空空荡荡;酒店内,满地狼藉。不少服务员正在收拾着,小声议论着这场婚礼。羡慕者有之,憧憬恍惚者有之。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两侧的包厢大部分黑着,唯独两间房亮着灯。 一间房内,袁静虚微笑着与唐君生,于凤清夫妇聊着北漠万星堆的光怪陆离。萧红颜偶尔也说上几句。萧相君夫妇完全插不上嘴,与神色恍惚的萧红艳默默的喝着水,听着。 另外一间房内,唐玄将倒好的热茶放在姜剑眉的卓案前,然后默默的坐下。 她看起来很憔悴,脸颊有些苍白,捧起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你好像瘦了”?唐玄脱掉外衣丢在一旁,扯开领带,缓缓呼了口气轻声道。 “嗯”,姜剑眉喝了口水,轻轻嗯了一声。就是这句,带着不确定意味的“你好像瘦了”,差点让她委屈的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参加唐玄的婚礼,因为不知道,所以就来了。脑子里像有一万个人在不停的说话:“来,来”。 可来了之后呢?见证别认的幸福么? 隔壁,赫英不停的暗自用手指捅着闷坐抽烟的萧相君。唐玄和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在一起,不知道聊些什么。她颇不放心。现在的女婿可是高档丝绸,可不是最开始唐玄那块儿破布,需要呵护关心的。 萧相君会意,站起身笑道:“我去隔壁看看,姑爷儿可能喝醉了,我有点不放心”。 说着,他便要向外走。 袁静虚笑着起身,将他拉回,道:“老萧,你走了怎么成,我还想再找你喝一杯呢。大嫂,你也不能走,呵呵”。 说着,袁静虚轻轻将包厢门关上。 桌上酒杯摆下,袁静虚静静的望着他们夫妇,嘴角挂着笑意。 萧相君叹息一声,坐着不说话了。赫英无可奈何之下,站起的身子,慢慢坐回到椅子上。 袁静虚是谁?光水城市大酒店老板这一个名头,就已经让他们肃然起敬了。可是,他为什么如此目的明确的阻拦,却让二人摸不到头脑。 唐君生,于凤清意气风发。于凤清更是拉着萧红颜的手,热聊着。 聊着聊着,于凤清的目光不时的瞥向萧红艳,似乎,似乎这个也不错啊?还有刚才与唐玄一起进包房的那个小丫头,虽然矮了点,但那身材,啧啧,一看就是好生养。。。 于凤清双目以放光,唐君生便心领神会,但除了心中悲苦,却毫无办法。 侄子怎么都行,人家有婶娘撑腰;老公?老公就算了,孤家寡人,还是老实点。。 索性,有些无聊的他干脆闭目养神,神思却飘回了北漠济洲万星堆那热火朝天的考察工作。 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似在深思。 西海邑,是一座水城,水道四通八达,紧邻着昆极内海。 除了那外围高耸的城墙以及位居西海邑正中的西擎府。建筑物多白色,低矮、坚固、防水侵蚀。昆极内海浩瀚,越来越浩瀚,一年比一年浩瀚。因为面积逐渐再变大。 姜剑眉站在西海邑的城墙上,望着湛蓝色的无边海面,神魂似也飘向远处。 她旁边站着长身玉立,英俊温文,书生气十足的管青书。 三个小时,从中洲东临邑的天刀门,跑到西海邑的城墙之上,只因为姜剑眉的一句话:“你过来,找你谈谈”。 管书青书望着眼前的少女,临风站立窈窕的身姿,脖子上随风飘摆的绿色纱巾,还有侧面那惊人的起伏弧度,妩媚多妖的面颊,清澈双眸中,不由闪过强烈的羡慕意。 没错,不是爱意,不是崇敬,只有浓浓的羡慕之色,显得有些诡异。 “你爱我么”?姜剑眉开口,嘴角上挑,说不出的讥嘲意。 “啊?我当然喜欢你了,剑眉姐”,突如其来的疑问句,让十八岁的管青书差点一惊之下,摔落城墙,掉到海里。 “那我们结婚”,姜剑眉的心很痛,不管在家呆了多少天,想要忘记那个人,但脑子里的记忆,不光忘不掉,还更深刻,刻骨铭心,时刻萦绕着她的思绪。 “谁说的”?管青书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姜剑眉的胳膊,摇晃着。 “我爹发起,大统国牵线,你爹同意。东临邑,西海邑结成亲家,皆大欢喜,呵呵”,姜剑眉笑了。只是这笑却没有开心之意,右侧的眼角,有泪珠滑落。那三千年的温馨,有谁不迷恋? “这。。。。剑眉姐,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管青书满脸焦急神色。 “不然呢”?姜剑眉轻声道,仍是望着那片浩瀚迷人的湛蓝色。 管青书沉默,神色变幻。 “你愿意娶我么”? “剑眉姐,姐!我。。。我。。。我有男朋友了”。。管书同一张脸涨的通红,双手玩着衣角,低着头。 “呵呵,你不娶。。你说什么”?姜剑眉愕然扭头,眼角还挂着泪珠,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尼玛从小大大在一起,从小粘着自己的小弟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逆天的想法? 要知道现在的五洲,男女之间可以随便。 男男,女女这是绝对不行的。 这不光是对生育能力的最大浪费;是对五洲生民未来的最大不负责任;更是所有人不敢干,不能想的事儿啊。而且还违背了宪章法则。。。 “青书,你。。。”姜剑眉急切间拉着管青书的手,然后又赶忙放开,一身冷汗。 “剑眉姐,这是我心底最大的秘密,除了你,我谁都没告诉过”。。。管青书嗫喏了半晌,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表情很纠结,很痛苦。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这样的。但我压抑不住心底的想法,压抑不住。。呜呜。剑眉姐,我好痛苦”,管青书轻轻低泣着。现行的道德准则和约束,甚至还带上罔顾生民未来的大帽子,小伙儿压力很大。 “傻,傻小子?小子。这有什么?有爱,尊重本性就好”,姜剑眉笑着摸着管青书凌乱的发丝,语意温柔,鼓励道。 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剑眉姐,你,你不讨厌我”?管青书愕然抬起头,张开泪眼。 姜剑眉笑着摇头,笑得很柔、很媚、很美。 “呜,嗷~~~~”管青书扑在姜剑眉宽广的胸怀中,放声大哭。似乎要把十多年积累的压抑,一股脑的嚎出去。 姜剑眉皱眉,伸出玉手在管青书衣襟里胡乱掏摸了几下,不多时扯出一个让她崩溃的东西:乃罩,还是加厚的。 灿灿的日光,柔柔的海风,姜剑眉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一把推开管青书,随手将那玩意儿抛进海里。。 “姐,很贵的”。。。管青书目露可惜之色。 “我那有,你喜欢的话,随便用。记得,只能拿全新的,没用过的。尼玛的,死小子”。。姜剑眉恶寒,迈步向城墙下走去。 “算了,姐,你那码数太大,我戴不上”。。。管青书嗫喏着,跟随着姜剑眉的脚步。不自觉的在其后面,模仿着剑眉姐如蛇般摇曳,性感的身姿。 “姐,你用啥保养的皮肤”? “呃,没用过”。 “天生丽质呦”。。 “小子,你这事儿,只有姐知道,连你爹都别告诉,有些东西,偷着坚持,偷着做没关系,讲出来,后果很严重哦”。。 “咯咯,我知道了,剑眉姐。我家老头子稀里糊涂的只知道耍刀。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哦”。 “行,大胆干,姐支持你,可是咱们这事儿该咋办呢”? “咱们结拜成异性姐妹,呃不,姐弟,同生共死”。 “好主意,就这么办”。 匆匆而来,管青书匆匆而去。甚至都没有与乐笑星、姜如夫妇打声招呼。 姜剑眉意气风发,沿着房屋间的巷道,返回西擎府,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外,心情颇为轻松的她被人拦住。一个三十多岁,丫鬟模样的女子,恭敬的站在她面前。 “小姐,唐,唐玄要结婚了,和一个叫萧红颜的女子”。 房门砰然紧闭,女子叹息着退去,脚尖轻点,人如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房间内,姜剑眉无声无息的抱着双膝坐在地上,靠着房门,珠泪如雨,脑子里却只剩下两个声音在怒吼:“去找他!不去找他”! 良久之后,房门大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她又犹豫了,目光茫然望着前方。去,能做些什么?只为了看一眼?或者说做“小”?不去? 不,不能不去! 姜剑眉银牙一咬,迈步向前,不多时,便走到前厅。 “我要去水城市”,姜剑眉轻声说完,转身向西擎府外大步走去。 乐笑星一身长袍,姜如一身休闲装,夫妻两个被突然出现,崩出一句话就走的女儿,闹了个出其不意。 “唉!你这孩子,屁股还没坐热,又走”!姜如大叫。 “你这是去哪?没事儿去东临邑看看青书,你也有日子没见着了?小伙儿,可帅了呢”,乐笑星大声道。 “人家看不上我,说年龄差距太大。我们结拜了”。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啥情况?闺女二十二,那小子十八,怎么就差距太大了?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抱金山。这都不懂?结拜?姜剑眉与管青书年少无知觉得靠谱,但他们夫妻却对此,颇没有信心。。 再说了,这好好的结婚,怎么就变成了结拜? “唐玄”,夫妻两个嘴里同时说出一个名字,又同时默默对望,长时间沉默,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天下虽大,能瞒过他们夫妻耳目的事情并不多,更何况事关西海邑生死存亡的结亲大事。 长久的沉默中,乐笑星与姜如都从对方的眼中,动作看出了彼此心中的忧虑。似乎,他们已经到了,无需刻意做任何事儿,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种精准的感觉。只有经历了岁月,才会有的心有灵犀。 芸芸众生,很多人却一辈子都无法感受这种默契的温暖。 这种霎那间的温暖,远比百万句情话,千万次惊喜加在一起,捆在一块儿,更加的暖心,而且永恒。 第一三七章 此生何为苦 “唐玄,我要去北擎了”,姜剑眉将水杯放在桌上,眼睛望着唐玄。还是那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既想不顾一切的抓紧,又想迫不及待的逃离。 沉默良久之后,那句:我给你做小的话,还是没办法说出口。或许是矜持,或许是不自信,百感交集,千难万难。 “中洲武馆?西海邑?家不回,去那干嘛”,唐玄迎着姜剑眉平静的目光,轻声道,目光似有不舍。 “听说,那里有座玄女庵,听说那里很美,能让人忘记一切”,姜剑眉闭目。说完之后,便默默起身。 唐玄叹息着,注视着她僵直的身躯,僵硬的脚步。 “唐玄,你说那是梦么”?姜剑眉停住脚步,轻声开口。 “也许”,唐玄坐在椅子上,舒展四肢,望着棚顶。 想像中的简单、快乐、温馨,与现实天差地别,他忘不了,站在宴会厅时候,那种孤独的感觉。 “那,就是梦”,姜剑眉轻笑回头:“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愿后会无期”。 唐玄点头,起身之后,两手却无处安放,想要迈步相送,却发现双腿灌铅,沉重到无法举步前行。只能默默的望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姜剑眉脚步渐快,眼泪止不住狂流。 我都这样说了,这个傻子,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真尼玛气人。难道你不知道,只要你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温柔的呵护,一句我喜欢你,我就可以为了你留下来吗?哪怕做小? 梦,也许就是梦。离这个地方,离唐玄越远,她的心就会平静一些。 走,去北擎,那里有古佛青灯。或许不用在那终了一生,起码能够让心,慢慢平静。 缘起于事,缘灭于心。心不动寂寞,心动则苦。 苦,没有尽头。 二十分钟后,唐君生、于凤清与唐玄依依惜别。接过四叔、四婶递过来的家里钥匙,三个人,六双眼,通红。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对红颜”,唐君生挥手笑道。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对红颜,有机会,红艳啊,还有那个蛇型美人儿,一起收了,最重要的,早点让四婶儿抱孙儿”,于凤清也挥手笑着。 于凤清的话,让唐君生的离愁别绪霎那清空;也让萧相君夫妇对望之下,升起不安之意。萧红艳长腿短裙下意识的扭了扭,红了脸,眼中却没有不满之色。 唐有德开心的不住点头,而蔡姚依旧在房间没翻翻滚滚呢喃着唐玄的名字。 “可惜了那把繁星,却见识了唐玄先生的剑法,却也值得”,袁静虚抱拳微笑。 “今日之事,多谢袁老先生”,唐玄恭敬抱拳,行武者礼。人家仗义执言,而后更是陪聊到大半夜,以对方身分,地位,根本无需如此做。 “哈哈,唐玄先生果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无妨,无妨。一笔写不出两个武字,老朽先行告退”,袁静虚含笑,对唐玄等人点头示意。 “老先生,那剑”?唐玄急忙道。总不能装作啥也没发生过? “什么剑”?袁静虚大笑着扭头进了宴会厅,右手微举轻摇,说不尽的洒脱。 水城夜色寂静,街灯朦胧。 萧红颜挽着唐玄的胳膊,轻声道:“老公,我们该进洞房了”。说着就要拉着唐玄进酒店客房。 唐玄苦笑,在水城市,他并无根基。所谓的洞房,也不过是酒店房间简单布置一下,便成了临时新房。而如此做法,无疑是萧相君、赫英对其百般看不顺眼的根源。 “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去镜湖居看看”?赫英笑着道。 “就是,就是,还早嘛”,萧相君表示赞同。 “妈,这都快一点了还早啊”?萧红颜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赫英。然后将目光转向唐玄,唐玄默默点头。 “德叔,辛苦你照看一下蔡姚”,唐玄扭头对唐有德道。 至于安雨轩借着酒劲,满嘴酒话,躲在酒店的某个房间内,有龙笑梅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也用不着他操心。 唐有德点头,目送着众人上车,方才转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蓝色猎豹闪着雪亮的大灯,行驶在夜色中,直奔镜湖居。 萧家有车,而且是好车,在水城市这个不大城市里,绝对属于顶尖阶层例如商士,核心元士才能够拥有的出行工具。 以萧家伶仃的人口,不多的收入,是买不起,也用不起这样的豪车。 车是萧红艳的,出于感恩也好,出于亲情也罢。猎豹虽然属于她,但不知不觉成了萧家出行撑门面的工具。长陵邑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范子夷也不是一个薄情之人,多多少少都会给予一些赠礼。 这些赠礼在商首的眼中算不得什么,却是萧红艳立足生存的根本,虽说只是无源之水,但收留之恩,还是要厚报的。 唐玄眯着双眼,透过车窗望着窗外徐徐划过的景色,心中空空荡荡。手中那张紫色的晶卡,在其手中跳来跳去,闪烁着迷人的微光。 赫英一路上,一边介绍着猎豹的豪华,一边诉说着自己乘坐的各种不舒适,而不舒适,又引出对于豪华的介绍。周而复始,乐此不疲。但发亮的眼神儿,却随着那张晶卡跳动着。 几十台猎豹,恐怕也换不来那张紫色的小卡片? 一路通畅,渐渐的,车窗内传来湿润的风。 风中,唐玄眼中的街灯,变得明亮。 一条宽广,平整的大路,两旁种满了高而整齐的绿树,树后是无数一闪而过的花丛。 清新的水汽,花草的芬芳,明亮的灯光。一切都那么干净,整齐,错落有致。 路的尽头,是一个高耸门楼,门楼灯火辉煌。 门卫验看完居住卡之后,敬礼放行。目送着猎豹缓缓驶入镜湖居的深处,满眼崇敬之色。 镜湖居一号,不管谁住在那里,都能够获得他们的尊敬。 镜湖居,错错落落数十栋,而位置最好,离湖最近的,无疑便是镜湖居一号。 安雨轩颇为不满意的居所,却成了震撼萧家一家人内心的天堂。 小楼四层占地数百平,还有一个繁花处处,环绕小楼的私家花园。 功能齐全,临湖而立,推窗远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猎豹缓缓驶进开启的大门内,停好。 “这里,真美”,萧红颜挽着唐玄的手呢喃着。唐玄缓步来到楼前,刷卡开门,赤红、厚重、又高又宽的木门,缓缓敞开。 霎那间,小楼内、外,灯光大亮。 白色调,蓝盖顶,家具齐全。每一块地砖、地毯,都在诉说着这里的奢华;每一件家具,都在无声的展示着自己的昂贵。 落地窗开着,微润的清新的风,轻柔的吹着。 唐玄默默的掏出一支烟,却半天没有找到火。也许是思绪凌乱,最近他的烟量见长。 萧红艳默默掏出火机,帮他点燃。 唐玄笑着道谢。 女人天性,学历高低都无法改变。 萧红颜心中升起不爽之意,头一次,对这个表妹有了戒心。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唐玄感觉到分外的不舒服。他只有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排解这种难受与内心的惶惑。 啧啧啧,啧啧啧。 赫英与萧相君终于将小楼内外彻底反复探视明白,带着啧啧声,沿着木制回旋,包裹着金色装饰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唐玄坐在沙发的脚落,萧红颜受不了这里的烟雾升腾,坐在距离唐玄四五米远的地方。萧红艳站在窗口,愣愣的望着近在眼前,平如镜面的镜湖,发丝在柔风的轻抚下,微微漂浮着。 赫英与萧相君坐在唐玄旁边,对视一眼,神色交换了一下,赫英缓缓开口。 “房子的名字,要写我女儿”。 唐玄点头。 “彩礼的话,还差五万,要补齐”。 唐玄点头,吸了口烟,双手拄着头,蒙着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婚宴的钱,得你出”。 唐玄点头。 赫英暗自呼出一口气,继续道。 “你知道,我就这么个女儿,孩子生下来,得姓萧”。 唐玄浑身一震,香烟上的灰,掉落在猩红的地毯上。不得不说,安公子颇为有心,整个镜湖居,现在看起来与新房,完全一致。内饰,用具差不多都是红色的。就连厨房里的锅,都系着红色的彩条。 唐玄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萧红颜。 萧红颜默默的坐在沙发上,躲开唐玄的目光,垂下头没说话。 唐玄苦笑,低着头,咬着唇,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他纤长的手指,将那张紫色的晶卡缓缓推到赫英面前,低声道:“钱的话,我明日让德叔转过来,至于孩子姓萧,我不同意”。 “小唐,你别怪我们,我就这一个女儿,呜呜,总不能让萧家绝了后啊”,赫英一手掩面,一手将那张居住卡小心收进兜里。对于这个神秘而陌生的女婿,她也不敢太过强硬,诉苦无疑是最好的武器。 唐玄心烦意乱,什么东西,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孩子姓萧,让他的心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从萧红颜那里,他得不到任何支持,那种孤独感又从心里狂暴的涌出来,此时他只想逃。 赫英的哭声中,唐玄缓缓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没有人问,你去哪里,也没有人阻拦,甚至没有人望他一眼。 萧红艳跑了出去,此时的她只能看到唐玄的背影。 “你去哪里”?眼睛微红的萧红艳大喊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同情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 第一此谈笑自若面对强敌的洒脱与现在无可奈何,孤单沉寂的背影,所形成的那种巨大的反差所带来的冲击,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奔了出来。 “我,我想回家”,唐玄声音空旷,似乎已经没有了灵魂。 “你的家,在这里啊,表姐,也在这里啊”,萧红艳继续大喊道,双拳紧握。 唐玄缓缓摇头:“我曾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有一个温馨的家。如今梦醒了,一切都不存在了。呵呵,哈哈哈。在这里,我很孤独,我怕这种孤独”。 萧红艳大声道:“你,不恨他们?这里都是你的啊”? “为什么要恨?一个有自己的选择,一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算了,我是外人,本就不该存在在这里”。 声音悠悠,人已去远。 “你们,觉不觉得这样对他,很过分”?萧红艳双目通红,几乎是吼了出来。 赫英目光凝注在那张紫色晶卡上,没有说话;萧相君远远坐着,抽着闷烟,目光迷离。 萧红颜淡淡道:“他若真的爱我,便要听我父母的话,这没有什么错”。 萧红艳冷笑:“你和你爹妈过一辈子”? 萧红颜默默。 汽车轰鸣,萧红艳生气之下,离开了镜湖居,回到了老房子,收拾起了行李。临走时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都是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你们一家,真冷血! 豪华的镜湖居,风轻云淡,夜色朦胧。 美丽的水晶灯下,默默的坐着萧家三口。婚礼搞成这样,无疑谁都不想。 “真的是我们错了”?赫英夫妇对望,然后又眼神儿坚定的摇头。他们已经开始考虑善后的问题了。凭自己闺女的学历、长相,再找?也不是难事儿。 可惜是可惜了点,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不是么?想到此,两口子略微放下心事儿。 “我要去北漠”,萧红颜眼中灰芒一闪,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 道隐归藏,李元真盯着古今镜,面露微笑。 “去,去,借你的眼,我才能够看清许多事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再次恢复到平静、平凡、忙碌的水城市,萧家嫁女的荣耀与辉煌渐渐被人们淡忘。 第二天一早,与司马陵取得联系之后的萧红颜,鬼使神差的赶赴万星堆。 而唐玄,却带着蔡姚,开始了新的征程。 五洲虽然动荡,但在大多数人心中,也紧紧是动荡而已,离灭顶之灾还远着呢,日子照样有条不紊的过着。 苦,亦苦! 唐玄苦,一出世便生离死别。红尘打滚,虽婚,却孤独; 庄广陵苦,大自在之志向,远在天涯,遥不可及; 龙呈均苦,五洲飘摇,未来无望,责之深重,却偏偏无可奈何; 司马陵、唐君生苦,心有牵挂,身在万星,忙忙碌碌; 陈元迟苦,爱不得,上有暮光法牒,下有数万帮众,诸事繁琐,身心疲惫; 李元真苦,虽为神裔,却无自由; 孔仙仙苦,爱,只能远离,无法双宿双栖,饱受相思之苦; 唐无伤苦,振兴唐门无望,偏偏做了个哄小孩儿的掌门; 温艳阳苦,儿不能见,妻在天涯,镇守南阳邑,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曲流觞苦,若有选择,谁不愿阳光之下,空山幽谷,与爱人一曲流觞温艳阳? 温笑苦,苦相思; 道士苦,做卫士; 和尚苦,做卫士; 武者苦,做卫士; 凡人苦,终日奔波劳碌,双眼中满是迷茫,皆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无明始,老死终。只盼就此结束,莫有轮回。 众生皆苦!苦在环境、苦在经历、苦在欲望、苦在执念! 生、老、病、死、爱恶欲、怨憎会、求不得、五取蕴,似乎,无有不苦! 而苦中,又有希望。 虽然生命有限,虽然元气被禁,虽然环境恶劣,虽然出生、无明便是重新开始,但活着,便有希望。 元士、卫士、商士,天下三士,修者、凡人,芸芸众生,执着于超脱后不再受苦。 却因为有了执着,有了“取”,便坠入苦海,苦苦追求求不得,又苦。 人生不过:苦!苦!苦! 第一章 悠悠北擎 北擎邑,坐落在中洲最北,迷失深渊边缘处。北面是东西延展的高耸城墙,城墙上,隐约可见宽约千丈,长不可测,幽深不见底的迷失深渊。 城墙走势与深渊一样蜿蜒,如一道人造而成的阻隔,将深渊与广大中洲,隔绝开来。 城墙下,一排排小屋,亦是东西走向。小屋中,居住着无数一直奋战在北擎的卫士。小屋旁就是直达城墙之上的运兵道。 如今北擎邑的城墙上,一个个垛口,箭楼中,炮管林立,遥指迷失深渊。大批卫士严阵以待,小心观察着迷失深渊对岸的巨大虫巢。 北擎邑东西长约三千里,更像是依附于城墙而存在的长条形城市,肩负着守卫中洲北疆的重任。 玄女庵也坐落在城墙墙根处,周围百丈之内,却没有小屋,寂静而空悠。青色院墙环绕,隐约可见院内的苍松、翠柏,环绕成林。 傍晚时分,玄女庵内钟声袅袅,磬鸣阵阵,飘荡在上空,闻之使人心境平和。 玄女庵内,十几进的大院子,庵房错落,不下百余间,分布在假山,绿树,拱桥,小溪之间,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充满着平静与祥和。 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独立于玄女庵其他建筑。 院落呈“口”字形,四面建有房屋。房屋不高,只有二层。第一进的门屋外面有一道白底青盖的院墙,将房屋包围起来,院墙的每个面,都写有一个大大的“佛”字。 如今,院落堂屋内,却传来隐隐的哭声。 曲流觞健美的身躯,包裹在白色的中洲裙内,满眼的怜惜之色,望着眼前抱头痛哭的闺女温笑与远道而来的姜剑眉。 曲阿姨初见姜剑眉那种喜悦之心,早已被哭声搅成粉末,在钟磬之声中,飞出老远。 “孩子在我这,放心,不会让她出家的。。。,没事儿,没事儿,让她呆段时间,我好好劝劝她”,曲流觞声音唏嘘的与姜如通完话,默默的放下通讯器,暗生怒气,又尼玛是那个唐玄。 拐了自己女儿还不够?怎么在赤城又勾搭上姜家丫头? 看情形,勾完了又没负责? 姜剑眉慢慢讲述了那场梦境,金剑花的迷人与木屋的温馨,以及现在的不舍与心痛。霎那间,便引动了温笑的共鸣。 “那小子,不要你了”?温笑搂着姜剑眉较小起伏的身躯,睁着泪眼问道。 “不,不,是,是,是我甩了他,呜呜呜”,姜剑眉抽噎着。 曲流觞手抚着额头,无奈摇头,你甩了别人,自己哭成这样?谁信! 同时她暗自头痛,颇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怎么这代人对于感情如此纠结? 掌灯时分,庵房内灯光明亮。 三个人终于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温笑总是将幽怨的目光,投向曲流觞。总说虫灾过后如何,如何,如今,夜长梦多了?虫灾过后?人家孩子都有了! 曲流觞无视这种目光,在她心中,时间会让人忘记一切的。自己想清净,便不能让她们闲着。 “吃完饭,与我一起巡视隘口”,曲流觞淡淡道。 “哼”,温笑哼了一声,而姜剑眉抽抽噎噎的点头。 吃过饭,在曲流觞的带领下,三人出了月亮门,走出玄女庵,不多时,便站在北擎邑高耸的城墙上。 姜剑眉极目远眺,这是与西海邑不一样的壮阔的景色。 高耸城墙东西蜿蜒如苍茫的黄龙;迷失深渊深沉幽深如黑龙,双龙一高、一矮,比翼齐飞,没有尽头。黑龙背后,虫巢林立,矗立如黑色巨峰,巨峰过后,隐约可见,北漠黄沙翻卷,接地连天的景象。 自然的辽阔与壮美,使得她的心神,充满敬畏,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倒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失落和痛苦。 林立的炮筒,忙碌的卫士,不一样的北擎邑。。。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新奇的,不多时,她便于温笑手挽手,走在曲流觞的前头,有说有笑起来。 “真人,情形如何”?经过张道燃复杂的那段城墙,曲流觞脚步不停微笑道。 “还算正常”,张道燃一身黄色道袍,凝目远方,长眉紧皱,眼神中似有电光。 镜湖居内,亮着灯,灯光朦胧。 “要不要去找找唐玄?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出点啥事儿”?萧相君对赫英说道。 赫英手中捏着晶卡,眼神迷离道:“你懂什么?这小子不简单,但怎能斗得过我?如今,闺女都给了他了,不趁着现在捞点好处,等将来出点啥意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哭都没地方哭去”! 萧相君咕哝道:“还能有啥意外”? 赫英猛然起身,瞪着萧相君道:“感情不和啊?离婚啊?不趁着还新鲜提要求难道等那个时候再提吗”? 萧相君咧嘴:“扯远了?真不去找他”? 赫英摇头,摊开短粗的手掌然后慢慢握紧道:“让他好好想清楚,嘿嘿。这事儿听我的,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儿”。 滴滴! 通讯器的鸣叫,在寂静而空旷的客厅中,分外刺耳。 “怎么了”?萧相君望着眼望通讯器,嘴角渐渐裂开的赫英轻声问道。 赫英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通讯器的屏幕呢喃道:“这就转账过来了?似乎,似乎要的有些少了。早知道,早知道他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儿,就是五百万,恐怕也给的起”? 萧相君无语起身,走出房门,来到花香阵阵的院中,躺在舒适的躺椅上,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之后,如在梦境。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他这辈子,也能在镜湖居的湖光山色之间,抽烟打盹。 打盹也好,幻想也好,寂静空悠的镜湖居一号也好,似乎都与唐玄没有关系了。 他正在告别。 蔡姚的房间外,唐玄与唐有德告别。 “德叔,回罗夫,照顾好家里,跟庄先生打声招呼,我暂时不回去了。家里,麻烦你们了”,唐玄又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辛辣的气息,却能让人心神宁静。如今的三玄指环空间,几乎全是烟。 “那你呢”?唐有德目光关切。 “我打算去卫士公所,登记入册,也算有个营生”,唐玄微眯着双眼,靠着墙壁,嘴角挂着笑。 “这,苦师兄,那这里怎么办”?唐有德搓着手。 唐玄使劲甩了甩头,低着头默默半晌,才轻声道:“该给的,能给的,我都留下了”。 “那边儿怎么说?你这才结婚”?唐有德并不知道镜湖居发生的事情。 唐玄呵呵笑了,笑得有些悲催,最后轻声道:“世事,难预料”! 唐玄进房抱起浑身酒气,手舞足蹈的蔡姚,走出酒店,走在水城市清晨清冷的街道上。 唐有德手中捏着唐玄留给安公子的信,口中喃喃重复着那句“世事难预料”,目送二人远去,心中颇觉难过。 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想到难过处,德叔身上慢慢朦起淡淡的玄玄气。 浑身酒气的蔡姚,忽然睁开眼睛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老远。 “死小子,你不在洞房里和萧狐狸折腾,抱着我这是要去哪”?蔡姚眯着眼睛,望着唐玄道。 “去惠州”,唐玄大步向前,目视前方轻声道。 “去那干嘛”?想半天,也没想明白惠州在哪。 “去登记入册,做卫士,领工资呀,我真是穷死了,呵呵”,唐玄微笑。 “惠州远么”?蔡姚道。 唐玄想了想道:“恐怕要坐飞缆”。 “好,又要我出钱”,蔡姚咕哝着,双手环着唐玄的脖子,紧了紧,开始计算做飞缆要花多少钱。 “酒醒了”?唐玄低头望着蔡姚那双清亮的眼睛。 蔡姚忙眯着双眼,晃着脑袋胡乱道:“啊?还没有,头好晕”。 唐玄苦笑摇头,沿着路标的指示,向飞缆站走去。 生在五洲,若想生存下去,五洲币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的五洲币够多,可以存在消费卡里。 消费卡,可以在商士商铺里面,购买生活必需品,满足自己的衣食住行的需要,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若想获得五洲币,捡是捡不到的,只有一条路可选:入士。 元士、卫士、商士均可。 元士需要考,例如农士,只有经过考试,证明你种地种的好,才能获得一块土地,有了农士的资格; 正经商士不光要考,还要人带。若是肯一辈子做大商士的附庸,下人,也可以就这么生活着,但没什么保障,缺乏安全感; 卫士最简单,去户籍所在地城市专门机构,登记入册即可。五洲济给与的只是卫士身分,而登记入册便成了编制内的卫士,有了实职,也有了收入来源。 当然,如果有个好爹妈,也可以不入士,啃老一辈子,到死都活得很安全。 但有两点,一个是无所事事的郁闷,就连去酒都需要特许,没啥娱乐可言。开始时候,无所事事是种值得骄傲的幸福,但之后便成了形影不离的折磨。 还有一点就是存在感。这也是公古时代,很多“二代”,都努力构建自己的人生与生活轨迹的动机,纪元时代也是如此。而这种存在感,是继承不来的。 总之,纪元时代,除了圣门,隐士,不入士的是极少数,可忽略不计。 结个婚,结的清洁溜溜的唐玄,先别提伟大的理想,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成了当务之急。 靠唐有德?靠唐君生?靠蔡姚的那一点点私房钱?还是靠颇有身价的安公子? 这些选择,都不是唐玄的选择。 身为武者,当入士。想生存,靠自己。 飞缆如电,中午之前,唐玄与蔡姚便来到惠州卫士公所,不大的门面,门庭冷落。 而在公所外,二人遇到了一身白衣,淡然微笑的庄广陵,以及绕着他来回转圈踱步的穿云箭。 “唐兄,别来无恙”?庄广陵微笑道。 “你们怎么来了”?唐玄讶异,心中涌起暖意。 “嘎嘎,嘎嘎嘎”,穿云箭大叫着,撒开短腿儿,奔了过来。无数委屈,无数奔波劳碌,汇集成一句:唐玄,尼玛的! 唐玄苦笑着抱起穿云箭沉重而满是肌肉的身体,一边揉了揉它蜕化的不成样子的羽毛,缓缓道:“先恭喜你,恢复真身,不过你要再说脏话,我便揍你”。 第二章 雄关漫道 唐玄:“我的婚礼,你没来”。 庄广陵:“你那不算婚礼,只能算一时冲动,或者说对过去太过执着,对未来太多幻想”。 唐玄:“你算到的”? 庄广陵:“抱歉,你的事情,我算不清楚”。 唐玄:“为何”? 庄广陵:“因为你有那朵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元气之花”。 唐玄:“此事,如何破”? 庄广陵:“你没错;萧红颜没错;萧家夫妇也没错”。 唐玄:“嗯”? 庄广陵:“你有自己的性格和感受,选择离开没错。那里本就不是你应该滞留的地方;萧红颜自小生活的环境,受父母的影响,站在父母的立场,对你有些冷漠,也没错;萧家夫妇不过是想活的更有保障,更没错。立场不同,都没错。先放下,暂时解决不了,不如以后再说”。 唐玄:“懂了!穿云箭”? 庄广陵:“求求你,赶紧带着这只破鸟儿走。不光暴力,还吵死人了”。 唐玄:“ ” 庄广陵:“我在罗夫,等你回家”。 唐玄:“庄兄,好肉麻”。 庄广陵:“哈哈,哈哈”。 唐玄抱着穿云箭,目送庄广陵大袖飘摆,大笑远去。叹息一声,便与蔡姚走进卫士公所的大门。 二人徐徐穿过整洁素雅,三米宽,三米高,十数米长的廊道,脚步轻轻。 廊道顶上,是细密如繁星的顶灯,发出朦朦的白光。 廊道尽头,迎面一长溜木桌,木桌之后,两个年轻人正襟危坐,一男一女,佩戴着方形黑底的五洲济,一个三星,一个二星。 五洲济分五等二十九级:“星、月、阳、鼎、天”。唐玄没有小看对面两个低级小元士。想成为元士中的“公士”,不光需要品行、操守无可挑剔,就是中间无数的审核,考核,能过关者,万里挑一。 “二位,是来销假”?他站起身,声音温和。虽然年轻,却没有年轻人的锋芒、暴躁之气。显得颇为谦恭有礼。 “我们来登记,入册”,唐玄愣了愣,随即笑道。 “二位请坐”,年轻元士伸手邀请二人坐下,眼神诧异了一下。 虽然来者一黑衣白脸儿,身材高大;一白衣黑脸儿,身材娇小,但黑衣青年佩戴的二月半的五洲济,还是看到清清楚楚的。 如此高等级的卫士,竟然还没有登记入册?那这二月半是哪来的?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五洲济的等级判定是不会有错的,就如太阳东升西落不会出错一样,无需怀疑什么。 “请出示你们的身份卡”,年轻女元士微笑开口道。青色的中洲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白嫩的圆脸上,鼻尖两端,有几颗雀斑,大眼明亮,满脸的朝气蓬勃,让人一望而生好感。 唐玄笑笑,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两张卡片,递了过去。 女元士郑重接过,将二人身份卡插进电脑里,手指如飞,噼里啪啦的操作着。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微笑道:“请按指纹确认,同时,眼睛望着我,对,就这样”。 “请问,二为修为等级是什么”?女元士大眼圆睁,目光颇有期待。羡慕的眼神在唐玄那个二月半上,一扫而过。 “武道武师”?唐玄探寻的眼光望着蔡姚。蔡姚挠了挠刺猬头,目露迷惑之色,缓缓摇了摇,给了他一个你做主就好的眼神。 “都是武道第三境-武师境”?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唐玄、蔡姚一头,算是默认。这也不是唐玄低调,他修的是武道还是清虚道,等级、境界一向都没用心关注过。不上、不下,刚刚好。 “好的,我为二为先做登记,下午需要到专门的测试场地,进行元气等级确认。另外,武道各境界薪酬如下:武者境-每月一千五五洲币;武师境-三千;武师境-五千;人王境-八千;先天境-一万五;收入固定,其他奖励,以分配地点具体规定为主;分配地点随机,原则上视四极之地轻重缓急分配服役地点;若卫士不幸阵亡,一次性补助月薪五十倍五洲币,给予卫士直系家属或指定之人。 相关具体规定,职责、操守、权力、义务,都在这本册子上,二位请仔细看一下。 看完之后,请提供受益人,并做最后确认”。 唐玄接过手册,仔细的翻着。几百页的小册子,权力只有三页,其他都是义务。也没办法,这是一个大牺牲的时代,尤其是卫士。 当看完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字“退休年龄八十”之后,唐玄合上了小册子,点了点头。想了想便微笑开口说了三个名字:“萧红颜、唐有德、唐无伤”。 无论是萧红颜,还是罗夫,亦或者唐门,都是他难以割舍的。若有不幸,需要他留下点什么的,恐怕只有这三个人,以及三个人背后代表的不同地方,不管他自己遭遇了什么,也不管她们需要不需要。 蔡姚没有看那本小册子,不过听唐玄声音颇为寂寥,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的诉说,不由得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她瞪着眼睛望着眼前与她年纪差不多一般大,但白的过人的元士小姑娘,举起右手摇晃着食指大声道:“我,是天下无敌的!没有你说的那种不幸的情况发生”。 元士小姑娘咧嘴,无奈笑道:“可以暂时空着”。真不知道这黑姑娘,小小武师,哪来的自信。不过若非她的身份卡“出卖”了她,她实在难以把这个大言不惭的“黑小子”与“小姑娘”重叠起来,合二而一。 “空着”,蔡姚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别处。除了唐玄,别人略白,无论男女,都是那么的讨厌。 劈里啪啦敲击键盘声音又起。 “请二位做最后确认!然后参加完下午的元气考核,便会在身份卡内:输入相关信息;加入消费卡芯片;同时确认服役地点”。元士小姑娘全程微笑,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在唐玄的脸上。 滴滴两声之后,唐玄接过她递过来的身份卡收好,点头道谢起身,带着蔡姚向外走去。 两个年轻的元士,起身目送,直到看不到二人的背影之后,才叹息着坐下。 “这是二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修者来这登记,入册”,元士小伙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元士小姑娘眼前,他喝了口水,叹息道。 “嗯”,元士小姑娘目光仍旧愣愣的盯着门口,目光闪动,神色复杂。 “呵呵,蔡青,你似乎对那个高个卫士,好像是叫唐玄的?很感兴趣”?元士小伙儿目露无奈之色,充满酸意干笑道。 “有一点”,蔡青默默收回目光。 元士公所又冷清了起来,二人显得颇为无聊。 “哈,你对每一个卫士,都感兴趣。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少一些遐想,多一些务实。更不要因为幻想,忽略眼前美丽的风景哦”,元士小伙笑了笑道,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将脸慢慢贴近蔡青的脸。似乎他的脸,便是他自己所说的美丽风景。 “张灿,你讨厌”,蔡青猛然回神,伸手一抓,一推,张灿应声倒地,手里拎着的水杯,在地上滚出一串清脆的丁零当啷。 “这么暴力,你若修了元气,还得了”,张灿艰难爬起,捂着面颊,咕哝着,脸上带着苦笑,在椅子上坐好。 努力勾引千百遍,悲催结果都一样。 “张灿,我觉得他有些不一样”,蔡青咬着唇。唐玄现在虽然名动五洲高层,在这些低级元士中,却没有什么影响力。 “嗤,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一个身子,两条腿?有啥不一样”!张灿嗤笑着,盯着角落里趴伏的水杯,没有要捡起的意思。 “他眼神儿虽然深邃,但平和。。。。”蔡青轻声道。 “切,不就是长得帅,又是卫士么”?张灿不爽道。 “还记得那些前来登记入册的卫士,听到“不幸阵亡”,那四个字的反应么”?蔡青道。 “呃”,张灿眯着眼睛,神色变幻,似乎陷入到不怎么开心的回忆中。 紧张者有之;生气拍桌子者有之;怒骂,痛斥人格被侮辱、实力被质疑、未来被诅咒者,众! 这么平静的,少之又少。 况且他看得出,这不是装作的平静,而是真的身心合一的平静,没有生的概念,也没有死的恐惧。 但这能说明什么?卫士守卫四极之地,每日挣扎在生死之间,这是谁都不能质疑的事实。事实是什么?不会因为你平静或不平静而改变,那是客观存在。 蔡青眼睛忽然一亮,望着张灿:“那只鸟儿”? 张灿没好气儿道:“不要把所有卫士都看得那么神秘。那是胖儿鸟,也许仅仅只是个“食材”,小姑娘,踏实点,幻想的前面,是深渊”。 蔡青双手托着腮:“哼”! 惠州卫士公所,又恢复到了平静。 而平静中,生活,工作在这里的张灿与蔡青,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 即使这种等待,很无奈。 当日晚八时,一辆运兵专列从惠州站疾驰而出,飞奔北疆。目的地,五千里外:北擎邑。 若说如今的中洲哪里最缺卫士,无疑是迷失深渊边缘处的北擎邑。 专列只有一个车厢,而车厢中只有两个乘客:唐玄、蔡姚。 想到刚才的元气测试,唐玄嘴角便露出微笑。 元气测试中,唐玄还好。玄玄气缓缓注入,测试等级,比之武师,只高不低。让负责测试的元士微笑、赞许不已。 轮到蔡姚,雷电狂闪,生人勿近,造价不菲的机器冒着青烟,彻底损坏。 一连几次之后,蔡姚无辜摊开双手:“机器有问题,可不关我的事儿”。 元士们苦笑,商议请示之下:蔡姚,武道第三境-武师境,确认。 目送二人将身份卡在手中一抛一抛远去,元士们目中带有尊敬之色。卫士虽然苦逼,不怎么实用,更非良配,但却是五洲最受尊敬的憨角色。 车厢内,蔡姚搂着酣睡的穿云箭,小声嘀咕着,不是偷瞄唐玄,嘴角挂着邪恶的微笑。 有唐玄在身边,她就会莫名的快乐。更何况还有越来越可爱的穿云箭? 如今的肥雁,脱毛很严重,裸漏出大片漆黑如铁般肌肉虬结的皮肤。比自己都黑的肥雁,让蔡姚一望,便生亲切感。 她可以高举着雷电,无情的对幸运狗出手,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它长着白毛儿。 车窗开着,唐玄望着窗外,蜿蜒的轨道,两旁的绿树,一闪而过。劲风吹动他飞扬的发丝,他的心很空,也很平静。 两日后的傍晚,蔡姚睁开朦胧的睡眼,蓦然伸手指着窗外:“死小子,快看”? “嘎”?穿云箭狐疑的叫了一声,将秃头伸到车窗外。 唐玄的目光,也穿过车窗,望着远处飞快接近的雄关-镇北关。 镇北关,中洲第一关。高近三十米,两侧高耸矗立,东西绵延的城墙,望不到尽头。 条石砌成,高耸巍峨的门楼下,依稀可见依附城墙存在的低矮木屋。 木屋之间,簇拥着一座似乎寺庙一样的建筑。 建筑内,两个旗杆高耸直立,两面大旗猎猎:一曰玄女;一曰北擎。 唐玄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唐花飞旋:“漫漫长路,终见雄关。北擎邑,终于到了”。 第三章 牧野炊烟 玄女庵庵房内,二玄桃心剑,在曲流觞手中,发出朦朦红芒。 红芒在二玄上吞吐伸缩。光芒浓郁、纯粹,温和而不刺目,让人一望而沉浸其中。 曲流觞白色长裙,被映照的通红而晶莹。她目光满是迷醉之色,纤长的手指,在二玄剑身轻轻的来回抚摸着。 素手轻挥,红光如绸,如流,荡起温柔的涟漪,涟漪缓缓动荡、扩散,空气中隐隐传来低低涛声。 姜剑眉无精打采的与温笑对坐,趴在桌上玩儿着手指。你扯我一下,我叨你一下,丝毫不觉得无聊。 渐渐二人目光被美丽红芒所吸引,将头歪向坐在床边的曲流觞身上。 “妈,你别摸了。又不是你老公?再说。。那剑是我的,只是借给你用”,温笑耷拉着眼皮低声道,声音慵懒中透着不乐意。 “熊孩子”,曲流觞骂了一句,随手抓过温笑。 温笑诶呦一声,落入其掌中,被按在腿上。 啪的一声轻响,殷红的剑身,撞击在温笑浑圆饱满的屁股上。 二玄剑上,红芒骤缩,宛如害羞。而温笑却浑身如触电,忍不住呻吟出声,大眼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地面,泛起水雾。 曲流觞右手轻挥,二玄剑无声无息入鞘,满室红光消散。 姜剑眉无语的闭上眼睛:“这对儿母女,真会玩儿”。 滴滴,通讯器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庵房内。 “妈,什么事儿”?好不容易挣扎着重新坐好,温笑望着曲流觞轻声问道。 曲流觞目光深邃,双目凝住在通讯器上,似乎在仔细看着什么。 良久之后方道:“新进北擎的人王、天师、佛陀、人师境修者名单。只是这人数,有些少啊”。 她慢慢起身,透过玻璃窗望着窗外高高矗立的旗杆,双手背在身后。 温笑亦起身站起,挽着曲流觞的胳膊并肩望向窗外:“妈,以后你要摸二玄剑,麻烦等我不在的时候或者经过我的允许,行不”? 曲流觞浑身一震,咬牙道:“找揍”? 温笑轻笑,浑身扭着,对她的威胁不屑一顾,甚至颇有期待。 姜剑眉的目光,转向高大、健美,临窗而立的母女背影,凝视着,不由的有些痴了:这么高,这么匀称的身材,让她联想起一个人,一阵隐隐的心痛滋生、泛滥开来。 玄女庵,钟声大作,磬鸣悠扬。 若仔细听,钟声只有一声,而清脆嘹亮的磬鸣也是一声。 玄女庵的东西两侧,亦响起清脆、通透的云板之声。云板之声,依次接力传递,瞬间传遍三千里北擎。 疾驰的运兵专列,并没有直达镇天关,更没有临近那座居中而立的佛寺,而是在散兵集缓缓停下。 散兵集的规模,远比一个正常的集市要小的多。 凹字型的二层小楼,与此地的昏黄一样,有些破落。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小楼外围停放的密密麻麻宛如列兵阵列一般的缆车。 唐玄透过玻璃窗,审视了一眼陌生的环境之后,便与抱着穿云箭的蔡姚跳下专列。 专列缓缓的绕圈,掉头,疾驰远去。 唐玄目送专列远去之后,才发现眼前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老头儿。他身形佝偻着,正望着他们。 唐玄打量着面前的老头儿,身材不高,一米五左右,却看不出多大年纪,因为实在太老了。 光头大脑壳,脑壳上幸存的白丝绝不超过十根,凌乱飞舞。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皱纹堆叠出的沟壑,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装已经分不清楚本来的颜色;腰间挂着一把一尺半长,没鞘且生了锈的片刀儿。 片刀似乎与他的年纪差不多,就连刀背附近的九个孔都已腐坏,连成一个长条形透明槽,黄黑色铁锈污渍斑驳。只能通过仔细观察,依稀分辨出,那里曾经是孔。 老头儿浑浊的双眼眯着,眼珠微微转动,打量着眼前两个人,既没有行李,还带着宠物?那宠物是鸭么?还掉毛?? 现在的卫士,都是这么的幼稚和缺乏自理能力么? 想到此,他暗自冷哼一声,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内心中,对眼前的唐玄,蔡姚,还有那只鸭,颇为不满意。 唐玄嘴角儿带着笑,也正大光明的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儿。老、死寂,想到此他内心中生起叹息和怜悯。难道卫士缺编,缺成这样子?这样的老人家,都无法退休回到中洲后方安享天年么? 唐玄的眼光在老头儿胸前佩戴的那个小巧、四方的金属牌上转了一转:关口2999,似乎,眼前老头儿只有身上这块牌子是干净的。 “武师唐玄”?老头儿开口之后,清亮的嗓音吓了唐玄一跳。形象与声音形成强烈的反差。 唐玄点头。 “武师,蔡姚”?老头儿将目光缓缓转向玩弄着穿云箭的黑小子。 “啊”?蔡姚抬头,又将头低下。也不知道这一声啊,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老头儿龇牙轻轻呼出一口气。唐玄这才发现,他的牙齿,与那块金属牌一样,干净。 不光干净,还有这与年龄不一样的光洁,整齐。 老头儿脸上皱纹抖了抖,冷哼出声,目光在二人身上转动过后,五指成抓,抓向唐玄。 看元气强度,也是武师境界。 唐玄眉毛一动,不知老头儿突然出手何意。 唐玄正想闪避;蔡姚浑然不知,而正在胡乱扭头,眯着圆眼,躲避着蔡姚魔爪的肥雁动了。 “嘎”的一声,它从蔡姚怀抱跳出,空中挥动翅膀。 翅膀挥出后,与老头儿伸出的手爪撞在一起。而空气中这才发出一声翅膀挥出后造成的沉闷音爆。 原地狂风大作,灰土成旋。 老头儿浑浊的双眼大睁,身躯倒射而出,张牙舞爪飞出数十米外,落地之后,又滑行倒退了数步,才慢慢稳住身形。 “老人家,你没事儿”? 照着落在地面瞪鸟眼,叉粗腰的穿云箭踢了一脚。唐玄箭步向前,向老者奔去。 这可登记入册了,尚未入职,便胡乱伤人,简直糟糕透顶。 “我叫公三,请2997关口守关人,武师唐玄,上缆车”,老者目光平静的望着眼前带着关切神色的唐玄,心中动了动,语气缓合了下来。 唐玄望着眼前自称公三的老头儿轻声道:“是。老人家,你没事儿”? 公三神色依旧平静、死寂。缓缓摇头,没有说话。 不久后,唐玄与蔡姚办理好了报道手续,二人手中多了一块崭新的金属牌:关口2997。 在公三不爽的目光中,蔡姚信手将金属牌丢给唐玄,不理肥雁的抗议,一把扯过它,玩弄了起来。公三暗自叹息了一声,瞳孔微缩的审视了一下那只意态嚣张的秃鸭,没有说话,慢慢走在前面为二人领路。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缆车,缓缓从散兵集中,数百缆车中升空而起。它升到镇天关高度之时,便一路向西,呼啸而去。 北擎的天,苍茫不见日光。与雾城不同的是,雾城上空的雾是灰白色,而这里的天色呈昏黄。 身在半空,唐玄俯视脚下两条并行不悖,宛如两条永不交互的平行线一样的城墙、深渊,说不出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儿。 手里捏着金属牌,他眼神飘忽。 晚餐的时间到了。 俯视中,城墙下那愈发低矮的木屋,升起袅袅的炊烟。炊烟仿佛带着饭菜的香气,带着家的温暖,绵延成了北擎邑三千里家国。 烟雾浩荡,生机袅袅,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北擎邑中,玄女庵居中,将三千个关口东西分成两半。 左边奇数:1、3、5、7、9--- ---;右边偶数:2、4、6、8、10--- ---。 唐玄服役的地方,便是左侧西方的第2997号关口。 每个关口,包含十个隘口。 隘口间间隔五十米。十个隘口连接起来,就成了一个关口。 而负责关口的卫士,需要守护的距离,便是这五百米城墙。 关口相连,关口三千,铸成了北擎三千里的防线。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抵御那些可怕的虫子,保中洲平安。 就危险性而言,距离玄女庵中心区域越近,便越危险。那里对面,虫巢巨峰林立。 而唐玄与公三所属的关口,却只能见迷失深渊逐渐隐没的幽深,没有虫巢的踪迹。 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虫”似乎是种只会直线进攻的生物,相当的固执。原则上讲,他们所属的关口,似乎很安全。 若说玄女庵属于巨型城市的核心cbd,那么2997、2999号关口,就成了城市郊区,甚至连城中村都不如。 飞缆破风飞驰,在昏黄的天色、白色的炊烟中穿梭。 而唐玄,在沉思,在接收着有关于北擎邑的一些信息。 此时城墙上,每隔五百米左右距离,就响起一声嘹亮悦耳的云板之声。 玄女庵的钟、磬之声未落,云板声,悠扬成串,连成一片。悠扬而使人放松,似乎在诉说着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这声儿,不错。公老头儿,这是啥东西”?蔡姚问道。 坐在前排的公三嘴角发出一丝微笑,这声公老头儿,触动了他内心中柔软的部分,勾起一些回忆中美好的部分。 “这是云板,外形如云,金属制成。敲击之下,可以形成十七米波长,三千赫可闻频率”,公三声音平淡,但却像个中年人一样清亮。 “我想要一个”,蔡姚眯着眼睛,小手一下一下在揪着穿云箭所剩不多的羽毛。 “每个关口,都有一个,预警用,不能乱敲”,公三嘴角笑容更大,但声音依旧平淡。 唐玄咧嘴:“你要那玩意儿,干啥”?这东西乍听之下,还算优美,但整日在耳朵边敲,那简直就是噩梦。但这种事儿,蔡姚绝对干得出来,而且干到腻味之后才会停手。 蔡姚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唐玄的耳朵,轻笑道:“要你管,死小子”。 第四章 多吉帕姆(一) 天山龙岩寺,唐思玄出生之前,一直悠然在大雪山山脉的寂静中;唐思玄出生之后,几乎没有一日消停。若非孔仙仙坐镇在此,恐怕这座世间仅存、传承古老的大喇嘛寺,便会从五洲彻底抹去。 这三天,因为唐思玄的横冲直撞,攻击距离渐远,龙岩寺左近山脉,发生了十六次雪崩;龙岩寺后的绝巅-顶天峰上的龙游粉玉蝶,被揪扯一空;毁坏房屋七间、古钟三口、桌椅板凳,门窗等等不计其数。 偌大的龙岩寺,如今竟面临着无钟可敲的尴尬局面。面对出生刚三四天的唐思玄,合寺大大小小喇嘛,颇有无可奈何,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 中午时分,龙岩寺堪布雍涛仁波切,长老桑吉嘉措,外出远游归来的另一长老丹杰仁波切,默默无言,满脸愁容。 三个老喇嘛与一脸微笑,得意洋洋撸着白胡须的孔希言围坐在僧房内的桌旁。 室内幽暗,与外面光明的白色形成强烈反差。玻璃罩子里的佛灯已经点燃,佛灯不亮,室内昏昏朦朦,使得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也变得朦胧看不清楚。 “小活佛还是不肯好好的金瓶掣签”,丹杰大师清瘦的脸颊,是那种健康的日光红色。 他淡淡开口,声音苍老。作为龙岩寺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他,对于小活佛不肯就范,自己办事儿不利这件事儿,心中感到很是愧疚。 而如今这种愧疚,又形诸于脸上,使得脸色更红。 “这也怪不得丹杰师兄,小活佛,小活佛实在太过活泼,难以掌控”,桑吉大师,想到这三天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头,实在难以相信那些就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唉!虽说思玄引动万年佛骨舍利发出万道豪光,颇有佛缘,但若真要成为活佛必须要经过金瓶掣签、熏香沐浴、佛前静坐、法器传佛、净土修行百日方可名正而言顺,丹杰师兄,还要你费心了”,雍涛接口道。 “是,堪布”,丹杰竖起右掌,微微低头应了下来。 “遥想当年,千寺林立,万佛朝宗,布达拉耸立在大地之巅,活佛无数,如今,却是胜景不在”,桑吉大师叹息着,望着眼前的佛灯,似在回忆,似在感慨。 “盈必亏,极必反,大师不必介怀。另外,谁说我孙女要当你们的活佛了”?孔希言微笑开口。四个人中,最开心的就是他了。 小思玄几乎继承了唐玄与孔仙仙两个人的一切优点,再加上胆壮无比,极度的活泼,经常使得老爷子半夜笑出声。即便总是被揪着胡子,经常被牵狗一样四处溜,孔希言也是一脸得意欢喜之色。 雍涛愣了愣,瞪眼道:“孔老头,你这样说,可就不厚道。思玄生在本寺,又引动佛光普照,不是活佛是什么?你若阻拦,莫怪老喇嘛和你翻脸”。 孔希言微笑变成冷笑,猛然一拍桌子不屑道:“我孙女,轮到你做主了”? 雍涛大怒:“你孙女怎么不姓孔”? 孔希言霍然站起,指着雍涛的鼻子:“要你个秃头管”? 圣人不假,仁义理智也不缺。但有一点,话题一到唐思玄身上,立即就变得敏感。此时,孔老爷子的怒气爆发点格外的低。 雍涛大怒,胡子一甩,双手萁张,抓向孔希言的衣襟。孔希言一望,冷笑,探掌抓向雍涛的手腕。眨眼间,两人便骂骂咧咧掐在一起。 “赔我的房子,赔我的钟”,“赔你个屁”。。。叫声不断,场面顿乱。 佛灯跌落地面,滚出老远,但并未损坏,在房门处发出微弱的光亮。随着两人动作的激烈,桌子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沉思中的桑吉、丹杰赶忙站起,一人一个,拼命拉开二人。 “堪布师弟,小活佛毕竟人家的外孙女,再说与孔老施主这么多年交情,凡事以和为贵啊”,丹杰拽着雍涛粗壮的胳膊,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就是瞧着老东西不爽,一口一个孙女,搞得跟亲生的一样,呸”,雍涛喘着粗气,僧袍凌乱,但慢慢的安静下来。 丹杰大师一愣,轻声提醒道:“外孙女,也是亲生的啊”。 雍涛:“?。。。”渐渐安静了下来。 “老圣人,息怒,息怒。孔老头儿,你还有完没完了”?桑吉累坏了。他死命抱着不断挣扎,一只腿还不断前踢,浑身抖动的孔希言,也觉得颇为吃力。最后还是鼓足全力,将他按在椅子上。 昏暗的室内,骂声渐止,只有四个人呼哧,呼哧的剧烈喘息之声。 丹杰与桑吉将桌子扶起,佛灯重新放在桌面上,二人对望一眼,一起来到孔希言面前。 “老圣人,龙岩寺的情况,你也知道。天山上的真佛会降下祥和的佛光;龙岩寺内所属会感激您的仁慈。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南无阿弥陀佛”,说着,丹杰大师,桑吉大师弯下腰去,在孔希言面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孔希言望着前面几乎接触到地面的两个光头,感慨了一下,便嘿嘿一笑道:“第一,我孙女不出家;第二,我孙女想干啥,干啥,你们不得干涉;第三,能免的仪式都免了,我孙女,不高兴”。 “阿弥陀佛”,桑吉、丹杰、雍涛三人人的凑在一块儿,开始商量了起来。 “我不同意,这和挂名有啥区别”?雍涛最先反对,兀自怒气冲冲。活佛既然有佛缘,那么作为家长的,应该感到荣耀才是,哪有孔老头这般无理取闹的? “堪布师弟,咱们不玩儿灵魂转世那一套虚无缥缈的东西,能让佛骨舍利放射佛光的,有大佛缘的人,这么多年,你见过还是听说过”?丹杰摇头,也有些踌躇之意,不过倾向于同意孔希言的条件。 “丹杰师兄说的对,我有种直觉,龙岩寺若想延续下去,必须要抓住小活佛,就是挂名也好啊?再说,小活佛还小啊,今年才,才“四天”?再大些,恐怕孔老圣人,也做不了她的主”?桑吉大师微笑,对丹杰的话表示赞同。 一句小活佛还小,终于把三人拉回到现实。若是不趁现在小活佛还不咋懂事,把名分定下来,等她长大,那工作难度无疑增加了千倍、万倍,连挂名的把握都没。 “南无阿弥陀佛,孔老圣人,您的条件,我们答应了”,龙岩寺的堪布是雍涛,说话的却是丹杰仁波切。 老喇嘛一脸微笑,对孔希言微笑道。 小活佛还小,又一切从简,那么事情便好办了。 金瓶掣签?省略!三位大师一致同意,赐免。古钟都承受不了小活佛几下折腾,那个古老的金瓶恐怕更是走不到一个回合。 熏香沐浴?省略!小活佛一出生,便身带梅花异香,整个人清爽通透,天生不染片尘,还熏啥?洗啥?再说,就是她妈孔仙仙施主,也没办法让她好好安静一会儿洗个澡? 佛前静坐?算了,这个不要提了。 净土修行?小活佛还小,净土也需要保护,暂时还是不要去了。 把活佛认定的仪式删减的面目全非,雍涛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暗自掩面惭愧。 别说他,就是主张从简、从俭的丹杰与桑吉二位大师,也不住叹气。去往佛像前,舍利旁,静坐诵经的频次大增,对自己这种毫无底线的行为进行忏悔。 最后只保留了一个极简版的法器传佛。总要有个过程,让大家参与、见证?一句话,你是活佛了,在发个证书便完事儿,那成何体统! 第二天一早,龙岩寺主殿内,站满了身着干净僧衣的僧众。 几十名僧众,神情肃穆,低头默诵经文,依次站立,面朝佛像,跪拜而下。 “请,活佛法器”,丹杰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佛像后两侧走出八个袈裟绣着袈裟的护法僧,低眉垂目,手中捧着、盖着红布、垫着红布的托盘。他们将托盘放在丹杰前的长桌上,便依次走向两侧,站在两旁。44,相对而立。 大殿上,烛光通明,香烟袅袅。 丹杰居中,众僧面向高踞的佛像,虔诚下拜。 佛像、供奉舍利的桌案、摆放八个托盘的桌案,从高到低,梯形阵列。 良久之后,繁琐冗长的礼拜仪式结束后,丹杰神色振奋,神色庄严,声音洪亮道:“佛本一家,众生无二。金瓶掣签,舍利放光,佛缘天赐。熏香沐浴,拈花微笑。佛前静坐,有慈悲心。净土修行,佛法精深。法器传佛,普渡众生,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同时响起,场面神圣而肃穆。 声音中,一身白裙,头上依旧面纱遮盖的孔仙仙,怀抱唐思玄缓缓步入大殿。孔希言满面红光,白衣如雪,跟在孔仙仙的身后。 唐思玄新剃了个发型,一身白色露臂装,身披特小号红色小袈裟,脚穿一双特小号的白色小靴子,猫在孔仙仙怀里,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下次穿衣服这么费劲儿,我就揍你”,孔仙仙将唐思玄放在桌案前,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小声在她耳朵里威胁道。 唐思玄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虽然她不会说话,年纪幼小的不象话,但却深懂趋利避害。恶母当前,这几天,可没少挨揍。 从来都是娴静,儒雅的孔仙仙自从当了妈,尤其是当了唐思玄的妈之后,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暴躁,揍啊,扁啊之类的口头禅常常挂在嘴边。 “仙仙姑娘,还请站在一旁”,丹杰闻言,胡子耸动,面皮抽了抽。虽然有人在他面前,威胁小活佛。但一想到对方身份,只能暗自念了声佛号。自己心里也觉得小活佛大多数时候,是有些欠揍。 “大师,我不能站在一旁啊,我怕一撒手,她就跑了”,孔仙仙歉意的笑了笑,玉手抖了抖一端系在她腰上,一端绑在唐思玄白藕般胳膊上的结实丝带,这种丝带,只在老狼王的脖子上出现过。 “这?好”,丹杰大师无奈,僧众挤眉弄眼,想笑也不敢笑,肃穆碎了一地。 在他的招呼下,僧众念了一大段经文。 唐思玄嘴角流着晶莹的涎水,眼睛瞪得溜圆,目光透过矮桌上的诸法器,看着台阶上,供奉舍利的桌子上摆放的各种瓜果梨桃儿,充满垂涎之意。 小嘴微张,四肢齐动,在众僧偷瞄的目光下,慢慢爬上台阶。 “阿弥陀佛,小活佛,先挑选法器啊,法器在这里”,丹杰苦着脸轻声招呼道。 “哇”。。。。。 第五章 多吉帕姆(终) 三米多长的丝带崩的笔直,孔仙仙满眼崩溃的望着唐思玄跳上供桌,也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大师没说话,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唐思玄坐在供桌上,两只小胖手,捧起一只鲜红、巨大的雪里红,水灵灵的大眼圆睁,小嘴越张越大,露出粉红的牙床。小手移动间,嘴巴逐渐将拳头大小的雪里红包裹。 然后便是猛力一咬。 “呜呜”,唐思玄动作停滞了,大眼含泪,望着捧出的雪里红,那上面只有两圈痕迹。 “哈哈哈哈”,佛殿内爆发一阵欢笑,谁都忍不住了。 孔仙仙莞尔,孔希言一脸慈祥,丹杰大师三人互相挤着眼睛。 话说这小活佛,还没长牙啊。雪里红表皮坚硬,内里柔软多汁,想吃,也得先咬破表皮再说啊。。 笑声中,唐思玄眼角兀自挂着泪,但眼珠却盯着雪里红乱转。 “砰”,狂笑中的众人目光向声响处望去。 只见那颗雪里红,在小活佛的掌中,变成了一堆鲜红的碎肉,汁水横流。而小活佛正伸出鲜红的小舌头不断的舔着:胖手儿。满脸纯真,颇为满足,十分得意。 当满身狼藉的小活佛舔干净小手之后,便将目光投向四周掉落的汁水,双目放光,手脚并用,扑了上去。 “住,住嘴。小活佛,掉了的不干净啊,不能吃?呃,不能舔”,丹杰大惊之下,连忙急步上去想要阻止。 礼拜之物,奉佛之用,小活佛吃了也便吃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而且还不懂事儿。但总得讲卫生啊?吃坏了肚子,多让人心疼。 雍涛,桑吉以及合寺僧众没有上前,佛门圣地,宝相庄严,岂能造次?众人只有怀着同样的心思,默默给丹杰大师加油。 丹杰大师步伐虽急,动作却轻柔无比。不理哇哇乱叫的小活佛的挣扎,将她小心拎起,然后无奈吩咐道:“撤下水果贡品”。 唐思玄又在万众瞩目下,四肢着地,来到摆放法器矮桌前。八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颇为神秘的样子呦?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她,开始向矮几爬了过去。 “肃静,佛门圣地,不得喧哗”,丹杰大师喝了一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与雍涛、桑吉对望之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如释重负。 虽有波折,但剧情总算进入正轨了。 唐思玄吃力的扯走红布,便看到眼前让她感到好奇的东西。 这是一个法铃,铜质,手柄如降魔杵,上面雕刻着各种花纹,开口如喇叭,内有铃舌,一晃之下,叮铃铃煞是好听。 法铃对于她而言,有些大,晃得颇为吃力。玩了一会儿,便更加好奇的将法铃放倒,小手揪住里面的铃舌,似乎,就是这玩意儿发出好听的声音? 唐思玄身子趴在法铃上,小手扯着铃舌,揪,再揪,还揪。 终于,喀的一声,铃舌与法铃分家。 丢下铃舌之后,无论再如何晃,法铃都再也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将法铃扒拉到地面上,唐思玄像下一个托盘爬去。 法铃与地毯接触,发出一声闷响,便不动了。 丹杰大师额角又出现细密的汗珠,众僧一脸呆滞的望着。法器传佛,本是将继承到现在的古佛所用的传承法器,赋予新晋活佛。 是这么个“传”法?众僧一脸好奇,三位大师神色沉重,目露破釜沉舟之色,谁也没有去阻止。 佛、法、僧。佛才是最重要的,小活佛请随意。 小活佛爬来爬去,一个个托盘上面的红布被一一掀起。 法鼓:鼓柄首先被抛弃,胖手轻挥之下,咚的一声,它在世上发出最后一声响亮的声音,硕大的鼓面被一拳而破。似乎吓了小活佛一跳。 法螺:白色,代表着好运和吉祥。颇有些年头的法螺,在小活佛的掌中,碎裂成几瓣,滚落地面。 念珠被扯断;转经筒上面的圆球也与筒分家;嘎乌盒扁了,上面镶嵌的绿松石、珍珠、珊瑚和其他宝石,被一一扣下,闻了闻,没啥特殊味道,又被一一无情抛弃。。。。。。 丹杰三人,有泪不敢流,佛号心中念。 还好一切从简了,要不然龙岩寺几千年来的家底儿都难逃毒手。 最后一个托盘里,一柄金刚杵静静的躺在红布上。 金刚杵,又称伐折罗,金、银、铜、铁、锡,五金打造。三股,重三斤三两。岁月并未在它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外型颇为敦实。 龙岩寺这柄金刚杵,作为传承法器,年代久远的吓人,以至于它的来历到现在已无人知晓。 众僧只知道它,很古老、很珍贵。 不过此时,丹杰等人终于放下心来。 这般折腾之下,精神压力很大。好在仪式马上就结束了。小活佛没得选,只有金刚杵唯一、完好、可选了。而金刚杵的耐操是有目共睹的,也不怕小恶魔,呃不,小活佛小手一动之下,身首分离。 唉,以后再有传承可怎么办?念珠穿起来还可以继续用,那法鼓,法铃。嘎乌盒?算了,从简,只有从简了。。。。。。 丹杰大师的微笑,渐渐凝住。最后双拳紧握,张大双眼,死死盯着桌案上颇为自我的小活佛。 而小活佛双手捧着金刚杵,小嘴儿又开始大张,露出粉红的牙床。小手捧着粗大的杵身,正往嘴里送。 桌案空空荡荡,即便这东西没什么好吃的气味,也要亲口尝试一下了。想到此,唐思玄大眼微眯,动作着。 “小祖宗,这玩意儿可,可真的不能吃啊”,这次不光丹杰,就连雍涛、桑吉两位大师也飞奔而上。 孔仙仙、孔老爷子大惊之下,也扑了过来。 “哇”?瞬间落入被围攻的场面,唐思玄惊异之下,动作停滞。大眼狐疑的望着周围众人的脸。 “诸佛之佛母,勇猛、精进、无坚不摧、所向无敌,号多吉帕姆!法器传佛仪式结束。多吉帕姆-思玄女活佛之法器金刚杵,因其年幼,暂由老衲代为保管,南无,阿弥陀佛”,丹杰一脸苦涩的小心从小活佛双手,夺过被捧的紧紧的金刚杵,声音透着无力。 诵经之声大作,众僧低头合掌。心里却颇觉大开眼界,原来仪式,是酱紫的哦。。。。。。 “啪,啪,啪”,孔仙仙一边抱着唐思玄向殿外走,一边用力的拍着她的小屁股。 这次挨揍,连孔老爷子,丹杰等人都未阻止。这孩子,啥都往嘴里送,该! 思玄女活佛,趴在恶母的肩头,如同未觉,两只眼睛痴痴的望着丹杰手中的金刚杵,不觉间小手伸进嘴里,用力吮着,口水横流。 似乎,这吃不到嘴儿的东西,才是最让人念念不忘的美味。 龙岩寺后顶天峰上,老狼王孤独的趴在满是枯枝败叶,白雪冰封的峰顶,无力的低声呜咽着。 自从回来之后,遇到了唐思玄,它便宁愿长时间的呆在这里。 关口2997,城墙下的木屋空置已久,唐玄、蔡姚二人算是补缺过来的。 木屋三间,有门无窗,靠墙而建。平顶,上面盖着防潮保暖的塑料布。 木板之间缝隙颇大,推门而入,灰尘随着木门的吱呀声簌簌而落。 唐玄挥着手,走进木屋,正方形的格局,二十多平方,一光板木床,一木椅,一木桌,墙上一个小挂钟,上面皆落满灰尘,再无其他家具。 公三指着床头处三个按钮道:“绿色的,每六个时辰,按一次。驱动城墙上的云板,报平安;红色的,按下之后,云板串锣齐鸣,代表紧急情况,周围关口卫士会过来支援,玄女庵那里也会收到信息,切勿乱用”。 蔡姚指着墙上那个黑色按钮道:“这个是干嘛的”? 公三默然半晌方道:“必死之局,可按,会发出螺旋形音波特殊警报,最紧急情况。玄女庵那边会派出高级卫士即刻支援”。 蔡姚笑道,“人都死了,还有时间按这玩意儿”? 公三默然:“若没有按时间报平安,半个小时之后,默认发生意外,会有执法卫过来调查情况。若是没有意外,忘记按了,相当麻烦”。 蔡姚撇嘴:“睡觉按错了怎么办?我这人睡觉手脚不老实”。说着,她偷望唐玄,心里却对这个相对独立的环境大为满意。 公三望着蔡姚,忽然龇牙一笑,牙齿闪着光:“这样的按钮,每个关口只有一套。你那屋没有,除非你睡在这里”! 面对公老头故意拉长的“睡”字,无法抵挡的蔡姚跑出门,与穿云箭四处溜达去了。 目送蔡姚背影,唐玄扭头笑道:“想不到,纪元时代,还用这么古老的通讯工具”。 公三淡淡道:“活得久了,你就会明白,越古老,越简单的东西,才越可靠”。 唐玄品味着公三的话,游目四顾。他望着家徒四壁的场景不由问道:“生活用品都不配给么”? 公三淡淡道:“自己解决,若需要可去散兵集购买”。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处,他停住脚步道:“我们两个关口,算是北擎邑边缘地带,鸟不拉屎的地方。这里可能没有危险,但却荒凉,寂寞,唉”。说着,叹息着,走出门外。 唐玄大声道:“其他关口呢”? 公三声音远远传来:“百里之内,空置”。 唐玄愕然,百余个关口空置?武师就这么差么???没想到竟然在这么远离人烟的偏僻地方服役。 “啥都不配,还好自己带了些”,唐玄咕哝着,从三玄指环空间内掏出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忙碌了一阵之后,总算将三间木屋,左右为卧室兼办公室,中间为公共浴室加厕所,打扫干净。这才将他与蔡姚的行李拿出来,铺好。 两头忙碌完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木屋还是木屋,但与刚来相比,颇为干净整洁,有了些人气。 拉了把椅子,唐玄坐在木屋前遮阳棚下,向西方看,五百米外公三所在的2999号关口隐约可见。 向东望,木屋绵延,似乎上面落满了灰尘,凄凉而沧桑的静默在昏黄的天空之下。 目视前方,远处树林边的戈壁滩上,一人,一鸟,正在追逐嬉戏。 渐渐的,唐玄嘴角泛起笑意,这种孤独,空寂,似乎正是他想要的。 也许,只有在这种孤独中,才不会孤独。 墙上挂钟,轻轻敲响,发出当当的声音。它每十二个小时,便会鸣响一次,提醒着木屋的主人,该做事儿了。 唐玄笑着起身走进木屋,按下了绿色的按钮。木屋上空处,城墙之上,响起清亮的云板声。 2997号关口不再死寂,这里有了生机。 而有生机的地方,便会有希望。 希望便是对生之美,极致的诠释。 第六章 难兄难弟 北擎邑,绵延高耸的城墙,逐渐被笼罩在黑暗中。 一堆篝火,燃烧在2997关口的遮阳棚下。 火苗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爆鸣,唐玄那张脸,在跳跃的火光中,忽隐忽现。 蔡姚头靠在唐玄耷拉着的胳膊上,坐在地上,眯着眼睛,望着三米远的那堆篝火,似乎在享受着万籁俱寂的宁静。 穿云箭头缩着,藏在唐玄椅子下假寐。头顶有个蓬对于它来说,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篝火堆的柴,是唐玄白日里从树林里砍来的。立掌如刀,运刀如风,连砍带劈,解决了柴的问题。同时元气的实用价值得以体现出来。 点火的工具倒也现成,能使用火花的人,自然不会为没有火种而头疼。 那口大行军锅是前任留下的,刷洗过后,还能凑合着用。 如今三间木屋,已被唐玄正式命名成“茅屋”。依旧是茅屋三间,靠上中间空处,有他亲指书写的“茅屋”二字,即便无法改变一穷二白的局面,但也有了罗夫茅屋的几分风采。 不多时,锅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汤水渐渐滚了。冒出的热气,也开始有食物的香气溢出,飘出老远。 面条、火腿肠、鸡腿、鸭腿、辣条。。。满满煮了一大锅,随着翻滚的汤水,上上下下纠缠在锅里。 公三没有请吃饭的意思,接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2997的情况,便毫不留恋的飘然远去。唐玄三玄空间内,食物不多,如今倾其所有搞成一锅晚餐,算是将初到北擎的第一顿饭对付过去。 “明日,该到散兵集采购一些物资,食材了”,唐玄皱了皱眉自语道。如今三玄指环空间已经颇具规模,但里面却没啥正经过日子的东西。 行李搬出,食物拿出之外,除了香烟,简直比他的脸都干净。 “公老头儿说,那地方的东西,要用钱买的,我的钱花完了哦”,蔡姚咕哝着,在自己兜里掏摸几下,很干净。 “莫担心,实在不行先预支一个月薪水,或者先赊着”,唐玄微笑着摸了摸蔡姚的头。随手掏出一支烟来,点燃之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浓浓的烟雾。 眼神迷离的他陷入沉思中。在罗夫,或者在唐君生的家,或者其他地方,从来没为吃饭问题发过愁。山上有野果、野兽,水里有肥大的鱼;四叔那里管饭。。 而这里,除了那片树林以及林中流过的清澈的小溪,简直毛都没一根。 吃树当然是不行的,而那溪水中,比三玄指环空间都干净,足以和蔡姚的兜儿相提并论,难分高下。唉! “钱啊钱”,蔡姚双眼在夜色中闪着光,小声咕哝着。尼玛的,原来卫士福利待遇这么差,这么不受待见。看来以后要多赚钱才行。 怎么赚?工资要攒着,唐玄身上挤点出来,差不多了。。。 赚了钱之后呢?当然要买好多、好多、好多吃的东西储存起来,免得挨饿。挨饿在曾经饱受饿病困扰的蔡姚心中,无疑是最可怕的事儿。那种威慑更重于老爹高举的雷棍。 唐玄依旧坐在椅子上,蔡姚依旧坐在地上。 两个人相视而笑,手中各捧着一个搪瓷大碗。 “干”?蔡姚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线。 “干”!唐玄也笑了。 叮,搪瓷碗轻轻碰在一起,周围的寂静,也被这一声清脆,撞的稀碎。 如果寂静的时候,有个信任可依靠的人陪在身边,那便不会觉得孤独,而在这个时候的寂静,最动人。 水城大酒店的某个房间内,浑身酒气的安雨轩正在做着美梦。 在梦中,他与小红破镜重圆。曾经突然消失令他朝思暮想的小红,不知怎么的就躺在他身边。 霎那间,泪眼朦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安公子,男性荷尔蒙爆涌而出,拼命的撕扯着小红的衣服。 小红虽然比以前矜持了一些,但热情也被安雨轩的疯狂逐渐点燃,激烈的回应着。 眨眼间,二人衣服清空,两只嘴乱拱,四只手胡乱在对方身上抚摸着,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房门外,唐有德皱了皱眉,满脸苦笑,捏着那封信走远了一些,复又站住。这个地方刚刚好,听不到房间内热情洋溢,春情泛滥的声音。 房间内,“小红。。。小红。。。你好美,我好想你。。”。。安公子深情的呢喃着,身躯猛然翻起,居高临下的压在那高挑、细腻、起伏的身体上。 龙笑梅身体一僵,夜灯下,如象牙般的两条藕臂从安雨轩的后背挪到他的前胸,姿势由搂抱变成了抗拒。 她眼中迷乱之色潮水般退散,眼角滴下泪珠,银牙咬的咯吱吱直响:“又尼玛小红?这是酒后吐真言么?姓安的,你真他么不是个东西”。 一怒之下,玉腿弓起,从安公子叉开的两条大腿之间顶了上来,同时双掌用力猛推。元气翻滚间,龙笑梅的心蓦然一软,又强行压抑下去。 女人在这个时候身躯发软,那是因为人家不想抗拒;若是真不想给,再带着怒火,顺便还有些修为,那么自以为强势的男人,下场便会很惨。 “嗷~~~~~”,就是这样,安公子也是狂吼出声,毫无防备的身子倒射而出,砰的一声,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人软软滑下,然后双手捂裆,在柔软的地板上,疯狂的夹紧,跳动着。 “小,小。。。笑梅,你”。。。安雨轩猛然睁眼,就看见怒气冲冲,穿衣服,跳下床,扭头向外走的龙笑梅。 “呵呵,等你搞清楚,你搞的是小红还是我,再来找我”,龙笑梅笑声如冷风,摔门而去。 房间外,那声依稀可辨,由安公子发出的不似人声的狂吼,吓得唐有德一激灵。 德叔浑身汗毛直竖,满是血丝的双眼霍然大睁,狐疑的望着远处的房门,思绪万千。 这个时候,该男人叫么?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唐有德愣住了。 砰,房门开启、关闭。龙笑梅闪身而出,穿着一身不怎么蔽体的衣服。 唐有德搓着双手迎了上去,勉强咧嘴笑道:“龙姑娘,这,这,您这是去哪”? 龙笑梅咬着嘴唇,忍着泪道:“我走了”。 唐有德又愣住,愣愣的望着龙笑梅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这安公子,是要表现的多差,才把人气成这样?都跑了”。 德叔掰着手指向房门处走去:开始发出声音,一秒,二秒,前戏加惨叫,一分半钟?难道安雨轩便是那传说中的银样镴枪头、秒射小郎君? 砰砰,砰砰砰~胡思乱想的他敲响了房门。 “德叔”?猛然打开房门,安雨轩愕然望着门口。 唐有德双目呆滞的在安雨轩身上逡巡着:小伙儿身条挺帅,小脸蛋儿虽然煞白,但也很英俊,就是中间那块,也大的有点出了号儿了? “啊~”,以为龙笑梅去而复返的安公子,浑身恶寒,一跃后退,胡乱扯起一条毛巾围在腰间。 猛烈的动作,又引起了淡淡的忧伤,安公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良久之后才尴尬问道:“德叔,你咋来了?唐玄呢”? 辣眼睛啊,切勿长针眼,天灵灵,唐有德揉了揉眼睛之后才低声道:“苦师兄走了,临走之前给你一封信,让我亲手交给你,呃,呃,方便进来么”? “方便,方便,进来”,安雨轩非常艰难的挪到床边开了灯,然后一扭一扭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黄蒙蒙的弥陀气从裆部渐渐翻涌溢出,开始不疾不徐的疗伤。受伤部位敏感,急不得,再急,就爆了,下场如何,不用脑都想得出。 妈的,又做梦!眼前高高肿起的老二不是梦,罗夫后山,同样部位受到重击,恐怕也不是梦。安雨轩狠狠锤着自己依旧昏沉沉的脑袋。 想恨,又不知道恨谁;想思念,却发现满肚子的相思,无处归依。 随手接过唐有德递过来的信,展开一看,安雨轩脑子里乱了起来。 唐玄的字,他见过,点如桃、撇如刀、直如剑、弯如勾,信笔而来,随心随性。 而眼前信上的字迹,却颇为潦草,每一个字都似乎在诉说着写信之人内心的踌躇、惶惑。 “字呈安兄台上:我本修者,当为五洲尽一份力。考虑再三,决定去四极之地服役,顺便给自己找个营生。你送的房子,我又送人,麻烦找人协助代办手续。就这样,天高水长,后会有期! 祝安兄与笑梅早结连理,大婚之日,勿忘通知”。 这不是一封信,只是一个个字强行组合在一起,多处勾画,涂抹甚至还有错别字。但其中的意思却很好懂。 唐玄去服役了,房子他送人了,再见? “发生了什么事儿”?安雨轩问道。 唐有德缓缓摇头。 安雨轩笑了笑:“这小子就这操行,他想说的,不问也会讲;他不想说的,怎么问都不会说”。 唐有德默默点头。 过会儿,安雨轩突然笑道:“我去找他”。龙笑梅的事儿冷处理,现在贴上去,无异于给自己定制一出蛋碎人亡的悲剧。 唐有德楞然,唐玄不正常,刚结婚就跑没影子了,这安雨轩更不正常,还没结婚呢,就心里长草。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儿志在四方么? 与袁静虚告别之后,当日中午时分,安雨轩与唐有德便赶到惠州卫士公所,打听唐玄的服役地点。 下午三时许,二人返回罗夫后山。 当日晚十八时,一架载着安雨轩以及大批“救援物资”的直升机从罗夫后山,冲天而起,直奔北擎邑。 唐有德本想跟随探望,但自己去,还是给正受苦的苦师兄,多带些东西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以安公子的实力,调动直升机太小意思不过了。 飞机上,安雨轩笑得眯起了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唐玄啊唐玄,我倒要问问,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悲催、悲惨、悲壮的事儿,也让本公子,好好开心一起。嘿嘿”。。 第七章 虫劫虫劫 风阵阵,北擎邑茅屋中,唐玄躺在床上,枕着双手,双眼直视墙上的小挂钟。小挂钟只有一根指针-时针,两个刻度,一个在六点钟,一个在十二点钟。 如今那个短粗的时针,约莫在凌晨五点左右的样子。 北擎的风,卷动着碎石、尘土一波又一波的拍打在二面漏风的木板墙上。碎石发出密集的响声之后偃旗息鼓,而尘土却借着风势,一股股翻滚进屋,在城墙上雪亮的灯光的余光照射下,跳着舞。 室内墙壁下此时已堆了不少小土堆儿,不用想,室外更多。 满室的土腥味并不是唐玄失眠的真正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婚礼之后,他便越睡越少,越来越不想睡,似乎睡觉是种可怕的事儿。 好在他是修者,好在他有元气,好在还有唐花。 沉思中,唐玄觉得口有些干,于是他揉着发胀的脑袋,起身下床来到靠墙处木桌上,拎起搪瓷缸喝了一口。又皱眉低头弯腰吐了出来。 满嘴瑟瑟的土渣子。苦笑中,唐玄点起一根烟,又复坐在床上,靠在木窗后面的木板上。 烟雾袅袅,烟头在昏暗中忽明忽暗。 隔壁响起了蔡姚磨牙的声音,磨着磨着又变成了轻微的呼噜声,听着,听着,唐玄嘴角挂着微笑,心里却在思量着。 这手工粗糙,不光漏风还漏土的木板墙,需要加固了;连他么灯都没有,照明的东西也需要购买;溪水距离这里,起码三公里,势必无法引水入茅屋,水源储备工具也要准备。。。。。。 丢下烟头,唐玄望着空空的两手,一阵无声的苦笑:连制式武器都没有,这他么的。 修者在一定程度上,忍耐力确实比常人要好得多。比如无惧寒冷,无惧狂风,在恶劣环境生存时间和能力也要稍微强上一些。但别忘了,修者也是人,要吃饭、要拉屎、也会悲伤和愤怒,也会生病,更会潦倒。 包装的无比光鲜,动辄微微一笑,顺境打脸,逆境反击,天下无敌!那不是修者,而是神。 有神存在么?唐玄记忆中,恐怕陌离勉强算上一个。不过神奇之处也不过是长时间不吃饭熬得住,屎还是要拉的,除了间隔时间长点,与常人没啥两样。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墙上古铜色的小挂钟嗡嗡的鸣响起来。 唐玄按下床头的绿色按钮,又下了床。 他先是穿过洗浴卫生间到隔壁房间看了看蔡姚。此时三个木屋通透无比,已经被打通。 原因是蔡姚的一句:“我不喜欢”,小手一推,砰的一声,两道木门寸寸碎裂成渣。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蔡姚没说,唐玄没想,就这样,宽敞多了。 蔡姚房间内,尘土并没有因为这里住着个妞儿而有所优待。不大的空间内也被呛鼻子的土腥味充斥着。被子踢的到处都是,自己却瑟缩在墙角打着呼噜。 唐玄微笑,给她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门。此时,清亮的云板声发出一声颤抖的尾音,缓缓落下。 门外,唐玄眼中,风卷沙石,大地如雪。 城墙上,雪亮的球形灯,被一个长长的金属杆子,顶在城墙上空十几米处,将周围照的一片雪亮。球形灯下一尺半处,云板便挂在那里。 唐玄游目四顾,一片苍茫,场景壮阔,却没有给他一点美的感觉。 迎着风,他步行三公里来到树林边缘处,这里有个小亭子。小亭子上空处,隐约可见飞缆的钢索。 走进亭子,拿起壁挂式通讯器,唐玄发出通讯请求。 “您好2997,这里是散兵集通讯指挥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女声温柔,带着职业性的客气。 “麻烦派一辆缆车过来,我要去散兵集,谢谢”。 “好的,您稍等,现在为您安排。。。 。。。 缆车将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2997号关口,请您提前做好上车准备,祝您乘坐愉快。还有别的事儿么”? “没了”,唐玄默默挂断通讯器,出了亭子,走了十几步,来到小溪边。 北擎溪,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溪流,只为了北擎邑各个关口供水而建,横贯北擎邑。溪水潺潺,蜿蜒远去。它宽约三米,如一条腰带般挂在城墙腰上,是昏蒙天地间不多的亮色之一。 双脚站在溪边,唐玄闭目,唐花飞旋间,玄玄气萌动而出。 并未再念那篇冗长的口诀,自然而然的,狂猛的元气,在唐玄意识的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开始了大周天运行,转眼便是一圈。 内气在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即内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 而后转下,返回丹田。 内气涛涛,内气如流,唐玄的人也感到飘飘欲仙,直欲乘风而起。 就在此时,唐玄整个人蓦然一震,一种强烈难以忍受的痛楚从丹田,到五脏瞬间遍及全身。牵动着元气也动荡起来,这种动荡,狂猛而剧烈。 五道若有若无的细线,穿梭在唐玄的体内:金、青、灰、白、红。 唐玄痛楚的弯下腰,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飘飘欲仙的感觉没了,痛楚也渐渐消失,五色的细线也逐渐隐没。 直起身子,唐玄默默无语,似乎修为越高,离那虫劫越近。 唐玄无需刻意修炼,它有唐花。 平时唐花微微旋转,玄玄气便走出一个六亲不认的小周天。如今刻意搬运大周天,玄玄气全身流动之下,带来一丝进步。而这一丝的进步,却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境界。 虫劫现身,多出的玄玄气被那五道细线无声吞噬。 闭目之后,唐玄引导玄玄气,小心在自身血脉、窍穴、筋络缝隙甚至骨髓中,搜寻着那五道细丝,却始终找不到一丝痕迹。 额头的冷汗,剧痛的记忆,身体肌肉痉挛般的颤抖都在告诉他,那绝不是梦。 如今,明明存在于他身体内,却像渗入灵魂般,消散不见。 真的消散了么?唐玄不敢有这样的联想。它们只是还没有到该出来的时候罢了。 有些不安,有些惶惑,到最后换成一句喃喃自语:“算了,随便”。 唐玄洒然一笑,望着半空中那个飞速接近的黑点。 数分钟后,飞缆冲天而去。 原地只有树林静默、空寂,溪水潺潺,不歇。 第八章 规则无情 飞缆很快就降落在散兵集简单凹字形建筑中间。 “请刷卡下车”,虽然是合成语音,但说的分外悠扬动听。 “啊”?唐玄愣住,缆车属于北擎邑公用设施,自己身为北擎邑服役卫士,坐缆车还要收钱么?公老头儿没讲过啊。 “请刷卡下车”。 唐玄硬着头皮将身上唯一的消费卡兼身份证明放在眼前的闪光的读卡区。 “余额不足,请更换消费卡或使用现金支付”,喀一声,刷卡器下端伸出一个卡槽。 唐玄神色凝重,缓缓收回读卡区吐出的卡,收好。 “请刷卡下车”。 唐玄默然, “请刷卡下车”!!! 唐玄额角渗出汗珠,喘息渐渐粗重了起来,内心颇有一种被自己坑的感觉。 合成语音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警报灯从绿色颜色渐渐变红。然后合成音停止代之以嗡嗡的鸣叫,警报灯红芒闪烁。 唐玄缓缓举起手掌,目光伸缩间,死死盯着缆车紧闭的小门儿,心里激烈的挣扎了一下,又慢慢放下手掌,平息着急促的呼吸。 破坏公共设施是重罪,再说也没钱赔啊,这可咋办?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唐玄浑身汗水湿透,缆车狭仄的空间内,只有他的呼吸声,显得有些大,有些刺耳。 “当、当、当”,缆车的玻璃被突然敲响。 发愣的唐玄猛然转头,就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缆车内空间狭小,又因没有处在行驶状态,通风系统没有开启,唐玄的呼出的气,在缆车的玻璃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以至于让这张“可爱”的脸,变得有些朦胧。 “2997,请问,有什么帮到您?”,女子面带微笑,轻声问道。 唐玄赶忙将玻璃上的水雾擦干净道:“放我出去”。 “缆车收银系统损坏?门儿故障?不可能呀”,女子咕哝着拿出一张卡片,在缆车门处滴了一下。 “授权开启,授权开启。该乘客未支付乘车费用,请相关工作人员处理”。。。。。。 尼玛的,唐玄跳下缆车,头皮发麻的听着合成语音又将同样的话重复了三遍啊三遍。每一遍对于他来说,都是强大的精神折磨。 淡定、从容的唐玄,脸发烫,双手无处安放讪讪的站在女子面前,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噗嗤”,女子轻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道,“我叫陈丽萍,很高兴见到你,2997”。 “你好,唐玄”,呼出口气,看着脸孔前燎绕的白气,唐玄心里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同时对眼前的女子生出由衷的感激。 陈丽萍笑着,走进缆车,将卡片放在刷卡区:“已扣除乘车费用,谢谢乘坐”。 这次合成音倒是简洁明了。待她下车之后,缆车缓缓移动升空,返回车站,落在无数缆车之间。 “我会还你的”,二人步行向二层建筑正门走去,陈丽萍在前,唐玄在后。 说出这句话,唐玄觉得自己的脸更烫。 陈丽萍笑着摇头,在前边引路。 走了十几步,二人进了灯火通明的室内。 来到三米长的办公桌前,陈丽萍倒了杯水递给唐玄,笑着道:“有什么能帮到你”? “这里,就你自己”?唐玄四下望着。 透过敞开的门,散兵集空空荡荡,不超过300平方的小院子,冷冷清清。 所有房间,虽然亮着灯但却空无一人。 陈丽萍笑着点头:“月中,月末是补给的日子,会有大批生活、卫用物资从北地常平仓运来,供给购买、发放。那个时候最忙。平时的话,倒没什么人。请问,有什么帮到您呢?2997”。 唐玄轻咳一声道:“我叫唐玄,想买些物资”,说到买,唐玄的头皮又有些发麻,有些心虚。但为了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填饱肚子,也没办法。 自己可以凑合,但蔡姚和穿云箭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可凑合不得。 陈丽萍上下打量着唐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笑着道:“虽然散兵集没有物资储备功能,但还有些剩余。那么,请问唐玄先生,需要些什么东西呢”? 唐玄咬牙,翻了一下手腕,指上三玄指环发出淡淡微光,一张纸蓦然出现在他的掌中。 陈丽萍望着突兀出现写满字的纸,目露惊奇之色,接过微微抖动的纸,她的眼睛便盯在纸上的字上,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半晌没有说话。 唐玄心里一边埋怨自己,缓缓将颤抖的灵魂安抚住,同时开始暗自打量着眼前的陈丽萍。 年纪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微胖。栗色短发,脸、脖颈白皙;眼睛不大不小,嘴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目光下移,胸脯很大,鼓鼓囊囊的却丝毫没有外露;白色连衣裙,下摆只到腿跟儿。腿肉肉的并在一起,如两根白玉柱儿。脚踝很性感,脚下白色休闲鞋一尘不染。 整个人看起来,不美不丑,但笑起来两个酒窝,两颗虎牙,笑容很纯粹。让人一见生出亲切之意。 “陈,陈丽萍,陈丽萍”?唐玄打量完之后,发现她的双眼还迷失在那张纸上。 是自己的东西,这里都没有么?这太恶心了。吃的,总会有一点? “啊?哦”!陈丽萍甩了甩栗色的短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望着唐玄道:“土豆一袋?猪肉十斤?手电筒一个?蜡烛三捆?一百升水桶一个?钢丝一卷?。。。。”。。。。。 闻着空气中传来淡而好闻的发香,唐玄不住点头。 陈丽萍促狭的笑了笑道:“这些,都没有”!!! “啊”!唐玄愕然睁大眼睛望着她。 “不过吃的,穿的,用的其他东西倒还有些库存,跟我来拿,不过需要五洲币购买哦”,说着陈丽萍带着愣愣的唐玄走出正门,向左手边的屋字走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脚步缓慢。一轻、一重。 “你写的”?陈丽萍道。“能赊账不”?唐玄道。 “写的真好”!陈丽萍叹气。“发工资就给你”,唐玄声音越来越低。 两人自说自话的迈着步。 “啊?赊账?不可以”!陈丽萍忽然停住脚步瞪着唐玄,不大不小的眼睛睁的很大。 唐玄脑中如遭雷击,难道真要脱岗回一趟罗夫,找点生活物资么? “傻大个”!陈丽萍严肃的表情化成春风般的微笑,又迈步向前走去。 唉!唐玄叹息一声,扭回头,脚步很沉重。为今之计,只有回一趟罗夫了,路费?唉!尼玛的,怎么一出罗夫,想正正经经做点事儿,就这么地,这么滴难呢? 心事重重的唐玄觉得胳膊被柔软所包裹,扭头就看到了身旁的陈丽萍。 她嘴角带着笑,酒窝深陷轻声道:“别人赊账不行,你例外”。 唐玄楞了良久道:“凭什么”? 陈丽萍有些崩溃道:“就凭你这一手好字,行不行”? 唐玄挠头,将头发向脑后拢了拢,双目愣愣的望着陈丽萍:“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帅”?心中所想,却喃喃说了出来。 陈丽萍拖着他扭头向后,自己则翻着白眼,暗骂一声:“猪”! 至于为什么让唐玄赊账,可能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在她心中,这小子很傻,很直,很有才华,也很可爱。至于帅不帅,高不高,倒不是特别让她注意。 这年头,世风惨淡,人心不古,能认真的写一手好字的不多。何谓好字?人欢喜,字也喜悦;人悲伤,字也苍凉,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一想到此,陈丽萍心中大起怜惜之念。 北擎邑迎来送往,男人多的如过江之鲫。 闲起来鬼影没有一个,忙起来公母都懒得分辨,谁还在意来人长相? “睡猫,睡猫?起来接客了”,陈丽萍一走进屋子便敲着桌子叫了起来。 “谁呀?又不是赶集的日子,接毛的客”?一个女子,揉着眼睛,从桌子后面慢慢坐起,声音慵懒,却没有不耐烦那种矫情。 唐玄眼中的“睡猫”,年纪二十左右,眼睛大大,嘴巴大大,鼻子有些扁,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 刚睡醒的样子有点朦,束在脑后的马尾巴蓬乱如猫尾巴,很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同样的白色连衣裙,睡猫虽然与陈丽萍身高差不多,却明显偏瘦一些。 她跳下地面,伸了个懒腰,匀称的身材尽显无疑。 “我道是谁大半夜敲桌子。原来是。。”。。。。睡猫不满嘀咕道,同时好奇的打量着陈丽萍身旁的唐玄。 “我警告你,你敢把我外号说出来,我就揍死你”,陈丽萍紧张的注视着睡猫,眼中喷出凶悍的光芒。 “知道了,暴龙姐”,睡猫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 如此寂静的环境,即便放个屁都能传遍整个散兵集,而且这声嘀咕,音量有点大。 “暴龙,睡猫”?真会玩儿,唐玄无语,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毕竟大家不是很熟。 陈丽萍熠熠生光的大白腿快速晃动到睡猫面前,掐了她一把,回头对唐玄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散兵集一枝花,睡猫莫枫小妹妹,我们都是武士修为”。 说着,陈丽萍又指着唐玄对莫枫道:“武师-唐玄,编号2997”。 唐玄轻笑道:“你们好,我是唐玄”。 “你,你好”,睡猫莫枫伸出一只小手,与唐玄握了握,着实被唐玄的身高震了一下。这个大哥哥,好高哦。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 陈丽萍手指逐一点在周围墙角堆积的箱子上,莫枫便一脸哀怨的将箱子抱起,放在桌子上。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指指点点,一个负责搬来搬去。。 箱子上面印着的字,让唐玄感到惊喜:罐头,饼干,帐篷,铁锤,钉子,笔,纸,应急灯,储水箱。。。。。 惊喜同时,又心头沉重,这得多少钱啊? 好一阵忙碌之后,总算搬完。 莫枫脸上渗出汗珠,拿出计算机劈里啪啦一顿猛按,最后惊喜叫道:“暴龙姐,一共是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二元五洲币”。说着,将目光投向唐玄。 唐玄想起尴尬之前,陈丽萍已经一个拳头敲在莫枫的脑袋上,随手将自己的消费卡递了过去。 莫枫狐疑的望着两人,还是开始动作熟练的收银。 滴-感谢您的消费,欢迎下次光临! 刷完之后,莫枫愣愣的捏着那张卡,不知道该递给谁。 “这么多东西,怎么拿”?陈丽萍随手接过卡塞进腰带,笑着问唐玄。 原来不是赊账,是垫付啊? “楞着干什么,这里商品可是不能退换的哦”?陈丽萍道。 唐玄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纤长的手指抚过那些箱子,目注一下,箱子就在陈丽萍与莫枫惊诧的目光中一个,一个的消失了。 “啪啪啪,好”,莫枫小麦色的光洁脸庞涌起红晕,拍着手掌叫着好。 陈丽萍瞪了她一眼,望着收拾好东西的轻声道:“坐缆车回去,你那离这里太远”。东西神奇的消失,眼前的男人不光让人怜惜,还是个神奇的男人。 唐玄默默点头,同时抱拳道:“谢谢”,说完,转身向院子走去。而此时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停着一架缆车,门开着。 “丽萍姐,你要嫁人啊?三十七个箱子啊”?莫枫好奇的扯着陈丽萍的胳膊小声道。目光却跟着唐玄背影远去,升空。 “尼玛的,有人在,就叫我暴龙姐!没人在,就叫我丽萍姐”?陈丽萍怒喝一声,扑了上去。 莫枫目露惶恐,剧烈挣扎着。好在没人,要不然二人穿的那么少,这片激烈过后的春光足以让任何人,包括女人,怦然心动。 “呼,他真是武师”?莫枫瞪着大眼道。 陈丽萍没有回答,像是自语道:“好字”,声音悠悠。 莫枫咬着嘴唇,沉默一下忽然道:“好高!要不,这钱我出一半,他算咱俩的好不”? “想得美”,陈丽萍整理了一下衣裙,向外走去,语气不容置疑。 “切,吃独食!不过真的好高哦”,莫枫两只眼睛迷离,又躺在椅子上,不多时,胸脯起伏,似又睡去。 “好高”! “好字”! 当女人与男人走到一起之前,似乎都能从对方无数缺点中,找出他的优点,并无限放大,同时说服自己,然后不顾一切。 走到一起之后,又是一番截然相反的情景。少有女人会不横挑鼻子竖挑眼,而且挑的还道理万千、理直气壮。 为何如此?所有人恐怕都不愿去想,或者想不明白。 不管规则如何,无情也好,冷漠也罢,好在人有情。 因为人有情,那么这个北擎、这个五洲即使再惨淡,也不会让人绝望! 第九章 两只害虫 一向自给自足惯了的唐玄,心里一直装着许多心事。 没有把唐天道挂在嘴边儿,不意味着心里没有哀思;没有把陌离挂在嘴边儿,不意味着心里没有想念;没有把孔仙仙挂在嘴边儿,不意味着心里没有怀念、没有痛。。。 清蛙,唐无伤,唐君生,于凤清,还有萧红颜。。。等等等,放在心里,使得他的心越来越沉,那种洒然的微笑也越来越少,而烟却越抽越多,烟雾涌起,似乎有这些人,这些事儿的影子。 影子虽然朦胧,但却能让他心情平静。 有种人,活在世界上,宁愿自己心痛,也不愿拿这些悲伤去让人分担。唐玄无疑是这种人的典型代表。 心事起,唐花旋。红愈红、黄愈黄、黑色晶莹,绿色莹然,金色璀璨。 黄蒙蒙的天逐渐亮起,高挂在城墙上的球灯缓缓熄灭,天地一片苍茫,2997关口树林溪流边前到木屋间,只见一道忙碌的身影。 三十七个大箱子整齐的排成一子摆放在遮阳棚下,被一一打开。所有的东西被一一分门别类之后,又收回到三玄指环空间内。如今这片空间成长为1010立方米左右,简直就是一个集装箱。 蔡姚仍在熟睡,唐玄摇头笑着从床底下拎出沉甸甸的穿云箭,向树林走去。 “砍树”,唐玄将肥雁放在地上,指了指树林那几株相对较高的树轻声道。 肥雁眨了眨眼,尖尖的脑袋一转,精神饱满的大叫着迈开短腿扑向那那几株高约二丈,直径一尺半,长得有些弯曲的柳树。 砰,砰,砰,砰,砰!五声巨响之后,柳树瞬间树身巨震,倒地毙命,风一吹,碎成粉末。 尼玛的!唐玄手抚额头,不由骂出了声。如今这肥雁,越来越暴力,眼珠一瞪,冲上就去就扇,扇完之后还不忘摆几个潇洒的姿势。 毛也越掉越多,如今只剩一身黑铁般的肌肉。人要这么多肌肉自然健美。但一个短粗矮胖的鸟儿,生了一身肌肉,就有些另类了。 还好这些演变以及掉毛是个渐进的过程,唐玄也在慢慢适应。 暴力、掉毛、肌肉虬结的肥雁,偏偏胆子越来越小。休息只敢往唐玄的凳子底下钻,睡觉则两个床底轮流睡,没人带不敢出门。。算是彻底失去了往日驰骋天地的风采。 宛如一只猥琐的肌肉男。 柳木不算太好的建筑材料,但这附近也只有柳木可用。唐玄无奈,将肥雁一脚扒拉到溪水里让它自己玩儿去,剑眉一竖,立掌如刀,玄玄气布满掌缘。 随手斩断一株粗壮柳树之后,伴随着刷刷的声音,一块块带着清香,长尺,七八尺不等,宽均是五寸的木板逐渐堆成一摞。 心念一动,火花浮现,悬浮在木板堆的中间。略微有些潮湿的木板,被逐渐烘干着。 有着丰富木匠经验的唐玄,对于改造茅屋所需材料,心中已有腹案。虽然工具缺缺,但元气雄厚,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 抱起一摞木板,唐玄就想往三公里外的茅屋走。忽然他停下脚步,望着身边摇头晃脑,绕圈溜达的肥雁笑了。 不多时,所有的木板被一条晶莹的丝线捆到肥雁的身上。 唐玄指了指远处的茅屋,又指了指肥雁背上的木板,最后在它圆睁的豆眼前举了举拳头。 肥雁缩了缩脖子,扭头向茅屋跑去,在满是沙石的荒凉戈壁上,跑出一道尘烟。 唐玄笑着拿出一根烟,靠在一棵树上,望着跑远了的肥雁,一边休息,一边监视着。 肥雁以百米38秒的速度来到木屋前,停住脚步,扭着脖子,伸长嘴,似乎想要咬开背上的丝线。 噗噗,轰轰。背上木板旋转,遮阳棚被一扫而塌,发出巨响,荡起漫天的灰尘。 “嘎”,四肢齐动之下,狂风暴卷,声势惊人,但却没啥鸟用。带着温热的柳木板依旧牢牢捆在它的背上。 就在肥雁崩溃想要发飙的时候,灰色的丝线变成了晶莹之色,鬼见愁冒出头来。 “呜呜,啥情况”?鬼见愁头顶火苗,好奇的四下望了望,最后把目光放在眼前那只剧烈折腾的鸟身上。 这鸟不是唐玄家的宠物么?背上板子咋回事儿?这他么是哪?怎么跟幽冥界有得一拼,只是没那么阴寒的气息而已。 “嘎”?肥雁被鬼见愁的光辉形象吓了一跳,顿时忘了折腾。 一鸟一鬼就这样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愣住了。 肥雁在鬼见愁的身上,发现了它的优点:眼睛大而红,晶莹如宝石,这是它没有的,很可爱嘛。 鬼见愁在肥雁身上,也发现了鸟儿的优点:看看人家的青黑色肌肉,多么威武;再看看自己青黑色的瘦小枯干,一比之下,高下立判。 就这样,未来震惊寰宇的“声震六合无对手、扫荡乾坤大害虫,寰宇四煞”中的老三,老四一初见,便默默的英雄相惜了,直到永久。 “大哥?呜呜”,鬼见愁咧开大嘴,獠牙不断的往出喷着灰气。 “嘎”?啥事儿呢? “呜呜,你在做苦力啊”?鬼见愁脚踏虚空,身上卷起淡淡的黑雾,小爪一抓之间,轻松抖开丝线。晶莹的丝线,在它的爪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嘎嘎嘎嘎”,(我在健身)穿云箭得意大叫。 鬼见愁眼珠转了转,暗自琢磨着,这样也行?然后空中转身,嗖的一声,飞向远处的树林。 望着抛弃了天空,虔诚的趴伏在脚下地面拼命指着自己后背的鬼见愁,唐玄嘴张大,啪嗒一声,香烟从嘴角滚落。 烟头掉落在鬼见愁光光的后背上。滚烫的烟头使得它痒痒的很不舒服,下意识的扭了扭干瘦的后背,烟头掉落地面,一闪一闪,逐渐暗淡下去。 似乎它的身体成了实体,不再那么虚化。 “你似乎应该有个名字了,以后,就叫你唐愁;还有,你顶上那朵火苗要收起来,唉,衣服也要穿一件,还有,还有,以后不能叫“它”,而是要叫他?她?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唐玄意识有些凌乱。 他并不是一个意狠心毒的人。虽非同类,但鬼见愁除了有点恶趣味之外,并没有什么致命缺陷,也与人无害,再说也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虽然具体表现,还是要给予小小自由之后以观后效,但眼前却也无需再残忍的整日关着他,等到用时候再拿出来,丢出去?有点缺德啊。 “呜呜,我就叫鬼见愁”,鬼见愁摇晃着脑袋,两只大眼全是委屈。 砰!急速跑回的穿云箭一膀子扇到鬼见愁的屁股上。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肥雁对唐玄叫了一声,没什么具体含义的语气助词。 嘎的一声,颇有讨好之意。 鬼见愁并没有应声飞出,而是砰的一声,爆裂成一团浓浓的黑雾。 “好,唐愁就唐愁,有个“愁”字,也不是不能接受”,黑雾一闪,消失不见,又出现了鬼见愁那干枯瘦小的身躯。 它挠着头,有些害怕的望了望肥雁。疼就是不疼,但分分合合,变来变去的累啊!不光累,还心塞。 肥雁双翅张开,再次与鬼见愁对视!眼珠瞪得滚圆。若有羽毛,恐怕此时也会根根炸起。这是见了鬼么? 小树林一片寂静! 长久的静默之后,鬼见愁也就是唐愁,穿上有生以来第一件衣服。衣服不大,起码对唐玄来说有些小了。 但鬼见愁穿上之后,衬衫的下摆拖地老长。他有些不满的挥舞着袖子。 “嘎”?穿云箭叫了一声。眼中有羡慕意。 “呜呜”,望了望穿云箭那一身肌肉的威武身躯,鬼见愁下意识的将衬衫整了整,将自己包裹的更严实。此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了。 树林边,又响起了伐木,劈柴的声音。 而鬼见愁时而空中飞舞,时而站在肥雁的后背上指挥,呜呜啸叫着。 搞定木料之后,寂静的茅屋前,顿时热火朝天,叮当之声不断。 而茅屋,也一点点的改变了当初的模样,被整容,整的非常彻底! 玄女庵庵房内,曲流觞的通讯器又在响起。 “陆茗”? “擎洲,有一架运输直升机,请求降落在2997关口”。 曲流觞笑道:“我知道了,安氏集团商社的,笑梅打过招呼,放行”。 陆茗道:“是”。 曲流觞的微笑变得僵硬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常平仓物资储备不足的问题,要尽快解决”。 陆茗道:“已在龙统国的支持下,就近从城市辅仓调拨相应物资过来,目前已陆续补充到位,请擎洲放心”。 曲流觞道:“但愿!有劳陆仓首”! 曲流觞默默挂断通讯器,又带着温笑与姜剑眉登上城墙,随行的还有圆觉、张道燃一众僧道。直升机来到北擎邑,迷失深渊旁并不常见,但也不罕见。 无非是有点实力的商士闲着蛋疼,来此体验生活,做趣耍子,无需放在心中,再说也没地方放。向她汇报也无非是例行公事。 安公子花名甚着,如今与龙笑梅爱的火热,不折腾点花样出来,也就不是他了。诸多念头在曲流觞的心里一闪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而常平仓仓首办公室内,陆茗却盯着眼前的茶杯,久久凝视着。 蒸汽袅袅,茶香四溢。 “仓首,又一批物资从宛平运送过来,请前望验看”,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陆茗双眼瞪大,抓起茶杯一饮而尽,大笑出门:“走,去看看”。 第十一章 疯刀醉剑 演武殿内,众人散尽。陈元迟与楚君侯对坐。 陈元迟端起茶杯的手停了停忽然笑了:“听说那小子结婚,老剑神也派人送上祝福”? 楚君侯捻着稀疏而漂亮的花白胡须笑道:“你法神陈元迟,还不是亲自派人给这位杀妻仇人,送温暖”? 陈元迟愣了半晌,苦笑道:“我有些怕他”! 他是真有些害怕,哪天那个姓唐的想不开,抽风似的跑到五岳山来大打出手,那真是冷锅贴饼子,怎么搞都是草蛋。 楚君侯望着演武殿的棚顶,叹息道:“我是真的欣赏他。一别之后,竟能在北海之内击杀魔躯山寿。那可是三丈魔躯,刀枪不入,魔气惊天呐”。 陈元迟撇嘴,颇为不屑。他不是怕唐玄,而是怕唐玄脑袋上顶着的那个非常离谱的:暮光法牒。 法碟发出,如无后续更改,便约定俗成,如影随形,永久有效,恶心非常。 楚君侯又道:“圣魔体,你怎么看”? 陈元迟沉思,缓缓放下茶杯,良久方道:“没有必胜把握”! 楚君侯嗤笑道:“你必败无疑!唉!老师若在,当可一剑斩之”。他陷入到回忆中。 陈元迟眼睛一亮之后,又变得暗淡。 消失那么久,恐怕是死了。 陈元迟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导致他们老二位一起失踪”? 楚君侯轻声道:“可能,与昆仑有关”。 陈元迟浑身一震,愣愣的望着楚君侯。脑中不由想起大魔山那惊天一战,而那一战,似乎与南昆仑隐士有关。 边思考,边聊天是最耗时间的。不过好在法神也好,剑神也罢,都不太在意这一难以掌控的东西。 时间滴滴答答中,喝茶的声音被陈元迟的笑声淹没。 陈元迟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听说那小子结婚,结的乱七八糟的”。 楚君侯一滞,也露出苦笑:“你管得着么”? 陈元迟起身摆手道:“我管不着,但是我开心”,说,竟然唱着歌缓步走出演武殿。 五行宗的弟子们很忐忑,莫非这个痴情的宗主,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忽然这么开心? 北擎邑的夜色,依旧安静,朦胧,空旷,苍凉。无星、无月。只有球灯如雪,戈壁如霜。 夜已深,深到蔡姚不住的打着哈欠,掳走穿云箭回屋睡觉了。 而安雨轩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双眼眯着,仰躺在院中的柳木椅上,脚下又垫多一把椅子,姿势很放松。 唐玄后背靠着椅背,坐在安公子旁边,似在沉思,但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想。 鬼见愁蹲在篝火堆前,无聊的将一根根干柴,丢进火堆,望着四溅的火星瞪着超级灯泡眼儿,发着呆。 篝火更旺,映的它那张震撼人心的脸,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它实在太无聊了。睡不着,又没事儿做,只能听着两个人时有时无的低语闲聊。 “什么是爱情”?安雨轩眼皮抖了抖,声音颇为寂寥。 “问我”? 安雨轩默然。 “我不懂”!唐玄回答的简单明了。 安雨轩笑了:“你就是你!丝毫未变!有多少人整天大谈、特谈,将爱啊亲啊挂在嘴边儿,并下着各种自以为是的定义,实在是恶心。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心里的想法”? 唐玄苦笑:“真对不起,我没想法。这个字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广。若是说亲近到极致,喜欢到非常,温馨而包容,恬淡而不刻意,勉强算是”? 安雨轩道:“我信你说的”。 唐玄疑惑道:“哦”? 安雨轩呼出一口气,眼睛露出一条缝隙,看着那在白光中辗转腾挪的白气道:““爱”,是不能加任何字来形容的。加什么,都是画蛇添足。爱就是爱了,你觉得是爱,那便是爱。无分深浅,无分真假,更无法解释”。 唐玄点头:“深爱是个伪命题。不过是为了自己欲求不满,渴望更多,找一个动人但虚伪的度量词;真或者假更是无从谈起;至于解释,用解释,能形容的,那也不叫爱”。 安雨轩慢慢将头歪向唐玄,笑的很无辜:“你和萧红颜怎么回事儿?洞房没入就分居?说来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说到开心二字,安公子下意识的抓了把裤裆,挠了挠头,冷汗流下,一脸的后怕。 唐玄道:“可以不说么”? 安雨轩盯着唐玄那双清澈闪光的双眼道:“当然不行”! 唐玄笑了,语气淡淡:“那我也不说”。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闲的蛋疼的安公子。 怒目而视之后,安雨轩会心一笑,你不说,但不耽误本公子的联想。想到此,他又躺下,望着篝火上的青梅煮酒,心情却越来越好。 都不方便说啊?那是惨到什么程度?肯定比我惨! 直升机千里迢迢拽来的水缸,其实并不是水缸,而是酒缸。 如今酒缸里的百草酿的一部分,被倒入不锈钢大锅内,架在篝火上,饱受煎熬。 大锅的盖子盖着,热气咕嘟咕嘟,不时将盖子顶的颤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锅里醉人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顺着缝隙爬出,搭着锅沿略一张望,便曲折四散,不见踪迹。 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梅香将茅屋的小院紧紧包裹着,爽! 鬼见愁鼻子抽了抽,眼睛眯着,掀开锅盖。 轰,热气沸腾;哗啦啦,翻滚的酒液卷着青梅,交互撞击,同时也不时撞击在锅壁上,发出凌乱的脆响。 “唐愁,倒酒”,唐玄呼唤道。心里却不住的念叨着:他不是人,是鬼。 对于拥有着众生平等,亲力亲为的思想的他来说,使唤别人实在是一种造孽行为。但鬼见愁在前,他还是忍不住招呼着,宛如呼唤着最忠诚的仆人。 “呜~~~”,鬼见愁轻声呜噜一声,先是将长长的指甲小心探入锅内,蘸了点酒水放入口中。然后便巨目猛睁,放出红光。长长的舌头伸缩着,一脸的崩溃。啥几把玩意儿,这么难喝? 咧着嘴,龇着牙,鬼见愁来回倒腾了几下,将唐玄与安雨轩的不锈钢杯倒满,又蹲回到大锅旁。青黑色的脸颊竟然涌起淡淡的红晕。 酒液翻滚,蒸汽沸腾。此时,浓烈的酒香、梅香冲出院子,散逸荒野。更是借着风势,不断向西,悠悠而去。 四肢着地的鬼见愁,绕着大锅转着圈,一双放光的巨目始终盯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神情颇为踌躇。 就这样绕着,绕着,只见鬼见愁忽然抱起锅底通红的大锅,对着自己大张的嘴巴一倒而入。 咣当!大锅落地,砸到篝火堆,溅起一片火星。 鬼见愁干瘦矮小的身躯挺直站立,双目红光一吐:“呜呜,也不是那么难喝!爽”! 扑通,鬼见愁倒地不起,巨目睁着,浑身酡红,手脚抽动着,一脸的满足。 安雨轩看的直咧嘴:“你不管管?糟蹋东西啊”! 唐玄指了指鬼见愁,又指了指安雨轩微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入知己肚儿,既不浪费,也不糟蹋”。 安雨轩大笑:“干”! 唐玄微笑道:“干”! 不锈钢杯碰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云板在敲击。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小哥儿有好酒,老哥儿有故事,能否搭个伙,凑个趣儿,对付了这寒冷无聊的夜”?声音乍听遥远,转眼便来到切近。 来人信步走进院子,游目四顾,啧啧赞叹着。 路遇鬼见愁横躺在地面的身形,便随脚轻踢,大醉的鬼见愁便骨碌到墙的脚落,然后违反重力原则般从上而下滚到一把柳木椅上。 柳木椅虽然不大,但也尽够鬼见愁酣睡,打滚的了。 唐玄皱眉望着他的举动,但看到那一脚之后,紧皱的眉便放松下来。 若非懒得动,他对付鬼见愁的举动可不会这么小心、温柔。习惯了抓啊、拎啊、扔啊,更有时候,视其为暗器,猛丢出去。没办法,真习惯了,反正他也不疼。 一望之下,老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比唐玄矮不了多少。面如晚霞,长眉,星目,阔口,鼓腮,发丝如霜,一身青袍、青裤、白袜、青色的开口鞋,步履遥遥,双手倒背,脸上带着笑,望着唐玄。 这时,唐玄才看到老者背后的阴沉着脸,一身邋遢,腰挂生锈小片刀儿,瘦小枯干比鬼见愁高不了多少的公三。 他连忙站起抱拳道:“见过公先生,这位前辈是”? 尚未等公三说话,老者便摆手笑道:“前辈不敢当,我和公老头儿,是2999的守卫,说来还是邻居。疯刀公三,老朽醉剑房六。楼房的房,六爷的六”。 唐玄微笑道:“公三爷,房六爷,请坐”。说着便拎过两把椅子,在旁边放下。 公三这个人,一身邋遢,脏兮兮不修边幅。偏又冷着脸,挂着片刀儿宛如绝世刀客,话又少。叫他公三也行,叫他公老头儿亦可。如今,唐玄总算找到个合适的称呼,来给这两个邻居命名。 房六抱拳拱手,面带微笑坐在唐玄旁边,鼻子嗅了嗅,转目间,便看到倒落在地的大锅,渐渐熄灭的篝火,不由的皱眉瞪眼,神色大变,怒气冲冲的指着鬼见愁,问向唐玄咬牙道:“它干的”? 安雨轩嗤笑道:“人家的院子,人家的宠物。人家干啥轮到你生气么?你这老小子,颇不晓事”。说着,安公子滋喽,喝了口酒,嗒着嘴。 说着还偷眼望了望跨刀的公三,无剑的醉剑,心中翻腾,很是瞧不起。别人不清楚守着2999的卫士是个什么实力,他可是心知肚明,武师有木有? 房六被呛的噎住,好半晌才收回颤抖的手指,叹息道:“可惜,太可惜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公三虽未说话,但也鼻翼翕动着,神情漠然中带着遗憾。 唐玄微笑道:“酒,有的是!如此良辰美景,二位不远五百米来看望我这个邻居,怎能扫了二位老人家的兴”? 说着,唐玄重新拢起篝火,洗好青梅,在公三与房六直勾勾的目光中,将大锅洗干净,架好,倒入百草酿。霎那间,茅屋前,又是草木清新、酒香阵阵。 火光映红了在场诸人的脸颊,也使得公三、房六上下急促滚动的喉结,颇为的引人注目。 杯举起,满眼皆春。 第十二章 雪夜刺杀(一) “好酒”,醉剑房六不愧是醉剑,喝起酒来,颇有霸王举鼎,不断举的架势。 一斤装的不锈钢大缸子,旁若无人的房六连干六缸,直接把自己放倒在地。 酒品很好,醉后只是胡乱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满脸酡红,不省人事,不会骚扰到其他人。 与墙角木椅上的安静躺着的鬼见愁一人、一鬼相映成趣。 “好酒,不知多久,没喝过酒了”,公三手掌轻托酒缸,凝视着杯中酒液,一口一口的喝着,一眼一眼的看着,毫无表情,但眼神剧烈的波动着。 全身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气的他,声音颇为寂寞,似乎响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公老爷子,请”,唐玄笑着举缸。 公三点头,整了整衣服,摆弄了一下片刀,面向唐玄,郑重举起酒缸。 唐玄摇头微笑,轻抿了一口缸中酒。这两个老头儿,一个矮小邋遢但表情庄重,时刻绷着张满是皱纹的脸如王者;一个身材高大,衣衫整洁,张嘴先笑,却像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这就是人性的两面么? “嗤,还说什么你有酒,我有故事。奶奶的,人老奸,鬼老滑”!安公子嗤笑出声,嘴撇着。 他本不是一个尖刻的人,只是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话要与唐玄讲,被这两个老小子一破坏,啥心情都没了,以至于心里颇为气愤,有借题发挥之嫌。 “小友想听什么故事”?公三咂了下嘴,放下酒缸,目视前方的他,既没有不满,也没有扭头转向安公子。 “随便喽”,安公子咕哝一句,也觉得自己有些较真。 ““神话纪元”的传说”?公三淡淡问道。 “书上有”!安公子撇嘴,心道,我又不是小孩儿,至于听你胡诌消磨时间么? ““远古纪元”的轶事”? “书上有”!! ““公古纪元”的传奇”? “书上有”!!! ““纪元之前”的大掠夺时代?大迷茫时代?大萧条时代?极端气候,全球风暴时代?沉没时代的演变”?公三嘴角上翘,扭头望着安雨轩。 “不感兴趣”!安公子直视着公三,眼睛睁的很大,瞪得很认真。 “呵呵”,公三将缸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吐出满口酒香,起身抱起地上的房六。 “唐小友,多有叨扰,告罪、告罪。今日算是我们兄弟,欠你个人情”,公三望着唐玄淡淡道。 “公老爷子,言重了。区区酒水,何足挂齿?我在北擎一天,百草酿,随来随有”,唐玄瞪了一眼安公子,起身对公三抱拳笑道。 公三露出一丝微笑,抱着房六向院门走去。 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忽然停住:“唐小友”。 唐玄笑道:“公老爷子,叫我唐玄便是”。 “嗯,百草酿可是自酿”? “嗯”。 “如何酿制”? “普通40-60度白酒,加入两面针、徐长卿、九里香、野菊花、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红花、当归、冰片、薄荷脑、樟油、桉油、枸杞、蛇胆草、青竹叶嫩尖、新出绿柳芽、新熟松果、初绿青梅等百种材料浸泡之后,以玄玄气催熟,然后过滤提纯。若是深埋地下三月以上,口感更佳”。 唐玄掏出纸笔,将配置材料,具体操作,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紧走几步递了过去。 “呼!好字!小友收起来。老朽一生诚于刀,于这些旁门奇巧之技,无心亦无力”,公三颔首,双手抱着胡乱扭动、醉态可掬、颇不老实的房六缓步向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公子大笑,笑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满地打滚。“腰。。腰里别着把生了锈的小。。片。。刀刀儿,诚于。。。刀。。。太不正经了!!!哎呦,不行,不行了。。。肚子快爆了”。 公三刚走出数米,闻言脸上皱纹开始猛烈的颤抖着。这小子得多缺德?一把年纪,表情庄重,从来名字前面没有“不正经”这三个字。 强忍着拽刀出来,一刀劈死那个白衣小白脸儿的冲动,公老爷子喘着粗气,加快了脚步。 唐玄苦笑着摇头,送出院门外,望着公三、房六的背影,目送着。 就在这时,唐玄骤觉脸上一凉,伸手抹去,凉凉的一点水渍,霎那便没了痕迹。他抬头向上望去,球灯的笼罩下,无数雪白晶莹的雪花,顺着灯光,漫天纷纷扬扬的飘落。 片片雪花,如精灵般跳动着。城墙上、城墙下,极目东西南北,无数不在,毫无规则的连接着天地。 “好雪,好美”,唐玄愣愣的望着天空,一股空旷、寂寞的感觉油然而生。就连安公子满地打滚的也停下了张狂的动作,愣愣的仰躺在院内,望着逐渐被白雪覆盖的遮阳棚发着呆。 “唐玄,奇淫巧技虽可自娱,但武道贵在精专。唉!雪虽美,却非好雪”,公三的声音远远传来。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安公子闻听此言,又止不住狂笑起来。 “草”!空气中似乎隐隐传来公三的低吼。 唐玄迈步进了院子关好院门。走到安雨轩近前,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笑什么”? 安雨轩:“我,我,我不知道。。。总之,这老头教训人,我,我就觉得好,好笑。。尼玛的,一个武师,指点,指点一个武道,武道先天如何练武?难道,难道,不,不好笑么?哈哈哈”。 唐玄坐在一把椅子上,凝望着天地间的飘落的雪花轻声问道:“赶走他们,有啥见不得人的话跟我讲”? 安雨轩好半天止住笑,灰头土脸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挠了挠头,有些发愣:“本来有的!一开心,忘了要说啥了”。 唐玄咧嘴:“晚上你睡我屋”? 安雨轩回头看了看三间茅屋:“你睡中间”? 唐玄瞪了他一眼道:“中间是厕所!我在这里对付一晚上,没事儿,反正也不困”。 安雨轩也咧开嘴,一脸要哭的表情:“那边,那边电光娘”? 唐玄轻笑着点头。 安雨轩将头伸过来,苦着脸低声道:“算了,兄弟。我可怕死,更怕被电死”。 唐玄叹息道:“那就都在院子里,我陪你”。 安雨轩坐正,咬着唇,思考了一下,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忽然道:“萧红颜去北漠了”。 唐玄点头。 安雨轩诧异道:“你知道”? 唐玄摇头:“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安雨轩无语的望着他,良久才轻声道:“我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唐玄默然,过了一会儿,伸展了一下四肢道:“你做过梦么”? “春梦?有过”! “不是那个。是一个很真实,很长的梦。那里有木屋,有金剑花海,有想要的一切”。 “切,这种梦,有实力的谁不想做?” “算了,你还是进屋睡觉去,和你说话,真累”。 “打死也不进屋”。 “那好,你怎么不陪笑梅,跑我这干嘛”? “我?说来话长”。。。 安公子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坐着直升机轰轰而去,消失在无边雪夜中。 两兄弟,一谈到彼此的感情问题,基本以哑口无言结束话题。 不是不想说,只是都很迷茫,都说不清楚,更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而且说出来,徒增彼此痛苦,不如不讲。 男女之间的情感,可以很简单,一个爱字,足矣。同时也可以很复杂,牵扯到前尘过往,牵扯到各种感受,牵扯到方方面面。。。剪不断,理还乱。 啥都可以分享,倾诉,感情这玩意儿,自己作的孽,自己去理。。 目送好友离去,唐玄心中萧红颜的影子逐渐清晰。 是的,他在婚礼的时候,被当成猴耍,孤立无援,很孤独; 是的,萧家夫妇各种不满意再加上后续追求的一系列的条件,让他觉得委屈; 是的,现实就是现实,不是那场虚幻而美丽的梦; 是的。。。。 但他此时很想她,很想她在身边。婚礼前夜,他们已经将自己给了彼此,有些不快,有些委屈,也要勇敢的走下去,彼此呵护,相濡以沫。 北漠啊北漠,你,还好么?唐玄仰首向天。 嗖的一声,就在唐玄神情恍惚的时候,一道尖锐的疾风,不,不是一道,是两道尖锐的疾风。 一道扑奔唐玄的咽喉,一道扑奔唐玄的前心,急如电,杀气凛然。 万星堆前,小镇空地间,各种设备、物资堆积如山,往来劲装卫士,各色着装的元士如织。 “啧啧,光是各种图片就整理出百亿张,一张张比对,注释,不知道要搞到啥时候”。 “还说,光是认识的,不认识的文字,就五千多种。很多史料均无记载,靠猜的,这才恶心”。 往来之人,形色匆匆,隐没在这个规模日渐扩大的四方城之中。 此时,萧红颜满脸汗珠,正在广场间吃力的搬动一个个大箱子。 一个个箱子,被她搬上沙漠车,沙漠车呼啸而去,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又一个箱子被搬起,箱子上清晰注明:摄影器材,重量50kg,轻拿轻放的字样。 萧红颜额角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双腿颤抖,脸颊憋的通红。 但她不敢喘气,生怕一泄气,箱子便会掉落。 蓦然,她觉得浑身发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冲喉而出。倔强的萧红颜仍旧没有撒手,用自己的身体当垫子,同时闭上了眼睛。 萧红颜觉得手上一轻,并没有被重物砸中的感觉。睁眼看去,眼前是个英俊过人的青年。 只见他一手抓住箱子的一角,轻轻提着沉重的箱子,一脸微笑,满眼关切的望着她。 萧红颜脸更红,想要说话,但却忍不住强烈的恶心感,翻身对着地面,干呕了起来:“呕~~~~”。 “你没事儿”,郭仁杰有些怜惜的望着一身红衣的萧红颜。 只见萧红颜一身火红的修身休闲装,被汗水打湿,紧紧包裹着火爆的娇躯,使得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目光火热了起来。 “滚”!扭过头来的萧红颜,目光冰冷,灰芒一闪而过。 说完之后,从地上爬起来,她走进广场旁边的一个屋子。 郭仁杰愕然,良久之后淡淡道:“什么人”? “禀绿洲令,萧红颜,总首领司马陵的徒弟。来万星堆时间不长,被司马陵赐予元士身分之后,愣是靠搬运,成为一星元士”。郭仁杰身旁一个年轻卫士低声道。 “从望渊绿洲,千里至此,得见如此佳人!呵呵,她是我的”,郭仁杰淡然一笑,似乎自语。 “人家叫你滚”。。声音很低。。 “你说什么”? “没事儿,我说绿洲令您有眼光”。 “呵呵”,郭仁杰手抚着上有九月的五洲济,望了一眼萧红颜消失的房间,转身带着数十名望渊绿洲的卫士,走向万星堆。 身为北漠济洲七大柱洲中,最年轻的单身俊杰,更是九月卫士,感觉何其良好。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房间狭小,物品摆放非常凌乱。 “我这是怎么了”?萧红颜坐在简陋的梳妆台前,茫然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着。 或许与苦苦“追寻”的经历有关,在异性交往中,她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礼貌距离。 若是遇到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这种礼貌,便会不自觉地带着些阿谀、刻意,甚至是讨好。 凡人苦;凡人中的漂亮女人更苦;凡人中又漂亮、又有些才华、女人,最苦。 这种行为方式与思维习惯早已深入骨髓。 我怎么会说出那个字?萧红颜不断的问自己。 茫然中,她又干呕了起来。。 第十三章 雪夜刺杀(终) 茅屋院内,嗖的一声,两道剑光已至。 没有元气的波动,没有浩荡的声势,只有凛冽至极的杀意。 唐玄猛然后仰,双手支地,倒翻出去。 两个黑衣人如影随形,脚尖轻点地面,两把剑,一长一短,急如电闪,灵巧如蛇,同时又至。 唐玄低喝,双足用力,跃向棚顶,头尚未接触到棚顶,手指轻勾横梁,借力一荡,人便如一只展翅大鹏一般横着飞出,再落下的时候,脚下已是满是白雪的地面。 唐玄默然,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刚才若是反应慢点,就是个横尸倒地的下场。这他么的是谁啊?招你惹你了,偷着就下死手,这是得多大仇啊? 难道是那两个老头儿,被安公子刺激的够呛,偷偷回来找场子? 不能啊,找场子对我下杀手?逻辑不通啊。考验自己的功夫?神经病!现在这时代,人人自顾不暇,谁有空理你有天赋还是没天赋,又或者是不是可造之才。 唐玄凝目注视着两个箭步跃出的黑衣人,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而谨慎。 一道身形高大,一道身形矮小。但却绝不是公三与房六。 虽然二人黑纱罩面,但从眉眼胸怀来看:高大者眉浓如剑,目光锐利放光,胸前平平;矮小者眉弯弯,眼波媚,胸前高耸,性别很好分辨。 此时,这两双眼睛,陌生中带着浓烈的杀机,直视唐玄。 “我与二位有仇”?唐玄望着两双陌生的眼睛道。 二人缓缓摇头。 “我与二位有怨”?唐玄又道。 二人依旧摇头。 “为何”?唐玄有些崩溃,自己又不是啥大人物。无仇无怨,跑到北擎邑,摸到2997关口,举剑就刺?有病还是没病? “看你不爽”,矮个果然是个女子,声音狠色毕露,却依旧温婉,也算不得苍老。 “好,这个理由?我接受!但能问一下二位是谁么”?唐玄无语道,同时开通脑筋,将这个声音与自己听到过的声音,迅速比对着,却毫无着落。 “等你死了,我会告诉你”,说话的依旧是那个女子。 她与那个高个男子对望之下,身形纵越向前,生息皆无,两把剑直刺唐玄,剑尖带着寒芒即将刺中唐玄的身体的时候,空气中才发出嗖的破风声。 两剑齐出,破风之声却只有一声,二人配合非常默契。 剑是杀人剑,剑式如雷霆,快绝也狠绝。 唐玄身形急退,丹田四色唐花飞旋间,浑身布满狂猛的玄玄气,激飞满天雪花。 此时唐玄两手空空,唯一武器-丝线正捆着木板,堆在墙角。 他只能靠不断后退,左右腾跃躲避着迅即如雨的剑式。 此二人的剑式,与楚君侯那正大光明,雷霆万钧的断君山不同;与裴先知那潇洒不羁,花样频出的长空醉舞也不同,似乎只为了“刺、杀”而生。 一剑比一剑快,直来直去,没有劈、砍、撩,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剑不中,另一剑已经顺势刺出。唐玄退到哪里,两把雪亮剑尖便跟在哪里,如附骨之疽。 唐玄猛然跃起,直刺的剑尖蓦然转折,向上跟随刺至;唐玄复又提气向后、倒飞,向上的剑尖又辗转跟随,改为向前。剑式快而灵活,急而不乱,转折如意,让唐玄躲的好不辛苦。 破风声成串,连成一片,空气中全是尖锐刺耳的尖啸。 雪地上,三道模糊的身形翻翻滚滚,无声无息的争斗着。 “小子,你别跑,乖乖让我刺一剑”,矮个轻声喝道。 唐玄差点被气笑,剑剑不离咽喉、前心,在么就是下阴,乖乖站着?跟你很熟么? “合”,矮个忽然道。 “来真的”?高个声音略有踌躇。 “放屁”,矮个纵身而起,跳上高个的肩头,两把剑的剑尖接触到一起,发出奇异的嗡鸣声。 嗡鸣声入耳,唐玄心神不由一震,就在这一霎那间,两把剑合二为一,化为一道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奔唐玄胳膊扎了过来。 剑式比刚才更快十倍,唐玄想要躲,却是来不及了。所刺部位虽不致命,但一旦被刺中,这只胳膊非应声而落不可。 电光火石间,唐玄并未慌张,收拢心神,嘴唇微动,丹田的唐花便出现在掌心处,双掌一合、向前,虚推璀璨唐花。 唐花侧旋,光影迷蒙,涨大如桌面,旋转着迎向剑光。 花与剑接触,唐玄身躯巨震,双手颤抖了起来。从唐花上,传来尖锐至极的冲击力。 唐玄双掌结合处,出现一道殷红的伤痕,逐渐扩大着。剑尖未到,但杀气、杀意、剑气、剑意却透射过来。 剑与花接触,唐花发出迷蒙的光芒,二个黑衣人不由眯起了眼睛。双剑合璧,如同刺在了铜浇铁铸的山峰上,难有寸进。唐花微旋,剑尖发出不甘的嘶鸣,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缝。细碎的粉末飘荡在花的光明前,飘洒着点点莹白的辉光。 唐玄叹息着,势成骑虎。 这招守株待兔,展开唐花等着对方一头撞过来的笨办法,只能用一次,方能收到制敌的奇效。 刚才未用出,实在是两个黑衣人身法太快,剑式太灵活之故。看似不留余地,其实变招如行云流水,无迹可寻。没有十足把握,唐玄实在不敢用出这个压箱底的招数。 他更不敢叫蔡姚。若有危险,自己一力承担便是。 实在不行,大叫示警,拖住二人便可,也算给蔡姚争取了逃跑的时间。至于鬼见愁,他么的!醉的跟死狗一样,你一个鬼,酒量至于这么差么? 二个黑衣人,骑虎难下。 两声闷哼同时发出,嘴角同时渗出血丝。拿剑刺入铜山是何感觉?巨大的反震力,使得二人受了不轻的内伤。这朵花,太灿烂,太坚固。 他们毫不怀疑,若此时撤剑后退,便会被这朵突兀出现、磨盘大的花朵吞噬,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点。 唐玄丝毫不敢放松,双掌间的血痕扩大,鲜血汩汩而流,若再耽搁,恐怕不光双掌会变成四瓣儿,就连身躯,也会一分为二。 唐玄咬牙,轻声道:“盛开,金剑花”,唐花朦胧的花蕊间,四色的花瓣中,金光万道,金光伸缩,金光缓缓延伸,缓缓,真的是缓缓,一厘米,一厘米的延伸着,所过之处,无物不破。 唐花第二法:盛开,金剑花。只是这招,从酝酿到发出,有些缓慢,慢的以唐玄不急不缓的性子,都有些替它着急。 金光虽缓,但还是吞噬了流光般的剑尖,还在一点点的吞噬着剑身以及剑身上附加的尖锐之力。 “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我就不姓姜,灭杀剑,破”!女声尖锐起来。高个男声也发出一声雄浑的怒吼。 残余的剑身骤然大亮,无数雪亮的白光,如细密的剑尖,激射而出。 白光,金光,映照着三人浑身颤抖的身形,两者交界处,光芒万丈,泾渭分明,互不相让。 此时,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双方形成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唐玄心中颇觉荒诞与无奈。没头没脑的打了一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他能感觉到,金光碎灭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被白光吞噬,绝无幸免! 究竟为了啥?怪我么??? 二个黑衣人更加的崩溃,气势汹汹并不是为了宰了唐玄,只是教训一下子,替人出口气! 让这小子知道出汗,知道发冷,知道敬畏,顺便数落几句,再看看长啥样子也就是了。谁知道这小子这么难缠。 不是说,没啥战斗经验么?躲的那么利索,再说这朵猛花,这朵威猛的花怎么回事儿? 搞成这样,怪我咯??? 算了,就这样,可惜了。。。。。三个人心中都这么想。 人皆如此,直到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才会检讨自己,才会认为自己行为也有瑕疵,可能代表不了正义。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可惜。。。 可惜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唐玄确实无辜,在自己的茅屋,过着自己的日子,祸从天降。但从某方面讲,又事出有因。毕竟谁也不会这么无聊,千里迢迢,就为了找一个无名小卒的麻烦。 局势越来越紧张,光芒越来越亮,噼啪爆裂的爆炸声不断传来。三人都闭上了眼睛,开始听天由命、放纵自我。 “五洲先天境很多么?这么浪费?可耻”!公三的声音淡漠传来。 声音刚落,三人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时间似乎停滞了一下。这种感觉很玄妙,也很直接。 “刚刚喝完酒,现在就要还这人情,呵呵,罢了,罢了,人情得还”!房六声音清晰、清朗,似乎酒醒了。 声音悠悠间,似乎空间被轻轻撩动了一下。三人只觉的前面骤然一空,如山的压力消散不见。 唐玄睁眼,眼前空荡荡,白茫茫。没了抗力的唐花带着尺余长金光,轰轰贴地激射而出。白雪飞溅四射,大地千疮百孔。唐玄眼前出现一道深约尺许,长十几米的大沟,灰褐色的泥土遍地都是。 唐花一发而收,突兀不见如它突兀而出一般。 唐玄浑身被冷汗湿透,浑身发软,强自支撑着。他愣愣的望着掌根处的有一抹淡淡的殷红,若没记错,明明已伤可见骨?难道时光倒流了? 二个黑衣人也睁开双目,收式不住之下,一点寒芒,带着白光万道,激射而出。眼前地面被犁出一道宽仅寸许,深不见底,长十数米的剑痕,剑痕周围,密布瘆人的孔洞。 二道黑衣人影剧烈的喘息着,情形比唐玄好不到哪去。对望之下,皆是一脸庆幸。 “人样子不错,武功元气皆属上上,可惜就是人品不好”,高个男声喘息着大声道,面纱被吹的一动一动的。 “哼,不光人品不好,还花心。尼玛的,真是个败类,别让我在中洲遇到你,遇到你一次,我打,呃,我骂你一次”,矮个女声声音依旧愤愤。 “多谢二位前辈解围”,二人抱拳之后,身形窜起,虽有踉跄,但速度仍是极快,向东疾驰。 “拦还是不拦”?房六轻声道。 “你说呢”?公三淡淡道,与房六并肩缓步,从西方2999关口,并肩向茅屋走来。 “说尼玛个头,人都跑远了”,房六道。语意不满,但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和缓。 “好,你喜欢。。不过那朵花,你怎么看”?公三道。 “有和我们闲聊的资格,小家伙不错,可以深交啊”,房六笑道。 公三沉默,良久之后道:“好”。 唐玄望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嘴巴大张:“啊”?心里疑惑大于崩溃。我怎么就人品不好了? “别啊了,人已去远了”,房六微笑着走到唐玄面前。 公三站在他的背后,手握腰间小片刀儿,虽然面无表情,但望向唐玄的眼神却多了些柔和。 “多谢二位前辈出手”,唐玄擦了擦汗,呼出口长气,微笑道。 公三、房六面面相觑,死而后生还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第十四章 女生外向 院外的惨烈战场,逐渐被纷落的雪花所掩盖,就连显眼的高低起伏,也逐渐消失不见。 罗夫山的好东西,几乎都被安公子带来这里,当然也没缺了后山的苦山茶。正在烧水泡茶的唐玄不由得有种恍然,有一种身处罗夫后山的感觉。 唐玄请公三、房六在院中坐下,递上冒着热气的茶杯,不由笑问道:“两位老爷子刚才用的可是时、空之力”? 他与种花道人陌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时间、空间这两种属性,非常敏感。确信自己不会感觉错的同时,又有些奇怪,没落星球不是没落了,正在“沉没”么?怎么会出现这种高级属性的力量? 公三默默吹着杯中热气,举止娴静、斯文。只是这种斯文与身上的破破烂烂实在太过混搭,有种错位的别扭感。 房六咕咚喝了口苦山茶,眼睛眯起笑道:“好茶,清新、自然、纯正。入口微苦,回甘浓烈,清新肺腑啊,小兄弟,你这里,好东西可真是不少啊”。 唐玄点头举缸示意。 顾左右而言它不是谁的专利。人家不乐意讲就算了。 公三吹了半天,慢慢喝了口茶水,先含,又咕噜一下,再咽了下去,最后闭目感觉了一下。 然后睁开双眼,他暗淡的双眼亮了亮,随后悠悠道:“时、空之力?说来惭愧,勉强沾边,但说使用,实在是,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 唐玄沉思中缓缓点头,默许了公三这种说话。 而两个老头儿瞅着唐玄似有深思,又对公三“自谦”之语颇为认同的认真态度,对望之下,眼中都闪过一抹惊异。 这就像你自己刚刚用世界上最好的技术手法,做出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恰巧有人站在旁边看,还带着一脸询问:什么招数?怎么造的? 一般人都会谦虚带着骄傲的回答:不值一提,不值一问,上不得台面。 而旁观者却点头表示赞同:真是不咋样呢。。 得是多崩溃,得有多无知?又或者说真是有料道? 房六嘿笑道:“敢是小兄弟见过更强大的时、空之力”? 唐玄点头,神色中满是追忆,良久方道:“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借时间为元,借空间为气。踏地飞天,穿梭万里,遨游虚空”。 公三猛然站起,暗淡的双眼又变得明亮惊呼道:“这不可能”?他望着唐玄,似乎想要他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你是在讲故事,对么? 房六的微笑也渐渐僵住,也盯着唐玄那张淡然带着追忆的脸。 唐玄看了看公三,又望了望房六。 他望着两个老头儿认真的眼神儿,慢慢端起茶缸放在嘴边儿,忽然笑了,轻声道:“可能是我记错了”。 公三无语:“记错就是记错了,还可能”? 房六浑身忽然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猛然摆手提醒道:“三爷,莫忘了那道时空之意弥漫、踏天漫步的身影”。 说完又有些不确信,头一次面带忐忑的对唐玄道:“他,也只能算借么”? 若说这个五洲存在这种力量,那么只有那个人,那道身影。难道唐玄与那个人有关系? 唐玄默然半晌,回忆着与陌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缓缓道:“他也是借”。 公三全身微微颤抖着,慢慢站起身形,望着雪停后一片苍茫的虚无,眼神逐渐暗淡着:“时间是把杀猪刀,一刀一刀的捅死天地万物。皮薄的,很快成了一堆土;皮厚的,强自支撑,绝望苟活着。穷极一生,绞尽脑汁,我只是拨动了它的弦,却不知道琴在何方”! 房六望着步履沉重,走出院门的公三叹息道:“气、神、法、道,这是最有可能脱离时、空的笼囿,到更高层次的生存境界的路。气为道根,没有气的支撑,一切都是枉然。人,生下来就是无法与神斗的,枉然,枉然,呵呵,哈哈哈”。 房六也跟着公三的脚步,走出院门,逐渐远去。精神有些不正常的两人,都忘了与唐玄告辞。 唐玄起身目送,目光充满崇敬之意。 陌离表现的再神奇,蔡姚的雷电再不科学,也难让他生出敬仰。都是外星人,都来自浩渺而强大的大宇世界,怎么“突出”都不过分。情理之中嘛。 但公三与房六则不然。在这颗没落星球,在这个沉没时代,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不容易。 这种不容易的背后,可能有无数心酸,无数努力,无数日日夜夜的执着。。。这两个来历神秘,但很单纯的老人,让唐玄由衷感到钦佩。 “时间是把杀猪刀;有神存在?无法与神斗”?唐玄拖着一身疲惫反身回屋,倚靠在床边喃喃低语着。 神是什么?难道他们见过所谓的神?还与神发生过什么不愉快?还活着? 飘逸若仙的陌离满地跑,虚无缥缈的神可是没见过哦!!! 思绪万千中,一点烟火被点燃,忽明忽暗。明亮时,依稀可见唐玄那张浓眉紧锁,星目微眯的双眼。 窗外,雪亮的黑暗,逐渐被昏黄的苍茫所取代,又是新的一天降临了。 玄女庵的钟磬之声悠悠,一间独立的庵房,与曲流觞母女住所相邻,这里住着姜剑眉。 “你没出家,真是太好了”,姜如望着趴在桌上,满脸不爽的姜剑眉,语气中满是庆幸,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你们来干嘛?我事先声明:绝不回西海邑”,姜剑眉耷拉着眼皮望着眼前的光洁的桌面,一脸烦着呢,别理我的生人勿近的表情。 充分表达了:就是老爹、老妈双双驾到也没情面可讲的意思。 “我们见过唐玄了”,乐笑星叹息着望着“乖”女儿,这口气,叹的有点长,内心充满无力感。 “然后呢”?姜剑眉的眼睛一亮,抬头望着老爹,催促之意强烈。 “我们打了他”,姜如接口道,她内心的无力感绝对不会比乐笑星少。 “啊?然后呢”?姜剑眉霍然起身,盯着老娘,眼中充满焦虑。 绿色的真空睡袍荡起波纹,若隐若现高耸起伏的双峰因过于激烈的动作,卖力的颤抖着。 姜如盯着一听到那个名字便激动过头的闺女,心中对唐玄的恨意越发的强烈。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猪,就这么被拱了?还拱的如此彻底! 乐笑星干咳一声,尴尬的扭头偏向别处。暗叹一声,闺女长大了啊。 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乐笑星沉默一会儿,道:“我们受伤了”! “唐玄怎么样了”?姜剑眉的声音有些颤抖。爹、妈都受伤了?唐玄,唐玄不会,不会?她内心激烈的波动着。 “闺女,我说,我们受伤了”??乐笑星回头望着姜剑眉的脸,列了咧嘴。 “唐玄,怎么样了”?姜剑眉的双目有些发红,声音由颤抖变得哽咽。 “唐玄没事儿。不过,你和他在一起,我绝不同意。长得就像个花心大萝卜”,姜如没好气的将姜剑眉按在椅子上,顺便给她披了件衣服。 衣服虽短,但也避免了乐笑星的尴尬。 “嗤,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姜剑眉笑了,笑得很骄傲。一边笑,一边抹着眼睛,同时右手食指伸出,来回摇晃着。 “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再听我们讲话?我说,你们在一起,我不同意”,姜如愣愣的望着动作凌乱的闺女,声音放低,生怕刺激到她。 “我也不同意”,心里酸溜溜的乐笑星跟着大声道。在姜如不满的斜瞥之下,五个字,音阶依次降低,到最后的“意”字,已经变得低不可闻。 西擎洲啊,西剑啊,在这娘俩儿面前,没啥地位可言,小心做人为妙。。 “不是这样的”,姜剑眉捋了捋短发,笑了。笑容既美且妖,却纯真的彻底。 当姜剑眉以缓慢而陶醉的语气,讲述完赤城之城发生的一切,尤其重点强调了:唐玄如何英明神武,从天而降,将她从魔爪下救出以及那三千年的刻骨铭心。 乐笑星、姜如同时动容,对望之下,剧烈翻腾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原来竟是这样? 二人心中后怕的同时,也将对唐玄的一肚子怨气、恨意彻底遗忘。 又聊了一会儿,又反复叮嘱了一些照顾身体啊,千万别出家做尼姑之类的话之后,乐笑星与姜如恋恋不舍转身离去。 西海邑也是一大堆子事儿,能百忙之中抽身来此搞三搞四,也是因为姜剑眉这个心肝宝贝的世界里,突然蹦出个唐玄的缘故。 “对了爹,你刚才说你,你们受伤了?没事儿”?爹、娘的告别,姜剑眉并没有亲身去送,而是站在桌旁,目中透着依恋目送。 她很讨厌那种无用且徒增悲伤的人情世故。伤心啊,难过啊,躲着哭一场不就是了?看似坚强、洒脱的背后,深藏了许多无奈。 乐笑星身形一滞,摇头苦笑。才想起来?还不如不问。。。这傻闺女。 “死不了,走了”!姜如语意彪悍,但嘴角却挂着笑。 房门关上,姜剑眉缓缓坐在桌边,咬着唇,嘴角笑意盈然。不知不觉间,心里的压着的大山,轰燃崩散,一身轻松。 但似有意,似无意之间,姜如夫妇并没有将唐玄身在北擎的消息告诉姜剑眉。他们之间,注定还有波折。 也可能世有残缺,万物皆有生灭。越是完美,真挚的东西,便要经历更多的波折,如遭“天”妒。 与曲流觞告别之后,乐笑星与姜如站在荒野,回望玄女庵,神情变幻,相望长叹。 乐笑星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姜如柳眉倒竖咬牙道:“什么咱闺女在北漠被唐玄睡了,还是被强迫的。。。妈的,肚子还大了。什么唐玄是个花花公子,睡完不负责任。。将咱闺女一登了账。。。若我知道是谁造的谣,非弄死丫的”。 乐笑星摇头笑道:“你呀你,啥时候能改改你这火爆脾气。我就说咱闺女眼睛不瞎,她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未来,自己选,没错的”。 姜如有些垂头丧气,就因为她的冲动,才差点落得个三败俱伤,同归于尽的下场:“那管青书怎么办”? 爱妻难得征求意见的语气,让乐笑星心头大爽,但一听到管青书三个字之后,霎那间遍体冰凉,汗毛倒竖,油黑的胡须翘起多高。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尼玛的,浑身发麻”,乐笑星惊惶的身形,一掠而起,奔向远处的散兵集。 姜如轻笑,跟随着乐笑星的步伐,逐渐远去。 有些事儿,有些话,姜剑眉、管青书觉得是属于他们的秘密,那是相当的秘密。 但这个五洲,哪有什么天衣无缝可言。别人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仅此而已。 两人并未再谈及唐玄,但却达成了尊重姜剑眉的意愿的共识,这也是对唐玄这个人物存在的一种默许和认可。 五洲飘摇,对于掌控西擎的他们而言,没太多的时间去儿女情长。 有些人,有些事儿,需要时间来证明! 这是他们北擎经历后,得来的深刻认知,或者说是教训。 北擎悠悠,北擎苍茫,大雪又降。只是这雪花却不再晶莹、纯粹,而是有些发黄。 曲流觞站在城墙上,望着巨峰林立,百虫齐出,心中热血激荡。 默立良久的她,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备战”! 第十五章 最高会议(一) 第二日中午,蔡姚醒来时,在屋子里没发现唐玄。 当她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见站在院门口负手而立的唐玄的背影,然后又看见了雪。 她又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眼睛渐渐亮了,加快脚步便向院门外的苍茫冲去。 “别出去”,唐玄急道。 “为什么”?从来没见过雪的人,初见雪天、雪地、雪景的时候,实在难以克制全身投入其中的瘙痒,被抓住了胳膊的蔡姚愣愣的望着唐玄,她能感受到胳膊上传来温柔的力度。 温柔是因为这双手属于唐玄;而力度是唐玄抓她的手,有些用力。这也就是唐玄,换成白衣安公子,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人,早就被电飞了。 唐玄揉了揉蔡姚睡了一晚上依旧一丝不苟的坚强发型,将她拉到身前,没说话,指了指漫天飘落的,淡黄色的雪。 蔡姚顺着唐玄手指方向,向上空望去,那里冷风呜咽。 雪花昏黄、晶莹,仿似这天。淡黄色的雪花初始片片,如细碎的棉絮,袅袅下落。 再到上空三十米处之时,在风的作用力下,淡黄色的雪花便撞在一起,却没有再分开,就跟黏在一起一样,成“片”的降落,带着呼啸的风。 每一片都有一般圆桌大小,比唐花最大状态下,还要大上半分。 更多的片状雪花在十数米低空又撞在一起,形成更大的片,轰燃砸下。大地被砸出轰轰爆响,新加固后的遮阳棚被砸的不住颤抖。 砸到地面的雪片,经过激烈的撞击后,有的碎成几块,有的完整如初。雪片层层,宛如给地面铺上一层淡黄色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晶壳,闪着微光。 蔡姚摸了摸头,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脚步向后退了退:“原来下雪是这样子的哦”。很是庆幸没有落到头破血流的的下场。 唐玄微眯着双眼望着前方,缓缓摇头道:“虽然古语有云:燕山雪花大如席。。可若真的大如席的话,那么古语就会变成燕山雪花大如天了。也不知道是真见过,还是夸张,唉”。 唐玄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戳了戳门口处大地的晶壳。 嚓、嚓喀、喀。未动用元气的手指,遇到不小的阻力。 将手指挪到眼前,指尖处一点微黄,轻嗅之下,有股极淡的腥气。 唐玄满脸疑惑的站直了身子,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于是转头对蔡姚笑道:“饿了?吃饭”。 两只大不锈钢锅又在篝火上冒着热气。 一个里面有笼屉,笼屉上面热着馒头,下面滚着白粥;一个里面炖着肉末、大豆腐。 不多时,热气升腾,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豆酱、肉煮熟之后迷人的香气。 鬼见愁呜呜了两声,从墙角椅子上爬起来,鼻翼翕动间鼻孔大张,猛然嗅了嗅。然后睁开眼睛四下瞅了瞅,然后使劲儿晃悠着脑袋,迈着醉步来到桌前。 直径两米的方桌,表面光滑,带着细致天然的木纹。 唐玄、蔡姚、穿云箭与鬼见愁围坐桌旁。 “你也吃东西”?蔡姚狐疑的望着鬼见愁。 鬼见愁干枯的手拖着下巴想了想,脸上兀自带着刚刚醒酒之后的苍白。想了半天之后,有些不确定的向唐玄与蔡姚点了点头,似乎想尝试一下。 唐玄微笑摇头,忙碌了起来。不多时,三双筷子摆好,带手爪的手里都抓着馒头,而穿云箭面前则是个巨大的不锈钢盘子,里面只有肉酱炖豆腐。它对清淡的东西不感兴趣。 “我说鬼见愁,你也太不讲卫生了?指甲太长了,要剪剪;发型太难看,要理理;还有你那火苗儿呢?顶着,要不然你这形象,一点亮点都没了。。。。”蔡姚一边稀里哗啦的吃着,一边唠叨着。 鬼见愁呜呜的,端着饭碗去墙根儿蹲着吃了:好像你自己形象好似的。。。 “哦,对了,小白脸儿留给你的”,蔡姚从兜里掏摸了一下,掏出张漂亮的消费卡。 “哦”?唐玄一愣。 蔡姚笑着眯起了眼睛道:“我替你保管”,说着,那张卡在唐玄眼前晃悠一圈之后,又被她放进兜里。 唐玄笑了,扭头望向院外,心里觉得很暖。 谁有安公子这样的朋友,都会觉得幸运。看似风流,但却毫不下流;从商多年,却没有商士的市侩与冷漠;一把江湖剑,纵横三十六。虽然过的有些孤独,在安笑长的压迫下,也有些凄苦,但始终保持心底的纯真。 一身白衣若雪,满心相思为谁? 大雪越下越小,却始终未停,一下就是三天。 如今的雪花,细密如丝,并没有太多的异常,纷纷扬扬的下着,似乎是在修补地上晶壳间的缝隙。 既没有人来视察工作,也没有什么临时任务加身。2999号关口的公三与房六也没有出现。唐玄的日子很悠闲 二人、一鬼、一肥雁,经常登上城墙,极目远眺着。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雪花虽大,虽然惊人,但一千五百里以外的玄女庵附近,以及周围方圆百里的风、雪,更要大上十倍,惊人十倍。 曲流觞站在城墙上,紧皱着眉。眼前的迷失深渊消失不见了,整个深渊似乎都被大雪掩埋。但她知道,深渊并非不见,只是在上面加了个厚厚的晶壳而已。 如今,雪已不太大,隐隐能看到对面黑黝黝的巨峰。 北擎邑,散兵集等等有人聚集的地方,人影纷纷,清理着落雪。 以玄女庵为中心的左右数百关口,城墙上人影幢幢,炮口林立。 有意无意之间,曲流觞也好,还是张道燃、圆觉这些法士也罢,都似乎遗忘了往昔幽深,如今一马平川的迷失深渊。 北海如今,湖光山色,楼台掩映,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五洲会议室”,在纪元后两千多年的历史中,累计动用次数绝不超过十次。每一次在这里召开的会议,所形成的决议,都是关系到五洲未来走向,影响生民前途的重大决策。 五洲宪章,也是在这间不大也不豪华的五洲会议室里产生的。 五洲会议室灯火通明,烟不离手的龙呈均居中而坐,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吞云吐雾,而是一脸严肃。 “北漠济洲统国宋擎苍,请求接入会议”。 “西极仓洲统国陈元礼,十二元辰宗陈元迟请求接入会议”。 “南极洋洲统国火炎焱请求接入会议”。 “北擎洲曲流觞请求接入会议”。 萧北寞一身黑色元士服,手拿文件夹,站在龙呈均的背后大声道。老头儿声音洪亮,矍铄的很。 龙呈均缓缓点头道:“允许接入”。 龙呈均背后的数丈长宽的大屏,分成了四个丈许小屏,屏幕略一跳动,影像逐个清晰起来。 曲流觞旁边坐着常平仓仓首陆茗,两人对龙呈均颔首致意,龙呈均点头回应。 宋擎苍,背后坐着济洲七位柱洲:刘士杰、沈明杰、郭仁杰、鲁世杰、柳英杰、邵还杰以及钱镇杰。 洋洲火炎焱的背后的人少些,只有李虎、赵贵、独孤庆、侯莫、陈崇,元信六人。 西极人数最多,陈元礼,陈元迟,楚君侯三人在前,律部众三律首,法部众四法首,四邢徒,六氏族族长,皆静静坐在三人背后。 视线从洲务院元首王崇光、仓务院元首徐光洲、法务院元首马田原、中洲令周正、西擎洲乐笑星、南擎洲温艳阳、东擎洲管书同等人身上移开,龙呈均目中闪过一丝焦虑。 龙呈均将疑问的目光投向萧北寞,萧北寞低声道:“那里信号不好,正在连接中”。 不多时,龙呈均前方的墙壁亮了,出现了两个穿着玻璃罩子一样东西的人,一个是末日星球计划的负责人狄青龙,一个是匆匆从北漠赶到南洋的张平机。 龙呈均轻呼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人已到齐,会议开始”。 鸦雀无声,庄严肃穆。 龙呈均将目光缓缓移动着,从那四块屏幕,再到眼前相对而对的中洲诸部门之元首,最后定睛在前方那块儿屏幕上。 “今日会议议题:通报末日星球计划的进度,同时审议,根据眼前形势,是否可以将警戒程度提升到:三等末日警戒”! 哗哗哗,议论声起。不光五洲会议室内变得嘈杂起来,就连屏幕内也传出嗡嗡的声音,背后坐着的人更是交头接耳。 “难道,真的弹尽粮绝、走投无路了”? “末日计划?成功率有多少”? “将星球推进到宇宙深处?靠谱不靠谱”? 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闻着色变。就连陈元礼、陈元迟、楚君侯对望之下,脸色都有些苍白。 “肃静”,坐在一旁的萧北寞低喝一声。 “汇报后为讨论时间,现在请大家安静。别忘了,如今五洲,就靠我们这些人了。惊慌失措,成什么样子”?龙呈均声音不高,语气凝重。 “请末日星球计划负责人狄青龙,汇报计划进展,张平机补充”,龙呈均指了指对面屏幕,两个穿戴玻璃罩子的人。 下意识的想要去摸烟,犹豫了一下,将手又缩回去了。 狄青龙表情严肃,声音带着轻微的回响。 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有巨大魔力般,刻进每个参会之人的心。 众人屏息凝视,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块儿屏幕。 他们没有位高权重的荣耀感,更没有因为参与五洲最高等级的会议产生什么自豪感。 身在其位,只有沉甸甸的责任,鸭梨山大! 第十六章 最高会议(二) “统国,想抽烟,别憋着。长期压抑,若是得不到舒缓,不光容易老,还容易内分泌失调”,狄青龙嬉笑着。玻璃罩子里,只能看清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巴。内循环系统虽然能够保证呼吸畅通,但对于大量说话产生的水汽,还是没办法快速蒸发掉。 龙呈均苦笑,摸起一根烟,点燃。 他对在场发愣的诸人笑道:“楞着干嘛?没听青龙说,不抽烟容易老和失调么”? 王崇光笑着点上一根,其他老烟枪也纷纷效仿。 不知不觉间,沉重而略显紧张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 马田原并不抽烟,他摆手驱散了燎绕的烟雾开口道:“统国,诸位。元洲所谓的大魔国,掳我商士、烧我家园、肆意破坏,更是胆大包天,冲击北海。如此邪风,当当机立断”。 龙呈均眯起眼睛,舒服的吐出口烟雾:“掳我商士,可有证据?烧毁房屋,又是谁做的?冲击北海的是魔躯山寿,而非元洲大魔国。而且,中元古道已经全部封闭,魔雾笼罩。数次派遣联络官乘坐直升机赶赴那里,沟通、协商、最好索回物资但如泥牛入海,恐遭不测;卫士前仆后继,身入魔土刺探情况,但也一入魔土具都失联,唉”。 马田原默默,在场诸人以及其他三洲众人,也陷入沉思。 确实,魔种也好,魔气侵蚀也好,太过虚无缥缈,难以形成什么直接证据。人家说你自己人犯了精神病呢? 烧杀抢掠的只是中洲那些“不法”商士,卫士;冲击北海的也仅仅只是魔躯山寿一人,大把合理的解释。哪个洲没有些许不法之徒呢? 马田原思考良久之后大声道:“那也不能这样算了!我们当聚合四洲的力量,攻打东极元洲大魔国。将元洲版图重新纳入到五洲序列,否则,五洲宪章,名存实亡”。 龙呈均笑了,笑得很无奈:“攻打?周正,让你带着中洲卫攻打有把握没”? 周正神情抽搐,面色很难看。 龙呈均扭头对陈元礼道:“西极仓洲以及五行宗,呃,对是十二元辰宗,能否覆灭大魔国”? 陈元礼、陈元迟、楚君侯对望之下,也是面沉如水,缓缓摇头。 龙呈均笑容忽敛叹息道:“无法沟通,又无法攻打。我与元礼、元迟还有老剑神早有沟通。那里不光有大魔山、圣魔体,更有数以千万计的:魔人、魔灵、魔士、血魔、魔师、魔王、魔尊。全民皆魔,均可战斗。 更有那幻魔泉、夜摩树,更有那个刚出世,自称魔圣-夜摩婉婷。这是我们无法抗拒的,超自然的强大力量。我现在只盼望着,他们,莫找我们麻烦,给我们些时间来准备,就谢天谢地了”。 马田原脸色骤然苍白,额角冷汗涔涔,全民皆魔,皆可为战,数以千万计? 龙呈均望着他道:“怎么?觉得咱们的卫士太少了?呵呵,想想这么多年,我们为卫士们做了些什么?宁为商士衣,不做卫士妻。真是莫大的讽刺呵”。 众人心潮起伏着,神色变幻着。只有西极仓洲诸人脸色好看一些,毕竟实力最强,崇尚以武立洲。 是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光靠热血、激情,能支撑多久?天下三士,似乎最不该伤心、没落的就是卫士。 “青龙,开始”,龙呈均脸色的舒缓,因这一番话又变得阴郁了起来。 “诸位,诸位!请看这里”,狄青龙嬉笑道。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能笑的这么没心没肺的,恐怕只有他这个专注于技术的疯子了。 “末日星球计划,又叫星空流浪者计划。我却喜欢叫它阴阳球儿”,狄青龙笑道。 “你正经点”,张平机咕哝了一句。 “靠,这叫艺术,艺术你懂么?一本正经的那叫艺术么”?狄青龙不满反驳。 两人窃窃私语中,屏幕中那个二人身形隐没,缓缓出现一个巨大的球体,形状与星球相同。 球体分成两个颜色上面银色,面积不大,约为球体的十五分之一;其余部分为蓝色。蓝的刺目,彷佛随时都可以把那伶仃的银色吞没掉。 啪的一声轻响,蓝色渐渐隐没,变成无色,而无色中,矗立着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的管子。 “这是插在南洋海底的十七亿五千四百万根超导可气化钛合硫化碳炔铬,制造而成的直径一米,长度约110米-米不等,一体成型,表面包裹着抗压的有机材质,可承受1950个大气压强,平均距离洋面距离为47米”。 狄青龙的一大段话,吸引了众人的心神,也让众人双眼充满着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听不懂嘛!但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听着。 又是啪的一声,屏幕开始切换到一根管子上,管子旋转着,外表光滑,里面成螺旋状。 “气化之后,会在管壁内形成绝对平滑螺旋通道,所以管壁内,阻力为零”。 屏幕再切,密密麻麻的管子下面,连接着一个巨大而不规则,大体呈方形水箱一样的东西。 水箱旋转着,薄处薄的吓人,厚处厚的惊人。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管子。 “动力储备箱,同样是上面那个乱七八糟名字的合成可气化金属材质制造,只不过箱体同样覆盖着有机抗压材质,其间中空,有四千五百万个导流孔,缓解强大至极,近乎于毁天灭地的水压。 箱体内部有网孔间距07毫米,总覆盖面积476亿平方千米的钛振金网,还有数不清的过滤器、控制盘、增压装置以及调节器、涡轮增压器等等等等”。 “你那个水箱下面,连着哪里”?陈元迟满头冷汗,开口道。 如听天书一般,不代表不对这未知的玩意儿产生恐惧。若没猜错,恐怕南极洋洲无尽的大洋面下,全是这管子。而这些管子深入洋底,绝不是为了插着好玩儿。 “法神的这个问题提的好,我现在就回答你!不过更正一下,这不是水箱,而是动力储备箱。而动力储备箱,连接着地心,嘿嘿,你没听错,连接着地心。伟大?惊诧?哈哈哈哈,欢呼!赞我”!狄青龙哈哈大笑。 “我赞尼玛个头,继续说”,曲流觞喝道。 “是,是,是,北擎洲莫急,容我,慢慢道来”。 狄青龙的慢慢道来,绝非客气话。 原本汇报末日星球计划进度的两个小时的预定时间,愣是被他的慢慢道来,整了七个小时。 不像是汇报,倒像是献宝、请功! 众人一脸茫然加崩溃的听着。 而当问及成功率的时候,从他嘴里吐出的:5537,更是让所有人心头发紧。 五洲会议室内,会议继续进行着。 第十七章 最高会议(三) 东极元洲,本来多山,多林。曾是一片山峦层叠;林海聪聪,山居掩映的地域。 如今已变成大魔国的元洲,面貌大变。 诺大元洲,上空魔雾笼罩,白天黑暗,黑夜更黑。月光无法映照,太阳也彻底失去了踪迹。冷风呼啸,却不结冰,寒入骨髓,往来不见行人,凄凄惨惨,犹如死地。 元洲四面八方的边缘地带,彻底成了荒芜之地,没有人迹。 大魔国东面紧邻大洋的一大片区域,约八十万平方公里,四周全是高墙。此地被命名为-笼圈之地。 初入大魔国,尚未入魔的一切生灵,都被监禁在此。这里幽暗、寒冷,房不遮头、衣不蔽体,行动受到无情管制。 这里又是魔人口粮之地。五洲移民,大多聚居于此,随时被吞噬。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不断繁衍,给魔族提供源源不绝的食物。 笼圈之地的规则是等待。违者便会被彻底的抹杀,老老实实的就会被慢慢吞噬。所以居民又称此地为绝望之地。 往西南七百里,是一道巨大的山谷。居住条件、生存条件比之笼圈之地好了很多。符合入魔条件又或者对大魔国做出杰出贡献的非魔生灵,便会被迁徙至此。 在这里,条件改善、又不会被魔族肆意吞噬,便算是半个自己人。魔人称这里为-崇魔谷,而被迁徙至此的生灵管这里叫-希望之地。 这里的人:残忍、刻毒、贪婪,奸诈、阴险、毒辣、自私、淫乱、黑暗、嗜杀、嗜血。。。这些优秀的品德,有一便可立足,兼二连三,可称之为天才。 入了崇魔谷,便有了在大魔国生存的资格。大家排着队接受圣树检测后,入圣泉第一次洗礼,铸魔体,入魔族。根据天赋又会陆续被迁徙到大魔国核心区域。 那里是魔国天堂。 入魔其实就是激发生灵阴暗面,使之纯粹、勇猛、强大。同时也会让人心智模糊,记忆力减退,同质化性格非常严重。所以有些生灵虽未入魔,但也可以过得不错。 例如范子夷、医道圣手张道长、曲乐圣手李纪年等。但这类独立存在的生灵,凤毛麟角,人数寥寥无几。 大魔山位于元洲正中,周围魔都环绕。 北面血杀谷,西方极乐谷,东方天都幻境,南面永恒教场。高等魔族,尽居于此。若论奢华和对魔性的满足,这里可称天下第一。 财富、美女、最好的居住场所,最放纵的管理模式,所有生灵一入魔都,便觉得高高在上,事实也是如此。 大魔山是大魔国的灵魂,宛如一个擎天巨人般高高矗立。 有双手,有双腿,有头颅,有双眸,有庞大的身躯,更有长发垂落在巨人的背后。 如今的大魔山,双眸暗淡,双手折断,身躯布满了裂缝。 头颅之上,是个地中海。形容是海,却只有一眼黑雾燎绕的泉水-幻魔泉。泉旁一株黑色树叶,黑色枝干,黑色虬结树根,深入大魔山,它就是大魔国的夜摩神树,也叫万魔母树。 此时,泉旁站着一个黑衣女子,望着西方无尽的虚空,发出一声低而柔媚的叹息。 叹息声袅袅,女子却已消失不见。 中元古道尽头处,夜摩婉婷刚刚露出身躯,便见眼前一道紫色霞光扑面而至。 她冷哼一声,长发一甩,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遮蔽了半个天空,将霞光击散。 “东方紫霞,既然来了,何须藏头露尾”?夜摩婉婷赤足站在虚空,眼中放射出冰冷的杀意。 “呵呵”,笑声未落,一身紫衣,清纯如邻家少女,容颜绝美宛如凌波仙子一样的东方紫霞,出现在夜摩婉婷的对面。 “干什么”?夜摩婉婷道。 “你又去干什么”?东方紫霞似笑非笑,玉手轻抚腰间紫霞剑。 “关你个小毛丫头什么事儿?老娘闲的无聊,出去溜达溜达,也碍着你了”?夜摩婉婷嗤笑一声道。 “呵呵,你若闭门不出,自然不关我的事儿,你若想出元洲,那么便问问我的紫霞剑,同意不同意”,东方紫霞皱着眉,对夜摩婉婷张嘴毛丫头,闭嘴老娘的说话方式有些反感。 夜摩婉婷大怒,衣袖飘舞,长发向后飘摆,浑身魔气激荡。 东方紫霞紧盯着夜摩婉婷的动作,全神戒备,紫霞剑一点点被扯出剑鞘。 就在这时,漫天黄叶如雨飘落。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东方落叶的身形渐渐从虚空中浮现、凝实。 漫天黄叶落,杀气,魔气被冲淡、消弭一空。 夜摩婉婷闷哼后退,身上的黑裙被黄叶拂过,裂开无数裂口。白皙如瓷、滑腻如丝,起伏如山峦的娇躯露出大片。尤其是那两条雪白、修长、紧实的长腿,更是暴露在外。 “老流氓,上次抽的你还不够么”?夜摩婉婷大怒。只是这声音,仍是柔柔的充满魅惑。 东方落叶神色一滞,眼神儿不由的飘向别处,魔女的魅惑与妖艳,尤其是敢穿,无法用人间的词汇加以形容。恐怕就是云篆天书,也难以书写。 “怎么不敢看了?与我一起回大魔山啊,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呦”,夜摩婉婷的声音更柔,音节拉的更长。 “魔女住口”,东方紫霞大喝一声,紫霞剑出鞘劈出。一抹晶亮的霞光,直扑夜摩婉婷。当着人家闺女的面,勾引闺女的老爹。做闺女的如何能忍。 夜摩婉婷此时身在大魔国魔雾笼罩范围,见此脸上满是讥诮之意。玉手轻挥间,魔雾成云。 霞光,魔雾,一闪接触。霞光消逝,被魔雾吞没,魔雾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东方落叶阻止了东方紫霞继续挥剑的动作,轻叹一声道:“夜摩婉婷,莫出元洲。虽然你可借魔泉、夜摩树的力量重生,但元气大伤总是难免的”。 夜摩婉婷道:“我有正事儿,人家五洲聚会,没我大魔国参加成什么样子”? 东方落叶笑了,笑得很无奈:“回去,没了幻魔泉、夜摩树的庇护,你不是我的对手”。 夜摩婉婷眼睛咕噜一转,含笑点头,身躯扭转。 “往北有罗霄罗师兄,往南有左世雄左师兄,往东?环绕星球一周?我劝你还是算了,一旦遇到那个老和尚,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回去”,东方落叶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 “我入你们南昆仑加那个秃驴的祖宗”,夜摩婉婷柳眉倒竖,媚眼瞪圆,身躯一滞后,扭头飞走了。 “爹,为什么不等她出来,与两位师伯一起灭了她”?东方紫霞望着夜摩婉婷消失的方向,不解问道。 “伤之容易,灭之难。况且根源在幻魔泉与夜摩树,它们太古老,太牛逼了!若灭了它们孕育出来的她,恐怕会引起这一泉、一树的剧烈反弹。那时候的残局,引发的一系列严重后果,我们也难以承受啊。总之,先圈着她,徐徐图之”,东方落叶手捋胡须,身形逐渐消失。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夜摩婉婷。 大魔山上,魔发狂舞,凄厉呼啸震天,魔国境内,魔与人皆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五洲会议室内,会议继续。 龙呈均轻声道:“青龙,刚才你说,你这个球儿,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气化”存在的”? 狄青龙道:“没错,任何已知的燃料都无法满足我们这次计划的能量供应。唯有借星球核心内部无数年淤积热力,充分集中后,适当引导,从大洋界面喷发之后,所有管道,动力储备箱等全部变成助推力。因为绝对平滑的螺旋能量输送通道,失败率太高,施行起来难度太大。只有绝对气化,才有可能实现星空流浪”。 王崇光开口道:“我怎么听着听着都是些玄幻的东西,真的可行吗”? 狄青龙望着龙呈均,似在请示。 龙呈均慢慢点头。 狄青龙咳嗽一声道:“末日星球计划,达到三级警戒之前,各位是无权知道详细数据的。若本次会议未能通过统国提议,会议结束后,所有人必须接受短时间记忆清理,没有例外”。 他话说完之后,会议室内、外压抑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额头都密布汗珠,众人沉默,等着他继续。 显示屏出现一个虚拟画面:星球内部的红色热流,被引导进大洋,从无数管道中喷薄而出。管道、管道内的海水瞬间蒸发,狂猛的气流, 变成巨大的能量潮汐,向上直冲。 而上空那个红点标注为太阳。星球引力巨变之下,太阳发出一道圆柱形的潮汐,直扑星球。 两道能量潮汐在中间处相遇,形成更加巨大的推动力,反向作用之下,星球缓缓启动,加速,冲向相反方向。。。。。。 “引爆之后,可以形成170个宇量级推动力,形成能量潮汐。相当于将整个大洋抛离地表。“原则上”可以向外抛送86亿公里,同时引动太阳潮汐,那么两者交汇,便会彻底燃爆。 之后形成十五倍巨大的反作用力,延着既定真空加热通道,原路返回。那么便会对星球宇量级推动力形成一个增压。“预估”可达到330个宇量级。“理论上”,可以将星球送到距离此地517亿光年的星空深处。储备资源,够用120年,意思就是,120年内,我们要再寻找一个新的栖息地”。 “对了,补充几点。第一,动力储备箱钛金网使用寿命为五十年。五十年后,动力储备箱会被巨大的海水压力彻底搞坏。所以五十年内,必须启动一级末日初始,开始流浪星空。或是彻底放弃这一计划。 第二,相关几个辅助项目,例如阴阳球儿的阳面,外壳的建设,必须要现在进行连接工作。第三,凡事皆有失败的可能:引导失败率245;方向误差导致无法引动太阳潮汐172;太阳潮汐能量太过巨大,星球未推动前便被吞噬335;能量不够,无法到达指定星域1;阳面中途被摧毁率6675。。。。。。。总计一百一十四万个失败率统计,最后计划综合成功率5537”。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然后便便成了嘈杂。 “原则上?理论上?还预估?太离谱了?开玩笑么”? “这么多失败率之后的5537成功率怎么统计的”? “这么大的计划,实验了没有?怎么光有这些理论上的东西,没有实验”? “钛金网使用年限能够延长?五十年的时间,似乎太短了”? 龙呈均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低着头在沉思着。其实也不是沉思,脑里很乱,一团浆糊。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狄青龙笑着道:“各位安静,我有下情回禀”。 轰,嘈杂瞬间便成了寂静!! 第十九章 狼狈为奸(一) 五洲最高会议结束后,会议结果第一时间由萧北寞向狄青龙、张平机二人做了传达,并展示了由龙呈均、宋擎苍、陈元礼、火炎焱签署的统国令。 萧北寞惊讶发现,二人并没有像他预想那样欣喜或者欢呼,而是表情凝重。就连素不正经的狄青龙,也一反常态,深吸一口气,眼神儿中,慎重透着些许茫然。 很多东西,拼命争取。直到梦想成真之后,才会发现,辛苦的来的可能只有巨大的压力。 双方对望,沉默良久之后,狄青龙望了望张平机,转头向萧北寞道:“萧老,我要见龙笑梅,安雨轩”。 萧北寞点头,双方就这样结束了通讯。 五个小时之后,空空荡荡的五洲会议室内,又有人迹。 不大的会议室,只坐了四人,从南洋洋底王国匆匆赶来的张平机、狄青龙,从北擎邑返回的安雨轩,以及一直在雾城的龙笑梅。 寥寥四人,使得会议室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更加的寥寥。 狄青龙望着坐在对面的未婚夫妇,目光非常疑惑。他不明白,明明外界传说爱的死去活来的一对儿,怎么到了这里,坐的距离要有多远,就有多远。一个抱着肩膀;一个低着头,完全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两位不妨坐近些,最近说话比较多,声音有些嘶哑,这个,这里也不是战场,雨轩,雨轩?你坐过来点嘛”,狄青龙挠了挠头,望着安雨轩道。 “啊”?安公子更加的疑惑,先看了看狄青龙,又偷眼望着一动不动,抱肩而坐的龙笑梅,想要站起,又不太敢的样子。 狄青龙无语望着张平机,这怎么谈?阳壳还没开始搞,中洲第一的集团商社内部好像有了矛盾。 张平机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青灰色的胡茬上沾了不少水珠。他放下茶杯,慢慢起身绕着桌子来到安雨轩身后,将他一把拎起。 不矮的安公子,在虽然枯瘦,但骨架很大,臂力惊人的张平机面前,就像是一个被抓起的小鸡,被提到龙笑梅身旁,按坐在椅子上。 张平机回到自己座位,在二人对面做好,仔细来回端详几下道:“这样才对嘛”。然后又对狄青龙投以一个相当自豪的眼神。 狄青龙咧嘴一笑,偷偷伸出大拇指。 龙笑梅一声冷哼,没有其他动作,安公子却是吓得头皮发麻,差点一跃而起,做出防备的姿势。转念一想,逃是无法逃,打嘛,一个是人王剑客,一个是先天神鹤,势必又打不过,真糟心,只能硬着头皮坐着。 二人的细微动作,当然没办法逃过对面常年与机器打交道,观察力惊人的二人锐目。 狄青龙向张平机挤了挤眼睛,眼神儿颇为猥琐:有故事? 张平机回瞪:关你叉事,干正事儿。 狄青龙缩了缩脖子,弯下腰来,将统国令以及特大的一堆文件搬到桌面上来,分成几摞推了过去。 龙笑梅先是拿起那张统国令:末日星球计划,三等末日警戒? 看到这里,她上翘的嘴角慢慢挪了回来,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二郎腿也收了回来,正襟危坐。 然后,龙笑梅又将每摞一米多厚,共计五摞的资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慢慢翻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她皱了皱眉,完全看不懂。。。 “雨轩,你过来看看”,龙笑梅望着眼前资料上密密麻麻的直线、曲线图,一个个专门的名词术语,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此时竟然忘了安公子之罪大恶极,亲切呼唤了起来。 安公子受宠若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视之下:狄青龙给了他一个握紧的拳头-加油;张平机微微点头-鼓励。 大受鼓舞的他将头凑了过去,身子贴了过去,蹭来蹭去。但当安雨轩的双眼扫过那些资料的时候,不由浑身一震,停下了猥亵的动作,全神贯注的开始翻阅着资料。 与龙笑梅一辈子精修武道不同,安雨轩作为安氏集团商社的掌舵人这么多年,专业水平还是蛮高。一眼便看到了这些资料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好像是一个大工程。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工程!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张平机与狄青龙默默喝水,龙笑梅看了一会儿便百无聊赖的放下天书一般的文件资料。 会议室寂静,只有安雨轩不断翻阅资料传来的纸张清脆的撕拉声。 安雨轩看着,思考着,时而拧眉沉思;时而面露微笑;时而神色恍惚;时而面无表情。他与平时玩世不恭截然不同的专注神态,让龙笑梅不由得一阵愣神儿,心中许多情绪油然而生,最多的便是欣赏,眼波开始温柔了起来。 十七个小时之后,安雨轩轻轻放下手中最后的几页纸张,揉了揉眼睛。 他眯着眼睛,全身放松。一边让大脑长时间高速运转、高度紧张慢慢舒缓下来,同时弥陀气从丹田始,在全身慢慢流转,缓解身体的僵硬。 “这似乎是一份目录,若我猜的没错,这些目录,只是这个末日星球计划的一半儿”?安雨轩睁开双眼,表情平静的望着对面二人。 狄青龙点头道:“三等末日警戒启动,那么阳壳的最后建设工作就要开始了。前期筹备工作在以前的数十年内,已经陆续完成。你们安氏集团商社要做的便是将之完美的连接成一个整体”。 安雨轩轻笑道:“地面之下,抛弃33公里外壳,33公里-979公里处,铺设阳壳;980公里-2800公里处,建设地下堡垒王国。总面积包括中洲全境,西极仓洲大部分地区,北漠济洲大部分地区。。。好大的手笔”。 安雨轩笑容慢慢收住,盯着对面二人的脸道:“我有几点不解:第一,材料可充足?第二,供应通道是否已经建设完成?第三,外过渡层与液态层只保留100公里的固态存在,是否可行,即便可行,能撑多久? 第四,计划包括元洲的部分,似乎被改动过。改的跟狗屎一样,整个阳壳的伞面,像是缺了一块,整体耐受力降低了将近17,原因何在?还有最后一点:这么疯狂且断子绝孙的计划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不干行不行”?? 张平机与狄青龙对望之下,张平机缓缓开口道:“首先,材料应该充足。而最先想出这个计划的是公古时代的张衡,没错,别瞪我,正是鄙先祖。 后续断断续续,陆陆续续,造造停停不必细说。就算是百国林立、矛盾重重的时代,在末日星球计划上,大国也能够达成共识、通力协作,计划并没有彻底放弃过,算是给后世留下一条后路。 而极端天气、全球风暴那三年,正是依赖于深在地下的堡垒王国,才使得部分生灵得已幸免。纪元之前结束后的纪元时代,这个计划才正式列为五洲最高机密,在元素使用上,更是具有最大优先权。 100公里固态层,撑多久别问我,问你自己。不过我要求,最少能撑50年; 元洲,元洲?那里情况特殊,后续再做讨论; 最后,决死一战,势在必行,不能不干”! 狄青龙接着道:“五洲会议上,有些事情与那些菜鸟实在是没法沟通。目前的形势远比想象中要眼中的多”。说到此,狄青龙不由得的顿了顿,疑问的眼神望着张平机。 张平机缓缓点头之后,狄青龙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毁灭纪元之前的是黑石火山的爆发,火山的炽烈与环境的酷寒,产生了巨大的连锁爆裂反应,之后,风暴席卷全球,所向披靡。 如今,种种迹象表明,极大可能会再来一次席卷五洲一洋的海陆空风暴。南洋洋面下全部设施将会被彻底摧毁,元素耗竭,无力重建之下,所有生灵将困守在这死地,再无出路。。。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实在是不敢想象”。 安雨轩道:“引发极端天气的原因不是小行星撞击星球么”? 狄青龙翻着白眼儿道:“听重点啊小子。。。老张说的是后果。我耐着性子给你解释一次:从来毁灭星球的都不是外部因素,而在于内部因素一点点的变异、恶化。而内部细小的恶化,恰恰是被所有人都忽略的对象”。 龙笑梅忽道:“那外星人攻打星球是怎么回事儿”? 张平机捏着胡子的手不由一顿,胡子扯下来几根,狄青龙苦笑:“我们曾经自以为身处的是个花花世界、无限繁华,我们也非常喜欢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所以就下意识的以为其他物种包括一些阴属性的生物,都日以继夜的耍着阴谋,想要占领我们的世界。。以至于得了深度被害妄想症。 蚯蚓并不喜欢阳光、高楼;水里的鱼也并不喜欢在陆地上游泳,从来毁灭世界的,都不是别人,只是我们自己”。 张平机难得笑了笑道:“虽然我们眼中的美丽世界,在别人眼中并不一定美丽,但若是改造成本低,也有着一定的诱惑力。可惜的是,我们现在一无所有,而就连在我们自己眼中,这个世界都不再美丽”。 狄青龙笑着做了总结:“小两口儿闹点别扭没事儿。床头吵架,床尾一炮,插合万事兴。。就这样呗?以后安氏集团商社,停下所有地面上的工作,全力地下。工程进度,直接向我汇报”。 安雨轩笑道:“两位,更正一下,是龙氏集团商社”。 龙笑梅脸红了红,挽着安雨轩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瞪着狄青龙道:“谁说我们闹别扭了?我们好的很”。 安雨轩愣了一下,干笑道:“好的很”。 张平机与狄青龙也跟着笑了起来。 谁是狼?鬼见愁便是! 谁是狈?体格健壮,胆子又越来越小的穿云箭完全可以胜任。 狼狈在一起,互相壮胆的情况下,肯定会生出事来。 虽然唐玄家教很严,它们害人的事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但做贼好像没有谁规定说不允许? 北擎邑昏黄而苍茫。这种环境下,短时间内,因为陌生;因为空旷所获得的美感注定会被时间所吞噬,留下的只是极度的无聊。 唐玄心性平和,随遇而安;蔡姚大大咧咧心有所属,有唐玄在那便万事大吉。但鬼见愁与穿云箭闲极无聊,却携手开始四处溜达了起来。 穿云箭贴地急奔,鬼见愁翘着短腿,双目闪着红光,坐在肥雁的背上指挥着。 只是它们这一溜达,便溜达的有些远了,竟然溜达到散兵集。 而今天,正是散兵集物资云集,准备派发的日子。 第二十章 狼狈为奸(二) 今日的北擎邑,荒凉中又再加上孤寂,不见炊烟。而玄女庵前,却聚集数万守卫此地的卫士。 篝火如坠落的繁星,点缀着大地。篝火熊熊,篝火旁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 曲流觞站在城墙之上,她高举酒杯,望着黑压压成片的人头,心潮澎湃,声音有些颤抖:“兄弟们,姐妹们,又到守岁,又临打春,这是咱们北擎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我敬先烈、敬诸位”,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雪亮的灯光,雪白的中洲裙,飘扬的风氅,说不尽的潇洒。 “谢北擎”,数万人的吼声,震的玄女庵,城墙,大地,天空一阵的颤抖。 温笑默默将曲流觞酒杯倒满,曲流觞点头继续向下望去,双目背光,却闪着耀目的神光:“这第二杯,庆贺诸位卫士,这今年的福利待遇可是好了,工资翻倍,还有等级津贴。所以,所以,你们要给我活着回来”! “谢北擎”,又是一声声震四野,然后便是欢笑。 “北擎,兄弟们很多,这姐妹们可是不多,啥时候,咱们北擎也多些妹子卫士,也让咱们这些光棍儿有点盼头”?两杯酒下肚,气氛逐渐活络,城墙下有人大声道。 “就是,就是,不过北擎,可别找散兵集那两只暴龙、醉猫一样的母老虎,最好和咱大公主温笑一样的,差点也行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曲流觞风氅一撩,手指指着城墙下第一个说话之人,声音清朗道:“贺全洲,就你长成这样,还想找个仙女?也不怕人家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贺全洲附近人群一阵哄笑,跟着吹起了口哨。贺全洲大囧,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是个老北擎。虎背熊腰,谈不上丑,却是有些过度彪悍。满脸络腮胡子如钢针般倒竖,一望之下,长得远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 人群中的陈丽萍与莫枫对望咬牙,心里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26号关口卫士-贺全洲。再看看两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篝火旁,方圆十数米的人挤眉弄眼偷瞄之下,那暧昧难明的目光,二人心里怒火更大。 喧哗、笑闹曲流觞再次举杯道:“第三杯酒,预祝此次抗虫之役大捷,诸位,满饮此杯”。 曲流觞左侧以圆觉为首的和尚,以及右侧以张道燃为首的道士,还有后方,以金断崖为首的武士,皆高举酒杯:“干”! “干”,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字的声音。 “岁在今春,狂欢开始”,曲流觞笑着,充满元气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旁。 篝火上,金黄色的全羊一只只流着油,油脂滴在火焰上滋滋作响;大锅上,沸腾的汤水里面,烈酒滚烫。卫士很清苦,这样的伙食,一年也不过一次,临战之前,只有一次。 以后的日子,本来应该改变,但五大仓的湮灭,使得这种本来应该的改变,因此而改变,变化甚微。 歌声,闹声,喧哗声,杯杯尽,饮酒醉;醉后舞,数万人集体起舞狂欢。 篝火越来越旺,但如燎原般沸腾的火势,却及不上北擎人热情的盛放。狂欢彻夜,彻夜狂欢。 “走,真球没劲儿”,陈爱萍随便吃了些东西,便拉着莫枫往散兵集走去。 “怎么了,丽萍姐”?莫枫抹了抹嘴角,奇怪的问道。 “都没人理我们,还在这呆着干嘛”?陈丽萍没好气的道。 莫枫眨了眨总也睡不醒的大眼睛琢磨了一下,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儿:“为什么呢”? 陈丽萍一边恨恨的踢着脚下的碎石,一边咬牙道:“这帮小子也太小气。不就分物资的时候,维持秩序,骂了他们几句?打了他们几个人么?至于这么孤立我们姐妹?还他么的北擎真汉子,五洲好男儿?我呸”! 莫枫咧嘴,望着地下被陈丽萍暴怒的一声呸,激荡起的点点烟尘。 暴龙姐这是真生气了,想反驳又不太敢。那哪是骂几句,打几个人。。。基本都是停下手头工作,指着对方鼻子骂上一两个时辰,最后一声暴吼:“谁把他们打的爹妈都认不得,本次物资加倍”。。。于是,物资为王,墙倒众人推,得罪她的人,下场可想而至。 两个人就这样气冲冲的走着,莫枫忽道:“怎么没看见唐玄”? 陈丽萍停下脚步,白白的小手在自己下巴上捏了捏不确定道:“该不是这小子躲债,不敢来”? 莫枫拉着陈丽萍的胳膊撺掇道:“要不我们去2997看看”? 陈丽萍眼睛亮了亮颇有意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有一大堆山一样的物资需要整理,登记,分好。。明天下午还要应付那帮混蛋,算了,改天”。 莫枫点了点头,两个人径直向散兵集走去。 陈丽萍边走,边嘴角上翘,满眼凶光的嘀咕着:“贺全洲,贺全洲,老娘记住你了”。。。 诺大的北擎,数万守卫卫士,各色支援元士,这么早就提前离场的恐怕只有她们二人。 玄女庵前,彻底人声鼎沸,空旷的北擎,生机一片。 守岁也好,打春也罢,在这里,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冗长的祭祀;更没有虚头八脑的形式,只有北擎之魂曲流觞敬了三杯酒,说了三句话,其他时间留给大家。 所有人都成了时间的主人,所有人都可以彻底的放纵自我。中洲都以北擎邑为最荒凉之地,天下都以卫士为最苦之人,只有身在其中的他们自己,不知道。 茅屋前,左近皆是戈壁裸漏的土地,而再往远处,却是淡黄色的雪壳。 此时茅屋的院门敞开着,也燃起两堆篝火。 “唐玄,怎么没去玄女庵守岁”?房六酒足饭饱,斜躺在椅子上,脚下垫了块木头,笑着说道。虽说酒已足,但这酒杯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放下的。 醉剑二字,这醉字,唐玄算是见识了,但是那个剑字,却一直没机会领教,好在他也不想领教。 “守岁”?唐玄坐在木椅上,慢慢往篝火中填着柴。 公三道:“一年一度,所有卫士大集会的日子。肉吃饱,酒管够。怎么,没通知你”? 唐玄默默摇头,继续填着柴。片刻后,锅内水沸腾,锅盖儿在蒸汽的不规则推动下,发出砰砰砰的闷响。他起身冲茶,然后将两个茶杯放在公三与房六公用的桌子上。 公三与房六对望一眼,相视哈哈大笑,尤其是房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胡子一抖一抖。 唐玄苦笑将椅子向后拉了拉,也学房六那样,脚下垫块木头,斜躺着,很舒服。想笑就笑,笑乃自由,还是隐私,他也没兴趣问。 好半晌,房六止住笑声,抽搐道:“玄小子,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何发笑”? 唐玄道:“不好奇。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公三老爷子也会笑”?说完,他歪着头望着公三那褶子开花的脸,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怎么好看,就转回目光。 二个老头儿又是一阵大笑。 房六道:“三爷,您说说,我,我这口气上不来,不适合讲话”。 公三点了点头道:“其实你是被我们连累了。照常理,卫士应该全员参加,但我们二人年年不去的”。 唐玄道:“为何”? 公三眯着眼睛端起茶杯,仔细端详着:“以前的理由是:那里太闹挺。如今的理由是:那里太闹挺,酒不好喝,饭不好吃,还是这里好。小子,你来了,我们这日子可是好过多了”。 房六放下酒杯,喝了口滚烫苦山茶水,啧啧有声,眉头舒展,猛点头表示同意。 公三继续道:“如此经年,玄女庵那头也便懒得通知我们了。你这关口与我紧邻,算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被遗忘也算正常。可能这就是习惯性忽略”。 唐玄道:“鸟不拉屎”? 公三点头:“不光鸟不拉屎,而且虫都不来。。”。。。 “喜欢就常来”,习惯性被忽略也好,鸟不拉屎虫不来也罢,唐玄也不喜欢闹挺的地方,清净点挺好。 说完,唐玄自顾自起身来到院外。身躯直立,目视前方树林方向站好,缓缓闭眼,又在睁开,一口白色的浊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唐花旋转,玄玄气萌动,轻柔的在他体内回转着。 每日练功已如吃饭睡觉一样形成习惯,只不过他现在不再强行搬运大周天而已。 “怎么看”?房六眯着眼睛望着唐玄身上白蒙蒙的元气。 公三双目放出尺许长的微光也在看着,良久之后才摇头道:“很普通,很简陋,很垃圾”。 “那”,房六将疑问的眼神投向公三。 “你都不知道的事儿,我当然也不知道”,公三微笑。不知为何,也不知到从何时开始,只要身在茅屋,他的微笑越来越多。 不清楚二个老爷子心里波动的唐玄,心里一直揣着一个问题:这么长时间,鬼见愁、穿云箭去哪了?难道走丢了? 遇到危险不至于,也不怕,但迷路却是世间最难解的谜题,唐玄一向对此深以为然。 但这北擎如此简单且粗线条的环境也能迷路?也太白痴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唐玄只有耐心等待。。 迷失深渊是一条沉睡的巨龙;北擎邑的城墙是一条蜿蜒彷佛游走的巨龙。 在城墙靠中洲方向二十多里的戈壁地面上,鬼见愁与穿云箭愣是跑出第三条长龙。 这条长龙的形成,归功于鬼见愁英明神武的指挥,更归功于穿云箭那两条短粗而有力的腿儿。 如今二人默契更高,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便会得到对方最合适的配合。 鬼见愁小爪轻轻一拍穿云箭的脑袋,穿云箭嘎的一声,便由疾驰的状态下瞬间改为骤停。 地面发出沉闷的震响,原地沙土飞扬,若不凑巧脚下有块石板,那倒霉的石板也会应声爆裂。 紧接着穿云箭便将本就很矮的身子蹲的更矮,只露出鸟头四下张望着,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而鬼见愁则轻声怪笑,对穿云箭报以:你很优秀的眼神儿之后,身躯化为一团黑烟,横向向一路经过的卫士居住的木屋飘荡过去。 不多时,黑烟回来。 跳动的微弱火苗,两双巨大而放光的瞳孔,伸长的烟雾双臂,搂抱着如下物品:衣服、破衣服;裤子、破裤子;破破烂烂的镜子;牙刷;发套;枕头;席子。。。。。。。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样儿值钱的东西。 穿云箭久居唐君生家,而唐君生无疑又是个有文化、有素质、有内含、有品位的中年学者。 环境的熏陶和唐君生一家人的耳濡目染,使得肥雁也变成一只有品位的鸟儿。 当一鬼、一鸟,手抓、爪刨很有经验的将所有物品摊平,觉得在平地不怎么显眼之后,一件件审视之下,穿云箭大怒。 “嘎~~~~”,一翅膀将鬼见愁扇出老远。 “呜呜,怎么了”?鬼见愁挠着脑袋,猫腰儿挪回来,又不敢跟愤怒的肥雁过分接近。 “嘎嘎~~”,穿云箭一个翅膀叉腰,一个翅膀尖指着地上的东西,脑袋左右摇晃着,双眼交替着传达着极度鄙视的意思。。 “呜呜,我下次注意,继续”?鬼见愁嗫喏道。不光身材没对方好,连品味、审美都被一只鸟儿鄙视了,鬼见愁有些发蔫。 穿云箭翅膀一扇,发出一声砰的闷响,脑袋一点,身子更低,给了鬼见愁一个舒适的上车姿势。 “呜呜~~”,鬼见愁大喜,飘忽而上。管你再暴力,还不是被我鬼见愁大人骑着? “嘎~”?穿云箭又侧过头,这句呜呜它没听明白。 “呜呜,我是说快走”。。。。 轰,二尺高卷起的硝烟,再次急速向前延伸。 就这样,一鸟、一鬼,以始终亢奋、探求、好奇的心态;以极大的耐心;极大的细致;越来越默契的配合;越来越老道的经验,横扫北擎所有木屋。 一路走,一路偷,一路丢,一路破衣烂衫,随风曲折翻滚。而卫士居住的木屋是何场景,可想而知。 第二一章 狼狈为奸(三) 茅屋院内,天将明。 “斜靠一片海, 细听波涛声。 心无红尘色, 最美是无明”。 外表依旧邋遢的公三,声音、表情还是那般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三爷,好句啊,好句!无明最美!六爷我觉得现在正处在无明状态。懵懵懂懂,似幻似真。每次吃了茅屋的火锅;喝了茅屋的酒;饮了茅屋的茶,便觉得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呢?还练个屁的武功,修个毛的元气?玄小子,你修炼为了什么”?房六的表情正好与一丝不苟的外表截然相反。 明明是很正经的抒发情感,却被翘起的二郎腿颤抖;扭曲如便秘的脸孔;迷离的眼神儿,将所有的正儿八经变成挑逗。 唐玄愣愣的望着眼前将息的篝火,听着隐约传来蔡姚的呼噜声,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后,他慢慢道:“最开始是闲着没事儿做,然后就习惯了。现在应该是为了一个约定”。 公三诧异道:“约定”? 房六也笑道:“我一生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这个理由!有为了出人头地的;有为了荣华富贵的;有为了亲人朋友的;有为了报仇雪恨的;有为了踩人不受欺负的;更有为了拯救星球,笑傲天下的,林林总总,三个字:高、大、上,只有你这个理由,却是头一次听到”。 望着公三房六凑上来的两张好奇的脸,唐玄苦笑点头道:“没错,是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不光房六好奇,就是公三也满脸疑问。他们心底最关心那朵花,那朵让他们都觉得奢华有内含的花。约定与花,会不会有着某种联系? 唐玄笑了,笑容在昏昏的晨色中,如一朵绽开的太阳花,爽朗而炫目:“高、大、上的约定”。他想到了二老头陌离,想到了连蒙带骗半强迫的“苍梧之誓”。 房六撇嘴,满脸不屑之色:“屁的高大上,难道是拯救星球么”? 唐玄望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不是拯救星球,是拯救宇宙”。 房六张大了嘴巴,嘴巴之大足以塞进个带壳的鸡蛋。 然后他噗嗤笑了,赶忙喝口酒压压惊。咳嗽,笑,喝酒,忙碌起来。 公三也忍俊不住,微笑着不断摇头。 唐玄也笑,没接触过陌离,不知道星球之上,没站在星球之外展望大宇的人,都会笑。开心就好。 公三带着笑意轻声道:“我有杀猪刀,他有碎空剑,平生只有一败。只叹大限将近,无人可传衣钵”。 房六慢慢止住笑声,神色变得沉重起来。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只求死前能够在这个该死的世界留下存在过的痕迹。而对于修者而言,传功、传法算是不多的途径中可靠的选择。 对于他们而言,唐玄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传功对象:做饭好吃;会酿酒;会煮茶,人品不赖,性格娴静,看着也顺眼。。。。。。 唐玄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就那么愣愣的望着那堆燃尽的篝火发着呆。 房六大声道:“小子?小子?唐玄”? 唐玄猛然回过神儿来,愕然望着他们,眼中全是疑惑:“什么”? “你瞧不起我们,哼”!公三、房六怒气冲冲摔门而去。想当年,多少人挤破门槛,磕破头就为了让他们指点一二,如今虽然旁敲侧击,但也主动的让他们颇为不好意思了,对方却一无所觉。 “多谢二位前辈美意,不过我有我的道。只有每个人坚持自己的道,才能于绝望中,撞到那一丝飘渺无由的生机。若每个人都在复制,全天下都在模仿,就没了修的意义”。唐玄起身,抱拳,声音低低,却在寂静中传出老远。 公三、房六前行的身影顿了顿、震了震,皆一脸茫然。似乎想到什么,仔细琢磨却毫无所获。 修者生命有限,元气有限,法门缺陷人尽皆知。推陈出新也需要从头开始,打好基础再言其他。 如此矛盾产生了:有限的生命、元气,有缺陷的法门与新境界、新高度之间的矛盾。 人生有多少时间从头开始?即便名师传授,又要花多少年才能够达到名师的境界?又要多么的天才,经历多少磨难与困苦才能够比名师高上一点点?高上这一点点之后,还会不会有更天才比他再高?天才这么容易出的话,五洲何至于此。。 一代代,一浪浪,彷佛深海一般,在有限的时间内,总是困囿于陆地,即便有天才的浪花多走一点点路,也会悄然淹没在孤独沙滩上,周围没有同类。况且以后未必会有这样的天才。 细思极恐,多么让人绝望的逻辑。可这就是规律,是法则,是道给生灵画下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牢! 无情,画天地以为牢笼;冷眼,看世间万般苟且。活成什么样都需要敬畏这种无情与冷眼,无需骄傲,这是受苦。 但反过来,若不从头开始,又该从何入手? 苦思冥想之下,公三、房六互相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缓缓向2999走去。气、法、术、道,唐玄的这句话无疑已经脱离了术的境界,直指修者大道。他们想不明白,也难以理解。 道可以复杂,复杂到包容天地万物,宇宙苍生;道也可以很简单,仅仅是道路。人生路,修者路,心路。。。。。。 唐玄的话对于别的修者而言,可能起不了这么大的震动,但公三、房六不同,非常的不同。 只因他们曾经站在五洲修者山峰的最顶端,看过眼前壮阔但一片茫然、绝望的景色。 陈丽萍驾驶着运输车,驰骋在玄女庵到散兵集的荒凉戈壁上。 夜风劲吹,而运输车也没有玻璃和棚顶,二人裙摆随着狂风向后飘去。 她与莫枫雪白的大腿,在夜色中闪着迷人的瓷光。衣襟更是被吹的害羞一样凌乱在两旁,鼓胀着。呼呼呼,浑圆高耸,露出大半。 “呜呜呜,嗷嗷嗷”,陈丽萍咬牙开车,双目瞪的滚圆盯着前方,松糕鞋死死的踩着油门踏板。莫枫不时的发出尖叫声,小脸儿通红,双手抓着横梁,满头青丝狂舞,那双睡不醒的大眼,发着亢奋的光。 车剧烈的颠簸着。风声,轮胎与地面激烈的摩擦撞击声,莫枫的尖叫声,一路沙尘翻滚,碎石横飞。 就这样,灯火通明的散兵集遥遥在目。 “丽萍姐,快看,快看,箱子,箱子跑,跑,跑了”,莫枫大眼睁得更大,声音颤抖结巴,满脸的潮红褪去,变得煞白。 “喀!滋、滋。。。。。。”。。。。。。陈丽萍猛踩刹车,轮胎与粗糙的沙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卧槽,快回去看看,轰”!再次狂轰油门,陈丽萍猛打方向,向着那个会飞的箱子狂追过去。 “有,有,有鬼,丽萍姐,我们回去,别追了”,莫枫小声道。 “你说什么?呼,呼,说什么”?风声呼啸,陈丽萍没有听清莫枫的话。 “我说,咱们回去,有鬼倻”,莫枫趴在陈丽萍耳边吼道。 “吗的,有鬼也要逮住打死!敢来这偷东西!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儿,不能忍”,陈丽萍冷哼一声,喀喀猛登着油门。 莫枫的手开始哆嗦,心里有些怕。不过还好,不管陈丽萍如何努力,总是追不上那个飞走的箱子。 狂奔数里之后,二人眼中出现了一片黑黑乎乎的景象。 临近之后才发现,那是满地装满物资的大箱子啊。。。而那个会飞的箱子慢慢悠悠落在其他箱子边上,一排排,一列列,贴地而放,摆放整齐,离远了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绕了一圈停好车,陈丽萍慢慢向前,莫枫紧张跟随,但两个人都百思不解:这箱子,怎么会无端端飞到这里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或鬼,或鸟儿,道理一样。 心里打着退堂鼓,忙活好久、好久的鬼见愁与穿云箭,终于在打道回府之前发现了物资堆积如山的散兵集。 那高高摞起的大箱子,装满物资,成了它们的强心剂。有些消沉的心态被彻底激活。 横扫北擎1500里,终于有了收获啊?鬼见愁打开几个箱子,乐不可支的呜呜叫着。最爽的是这里只有箱子,没有看箱子的人。 为了稳妥起见,穿云箭依旧在散兵集数里处的凹陷处望风兼看脏,而鬼见愁怪笑着开始一只只的搬运了起来。 一只,一只,又一只。。。永不疲惫。 刚开始的时候,它还非常谨慎,只敢贴地滑行。但搬着搬着,没发现异常之后,这胆子便越来越大。心头大爽之下,开始空中起舞,卖弄着花式。 “嘎~~~~~~”,穿云箭细长的醉咧着,粗壮的翅膀兴奋的挥舞着,迎接着鬼见愁的到来。 “呜呜呜”,鬼见愁丢下箱子之后,准备再次起飞。 “嘎嘎~~~~”,穿云箭翅尖指着满地数十口,一立方米见方的大箱子叫道。 “呜呜,够了?才这么点”,鬼见愁挠着头。 “嘎嘎嘎嘎”,穿云箭继续叫。 “呜呜,好,好,你说够了,就够了,那咱回”?鬼见愁恋恋不舍的回望一眼散兵集,心里默默记下了它的方位。 “嘎嘎~~”穿云箭望着鬼见愁的豆眼中,满是赞赏,浑身扭着,摇摆着。 “呜呜,走着~”,鬼见愁咧嘴一笑,凑趣似的扭了几下。大张的嘴巴,细长的舌头吐着,獠牙狂喷灰烟。 “嘎~”? “呜呜~”? 兴奋过头,物我两忘的穿云箭与鬼见愁直到此时,才发现了逐渐接近的陈丽萍与莫枫,各自发出一声大叫,声音凄厉。 再威猛的动物和不是人类,被抓“奸”在床的时候,第一个下意识的想法肯定是怕,然后是逃。 “我草,啥玩意儿”? “妈呀,我说。。。有。。。。有鬼,丽萍,暴龙姐,快。。。快快快快跑”! 与此同时,陈丽萍与莫枫也发现了贼头贼脑的两个东西,各自被惊的一皮,头发根根倒竖,浑身全是小鸡皮疙瘩。。。 两伙儿,对望着,对望着,对望着,隔着那些孤独、刺眼的大箱子。。。 第二二章 狼狈为奸(终) 罗夫后山,一切如昔。就连昔日被蔡姚雷电摧毁的会仙亭都被重建,山体间可怕的缝隙,被一棵棵碧绿新芽的崖间藤所遮蔽,不再那么恐怖。 会仙亭上,庄广陵、唐有德思想不再一个频道的两个人,再次对坐到一起。 “也不知道苦师兄在北擎怎么样了,唉”!唐有德满脸思念,他很不适应罗夫没有苦师兄的日子。 琴音袅袅,游荡空山,在晨风中拨动着仙音,诉不尽的求逍遥,苦苦求,求不得的萧索。 “也不知道苦师兄在北擎怎么样了,唉”!!唐有德饮尽杯中酒,重复着同样的话,思念更重。对于一个四十多岁,思想单纯的男性,唐玄几乎等同于他的全部。论情感,比之唐君生夫妇,只多不少。 唐有德的唠叨终于打断了悠扬、萧索的琴音。 “小唐,要不你去北擎”?庄广陵脸上全是苦笑。自从唐玄离开之后,这个小唐时常来后山找自己饮酒聊天。既不赏琴音,也不聊雅趣,更不谈修炼。 每一句话都差不多相同。开始的时候,庄广陵还感叹二人感情深厚,但紧接着便是无趣,然后就是精神即将崩溃。 “老庄,也不知道苦师兄在北擎怎么样了,唉”!唐有德抬起头,用没有焦点的双眼对着庄广陵。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二人算是熟悉了。年纪大些的唐有德称户口本年龄三十七岁的庄广陵为“老庄”,而老庄回称小唐。他们不觉得别扭,慢慢就叫的顺口了。 “好,你赢了,我回去睡了”,庄广陵起身抓起逍遥琴,缓步向山下走去。不知不觉,竟然在这呆了一夜。想到此,他不由摇头再次苦笑。 “老庄,你说我去北擎行吗?能干啥”?唐有德的双眼跟着庄广陵的背影,依然没有焦点,但有了些亮光。 “武者境?还是别去了,今年不一样”,装广陵声音悠悠,脚下不停,身影逐渐隐没。 “武者境,武者境,武者境?我是武者境了”?唐有德挠了挠头,又呆坐了半晌之后,收拾了桌子上的残茶剩饭,也起身回前山。 来到鸡鸭满地,猪狗乱跑,但井然有序,各有活动范围的养殖场地,唐有德面色好看了些,有了些精神,眼神儿也开始聚焦了。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派出所老刘,带着几个老师兄弟妹,热情的迎了过来。 老刘,本名刘正生,曾经给唐玄办理过身份卡。如今退休了,算是与另外几个同样年龄的男女,彻底拜倒在唐有德所代表的唐门之下。 每日清晨,便会相约至此集体做早课。虽然起步有点晚,虽然直到现在还没什么气感,但身轻体健,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个事实,让所有人对于有生之年成为“武林高手”活出第二春,有了更大的盼头,信心十足、干劲满满。同时对唐有德这个大师兄也更为的尊重、信赖。。 “大师兄~~”,一个三十多岁,一身元士装扮的女人,娇滴滴的与唐有德打着招呼。她一手拉着刘正生的胳膊,一边脸红红的,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大师兄”。 唐有德望着这个白皙,不高,微胖,样貌清秀的姑娘,呆住了,他指着她对刘正生问道:“老刘,这”? “我老闺女刘小如,唉。听说我加入了唐门,她也吵着要来”,刘正生笑容有些尴尬,对唐有德说道。 “哦”,唐有德将眼神儿挪开。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一碰到刘小如那双眼波纯净的双眼,便会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德叔暗自警醒着,师弟的闺女那可和自己的闺女没啥区别。触电,要不得! “大师兄,小如啊,现在都还没嫁,特别崇拜卫士,要不你把她收了得了”,说话的是红娘子。六十多岁,满头银丝,面色红润,脾气火辣,经常一身红衣。 “啊”?唐有德瞪大了眼睛,这都哪跟哪? 老刘讪笑着没说话,颇有些乐意的意思。而刘小如三十多年始终沉寂的心,也开始萌动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这个大师兄,她便有一种深入内心的好感,似乎值得依靠。 这种感觉很无厘头,也很玄,但却真实。 “咳咳,练功”,唐有德严肃转身,慢慢平息着自己翻腾的元气。 罗夫前山的广场上,各种动物此起彼伏的叫嚣声中,每日早课一如既往:寥寥数人,自得其乐。 散兵集数里远的地方,鬼见愁、穿云箭vs陈丽萍、莫枫之间,长时间的对峙被打破了。 穿云箭很害怕,浑身虬结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僵硬着。它瞳孔不断收缩,双翅无处安放,晃动了一下。 嗖嗖,充满力量的翅尖不光激起音爆,更是将站在旁边吐着长舌,睁着巨大血红双目的鬼见愁打爆。 “呜呜呜呜~~~嗷嗷嗷嗷嗷~~~~”,出其不意遭受无妄之灾的鬼见愁一声凄厉的惨嚎,瞬间变成一团狰狞滚动的雾气。 雾气黑色,带着凄厉的呼啸,夹杂着点点细碎的火苗,更有两团瞳孔一样的红色,跟着雾气来回翻滚着。 鬼见愁也很紧张,没有唐玄在身边,他虽然不会像穿云箭那么不堪,但也神经紧绷、底气缺缺。 来到这个世界,每一个它遇到的人,似乎都很厉害,都有将它随便揉搓的实力。面对前面两个美少女,它不敢轻举妄动。 若说就这么落荒而逃,这找了找么久,搬了大半夜,辛苦不说了,实在是不甘心啊。所以它也一边紧张的盯着对方,一边脑子乱转,想着主意。主动出手,那是无论如何不太敢的。 被猪队友一击而爆化为雾气翻滚的鬼见愁,脑子一乱竟然忘记如何复原。。一急之下,翻滚更急,叫声更加凄厉、惨烈、惊悚、骇人听闻。 “我就说,有鬼”,精神更为紧绷的莫枫指着空中翻滚、鬼吼鬼叫的鬼见愁,呢喃一下,大眼空洞的望着陈丽萍,仰天就倒晕了过去。 “喂,喂?莫。。枫?睡。。猫?醒。。醒”,陈丽萍抬腿踢了踢脸上满是惊色,躺倒在地的莫枫,开口叫道。 这一开口竟然发现自己喉咙发干,声音嘶哑,而双腿也在不住颤抖着。 “嘎~~”?穿云箭愣住了,强壮双翅凝在半空。这怎么自己还没出手,对方就倒了一个?此刻半点自信都没,只恨自己为何不能搏击长空的肥雁,小脑袋里面更乱。 “呜呜~~~”,浑然没有发现敌人少了一个的鬼见愁,兀自在空中不断的挣扎。 终于,终于他想明白如何返本还原,恢复形体了。 “嗷~”,一声尖锐的嘶吼之后,鬼见愁在空中逐渐凝出头颅:大眼血红,大嘴大张,獠牙长伸,喷出灰气;凝出身躯,手臂:瘦小干枯,皮包骨头,肤色青黑,手臂干瘦,筋骨外露,黑紫色指甲老长;凝出双腿,双脚:双腿蜷缩着,双脚如鸟爪也是青黑色,长着长长的指甲。 “呜呜~”,鬼见愁发出不满的呜噜声,瞪了一眼呆若木鸟的穿云箭,然后扭头望着陈丽萍,伸展四肢,舒展身体,发出舒服的啸叫,长舌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甩的空气呼呼作响。 “卧槽”,陈丽萍望着眼前的鬼见愁以及那条颀长的大舌头,还有那诡异吓人的身体,还有那双血红的大眼,还有那张牙舞爪即将扑过来的狞恶姿势,还有那恐怖的指甲。。还有那恶心的叫声。。。 她的瞳孔收缩着针尖大小,精神再也无法承受,低声说了声:“卧槽”!也仰天栽倒在地,幸福的晕了过去。 “嘎~”? “呜呜~~”? 穿云箭、鬼见愁对望。 “嘎嘎嘎”! “呜呜,呜呜”! 穿云箭、鬼见愁大喜。 地上单个重百斤的箱子重重的压在穿云箭的背上,一个一个,砰砰砰的摞在一起,摞起老高。接着又被钢丝捆成一体。 它双腿直立,目视前方,小小的身躯在如山的箱子下,那么的不起眼。 “呜呜,扛得住不”?鬼见愁有些担心的望着穿云箭。 “嘎嘎”,穿云箭不屑咧嘴,细碎的小牙在晨曦中闪着白光。 “走起”,鬼见愁竖起拇指,对肥雁咧嘴一笑。它的佩服之情又深。暗自感叹着:真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可靠伙伴儿。 就这样,鬼见愁飘飘忽忽飞到箱子顶端,俯瞰江山,发出一声呜呜的叫声。 “嘎~”,穿云箭驮着数万斤的箱山,双腿用力,双翅往上一翻,夹住背上的箱子,速度由慢而快,飞奔向1500里外的茅屋。 大有收获,不战而屈人之兵,回家的路上,它们心里美滋滋。 只是它们忘了一点,一路跑直线,一路偷直线,一路的被遗弃的赃物也被丢成直线。 这条直线是那么的刺目,直指茅屋。 不知道过了多久。 “醒醒,丽萍姐,丽萍姐,醒醒”,莫枫缓缓醒来,她先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完好;接着感受一下身体的状态,没有异常。这才发现躺倒在一旁的陈丽萍。 “呼”,陈丽萍在莫枫的摇晃之下,也恢复了过来。 两人愣愣的望着满地的狼藉痕迹,不翼而飞的数十口满载物资的箱子,好半晌,互掐之下,才确定刚才发生噩梦般的事实。 “速报北擎”,陈丽萍一跃而起,向运输车跑去。 莫枫望了望天色,此时似乎已是正午时分,她心头一紧。今日是物资分发,购买的日子,而作为散兵集的两个主事人,却在此“睡大觉”。。 “暴龙姐,等等我”,莫枫连忙拉了拉短裙,起身追向陈丽萍。 轰,运输车载着二人冲向数里外的散兵集。 而此时的散兵集,却门庭冷落,并没有卫士云集,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这是见了鬼了么”?停好车,二人望着空空荡荡的凹字型大院子再次愣住。。 第二三章 战鼓轰轰 “欠人家的,总是要还的,弄好了,出来吃午饭”,唐玄微笑着望着蔡姚道,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 他望了望依旧昏黄的天色,摇晃了一下,因一夜多未睡,有些发沉的脑袋,缓步来到桌前,摆好四副碗筷儿。 “说的轻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蔡姚一边翻着白眼儿,一边慢吞吞的掏出安公子留下的那张消费卡,同时掏出通讯器。 “陈丽萍”?蔡姚坐在床上咕哝着。一大早起来就要割肉出去,睡饱了的愉悦感不翼而飞。 “滴~~~,搜索到陈丽萍的名字,对照年龄、性别、照片、工作地等信息,蔡姚开始转账。 “妈的,真白”,对着陈丽萍的照片,蔡姚咕哝一句,转账完毕,跳下床,又看了看消费卡上的余额,美好的心情又回来了。 左右看看没人,贼头贼脑的将那张消费卡小心放好。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又将卡上余额转到唐玄那张消费卡上,随手将空白卡片丢到脚落。 弄好一切之后,蔡姚眉开眼笑、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唐玄,今天吃什么呀”? “滴滴,滴滴”,站在散兵集大院内,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发着呆的陈丽萍飞快的抓起通讯器看了起来。 “丽萍姐,北擎有回复了”?莫枫凑过来问道。她也急,眼看中午都过了,还没有人过来领物资,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唐玄还债了。呵呵,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有钱”,陈丽萍脸上没有笑意,目光凝重,似在深思,心思根本没在钱上。 “哦!怎么到现在还没人领物资”?莫枫再次问道。她将目光顺着散兵集的大门,向外延伸,看不到任何人影。 “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才会出现如此情况”,陈丽萍叹了口气。 “城墙遭受攻击”! “城墙遭受攻击”? 就在二人对望失色,同时出口的瞬间,玄女庵的城墙上,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咚、咚、咚、咚。。。 天空震颤,大地发抖,战鼓声如沉雷般,瞬间滚遍北擎邑。 “莫枫,马上联系常平仓陆茗仓首,派遣元士进驻散兵集,同时携带相应运输车辆”,陈丽萍大声道。她双目放光,犹如便秘一样的虫灾,终于开始了。 “是”,莫枫那双总也睡不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转身跑进屋去,抓起壁挂式通讯器。 钟磬停,战鼓鸣。 战鼓一响,宣告着北擎邑平静、苍茫就此结束。 当公三与房六时隔两三个小时再次踏入茅屋的时候,便看见正在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唐玄。 “北擎邑卫士手册”?房六望着唐玄手上的那本书,哈哈大笑。 “没人培训,自学成才”,唐玄微笑放下书,招呼二人坐下吃饭。 2999关口距离2997茅屋并不远,不过500米直线距离。而现在公三与房六在茅屋的驻扎时间,远比在自己的2999来的多。 一天三顿饭,饭后来缸茶,再晚点吃点宵夜,喝点小酒,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唉!唐玄,你真的是武师修为”?公三坐在桌旁,慢条斯理的拿起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如何”? “人王以上,才可进入核心区域守护,还有人手把手教你如何做。 武师还好,在北擎也有一席之地,不过需要所谓的适应环境,自力更生,自学成才,自我沉淀。 若是武师以下的武士和武者恐怕只能在各地武馆、名山继续深造了”。 “这里的武师很多”? “我与房六,你和姚姑娘,仅此四个”。 唐玄咧嘴:这是低调过头了么? 房六笑道:“每隔半年,便会有一次回户籍地进行登记考核的机会。若有提升,可以进入高级点的关口,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唐玄笑道:“这里不好么”? 公三神色变得有些茫然,停了筷子,愣愣的望着碗,良久才道:“这里没什么不好,只是太寂寞。年轻人该多些热血才行,别如我们般沉闷”。 唐玄嘴角翘起笑道:“二位前辈真的是武师修为”? 公三与房六对望,两双眼睛眯起。酒缸一碰:“不是低级武师,还是先天那种高级货不成”? 唐玄摇头,两个老人家啥都好,就是一天三顿酒儿,那口大酒缸眼瞅着见底了。 就在此时,东方隐隐传来鼓响,一声一声敲击在众人心中。 公三与房六放下碗筷儿,飞跑出茅屋院子。就这样悠悠而来,落荒而去。 “战鼓声声,卫士登城”,唐玄与蔡姚也快步出了院子,延着运兵道登上高高城墙。 远望东方,火光一片。此时震响不断的鼓声中,夹杂着隆隆炮声。 空气传来硝烟的味道,城墙上的雪壳,龟裂,簌簌而落。 再远望迷失深渊,已被雾气笼罩。 玄女庵庵房内。 曲流觞面带冷笑,双眼微眯,室内一股萧杀之意。 “没想到,我北擎邑竟然出了贼这种东西?没想到,这贼还偷到散兵集去了。。。”曲流觞嘴里呢喃着。 温笑与姜剑眉对望之下,对贼这种早已绝种了的行业颇为陌生。 想到愤怒处,曲流觞一撩风氅,矫健的身躯霍然站起:“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随我去散兵集”。说着,便要向外走。 滴滴~~ 曲流觞拿起通讯器,虽然眉头紧皱,但还是语气平和:“真人,何事”? “传令,鸣战鼓,所有卫士登城”!曲流觞大声道。说完,缓缓挂断通讯器,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娘,怎么了”?温笑问道。 “万虫度渊,随我登城”,曲流觞大步出门。温笑与姜剑眉随后跟随。 她们二人心中充满好奇,对于这北擎邑的虫灾,光是听说,倒还真没有见识过。 片刻后,众人站在城墙上。 此时城墙,炮口林立的景象,是唐玄那2997无法比拟的。以玄女庵居中的城墙之上,每个隘口处均有一个造型雄壮的大炮口。炮口斜伸,指着迷失深渊。 每个大炮口都有数个卫士把守着。负责了望的卫士正用全天候成像望远镜观察着前方。 张道燃,圆觉,金断崖等人各自带着道、僧、武散落在各个关口之前,严阵以待。城墙走马道中,人山人海,物资箱子堆积如山。 迷失深渊对面的虫巢巨峰不再平静,开始躁动了起来。 不光躁动,而且还躁动的很有仪式感。。 “妈,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哈”,萧红颜匆忙挂断通讯,结束了与赫英的通话。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赫英对他说过的话:唐玄是个小卫士。。。。唐玄没前途。。。。趁着好处到手。。。不如分了。。。 萧红颜眼中没有灰光,显得很清亮。脑袋也不痛,可以思考很多事情。 她是个聪明人,来北漠万星堆这里受苦也不过是鬼使神差,一时冲动。这样的生活与她毕生所求相去甚远。 金剑花海的影子淡了,木屋内的回忆也淡了。张开闭口的义无反顾差不多也记不起来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一双手被轻轻捉住,抬眼望去,便是郭仁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和那张让她颇为动心的脸,以及暗自动心的家世。虽然比安雨轩差些,但安雨轩毕竟可遇而不可求。 “怎么了红颜”?郭仁杰的嗓音很好听也很迷人。 “没,没什么”,萧红颜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但挣扎的却很无力。 郭仁杰顺势一揽,萧红颜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很陌生,却有种真实的温暖。他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若是萧红颜拒绝的话,他可能还高看一眼。 如此故作矜持的墙头草,实在让他有些反胃,心里的初衷不知不觉也变了。 “你们做的好事”!一声怒喝,惊醒了沉浸在二人世界的郭仁杰与萧红颜。 二人大惊之下抬眼望去:面沉如水的司马陵;一脸鄙夷的唐君生夫妇;双眼喷火的刘士杰以及一脸粗豪,拎着长刀的钱镇杰。 “大哥,你们怎么来了”,郭仁杰赶忙放手,匆忙站起,抖索着衣襟,笑得很尴尬。 “仁杰帮我,帮我看看手上的伤”,萧红颜伸出双手,在众人面前展示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在万星堆这里,因为品阶不高,只能做些外围打杂的事儿,着实受了不少苦,双手满是细碎的伤口。 刘士杰倒背着双手,慢慢走到郭仁杰面前,死死盯着他。 “大,大,大哥”,郭仁杰很惶恐。面对这个比他矮,比他老但一身正气的刘士杰,他的惶恐变成了恐惧。 “啪!不要叫我大哥,我也没有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弟弟”,刘士杰声音冰冷,一个耳光扫了过去。 “大哥,我,我,我错了”,郭仁杰捂着迅速肿胀的脸颊,低声道。 “呵呵,啥时候,我北漠济洲,出了会勾引人家老婆的英雄了?啪,啪,啪,啪”!刘士杰下手没有丝毫留手,越打越是起劲,越打,眼睛越等越大,胸口的起伏越大。 司马陵上前两步,抓住刘士杰高高举起的手,先是望了望郭仁杰,然后盯着萧红颜道:“我司马陵,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徒弟”,说着,便将双眼变红,怒火升腾的刘士杰拖到外面,同时拖走的还有钱镇杰。 “若是不喜欢我家唐玄,分了便是!不要在背后搞三搞四,别忘记你已是有夫之妇”,于凤清语气冷漠,说完便和唐君生转身而去。 眨眼间,这个狭小的空间便空空荡荡。而房间里本来“温馨”的两个人的心却如从天堂,被丢进地狱。 “又是唐玄”,郭仁杰咬牙,慢慢向外走去。脸上的伤太重了,牙齿都松动了,得赶紧找地方治治。 “仁杰,你去哪”?萧红颜抓住郭仁杰的胳膊。 郭仁杰不耐烦的甩开萧红颜,没说话走了出去。 望着英俊、帅气、在济洲颇有地位的他,不顾自己而去,萧红颜如坠冰窖,呆若木鸡。 脑子里两个声音不断的轰鸣着:一个是以她母亲为首的分离派;一个是内心中那一点点逐渐淡忘的温馨回忆。 一个母亲,一个回忆,唯独没有她自己。 第二四章 万虫度渊 六点时分,北擎邑再无钟磬之声。只有战鼓声声,战鼓隆隆。 战鼓声响彻北擎邑的苍茫天地。 “死小子,你在看什么”?蔡姚攥着引雷镜的柄,也随着唐玄的目光望向东方。 “鼓声现在未停,说明以玄女庵为中心那里,虫子已经开始开始动了”,唐玄深邃的目光望着远方红光隐现,只是静静的看着,也只能静静的看着。 “切,说的如何如何,还不是连条虫影都没有看到”!蔡姚这句话说的很委屈,她已经手痒痒好久,好久了。这里啥都好,就是没有雷脉子弟那种天天打架斗殴的快乐,所以就少了很多乐趣。 雷隐一脉的每个人本就天生躁动、热血,蔡姚尤甚。若非这里有唐玄,她早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唐玄摸着蔡姚紫黑闪光的刺猬头,眯着眼睛道。 孔仙仙出事儿的时候,他就有这种不安感。那种感觉与现在的不安感相似,也有不同。不同之处就是那时候心很疼。现在回忆起来,心还疼。 他心里装着的东西越来越多:逝者的思念;离着的牵挂;还有对远在万星堆的萧红颜的担心。。 唐玄是卫士,如何做卫士,如何做好卫士,没人教他。用公三的话来说,你都是拿薪水的人了,也成年了,该主动的时候,还等着人教?还当现在是公元时代?别忘了,现在可是一切都到了止境的纪元时代。 现在的人们,不再去追求新名词、新概念、新噱头、新玩法、醉生梦死。。。更多的是筋疲力竭、疲于奔命,每天能够活着睁开双眼,便是值得庆幸的事儿。 越来越多的人把老祖宗的东西捡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在谈论着“道”。元士有规则之“道”,商士有经营之“道”,卫士有修炼之“道”。 天下三士有高低,但这并不妨碍这样一个真理:大道至简。还有就是:老祖宗,是最接近本源时代的一批人。 所以,唐玄最多的时候,就是读那本卫士手册。按照上面的规范、规则守卫好自己的2997关口,这是时代赋予人的天赋本能-遵守规则。 过去,我们曾经有越来越严谨的规则,曾经有越来越完善的制度,但因为人性多变,还是有人钻营、取巧,甚至违背。 纪元之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一代一代繁衍至今,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自然并不可爱,风光并不优美。 自然成灾、自然狂暴、自然泛滥便是最好、最具约束力的规则。若不遵守共同制定的规则成为群体的一部分,转瞬便会被无情的吞噬。 “咔擦”,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在唐玄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蔡姚高举电蛇燎绕收缩的引雷镜,望着迷失深渊方向,撇着嘴。 唐玄看着铺满迷失深渊的淡黄色雪壳上,出现的兀自冒着焦烟的大洞,不由得哑然失笑。 “虫啊,虫!快点来”,蔡姚吐出一口带着电丝的浊气,一身白衣,黑色肌肤发亮,眼睛满是欲求不满。架也没得打;唐玄也没到手,这日子可咋过? “唉?对了,我好像有好几天没见到鬼见愁和肥雁了,跑哪了”?蔡姚稍微舒缓一下情绪,才觉得茅屋这里似乎少了两个成员,而自己少了两个玩具。 “大概迷路了”,唐玄咧嘴道。 “哦,这么不小心啊?不行,回来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死小子,你不准拦着”,蔡姚眯眼道。 唐玄神色郑重,用力点头。 玄女庵内,旗帜猎猎。 数十面膜径三米,上下蒙兽皮的特大号战鼓,置于鼓架上。数十名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半裸着胸膛和手臂,挥舞着巨大的木制鼓槌,整齐而有节奏的敲击出震天的鼓响。 战鼓声不停,卫士不下城。 玄女庵上的城墙依旧高耸,东西延伸上面布满了背刀挎剑的卫士。 狂风呼呼,却吹不散笼罩在迷失深渊上面的雾气。 “开始了”,密切关注迷失深渊动向的陆茗眼睛一亮,指着前方小声道。 朦胧的雾气,不光遮蔽了迷失深渊,还遮蔽了深渊后的虫巢巨峰。只有那黑糊糊的峰尖,若隐若现。 负责了望的卫士举着全天候望远镜,修为高深点的双目泛起神光,都注视着远处的峰尖。 每一个峰尖上,都出现两条长约五米,粗有一米,通体黄色,形如蚯蚓,带着长长触须的怪虫。 两条怪虫先是昂着头,望着南方的北擎邑,尺许长的大眼睛发散出蒙蒙的黄色光辉。 “吐沙虫”,有卫士低声惊呼。 “数百山峰,近千条吐沙虫,妈的,真恐怖,真吓人”,声音带着恐惧,是经年守卫在北擎的“老”卫士发出的叹息。 “北擎,子母吐沙虫出现了。虽说这么多虫巢巨峰,注定出现这么多吐沙虫王,但这数量如此多,还是让人觉得做梦一样”,陆茗叹了口气,捋着胡子,目光充满深深的忧色。 “到了祭拜的时间了。谁能想到,这些丑陋怪异,一点道理不讲的虫子,比我们人类更懂得礼节”?曲流觞的风氅在风中疯狂的摆动,但她的声音却平淡而稳定,似乎是在说虫子,又似乎是在自嘲。 “降雪,封渊,仪式,万虫度渊。四十九天呐,北擎,虽然我们准备的很充分,但老朽还是觉得无法心安呐”,陆茗苦笑着道。这啰嗦而又讲究礼节的虫子有多难对付,他可是知之甚深。如今这么多虫巢巨峰,比之去年多了数倍不止,如何能让他心情平静。 曲流觞轻轻抚摸着二玄剑的剑柄,微笑道:“天不绝人,唯战而已”。 “妈~”,站在曲流觞身后的温笑轻轻扯了一下老娘的衣袖。 望着女儿幽怨的眼神,曲流觞微笑逐渐僵硬,缓缓松开了二玄剑的剑柄。 圆觉忽道:“弥陀佛,北擎,五洲会议您和龙统国都说了什么”? 曲流觞道:“怎么?和尚也有好奇心”? 圆觉双掌合十,微微低头道:“如此五洲,谁可置身事外”? 曲流觞道:“曲流觞在,北擎在”。声音淡淡,但有说不出的坚定意味。 圆觉闭目轻诵佛号,张道燃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金断崖握刀的手紧了紧,周围一片肃穆。 鼓声依旧,对面就是与人争夺生存空间的死敌,城墙上战意流淌。 虫巢巨峰,高数百米,而子母吐沙虫王尾巴支地,身躯逐渐高昂,眼中黄芒更盛,直直喷出数丈。气势惊人望之如萁据高峰上的神龙。 “嘶嘶~”,数百巨峰上,近千吐沙虫张开大口,露出满嘴细碎的小牙齿,发出刺耳的尖鸣。尖鸣声整齐划一,穿破虚空强烈的刺激着站在城墙上每个人的神经。 这种声音穿透力极强,生命力也极强,就是震天的鼓响都无法夺其光彩。刺入耳膜,震撼人心,经久不绝。 刺耳的音波,使得城墙上修为稍差的卫士耳中轰鸣,脑袋发沉,面孔皆变得苍白,不得不戴上事先准备好的耳罩。 尖鸣声中,它们的身躯缓缓低俯,宛如朝拜。巨峰亦在尖鸣声中颤抖着。 吐沙虫身子逐渐抬高,低俯,尖鸣,重复着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它们再次高高昂起了身子,大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对准了迷失深渊的方向。 “哗,沙沙沙,呼呼呼”,近千吐沙虫的大口中,狂喷出黄色的沙流。沙流借着风势,扑向迷失深渊。无数沙龙转瞬即至,覆盖了深渊上的雪壳。 无数大口宛如打开了闸门的高压水管一样,不断的喷吐着沙流,喷吐着。居高临下,宛如一条条从天垂落的黄色小瀑布,风一吹,变成漫天沙雨。 北漠济洲的沙与迷失深渊的沙连接在一起,而北漠的风也动了,顺着沙漠的边缘,刮到迷失深渊之上,借着沙,吹到了北擎邑的城墙根儿上。而沙也借着风,堆积到了城墙根儿上。 一个小时之后,深渊、城墙根的沙已近四尺。 吐沙虫终于结束了吐沙,开始跳起了舞。子母之间直立着身子,纠缠到了一起,来回扭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嘶嘶声。 渐渐的,它们身上都泛起淡淡的黄芒,这种黄,不再昏暗,而是变得晶亮起来,使得昏黄的沙,黑暗的峰都被浸染的璀璨起来。 渐渐的,它们的身躯纠缠在一起,宛如合二而一的黄金塑像一样,尾巴开叉拄着地面,脖颈纠缠着,两只头颅向前,凝视着深渊、城墙、北擎、中洲。 渐渐的,它们柔软飘摇的须子不再摆动,也凝固到了空中。 最后,它们身体的金色宛如流动一样,缓缓渗入到虫巢巨峰之中,数百黑暗的峰,变得璀璨光明,宛如黄金一般矗立在深渊之前。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天地间充塞着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难受,恨不得割了耳朵的难听嘶嘶声。 声调此起彼伏,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情绪:兴奋、决然、哀痛、向往。。。。 但虫子的情绪注定不会被人类所理解的,正如它们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一样。 飞、鸟、虫、鱼,定期泛滥成灾,宛如上天对这个星球的最后的诅咒。 “关头儿”,26号关口中,一个年轻的司炮手轻声叫道。 “嗯”?贺全洲嗯了一声,但举着望远镜的手依旧稳定,死死盯着对面变成金色的巨峰。 “怎么不派人事先毁了这些虫巢巨峰,这样不就可以避免虫灾了么”?年轻的司炮手带着耳罩、脸色苍白的不解问道。 “就你小子聪明”?贺全洲闲着的一只手砰的一声,砸在他头上。 “哎呦,别打了,再打我真的跳下去自己弄死自己得了,这叫的也太让人无法承受了”,司炮手捂着头,这一下可不轻,不过好像耳鸣的感觉轻了些,脑子也没那么难受了。 “你呀,新来的不知道情况。每一次虫灾之前,都会派大批人手与济洲那边展开联合行动,就是想毁灭虫巢。但他么的你说怪不怪,虫巢明明就在迷失深渊的对面,很大、很清晰、坐标明确。但派出去的兄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深渊两头对望之下,这边可以清楚看到虫巢,看到对岸的兄弟,但一旦身处对岸却就是找不到。。就连曲北擎亲自带队,张真人啊,圆觉大师啊统统出动,都是找不到呀,找不到。你说气人不”?一名卫士笑着道,虽然笑得有些难看,但笑得出来不光要有雄厚的元气,更要有相当的经历才能做到。 司炮手望着淡定的老卫士,露出羡慕的眼神,脑袋又开始刺痛、迷糊了起来。他下意识的用力捂着耳朵上的耳罩呻吟道:“关头儿,要不你再给我来一下?与其被叫声折磨死,我宁愿被你捶死”。 “砰,砰,砰砰砰”!贺全洲拳如雨下。 “好、好、好、好”,“砰、砰、砰”。。。。。。 “哎呦,尼玛!我。。说。。好。。了”。 26号关口,与玄女庵主城墙阵地间隔不过1800米,虽然不如玄女庵对面那里虫巢林立一层挨着一层,但对面也矗立着五座虫巢巨峰。 每个隘口一个高挂的雪亮球灯;每个隘口一个巨大前伸的炮口,旁边满是各色标明型号的炮弹箱;每个炮口旁一名司炮手,一名了望手,一名填弹手,三名身强力壮的卫士负责搬运炮弹。 严格的讲,这些和炮相关的人,都是有技术的元士,而技术却是需要培养的。商士能发财;元士有培训;卫士确实惨了点,要自己挣命,尤其是唐玄那种所谓的武道第三境。 与此同时,更有五百余名僧、道、武的卫士负责守护在旁。 这样的阵容,远不是唐玄那一穷二白的2997所能比拟的。 贺全洲,武道人王境-巅峰,善使一把大刀。这样的实力,足以在重要隘口做一个关头。 至于武道先天,清虚道清虚,佛道佛祖境,这些人太少,太宝贵。一般作为机动人力,在北擎曲流觞的身边等待指令。 再至于圣道,唉!圣道无需入士,算是五洲的一个惯例与传统,即便新的四洲公约,也是将这一条写了上去。 无论如何,有些东西是要尊重的,有些人是要保护的。 这是任何年代都要具备的坚持。 而有了坚持,无论对错,绝境便不再可怕。 第二六章 洁白雾霭 千丈大魔山顶,本来空无一人,只有一株齐天古树、一眼青碧之泉。 夜摩婉婷的身影突兀出现,如幻般身影明灭间,逐渐清晰起来。她站在树下,泉边,俯视着暗沉沉的元洲大魔国浩瀚的疆土,眼中满是愤怒之色。 夜风起,吹动了孤独身影黑色的裙摆:赤足站立,肌肤莹白。斑斑、点点、片片的莹白,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罗霄、左世雄、东方老狗”,夜摩婉婷咬着牙,低语着。娇嫩白皙、妩媚动人的面庞看上去阴沉而狰狞。 “咳咳,咳咳咳”,夜摩婉婷弯着腰,娇躯颤抖着,剧烈的咳嗽着。小手从红唇挪开的时候,掌心满是殷红的血迹,掌心如玉,红色刺眼。 “圣女,您受伤了?不要紧”,古夜摩,面貌慈祥的老人模样,不高的身材裹着一身黑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黑噗噗的条石杵在地上。 他本来空洞而冰冷的眼神,接触到夜摩婉婷颤抖的身躯之时,有了些微的关切之色。 “无妨”,夜摩婉婷缓缓站直身子,依旧望着大魔山下的苍茫景色,淡淡的道。 “交手了”?古夜摩道。 “出了大魔国,我不是他们对手”,夜摩婉婷身躯震了震,满头青丝荡起,落下不少碎发。 断掉的发丝,丝丝缕缕,如纤细的柳絮般随着微风凌乱着落到地面。砰、砰、砰的闷响不断传来,地面荡起浓浓的黑色雾气,断发成灰。 古夜摩望着断发、黑雾,瞳孔收缩缓缓道:“圣女出世不久,能与亘古长存三昆仑一战而全都会身而退,更在大魔山巅,击退他们,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您当安心疗伤才是”。 夜摩婉婷嫣然一笑,回眸望着古夜摩,声如寒冰,不带丝毫温度道:“谁说我受伤了?败了还是了不起的成就了?魔首大人,您的见解,可真是清新而独特,咯咯咯”。 “老奴不敢”,古夜摩垂首抱拳,但面对夜摩婉婷的愤怒,却无太多害怕之色。 “算了!败了就是败了。妈的,这三个会飞的老王八,真是气死我了”,夜摩婉婷收敛了妩媚众生的笑容,表情变得落寞了起来。周围的寒意也一扫而空,只余死寂。 夜摩婉婷道:“对了,范子夷等人安置的如何了”? 古夜摩道:“周祈旦、李纪年已经恢复过来,但整日叫嚷、誓死不从,目前正关着呢。范大夫身上的魔气已经剥离,不过目前精神有些恍惚,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本国商业体系的建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着手进行。另外从商士中挑选出十几万相对来说比较机灵的,正在分批次剥离魔气。其他剩余部分,都在笼圈之地,等待崇魔谷考核”。 夜摩婉婷淡淡道:“玩儿死了自己的女人,也难怪会精神恍惚,你多劝劝他。其他商士、武士,你看着处理好了,不用告诉我。至于周祈旦、李纪年么,先关着”。 古夜摩点头应是,神情开始踌躇起来。 “还有事儿”? “未能破天至玄,圣女还是留在大魔山莫要外出的好”。 “以后别一口一个圣女的叫着,我听着难受。我是魔女-夜摩婉婷,怎么,在你魔首古夜摩的心中,“魔”这个字还不如“圣”好听”? “呃,呃,呃”! 古夜摩暗自腹诽着这丫头不知好赖话儿,一边翻着白眼,望着天空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就在这时,他忘记了憋屈,伸手指着天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夜摩婉婷缓缓抬头,只见中洲方向的天空中,飞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霎那间布满了整个天空。 光点伸出光丝,光丝编织成网,光网正在逐渐弥合。 古夜摩大惊,这是什么武器? “嗷~”他一声凄厉的狂吼,浑身魔气翻滚,表情狰狞,迈步挡在夜摩婉婷的身前。 古夜摩紧张的注视着天空上灿灿的光网,而此时光网弥合完毕,变成了笼罩天空,曲线光滑的镜面。 如此景象,如此声势,使得古夜摩更加紧张。 夜摩婉婷手抚自己光滑白嫩的额头,一脸的崩溃。 她随手一挥,将古夜摩即将冲天而起的身躯扒拉到一边去,喃喃道:“滚一边儿去,别挡着我看电视”。。 “电,电,电视”?古夜摩半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半截身子歪倒在雾气朦胧的幻魔泉中,边发抖边呢喃着。 电视?好陌生的字眼儿。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镜面上出现龙呈均坐在桌前的影像:五洲生民,大家好!我是大统国-龙呈均。 古夜摩叹息着,身影缓缓崩溃、消散,老头儿回家了。 除了圣女,呃,是魔女可以在夜摩树、幻魔泉边久居之外,他也受不了这里极致冰冷、极致阴森的气息,呆久了会生病。 而夜摩婉婷躺在幻魔泉边冰冷的地面上,将一双晶莹的小腿儿浸润在青碧色的泉水中,头枕着洁白的藕臂,眯着双眼,嘴角带着笑望着天空。眼神儿中充满好奇与欣喜,算是暂时忘记了不快。 南昆仑,黄叶树落叶如雨。 相同的姿势,一身紫色衣裙的东方紫霞也望着天空中的影像发着呆。与夜摩婉婷不同的是,她这里没有泉水可以洗脚,只能将纤长的大腿垂落悬崖之下,悠闲的来回荡着。 相同的是,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人美如仙、一样的没有烦恼。 “爹常说:莫理凡间事儿。可是,我们就是身在凡间啊?看看总无妨”?东方紫霞自语着,绝美的容颜挂着颠倒众生的笑意。 中洲、元洲、济洲、仓洲、洋洲,五大洲的天空彻底成了笼罩星球的巨型屏幕,而巨型屏幕又分成若干个小块儿。极光投影,点阵传输,自适应视网膜等等加身,使得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 不想看也行,只要闭上眼睛或者不再看向天空,那么连声音都会被屏蔽掉。 这里没有广告,这里没有表演,这里没有作秀,这里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这里更没有欺骗。 这里,只有一个憔悴男人的自白: “生民们,同道们,我们正在一起,每时每刻为了五洲的未来殚精竭虑,每分每秒为了五洲的未来日夜奔忙。 我们很累,我们很疲惫,我们更是一无所有。 我们时时刻刻都处在“末日”这两个字的威胁之中,我们还有太多难以抗拒的天敌。。。 我们越来越茫然,茫然到茫然后的苟且,苟且到忘了自己是谁,可悲到除了按部就班,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我们甚至不知道拥有什么;更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情感甚至情绪;正义甚至良知;热血与拼搏都渐渐离我们远去,只留下一片情感的空白,情绪的荒漠。 睁眼看看北边,这里没有锦衣华服、没有声色犬马、没有热闹喧嚣。。。 这里有什么?热血?责任?守护?奉献?还是孤独?荒凉?危险? 我龙呈均不说,我只告诉每一位民众:你们所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这里是,北擎邑”! 龙呈均的声音,嘶哑、低沉而有力,说完之后,画面便切换到北擎邑。 城墙、巨炮、卫士、冰山,以及冰山中被冰封的虫海,金色的虫巢巨峰,纤毫毕现。 五洲一片哗然。 生存为王的时代,可以破灭一切虚妄。现实到真正的现实,便成了可怕的现实-惟生存而已。 29份的汪洋,1份的陆地。就这1份的陆地,还要被沙漠占去1/5,还要被重山峻岭占去1/5,还要被江河湖泊以及昆极内海分去2/5。。。果然是只有立锥之地。 而就这立锥之地都四面楚歌、绝不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乌江自刎。恐怕连自刎的机会都没。 哗然之后便是压抑。 元士依旧默默的工作,偶尔望一下天空,眼神依旧麻木;商士们依旧来回奔走,转运着物资,偶尔望一下天空,眼神依旧疲惫。 而始终保持关注的可能只有另三极以及各洲的卫士,雾城北海,以及闲极无聊的东方紫霞与夜摩婉婷了。 五洲大洋都能通过天空巨幕,看到北擎邑的情形,唯独北擎卫士自己却看不到。 处在战场,不能分心啊。这一点上,萧北寞想的很周到,并早已经安排人做了技术处理,所以北擎之人,依旧无知无觉的在与虫较着劲。 迷失深渊对面,刘士杰高高站在沙漠车的云梯之上,拿着扩音器对着北擎城墙大喊道:“没有发现,没有任何发现”! 他的周围,无数济洲卫,绿洲卫环绕,各个提着济刀,整齐阵列在沙漠车的两侧,表情肃穆。 曲流觞站在城墙之上,秀眉紧皱。在她眼中,刘士杰似乎就站在金色巨峰的峰尖之上。而他身躯晃动之下,又与峰尖不断的重合、分离着。 二者似乎不再一个空间之内的样子。 “辛苦老爷子,回去”,曲流觞叹息着,将自己的意思传送给刘士杰。 刘士杰的身躯缓缓将落,消失在高高的冰山之后。城墙之上诸人对望之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这种奇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了。 深渊这头可以看见一切,还要承受攻击。一旦到了深渊那头的北漠济洲,那便是满地黄沙,别说虫巢巨峰,连只虫毛都不见一根。 虽然注定是这个结果,但必要的尝试还是要做的,万一今年与往年不同呢?这也算抗虫的例行公事之一,倒也算不上劳民伤财。 “嘶嘶嘶”,天地间传来三声整齐的嘶鸣。 与此同时,冰峰之后,传来轻微细碎的喀喀声。 声音初始极小、极淡,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但片刻之后,喀喀声便连成一片,也越来越大,逐渐变得震耳欲聋。 “快看,冰峰在变矮、缩小”。 惊呼声中,众人眼中,逐渐露出的金色巨峰上,底层的孔洞中,飘出了成片的白色雾霭。 雾霭缭绕,悠悠飘荡,逐渐飘进了冰峰之间、之上,来回游荡着。 喀喀声中,冰峰越来越低,越来越瘦,白色雾霭却渐渐浓郁起来,而片与片之间逐渐连接到了一起。似乎灰色的冰峰正在被雾霭吞噬一样。 雾霭逐渐成了白茫茫,绵延数百里的雾状长龙,随着冰峰越来越快的缩短,快速的下沉着。 场面诡异,密集如爆豆般的喀喀声,闻之令人头皮发麻。 “灰虫如潮,数量无尽。冰冻不死,火烧不僵。被白虫吞噬,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全力戒备,主力卫士全部登城”,曲流觞前半句呢喃,后半句声音清亮。 伴随着她的声音,东西数百里城墙上,人头攒动,脚步声响成一片。 轰轰的战鼓声,又起! 第二七章 雾霭成狂 城墙上众人眼中,白色雾霭,飘飘悠悠,充满美感。 在它覆盖之下,左右绵延近千里的数百米高的冰峰,快速消失不见。 与冰封无数灰虫的冰峰相比,逐渐由白变灰的雾霭似乎没那么恐怖。 但远望之下,成百上千座暗金色巍然而立的虫巢巨峰,逐渐重新露出神秘、诡异的身姿;峰顶如塑像般翘首而立、纠缠交错的子母吐沙虫王,使得所有人仍旧心里沉甸甸的充满压抑感。 “嘶嘶~”声中,浅浅铺满深渊表面的雾霭翻滚向前,向城墙方向游荡着。声势既不猛烈,也不骇人。“哗哗”,只有低不可闻的微微浪涛声,使人有一种置身在沙滩上听海的感觉。 只是这浪,是灰色的。灰色滚动,交替向前,逐渐露出后方铺满深渊的黄色雪壳。 曲流觞眼前是一块长一米,高一尺的长方形模拟屏。无数声像采集器布满了深渊以及对面的虫巢、城墙整个空间。采集器反馈回来的信号在模拟屏上形成无数密集的灰色箭头。 箭头指向城墙,缓缓的延伸着。 能量强度、前进速度、破坏力、覆盖面积、距离等等数据在模拟屏上跳跃着。她一会儿凝神下望,一会儿又死死盯着模拟屏。 “北擎,这个数据与去年相比,不太一样啊”,陆茗看了半晌之后,目光凝重道。与圆觉,张道燃等人的大眼瞪小眼相比,身为元士、常平仓仓首的陆茗,无疑是属于懂行的。 曲流觞默默点头。风掠过,飘舞着她的发髻,荡起了她洁白的中洲裙。 曲流觞道:“能量强度高5度,前进速度慢03k/分钟,破坏力无法探测,多了一个未名的变量”。 陆茗皱眉道:“北擎的整体防御能力是能量135度,如今这白虫的能量已经达到85度,今年有点悬呐”。 曲流觞叹息着没说话。曾经以为有了二玄剑,抵抗着一年一度的虫灾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如今虽不至于信心动摇,但内心却着实沉重了几分。 85度的能量攻击,逐渐靠近之下,足以淹没一座中型城市,才会消散。若与纪元之前比,那么这种层次的能量攻击不亚于一场百万吨级的核爆炸。 幸好这里是戒备森严,常年处在紧张状态下的边疆-北擎邑;也幸好这里特殊金属加固之下的城墙足够坚固。 灰雾缓缓靠近着,迷失深渊又变得黄蒙蒙的一片。 “冷凝弹,三发,夹角射击;爆燃弹准备” “开火”。 战鼓声中,城墙之上的炮口喷出冷焰。在深沉的黎明中,在近千里的防线上,如一阵流星雨般的冷凝弹带着流光再次扑向城墙之下。 巨大的白莲花再次绽开,花花相连,成了一条细长绵延的花龙。 它们绽放着超低温的艳色,被笼罩的灰色雾霭蓦然不动了。 城墙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曲流觞皱眉,双目白芒隐现,大声道:“安静,各关口保持纪律”! 城墙上瞬间变得一片寂静。隆隆鼓声之下,只有微微的风声过耳以及轻重不一,颇为压抑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凝结成片的雾霭出现细密的裂纹,紧接着一连串的冰块碎裂声爆响一片。如一串长龙般的鞭炮被引燃,却不分先后,同时爆炸。 灰色雾霭又变成了银白色,它们抖碎了灰色的外壳,带着悠然,继续滚动向前。 城墙高耸,高如巨人,绵延如龙;白色雾霭,浅浅一层,不过数寸高矮,慢慢向前,就像是一群想要撼动大树的蚂蚁一样,很可笑,但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26号关口,司炮手张弛伏在冰冷的炮身上,面如土色。 他呢喃着:“冷凝弹,冷凝弹竟然失效了”?反复念叨着。 “张炮?失效了就失效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新入士的了望手很奇怪张弛那种失了魂儿的表情,不由问道。 “绝对零度,超越了绝对零度。那可是能将任何物体瞬间冻成粉末的可怕低温。任何物体,包括最烈的火,最硬的铁,活得,你能想象么”?张弛咧开嘴,似乎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只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你确认是能将任何物体冻成粉末?任何”?了望手指了指继续向前滚动的白色雾霭,表情有些崩溃的道。他只是负责窥视,不是负责打炮。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张弛的喃喃自语搞的心神恍惚,快要哭了。 就在这时,贺全洲猛然一声大喝:“爆燃弹,夹角射击,五发。开火”! 26号关口,500米防线,10个隘口,10门大炮,瞬间喷射出刺目的红光。 三名运送炮弹的元士一次一递,将数百公斤重的炮弹用带着滑轮的小车运送至炮仓旁边的填弹手处,而填弹手操纵着滑轮下车缓缓上升,快速的将炮弹装进炮仓,并将盖子闭合。 张弛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不断的快速修正炮口的角度。 爆燃弹,先爆后燃。杀伤半径120米,中心爆炸力产生的压强超过120万个大气压,同时形成中心温度600万度直径240米的超高温燃烧圈。 城墙数里外,一片火海,火红耀天,东西绵延无尽。 冷凝弹如果是一个个优雅的公主,那么爆燃弹便是一个个粗豪的猛士。 巨大的爆响,剧烈的震动,巨大的冲击波肆虐成片,冲击着八方。也使得城墙似乎都跟着不规则的摇晃了起来;热浪扑面,城墙上,除了高级修者、了望手,都不得不遮挡面孔,抵抗着远远扑来的灼热气息,不少人的发丝都焦黄翻卷了起来。 再看城墙下,到处是巨大的深坑,眼前已成一片长条形的火海:空气在燃烧,大地在燃烧,炽热鲜亮的红色渐渐在大地上呈现,连土都被烧成了岩浆。 雾霭,白色雾霭在火海中疯狂的跳动着,不断涨大,撕扯着歪七扭八的各种形状。 “吱吱吱~~”,灼热的空气中,传来密集的嘶鸣声。 “这次总该行了”?张弛脸上被映照的通红,目光呆滞,嘴唇干裂,愣愣的望着城下恢弘壮丽的火海。 吱吱吱的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尖锐。只能看见成片的火红的雾霭,依旧是雾霭,飞快的来回拉扯着各种形状。渐渐的,雾霭涨成十余米高,断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块儿状。 数分钟后,火海燃烧渐渐止息,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腥气。 缓缓流淌的岩浆流逐渐失去了火红鲜亮的颜色,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无数宛如溪流密布般的岩浆流,同时明灭,在渐渐亮起的天色中,一片壮丽的景色。 “不应该烧成灰儿么?怎么还烧硬了”?张弛虽然没有远望镜,但居高临下之下,如此火红的山脉就在眼前数里,只要不是瞎子,还是能看出个大概。 张弛的内心很不解,也很崩溃。轻易战胜灰虫的喜悦早就没了影子。这么多年学习、操作关于“打炮”的常识,炮弹威力、定律的讲解,都在这北擎被彻底颠覆的乱七八糟。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究竟能有什么东西,活得物质能够抵抗绝对零度的低温;还能够在600万度的高温下变得如此坚挺。他并不害怕,只是迷惑,非常的迷惑。 不过好在这东西,似乎不动了,似乎死了。 曲流觞缓缓吐出一口气,与陆茗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的轻松之意。数据虽然不同,但套路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曲流觞扭头对微微闭目,嘴唇不断嘟囔着什么的张道燃微笑道:“真人,有劳了”。 张道燃睁开双目,掌心拂尘一甩搭在右胳膊上,单掌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说完进步向前,站在垛口处。拂尘又甩向身体外侧。 “妈,这些和尚、道士为什么没事儿就喜欢闭着眼睛瞎咕囔”?温笑今日也是一身白色中洲裙。高挑丰满的身材在腰部,收缩出惊人纤细的弧度,洁白的风氅,英挺的面容,眉目如画。 “你这孩子”,曲流觞扑哧笑了。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似乎出家人本该如此,若不是温笑提起,她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事儿。 姜剑眉望着眼前的母女,内心不由得有些凄苦。灰虫之海,雾霭成潮,都无法牵动她的心神。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孤独,好孤独。 好想找个肩膀靠着大哭一场。这么多年的坚强被金剑花海、木屋那无尽的岁月摧残,变成了柔软。 “嗷~嗷~嗷~”,就在这时,红色的山脉断裂成一块块儿,发出狰狞刺破耳膜的嚎叫,仿佛数百万头狼,一起啸月一般,狂猛的音波卷起如海的尘烟,冲向城墙。 轰,音波激荡之下,城墙发出剧烈的颤抖。 紧接着,成了各种形状的红色雾霭碎片,急速、斜斜的飞射城墙之上。越是临近,嘶吼声越大。 飞行中,雾霭碎片抖落更多的碎片,密集如雨,呼啸如风。 说它们是活着的,都这么僵硬,更像是死物;若说死了,会叫,还叫的这般惊天动地,算什么? 城墙之上,张道燃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不慌不忙的伸出拇指,点了个赞,双眸瞬间闪过一道雷光。 而后,拇指快速的在食指第二,中指第一,无名指第三指节处来回掐动着,最后紧紧扣住小指指端。 蓦然间,他满头长发飘摇,双目放光,死死盯着掌心,手指张开,五指萁张。 他的掌心出现一道旋转的雷纹:“爆燃弹准备,三发,夹角射击,五雷天心诀准备”。 “开火”! 接替了指挥权的张道燃,声音悠悠,带着空旷,游荡在北擎城墙的上空。说完之后,他的手掌便按在粗大的炮身之上。 掌心雷纹,密集雷电,如小蛇般激射而出,顺着炮身延伸向前,在炮口处汇集成网。 无数爆燃弹顶着雷电小网,与空中火红碎片雨瞬间撞击到了一起。 砰,砰,砰,一连串的音爆。 轰,轰,轰,电网闪着惨白密集的电花,交织成一片高约十数米,绵延数百里的雷电之网,彻底将呼啸的雾霭碎片笼罩在内。 火焰爆燃,雷电肆虐,碎片纷落如雨,巨响不断传来,中间夹杂着越来越惨淡的嘶嘶,嗷嗷声。 跌落到地面上的碎片,噼噼啪啪的摔成白色的粉末,被风一吹,成了满地的尘烟,无序的游荡着。 “幸不辱命”,张道燃满步走回,对着曲流觞微微一笑道。 曲流觞收回投射在模拟屏上的目光,对张道燃点了点头:“辛苦张真人以及诸位道友,请代为致谢”。 张道燃含笑摇头,又将指挥权交回给曲流觞。 曲流觞道:“所有主力守城卫士,下城休息。各关口做好数据统计,上报”。说着,便带着温笑与姜剑眉在城墙上来回巡视起来。 这里基本都是“老司机”,一个微笑往往便心灵神会,巡视起来特别简单。不像26号以后的关口,有那么多新人。 下城的时候,曲流觞的眉头紧皱着,又打开了模拟屏,望着全部消失的灰白色箭头,进攻能量显示为零的屏幕,她缓缓松了口气。 温笑问道:“怎么了”? 曲流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在刚才,模拟屏最左侧角落,代表着北擎邑防线的最西方,出现了细不可查的能量箭头,但现在却看不到了。难道真是幻觉? 那种犄角旮旯,是从来没有虫子出现过的,无数年来皆是如此。 想到此,曲流觞脚步轻松了许多,暗自埋怨自己疑神疑鬼。 望着时而摇头,时而微笑,时而自嘲的老娘,温笑不由的纳闷的挠了挠头,扯着有些恍惚的姜剑眉一起下了城墙。 城墙之上,脚步阵阵,换岗工作正在进行着。 张弛是被抬着下了城墙的! 当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将一张画着雷电符号,有着复杂纹路的符纸贴在爆燃弹上,然后一脸微笑的告诉他:“我是龙虎山明和”的时候,他便神经衰弱了。 道士很年轻,很英俊,满脸的朝气。带着和煦的微笑,露着雪白的牙齿。 明和道:“望着我干嘛?开炮呀”? 张弛强忍着天塌地陷的世界观,将三发带着雷电符箓的爆燃弹打了出去,还好,基本功过硬,没打偏。但是望着600万度火焰中嗷嗷叫的“碎片”,飘摆释放着雷电的符箓以及爆裂的雷电,他的神经断裂的更加严重。 “这是啥玩意儿?这是啥玩意儿?怪物,怪物,呵呵。冻不死,烧硬了,黄纸,有电?”。。。 望着张弛被抬下去张牙舞爪的背影,贺全洲拍了拍明和的肩膀轻声道:“下去跟他好好聊聊,别吓着他”。 明和笑了,一脸的天真。 他道:“好,我和福生小法师一起去开导开到他”。说着,便拉着一个呆头呆脑、一脸茫然的小和尚嬉笑着下了城墙。 这样的场景,不光发生在26号关口,新人变得精神不正常,非常的常见。越是内心坚定之人,情况便越严重。 虽然目前为止,因为多年以来无数鲜血和牺牲得来的经验,而且应对有效,卫士们并没有出现什么伤亡,但有些心灵刺激,远远比刀刀见血来的更猛烈,更直接,更难以抗拒。 各关关头的关头儿,也如贺全洲一般,紧急的做着善后工作。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经历,重新认识。若不能坚强,后面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雾霭成狂,不光在核心关口肆虐,就连唐玄的2997,这种从来不会出现“虫”的地方,也出现了灰色浪涛,白色雾霭。 今年的虫与往年不一样了,有卫士的地方,便有虫。冥冥中,似乎某些东西对这样的五洲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又似乎是对生灵的一种折磨与考验。 2999号关口:没有炮,没有炮弹,更没有往来奔忙的元士、默默守护的卫士。 只有二个老头儿站在城墙之上吹风,与热火朝天的核心关口比,这里简直孤苦伶仃的有些过分。 公三的杀猪刀依旧别在腰间,但却刚刚拨动了时间的弦。 房六手中依旧没有剑,却在食中二指并拢之下,用它们撩动了空间。 灰浪,雾霭在极寒、极热之下都能挣扎一会儿,却如青烟般在时、空的律动中烟消云散,连灰尘都不曾留下一点。 公三目光深邃望着东方2997方向,声音悠悠:“这里也会有虫?这他么恶搞!你说玄小子扛得住么”? 房六负手而立,不再嬉笑。 他高瘦的身形屹立如山,望着城墙下寂寞的深渊以及深渊对面那突兀而立的不过二十余米高的淡金色虫巢,半晌才道:“我看行”! 二人站立在城墙之上的风中,满目苍凉的天地,周围了无人迹。 而500米外的2997号关口此时却“热火朝天”。。 如果说核心关口是“惊天动地”,2999号尾关是“举重若轻”,那么唐玄所在的2997恐怕只能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了。 因为这里有惊雷阵阵的蔡姚,有突然回来的鬼见愁,以及很会玩儿的穿云箭。 惊天动地,是种恐怖; 举重若轻,是种寂寞; 而热火朝天,却是快乐。 唐玄此时就很快乐,快乐的望着城墙下那场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战斗。 蔡姚也很快乐。她并不认为此地出现虫巢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正在呜嗷乱叫的高举着大霹雳四处追杀着那些逃窜的灰浪、雾霭。。。 她的电不同,带着来自雷隐一脉的古老,带着来自雷灵之根的毁灭,在这里似乎所向无敌的样子。 所向无敌,能不快乐么?? 第二八章 旷野青岚 人们逐渐习惯了遍布五洲的天空之幕。 习惯之后,就是逐渐忽略。除了偶有抬头望一眼屏幕上,那些陌生的莽莽苍苍,空旷浩瀚之外,更多的是心事重重的低头急行,或是因为其他事儿忙碌着。 麻木不是一天造就的,冷漠也不会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个屏幕而被彻底打破。因为大多数人虽然都知道屏幕里便是正在经历虫灾的北擎邑,但那又如何?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纪元时代发展到现在的时候,麻木情绪泛滥的同时,便会弥生出彻头彻尾的绝望气息。 屏幕上,灰色如山的浪涛被冰封曾引起不少的惊呼;白色雾霭、火焰之海、雷电之网也曾让所有看到的人窃窃私语,交相议论上几天。如今却只是金色满是孔洞的山峰,在放射着微光。 微光透过山体,放射了三天。就像是一个不断涨大、缩小的巨大刺猬一样。 初看新鲜,再看疲惫,还看,还是如此的话,便会让人觉得无趣。 萧相君与赫英正漫步在镜湖居一号前面的草坪上。最开始的惊艳和恍然做梦一样的心态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两个人刚刚就萧红颜与唐玄之间的事儿做了一个深刻的探讨并达成共识,同时最近二人也在水城市物色了不少优秀的小伙子:趁着闺女还年轻,还能教育,不如及早回头是岸。 但是得到的东西,那是货真价实的青春损失费。自己闺女那么优秀,那么可爱,虽说一时冲动结婚了,时间也并不长,但也损失太大了,不弥补怎么行。 至于唐玄去哪了,怎样了?那并不是它们关心的问题。 “给颜颜打个电话”,赫英走的累了,坐在草坪间的躺椅上。她目视前方,瞪大的眼睛里全是理所应当之色。 “嗯”,萧相君默默的夹着烟,在她身旁坐下。 “就知道抽,就知道嗯,你倒是打呀”,赫英有些发怒,微黑洞脸庞满是怒意。 “你打”,萧相君叹息着夹着烟走远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赫英咕哝着盯着萧相君的背影,摸起了通讯器。 失去了司马陵的庇护;再加上每次见到唐君生夫妇,都会被满脸鄙夷、怒目而视;还有当初视之为依靠,如今失了踪的郭仁杰,这一切都迫使萧红颜离开了万星堆。 当坐上回家的飞缆之时,她心中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萧红颜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每一件事儿,她都有许多合理的解释,所以,她越是回想前尘,越是觉得倍感委屈。想到伤心处,不由得仰天默默流泪。 强烈的恶心感使得她猛然身体前倾干呕了起来。双手扒着前座,一股股酸涩的气息冲喉而出,“呕~~~~~~呕”,呕了半天,除了难受,却没有呕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姑娘,姑娘,你没事儿”?声音温和有礼。一张纸巾递到萧红颜涕泪横流的眼前。 “谢,谢谢”,萧红颜接过纸巾擦了擦脸,撩了撩凌乱的发丝,才慢慢直起身子,一边道着谢,一边观察眼前之人。 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相貌英俊,眼神明亮,带着让人一望而生好感的笑意;长得很高,身材很好,一身价值不菲的白色套装,包裹着他匀称矫健的身躯,靠的越近,一股令她迷醉的男性气息越是浓烈。 “我叫介子危,很高兴认识姑娘”,来人坐在萧红颜旁边的座位,微笑着介绍着自己,同时递过一张烫金的名片。 “你好,我叫萧红颜”,萧红颜笑了笑,接过名片。水城市天路集团商社-董事长? “姑娘也是水城人”?介子微笑着,望着萧红颜。 “嗯”,萧红颜避过对方的眼神,望向车窗外。 “这么巧?我也回水城”,介子危笑意更浓,从头到脚散发着极度引人的魅力。 “哦” “萧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呃,有一点”。 “下了飞缆,去我家的医院检查、检查身体”! “不了,太麻烦了,没什么的,谢谢先生”。 “呵呵,不麻烦”。 萧红颜正想再次婉言谢绝,眼中灰芒闪动间,出口的话便成了:那好。。 介子危望着萧红颜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灰芒,瞳孔骤然收缩着,目光不再温和,而是变得深邃而危险,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是不是,真的有些随便”?萧红颜心里呢喃着,开始望向窗外。离开了金剑花海,离开了木屋,她的心神似乎再也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像一根浮萍一样,任意波动着。 如今,她绞尽脑汁,竭力想回忆那三千年的一切,却怎么也回忆不起任何清晰的影像,似乎那只是一个醒了便没了的梦。 窗外,是一掠而过的虚空,虚空之上,便是那块无处不在的天幕。 天幕上变换的景色吸引了萧红颜的目光,就是介子危也慢慢将目光投向天幕。 虫巢巨峰不再发光,而是燎绕出片片青岚,无规则、无秩序:向上、向下、向左、向右,但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北擎邑的城墙。 唐玄在茅屋内,度过了例行公事的三天。 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数十个大箱子整齐的堆叠在墙角。 鬼见愁与穿云箭敢偷,他却不忍心去用。 唐玄坐在椅子上,掌心托着那朵时隐时现、不断明灭的唐花,愣愣的出神。蔡姚偎依在他身旁,抱着膝盖,托着腮,望着唐玄的侧脸,眯着眼睛也在出神。 木板墙外,鬼见愁熟练的驾驭着穿云箭,在撒着欢来回奔跑着,这是它不多的乐趣之一。 没有夕阳西下,天色也渐渐的朦胧了起来。 雪亮的球灯与火红的篝火几乎同时亮起,整个天地一片宁静。 就在这时,一阵激荡的鼓声隆隆,由远及近。 唐玄愕然望着东方,手中的枯枝凝在半空中。 进入战时以来,不闻钟磬之声,但战鼓声起,所有卫士却是要登城的。 他心中有一个疑问:诺大的北擎邑,如此多的关口、隘口,作为指挥官是如何指挥战斗的。难道光靠钟磬、鼓声?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唐玄不知道的是,核心关口每一个人包括和尚、道士,都会配发一个微型耳机,而曲流觞所有的指令都会通过这个耳机下达。 2997太偏僻,太遥远,不光打春忘了通知,就连耳机都忘了配发。反正这里也不会有虫,不是么?别说2997号关口,就是2999号关口也没有。 真真正正一穷二白的地方,真真正正的被遗忘的角落,真真正正的靠自己。 手册虽然包罗万象,但也毕竟不是万能的。带着疑惑的唐玄迅速抛下枯枝,火速登城。旁边跟着一脸兴奋的蔡姚以及骑着穿云箭飞奔上来的鬼见愁。 三人望着城墙下深渊对面那十多米高的金色小虫峰,如今虫峰不再微光收缩,而是飘出片片青岚。 何为青岚?青色雾气是也。与雾霭相似却绝不相同。青岚更为浓郁,颜色更为清亮,亮的发光。 青岚飘过迷失深渊数十里斑驳雪壳,飘过深渊到城墙之间数里缓冲距离,在唐玄平视位置的半空中开始凝结起来。 青岚依次缓缓而来,逐渐在半空中形成一块青色的晶莹无框镜子一样的东西。 镜子边缘发着光,光线不光往外放射,而且还往中心处汇集着。很快,镜子中心的便有一点青色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变得刺目而无法直视。 “呜~”这一点发出低沉的一声叫声,叫声中,青色镜子形状渐渐改变,从不规则变成了一个圆。 成圆之后,镜子中心那亮的吓人的一点,渐渐向城墙方向凸起着,凸起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欲要破镜而出。 当青岚不再飘出的时候,金色虫峰密布的孔洞从下而上开始爆鸣,不断喷出色彩斑斓的雾气。 不多时,金色的虫峰动荡起来,在灰、白、青三色雾气的托举下,逐渐缓缓升高。而那两条胳膊大小的迷你子母吐沙虫王也跟着摇曳了起来。 “轰、轰、轰”,东方传来沉闷的爆响,白芒一闪即逝,红光冲天而起。 巨响点燃了蔡姚的激情。她高举着引雷镜,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叱喝声中,一道粗大的电蛇瞬间扑向那块直径一米多,挂在半空的圆形镜子。 电蛇轰鸣,穿过镜子,仿佛穿过空气一样,没有丝毫停留,直射远处。在空空的空中,爆出一团雷花。电蛇过后,镜子完好无损,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电蛇对它没有丝毫伤害。 蔡姚愕然望着那块镜子,又望了望电丝燎绕的引雷镜,眼中满是疑惑。 鬼见愁血红的巨目瞪大,呜呜怪叫着张嘴吐出一团灰黑色冰寒的雾气,雾气中还带着细碎的火花,直扑青色镜子。 雾气一出,城墙上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起来。 穿云箭一跃而起,站在城墙垛口之上,翅膀叉腰,盯着那块如晶亮发光,隐隐有青岚流动的镜子。鬼见愁一出手,它便嘎嘎叫着,赞赏之意流露。 极寒的雾气,炽烈的火花穿过镜子,飞向远处,不知所踪。 啪嗒一声,鬼见愁下巴砸到地面,长长的舌头吐着,獠牙喷出两股灰气,一脸的不可置信。也只有它,才能做出如此超高难度兼夸张的惊讶动作。 “呜~啵~”镜子中那一点终于钻出镜面,随着它身体越来越长,逐渐显露出身形。 通体青色,前部如蝎,高举着双鳌,身子长长,圆圆滚滚,身下全是细密满是倒刺儿的小爪子。 无数让人望之头皮发麻的小爪子使劲倒腾着,将细长的身子从镜子中拉扯出来,口中发出呜呜的鸣叫,声音低沉而怪异。 数米长的身子爬出来之后,青色怪虫张嘴喷出一股青色的气流,便在空中,弯弯曲曲的游向城墙的唐玄等人。 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更多只怪虫依次从镜子中爬出。按照先后顺序,一只比一只小,但出来的却一只比一只容易,不再如先前那般费力。 霎那间,2997城墙之上,电闪雷鸣,寒气狂吐,夹杂着玄玄气喷薄而出的呼呼之声。 然而这一切击在怪虫身上的之时,便一穿而过,无法给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嘎~”,穿云箭瑟缩着,从城墙上栽落而下。怪虫如此狰狞、恐怖,几乎有无敌之姿,它吓晕了。 还好倒的方向、姿势很有思路,没有栽向城墙之下。 唐玄皱眉,望着密密麻麻,在空中游弋接近的怪虫,掌中出现一团丝线。 丝线晶莹,透明,在雪亮的球灯照耀下的青碧世界里,依旧发出纯净、沉静的光泽,分外耀眼。 第二九章 虫威赫赫 一阵操作猛如虎。 蔡姚捏着引雷镜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她站在唐玄背后,剧烈喘息着倔强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惶恐。 “呜呜~”鬼见愁躲在唐玄背后,扯着他的衣襟,数米细长的舌头耷拉在地上,舌尖灰褐色的涎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城墙上。涎水落地成冰,它与唐玄的脚下,不久便出现一小堆儿白色冰霜。血红的双目眯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漫空而来,怪模怪样的青虫。 唐玄慢慢的呼吸着,丹田内唐花旋转速度蓦然加快,玄玄气延着经络飞快注入到丝线之内。软而晶莹的一团瞬间绷直,伸展在唐玄右侧。 丝线嗡嗡颤鸣,尖端不断抖动着,玄玄气萦绕其上。 青虫双鳌高举,青色细长的身体在空中游动着,无数细小的爪子来回扒动着。成百上千的青虫爬过,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丝丝青岚,青岚如丝如雾,宛如成片长在半空中的蒙蒙春草,在球灯照耀下,悠荡出一种雾气蒙蒙的怪异之美。 “喝”,唐玄缓缓吐出一口白蒙蒙的浊气,身躯蓦然升空,掌中丝线从右到左,从左到右,形成扇面形状的晶莹防线。 “砰,砰,砰。。”。。。。密集的撞击声,悠哉游哉蜿蜒游来的青虫,撞击在来回舞动的扇形防线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无声无息间,青虫倒飞而回,在空中翻滚着,直飞到青色圆镜附近,才慢慢稳住身形,又再游向城墙。 “呜呜~”鬼见愁挂在唐玄的腰上,呜呜怪叫着。 而在蔡姚的目注之下,唐玄身影如电般来回穿梭在2997关口500米城墙防线上。 所过之处,丝线狂舞,青虫如青色雨线一般,成片倒射而飞。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虽然丝线的防御不再像雷电、寒气那般全无着落,但除了击退、击飞青虫之外,还是无法给它们造成肉眼可见的伤害,只是延缓了它们登城的速度。 “呼,呼呼,呼呼呼~”一个小时之后,唐玄的喘息声变得剧烈,再次击飞最靠近城墙的青虫之后,唐玄手抚着胸口,停下了来回窜动的脚步。 元气之花缩小了一圈,四肢传来阵阵酸麻感,尤其是右胳膊更是胀痛难忍,胸口如压巨石,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没事”?蔡姚紧走两步来到唐玄面前,将被劲风吹的嘴斜眼歪的鬼见愁一把扯下,丢到一旁,关切的问。 “没,事儿。呼呼吸,吸呼呼”,这么长时间的全力奔驰并运用元气挥舞着丝线,元气虽可支持,但身体却是有些吃不消了,需要些时间来恢复。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蔡姚将目光投向空中依旧游来,只是速度变慢的青虫。浑身充满无力感。这些虫子样子恶心,还难缠。 唐玄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双眉紧紧皱着。确实不是办法,长此以往,自己肯定会被累死。 经历过几场战斗之后,唐玄变得越来越茫然。他不明白为何2997只有他们这二人一鬼一鸟在守护,更不清楚让这些虫登上城墙会有什么后果。 他只知道,他是卫士,要按照卫士手册的规定来做。 怎么办?怎么办?片刻的喘息时间里,唐玄无数次的问自己。若是智者,恐怕此时带着蔡姚她们落荒而逃,逃得越远越好才是最佳选择。 可惜他不是智者,脑子里想的都是卫士的责任以及如何对付这些青虫。 虫子上身的后果虽然没有尝试,但唐玄也不会傻到抓一只放身上来试试。 轻轻将蔡姚拉到身后,唐玄一跃而起。 这次飞出的丝线不再呈扇形防御,而是在空中画了个圈,将最靠近的一批青虫包裹、收紧、捆缚。 青虫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剧烈的挣扎着。 丝线蓦然变重,巨大而不规则的冲击力延着丝线传递到唐玄的右手,使得他身在半空的身躯摇摇晃晃、颤抖了起来。 强忍着右臂的胀痛,唐玄左手成爪,掌心蓦然出现一朵微旋、色艳、灿美的唐花。 如果说2997关口十数米高虫巢出来的青虫的数量是小溪,那么以玄女庵为中心,左右延伸数百里的城墙上,此时所经历的便是青色的汪洋大海的冲击。 冷凝弹、爆燃弹、加了料的雷网爆燃弹尽皆失效。 无数直径百米以上的青色圆镜中,爬出来的虫子最小的也有十几米长,半米粗细,高举的双鳌更是如挖掘机的大铲一般大。长的更像一条青龙,数十米长的粗壮滚圆的身躯在空中游弋而来,带着隆隆的碾压之声,空气中不断传出沉闷的轰响。 “法士、卫士准备出击,所有司炮手、了望手、填弹手下城”,曲流觞的声音快速而稳定。 26号关口内,张弛望着漫空而来的巨大青虫,再望着数十名道士亮出的小小宝剑、数十名僧众亮出的小小戒刀,以及武士们拿出的各色小小冷兵器。 难道就靠这些小玩具,和这些大虫虫干仗? 张弛趴在炮身上,眼珠逐渐失去了焦点。 “想什么呢?快点滚下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贺全洲咚的一拳,敲在张弛的头上。 “哎呦”,回过神儿来的张弛痛叫一声,望着眼前表情凶神恶煞,但眼中全是关切的贺全洲,还有那经过几天相处之下,成了好朋友的明和小道士以及福生小法师。 明和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宝剑,福生小法师呆头呆脑的举着那把光华闪闪的戒刀。二个人在道士群与和尚队中一点都不显眼。 但张弛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他们。 “去”,贺全洲叹息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加大号的砍山刀,厚重的刀背,森冷的刀锋,红绸裹着的把手。他目注着这把重达25斤的大刀,眼神专注,再无其他。 张弛红着的眼睛扫过眼前的关头儿,扫过一脸微笑的明和小道士,扫过福生小法师,以及人头攒动,手握刀剑的众多卫士,慢慢挪动脚步,向城下走去。 有种感情叫同舟共济,有种关系叫战友情深。 这个时候离开,让张弛心里分外的难受。 一个个提着巨大不锈钢密封桶的卫士,从张弛身边穿梭而过,奔上城墙。 桶盖打开,一丝红色的雾气从直径半米,高约一米的密封桶内飘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饱饮凤皇血,斩尽害人虫”,贺全洲一声大喝,将掌中沉重的砍山刀伸入密封桶内,搅拌之后拿出,刀身血红。 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刀身,流到把手,更流到贺全洲斜伸的手上,胳膊上,衣襟上。 “凤皇”?明和站在道士群左边,福生站在和尚队的右边,他低声问着福生。 “阿弥陀佛!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皇。仁、德、义、礼、信兼备。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飞行掠天。是一切虫的克星”。福生一手拎着小戒刀,单掌竖起,低声回道。 “这么好的鸟?杀了”?明和咧嘴,他觉得很残忍。 “凤皇也作凤凰。羽族360,它为其长。取其祥瑞、太平、尅虫之意。他说是凤皇,就是凤皇了?现在还有这种鸟么”?福生没好气的像望白痴一样的瞪了明和一眼。 “那这玩意儿有用”?明和叹了口气问道。初次来北擎,要多向老司机福生多讨教才行。 “管用”,福生眼睛瞪了瞪,说完,便拎着戒刀走向前去。浸入,拿出,刀身血红。 片刻之后,东西绵延数百里的青虫,遮蔽了天空,铺面而来。 城墙上,数万卫士在各关关头儿的率领下,严阵以待。 曲流觞一声令下,千里核心关口,千里城墙之上,蓦然长出血刀如林。卫士们高举血刃,怒吼着向前与青虫激烈碰撞在一起。 青虫无声,卫士的呼喝声却连成一片。离远了看,像是一条血龙、一条青龙在全方面的纠缠着,互相磨灭。 明和的宝剑,刺入一条十几米的小虫的头颅,宝剑一抖,元气猛催,小青虫被一分为二。 “闪开,不要命啦”,福生一把拉开得意站立摆着姿势的明和。 在明和的目瞪口呆之下,一分为二的青虫尸体掉落在城墙之上,轰、砰! 青虫落下处,爆出巨响。剧烈的震荡中,坚固的地面如蛛网般布满裂痕。裂痕中,青虫的尸体逐渐变成燎绕的青岚,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裂缝之中,所过之处,轰轰声不断,裂缝更多,城墙上的震荡更加的剧烈。 “吗的,尸体往城墙外丢”,福生一边挥舞着戒刀,一边对明和说道。 有人将密封桶内的液体灌入裂缝中,青岚冒出嗤嗤的白烟,这才止住了城墙继续崩溃之势。 近千里的战线,战斗全面爆发。 到处是血刃、巨虫拉扯对撞的场景;到处是人潮与虫潮的激战。往来跳跃,刃影弥空,游走如龙,叫喊声,撞击声,响彻天地。 青虫尸体如雨般不断掉落在城墙之下的土地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不断有修为较低的卫士,被青虫双鳌扫中,身躯缠绕或者密集的小爪子不经意的抓了一下,惨叫着倒下,身体翻滚间冒出青色的雾气。被浇上红色液体之后,人,便成了一堆青色的灰烬; 无数青色圆镜中,一条接一条的青虫爬出,游向城墙,远望如无数青色的溪流注入大海一样,绵绵不绝。 道士们、和尚们、武士门红着眼睛,挥舞着血刃,机械式的劈砍着。 越是靠近玄女庵,镜越大,虫越多,虫越粗壮当然守护卫士、器械越多;越是远离,呈现相反。 战斗进行了六个小时,还在持续着。 青虫逐渐稀薄,圆镜不再发光,城墙上的卫士也越来越少。 曲流觞紧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模拟屏,那一个个跳动的数字牵动着她的心。 几次握紧二玄剑的手,到最后还是慢慢放开: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第三十章 太阳之泪 北擎邑城墙上的战斗,不光震动了中洲,同时震荡了五洲。 天幕之上: 巨大而狰狞的青虫,从诡异出现的圆镜中爬出,无边无际,竟然能在天空中游弋。如无数湍流一般,扑击城墙,绵绵不绝。 城墙上雄壮的大炮口;隘口、垛口;以及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武者、清虚法士、佛道法士,只要沾染了一丝虫尸溢出的青岚,只要被青虫身躯扫中,便在众目睽睽下,惨嚎、翻滚,最后化为一滩青色的灰烬。 血刃如林,铺满城墙,高举向前,无人退缩。 青虫如山,如浪,如潮,一波波的摧毁着所过之处的一切。 若这些虫子,无人阻挡,后果会如何?每个望着天幕的元士、商士以及苟且着的修者都在衡量着。越想越是浑身战栗,灵魂发抖。 这就是五洲之现状。 曾经都活在幻想的和平与安定中,如今似乎太过直接与血淋淋。 五洲疆土,亿万生民,越来越多关注着天幕上的影像。他们眼中的麻木逐渐被驱散,心底那残留的一点点热血逐渐涌上心头,涌向双眸。 双拳紧握凝望上空,心中一种激荡的情绪在躁动。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龙呈均,端坐在五洲会议室内。 会议室内,坐着萧北寞、狄青龙,张平机以及特准参加的安雨轩和龙笑梅。 同时列席的还有洲务院元首王崇光、仓务院元首徐光洲、法务院元首马田原、中洲总令周正、雾城令刘恒等等各部门高级元首。 以及视频接入会议的洋洲统国火炎焱、济洲统国宋擎苍。 “萧老,陈元礼以及仓洲,什么情况”?龙呈均默默的抽着烟,烟雾朦胧掩盖了他挤在一起的焦虑表情。他对萧北寞道。 萧北寞寿眉紧皱,双手搭在桌面上,扭头望了一眼与会人员低声道:“通讯请求一直无人应答”。 龙呈均愣愣的望着指间夹着的逐渐变得灰暗的烟蒂,半晌才道:“继续发出通讯请求,同时拨打陈元礼、陈元迟、楚君侯等人的私人通讯”。 “是”,萧北寞点头答应下来,掏出了通讯器。 时间就这样滴滴答答的走着,五洲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又过了半个小时,萧北寞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喃喃道:“无人应答”。 龙呈均猛然抬头,双目精光一闪而逝,他大声道:“会议结束,我亲自去一趟五岳山”。 龙呈均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开口的只有萧北寞一人。 萧北寞楞然,带着担心之色:“统国,仓洲情况特殊而复杂,您要三思啊”。 龙呈均笑了笑道:“如今北擎邑的防卫力量已经不到一半,后面还有更猛烈的彩虹桥,吐沙虫,泰山压顶一般。若是北擎邑失守,被那些虫子进了中洲,那么济洲的沙漠暴躁起来,会是什么下场”? 他语气平和,目光灼灼扫视着全场。无人敢和这双晶亮不屈的眼光对视,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 “就这么定了,开会!先汇报一下末日工程进度”。 夜摩婉婷长久的保持着泉水濯足,枕着双臂,仰躺向天的姿势。整个人宛如盛开在幽暗大魔山顶上的绝美白莲花。 她皱着眉,盯着天幕上狰狞如海的虫潮,双目不时闪过黑芒。 五洲生民的生生死死,法士武士的前仆后继无法让她心湖荡起丝毫涟漪。但魔族如何生存延续却是她作为元洲大魔国最高统帅的唯一使命。 夜摩婉婷在思考一个问题,若是这些虫子突然跑到大魔国,她以及麾下圣魔体以及魔国全部魔族,能否抗之? 夕阳西下,大魔国的夕阳呈现出一片暗沉之色。圆圆、远远的光球上,笼罩着朦胧的黑色雾气。 也只有这样的太阳,才是魔族之人所喜欢的颜色。 与时间多到可以随意浪费的夜摩婉婷一样,东方紫霞这辈子也只需要为一件事儿操心:灭魔族。 至于为什么灭,怎么就跟魔族过不去?她只知道这是传统,又或者是是天性。又或者说是老爹东方落叶不断的遵遵教导。 夕阳火红,照着漫天黄色落叶,将片片黄叶的边缘镶嵌上淡红色的光圈。天青青,白云游荡;群山悠悠,矗立远方。 东方紫霞身上暖暖的,眯着眼睛望着上空的天幕,面无表情。 五洲的生灭,卫士生命的泯灭让她提不起一丝兴趣。那既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而不会飞的生命在她心中也无法生出惺惺相惜,同仇敌忾之感。 更何况即便虫灾泛滥,对南北昆仑不会有丝毫影响。 之所以看,是因为无聊。神他么的无聊 此时的罗夫山分外的热闹。 庄广陵含笑招呼着老友依次坐下。 一身青衣韩静轩;黄色裙装吴云裳;年纪偏大,容颜俊雅苏名;清瘦呆板的韦工书以及四十多岁矮矮胖胖宛如笑面佛般的曾泽。 苏名声音时高时低,婉转清亮,柳笑生手握如椽大笔奋笔疾书着。 除了身在魔国的棋绝古夜摩,成魔身殁在赤城之城的词绝欧阳难过之外,中洲九大散人齐聚罗夫后山。 文人讲究风花雪月;讲求心性自由,追求自我;文人更能见微知着,见一斑而窥万世;文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从不乏固执的热血。历史上的变革也从来不缺慷慨高歌,长笑赴死的书生义士。 更何况是这些末世之下最顶级的文人骚客? 北擎之战逐渐唤醒着麻木的五洲生民,但却一战就极大的刺激了灵魂极为敏感的诸位闲散、高雅之人。 互相沟通之下,纷纷来到罗夫后山拜望庄广陵。都知道,庄广陵骚则骚矣,但懒却更为出名。 若聚会之地选在它处,别人尚好,他琴绝庄广陵是绝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庄广陵笑得很无奈,也不知道这帮老老小小的小子加上吴云裳这个老姑娘,怎么就突然来个突然袭击。他热情的招呼着,清茶,醇酒,零食,小菜招待着。 当然,以庄广陵的极差自理能力,这一切离不开唐有德的大力支持。 苏名思考着,捻着须,说话的节奏变慢。柳笑生低着头望着纸张上跳动飞扬的字迹,亮着眼,舒展着眉。 众人皆围观。 北擎卫士抛洒热血,他们便集合九散之力,写一首流传万古的歌词,以壮声势。 从天明,到夕阳垂下山头。 苏名已负手而立,背对众人,望着远处的光亮如带的清溪;柳笑生长出一口气,将笔小心放在笔架上,能够跟着苏名乱七八糟的思路写一副完美的字,着实不容易;吴云裳秀眉微蹙,嘴唇动着。 曾泽轻声道:“多想,活着”? 韦工书望之良久后摇头叹道:“苏兄好词,柳兄妙字。只可惜李纪年不再,无法谱一曲绝世好曲以和之”。 吴云裳闻言抬头望着他笑道:“乐圣虽然不再,但韦老丈别忘了,咱们这里可有一个琴绝庄广陵。对,庄兄”? 韦工书呆板的脸一红,呢喃道:“我也没那么老,今年不过六十八”。 庄广陵望着吴云裳如花笑颜,会说话且秀气十足的双眸不由笑了:“如此,我便献丑了”。说完,他避开吴云裳含义莫名火辣辣的目光,仔细看着那副大气磅礴,如飘洒云烟的字。 眼神变得专注,白皙颀长有力的手指不停的在腿上打着拍子。 吴云裳满眼失落,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罗夫后山鸟鸣、山幽,夕阳隐没在山头之后,黑暗降临,但灯光亮起。 北擎邑,竟然有了太阳。 它挂在西方天之尽头,就像巍巍城墙之龙的龙头上顶着一颗光明、灿灿,火红的珠子。 曲流觞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空旷的迷失深渊,望着远处的巨峰,再望着裂缝处处,青烟弥漫的城墙,直到停在残存卫士身上的时候,目光才不再空洞,有了哀伤与痛惜。 诺大北擎邑,千里核心关口防线,不时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打春之时的热闹景象不再,死亡、哀伤、绝望的气息蔓延着。 温笑、姜剑眉、普度寺住持圆觉、五祖寺住持弘远、四祖寺住持道信、二祖寺住持慧度、三祖寺住持僧求;龙虎山张道燃,东泰山何其妙、西华山许化年、北恒山君莫远以及十二元辰宗金断崖、火刑天、土行空、金放歌诸人,一分为二,开始进行远距离巡视、安慰、统计、善后。 各关口卫士们有的靠在城墙上发着呆,身上满是血红;有的默默流泪,望着手中血迹斑斑的残刃;有的来回往来,下意识、无目的的来回走着。。。。。 只有死者,只有完全消散,没有伤者,没有哀嚎。 死是那么的空洞,那么的虚幻。没了,简简单单却比云烟消散来的更加的彻底。 原来在北擎,死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天空飘落雨丝。 雨丝晶莹,在前后左右,远远近近连成一片,在落日的光芒照射下,带着璀璨的光,就像太阳在落泪。 曲流觞修长的眉紧皱着,掌心的晶莹凝成一滩:“太阳之泪,雨后彩虹”。 声音由低变得低不可闻。 北擎的太阳,歪在西边,却一直没有落,很不科学? 但这个世界上的事儿,有多少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呢? 一天,两天,三天,一直夕阳西下,却下起来没完。 直到这一天,似乎是清晨?这个怪异的夕阳实在是足以让任何人失去原有的时间观念。 激昂的乐曲,雄浑的歌词,从北擎邑所有的扩音器中传来。 渐渐的,北擎邑苏醒了:多想活着! 第三一章 多想活着(一)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去观赏火红的日出,活着,正是为了去爱,与你相伴的所有的人。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黎明时分,与你一同醒来。煮着咖啡,世人尚在甜睡。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不必到处宣扬,毫无保留、坦诚分享。活着,是让孩子永不忘。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在我死去的一刹那,站起向大家宣告:我会回来,即使倒下。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在那致命的一瞬间,忘掉所有不快、宽恕所有不公,宽恕就是救赎,这我知道。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化作冬季里沉睡的桃树,逢春重绽放,长成新生树, 一棵棵。。” 天幕笼罩着星球,所有人都被这无法屏蔽的歌声触动,仰望天空。这恐怕是这个星球自诞生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仰望天空。 天幕上,北擎卫士与青虫撕扯拼搏,身化青灰的影像一幕幕闪现着。 歌声嘶哑又嘹亮。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婉转抒情。它似乎只是在轻轻诉说,在温柔的诉说着一个卫士,对妻子,对孩子,对家园的不舍。 它就像一道潺潺的溪流,却在所有人的心底爆发着澎湃而又绵绵不绝的力量。 谁,都想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活得更好。 但当你失去选择的权力的时候,当所有人在狂暴的自然面前失去选择的权力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便会选择沉默。沉默着,沉默着,也就麻木了。 人心如沉睡的老桃树,虽然沉寂,却依旧保留着顽强的希望种子。春天来了,种子便会萌芽,伸展着绿意盎然的枝叶,再次开花、结果。 多想活着,这一刻,五洲无数生民,泪落如雨。 北擎邑城墙之上,低沉嘶哑而又穿破天际的歌声缭绕。 靠墙麻木坐着的卫士慢慢站起;低声哭泣的卫士擦干了眼泪;胡乱来回走动的卫士们,眼神清醒起来,渐渐停住了脚步,望着苍茫的天空,似乎那里有一个值得注视的焦点。 悠悠北擎,战旗高高飘摆,阔别已久的钟磬之声又在上空飘荡着。 曲流觞中洲裙摆沾染了点点血迹,犹如盛开在皑皑雪山上的桃花。 彩云之南,百花絶艳;武当山上,月挂中天;北漠晚风,北海初雪。 如今,北漠的晚风跨过万里大漠,吹过迷失深渊,温柔的撩动着她的发丝。 曲流觞手握二玄桃心剑,浑身泛起朦胧的白色光。白光与夕照融合成一体,整个人浑然如天上的玄女降临凡间一般。 雨丝如雾,阳光暖照,老天在此时就像个阴阳脸儿:一面笑脸对你,一面高高举着屠刀。 眼望处,虫巢巨峰升腾在半空,笼罩着迷茫的灰、白、青色雾气,此时竟在微微旋转着。伴随着这种旋转,巨峰底部喷吐出一道道雾气之虹,每旋转一圈,雾虹便长了少许。如今已延伸到迷失深渊的边缘处。 只要跨过深渊,便可到达城墙。 曲流觞动了,二玄剑裹着白色的元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凝结不散的痕迹。痕迹宛如一道斜挂在空中,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呼啦圈一样,发出轻微的颤鸣。 二玄桃心剑,透出红色的氤氲,一股神圣之意弥漫。 曲流觞脚步轻移,一步一步踩出浑圆曼妙的痕迹。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直到九个圈。 “昊天接引,玄女神诀”,被白芒、红芒笼罩之意的曲流觞声音轻轻,带着浩荡之意,直达高空,翻滚如雷。 此时,身在半空的曲流觞,剑尖指向上空,眼中带着冷冽的光,跨过数十里空间,注视着虫潮巨峰发出的雾虹。 九为数之极,九个圈瞬间便成了无数个圈。无数个圈堆叠成一个下粗上细的百米光艳之塔,塔尖一个高约百丈、直欲擎天的朦胧身影逐渐浮现。 身影虽高,但音越可见白裙形状,高举长剑,宛如放大版的曲流觞。 “去”,曲流觞浑身颤抖,嘴角溢血,二玄剑对着虫潮巨峰,慢慢画出一道椭圆。 而擎天身影也坐着相同的动作。只不过它的高举着的朦胧之剑,指向天空的时候,再次猛吸,天空中莫名出现一道粗如巨龙的黑色气流注入剑身。 这把长剑,此时太过巨大。 一剑挥出,白芒、红芒夹杂着黑色狂猛的气流激射,攒射延伸出无尽的光艳,笼罩整个北擎防线,瞬间便与虫巢巨峰以及雾虹撞击到一起。 空间凝滞了,时间停住了,北擎屏息了,五洲凝视着。 “轰”,所有虫巢巨峰瞬间巨震,旋转之势停止,巨大山峰,在空中倒飞数十丈,才不再后退。 “嘶嘶嘶嘶嘶”,万虫嘶鸣,峰顶的宛如塑像一般的吐沙虫王,身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缝。 雾虹被一击而散,迷失深渊上面的雪壳,在一阵剧烈的喀喀,喀喀声中,轰隆隆坠入到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幽暗的长龙又现。 虫峰之前,三千里长的距离,彻底成了白、红的海洋,肆虐着,泛滥着,咆哮着。而虫峰如小舟般颠簸着,似乎随时可能被淹没。 歌声中,一剑横扫虫潮巨峰。五洲一片欢腾!北擎邑嘶吼震天!! 半刻钟之后,虫峰前的怒涛消失,金色的虫峰暗淡、斑驳,吐沙虫身上的裂缝更多,更密。失去雾气笼罩的虫峰轰轰纷乱的坠落在济洲的沙漠中,砸起漫天的黄沙。 “妈”,温笑焦急大叫,奔跑几步,扶住了骤然从空中坠下的曲流觞。 “咳咳咳”,曲流觞脸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身体摇摇晃晃,但目光依旧清亮。她剧烈的咳嗽了一阵之后,望着依旧健在的虫巢巨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阿姨,你没事儿”,姜剑眉抹了抹在歌声中流下的眼泪,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儿,你这傻孩子,唉”!曲流觞微笑望着泪眼朦胧,神情恍惚的姜剑眉,眼中泛起怜惜之色。 “阿弥陀佛,北擎,你这出手,太,太早啦”!安雨轩的爸爸圆觉大师,轻轻吐出一口气,似在惋惜。 “天若绝人,必有一线生机,大师无需多虑”,曲流觞轻轻推开温笑与姜剑眉,站直了身子。 张道燃与金断崖对望之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骇然:玄女接引神诀,昊天接引-玄女神诀,不愧是五洲第一! 这一式,已经初步摆脱了天地的笼囿,已经能够借与用冥冥中的天意。 曲流觞面带微笑,温柔而坚定的目光缓缓游移着。周围聚拢着的无数满眼关切、目露崇敬、眼睛血红、双拳紧握、热泪盈眶、战意盎然的卫士。 她笑了:“值了”! 现在不出手,还等何时?时机不成熟,但没关系。借着无数卫士的牺牲,借着那首唤醒所有人心中热血的歌,在此时大家朦胧、茫然、绝望之时,给所有北擎卫士以希望,什么都值了! 有希望的地方,便有奇迹。曲流觞无比确信。 道隐归藏,苍生往逝的碑林之前。 “你们他么的这些老不死的,我入你们的仙人板板”,李元真双目涌上血丝,双拳紧握,指甲刺入肉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苍生往逝爆涌而出,向上刺破苍茫的黑色气流,发着狠。 “老不死的”。。。 “仙人板板”。。。 “宝贵的神意啊。。用一点少一点”。。。 “给一个凡人借用神意”。。。 “为什么不就给我?我可是你们的后裔啊,卧槽!啊!啊!啊!”!李元真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巨大的音波一出口便激荡而出。瞬间扩散,沿途刮尽地皮,风暴一般呈椭圆形,飞快蔓延向碑林深处上下翻滚、往来如龙的气流。 气流瞬间凝聚成龙形,巨大而狰狞的龙首从云雾中探出,空洞的双目闪过一抹嘲讽,龙口一张,发出无声的咆哮。 “吼~”,李元真的音波功被轻易消弭,只留下一地狼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被祖宗抛弃的悲凉感从李元真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片刻之后,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才平复下来。 李元真缓缓张开双手,望着手掌中快速弥合的细小伤痕,发出一声冷哼。 “呜呜~噎噎”。 望着正对着古今镜流泪并发出声音的伏明月,李元真一腔怒火与委屈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对象:“白痴”! “冷血”!伏明月淡淡反驳道,并没有回头。 多想活着,多想活着?活着有什么好?这么孤独,这么闷,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对她来说,全无意义的歌词,全无意义的吟唱,但她却止不住想哭,止不住流泪。 是同情?是怜悯?还是被那坚韧不屈,却脆弱无比的生命,所发出的不甘的嘶吼所感动?她想不明白。 “哼”,骂了句白痴之后,李元真的怒火平息了一些,伸出手指,隔着虚空撩动着伤痕累累,但还活的很顽强的“古今镜”。 “多想活着”。。。 “多想活着”。。。 李元真皱眉,到处都是这玩意儿。 不多时,他终于翻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脸色慢慢缓合下来。画面中:介子危正一脸微笑的与萧红颜在一条林荫道上,散着步。 “变态”!伏明月转身而去。 “哼,白痴。白痴女人”!李元真咕哝着,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第三二章 多想活着(二) 唐花,是一朵奇妙的花。 它本是唐玄的元气之根,莫名而来,彷佛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产物。 茅山之上,吞噬了无尽的化生土精气,多了三片似有形似无形的叶子,有了生的力量;孔家坳心火洗练,变了颜色;桃红院汹涌澎湃的黄色气息,又使得它多了些黄色。 等到再回罗夫,与老桃树生机互换之下,它又多了五片短短,毛茸茸的底座;赤城之城吸收了坤极地火锤炼了无数年的金极锋锐之气之后,不光又多了三片叶子,颜色中又多了金色。 北海一战,吸收了太多的魔气,又变得有些发黑。 此时的唐玄,依托这朵花,不光可以施展火花,更可以如金剑花那般盛放。 关于唐花,唐玄并未整日费尽心机的琢磨:它究竟是什么;它从何而来;它究竟有啥用。。等等问题。但每到危机时刻,他与它便会有一种水乳交融,信任莫名的感觉。 修者之痛:时间苦短,无力仰望星空,资源耗竭,人心冷漠。 人生命有限,能够修炼的等级有限,身体内能够储藏的元气也有限,能够利用的资源更是有限。。但有了这朵花,这种有限从某种程度上变得近乎于无限。 五行气息、魔气元气、甚至情绪,只要唐玄想,唐花便可吸收、融入,然后将本来拥有的与后来吸收的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可以说,这是一朵连神都会嫉妒、羡慕,甚至觊觎的绝世之花,只是唐玄自己不知道而已。 2997关口的城墙之上,唐玄掌中的丝线晶莹,绕空狂舞,成片青虫被一扫而空。 唐花涨成桌面大小,既没有变成火花,也没有盛放成金色,就这么带着绚烂的颜色,扑进虫群旋转着。 似有似无的莲叶,朦胧的花心、花蕊,旋转之下,犹如切割粉碎机一样,将所有接触到的青虫化为青岚。 青岚一荡之间,便被吸扯进花心之上,逐渐融了进去。 旋转如轮,青岚成圈,唐玄嘴角带着微笑。 蔡姚摸着尖尖的发型,笑了;鬼见愁耷拉着下巴瞪着火红的双目,四肢着地,满脸的不可置信,继续留着串串滴滴的口水;穿云箭悠悠醒来,发出一声惊异的叫声:“嘎~”? 唐玄脚步轻轻,一手丝线,一手虚抓遥控唐花。 一个小时之后,2997号关口,500米防线再无青虫。 圆镜发出轻微的颤鸣之后,镜面如水波般抖动,砰的一声,爆散了。 唐玄微微喘息着,望着掌中青岚涌动的唐花,就这么望着。似乎自己此时与花成了一体。 唐花莫名消失,唐玄全身毛孔爆涌出青色气流,一发而收。 唐玄眼中闪过一抹璀璨的青色,眼眸又变得清亮而深邃。 夕阳;雨落;歌声起;剑影狂飙,虫巢巨峰被一击而退。 歌声中,唐玄负手而立,望着远方成了一个小黑点的虫潮,沉浸在天地共鸣的倾诉中。 “多想,活着”?唐玄呢喃着。就在这时,右胳膊被温暖与柔软包裹,走近的蔡姚也有些失神的望着远方。 鬼见愁骑着穿云箭,而穿云箭又蹦到唐玄的肩膀之上。 它将头夹在肉翅之间,又觉得有些怕怕,整个身子又向唐玄的耳边靠了靠,直到挤到没法再挤,才安心的咕哝着。 鬼见愁呜呜咕哝着,一会儿望望挂在球灯杆上扩音器,一会儿望望朦胧,苍茫的远方,眼神中有些疑惑。人类的情感他不懂,这首歌他也听不懂。 红日,雨丝。 2997关口的城墙上,身影在朦胧凄美的画面中似乎融为一体,矗立在城墙之上。 天山,顶天峰巅,雪花纷飞,冷风呼啸,酷寒。 孔仙仙抱着唐思玄站在峰顶,指着天幕道:“看,那就是你的爸爸”。 她声音柔柔、哽咽,眼中全是泪光。歌声中,她再也无法自己,白衣飘飘,白衣如雪,落泪成冰。 “爸爸?爸爸在干嘛?我要去找爸爸”,唐思玄伸出短粗胖的白嫩手指,指着天空那个望之亲切,却从没见过面的男人身影,声音清脆。 孔仙仙默默,只是眼泪越流越多。 “娘,你别哭了”,几个月大的唐思玄非常懂事,抓起身上质料华贵的袍子,帮孔仙仙擦去脸上的泪珠。 孔仙仙的脸上,青紫色的斑点密布,从脸到胸脯。 “娘,你真好看,我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好看”,唐思玄睁着滚圆的大眼,满眼天真的望着孔仙仙。小舌头在红嘟嘟的嘴唇上舔着。 “等娘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孔仙仙笑了。也许只有在唐思玄眼中,她才是美的。 “呃,好”。 “可是娘的病什么时候才好呢”? “我想爸爸了”。 唐思玄咕哝着,觉得有些热,小手偷偷扯着身上厚厚的袍子。 “快了,快了”,孔仙仙用力抱着唐思玄,身子微微颤抖。她似乎抱着世界上最珍贵,最容易失去的东西一样用尽全力,小心翼翼。 唐玄身在北擎,当从天幕上看到他的影像的时候,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有强烈的思念;有无尽的爱恋;有自怨自艾的悲苦;还有无限的担心。 又有些恐惧和害怕。生怕天幕中唐玄一回头,便会看到她此时的样子。虽然明知道即使唐玄回头与她面对面,她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若非有些思玄,恐怕她再难以克制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孔仙仙愣愣望着天幕上那道身影,眼神朦胧,心里空荡荡的。而唐思玄终于挣脱束缚,在冰天雪地、冷风呼啸的环境中,光了膀子,额角还挂着汗珠,小脸儿红扑扑的。 “娘,在这里好闷哦,我去玩了”,两只肉胳膊一挣,从孔仙仙怀里跳到空中。 “咯咯”狂笑声中,将小靴子踢掉,光着膀子向峰下疾飞而去。 “你,你回来”!孔仙仙望着如刚出狱的小流氓一样,飞窜而去的唐思玄,心中气苦。大叫着追了下去。 离开了浑身火热如小火炉儿一般的唐思玄,一股彻骨的寒意使得孔仙仙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样米,百样人。 “人”因为群体化属性而延续,也因为个性化属性而具备了丰富多彩的内涵。 镜湖居一号之外的环湖马路上,介子危正与萧红颜散着步。 说来也巧,两个人不光同坐飞缆从济洲回到水城市,而介子危恰恰住在镜湖居二号,是此时萧家的邻居。 “多想活着”?介子危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这种冷,是对人,对人性的蔑视,彻头彻尾的不屑一顾。 萧红颜望了望天,北擎苍茫的景色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旋即,她又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默默向前走着。 同样,无论是惨烈的北擎邑,还是那首唱响五洲,涤荡灵魂的歌,都无法让她生出激情和热血。 她在纠结,纠结着自己的一生;她在思考,思考着自己一生的追求。 二十多奔三十走了,以往可以用“颠沛流离”、“强颜欢笑”、“曲意逢迎”来形容,表面是不能说出来的,但内心却是承认的。 嫁给唐玄,现在想来,也只能算是“少”不更事,年少冲动。 有武力,不用!有实力,不用!听安雨轩说,去北擎做了什么卫士? 呵,卫士,多么虚幻的字眼儿。 多想活着?活着,难道不是为了更好?怎么才能更好?一生的追求:权力、金钱、地位、荣耀得到满足勉强算。 至于奉献、牺牲、相濡以沫?算了!那都是别人的事儿。 萧红颜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明白人,不光有学历,还有不俗的人生“阅历”;又觉得老妈赫英的教导非常正确。 心潮起伏之下,心思活了,似乎回到了当年火车上,讨好安公子的一幕,有错么?没错的! 介子危的出现无疑让她眼前一亮,似乎自己的毕生的追求,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颜颜,晚上一起吃饭”?介子危笑道。 “嗯”,萧红颜报以微笑,笑得很矜持。 她眼神清亮,没有灰光,时不时的望向介子危那张笑得很高冷的脸。 即便他的笑容带着那种藐视众生的不屑,但这种笑容,无疑是她喜欢的那种,心动的感觉呵。 五洲会议室外,龙笑梅温柔为安雨轩带上一条围巾,然后望着他的双眼道:“决定了”? 安雨轩坚定点头,英俊的脸上,剑眉飞扬,嘴唇紧抿:“长的不如那小子帅,武功不如那小子好,但看着那小子在北擎耍威风而我却躲在地下做地老鼠,我不甘心呐”。 说着,说着,安公子就笑了。龙笑梅温柔的动作无疑让他干枯的心里,汇入一股暖流。 “笑梅,我”。。。。安雨轩张嘴,但最却被龙笑梅柔软带着馨香的掌心封住。 “别说了,我都懂。等你回来,我们完婚”,龙笑梅笑了,所有的不快随着这一笑飘然远去。 “就这么定了”,安公子手扶江湖剑,大步而去。肩膀略微抖动,强忍着被融化的心,沉寂已久又再出现的泪。 龙笑梅凝滞的身影,就这么望着,望着。。。。。 第三三章 多想活着(三) 人世间最悲惨谚语是:工作的地方没有根;有根的地方没工作。 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时候,要分离,要放弃,要奔波跋涉去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这里是中洲最着名的垃圾城,90以上难以自行消化的生活、工业垃圾处置的地方。 数十万根高百丈、粗十数丈的巨大的烟囱林立着,不断喷吐着灰黑色的浓烟,直冲天际。 高、灰白、烟雾缭绕构成了这个城市的底色。 在中州甚至五洲,这座城市有个响亮的名字叫:轮回。 它的命名,不光是五洲唯一一次全民公投,得出来的结果;更寄寓了五洲生民太多的无奈与绝望。想要一个轮回之后的美好“未来”,却只留下纷繁芜杂,一望便是骗人的传说。 轮回讲了千千万,即便绘声绘色,骨肉匀亭,但有谁真的见过?经历过? 若是连“轮回”都成了生人编撰与浮夸表演的对象,都成了人欺人的最好佐料,那么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可言么? 复杂归复杂,情绪归情绪。此时此刻,坐落在昆极内海的东南方,地处中南天堑之下的轮回城一下子涌进来数十万人。 烟囱环抱的城市中心广场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一眼、两眼、无数眼都望不到边际。 龙笑梅、狄青龙、张平机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的阵列:一级工程师、二级工程师、三级工程师、杂役。层次分明,人数依次增多。 狄青龙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叹息一声,大手一挥高声道:“出发”! 在无数雾城卫的引领下,数十万人分成数百条人流,向各个烟囱之间的缝隙走去:那里有直达地下的通道。 脚步声,轰轰如雷;烟尘起,卷起漫天的悲壮。 虽然都清楚到了地下,便是长期可能长到一生的时间,却都低着头向前走着,无人再望一眼上面的天空。因为天空已不再湛蓝。 张平机皱眉道:“不动员一下”? 狄青龙摇头苦笑道:“前期动员工作已完成;相关保密协议已签署;所有人的通讯器已统一集中销毁。中洲最高征集令,没得说。而且,咱们这儿福利待遇不错,下到地下对于他们之中大多数来说,可能是活下去最好的选择”。 张平机道:“虽说如此,但地下的起居、工作场所的环境;地上工程师家属的安置还是要仔细,再仔细。莫要让人寒了心啊”。他是技术出身,所以对这些技术人才有着特殊的感情。 狄青龙与龙笑梅同时点头。 张平机目光凝视着狄青龙的双眼,郑重道:“地下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务必保证进度”。 他又将目光转向龙笑梅道:“家属安置,后续人力的跟进,龙老板,多费心”。 狄青龙与龙笑梅再次郑重点头。 唉!张平级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七百余条地下通道,同时运送数十万人,也需要将近六十个小时。即便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他还是隐隐有些焦虑,恨不得一下子,所有地下工程全部结束到了验收阶段。。 狄青龙转过脸对龙笑梅笑道:“怎么没见安公子”? 龙笑梅望着脚下的人流轻声道:“他,去北擎了”。 狄青龙伸出拇指揶揄道:“恋奸情热,还能抛妻弃子跑到边疆,安公子的爱洲心真是这个”。 这话传到龙笑梅耳朵里分外的刺耳。 她不由得皱眉、瞪眼,满脸寒霜道:“姓狄的,你若再胡说,我便揍你”。一只仙鹤的头颅在龙笑梅脸庞上如云烟掠过。隐隐发出一声清亮的鹤戾。 张平机满眼鼓励之色望着龙笑梅,瞅了半晌,不见她有进一步动作,不由咕哝道:“你倒是揍啊”。 龙笑梅忽然笑了,笑得如一朵春花;狄青龙也笑了,笑的如一只蛤蟆儿;张平机望着两人,也笑了,笑起了满脸的褶子。 笑声越来越大,穿过充满焦糊气味的广场,回荡在上空。 越来越多的人望着台上大笑的三人,眼中满是疑惑:三个头儿,这是神经了么? 虽然疑惑,脸上的表情却放松、活泼下来,不再那么僵硬。 离别的场景,发生在五洲各地。 雾城,圣门集会的会场: 孔希言老爷子,在圣门集会的会场大手一挥,久不历世的圣门子弟从大门涌出,搭乘各种交通工具,直奔北擎。。 这里有孔希孔、孔明带队,白色儒装,满身正气的孔家; 有鲁万年带队,短衣襟儿小打扮儿,扛着各色大木箱子,壮汉居多的鲁家; 有韩远山带队的韩家;有苏敬带队的苏家。 还有一身墨黑,背着巨大木剑的墨修仙带着墨水玉与墨火山,更有孤家寡人,神态萧索的孙破敌。 孔希言走到门口,回望空空荡荡的会场,身躯挺的笔直。如此末世,圣族,当入士! 一行数百人,踏歌而去。 洋洲首府同和岛,是南极洋洲最大的岛屿: 此时,岛屿岸边的码头上,黑压压站满了衣着整齐,蓝色劲装猎猎的洋洲卫。 意态豪壮,一身宝蓝色卫士劲装的李虎迈着大步,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同样装束,佩戴武器的四大岛令。 五人走到火炎焱近前,李虎抱拳道:“洋洲公士长李虎报:6200名洋洲卫以及相应救援物资集结完毕,随行天极岛赵贵、火山岛元信、巨木岛陈崇、飞鱼岛侯莫均以到岗,请统国指示”! 火炎焱看了一眼波浪翻滚,弥天的大洋,转目回来望着眼前共患难的兄弟们,挥手大声道:“小心在意,全力以赴!出发”! “是”,五人抱拳应是,转身迈步上了各自的远洋舰。一声号角,数十艘远洋舰,跨洋而去。 火炎焱眯着眼,目光追随着快速远去的舰队,酡红的脸庞,在烈日的余晖下,发着光。 “报统国,大茂、二冒,偷,偷着跑了,说要去找他妈”,一名洋洲卫快步跑来,在火炎焱身前停下脚步抱拳低声道。 “嗯”,火炎焱嘴角挂着笑意,一想起来茅山这俩宝贝,他心情就特别好。 卫士狐疑的望着态度暧昧的火炎焱,小心问道:“不追么”? 火炎焱笑意更浓,抬手指着在夕阳下只有一点残影的舰队道:“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去追”。 “啊”?卫士挠着头,我去追?游泳去么? “哈哈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人家找妈,你当什么拦路,拦路,拦路那个虎”!火炎焱笑得有些喘。 “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下去”,火炎焱咕哝道。洋洲的卫士如大洋浪涛一样,死板板没有一点幽默感。 “那,那到底追,还是不追”? “追你妹”!火炎焱哼了一声,迈步向回走。所有浪漫的心情被这个僵硬的卫士破坏的一干二净。 “我妹?我没妹!统国,到底追,还是不追”?卫士急追。 “好,我服了!不追”!火炎焱快步疾走。 “统国,你服我”?卫士精神大振,继续直追。为什么服我呢?我有这么优秀?! “我是说,你快点扶着我”,火炎焱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温软的沙滩上。 “好咧”!卫士迷糊的眼神儿终于变得清彻,听懂了统国的最高指示。 北擎遇险,天下皆动。 刘恒为首的雾城卫、圣门、中洲武馆、各大山头、洋洲、济洲集结起来的卫士,如一个个飞行的箭头一般从各个方向,直插北擎。 有的带着各种物资,有的带着一腔热血,更有的如安公子那般单枪匹马。。。 “多想活着”,若有选择,谁愿生在如此当下,末世挣扎之五洲。 一首出自天下九大散人之苏名、柳笑生、庄广陵合力而作的歌;一个个北擎邑卫士舍命拼杀的片段,形成了巨大的灵魂潮汐,彻底将所有人的内心进行一场深层次的洗礼。 救援北擎,成了无数人冲动的梦想,有组织的、自发的,就为了冲动这一次,证明自己还活着。 元洲大魔国未动,情理之中,理所当然。 仓洲及十二元辰宗未动,却让龙呈均一怒之下,降临五岳山。 “为何”?龙呈均望着对面坐着的仓洲统国陈元礼,宗主陈元迟。他的双目有火星溅射而出,这在他执政生涯而言,是相当罕见的。 “龙兄切勿动怒,我们,我们也有苦衷”,陈元礼叹息着,神情充满无奈。 “哈哈哈!苦衷?苦的过五洲生民?苦的过北擎覆灭,天下崩毁?苦的过我们这么多年在绝望中坚持”?龙呈均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愤怒。 “龙兄别说了,我,即刻派出人手,支援北擎”,陈元礼苦笑道。龙呈均的每一个字都如炮弹一般,令他心如刀割,无法抵挡。 五洲现在,谁玩心眼儿,喜苟且,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傻逼“智慧”! “大哥,三思啊”,陈元迟不再意气风发,满头冷汗淋漓,拉着陈元礼的手,满眼哀求之色。 陈元礼开始沉默了,陈元迟满面惶急,楚君侯叹息着低头不语。其他十二元辰宗成员也是神色变幻,显得心事重重。 “道隐归藏,清微天大行令-宫南起到”!外面卫士,拉长了声音。 脚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身红衣,容颜显得有些憔悴的宫南起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逐一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陈元迟身上。 “法喻陈元迟,即刻召回北擎金断崖诸人,不得延误”! 演武殿,一片死寂! 返回的直升机上,龙呈均神色落寞,他不怪任何人,他也清楚那个地方,那个存在。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神存在,那么这个神,无疑便是道隐归藏的李元真。而仓洲,无疑是神在世的“殖民地”。 思绪万千,从末日星球计划,想到洋底呈能量状态存在的无数管道。到最后龙呈均的心神不由得飘向北擎,似乎那个唐玄,就在那里。 想到此,龙呈均的落寞之色,不由得缓和了许多。 一代一代的传承着,一代一代的突破桎梏,就算环境恶劣,但生而为人,虽苦而自傲! 第三四章 愤怒彩红 北擎邑城墙对面,无数虫巢巨峰,被曲流觞昊天接引-玄女神诀一剑击退,雾气全散,雾虹尽失。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西方颤抖的斜阳,雨丝断绝。似乎这残阳、雨丝与虫巢巨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损俱损。 十几个小时之后,当残余卫士重新登上城墙,望向远处只有淡淡影子的虫巢巨峰之时,一股强烈、急速的震荡,由远及近,激荡传来。不少卫士站立不稳,身形向后急退,面色惨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嗡,嗡嗡”!强烈的震鸣,暗淡的虫巢巨峰急速而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天地、空气、斜阳一起剧烈抖动。震鸣持续着,持续着。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彷佛永不止歇。 城墙、卫士、炮身,一切,抖成一片幻影。这种抖动,与实物并无伤害,却如能够直接撕扯灵魂般,让人难受至极。 2997号关口,对面的虫峰很矮小,如今因为距离更远,成了一个暗金色的小点。唐玄望着远方那个抖成一团的小黑点,摸不着头脑。 渐渐的,在这种令人浑身难受,从内到外眩晕的抖动中,似乎远处的小黑点,变大了? “嗡,呼,呼”!瞬间比刚才强烈十倍、百倍的震感、震鸣突兀传来,呼啸声中,小黑点霎那间来到迷失深渊的边缘处,漂浮在唐玄眼前的空中。 雾气又现,雾虹缭绕而出,红色的雾虹,纯净中带着无尽的暴躁之意。这种暴躁,一旦离开虫峰,便在空气中形成笔直吞吐,不断向前延伸的血红的光带。 延伸速度很快,十几分钟的时间,便伸出数十丈远。形成初始窄窄不过数寸,如今前端几乎一米宽的薄薄的彩红。 其状如虹,其色红。像是一条快速修建而成的,深渊与城墙之间的红桥。 “轰”的一声巨响,蔡姚高举引雷镜,一道粗如儿臂,带着雪亮分叉的电蛇激射而出,遥击红桥。 红桥荡起一片涟漪,如红水一般在虚空的平面扩散。 “嗤嗤嗤”,雷电激射到红桥之上,迅速融入,而红桥在嗤嗤声中,扩散蔓延的速度更快。 “这玩意儿,似乎是不能碰的”,蔡姚一手拎着引雷镜,一手抓着鬼见愁的脖子。而穿云箭,又站在垛口,愣愣的望着红桥,眼中惊惶之色甚浓。 “看看再说”,唐玄挠了挠头。无论是蔡姚的霸气十足的雷光电蛇,还是自己的元气匹练,还是鬼见愁的寒气火星,又或者是肥雁的怒目而视。都只能使得红桥愤怒之意更浓,扩散的更为迅速。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无奈之下,只得停手。 红桥,就在他们的注视下,继续延伸着,终于,前端搭在城墙上。 “吱吱吱吱吱~~”,密集的虫鸣声传来。 红桥末端虫峰处,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鸣叫声,开始爬出无数各色的虫子:灰色半透明身体,带着透明翅膀,宛如大号苍蝇一般的虫儿;白色如蚕蛹一般的虫;青色举着双鳌,生有无数细密小爪子,体型纤长的虫;红色的全身透亮,就连眼睛都是惨红的玛瑙色的虫儿:像蚊子的、像蚂蝗的、像蝎子的、像蚂蚁的、像接吻虫的、像蜈蚣的。。。。 最小的都有拳头大,各个生猛。口齿开合间,处处透露着没有丝毫情感的凶残。 密密麻麻,千千万万灰虫、白虫、青虫、各色狰狞红虫,瞬间铺满红桥,汹涌向前,冲向城墙,形成一道横亘半空的,虫儿的汪洋大海。 吱吱吱吱,闻之令人心神酸麻的密集而细碎的肢体摩擦声,虫叫声,如闷雷般滚动。 “当啷”,蔡姚的引雷镜坠落地面,“救命”,声音低弱,宛如呻吟。 她黝黑的面庞,第一次如此白,甚至比她身上的白衣还要白上三分,惨白。 肉眼可见的细密小疙瘩瞬间布满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脖颈处细密可爱的小绒毛,也根根竖起,风吹过,绒毛巍然不动。 恶心、惊悚、肉麻、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心神俱裂。 若不是唐玄站在身旁,蔡姚早就转身就跑。她做噩梦时候,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多的恶心的虫儿,如浪涛一般汹涌暴击而来。 “嘎~”不出意外,穿云箭瞬间选择幸福的晕了过去。 “咚”,它砸在鬼见愁的脑袋上,然后滚落地面,将生死彻底交给了队友。 “呼”,唐玄深深吐出一口气。白色的浊气似乎在胸臆间压抑很久,浓重而经久不散。 他掌心虚抓,唐花浮现而出,细密如针的金色光线隐隐从花瓣、花蕊中透射而出。 唐玄眼望虫海,掌中唐花缓缓旋转着。 “去”,唐玄呢喃道,随后手轻挥,花飞出,金光透射,光芒璀璨,在空中划过一道灿烂的弧形轨迹,与汹涌而来的虫海撞在一起。 轰,虫海前端被击散,无数巨虫碎裂、成灰簌簌而落,更多的巨虫继续扑击向前。 虫潮化雨,漫天降落在城墙之上,宛如噩梦般无可抵挡。 唐玄双目精光闪烁,发出一声低喝,左足驻地,右足回旋,右手牵引着空中飞舞的唐花,开始近身回旋。 桌面大小的唐花,绕着唐玄飞旋,带着无数金针,形成一片金色带着尖刺的光幕,不断击散无孔不入的巨虫。鬼见愁拖着穿云箭,也跳进这个防御圈里。 密集的撞击声,爆裂声,吱吱声响成一片。 手软脚软的蔡姚,捡起引雷镜,不忍心看着唐玄孤军奋战。又强忍着恶心发出一道微弱的电蛇。 电蛇在虫海中爆散,沐浴着雷光,巨虫呆滞颤抖了片刻,又生龙活虎的扑击而来。 “卧槽,这玩意儿,不怕电”,蔡姚呢喃着。 不光不怕电,鬼见愁呜呜啸叫着喷吐的寒气、火星也全无用处。不光没用处,似乎经历了雷电、寒气、火星的巨虫,还更是活跃,倍儿精神! 此时的唐玄,像是一个舞者,挥舞着指尖的唐花,抵御着虫海。 杂乱而恐怖的声音中,开始传来他逐渐急促的喘息声。 “吱~吱吱~”只红色的漏网巨虫,像是巨大的红宝石蚊子,落在四仰八叉躺在地面上的肥雁的青黑色肚皮上。 巨虫双目红芒一闪间,长而锐的吻便刺在肥雁肚皮上。 “喀喀,喀喀,吱吱”,蚊吻皆断折,巨虫发出痛叫。似乎觉得痒痒,肥雁短翅略微挥舞,顺便翻了个身。数只巨虫被砰砰击退,倒退中,身躯崩裂,成了点点红色烟尘。 呜呜叫着,准备救援的鬼见愁不由瞪大本来就大的血红双眸,长长舌头吐着,随后眼珠转了几下,走上前去。 鬼见愁扯着肥雁的一只腿儿,将它拎起来,举高高。同时眼露红芒,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瞄着。 “呜呜~~”,鬼见愁咧嘴一笑,拎着肥雁飞到半空,飞快穿过唐玄变得有些稀疏的光幕,毅然投身到虫海之中。 “吱吱吱~嗡”,叫声刺耳,尖锐,密集到让人崩溃。 “呜呜,呼呼呼”,鬼见愁挥舞着肥雁,施展了一套王八拳。 “砰砰砰~”,虫退,虫散,虫灭,化灰。 鬼见愁叫声更大,身影逐渐模糊,化为一团黑色翻滚的雾气,雾气中,到处是肥雁雄壮、强健的影子。 时而东,时而西,时而原地360度大回旋,逐渐变成横扫整个城墙的狂风。 所过之处,虫皆灭。 鬼见愁是种特殊的生物,来自幽冥界,这种生物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累”这个字。 尚未来得及制止鬼见愁的“送死”行为,便只能站在城墙上,仰望鬼见愁纵横驰骋的英姿。 “这东西,似乎不怕属性攻击,却是扛不住物理攻击”,唐玄收起唐花,眯着眼睛望着上空不远处。额角的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很不舒服。 “额,是哦”!蔡姚兴奋的握着拳,满眼崇拜之色的望着上空无处不再的黑雾,和雾中那只无意识肆虐在虫海中的鸟儿。 在鬼见愁兴奋到癫狂的操作中,唐玄与蔡姚左右连同城墙之上,再无半点虫影。 时间无形无相,像是北漠的风,总是不知不觉的吹来,远去。 四五个小时,还是六七个小时?唐玄等人早已忘记了时间,而鬼见愁更是兴奋不已,头一次这么酣畅淋漓的在这个世界,展示一下自我的才华。 “嘎~~”穿云箭愕然惊醒,浑身冰凉的感觉使得它下意识的双翅护胸,同时用迷糊的眼神儿望着拎着它肆意旋转,宛如正在一起跳舞的鬼见愁。 而鬼见愁猛然一挥间,却击在空出,只在空气中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啸。 一鬼,一鸟空中愕然对望。 此时彩红桥再无虫儿爬出,逐渐变得暗淡,最后砰然碎片,化为片片残红,悠然坠落。隐约中,似有一声意味难名,似是解脱,似是不甘的叹息。 红桥断,虫峰向后,逐渐隐去,又回到迷失深渊的对岸,巍然而立。仍旧是十数米高,暗淡的金色,遍布裂缝。 “啊~~”凄厉的惨叫传来,一只红色如蝎子般的巨虫落在一名卫士后背处,双鳌一举,怪口大张,咬下之后,一阵蠕动,飞快钻入卫士的体内。 卫士惨嚎,倒地翻滚,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皮肤,长刀落地,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响亮。 霎那间,卫士全身裸漏处,涌起怪异的殷红色,就连他原本漆黑的双眼,都变得血红而迷茫。而一个拳头大小的鼓包,在他身体各处表皮下,来回滚动着。 “扑哧”!惨叫声戛然而止,卫士全身抽搐一阵之后,红色褪去。又变得黑白分明的双眸,带着无尽的解脱:“多,多谢北,北擎”。 一阵风吹来,卫士的身躯如尘烟般,被轻易吹散。 曲流觞慢慢收回玄女剑,雪亮的剑身,含泪的双眸。她凝视着卫士消散之处,柳眉倒竖,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灰虫易,白虫易,青虫如刀剑;彩红桥,虫儿海,生死两端,难相见”。 这里可不是边远关口,这里是核心中的核心关口,虫巢巨峰,百米耸立。 数百道彩红桥,连接成数百近千里的夺命通道,如苍天崩塌一般的虫潮巨浪,比无法解脱的梦魇更可怕上亿万倍。 “不要,不要再死人了”,曲流觞呢喃的声音如泣如诉。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执掌北擎多年,她曲流觞自认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年面对这样的困境的时候,都能做到心坚如铁,毫无情绪,总是能够在最正确的时机,做出最适当的决策。 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却太惨,太烈了。 “每个核心关口,卫士五百人,经此一役,还有多少大好男儿,能够活着”?曲流觞不敢想这个问题。 天地间终于沉寂下来,似乎永远没有止境的噩梦,如今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 北漠的风,凉凉,润润,如情人的手,抚摸在每一个活着的卫士的脸庞、身上,却没有人有舒服的感觉,只有彻头彻尾,入心入骨的冰冷。 一个人的悲伤,哪怕是极致的悲伤,也仅仅只是悲伤;一群人的悲伤,往往就成了绝望。 北擎的天,再次苍茫,夕阳不再,鼓声止歇,钟磬无鸣。。。 同样的绝望不光笼罩这里,还通过天幕,弥漫在浩瀚而狭仄的五洲。 看不到,摸不着,却沉甸甸的,成了所有人心里的愈发浓郁的阴影。 第三五章 七月卫士 “是,我知道了,多谢”,曲流觞慢慢放下通讯器,目光扫过眼前站立的众人。 北擎邑,没有大而奢华的会议室,只有庵内战旗下,排排巨鼓旁空旷的场地。如今,一场紧急会议正在此间举行。 与龙呈均通过话,她了解了许多情况,同时更是明白金断崖等人突然不辞而别的原因,这些让她的内心更加的焦灼。 “刘恒带着一万雾城卫,正在赶往驰援,同时济洲、洋洲的援兵也在路上”,曲流觞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无奈。龙呈均已经尽力了,五洲也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 “仓洲呢”?陆茗皱眉,不解的问道。元洲也就算了,曲流觞话内唯独没有提及仓洲这个五洲最强武力的拥有者,这让他十分迷惑。 “仓洲,仓洲,恐怕来不了了”,曲流觞转目向西,望着金断崖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中的惶然一闪而逝。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也没有料到这次的虫灾如此猛烈。 对于能否撑到最后,撑过今年,她心里也空荡荡,毫无着落。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难道北擎邑没了,中洲没了,他仓洲就能独存?我草它奶奶的陈元礼”!圆觉大师猛的一拍大腿,双目圆睁,苍白的脸颊上涌起红晕。 这种苍白,是过度透支元气的结果,刚才那一战颇为艰难,佛宗弟子更是灰飞烟灭了无数,十不存一连个全尸都没落下,这让他如何不怒火狂燃? 弘远、道信、慧度、僧求都在闭目合十,默默站立,嘴唇微动念着往生经,为了在刚才一战中牺牲了的生命。 慧度微微睁开了双目,低声道:“圆觉师弟,你犯了嗔戒啦!一切皆有缘法,切勿强求。今日之因,他日之果。师弟还是先养伤要紧,阿弥陀佛”。 “哼,我他么的就是看不惯这些王八蛋自私、冷漠,毫无人性的做法,阿弥陀佛”,圆觉抖了抖袈裟,脸上依旧潮红,但声音却低了许多。 诸多住持中,并非全部都会打架。圆觉不是最会打架的那个,也不是最懂佛理的那个,但绝对是为了北擎,为了五洲最呕心沥血的那个。他的呕心沥血也让安雨轩颇多怨言,甚至还一度怀疑自己并非这老和尚亲生的。 当然,事实证明,安公子的多虑了。不过还是干的心塞无比,他并没有老头子的境界,掌管安氏集团商社这么多年,唯一感觉就是累。现在更是半推半就的撂了挑子。 慧度微微一笑,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然后一手指着天空道:“好大的锅盖,阿弥陀佛”。 九十多岁的二祖寺住持慧度,无疑是诸多住持中最不会打架的。但由于他和蔼慈祥,佛法精深,德高望重,宝相庄严,使得他最受人尊敬。。。 圆觉随着慧度那根干枯的手指,望向天空:苍茫,昏黄,毫无杂色。 “好大锅盖”?圆觉咕哝着,浑身微微一震,心神似乎变得空旷起来,怒气全消。 是啊,自己如何做是自己的事儿,对别人何须强求?天是什么?大点的锅盖而已,有此襟怀,还有何事可惊、可怕、可怨? 淡黄色的弥陀气,从圆觉身上慢慢游荡而出,缭绕在他身周。他浑然未觉的微张着嘴,嘴角笑意盈然。 道信、僧求等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都将目光投注到圆觉身上,又转向面带微笑,满脸欣赏之意不断点头的慧度师兄,皆双掌合十,高诵佛号。 圆觉原本七月的五洲济,如今变成两个太阳。一战之功胜过以前的一切努力。这些,并不能让这些道德高深的老和尚生出些微羡慕、尊敬之意,他们尊敬的是圆觉突如其来的顿悟。 若无慧根,何谈顿悟?若无顿悟,纵然苦读佛经、修尽佛法,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曲流觞、张道燃默默望着,场内众人也沉默着,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来打扰这神圣的时刻。 天渐渐黑了下来,球灯雪亮。 圆觉身上翻滚的弥陀气呼啸往来,慢慢收敛。双目紧闭,嘴角带笑,面色红润,裸漏肌肤上闪烁着淡淡的宝光,元气尽复。 “阿弥陀佛,多谢慧度师兄”,圆觉呵呵笑道,眼中满是敬意。 慧度微笑摇了摇头,然后将光头转向曲流觞微微点头。 曲流觞精神一阵,大声道:“传令:所有北擎卫士,集结待命”! “是”!即便这天是黑的,场中诸人的心却是轻松而无畏的。 送走了冷着脸的公三,嬉皮笑脸的房六,哄睡了蔡姚,安抚好受惊的穿云箭,顺便还替醉得不省人事、正躺在茅屋院内冰冷的地面上裸睡的大功臣鬼见愁,盖上一条毛毯。 唐玄终于吐出一口气,在夜色中登上城墙。 烟火一闪一闪,在漆黑的夜色中如一颗远方的星。暗时毫不起眼儿,亮时带着朦胧的雾气。 唐玄望了一眼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损坏的球灯,满是裂缝,堆积厚厚劫灰的城墙,嘴角咧了咧。 胳膊驻在城墙垛口处,烟头旁边,左手掌心托着那枚蓝底、盾形的五洲济,七个闪烁的月牙整齐排列,在幽暗的环境下闪烁着迷人而润泽的光。 小小的五洲济,犹如泰山之重,压在唐玄掌心,沉甸甸的。 “呼~”,唐玄五指收拢,慢慢攥紧它。 风静静,轻轻;夜色漆黑,很神秘也很美,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只有内心却像翻滚的浪涛一般,起伏不定。 “仙仙,你在天上,还好么?是不是真有轮回?红颜,你在哪?我想你了!大老头,二老头,无伤妹子,安公子。。。。”。唐玄紧皱着眉,眼睛越瞪越大,眼角逐渐出现裂纹。 “嘭,嗖”,指尖轻弹,雪亮的烟头带着尖锐的破风声远去,眨眼就不见踪影。 唐玄凝视着,凝视着。然后又无聊的点起一根烟,抽的很少,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的望着那点温暖如星光的烟头。 水城大酒店,最高层旋转餐厅内,萧红颜与介子危对坐。 “吃点什么?随便点”,介子危微笑着随手递过菜单。 萧红颜微笑接过。她不想给介子危以没有主见的形象,接过重的有些坠手的菜单之后,便认真看了起来。同时对对面一直微笑的男人,有了更为良好的印象。 大多数女人,可能记不起脱下衣服,为她小心披上,而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的寒酸身影,却绝对会记得随手递过菜单,一脸毫不在意的微笑的人与场景。这也是大多数女人所追求的:仪式感,深入骨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萧红颜笑着递还菜单。冷菜、上汤、主菜、甜点以及一杯红茶。既不奢华,也不简陋。 她要展示这样一个形象:体贴,节俭,还颇懂礼仪。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归结为自身的修养。不过菜单上的标价,还是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一样,再帮我开一瓶公元时代的红酒,年份越久越好,谢谢”,介子危浑不在意的将菜单递给旁边一脸微笑,含胸持笔的侍者。 萧红颜望着介子危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将头扭到一边,喝了口水晶杯中的水,望向窗外。她不敢与他火热带着莫名意味的目光对视,逃开了。 介子危双目闪过一丝冷光,和煦的微笑瞬间变成冷漠的狰狞,心里哼了一声。 不多时,酒菜上齐。 再然后,饭也吃完。 介子危拉着萧红颜的手,随手将一块黄澄澄的块状物抛向一脸呆滞的侍者:“剩下的,赏你了”。说完便向外走去。 萧红颜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一起向外走。掌心传来柔软的温度,使得她心跳不断加速。 “先生,您,您等等”,侍者一脸微笑的边跑边道。虽是微笑,但眼中却有一丝狐疑,缭绕不散。 “怎么”?介子危双颊微红,这顿饭吃的很满意。难道给的太多了,侍者不敢收? “这个,恐怕不够”,侍者微笑着,微微躬身,双手交叠垂在衣襟下摆处。要知道,那可是一瓶公元2019年的红酒,整整一千年前,昂贵都不足以形容。 “这是金的”,介子危皱眉,放开了萧红颜的手,与侍者面对面对望着。 “呵呵,我知道,先生,但是不够”,侍者道。五洲币和黄金都是通用货币,但这点吃饭就行,喝这个酒,差的太多了。还“剩下的赏你了”?亏你说的出口。 “那好,还差多少”?介子危皱眉摸着浑身的口袋。他有特殊身分,更有特殊目的,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侍者发生摩擦。不过对方店大欺客这个判断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侍者微笑盯着介子危的动作,目光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 “能不能先欠着”?介子危低声道。 “你说呢”?侍者声音渐冷,没钱喝这么贵的酒? 萧红颜拉了一把介子危,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受窘,她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扭头对侍者道:“还差多少,我给”。说着,递过一张消费卡。 “这位美丽的女士,一共还需支付75万五洲币”,侍者微笑躬身。 “7,75万”?萧红颜拿着消费卡的手僵硬了,缓缓回缩,脸上表情震惊而尴尬。 “没错,这瓶酒,产自公元2019年,年份久远,价格昂贵,如今在五洲,这是国宝级的存在”,侍者笑着解释道,谁也不忍心对一个表面光鲜亮丽,美艳动人的女人声色俱厉。 “是这位先生自己点的,年份,“越久,越好””!!!侍者又将手指指向介子危,声音变大,最后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萧红颜的脸色变得更加雪白,喝了点酒的潮红刷的一声,退的一干二净。这可怎么办?此时,她竟然想起了唐玄。 “你店大欺客”,介子危双目一瞪,大声道。 “你吃白食儿,还有理了”?侍者双手攥拳,怒瞪回去。 争吵,便在一瞬间爆发!!! “什么事儿?吵什么”?一身白衣,手中旋转着两颗雪亮铁胆的袁静虚走了过来。 “老板,他吃白食儿”,侍者瞪了介子危一眼,眼中满是鄙夷之意,趴在袁静虚耳边耳语了起来。装逼、泡妞、吃白食儿,三个加起来,无疑让侍者既羡慕,又痛恨,简直是深恶痛绝。 “哦,是这么回事儿!你先忙去,这里我来处理”,袁静虚笑着摆了摆手。 “这不是萧姑娘么?唐玄可好”?袁静虚转过头来,这才看到躲在介子危身后,脸色苍白的萧红颜。便微笑着打着招呼。 “还,还好。见过袁先生”,萧红颜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没事儿了,你们走。下面的人不懂事,替我向唐玄先生致歉”,袁静虚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疑惑的眼神在介子危与萧红颜身上来回扫了两眼,便摆手笑道。 “老板,那酒,那酒”,刚走出几步的侍者闻言,不由大急,回头叫道。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赶紧滚”!袁静虚笑骂了一句。 一向吝啬的老板为何如此大方?好像是这个萧姑娘与唐玄有关,而唐玄又与老板有关?而与唐玄有关的萧姑娘此时正和这个吃白食儿的小子在一起?妈的,好乱,不管了!!! 侍者咕哝着,迈步走了。 “袁先生,那钱我会尽快送来”,萧红颜勉强笑了笑道。 “算啦,什么钱不钱的,这顿饭,我请客”!袁静虚大手一挥,又在二人身上扫了扫。亲戚?不像!情侣?呸,呸,呸,人家才结婚,不至于? 想到唐玄,袁静虚脸上笑意更浓。 走出水城市大酒店的门,介子危双目中满是无奈和怒意,有火但不知道找谁发,挥手叫了辆出租车。 经过此事,幻想、畅想统统被击碎的萧红颜,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起来。她狐疑的望着介子危打车的举动:集团商社的董事长,还要打车? 出租车上,坐着心事重重的两个人。第一次,萧红颜对唐玄生出愧疚之意,似乎自己不该那么对他,又觉得自己家人,在某些事儿上,有些过分了。 介子危端坐着,浑然忘了再装出柔情蜜意,谦和有礼。 有些沮丧,更觉得:生气! 第三六章 山雨欲来 在雾城与龙笑梅分别,安雨轩并未直奔北擎,而是返回了六安市。 六安市不大,但整个城市看起来古色古香。一没有高楼大厦,二没有夸张、刺眼、冰冷的灯火虹霓。 层楼叠榭的亭台楼阁,青堂瓦舍的民宅,到处是风格各异的殿堂楼阁、飞阁流丹。一到日落,整个城市便安静的如一眼处在深山的泉水一样,娴静中带着超然。 六安市西南,芒山山麓中,有一处小谷,名为隐贤,谷内有四五间木屋,主人自命为打剑庐。 如今打剑庐的主人欧上春,正在与安雨轩热切的聊着。端茶递水,神态慈祥。 “安公子的江湖,有恙了”?欧上春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鳏寡老人,就靠着这个打剑庐为生。他望着安公子的目光,如同望见金山、银山一般热切。 隐贤谷,打剑庐,听起来颇为清雅,异趣十足,但也要吃饭?但偏偏这个时代有些怪异,普通的天下三士打这玩意儿干嘛?违禁的好么。不普通的,又各有各的传承,似乎用不着来找他欧上春帮忙。 不上不下的例如北擎卫士,那就惨了。兵器还没如何,人却彻底没了。。 而且打剑庐出品,必属精品。别管东西如何,既然与精品刮着边,那就意味着普通人家,绝对无法负担的昂贵费用。 “噗嗤,咳咳咳”,安公子听着欧老头儿的开场白,不由将刚喝进嘴的茶水喷了出来,喷了老头儿一脸,同时自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有恙了,特别的有恙”,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的安雨轩,望着表情亲切不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满脸茶水滴滴答答的如落汤鸡一般的欧老头儿,暗自叹了声:敬业! “那,一切照旧”?欧上春舔了舔嘴唇,似乎不乐意就这样把劈头盖脸的茶水浪费。几滴茶水入口,接着还嗒一下嘴,似乎在尝味。猥琐的动作让安雨轩浑身鸡皮疙瘩狂涌而出。 “这次,我要整两个,一个长的,一个短的”,安雨轩眯着眼睛,望着半蹲在自己眼前的欧上春。 “哦?有何具体要求”?欧上春挠了挠自己油亮的光头,眼中闪着光,头仰的更高,眼神儿更加虔诚。 “这是图纸,你先看看”,安公子勉强笑了笑,将椅子向后挪了挪,这老光头儿的脸,都快贴上来了,满身金属气息。 这打剑庐生意很凄惨,这老儿整天忙活啥呢? 欧上春接过图纸,脸上的表情郑重起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看着安公子递过来的图纸。 “呼,直刀便好说,只是这长枪,长枪嘛,一丈零八寸,约合36米,枪杆抟钢加铬,枪头玄铁加铬,一尺二寸,六棱,不要枪缨。。。安公子,您看,我这是打剑庐。打剑。。剑”。。。欧上春笑眯眯的望着安雨轩。 安雨轩长眉轻舒,眼角儿带着笑意道:“价钱好说”。 欧上春猛然站起,一拍桌子,长眉一挑大声道:“什么时候要”? 安雨轩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轻声道:“明天一早”? “妥了”!欧上春嘿嘿一笑,掏出一个不知道哪捡来的破旧算盘,劈里啪啦的扒拉着。一边飞快的扒拉着算盘,一边嘴里咕哝着,同时还不时瞄一眼图纸,显得非常专业。 打剑庐的客厅,霎那间就被这种噪音充满。 不多时,计算完毕。欧上春抓起算盘一摇,重新计算了起来,似乎是再确认那个数字,非常的严谨。就连安雨轩都觉得,光是人家这认真劲儿,就值着高价呢。 “材料费470万,其中长枪400万,直刀70万;元素费520万,其中长枪”。。。。。欧上春望着安公子,烟波如水,口中不停。。 “得了,您了!就告诉我多钱就行了”,安公子受不了这种与小红一样的眼光,从一个老头儿眼中喷出,照射自己,不由打断道。 “还有加,加,加急费,统共1455万五洲币,您是老主顾,可以打个折,折后1450万”,欧上春双手一晃,算盘奇迹般的消失。 “2000万,只要东西好”,安雨轩嘿嘿一笑。 “放心,放心,包您满意”,欧上春脸上所有的部位彻底挤在中间,光光的额头上凭空蹦出几条青筋。做生意最喜欢什么样的客户?当然是安公子这样的。。 打折的不要,赏钱的大把。。。 2000万,什么概念?足以在雾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上套别墅;足以在彩云之南那种风景如画的仙境,买上千亩良田,顺带着一个大院子,剩下的钱足以养老;普通人拿上这笔钱,可以不入士,不苦逼,从此有生之年,呼风唤雨,笑傲人生。前提是五洲健在。。。 生意谈妥,二人起身。 安雨轩虽然比唐玄矮一些,但也是标准身高,而欧上春站起来的身高,只到安公子的一半。不过四肢粗壮有力,满面红光,望之一点都不像80多岁的老人。 “欧老爷子,你说你这么些年,从我这坑的钱,都去哪了?整天嚷嚷着退休,怎么还守着这几栋破房子”?安雨轩一只手搭在欧上春的肩膀,边走边问道。 “嘿嘿,嘿嘿。小本生意,诚信经营,钱货两讫,童叟无欺”,欧上春嘿嘿笑着,并没有说为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多时,打剑庐传来轰轰的震响,不时有猛烈的火光从木屋门板缝隙中喷吐而出,似乎很激烈的样子。 安雨轩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来回摇晃着,眼睛眯着望着欧上春在那操作:轰轰的声音,是从一个破旧收音机中传出来的;惊人火光,是几盏不断闪烁的灯,造成的。而欧上春也并没有汗流浃背,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操纵着机器。 无声无息间,机床上出现了一把直刀的粗坯,这才进屋五分钟不到。 “长枪刻江湖,直刀刻小江湖,你是认真的”?欧上春抬头问安雨轩。 “如此打造兵器,你是认真的”?安雨轩点头,仍旧眯着眼睛望着欧上春。 欧上春叹息道:“与时俱进,过去费劲巴力,耗时数年,数十道工序打造出来的东西,如今用着机器,轻轻松松,一夜之间就可完成。还可以将过去不敢想,做不到的工序增加到数百道。唉!老了,老了,老了”。 他的表情变得落寞了起来,也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手艺,还是这个世界。 安雨轩望着那不断喷吐火光的灯;听着收音机发出的隆隆如雷般的打铁声,眯着眼睛神思不属。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 枪是自己的,直刀是给唐玄的。身在北擎,二玄剑送了人,整天空着双手晃荡怎么行? “江湖,小江湖”,安公子眼神朦胧,嘴角笑意渐浓。一边畅想着纵横北擎的日子,一边想着唐玄拿着小江湖,会是怎样一个有趣儿的表情。 李虎站在船头,遥望大洋,苍茫无际,全是水。 作为领头旗舰,这艘飞虎舰一骑当先,穿风破浪。 多天的航行,再加上焦虑,使得李虎面容有些憔悴。船队刚刚通过远望之角,还需三日便可绕过仓洲,然后在天元码头登陆,从陆路,赶赴北擎。 “不要节约燃料,全速前进”,李虎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大声道。 “轰”,飞虎舰速度更快,犹如一头肆意跳跃在深山的猛虎一般,向远处雾气蒙蒙的大洋深处冲去。汽笛轰鸣中,后面跟随的舰队,同时加速。 眼前是幽深微微翻滚的浪涛,远望依旧如此,浩瀚而无际,充满不可撼动的威严。 大洋就像是一个打着呼噜,正在酣睡的巨人一般,每一个颤音,都带着充塞天地的和音,深沉而让人惊悚。巨人如果高过苍天,宽过大地,那么行驶在其中的舰队,就如天地间的一点微尘,随波逐流。 “快些,再快些”,李虎敞开衣襟,露出强壮的古铜色肌肉。他迎着海风呢喃着。 五洲如五指,缺一不可,如今却彻底断了一根。 想到此,这个地地道道的洋洲汉子心头火热,任波浪滔天也无法熄灭。 如今的唐玄与蔡姚,站在玄女庵前的城墙之上,身处在数千名神色各异,服饰各异,发型各异的卫士中间,一点都不起眼儿。 曲流觞清楚知道后续虫巢巨峰的变化,因此发出了:集结令! 洁白中洲裙,背插玄女剑,而二玄剑终于回到了温笑的手中。玄女接引一月之内,可一而不可二,虽有玄女气,也无法逆天而行。 她左边温笑,以及张道燃等道士,右边姜剑眉以及慧度等人,武士寥寥。 中洲七大先天高手:钱镇南镇守雾城;袁静虚重伤未愈并未出山;龙笑梅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陈慕返回仓洲;曲黄河与白石坡却是入了魔,去了元洲大魔国,不知生死。如今只有姜剑眉一人在。 至于武力强盛,拥有着五行部众、律部、法部等武道高手,甚至还有法神陈元迟,剑神楚君侯的仓洲以及十二元辰宗,此时却做起了缩头乌龟,不发一兵一卒。 裴先知如今身在万星堆亦无法抽身,东临邑、西海邑、南阳邑的人手配备又不可轻动。。。 桩桩件件,在曲流觞心里一闪而过,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站在这仅存的千余名卫士之前,身躯挺直,目露坚毅决然之色。 只是这种决然,只有她自己明白,只有对面的深渊与虫峰才看得见。 虫峰成排,成山,微微颤抖着,一直在颤抖,谁也不知道究竟要抖到什么时候。 只是这数百米、满是窟窿的山峰,这般抽风般抖动,却让人看的心情压抑,十分难受。 “笑笑姐”,蔡姚双眸一亮,目光透光人群,望着那道高大、健美,偏偏又十分匀称的身影,轻轻扯了扯唐玄的衣襟。 唐玄摇头苦笑,苦笑真的很苦,犹如一朵盛开的黄连。 他不光看到温笑,还看到了姜剑眉那熟悉的身影:如美人蛇般窈窕,熟悉而又陌生。 她怎么来北擎了?唐玄心中颇为疑惑。 “还是不要找笑笑姐了,你说好不好”?蔡姚咕哝着,望了望温笑,又颇为气馁的望着唐玄。 来这这么多天,与唐玄也算孤男寡女。但惭愧的是到现在还没得手啊!她都替自己感到着急。此时实在不宜与温笑这个劲敌碰面,至少等“到手”了之后再说! “好”,唐玄声音低低,低着头,心里隐隐的痛,似乎又回到了木屋内,金剑花海中。 究竟哪个才是梦,那个才真实? 是不是真实就一定会有许多无奈,许多痛? 第三七章 沉默时代 千余堆篝火,点亮玄女庵的夜。 一个火堆旁,十个人围坐。咕咕嘟嘟的大锅内冒着香气。 卫士伤亡惨重,最靠近曲流觞等人的百余个火堆旁,坐的都是卫士以及部分司炮手,这是一份荣耀。 往后便是人数众多的了望手,填弹手,运输以及后勤人员。 曲流觞高举着酒杯,挨个火堆敬着酒。左手边温笑拎着个大酒壶,右手边姜剑眉拎着另外一个大酒壶。三个女人走到哪里,哪里的火堆旁便一扫死气沉沉的气氛,变得热烈喧闹起来。 “我去方便一下”,唐玄微笑对同火堆的几个人低声说了句,便猫着腰起身,偷望一眼迤逦而来的三个窈窕身影,扭头而去。 “我也去”,蔡姚马上起身道。 “厕所,在,在在那边”,张弛指着玄女庵的方向,望着二人几乎在奔跑的身影好心提醒道。 他的声音在沉默的火堆间格外刺耳,吸引了周围火堆的目光。目光扫了扫,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事儿,便又扭回去了。 不多时,曲流觞来到这个火堆旁,此时的她,满脸潮红,眼眸放光,目光扫视之下,微微皱眉道:“少了两个”? 张弛举杯站起,脸色通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北擎,他们,去方便了”。 曲流觞笑着望着张弛那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庞道:“等等他们”? “好”,公三、房六、张弛、明和小老道、福生小和尚还有三个元士打扮的年轻人一起叫好,众人胸前的五洲济与关口铭牌在火光中闪着光。 曲流觞席地而坐,先是微笑着扫了一眼众人,然后目注公三、房六开口道:“两位老先生贵姓”? 房六一身干净青衣,双手拄在支地,两只腿一直一弯,笑道:“回北擎,公三,房六,2999号关口卫士”。 曲流觞点头,似乎有这么两个人:“二位似乎到了退休年纪,为何还在北擎辛苦戍边,不回原籍安享晚年”? 公三依旧一身破烂儿,但表情却绝对严肃,正襟危坐道:“没有家”。 房六笑着补充:“我们老哥俩相依为命,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曲流觞愣了愣,蓦然大笑道:“好”,然后望着众人大声道:“这里是我们的家,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它,不让它在我们手里湮灭。来,为了老生生这句话,喝了这杯”。 “笑笑姑娘还有蛇儿美人,真漂亮”,福生小法师喝了一小杯酒,摇头晃脑在张弛耳边耳语着。 “还用你说”!张弛低头、抬头、抬头、低头,目光时刻不离曲流觞旁边微笑站立的温笑与姜剑眉二人。 “大和尚,二炮手,觉得好就去追呀”,明和发髻散乱,喝的眉开眼笑。对于美人他不感兴趣,对于美酒却是兴趣颇多。 “假正经,嘘”!福生与张弛同时紧张的竖起中指,吹嘘出声,不约而同扑上去堵住明和正准备张口灌酒的大嘴巴。他这句话的声音太大。 “追什么”?温笑漫步走过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滚作一团的三个人。 “呼,这小光头,还有这个二炮手,说你与姜姑娘漂亮,想讨你们做老婆咧,呜呜,救命”!明和大叫道。 “叫你乱讲,叫你乱讲”,张弛面红耳赤,猛怼明和的头。 “阿弥陀佛,小僧与你拼了”,福生也死命的搂着明和的大腿,用脑袋猛拱。 “小屁孩儿。记得了,姐姐的男人叫唐玄,想追姐姐也容易,找到他,打趴下,或许还有机会”,说完,在三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上随意轻踢了几脚,笑着又回到曲流觞的身后。 “唐玄?呃!打败唐玄”!张弛与福生喘息着坐直身子,对视、偷望对面,同时双目通红,流着口水,握着拳头狠狠一捏。 明和掩面喝了口酒,摇头叹息不止。人家张弛也就罢了,你说你个小光头,怎么就这么凡心荡漾,不可自抑呢? 唐玄这两个字,触动了姜剑眉的神经,她有些空洞的眼神,骤然有了焦点,也让公三、房六的耳朵下意识的动了动。 “不知二位老先生可否听说过四大传奇武圣”?曲流觞望着篝火,眼角余光在公三的小片刀上稍作停留,低声问道。 公三、房六对视一眼,缓缓摇头。 曲流觞一笑:“尚云龙、夏海情、公冶山长、房天敌”。 曲流觞一字一顿,望着对面二人的表情。不久后,她便目露失望之色,公三依旧板着脸,房六依旧嬉笑着,晃着腿子,就连眼神中,都没有丝毫的异常波动,完全无动于衷。 曲流觞摇头叹息,接着道:“可惜那曲意刀锋、浮空剑意、破日龙枪、碧海潮声已成绝响,要不然,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唉”! 悠悠的叹息,似在自语,也似是在轻诉,吸引了火堆旁众人的心神,默默的听着。 “北擎,北擎,别光顾着那一堆儿,来我们这堆坐坐”,远处火堆传来呼唤声,群起应和。 “我看你是想笑笑姑娘、姜姑娘过来给你小子敬酒”! “哈哈哈”。 “代我向二位方便的兄弟致歉,吃好,喝好。让我们一起,守护北擎这个家”,曲流觞看了看时间,笑着起身,又与众人同饮一杯,然后便带着温笑与姜剑眉漫步而去。 公三与房六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相视而笑,似乎是明白了为何唐玄要去方便了。 树林深处,溪水边,二七岁的唐玄双手抱膝坐在溪边,凝望溪水,深邃的眼眸变得有些呆滞。 “你跑这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不光吓了唐玄一跳,也让蔡姚一跃而起,拽出引雷镜,霎那间,雷光成团,刺目。嘶嘶啦啦的充满着威慑性。 唐玄愕然回头便看到手拉手,站在身后的陈丽萍与莫枫,二人诧异的望着唐玄,又被蔡姚一惊一乍的动作惊的放开双手,摆了一个还不错的防御姿势。 “你们怎么来了”?唐玄起身问道,同时扯了扯蔡姚。 “大家都在吃喝,烤火,你们跑这干嘛”?陈丽萍笑着问道。 “我们来这方便,方便”,蔡姚瞪眼,扫视着二人的短裙、白腿,眼中闪过一丝无由而生的怒火。 “方便、方便,咳咳”,唐玄咳嗽着点头,似乎蔡姚说的没错。 陈丽萍四下瞄了瞄,就连莫枫也睁开那双永远也睡不醒的眼睛,嘟着嘴四下张望着。 “坐”,唐玄指了指岸边的几块怪石,默默坐下,依旧保持着姿势望着溪流。 “看不出,你还是个有钱人”,陈丽萍眯着眼睛,望着唐玄的侧脸道。 “哦”! “不想欠我人情”? “不是”。 “你很不会聊天耶”,陈丽萍有些懊恼,难道自己的恶名,传到这小子耳朵里?不能啊!那就只能归咎于他性子使然。 “是”,唐玄望着溪水,笑了。似乎他真的不怎么会讲话,当然和安公子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投机,所以话就会多些。 “你知道你这属于什么么”?陈丽萍问道。 “什么”? “沉默时代,综合症的典型病例-你这是病”。。 “沉默时代?病”? “没错。眼神空洞、脑子里空空、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任何人都没话讲、渐渐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寡言,慢慢就会变得孤僻、不合群儿,慢慢失去思考能力,变成一块木头”。 “我的眼神儿空洞么”?唐玄愕然转目,双眸望着陈丽萍。正搂着陈丽萍,也在侧着耳朵听着二人对话的莫枫,闻言也转目过来。 三人,六目对望。 在陈丽萍二人看来,唐玄的双目不大但绝不小,深邃如海,漆黑如星。双眉如剑压在这双眼睛上,再加上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唇色有些干涸,有些让人心疼的暗淡。 这是一张连自诩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安公子都嫉妒三分的容貌。夜风轻吹,黑白发丝轻轻飘动,二人不由得砰然心动。 二人的面孔不由得越凑越近,似乎是想看的更仔细一些:眸中有雾,雾中似有无尽的哀伤。 “看的太久了”,蔡姚不满咕哝一句,双手抱着唐玄的头,将之扯回到自己的胸前。 “唐兄的空洞,是有灵魂的空洞”,陈丽萍脸色微红,望着溪水。 “暴龙姐,什么是有灵魂的空洞”?莫枫不解的问道。 陈丽萍心中气苦,干嘛一口一个暴龙姐?但还是回答道:“灵魂就是情感,有喜怒哀乐,有思念与悲伤,只不过藏着”。 “哎呦,我知道了,干嘛掐我,暴龙姐,你越来越暴力了”,莫枫屁股一动,挪开一段距离,痛叫道。 “你再说,你再说”,陈丽萍恼羞成怒,追逐过去。 “唐玄,救命”,莫枫大呼救命,躲闪挣扎着。 唐玄望着二人撕闹,目光闪过一丝暖意。 这是个沉默的时代,每个人都分裂成两块儿:一块是与人接处的表象;一块儿是越来越干涸,但被彻底掩盖的内心。 孔仙仙的出现,让他迫不及待的拥抱这个世界;而萧红颜的出现,却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难以名状的疏离感。 一个木屋,一片花海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但如果不是被迫,这样的空间对于萧红颜来说,太小,与她的愿望差距太大。 对于未来的憧憬与需求不同,使得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也许安公子说的是对的: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沉默么?唐玄此时却不想沉默。 思绪翻涌,溪边唐玄的身影逐渐被朦胧的雾气所笼罩。 体内唐花旋转如电,元气、黑气、金色、红色、黄色,弯弯曲曲、交相辉映,第一次有了温柔之意。 这是朵超奇怪的花: 若唐玄有情,它便温柔; 若唐玄沉默,它便静寂; 若唐玄发怒,它便轰燃焚天。 人就是花,花就是人。 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空前绝后! 第三八章 虫峰之下 第二天正午,玄女庵内战鼓声声。 城墙上宽敞的走马道上,500米距离,站满了人。 曲流觞站在最前,一回头便可望见三座摆在神台上的雕像:一为素色、直立、青石雕成,栩栩如生的玄女;一为坐在莲花台上、鎏金、大笑、一手金刚印,一手高举降魔杵的佛陀;一为一身青色道袍、背剑,负手,目视前方,须发呈白色的清虚道人。 神台前,香烟袅袅,曲流觞回头,与诸多法士、武士开始燃香、俯首,虔诚的祭拜着三尊雕像。 这是一个没有神的年代,他们所祭祀的是各自流派的创始人:玄女、“念”大师、“心”真人。 据说念大师,原来有个响当当的法号:身披佛光,微言浅笑度千秋万世;于念无念,看破往古来今第一佛,万古神佛。还据说,念大师便是通天经里的佛道化身。 传说千千万,但有史可考的就是这位通天化身,万古神佛到晚年只肯叫自己为“念”,神思恍惚,闭口不言。经年闭目,平平凡凡宛如一节枯木,睁目间,满是对世间万物的悲悯。 “心”真人,也是如此。别管年少时如何轰轰烈烈,白头之后,摒弃一切浮华,弃剑归隐,不谈道法,浑然忘我于尘世之外,只肯叫自己为“心”,若在心前加上一个修饰语,那便是“浊”。 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清清朗朗的,唯有这个清须一脉的鼻祖是浊的、脏的,疯疯癫癫,不知其所终。 当然关于这两个始祖一样的存在,大多数都是传说。而传说便是需要经过后人,一辈一辈的去修饰,润色,才会真正被受众所接受。 不过这并不妨碍后辈同道对这二人的尊敬。 与念大师,心真人相比,玄女的传说更加的虚无缥缈。传说这位老女前辈,单剑一人,扫尽人间不平事,在曾经美好的世界中,留下不少辉煌的惩奸除恶,一怒杀人的事迹。 不过在热武器横行,动辄摧城灭岛毁国而毫不心疼的时代,这个事迹实在是缺乏必要的说服力。 不过玄女是有神通的,可以通过玄女气这种独属于玄女一脉的元气,沟通虚无的“神意”,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一点,倒是可以从曲流觞的玄女接引-昊天神诀之中加以印证,有着几分可信度。 祭拜似乎要有所求,要不然做这些干嘛?但有所求的又不够虔诚,那叫讨饭,可能毫无结果。 “佑我北擎”,内心有些矛盾的曲流觞、张道燃、慧度等人皆神色庄重,无法免俗的呢喃着自己的希望。到了此时,也无法免俗,一面抱定必死的决心,一面祈求着天意的垂佑。 但谁能搞清楚,天意是什么?天意在哪里?天意喜欢啥? 香火袅袅,雕像无言,更没有所谓神力加持。不过经此仪式,不光曲流觞、清虚、佛道诸人心中多了些平和和底气,就连躲在卫士旮旯,弯曲膝盖,隐没在人群中的唐玄,内心中也生出庄重感。 “我曲流觞,愿与北擎共存亡”!一声大喝,声音回荡,中洲裙猎猎随风起舞,英挺的身姿,美丽的容颜在昏黄的天色下闪着光。 “轰”!千余名固守的卫士,手中的武器蓦然高举,枪刀如林。 无需什么豪言壮语,无需什么煽情鼓劲,无需讲什么忧国忧洲的大道理。身为卫士,有曲北擎与他们同在便够了! 司炮手、了望手等职司已经后撤;大炮,炮弹,物资以及后勤部门包括散兵集的陈丽萍与莫枫二人,也后退百里之外,用不到了。 悠悠北擎,3000里防线,只剩下这千余名怀着忐忑,揣着不安的卫士。还有,北擎与他们同在。 有人茫然,来这里不过混口饭吃;有人乐观,死了总比浑浑噩噩,吃不饱,睡不好强;有人对这个世界住多厌烦,生死看淡;也有人一腔热血,就是为了守护北擎,守护中洲;还有的很害怕,浑身发抖想要跑,又不知道跑到何方。。。 林林总总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统一,握紧刀剑,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曲流觞的背影。 曲流觞并没有将援军在路上的消息公之于众,最起码现在还不到公布的时候。希望有的时候不光可以变成勇气,更可以变成苟且、退缩、推卸的借口。 哀兵必胜,置之绝地而后生。 弯弯的眉,紧紧压着她秀美的眼,而闪着寒光的眼,又直直的瞪视着迷失深渊对面的虫峰。 “轰!轰,轰!轰,轰,轰!”。。。。。。 远处虫巢巨峰,蓦然快速游走,相邻两个激撞在一起。合二为一之后,高上少许。变高的山峰继续两两相撞,继续融合着。。 左右3000里,成百上千的虫巢巨峰,飞速游走,形成一片漆黑的幻影。轰轰巨响不断,天地震荡,震的深渊扭曲、城墙摇晃,雕像前的香烟也颤抖着改变方向。不少人在剧烈的震荡中,面色变得苍白,眼神露出惊惶。 “今年出来的会有多大”?陆茗手持一个镶金嵌玉、小巧玲珑的茶壶,在曲流觞耳边大喊道。 “十丈的攻击能量,便会超过135度,若是十丈开外,城墙便保不住了,若是再大,后果不堪设想”,曲流觞的声音,随着玄女气,缭绕在陆茗的耳边。 “轰,轰”!天地之间的震荡,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恐怕,恐怕真的要不堪设想了”,陆茗面色苍白,望着对面上面顶着苍天,下面连着沙漠的崭新巨峰,以及巨峰上逐渐裂开的大洞,声音低弱。 曲流觞能感觉到自己双手的颤抖。虽然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还是难以抑制这种颤抖。 去年的融合虫峰,不过数百米高,前年的不过数十米高。。。。今年的这个,1000米?2000米?极尽目力的仰望都无法看到顶峰,究竟是有多高? 从前过的真是好幸福。 虫峰上细密的小洞,似乎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一般,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眼中,逐渐裂开的大洞,宽不知道多宽,高更是无法衡量。 曲流觞打开虚拟屏:“高3675米,最宽处658米,预测能量攻击强度736”!跳跃着的莹白字体,形成一股狂暴的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草泥马的老天爷,135就够北擎死过一次了,736,死5次还富裕”。。这是曲流觞这辈子第一次说脏话。 虫峰顶天,天幕被这座突兀而起的高峰充塞。 天意其实不过是这样一个玩意儿:当你觉得它是在和你开个玩笑的时候,它就会郑重的告诉你:不好意思,我是认真的。 虫峰巍巍,宛如一座镇压五洲的大山:一切的财富、地位、架构、人伦、可笑的骄傲、可怜的自卑、虚无的愿望,都变得岌岌可危,弱不经风。 毗邻北擎邑,甚至更远的城市,数百城市也随着巨大的虫峰,轰然一阵大乱,亿万人不约而同的搭乘各种交通工具,向南迁徙。 商士商铺停止营业,元士机构运转停滞,普通百姓家门则关门闭户。逃难的人群,比之虫潮更加壮观,更加不可抑制。 浩浩荡荡,往南方各个城市涌入进来。 “要不要把这个房子也租出去呢”?赫英坐在镜湖居一号的客厅,手中拿着账本咕哝着。 水城市在南方,这个城市逃难的北方人并不少。萧家不光老房子轻易租出去,且是以往数十倍的价钱,这里这么大,不租出去,太浪费了! 萧红颜闷坐在客厅,蓦然起身向外走去。 “颜颜,干嘛去,是找那个介子危”?赫英头也没抬,依旧在那里权衡着利弊。 “我去北擎,找唐玄!妈,我还要脸”,萧红颜双目泛红,脚步不停。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还不都为了你好”!赫英闻言大怒起身,你还要脸,意思是我不要脸了?却只能看见萧红颜远去的背影。 “红颜”?介子危,镜湖居2号的主人,碰巧在两家院外的路上遇到了萧红颜。 “嗯”,萧红颜勉强笑了笑,向前疾走。 “干嘛去”?介子危回复了微笑的状态,伸手拉住萧红颜。 “去北擎,找我老公,你也要拦着”?萧红颜心情焦躁,甩开介子危的手,翻红的双眼直视着介子危。 “呃,北擎不太平,不如呆在家里保险,我也是为了你好”,介子危勉强笑了笑,笑容背后,毫无感情的双眸划过一丝欣赏。 “我,好”,萧红颜只觉得脑中轰响,似乎头疼病又犯了。 介子危微笑着半抱着萧红颜软绵绵的身躯,将她送回到家里。 “呦,这是怎么了这是”?赫英望着走进屋内的二人,迎了上来。 “红颜说要去北擎,我拦下了,您知道,那地方不太平”,介子危温柔的将萧红颜放好,对赫英笑道。 “就是,就是,那地方有什么好!你有空多陪陪我家颜颜,多开导,开导他”,赫英眼睛眯起,闪着意味难名的光。 “放心,我会的。那就先这样,伯母,我先告辞了”,转身之后,介子危的眼眸笑意全消,充满不耐、厌烦。 “那我送送你”,赫英满脸笑,似乎对未来颇多期许。暂时将生财大计抛到脑后。 送客完毕回到房间内的赫英,目注着处在半昏迷状态下的萧红颜,闪烁的眼神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不多时,便目露决然之色。 天幕之下,呈三角形坐在高空,围困元洲大魔国的东方落叶、罗霄、左世雄,抬头望了望天空,便叹息着低下了头,依旧静坐闭目。 天幕之下,夜摩婉婷仰望着,莹白如玉,小巧玲珑的脚趾,依旧在撩拨着墨色的泉水。虫峰出现,她脚下动作一滞,便又继续,嘴角挂着笑意,似乎在看一出好戏。 天幕之下,黄叶纷飞。东方紫霞正在黄叶树下,挥洒着全身蒙蒙的紫意,翻卷着漫天的黄叶,并没有关注上面出现了什么。对于她而言,天幕展现的景象,与她、与南昆仑关系不大。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想看了便追一追,一场剧而已。 北海静观天下之外,龙呈均负手而立,仰望天空,良久之后,直抒胸臆:草! 安公子望着天幕,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背着一长一短两件家伙,奔驰在去往北擎的大路上:入它娘的,交通瘫痪,算是怎么回事儿?身影箭一般远去,只留下原地忿忿不平的呢喃。 各路援军在路上奔跑着,奔跑着,如数个箭头一般向北擎邑疾驰。虫峰也好,巨大也罢,都无法动摇他们援救北擎的信念。 即便北方交通瘫痪,他们还有双腿,冲。 逃难的人潮与北来的卫士交错相遇,前者偷空对后者报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儿,似乎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赶去送死。 只是这北来的卫士们,却无视了这种目光,急着赶路,没空瞅。 罗夫后山,琴音袅袅,绕空山而悠悠,经久不绝。 庄广陵一脸微笑,微眯着双目,一双手指在“逍遥”琴上,撩动着。 唐有德汗流脚背,手脚发软的望着天幕:苦师兄没事儿?要不我去看看? 庄广陵摇头失笑,琴音继续。 若说这片天地,有一个人能够看懂一切,那便是他庄广陵。看破是吹牛逼,看清是瞎扯淡。懂,便够了! 花选中了他,他选中了他,怎么会在这个世界有事儿? 有意思,有意思!若不是千年之前的纯于意,恐怕这个世界,到现在都会死气沉沉、苟延残喘、毫无生机与希望,不会像现在这般有意思? 让虫潮,来的更猛烈些。 想到此,庄广陵琴音逐渐激烈起来,似乎想要挣脱什么。 第三九章 狂沙之母 慧度一脸悲悯,雪白长须飘摆,双目隐隐透着与极情悲悯截然相反的淡然。 “佛陀者,觉悟之人。化身佛祖,普渡众生。佛本同心,与我身合,成一菩提古树,救托这苍生,挣脱苦海,往生极乐,嗡!嘛!呢!叭!咪!吽!南无,阿弥陀佛”,慧度双手合十,土黄色的僧衣,大红色嵌着金丝的袈裟,微微摆动,身上泛起蒙蒙的赤金之色,宛如真佛降世。 二百多或年轻、或年长的僧众,在道信、僧求、圆觉、弘远、法盾的率领下,在慧度身周围成一个圈。闭目之后,双掌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佛道往传,慈航普渡-菩提救世五门十方大阵慢慢成型。 慧度为阵眼,道信等五位住持紧守五方,数百僧众的佛法、元气加持,在慧度的真言引领下,佛道方阵霎那间金光泛起,充满恢宏之意。 僧众佛言出口,便化为一缕金光,融入到道信等五人身上,道信等人食指伸出,金光又转注到慧度身上,金丝如雨,丝丝缕缕的汇集之后,老和尚身躯光芒万丈,令人不敢直视。 又诵了声佛号,慧度两手,如捧鲜花,徐徐向空高举,只见五条拳头粗细,弯弯曲曲的金色光柱,蜿蜒交叉着缓缓向上游弋着。 “南无,阿弥陀佛”,天地间,皆是轻缓但无处不在,入耳如雷的念佛声,空气中,一片肃穆。 一株粗约三米,逐渐升高的黄金之树,缓慢而澎拜的逐渐生长在慧度的双手之间:三息之间,树根长成,无数金色粗细不等的根须,植根在金光之中、慧度双手之间;十五息之后,十余米高,越上越细的金色树干成型,笔直不带一丝杂乱枝叶,光滑的金色树干,放射出灿灿金光;三十五息之后,黄金菩提树在风中抖落漫天金丝,树冠、树枝、树叶,带着梦幻般的美丽,将城墙映的一片金色。 北漠的风,轻轻吹过,金光蔽天,树影婆娑。。 与圆形佛阵不同,以张道燃为首的道士阵营,排列成一个箭头。相同的是,所属的和尚、道士,皆是各门各派、精挑细选、多年训练,准备的精英子弟。 张道燃赤黄色龙虎长袍鼓胀如球,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后五米远肃立着东泰山何其妙、西华山许化年、北恒山君莫远。 三人身后便是208名背背宝剑的道士。 一声清鸣,张道燃五雷风火剑蓦然出鞘,斜指天空:“天宇有雷鸣,急电耀长空,九天幻龙虎,化形十方中,披发骑天马,赤足蹑云层。手把九霄之上,啸风驱使雷霆。吾为众生,引雷霆降世”! 说话间,张道燃双眸猛然睁大,浑身黄蒙蒙元气爆涌而出,急注剑身。剑身嗡鸣,直欲飞去。 接着,张道燃丹田猛然一凸,一个圆滚滚的球状物,在其体内,从丹田慢慢滚动而上,经由胸腹,由肩井绕行,直达握剑的右手。 汗珠如雨,浑身抖颤,似乎整出这个圆球,颇费力气的样子。 “出”!一声闷吼,手与剑柄交接处,蓦然放出强光,一黄龙、一白虎的虚幻影像纠缠而出,最终,虎头与龙头在剑尖前端处交汇。 龙虎山镇山之宝:龙虎引雷珠,此时与五雷龙虎剑成功合体。 再看剑尖处,开始发出喀喀的爆响,一道细若游丝的电光吞吐着,白光灿灿,爆音阵阵。 “无量天尊,诸道友出手助我”,张道燃的声音嘶哑但清晰。 “无量,天尊”,最后排数十名道士挥手间,同源元气注入到前排道士的大椎穴。前排道士人数略少,几乎每个道士都要承受二道以上的元气注入。 前排道士身躯一震,快速将注入的元气引导进自己的丹田,游走一圈,自身元气带着外来元气,翻滚来到掌心处,然后轻哼一声,将加料的元气注入到前前排道士的大椎穴。 依次向前的元气如滚雪球一般,到了何其妙、君莫远、许化年的背后之时,已是粗如水桶,带着呼啸之声。 三人闷哼承受之下,快速将三道狂猛如激流,两个水桶般粗细的元气注入到张道燃的体内。 元气如流,在208名道士之间流动着,如参差不齐的扇面,被泼了一瓢水,滴滴答答的汇集到扇柄张道燃处。 “诶呦,我,去”!张道燃双目充血,体内元气翻滚如怒涛,发出一声大吼。 剑尖吞吐的细细电丝,真的去了。 脱离了剑的束缚,一道强光,直刺天空,半晌之后,九天之上,雷音阵阵,轰鸣滚动,声势骇人。 电丝一去,茫茫苍天似在回应;电丝悠悠,似乎是搭在天与地之间的一道桥梁。 电丝绵延不绝,一发而不可收,不断注入天空。 以电丝的终点为核心,北擎苍茫的天空,一改昏黄,黑云翻滚遮天,黑云裂缝中不时的散逸出浓烈的白光,白光过后良久,才有“轰”的一声炸响。 五雷龙虎诀,龙虎引雷珠,208名道士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粗如水桶的雷柱,延着电丝通道,反哺吞噬而下,似乎这电丝,是它们无法抗拒的美味一样。 张道燃再次大吼,三尺三寸长,龙虎之形环绕的五雷龙虎剑升空而去,迎接雷柱,二者在半空中相遇。 元气如流不断,张道燃手指向天,牵引着电丝,电丝又连接着五雷龙虎剑。雷柱接触到五雷龙虎剑发出轰轰巨响,却再也无法下降,开始微微旋转起来,越来越粗。 “呼,诸位道友,保持元气输出”,张道燃艰难开口。人与天,法与雷的脆弱平衡终于达成。 无数年血的经验告诉他,在虫灾最后的审判面前,一切浮华、花哨、名字咚咚响的东西都只能害人害己。绞尽脑汁之下,能经受得住严峻考验的只有:那颗树,这道雷,还有曲流觞短期内无法再次施展的昊天神诀。 集合众人之力,对付那个大怪兽。能有多大? 佛道的树,清虚道的雷,成了天地间从所未见的奇景。 “好漂亮”,蔡姚拉着唐玄的手,呢喃着。树很美,而那道自然雷霆,虽然灭意不够显得有些苍白,但却让她有不少亲切感,家的感觉呵。 巨峰,让唐玄心神有些恍惚,而那棵黄金菩提,连天接地的雷柱,更让他生出不可抗拒之感。 他没有搭话,只是握着蔡姚的手紧了紧。 受到震荡的不光是唐玄,还有人数约600的武士阵营。 与有组织,有纪律,有阵法的佛道、清虚道不同,武道似乎更专注于自身的锻炼,即便有些合作,也是小范围的或者是专门为了杀人的技巧、法门。若说顺应天意,搞出这么大声势,却是力有未逮。 当然,这也与武道的没落,人才寥落有关。 不过两道同志的出色表现,还是让这人数虽多,却颇为凄凉的阵营,有了安静、平和的气氛。自己人给力,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激励。 天幕之下,众生百态。 有看不起的,如夜摩婉婷,例如南昆仑诸人;有振奋的,如龙呈均为首的中洲三士,宋擎苍为首的济洲三士等;有后悔的,如弃北南逃的北方亿万生灵。守卫北擎的卫士,这么猛?似乎不用撇家舍业,千里逃亡?离北擎邑越远,这种后悔度便越高;更有漠然视之的,如道隐归藏以及水城市的介子危。。。 万众瞩目之下,虫峰终于有所动作。 裂口萁张,足以吞下任何一个中型城市,裂口中,逐渐喷薄出昏黄的亮色。 亮色中,有瞳孔、瞳仁,还有眼白。只不过瞳孔深黄色,眼白颜色略淡。 这似乎是一只巨大、恐怖、冷漠的眼睛。 “嘶~吼~”,是虫是兽? 吼声如怒涛,横击3000里北擎,卷起漫天狂风。 巨大的山峰裂口,逐渐探出一颗无法形容,巨巨巨大大大的头颅,头颅上一只眼睛,一只嘴巴。 粗数十个百丈不止,头顶天,尾连地,身躯蜿蜒盘坐。略一低头,狂风呼啸,巨大的独目,宛如天地间的一扇门;大口一张,颗颗如百米高楼一样的参差锯齿,足以吞噬众生。 微微嘶吼,便是漫天狂沙,横越数十里迷失深渊,漫天飞扬,霎那间,菩提古树斑驳,雷光颤动,天地间迷蒙,昏黄。 此虫一出,五洲万籁俱寂。 近千个百米虫峰,倍数子母吐沙虫王,数波虫潮之后,成就一只足以灭世,空前规模的:吐沙虫母。 这种无法形容的怪虫之下,一切语言,道法,平时自恃的武力与荣耀,顿时显得苍白。没有人怀疑,只要这条虫子绕着五洲走上一圈,那么生灵无数年来堆积而成的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独目滚动,黄芒闪烁,喷射出无数黄沙的巨虫,瞳仁聚焦在迷失深渊,略微转动之下,它背后的虫峰轰燃倒塌。 前端搭在迷失深渊的这头,尾巴搭在迷失深渊的那头。 虫母动了,巨头缓缓下深,小心搭在虫峰之上,尾巴轻轻一甩,身子便向前蹭了蹭。 就这一下温柔的动作,北漠震荡;城墙下土地龟裂出现道道鸿沟;高耸坚固的城墙弯折出怪异形状,破裂的砖石、金属碎片掉落如雨。 巨大的震荡从城墙之上众人脚下传来,脚心处宛如被巨锤重击。。 “动手!务必在虫母度过深渊之前,截住它”,曲流觞猛然一声大吼,声震人心惶惶的卫士们。 截住?咋个截法?以虫母蠕动速度,最多蠕动三下,脑袋便可度过深渊。不过它这么小心的蠕动,是怕什么?怕弄坏虫峰母巢?还是怕掉进迷失深渊??武士们心神恍惚,思绪混乱,对这巨虫,颇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砍哪?刺哪?刀剑还没有这怪东西身上,一块普通的鳞片百分之一大,卧槽了狗了。。。。 第四十章 狂沙之怒 天幕投影,望之恍如身临其境。人如颗颗沙砾,巨虫身躯却布满天空。 龙呈均望着天幕,久久凝视。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又摔到地面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传令,所有中洲民众,随时做好撤往仓洲昆仑境的准备;所有卫士,元士单位,做好动员、协调、安抚、协助工作,全员等候最终撤离命令”,沉吟半晌,龙呈均慢慢将头低下,来回摇了摇,舒缓一下僵硬的颈椎,对萧北寞说道。 “是,刘恒那一众驰援雾城卫,是否调回雾城待命”?萧北寞低声问道,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么大的虫母,姑且不管它是不是虫母,光看体型,已经完全超出人类认知,远远超出抵抗极限。 “我累了,想歇歇”,龙呈均一边摇头,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返回了静观天下。虽殚精竭虑,但家底儿太薄,如今更是一个筹码都无,还是要走上撤离故土这条路。 疲惫、挫败感、茫然还是涌上他的心头。只有想到进行顺利的末日星球计划,龙呈均的内心才会有些些安慰。 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关闭了,彷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萧北寞站在原地,望了望天幕,望了望静观天下紧闭的房门,叹息着掏出通讯器。 命令下达,北方各市元士单位以及卫士、商士开始向南集结;南方所有城市,公士单位全部出动,一片有条不紊的骚动。 三天之后,大部分生民被集中到统一区域,过着统一的生活,等待着;全部物资装车停留在另外区域,引擎轰鸣,再不熄火;大部分城市灯火寥落,漆黑中只能看见几处日夜灯火通明的亮斑。 等待中,中洲变得沉寂,人们更加沉默,却有更多时间望着天幕,表情暗淡。 少数故土难离的老人,依旧住在几十年的老房子里,誓与家园共存亡。所在街道元士单位苦劝未果之下,只能留下必要的生活物资,叹息着离去。 生产停止;流通终止;所有生活似乎回归到简单的吃喝拉撒睡,还有茫然的望着天幕,等待着从雾城发出最终的:撤退令。 “妈,走”,萧红颜脱着皮箱,走出房间,来到门口,回头对赫英道。 “怎么,怎么就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了”。赫英手里大包小包,步履蹒跚,留恋的望着镜湖居一号之内的一切,嘴里咕哝着,脸上表情万分痛惜、不舍,浑浑噩噩。 别墅区为数众多的保安,正在协助业主搬运着行李,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运到指定车辆上。 乱世来临,住别墅的与住民宅的没什么不同,同样的卡车,同样的指引,同样的居住区,同样的待遇。 负气而走的萧红艳,此时也回到这里。诸多怨愤、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里毕竟住着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车上,赫英望着萧红颜道:“你说,人怎么就打不过虫子呢”?眼神中带有祈求意,虽然闺女是要管教的,但很多时候,见多识广,学历颇高的女儿,却是她的主心骨。她想听一个让她心安的答案,如今这好日子还没过多久,怎么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 她心绪混乱,焦躁、不安,这一切都需要萧红颜来安抚。 “妈,别想太多了,会好起来的”,萧红颜勉强笑了笑。远古,公古,纪元,当人类在肆意争杀,破坏,守着小破球儿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狂刷存在感的时候,已经逐渐把自身推向深渊;经历过全球风暴的洗礼之后,三年时间,失去了一切资本:人才、资源、设备、技术、积累,被摧毁殆尽,从此再无与生存环境叫板的资本。 蓦然发现,哦,错了!从前都错了!那又能怎样??? 纪元时代这不叫生活,或许只能叫苟延残喘。只不过大多数人依旧生活在梦里不自省而已。 天幕来的很突兀,但却血淋淋的直接撕开了中洲生民最后一丝幻想中的美好遮羞布。很残忍,却很及时。 但这一切要怎么跟母亲说?有些时候,她却是贪得无厌,思想顽固,但怎么说,还是自己的母亲。萧红颜只能尽力的安慰着,笑着,证明事情还不那么糟糕。 地面上所有的工作都已停止,万星堆神迹发掘当然也不例外。 恢弘壮丽、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依旧,对面的小镇却在一夜之间空了。 所有参与人员都已回到原籍,做着撤离中洲,撤离济洲的准备。 似乎这个时候,只有仓洲昆仑,才是人类文明继续延续的希望之地。 司马陵与唐君生夫妇坐在空落落的帐篷内,相望叹息着,就在前一刻,裴先知等卫士,告辞之后,毅然赶往北擎邑。 生为卫士,当为五洲尽一份绵力。 没有太过狗血的对白。 “走了”,裴先知抱拳微笑。 “保重”,司马陵与唐君生夫妇郑重目送。 花、鸟、虫、鱼!虫这一关,已经这样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还想什么以后? 东临邑管书同,西海邑乐笑星,南阳邑温艳阳,在得到大统国龙呈均的授权之后,几乎倾巢而出,率队驰援北擎。 这样的日子,是不是过够了,卫士最有发言权!死也要死在北擎,干脆彻底,你说破罐子破摔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车辆稀缺,不得不靠着一双腿子,日夜兼程。 水城市大酒店顶层休息室,更像是一个练功室,袁静虚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坐在桌案前,擦拭着一把雪花纹密布的三尺长剑。 繁星虽然意外碎灭,但他还有古月,即便古月没了,他还是中洲七大先天之一的中洲狂龙袁静虚。 “就这么灰溜溜的等着逃跑,老伙计,我有些不甘心呐,咳咳咳”,喃喃自语的袁静虚慢慢站起身,插剑入鞘,向门外走去。 “师傅,师傅”,门外战列整齐的队伍,传来嘈杂的叫喊声。 袁静虚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数十个门徒,缓缓道:“你们”? “师傅,师傅,带上我们,我们跟你一起去北擎”。 “带上我们”。 数十个双目通红的小伙,拎着刀枪剑戟,叫喊着。 袁静虚双目一红,眯起了眼睛,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随后大手一挥:“走”! 五洲热血萌动,在这一刻,卫士们放弃了一切包括恩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北擎。 那里只有1000多北擎卫,却要对抗洪荒巨兽一般的巨虫。 冷眼旁观,冷漠视之,若巨虫南来,还能逃到哪里?冷给谁看? 五岳山上,演武殿外,十二元辰宗高层齐聚。 陈元迟默默望着天,双拳紧握,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但当他目光望着一脸温和,席地而坐的介子危的时候,攥紧的双拳慢慢放松下来。 陈元礼、楚君侯对望之下,叹息着回了屋子,借酒消愁。 仓洲虽然没有独立,其实不过是道隐归藏的附庸,奉暮光法牒为至高不可违背的皇王圣旨。 如今,这一道不得支援北擎的法牒,却让所有宗内之人包括陈元迟,有了彻头彻尾的逆反感与不满。 总之,逆反在心里,不满归不满,增援是不敢的。 金断崖盯着介子危的目光愤怒而狠厉,浑身都因暗自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看我不爽”?介子危微笑着对视。 “是”,一个是字,似从牙缝挤出。 “怪我咯?有火冲那发”,介子危淡笑,指了指演武殿后方,道隐归藏的方向。 “我去你尼玛的”,金断崖暴怒,踏碎脚底青砖,大步而去。 “老金”,陈元迟叫了声,然后勉强对介子危笑了笑,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几近崩溃的眼神望着介子危。若介子危微微刺激他一下,搞不好法神也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摔呗,反正是个破罐子。。 “陈宗主,金断崖的话,我理解为对我个人的不满,但是,违背暮光法牒的后果,我想你是最清楚的。请你约束好手下,免得我难做”,介子危望着陈元迟轻声道。 “是”,陈元迟抱拳躬身,再次直起腰来,堂堂法神,变得憔悴了许多。 金断崖的举动定义为对个人的不满,而不是对道隐归藏,对暮光法牒的不满,道隐归藏的人,也会讲道理? 事已至此,没有了摔破罐子的动因,还要苟活啊! 北擎邑,爆发了。 “我若能救世人,纵舍身,亦不足惜;我若能救世人,纵杀生,亦是佛心。慈航普渡,菩提叶落,嗡”!慧度拈花双手,变成金刚诀印,耸立半空的金色菩提树,飞向巨虫。 树,落在巨虫眼与口中间之上,宛如大海中溅起的一点金色水花。 “阿弥陀佛”,208名佛陀同时高诵佛号,金光肆意融入到慧度身上,金丝牵引下的古树,蓦然变大。 恍如幻影一般,枝叶交错,根须摇曳疯狂生长,眨眼便覆盖了巨虫的眼与嘴,并向巨虫的身体蔓延。 轰,一声之下,树叶摇落;轰轰,轰轰轰,叶落之后,树上长满了金色的菩提子,菩提子再落,点点滴滴的落在巨虫的眼里,嘴里,身上,发出沉闷的一连串爆响,溅射出无数密集的金花。 巨虫吃痛,嘶吼一挣,巨大的嘶鸣震的天地一片动摇。 菩提树枝叶之间出现细密的裂纹。与此同时,慧度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丝。僧众们身躯摇晃之下,又复稳定住。 诵经之声更急,更密;金光铺天盖地,狂涌而出。 巨虫眼神暴怒,再挣,无数金丝四下飞溅,菩提树无法保持形状,无数枝干断折,滚到巨虫身下的虫峰上,又无声无息的掉进迷失深渊。 慧度喷血后退,圆阵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数之不尽的狂沙喷涌而至,如一颗颗细小的子弹一样,打在身躯上如遭针刺。 呼啸之声,嘶鸣之声,沙砾摩擦之声,爆鸣声,交错繁杂,恍如末世。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雷音穿破无尽的嘈杂,张道燃出手了。 第四一章 龙虎引雷 狂沙中,从上到下,雷柱轰轰,龙虎剑灿如激电,只有张道燃掌心发出的雷丝,在风沙中嘶嘶摇曳着,随时都可能中断。 巨虫大嘴一张,便是横亘千里的竖起的沟壑,将那只橙黄的巨眼,挤成一条浅而长的线。 “嘶~吼~”,若不是这嘶嘶声,谁都不会把这个巨家伙当成一只“虫”。 巨口闭合,张开。闭合时獠牙交错,细密处两道原始森林对撞;张开时,十二级以上的飓风呼啸而来,漫天狂沙弥漫天地。 一干卫士不得不伏地,接着城墙的掩护,忍受着空气中强烈的动荡以及几乎无法呼吸的难受之感。 张道燃身躯挺直身躯,眼角瞥见佛道方阵在风沙中东倒西歪,勉力维持的场景,马上发出一声大喝,不待曲流觞指示,便咬破左手指尖,飞快在右手掌心画了一道御雷符。 剑、法、珠、符,想借自然之力,多么的不容易。 张道燃感受着背后狂涌而入的元气,口唇微动,五雷天心诀再次吟诵而出。 一抹带着血色的雪亮白光,顺着电丝嗤嗤的蔓延而上,穿风破沙,转瞬就到了悬在空中的五雷龙虎剑处。 白光到时,龙吟虎啸,龙虎交错幻影蓦然变大,巨口萁张,向上吞噬而去。 上空翻滚,发出密集轰轰闷响的雷柱旋转之势一滞,立刻就疯狂的爆鸣起来。 张道燃浑身颤抖,空中吟诵更急,声如雷霆,破空直上。他浑身笼罩着一片血色雷光,风沙不可近。他掌心牵引着雷丝缓缓旋转着,彷佛手腕不存在一样,一圈一圈在空中一道圆形的轨迹。 雷丝牵动着剑柄,剑身由笔直向上,变得歪斜起来,缓缓转向。雷柱轰鸣之后,也跟随着五雷龙虎剑慢慢改变着方向。 张道燃掌心蓦然一震,体内蓄积的元气倾巢而出,雷丝被震的飘出掌心,丝毫不受风沙影响横穿虚空,直直的落在巨虫口眼之间。 空中细亮的电丝随之飘荡过去,紧接着,五雷龙虎剑似乎受到刺激一般,又像是承受不住雷柱歪曲转向带来的沉重压力,坠空飞下,那方向,便是巨虫口眼之间。 雷柱轰轰,无法见其长,此时已成长为数丈粗细。 雷丝带着五雷剑飞跑,雷柱轰轰直追。失去了剑的阻力,天塌一样,瞬间便将飞在途中的五雷剑淹没在无尽的雷霆之中。 “轰,喀喀喀!轰轰,喀喀喀喀喀喀”!散射崩裂天地的暴躁之意,雷柱扑向巨虫。轰鸣声中,五雷剑时隐时现。 也不知道是雷柱绑架了五雷剑,还是五雷剑勾引了雷柱。 巨虫太巨了,这么粗的雷柱,不过是刺向大象的一根针,望之让人非常缺乏信心。 片刻间,雷柱怼在巨虫的脸上。 轰,轰,前端雷柱爆散、四射,后端前仆后继,黑云不散,雷柱源源不绝。 如此爆裂汹涌的雷霆,也用了一个小时,才布满巨虫的头颅,脑袋太大了。 五雷剑钉在虫脸,像是一棵引雷针。巨虫脑袋抖震,身躯起伏着,如一片深海,不断被巨大的陨石撞击一般,波澜,壮阔。如擎天巨峰一般的鼓包此起彼伏。 巨虫身下的桥梁般的巨峰,抵抗不住这种沉重的碾压,开始崩裂,轰轰坠入幽深的迷失深渊。 虫峰本就搭在迷失深渊两头,一旦出现崩裂,其势便无法逆转。很快,巨虫身下最大两节巨峰,相约坠入深渊,虫下空空如也。 张道燃吐血倒退,208名道士与何其妙、许化年等人皆委顿于地。 风沙止歇,满目狼藉。 城墙上开始嘈杂起来。 以贺全洲为首的各关头儿开始集结卫士,救治伤员,开始发挥着巨虫入侵以来最大的作用。 600多名忙碌着的卫士们望着佛道、清虚道阵营的惨状,目露复杂神色。 “阿弥陀佛”,圆阵早看不出来圆的迹象,东倒西歪,歪七扭八,吐血的、抚胸的、伸腿躺在别人身上如死人一般的。。。 样貌已经看不清楚,灰头土脸。整个佛阵最清晰的颜色便是黄;最触目的颜色便是僧众中喷出的鲜血。 清虚道的箭头如今成了笔直向后,微弱的喘息、触目的鲜血、整齐向后的倒卧姿势。。。 唐玄与蔡姚飞奔着抬起一个重伤的僧众,快而稳的向城墙下奔去。 “阿弥陀佛,我,我好想回家看看”,声音虽然微弱,但清晰而年轻。 喘息声中,这个不知名的年轻僧众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唐玄脚下一缓,心中一痛,与蔡姚心有灵犀般飞跃下了城墙。 “怎么样”?小脸晃晃的蔡姚紧张注视着眉头紧锁的唐玄。 唐玄蹲着身子,手指捏着年轻僧众的脉门,玄玄气狂涌入其体内,眉头紧锁,越锁越紧。 良久之后,他叹息着缓缓摇头,眼中一片茫然。就这么轻易的,一个鲜活的生命便这么没了! 唐玄缓缓弯腰,将年轻僧众的尸体放入一辆车内,小心放好,慢慢帮他擦拭干净脸庞、脖颈、手掌,最后将他的五洲济也擦得雪亮。蓝底遁形,二月卫士。 “滴滴~”,拉着伤者后撤的车,拉着死人妥善处理的车,拉着未受伤但已失去再战能力的车缓缓开动,一辆一辆驶离北擎邑。 唐玄与蔡姚一前一后登上城墙,温笑与姜剑眉也抬着人从运兵道走下,二者交错而过。 唐玄心事重重并未在意,而温笑与姜剑眉同样如此只来得及惊鸿一瞥:高个,黄黄的。。。。 一切处理完,卫士再次集结阵列,曲流觞身躯依旧笔直。 城墙上,虽被清扫过,但入目之处,仍旧是遍地残留的沙粒。而城墙上的卫士更像一个个高高低低的小土堆一样,寥落而寂寞。 巨虫消停了,巨目再此睁大,又将口挤成了一条细线。 曲流觞的眼睛是闭着的,仔细看眼见的昏黄已经湿润。与全身不再洁白的中洲裙相比,那一点湿润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经此一战,佛道、清虚道全军覆没,无人能再战。因元气耗竭、沙粒穿体、反震之力摧毁内府而死的多达六十余人。 余者包括张道燃在内,皆重伤。 慧度大师,佛法惊天,惜无元气护体。菩提叶落,雷柱轰击之时,含笑而殁。 虽内府崩溃,全身千疮百孔,但老禅师依旧睁着那双满含悲悯与淡然的双目,望着眼前的世界,嘴角带着笑。 不是他,理解不了他的悲悯与微笑,更理解不了他的世界。 “援兵怎么还没到”?曲流觞咬牙,内心中一股无名火狂升。只是她不知道此时中洲糟糕的交通,稀缺的交通工具,人们忙着往南跑,如潮如浪。北来支援的卫士们,无时不刻不在浪潮中挣扎,挣扎向相反的方向,谈何容易。 “死了多少人”?曲流觞内心强自抑制着眼前划过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尤其是慧度老禅师悲悯从容的容颜,更让她心如刀割。 “为了什么”?她不知道。可能只是想活着,想为人族争取更久的延续时间,更宽广的生存空间。 “撑得住么”?曲流觞蓦然睁目,与上下看不到头,左右看不到边的巨眼对视,恨火从眸中吐出。 “多想活着”,卫士群中,突然有人低低唱了起来。歌声绵延,一股悲壮的情绪逐渐在卫士们的心中泛滥。 北风呼啸,卷起浓浓的尘土气息。小黄人阵营,逐渐在歌声中变成了一座巍峨而难以逾越的高山。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去观赏火红的日出,活着,正是为了去爱,与你相伴的所有的人。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黎明时分,与你一同醒来。煮着咖啡,世人尚在甜睡。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不必到处宣扬,毫无保留、坦诚分享。活着,是让孩子永不忘。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在我死去的一刹那,站起向大家宣告:我会回来,即使倒下。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在那致命的一瞬间,忘掉所有不快、宽恕所有不公,宽恕就是救赎,这我知道。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化作冬季里沉睡的桃树,逢春重绽放,长成新生树, 一棵棵。。” 歌声中,回到曲流觞身边温笑与姜剑眉泪流满面,泪水在黄黄的小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 曲流觞的脑中出现打春时候热闹的景象,那时的一句笑语:活着回来,现在成了切切实实的笑话。 转头望了一眼泪眼朦胧,声音嘶哑的温笑,曲流觞心中有股强烈的冲动,又被暗自压抑下去。那句危机时刻,你们快走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同时情感肆意流淌的卫士阵营,脸庞有年轻,有苍老,谁家的生命不是生命?谁家的牺牲不是牺牲?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温笑的安全这个念头却是萦绕不去。 歌声反复中,唐玄没有落泪。 即便眼角瞪裂,心如怒涛般不平静,却是一滴眼泪也无法流出。五液缺泪,这是种悲哀。 他想恨,却不知道恨谁。恨那个大得离谱却狗屁不通的虫儿? 环境单纯,人也就单纯起来。身为卫士,人在北擎,当誓死以卫之。 不得不说,纪元年代的人,真是有些傻,远不如公古时代那么的灵活、变通,那么的会自我安慰。 尤其是守卫四极的卫士们都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尽忠职守,职责所在。 所有的价值观加在一起不过是:活着。 在“道理”指导下,活着。。。 第四二章 迷失深渊 纪元之初,地貌大变。 变得更加规则,更加规律,更加的一目了然。整个人族聚居地就像被困在沙漠,大洋,深渊之内的小点点,排列的很整齐。 迷失深渊,左右绵长三千里,东面接着归莽森林的绝地-迷雾沼泽,西面与昆极内海的的死地-涡流乱礁勾勾搭搭,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把济洲与中洲分隔的死死的。 若不是深渊边缘处夹缝地带有着窄窄的一条驼铃古道,恐怕两洲很难建立起日常联系,更勿论资源互通。 深渊长不过三千里,宽不过数十里,却无法飞跃。 纪元以来,人族绞尽脑汁之下,对迷失深渊的认知依旧一片苍白,只知道:深不见底、无法探测、深渊上空常年有着巨大的吸力、不定时还会爆发潮吸风暴。照理说,连浩瀚大洋都能插上无数以能量态存在的钉子,不可能拿这个始终杵在原地的深渊毫无办法,但事实偏偏就是毫无办法。 张平机、狄青龙曾数次率领五洲最尖端的力量、最先进的设备莅临深渊,皆无功而返,还有不少不信邪、自负满满的高人,一旦潜入深渊,便从此杳无音讯。 深渊之上,巨虫猛然前窜。 雷烟散尽,白炽的光线中夹杂着金色斑驳的残影。 一声狂暴而绵长的嘶吼,巨虫前端搭在深渊这头,后端依旧停留在深渊那头,远望之下,那后端在深渊对岸,如起伏的群山,不知道有多长。 猛烈震荡中,城墙成片的倒塌,索性玄女庵前这片城墙最结实,虽然摇摇欲坠,却只是崩出更多的缝隙。 唐玄只觉得天地一片摇晃,脚步晃动间,拉紧了蔡姚,纵深跳过脚下的巨大裂缝,又用飞卷的丝线救起了数名即将跌入裂缝内的卫士。 惊呼声阵阵,在这震荡与嘶吼声中瞬间就被淹没。 巨虫身躯再次耸动,在它自己看来,不过是小范围的蠕动,可在城墙之上一干卫士看来,那就是一片淡黄色的巨浪,轰的一声,便冲过缓冲区,来到众人面前。 眼开口闭,所有人的视线前,便是一道莹黄色的高不可攀的山脉;眼闭口开,众人又有一种深渊竖起来的感觉,霎那间,黄沙蔽天。 巨虫眼与口就这么开合着,带着浓浓的土腥气,身躯最高大的卫士,还不如巨虫的牙龈高。。 “轰~”,城墙随着一声巨响,骤然倒塌。 “速退”,曲流觞一脚踢飞陆茗,左手拉着温笑,右手扯着姜剑眉,身形一跃而起,倒射而出。 六百余道散乱的身影,在黄沙中时隐时现,有不少后跃的途中后力不济跌落废墟,更有不少被漫天如子弹般狂射的沙粒,穿破身躯,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风沙吹的远了。 吼声停止,再看三千里北擎邑的城墙,已是一片昏黄的断壁残垣。 巨虫再次睁目,大眼珠子漠然的望着南方。眼中没有挣扎在逐渐平息翻滚的身影中的卫士那些渺小的身影,而是倒映着玄女庵以及更远处的中洲风光。 “这样怎么打”?众多卫士愣愣的以各种姿势呆滞在黄沙之中。即便贺全洲这种老关头儿,也是脸上,身上嵌满了沙粒,神情恍惚,身躯机械而麻木。 浑身如针扎般的阵阵刺痛,才使得他迷糊的脑袋略微清醒了一些。 “北擎,要不,退”,陆茗灰头土脸的拎着那把小壶,吐出嘴里的沙粒,来到曲流觞身边小声道。能够汇集众人力量阻止巨虫南下的佛阵、道阵完蛋了,光靠这一盘散沙的普通武士,这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曲流觞浑身微微一震,玄女气震散周身沙粒,她慢慢转头望着身后残存的数十名卫士,轻声道:“兄弟们,怕不怕”? 声音轻轻,缭绕四周,却没有人回答。 曲流觞笑了:“你们不怕?我可怕”。说话间,曲流觞肩膀一晃,玄女剑清鸣出鞘,直射巨虫。 微弱的一声“嗤”,玄女剑插在巨虫的眼皮上。就在快被插眼的瞬间,巨虫快速闭眼,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型卷帘门。 玄女剑齐根没入,但似乎并没有穿透巨虫厚的离谱的眼皮。它再次睁眼,白色的剑柄便在众人的眼中快速升空,直入云霄。 卫士们有人发出一声轻笑,似乎被曲流觞矛盾的言行逗得笑了,又似乎被曲流觞的笑容感染了。 “我也怕”,贺全洲一声大喝,向前直奔,跨过残城,一跃而起,那把砍山刀狠狠砍在巨虫的下嘴唇。 巨虫痒痒的很不舒服,嘴唇晃动之下,大地便是一片巨震、龟裂。巨大的震动发出强悍的冲击波,贺全洲闷哼着倒飞而回。 数十个残存卫士,像是疯了一样,前仆后继的冲向巨虫,将各自兵器狠狠戳在巨虫巨脸各处,然后再倒飞而回。有倒霉原地跌落的,也被以贺全洲为首的关头儿门救援而回。 所有被吓傻了,惊呆了,绝望了,麻木了,快疯了的卫士,就这样放纵的发泄着本能的无力与恐惧。 喝骂、吼叫、痛哭、落泪,拼尽全力的挥击着手中的兵器。 兵器没了,但剧烈喘息,双目通红的卫士们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似乎那虫子,只挨打,不还手?最多打一个恐怖带着猛烈旋风的喷嚏。 曲流觞叹息着,再多的激励,恐怕也掩盖不了天差地别的实力对比,就算眼前的卫士包括自己集体升仙,恐怕也拿这个虫母毫无办法。只能等,等一个机会。 这狗头,真的是太大了。 这么多武器戳上去,就像天大那么一张脸,长了数十个豆粒大小的小麻子一样,格外的不起眼儿。在巨虫表情变换下,显得那么可笑。 可在场卫士则不然,若不这样舒缓一下无处发泄的至极恐惧,恐怕绝大多数,即便活着离开战场,也会变得精神崩溃,疯疯癫癫。 可那有如何?能活着离开战场么?曲流觞心里很乱,如一大团揪扯不出线头的乱麻,只能站在原地硬挺着,却毫无办法。 “快点,快点,快点”,曲流觞神色凝重,视线的焦点却是在巨虫之下的-迷失深渊。 唐玄没有动,蔡姚也没有动,一个是二人根本没有武器,二一个是对着这张巨脸,真的不知道该往那里下手。 如此接近虫母,唐玄体内唐花疯狂旋转着,这种程度的自主律动,在茅山上有过,在老桃树下有过,在赤城之城有过,在北海与魔躯山寿一战之时也有过。 他搞不清楚这种旋转是为了什么,更不明白唐花此时为何如此不听话。只知道似乎是冲着那个巨虫来的。 看见它你冲动什么?一边埋怨着,一边拼命压抑着丹田内的躁动。 唐玄用力的克制着,克制着,无法形容的巨虫,给他带来太多的惊骇与压抑。内心第一次生出一种叫“恐惧”东西。 心有恐惧,元气便夹杂了黑色的东西,而这些黑色,又与唐花本身略微带着的黑色气流,来回交融着。 “嘶~”巨虫嘶吼,却无风沙喷出。 众人眼中巨虫身下,正发出蒙蒙的黑色光线,光线逐渐加强,吼声中,它的头颅似乎在缓缓后退。 “快看,巨虫掉沟里了”,一个卫士惊呼道。 即便他不喊,所有人都察觉到巨脸正在缓缓向后滑行。 “怎么了”?蔡姚拉着唐玄的手关切的问。似乎他有些不正常:呼吸急促、满脸黄色的汗珠滚动、双目微凸,双拳紧握。 “咯咯咯~”唐玄咬着牙齿,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巨虫吼声更急,身下黑光更盛,刺耳尖锐充斥天地的摩擦声与嘶吼声交织着,但它还是一点点的滑向深渊。 “这样?也行”?所有卫士目光一亮,重燃信心。 曲流觞绷紧的身躯也松了松,喃喃低声道:“终于来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了。不知何时,夜色降临。 巨虫的头扒在深渊的这头,尾巴搭在深渊的那头,中间的庞大身躯缓缓向深渊之下沉去 “吼~”,一声不似虫鸣的巨吼,众人眼中,巨虫的脑袋又复放大,尾巴又复拉长,中间的身体也逐渐浮现而起。 曲流觞额头上满是汗珠,紧张的盯着巨虫。 “难道是潮吸风暴停止了”?自语着的曲流觞,接着摇头。不是停止,吸力似乎变得更大了,黑芒密集,更是发出隐隐的涛声。 “所有卫士,阶梯阵列,将元气输入给我”,曲流觞一声大喝。 “娘”,温笑闻言神色一紧,没经过集训,融合测试,就将等级各异,属性不同的元气纳入体内,这可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儿。 “还等什么”?曲流觞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温笑咬牙,脚步一转来到曲流觞背后,双掌按在她的后背,接着是姜剑眉,一个个的卫士站成一列,身上萌动着各色元气之光。 “你就别来了”,唐玄咧嘴,巨虫退远了,他也缓过劲来,站在队伍的末端对蔡姚苦笑道。 “嗯”,蔡姚装模做样的用双手搂着唐玄的腰,小声答应下来。别人那是气,她这是雷,若是此时将一道充满灭意的雷霆传导过去,恐怕不用巨虫复来,在场的卫士就要死伤殆尽。 队伍最前端的曲流觞,浑身巨颤,浑厚而驳杂的元气源源注入体内,一声闷哼,勉强用玄女气穿插,裹挟着这些元气。 手臂巨震,一道颜色斑斓、呈剑形的元气之剑,急速向巨虫飞去,直射其瞳孔焦点。 元气之剑飞出,曲流觞吐血,阶梯阵型顿时东倒西歪。 卷帘门快速滑落,元气之剑砰的一声爆散,巨虫浮起之势一凝。尚未待众人心生喜意,嘶吼中,凝式不再,巨虫又缓缓前后拉伸着。 “再来”,曲流觞抹去嘴角的血迹,众人重整阵型,元气之剑再度呼啸飞出。 “还来”! “继续”! “再继续”! 巨虫巨目开合间,带着笼罩天地,凌驾苍生的嘲讽,彷佛在讥诮这些如蝼蚁般大小、不断进行着骚扰的生灵。 半晌之后,曲流觞重伤倒地,众卫士皆剧烈喘息,无力再输出元气。 再看巨虫,比元气之剑激射之前,又浮现出不少,整个头颅都将浮出深渊,尾巴那里,又对叠起群山,身跨数十里深渊。 此情此景,让曲流觞以及一种元气耗竭的卫士满眼绝望。 第四三章 流星赶月 北擎的天空,飘落昏黄的雨丝。 雨丝入口酸涩,数十名姿态各异倒卧着的卫士,望着眼前狰然浮起的巨瞳,慢慢张开的巨口。 渐渐的,耳边都是活泼的哗哗声。大雨似乎在嘲笑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卫士们如此孱弱一般,纵情的欢笑着。 时代变了,可能一点一点的变化,使身在其境的人毫不觉察,却在最终审判的一刻,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它剥离了五洲人族内心中的:温暖、笑语、爱、关怀、投入、真诚。。。。。却在日渐疲惫的内心中,日渐憔悴的容颜下,播撒下:伤感、漠然、无奈、无力、恐惧、绝望甚至麻木的种子。 越来越多的冷漠,越来越多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到最后面对巨虫的狰狞,反抗的力量显得这么的可笑。 风,在笑;雨,在笑;虫在笑。 唐花在体内微旋,唐玄元气损耗甚巨。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低着头,审视着自己的一生。性格不讨喜,过的稀里糊涂。越想越是迷糊,渐渐的进入到忘我状态。 深渊边缘处,巨虫温柔的向前挣着。只是这种自以为的温柔,每一次动作,都会带来巨大的震荡。轰鸣声穿透雨雾,震耳欲聋。 天地间彷佛很静,最起码卫士这不为人注目的这一撮地方,很静。 人形逐渐被雨水冲刷而出,宛如一个个人形坟墓,略微起伏着。 刘恒,率领万余名雾城卫、中洲卫,奔驰在戈壁上。 天空正飘着雨,隆隆的脚步声,错杂而雄壮,往后看,一片黑色的滚动的海洋。 夜色下,奔跑中,一片死寂暗沉的北擎,让刘恒分外压抑。 “看来北擎邑,完了”,刘恒心情沉重里还夹杂着愤怒。若非北人南逃,地方元士机构指挥失灵,所有飞缆线路均出现故障无法使用,恐怕一干人早就到了赶到这里。说飞机的更扯淡,一万多人,哪有那么多机。 可悲的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趋利避害有错么? “执行第二预案,无需救援,目标迷失深渊,冲”!一声大吼,雪亮莹润的极光剑从剑盒中蓦然伸出,宛如暗夜下的一道激电。 万把极光剑出鞘,在雨夜中形成一片灿烂的海洋。 海洋呈剑形,而雾城令刘恒,左右周雷,右有刘克充当着剑尖与浪峰。 三十分钟后,极光剑海与深渊前那一抹深黄色的地平线激撞在一起。 轰轰巨响密集如爆豆,数不清的剑影光芒,搅得黄沙漫天激飞,又被狂暴的雨水砸落。 所谓第二预案就是:全死光了,也要阻止巨虫南下。 雨水中,孔希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深邃的望着深渊处的那一抹连接着天地的黄。 老头子心在抽搐着,不为别的,而是担心唐玄。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儿,让孙女怎么办?让尚未认祖归宗、见过亲爹一面的唐思玄怎么办? 想到此,他心如火烧。 圣门一行队伍最为驳杂,服饰各异,人数也不甚多。 孔门白衣居前;土黄色服装,扛着大箱子的鲁门居中;剑士居多的韩家、都拎着长枪的苏家最后。尾巴上坠着两个人:黑衣木剑墨修仙与黄衣跨刀的孙破敌。 满打满算300来人。 孔老爷子想着唐玄,墨修仙想的是泪眼朦胧,心一横丢在路上的一双儿女,而孙破敌目光有些浑浊,满布血丝,满脸沧桑,彷佛失去了灵魂。 一行人匆匆赶到玄女庵前,战旗歪倒,残破巨鼓滚的满地都是,玄女庵已成废墟。 大雨滂沱,孔希言抹了一把脸上的夹杂着老泪的雨水,四下扫视了一眼荒凉凄惨的北擎邑,强忍着内心的抽搐,赶得这么急,还是来晚了。 “圣人之道,以仁为先”,孔希言的声音悲壮苍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身躯逐渐涌起白蒙蒙的雾气。 “圣人曰:以礼为仁”。 “圣人曰:以智为仁”。 “圣人曰:以信为仁”! 仁、义、礼、智、信,五个字,五道惊雷,回荡在北擎上空。 带着固守不住,经常被人批判、嘲笑的“传统”,老圣人身躯在空中横飞而出,激射深渊边缘处那一抹黄。在一眼望不到边际,让人绝望的黄色中,炸出斑斑点点的异色。 鲁万年是个粗豪汉子,铜打铁铸的高大身躯屹立在雨水中,他咬牙一挥手,同行黄衣鲁门之人的大箱子砰砰落地,瞬间展开。 短襟小褂,袒露胸膛的汉子们,快速的拼接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黝黑、、长长、滚圆,闪烁着幽光,像是一节粗壮的原木。 “嘿哈~”,整齐的号子,原木落在汉子们的肩膀上,鲁万年矮身蹲在原木前端之下,脚望地上重重一踏,雨水四溅。 鲁门众人倾巢而出,扛着这截三十多米长、一米多直径的古怪原木,跟随着孔希言的步伐冲了上去。 不多时便装在巨虫的下颚,原木前端蓦然弹出一个钻头,带着急旋的扇叶,狠狠的钉在巨虫身上。 旋转中,原木逐渐消失在巨虫的体内,鲁门之人原地捂着耳朵卧倒,不多时,巨大的爆炸声突兀传来。 巨大的气浪中,一众铁打的汉子龇牙咧嘴的翻滚着倒退。倒退中,纵越而去,不多时,又举着拼装好的大原木,冲撞而上。 苏敬带领下的苏门组装其一把怪模怪样的长枪,戳进巨虫体内,同样发出巨大的炸响。一枪、一枪,又一枪的捅着、炸着。 墨修仙与孙破敌对望一眼之后,很无奈的将身上的兵器展开,就着巨虫身体上爆出的窟窿,劈刺,狂砍起来。尤其是孙破敌,更是咬牙切齿,将手中刀挥舞成一片幻影。彷佛与巨虫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投入而忘我。 李虎率领的洋洲卫,劳师远征,赶到北擎邑之时已是筋疲力竭。 为数不多的舰载陆地车辆,装载着吃穿用度等物资,更是拉来了洋洲的战争神器:海洋巨炮。至于6000多洋洲卫包括李虎等人,只能靠腿。 不亲来这片土地,还不知这想象中的乐土,竟然乱成这个样子。 天空中没有雷,却落下雨,雨水逐渐狂暴肆虐。 李虎望了一眼在雨水中挣扎着的洋洲卫士,内心犹豫思量着,又深深望了一眼一片死寂的北擎邑以及远处的那抹令人惊悚的黄,不由暗自咬牙下定决心:“抛弃一切物资,空出车辆上人。执行第二预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虎内心是痛苦的。 救援,救援,如今这等待救援之地,却没有了被救援之人。天地一片死寂,只有通讯器传来嘶嘶啦啦的杂乱电流声。 “头儿,那炮呢”?说话之人的光头在夜色下,雨水中显得那么耀眼,只是声音颤抖,凄惶之意溢于言表。 “当然是带着,我要让那畜生知道,五洲卫士,不是那么好惹的~”,李虎声音低低,表情落寞,但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歇斯里底的疯狂。 “好咧~”,一边传达着公士长的命令,此光头一边拉着另外一个光头一边跳上一辆登陆车,一边低语着。 “我看娘,够呛了啊”,温冒小声道。 “我看也是~”,温茂回应着。 “你不伤心”?温冒疑惑的望着温茂。 “娘··娘····你死的好惨啊”!温茂愣了愣,蓦然惊醒,捂脸大哭,哭声穿破雨声,分外凄惨。 “不对,不对,好像妹子也在这呢”,温冒跟着哭了两声,似乎想起什么,推了忘情的兄弟一下。 温茂又是一愣,然后表情更加悲伤:“娘····再加上妹妹,你们死得好惨啊”。 温冒咬牙咕哝着:“幸好爹没在这里”。跟着放下心事,全力哭号。 “娘···妹子,还有爹没在,你们死得好惨啊···”,温茂声如狼嚎。 “妈的,没有爹,你哭错了”,温冒正哭到伤心处,闻言大怒,一把抓住温茂的衣襟。 “那到底,是有爹还是没有爹”?温茂又愣住了,忘了反抗,眼神儿茫然没有焦点。 登陆车剧烈颠簸着,全速前进,兄弟两个愣愣对望之下,竟然忘了哭。 李虎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两个光头,愣是差点笑出声。明知道不该笑,笑不对,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他就是压抑不住想笑一下。 40分钟之后,三米直径,二十米长,一点都不像大炮的大炮,架在厚重的炮架上,阵列成一排,对准了深渊方向。 狰狞的炮管,任雨水冲刷,宛如缩小版的巨虫一样,瞪大狰狞的独目。 李虎手举战刀,浓眉凝着,扫了一眼分布在巨炮周围的洋洲卫,雪亮的战刀猝然落下。 “轰,轰,轰······”!一发炮弹竟然需要四十多人抬着,才能填装进去。 专门对付大洋巨兽的远洋巨炮,如今被拖到陆地轰击巨虫。虽然笨重,但格外有效。 大地在巨震,巨大的爆炸声,震的天地摇曳,雨花四射。 每一发炮弹,都会在巨虫身上炸出千余米方圆的巨坑,爆出冲天的火焰与光华。 数十门巨炮连续发射,北擎邑的天空、大地,一片雪白火热致盲的光明。 管书同、乐笑星、温艳阳,来自东、西、南三方,像是三个直插圆心剑头一样的队伍,不约而同的在各自的途中停止了。 蒙蒙的雨雾中,无边的昏黄之上,左、中、右开出各色的花朵。尤其是最左侧,炫目带着澎湃密集的光晕,望之使人心神动摇。即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那里爆发的巨大力量。 停止之后,接下来的却是更急速的前进,每个人都揣着疑问:“现在的北擎,到底怎样了”? 同样在途中,手拎江湖枪,背背小江湖刀的安公子,正一脸傻笑的往前跑着,似乎正在幻想着唐玄见到他,会有怎样的敬意与惊喜。 巨大的震荡传来,安公子一不留神,蹦跳几下,失去平衡之后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疑惑的眼神透过雨雾向前望去,只能见灿灿花火摇曳。 坐在地上的安公子,这才发现自己很累,特别累,超乎寻常的累。他大口喘息着,强自压抑着身心的疲惫,连续奔跑之下,此时的安雨轩不光元气亏损的厉害,就连毛孔中都透出不堪重负的喘息。 暗自咬牙之下,安公子摇晃着身体,又复向前,不为别的,这个方向有他这个星球上唯一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放在公古时代可能不值钱,谁没一两个狐朋狗友?但放在纪元时代,人们这么忙碌,人心如此冷漠而又矜持,朋友成了陌生却远比黄金珠玉更珍贵的东西。 雨雾中: 数十名北擎邑残存的卫士逐渐挤成三团。 第一团:曲流觞、温笑、姜剑眉。 第二团:其他卫士。 第三团:唐玄,以及唐玄身边的蔡姚,公三还有房六。 这俩老头也是吓得什么跟什么似的,死命往唐玄身边靠拢着。 不是这个星球的人,很难体会这种墨守成规,只能等死的绝望,蔡姚无疑就是这种人。 她是场地内唯一保持单纯的清醒的人,同时她暗自打定主意:若是这个恶心的虫子窜过来,立马拉着唐玄跑。最多顺便带上笑笑姐。 大雨下: 巨震、火光、剑光、爆鸣,从眼前各个方向传来。 曲流觞浑身一震,从回想一生以及深刻思念温艳阳的思绪中醒转过来,蓦然坐起。 唐玄也慢慢睁开双目,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四下里看着。 致盲的光明! 虽看不真切,却无疑向众人心中注入无限温暖的力量。 第四四章 未完待续 大雨更大,对面不见人。 曲流觞带领残余的数十名卫士后退十里,先分出几名卫士联系左右援军,又吩咐卫士们尽快恢复元气之后,才一屁股坐在水流成河的地面上,无力的垂下了头。 好不容易集合起来的数万卫士,此时活下来的不过区区数十人。 生命如烟,活得时候不知不觉,死的时候也是平平无奇,既没有激情怒吼,更没有慷慨激昂。天灾面前,彷佛人命脆弱如数字,说没了,也就没了,只剩下一片寂寥与苍白。 再回首,恍然如噩梦。当时觉得很慢很慢,如今再看,不过弹指间。 温笑目光茫然,姜剑眉目光闪动间,尖锐向上的发丝丝丝垂落,捻满苍白的面颊。两人精神有些恍惚的坐在曲流觞身边,抱着膝盖,没有恢复元气,就这么愣愣的望着远处不断下沉的地面。 天地震荡,雨水横飞,前方左右闪烁着密集的光火,爆裂声不断,情况似乎在像好的方向发展。 数个小时之后,派出联络的卫士先后回来,并重新架构起短距离即时通讯。 曲流觞打开虚拟屏,望着屏幕上如山般转化为能量计数的巨虫,跳跃的数字,飞快的下降:760···620·····490··· “咳咳”,打开通讯,曲流觞想开口,却剧烈的咳嗽起来,风狂、雨骤,嗓子火烧火燎的。 “我是曲流觞,现在接管所有援军的统一指挥。洋洲部,十五分钟之后撤退三十里,原地待命;刘恒部,十分钟之后撤退三十里,原地待命;孔老爷子,你带着人现在就退,向我方靠拢·····”,曲流觞嘶哑的声音,大声重复了三次。 圣门所在位置: 鲁万年与苏敬一左一右,将无自挣扎,想要前冲的孔希言拖着向后飞快后退。 墨修仙与孙破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都露出疑惑之色,不明白为何老圣人对巨虫如此深仇大恨,双目通红、不依不饶、干劲儿十足。 一行三百来人,向东南方奔驰数里之后,鲁万年与苏敬才放开架着老爷子的手,在他面前头一低,不说话了。 “你,你们~”,胸前起伏半天,孔希言蓦然一声长叹,身躯开始摇晃了起来。 “老爷子~”,鲁万年惊呼一声,一把抱住孔希言。苏敬身子一蹲,拧着长眉手指扣住老圣人脉门,双目眯了起来。 “没事儿,元气损耗过巨,修吸一下就好了”,半晌之后,苏敬表情一缓,向鲁万年点点头轻声道。 “你们几个,抬着老爷子”,鲁万年指了指几个鲁门汉子。 一阵喀喀喀声,数个大箱子拼接成一个带遮雨棚的简易担架,孔希言被小心放到其上。 队伍在苏敬与鲁万年的率领下,逶迤前行。 “孙女,爷爷对不起你。呜呜~小思玄··可怜的孩子”·····队伍向前,孔希言嘴中不时传出悲声叫嚷。 恶劣的环境,空虚的元气,都不及内心的阵痛,老头儿陷入深度崩溃状态。 十分钟之后,刘恒率领的极光剑海开始向后涌去: 哗哗哗,大雨滂沱肆意冲刷着表情严肃,面色惨白,拎着各色极光剑的卫士。 回头望一眼越沉越低的深渊,越来越渺小,渐渐只剩下一抹细窄的黄色,刘恒沉重的心,才舒缓了不少。 雨滴打在莹白放光的剑刃上,啪的一声闷响,化为虚无。 曲流觞没事儿,即时通讯的建立,北擎还有卫士尚存,这一切都让这个久居雾城令,整日干糙活的他心情开朗不少。 剑海来时如潮涨,去时如退潮,小部分兵器损毁,人员毫发无伤。 洋洲巨炮阵地所在位置: 李虎表情平静,如同一生中执行过的无数次任务一样,这一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十五分钟之内,携带的巨量炮弹被风狂的填装进巨炮,又被喷射出去。 大地随之一阵颤抖。 炮弹出膛,在雨水凝成的天空中,击破一道圆柱形的弧形曲线,圆柱内,暴起的白色蒸汽尚未泛滥,便被重新落下的雨水击散。 远处,片片绽开的巨大火花,强烈的震荡,弧形的冲击,轰轰的巨响,连接成一副十数里的烟花巨画。 “后撤三十里”,李虎高举的战刀骤然落下,间格十数米便笔挺站立一人的司号员,将李虎的命令用声音传递下去。 6200名洋洲卫,大部分身躯酸软,浑身颤抖,司炮手多数眼耳口鼻渗出细密的血丝,血丝方出,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轰轰轰~”,脚步声缓缓,洋洲援军开始后撤,只留下原地堆积如山的弹壳。 “温家哥俩呢”?李虎跟在队伍尾巴,缓缓放松着绷紧的神经。 “找妈妈去了~”,陈崇低声笑道。身为巨木岛的岛令,更是洋洲的中流砥柱的他,与大多数洋洲汉子短粗、强壮不同,身材有些单薄,脸庞清瘦,留着墨黑的短须。嘴角常挂着笑,在动辄怒目瞪眼的群体中,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哦~”,李虎也笑着摇了摇头。人家本就是义工,找妈妈也无可厚非。 曲流觞没事儿,那么北擎邑便在。想到此,李虎的笑意更浓。 洋洲部、刘恒部已到达北擎后方三十里处,孔希言的担架却还在行进的路途中。 不知不觉中,雨停了,老爷子也停止了胡乱叫嚷。只是睁着眼睛,愣愣的望着重新变得昏黄起来的天空发着呆。 曲流觞身边,数十名卫士满身泥泞,满脸沙粒,神情萎靡。 她关切的扫了一眼众人,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虚拟屏上。 “巨虫,吐沙虫,吸,吐,虫母··· ···”,嘴里呢喃着,眼睛放着光。作为北擎邑最高的指挥官,霎那的失神,瞬间的软弱都是种很奢侈的享受。 人群之中的唐玄,也是满脸泥沙而不觉,坐在浑浊已成溪流来回胡乱流着的水洼之上,眼睛却望着曲流觞前面的那块虚拟屏。 一个个透亮的数字在跳动。他并不明白这些数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只能从曲流觞身体的颤抖,绷紧,放松中大概判断着,最后得出一个事实:虫灾似乎还没有完! 唐玄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赫英如此不待见卫士,也明白为什么即便萧红颜强力要求嫁给自己,与萧家成了“一家人”的他,为何如此不受待见。 心中的幽怨与孤独渐渐消散。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若是有了个能够说服自己不怪别人的理由,接下来的就全是反省了。 水城市的应急避难所的鸽子笼内,介子危微笑着离去:伯母别急,明日我便派人接你们去仓洲,那里我有朋友。 豪宅大空间、美食随便吃、出行有豪车、起居有人服侍,山明水秀,热闹繁华,远离灾难····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介子危,真不错。小伙子帅气,懂事,哪像那个什么玄”?赫英咕哝着大力的整理着床铺,似乎把对某人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弄得灰尘阵阵。 萧红颜面无表情,萧红艳似乎受不了狭窄空间密布的灰尘,转身猫腰出了房门。 “有没有考虑和那小子分开?我看这介子危对你就有些意思,啧啧,董事长耶,谁要嫁给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老来也能享享福”······赫英望着一言不发的萧红颜继续说着。 “呕~~~呕~”,萧红颜突然剧烈的干呕了起来,双手捂嘴,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这个孩子不能要,你还年轻,懂什么”?赫英一脸嫌弃,恨铁不成钢的摔下棉被,一屁股坐在萧红颜面前,表情严肃的道。 萧红颜轻轻的抚摸着隆起的小腹,脸上忽然挂起了笑:“妈,你别管了”。 “怎么不管?怎么不管?你是我闺女,我还管不着你了?咦,咦”????赫英忽然开始狐疑的望着萧红颜打量起来,眼神渐渐明亮。 “你和那小子认识才多久?满打满算连认识到结婚不过两三个月,你这肚子,难道孩子不是他的?你快告诉妈,妈给你做主”,赫英眉开眼笑,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妈,你说什么呢”?萧红颜一愣之下,脸上涌起红潮。接着,她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孩子是唐玄的无疑,只是为何如此短时间便这般大了,她也有些迷糊。第一次····第n次,虽然唐玄不是主角,但最近这两年,值得她献身的“爱情”也并不多。尤其是跟唐玄认识之后,几乎没有喘息时间,一件事儿,接一件事儿,目不暇接,哪还有其他? 萧红颜一阵恍惚,到底是不是他的?思绪渐渐混乱。 “仓洲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赫英咧嘴,搞不清楚闺女的表情到底什么含义。即便介子危不介意大着肚子的萧红颜,但作为过来人的她,还是觉得这样,会使风华正茂的萧红颜无形中出现贬值。。 “不去”,萧红颜慢慢起身,腆着肚子出了房门。 “我不管,我是你妈,你得听我的!孩子若是他的便不能留,若是别人的,还好商量!还有我调查过了,那小子,就是一个山卡拉出来的一个一穷二白,无父无母的小卫士,我说了,你听到没有”?? 房门外的拐角处,介子危站在那里眼睛眯成一道寒光,手指蓦然轻点,一道细若的白光扑向迎门走出的萧红颜,直射她隆起的小腹。 砰,白光在小腹处溃散,萧红颜的小腹处瞬间弥漫起浓稠的灰雾。 灰雾一荡,分出一缕游丝,激射目光骤然呆滞的介子危。 狭窄冗长的通道,惊异,诧异,惊骇,恐惧的目光在介子危眼中连续跳跃着,他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黑血,呢喃着:至尊元气!大宇至上,纯于意? 介子危身影诡异的消失,五脏皆溃。。 第四五章 荧光永昼 洋洲部、刘恒部,在迷失深渊后率队等待着。 风冷,空气中满是潮湿之气。卫士们元气翻滚,身上浮起淡淡的蒸汽,不多时,蒸汽成云,缓缓向上空飘去。 北擎邑,静了。 再远处,温艳阳带着数万南阳卫士,奔驰着。发动机轰鸣,百余辆运兵车缓缓行驶在前,后面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行军队伍,踩踏出和鸣共振,污浊的泥水四处飞溅。 暴雨过后的荒凉隔壁,更难走了。 温艳阳满是焦灼之色,不断的尝试与曲流觞建立通讯连接:失败,失败,失败······ “全速前进”,没穿道装,反而是一身藏蓝紧身卫士服,背上背着不伦不类,带着金丝红穗剑穗的宝剑。他狠狠一脚踹在副驾驶的地板上,大声吼道,额头崩出青筋,目光透过挡风玻璃,凝望远方,却什么都看不见,也看不清。 不同方向,管书同、乐笑星率领的东临卫士、西海卫士,同样奔驰在泥泞不堪的北擎平原上。 与此同时,袁静虚浑身透湿,带着几十个互相搀扶,一脸悲惨走的很是艰难的徒弟,在更远的地方,向北擎邑缓缓前进着。 “师傅,要不咱们回”,李峰望着四处空旷苍茫,环境恶劣的荒原,内心与脸一样惨白。冲动热血之后,现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悔意狂暴而出。 “住嘴”,袁静虚蓦然大喝,狠狠瞪了李峰一眼。烂泥就是烂泥,刚开始还把老头儿感动的够呛,颇有种老怀大慰的欣慰。 现在却是想一脚把这小子踹回水城市,省的唉声叹气,呻吟不断听着来气。 望着袁静虚愤怒的目光,李峰哆嗦一下,满口哀叫声小了,同时慢慢放开搭在两个同伴肩膀上的手。 “师,师傅··我还能走~”李峰勉强咧嘴一笑,将头垂下,不敢与袁静虚对视。 “哼~所有人都听着,想回,我老头子不拦着;想跟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就他妈的腿脚利索点,走快点儿。你瞅你们一个个的,哪有一点武者的样子,呸”!袁静虚似乎心里有火,说话之时,对众徒弟怒目而视,水珠滚滚的白胡子乱颤。 “师傅,我们,我们当然跟着您,保护您,对不对兄弟们”?李峰身躯一拔,大义凛然,舍己为师尊的道德情怀降抒发。 “是,是······是是”。 一行数十人小队伍,又复艰难前行着。 不知不觉,天空落雪,风由冷变成寒,寒风刺骨。 袁静虚望了眼天空,浑身元气翻腾着:“这他么什么鸟天气!咳咳咳咳”。 死死盯着虚拟屏上跳动的数字,曲流觞的呼吸加快着。 “150··135···125···100···80···70···”,表示巨虫能量的数字,缓缓下降着。 元气一荡,绕身一滚,中洲裙又复飘逸雪白。 就在这时,曲流觞蓦然觉得脖颈一凉,她疑惑的望向天空,数不清的雪花纷纷而落。 下雪本也平常,就算是雨后雪,也能接受。但这雪,却是绿色的。 漫天绿色的雪花,遮蔽了黄蒙蒙的天空,不多时,更将大地染成一片绿色。 一股酸涩的气息,快速弥漫开来。 曲流觞瞳孔收缩,平视着深渊,脚步缓缓向深渊方向行去,逐渐越走越快,身躯虽稳,但眼前的虚拟屏还是剧烈的跳动着,以至于那些缓慢跳动的亮白数字、图形、曲线抖做一团。 刷的一声,关掉虚拟屏,曲流觞奔驰速度更快。 “妈”,温笑急忙起身,叫嚷着追去。 姜剑眉惊醒也紧随而去。 唐玄拉着仰脖看天的蔡姚,鬼使神差般跟在三人身后,又向靠近,又不敢太过靠近。 数十名卫士,有迷糊的,有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前一后五个人消失在绿色的世界里。 深渊,就像天地之玄牝,时不时喷吐着菊花一样的黑色光幕,环绕着四壁。 不多时,曲流觞便跨过断壁残垣,来到深渊前一里左右的地方,脚步慢了下来。一股绝强的吸力,牵引着她抗拒的脚步。 “来,来,来~轰,轰,哗,哗”,神秘而诡异的深渊,彷佛在说话,又像是在咆哮。隐隐的声音,似有似无,却像是有着无穷的诱惑力一样,使得此时一切接近的生灵,不由自主的深陷进去。 “轰~”,纯白的玄女气,凝成厚厚的防护,将曲流觞挺拔的身躯包裹。然后伸出双臂,拉住温笑、姜剑眉快速前窜的身影。 “你们来干什么”?曲流觞皱眉埋怨着。 “人家不是担心你么”,温笑小脸冻得煞白,牙齿打颤道。 “曲阿姨,别看我,我担心她”,姜剑眉白嫩的面庞,被寒风刺激的更加雪白,还染上几丝红晕。 “唉,你们这俩孩子!快回去”,曲流觞严肃道。 “不,我要在这陪你”,温笑拒绝,186的身高,修长匀称的身躯被湿透的一群紧裹,弧度惊人,起伏如山峦般的身材崭露无遗。 “嘿嘿,我要陪她”,姜剑眉笑道,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的容颜,同样起伏的身姿,并没有因为比温笑矮而略有失色,反而有种别样的诱惑。 曲流觞还想说什么,深渊黑光骤停,无声的嗡鸣,听不到,但感受得到。 “轰~轰~”,深渊上空飘散的雪花,被震的倒卷飞出,绵延3000里的巨大裂口,成了真空地带。 霎那间,绿色的荧光喷薄而出,宛如一道大自然形成的炫美烟花。 荧光直入云霄,竟然冲破笼罩数千年的苍茫,天空投下一抹让人惊心动魄的蓝。 “那似乎是天”?唐玄呢喃着,他从未见过如此湛蓝的天空。 荧光呼啸,连天接地,蓝色天空愈加的纯粹,扩大。 “快,退”,曲流觞面色骤变,就要拉着温笑与姜剑眉向后综跃,却来不及了。 荧光如波般旋转起来,在这个长条形的天地间滚动不休,其势越来越急。 狂暴的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宛如千万个巨型螺旋桨同时转动一样,形成巨大的拉扯力。 额角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滚落地面,砸点新绿色的碎末。 三人全力挣扎,元气翻滚,却依旧无法止住滑向深渊的脚步。 “巨虫如此之巨,吸力便会非常恐怖,我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曲流觞握着温笑与姜剑眉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苍白。 越来越近,便越来越无法挣扎,很快,离深渊便只有十步之遥。 “洋洲部、刘恒部,协调后来卫士,向深渊方向开进。只要击溃最后的虫母,今年的虫灾,便算过了。大师,跟艳阳说,我曲流觞,对不起他”,曲流觞一字一顿,一边极力抵抗着吸力,一边发布着最后的,不似命令的命令。 她心如刀绞,想到了自己那两个“傻儿子”,不是假傻,是真傻。 妈不在了,你们能照顾好自己么?可怜自己心肝宝贝笑笑,就要和自己葬身深渊了么?姜家丫头,你说你也犯傻,跑这来瞎胡闹啥,好好呆着你的西海邑不好么?艳阳,艳阳······ 想到温艳阳,才发现,他是最后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人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告别,似乎是对不起,但对不起,能如何? 还是对不起!老公,本来就是拿来“对不起”的······ “唐玄,唉”!想起这个名字,想起竹林一遇,想起自家姑娘和姜家丫头还有孔家丫头,她的脑子又乱了。嘴里不由呢喃出声。 “曲前辈,唐玄在”,曲流觞隐隐听到后方有声音传来,却已经无法回头。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向凝固了一样,只是下意识的拼命催动着强悍而又渺小的玄女气。 深渊在吞噬,荧光虽美,雪花虽绿,却都成了诡异而令人惊心的噩梦。 唐花蓦然出现,旋转在唐玄的掌心。唐花开处,无形无相却又无孔不入的狂暴吸力,像是找到归宿一样,竟然浮现出有形之状,旋转着没入到这朵神奇之花之内。 “姚姚,你先退,我救人”,唐玄眼神一凝,将蔡姚用力向身后甩去,然后身躯一纵,跃起三丈多高,斜斜的,如电般飞射曲流觞身前方向。 此时,曲流觞三人与深渊不过一步之遥。 “姚姚?他叫我姚姚,嘿嘿”,姿态不雅的蔡姚,趴在地上傻笑着。 “唐玄”?飘逸的黑白发丝,迷蒙旋转,大如桌面。灿如人生的唐花。曲流觞语气中满是惊异与不敢相信。 温笑大眼一咪,泪水珠落:他果然是自己的命中天子,这个时候来救我?怎么蹦出来的? 姜剑眉浑身蓦然僵直,望着眼前脊背挺直,发丝摇曳的熟悉而又不敢直视的背影,虽然没有哭,但内心却有无限的委屈与酸楚,狂涌而出。 唐花开处,吸力顿时由小变无,迷蒙的唐花,开出一片独属于唐玄的寂静而有情的世界。只有在这个世界里,看那天,看那雪,看那深渊,才是美景。 曲流觞嘴角挂着笑意,此时对眼前人,那是一百个认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欣赏。 就在这时,荧光如潮汐般回落,深渊再次黑暗。霎那间,回吐出一片莹润的黄。密密麻麻的吐沙虫母纠缠的身形,在空中狰狞蠕动。 长长的身躯一离开深渊,便张开巨口,喷出漫天狂沙。 唐玄感受着背后传来两团巨大而绵软,韧性十足的弹力以及带着馨香的拥抱,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姜剑眉身子向前倾了倾,略微犹豫便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强忍着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畜生”,曲流觞怒喝中,拔出玄女剑,斩向虫母。剑到处,虫母吱吱乱叫,倒飞远处,又口喷数米直径,长如巨龙的狂沙冲击而来。 伴随着吱吱声,数十条子母吐沙虫,蜿蜒游弋而来:“呼~” 狂沙如注,狂沙如柱。 曲流觞叱喝不断,玄女剑舞成一团白光。纷乱中,唐玄背后一震,再震,三震,脚步歪斜下,不由自主向深渊下跌去。与他一同跌下的,还有两道死不撒手,不顾一切的身影。 多久没吃饭了?一天?两天?还是三天?精神紧张,元气枯竭,身体疲惫。 救人心切之下还好,略微放松之后,唐玄便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身躯如花瓣、柳叶,轻飘飘的向下坠去,速度越来越快,四下伸展身体,空荡荡毫无着力之处。唐玄苦笑:“这人,他妈的救的”! 他双目微闭,感受着铺面而来的寒风、幽深、晦涩、神秘,没有悔意,只有一片洒脱与淡然。 “轰~~喀喀,唐玄”!一声凄厉的吼叫,带着肆意的雷光与疯狂,飘落深渊。 曲流觞只能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的投入那令人恐惧的幽深之中,宛如飞蛾扑火,毅然决然。 遭此大变,曲流觞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同时泪奔。 “所有队伍,全力赶赴深渊边缘,灭虫!我草你娘,我的闺女,女婿,姜家丫头,还有白小子”,曲流觞蓦然狂吼,强自抑制住纵身跳下深渊的冲动,仰天狂啸。 玄女剑白光灼灼,更激烈,宛如暴起的激光闪电。 若是能够听到曲流觞那句“白小子”的描述,蔡姚一定会笑得睡不着觉,可惜她听不到了。 又是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但无疑,北擎邑最后的战役已经到来。 数道粗壮箭头,十余万守卫中洲四极强悍而沉默的卫士,再次冲向迷失深渊方向。 狂沙如潮,绿雪漫天,天湛蓝。北擎从未有如此之美。 “呼~”悠悠的北漠之风,横跨深渊,吹拂到神色各异的各路大军,每一个人的脸上。 卫士们迎着风,高举着:极光剑、木剑、枪、大箱子、射神弩······,与漫天的黄撞在一起。 失去了巨虫的躯壳,即便子母吐沙虫母足够强悍,但还是被卫士的海洋瞬间淹没、吞噬,不多时便被击散成毫无意义的沙粒。 最后一声嘶嘶的哀鸣,虫灾结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也没人纠结为何如此没有持久力。总之,结束了便好。 “别,别拉我,我要去找我女儿~”,曲流觞咬着唇,总想往深渊里跳。无数卫士簇拥着,阻拦着,劝阻着,铸成一道道人墙。 “流觞”,声音温和,带着恬淡。见到曲流觞,温艳阳瞬间放下心事。 曲流觞蓦然一挣,便不再挣扎,再回头,就看到温艳阳似笑非笑,眼睛通红的表情。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温老道的脸上。 温艳阳一愣,但当曲流觞泣不成声的讲述发生的一切之后,温艳阳悲吼一声:“别拦我,我他么的也要跳”。 “爹,娘,带上我们”~温茂、温冒抹着眼泪,甩着大鼻涕也向深渊冲。 “神马?唐玄他么掉下去了?老夫也不活了”,孔希言大袖飘摆,满面毋宁死的表情。 “眉眉也掉下去了?草,我也跳下去得了”,乐笑星仰天流泪,也冲向深渊。 深渊边缘处,霎时乱成一片! “撤退令取消,所有元士、卫士、商士各回原籍,元士部门要肩负起回复正常生产、生活;各城卫,要加强巡逻,防止骚乱;商士盘点城库物资,统计损失······”,龙呈均皱着眉,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不多时,王崇光,马田原,周正等人大步走出静观天下,只留下也是神情一脸落寞的萧北寞。 “虫都这样了,鸟、鱼、兽,难呐”,萧北寞叹息道。 “不用搬家了,总是好事”,龙呈均点燃一支烟,默默的望着窗外。 半晌之后,烟雾笼罩中的龙呈均蓦然道:“萧老,随我去北擎,我要亲问这群五洲最值得尊敬的人”! “是”! 一个小时之后,一架战鹰直升机冲天而起,直飞乱成一团,争相跳渊的北擎邑。 北擎邑上空,湛蓝再次被昏黄一点点吞噬,最后留下桌面大小,颜色鲜嫩可爱的颜色。 大地一片新绿,远望如同无边草原,走近一接触,这绿色便脆弱的融化,露出暗沉的大地。 别样的北擎,就在这样过了十天! 这十天里,数百名卫士严阵以待的死守着一群要死要活的头儿;这十天里,迎来了统国龙呈均的热烈而温暖的慰问;这十天,曲流觞、温家哥俩、温艳阳、孔希言、乐笑星,以及随后赶到的眉妈妈姜如,一室而坐,不眠不食,对望泪眼朦胧。 “掉下深渊,不等于死!有那小子,有那朵花,你们莫要杞人忧天了”,龙呈均爽朗大笑,随后离去。不过他的话,却如春风,使得众人眼中多了些活气儿。 于是,深渊边缘处,便多了数个互相搀扶,深情凝望深渊的人儿,若仔细看,这里还有神情唏嘘的袁静虚,满脸怅然的裴先知,以及一种从各地赶来,面露遗憾之色的卫士们。 虫灾之后,北擎邑,北擎平原,便没了夜。 似乎这苍茫与昏黄,便是永恒。若不是天空中的那点蓝,这里便如死地一般,没有亮色。 第四六章 碧海潮生 唐玄身形急坠,即便拖着温笑与姜剑眉,三个人还是宛如坠入大海中的水滴,空空荡荡,无所归依。 他睁开眼,前后所有都是黑暗,抽空上望,辽阔深渊,只剩下一条凭空悬挂在遥远天际的细线。 刮面生疼,尽是狂风。 唐玄尽量放空自己,丹田唐花飞旋,大量的玄玄气丝丝缕缕的缭绕在他身体内部,整个人宛如一个飞不起来的气球。 温笑与姜剑眉也睁开双目,愣愣的望着唐玄。似乎对此时此刻恶劣的处境无感,嘴角都挂着笑,也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态··· ··· 狂风迎面,气息却越来越暖;身轻如燕,却无法借着这股狂风升空而去。吸力一直都在,越往深渊之下,这种吸扯之力,更是让人浑身难受,似乎神魂都要被吸走一般,无影无形,无处不在。 “嗖~呼呼呼~”,唐玄再往后看,天际的细线也已看不到了。他忍着惊悚感,尽量的放松、放松,虽然可以控制身体,可不敢调整方向,谁知道深不见底,漆黑可怖的深渊之下有什么? “千万别是石堆”,唐玄默默祈祷着,认真而努力的眯着双眼,尽量向下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飞了多久?下面有什么?这两个问题在唐玄的心里越来越模糊,只知道,好长、好长一段时间。若是粗略算,这段时间,这般速度,恐怕已经从星球的这头儿,掉到星球的那头儿,然后再掉回来都够了?他下意识的全力抵抗这种吸力,伸展四肢,屏住呼吸,快速恢复着元气。 元气越聚越多,唐花旋转慢慢变得轻盈。但是累、饿、长时间的紧张,却使得唐玄的头脑渐渐的有些迷糊。 “啵~”的一声脆响,让唐玄心中一震,定神睁眼,眼前是一片光明,再想看时,“砰”的一声,似乎掉入水中。惊鸿一瞥间,只知道这水,似乎碧绿碧绿的很可爱。 “噗,咕咚咚”,入水颇深,还在陨石般的下沉。浑身的清亮,使得唐玄彻底惊醒过来。 他双目一凝,掌心蓦然出现唐花,狂猛的吸力隔绝之后,他双腿使劲一蹬,带着不断翻着白眼儿吐泡泡的二女,向上方急冲而去。 半晌之后,哗的一声水响,这片世界、这片水窜出三个水淋淋的人头。 “呼~呼呼呼”,温笑大口大口喘息着,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入水时砸起的急流呛死。 “这是哪”?姜剑眉美目四下张望着,接着说了句:“好美”。 是的,好美! 唐玄眼中的这片世界,上有蓝天澄澈,白云如丝絮般悠悠,一片清彻温凉的但看不到边际的湖泊。极目远处,四周周白雾缭绕。 最令唐玄惊奇的便是眼前数里远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小岛,岛上绿树成荫。 风温和,不知何处吹来,缭绕着烟雾荡荡;光明媚,不知何处发出,照的这片似小非小的世界,纤毫毕现。 感受着并看着这一切,唐玄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剑眉锁起。 诺大的一片不知名的天地,竟然没有一点声音,静的不真实,静的可怕。 “还好?会游泳不”?唐玄望着温笑与姜剑眉。 “不会”,二女先是点头,然后一起摇头。 “啵”,就在唐玄咧嘴苦笑的时候,头顶一声轻响,传来一阵重物坠空之声。只见一不明物体,开始时候是一个黑点,撞碎几块白云之后,继续高速坠落。 唐玄脖子都望酸了,蔡姚才张牙舞爪一脸惊惶的落了下来。咕咚一声,狠狠砸进水里。 唐玄手腕丝线蓦然飞出,如一条银线蛇般,缠在蔡姚腰肢上。丝线蓦然崩的笔直,巨大的拉力,扯得他身躯向水下猛地一沉, 一声低喝,唐玄手腕反转,拉扯着蔡姚开始以自己为圆心,以丝线长度为半径绕圈,来消解下坠之力,同时身体快速向前游去。 平静的水面,霎那间碧涛翻滚,水声大作。 手腕翻转着,丝线一圈一圈的重新缠在唐玄的手腕处,身躯一沉,唐花一展,将蔡姚也笼罩在内。然后一串儿臃肿的人挤人,再次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噗噗,你没事儿,真好”,蔡姚一边吐着水,一边瞅着唐玄傻乐。浑厚的声音,真挚的喜悦,似乎天大的喜事儿在身一样。 唐玄心中一暖,许多话堵在嗓子眼到最后变成一句:“你真傻”。伸手揉了揉蔡姚不再尖锐,有些狼狈的发丝,眼中满是笑意。 “你才傻”,蔡姚咕哝着,冲温笑点点头,嘿嘿一笑之后,就用狐疑的眼神望着拖着唐玄一只胳膊的姜剑眉。 姜剑眉也是一脸茫然的对望着,浑不知这从天而降,貌似是个黑姑娘的姑娘究竟是哪一个。 温笑望了望蔡姚,又望了望唐玄,皱皱眉,扁扁嘴,没说话,但眼神中却有不爽之意流淌。而姜剑眉,同样扫视之下,心头却没来由一酸,貌似这小子的故事,还挺多。 黑白丑俊高矮,统统都有?唉!无力的叹息一下,姜剑眉停止了与蔡姚的对视,将目光偏向别处。 “先到那个岛再说”,除了唐玄,其他人心事重重默默点头。唐玄这才发现,若是没了吸力,恐怕不会游泳的,只有蔡姚一个。 一路水花,众人向远处那个绿意盎然的小岛游去。 游了很久,就连体力最好的姜剑眉都有些撑不住了,大家才来到岛前,却一起惊呆了。 其他人都惊诧与这个岛的神奇与美,唐玄却深深的呼吸着,这个世界,处处透着怪异。 明明望空,似乎没有多远,偏偏蔡姚掉下来的时间,持续的太久,久到不正常;明明刚才的岛,离得很近,不过数里光景,却消耗众人数个小时的全力拼搏,才勉强到达。 “这是岛么”?姜剑眉媚眼圆睁,身子下沉,在水下向岛屿下看去。唐玄忙一把拉住焦急道:“小心吸力”。 “吸力”?姜剑眉抿了抿嘴,挣开唐玄的手,来回游荡了一圈,然后对唐玄道:“这里似乎,没吸力”。 唐玄一愣,收起唐花,果然没有。接着凝目这个所谓的岛,陷入沉思中。 所谓的岛,不过是一层浅浅的沙滩,凭空浮在这片碧水之上,宁静,死寂。沙滩上有树,竟然是柳树。风吹过,万条摇曳,绿意袭人。 唐玄信手捏了一把眼前的沙,柔软温暖的沙粒,在他湿润的手中,仍旧干涩而润黄。合掌成拳,沙粒顺着指尖滑落,颗颗落入到碧水中。 落入水中的沙粒,并没有下沉,而是随着水波荡漾,摇晃间,又回到那片沙滩上,融入其中。 唐玄愣愣的看着干干净净,一点沙粒都没有的白净手掌,抓起更多的沙粒,然后随手四处乱扬。果不其然,沙粒入水,成了数条黄色的小龙,重新回到沙滩上。 “好玩儿耶”,蔡姚随手乱丢着。沙粒却过身不黏,遇水不沉,似乎有生命一般,只要有机会,便会回到这片金黄色的沙滩上。 不管了,先上去再说,总不能湿淋淋的一直泡在水中,及时这水比温暖还适合泡澡。打定主意,唐玄率先登上沙滩。 站定之后,双脚用力剁了剁脚下,与一般的沙滩没有什么不同。唐玄心头大定之下,却疑惑丛生。水中望沙滩,不过浅浅一层,而且漂浮水面上。沙,漂浮水面,总给人一种奇怪之感,更没有啥安全感。 若是忘了水中所看,那么踩着沙滩却是给舒服,也很踏实。四目一望,沙滩光滑如镜,只有唐玄脚下处,有些重叠的脚印。 “上来”,唐玄回头,招呼着正在载沉载浮说笑中的温笑、蔡姚,还有孤零零在水里发呆的姜剑眉。 “沙沙,沙沙”,声音入耳,唐玄不由一惊,转目望去,只见距离沙滩百步以外,柳林边上一处沙包,沙粒向四下滚落,逐渐露出人形。 “哼”,一声冰冷的哼声从人形处传来,水面处蓦然波涛翻滚,碧浪如高墙。 “不好”,唐玄催动唐花,璀璨的唐花在其丹田瞬间变成一团火。他猛然转身,一拳砸向如同耸立晶墙砸下的浪涛。 背后涛声如雷,压力如山。水中的姜剑眉也觉不好,身躯如蛇般向岸上窜去,瞬间抓住了温笑与蔡姚。 带着一溜灼热气息的火焰之拳,轰然在晶墙上穿出一个大窟窿,碧涛在轰鸣声中,瞬间瓦解。 一见三人上岸,唐玄转身瞪着那个人形,哼声就是从那处发出,之后才有了刚才凶险的一幕。 “你们是人?竟然有人”?人形语气有些激动道。 “你是谁?为何出手攻击我们”?唐玄瞪视着青衣老者道。他怕深渊的无尽;他怕自然的狂暴;怕突如其来的情感,可不怕什么陌生人。即便这个陌生人是个老头儿,且诡异的存在这片诡异的空间之中。 “竟然破的了我的“碧海潮生”,了不起的年轻人呀”,青衣老者唏嘘道。 “装什么孙子?吃我一个大霹雳”,蔡姚啥都不怕,却是有些怕水。刚才被那水搞蒙了,何况没有唐玄在身边,没有依赖,只有对巨水的恐惧。 想到此,她不由恼羞成怒眼眉一跳,怒骂一声,拽出裤腰上别着的引雷镜,挥手便是一道电蛇,扑向那个青衣老者。 迷失深渊边缘之上,安雨轩右手江湖枪,左手小江湖剑,愣愣的望着脚下的深渊,眼中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坠落下去。 魂牵梦萦的小红,突然别去之后,他便是如此伤心的痛哭。如今,唯一的好友,唐玄也不再了。 这个世界,为何如此孤独? “嚎~~~~”,想到此,安公子一声长啸,仰首向天,悲意四射。 “老子死了,你也哭的这么伤心,我就阿弥陀佛了”,圆觉大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安雨轩的身后。 “嘎~老头子,你放心,保证比这哭的好”,长啸被不和谐的声音打断,安公子满心气苦,忿忿道。 “善哉,好儿子”,圆觉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 天昏黄,只有深渊辽阔,无边,漆黑。 第四七章 太始残界(一) 蔡姚的雷蛇,快速、准确、直接。 轰鸣声一响,前端已经击在青袍老者的身上。她引雷镜高举,小脸儿满是残忍的笑意。似乎是正在虐待幸运狗时候的场景再现。 不过这个神秘的老头,如此神秘,蔡姚的雷蛇便粗上一些,看似随意,却没有丝毫的马虎。 雷,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元素,一旦从引雷镜中发出,在引起一片动荡合鸣。沙尘爆卷,上空白云受惊一般向四下里退散。 青袍老者面对粗大的电蛇,只来得及撇嘴邪瞄,嘴角挂出一丝冷笑,颇看不起的样子。 下一刻,无数细密的电蛇便在老者身上疯狂暴走。 “噼啪,噼啪”··· ···,爆裂声密如爆豆。雷蛇如一条带着无数尖刺的银色水珠,劈头盖脸的浇灌在老者身上。 唐玄目瞪口呆的望着坦然受之的老者,心里很是疑惑:是傻还是真高人?不屑于雷蛇的自信,哪来的? “呜呜~嗷嗷~~”,老者蓦然蹦起,手舞足蹈间,带着密布的电丝。白发倒竖,表情呆滞,口中惨嚎,浑身僵直的抖动着,来回激烈跳动着。 “噼啪······” “呜嗷······” 半晌之后,老者才结束这场疯狂的表演,除了满头青烟之外,脸皮与裸漏的肌肤倒是依旧光洁,那身看不出年代的青色长袍,也是光亮如新。 唐玄微笑道:“敢问前辈,此地是所在”?此人被电之下的正常反应,让唐玄心里紧张防备的情绪略微缓合。若是对方在雷电中如沐春风,那才让他难以接受。毕竟对方那带着强大自信的冷笑与斜瞥,实在有些让人高深莫测。 “小辈,你敢电我”?老者扫了眼唐玄,样子非常不屑。转目蔡姚,目光直欲喷出火来,似乎受了了不得的委屈一般,披散的发丝飞扬,面庞潮红,手指斜指,青袍猎猎摆动。 “呵呵”,蔡姚一声冷笑,又是一道电光飞出,更粗,更长,更急。 电有多快?唐玄最巅峰的时候,若是初见蔡姚,恐怕也要吃上大亏,毫无征兆,转瞬即至。就算剑神楚君侯,也只有硬抗。 后来在一起时间久了,他才能通过蔡姚的肩肘动作,引雷镜的方向,扭转的角度,提前预判,提前闪避。若是等到雷电发出才行闪避之事,那可真有措手不及之感。 “小···辈······” 青袍老者声音颤抖,再次中招。飘逸发丝、莹润长须成片化为灰尘,再次跳动起来。只是这次强忍着,没有哀嚎出声。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蔡姚右手放在耳边,做倾听状。轻佻的动作让唐玄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不由拉了拉蔡姚的衣服。 此时蔡姚宛如雷神电母,浑身来回游走着电蛇。唐玄手指一震,弹开,阵阵麻木的感觉传来。蔡姚扭头对着唐玄吐了吐舌头,稍微收敛一些,但仍虎视眈眈的盯着青袍老者。 “呼”,青袍老者缓缓活动着僵硬的身躯,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光光的下巴与头顶,霎那五官扭曲,眼中怒火熊熊。他望着蔡姚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望了望那光华闪烁,被举在半空的镜子,却似有些不敢出口。 一声奴哼,老者身形蓦然消失。唐玄等人急忙游目四顾,却发现老者双脚踏在碧涛之上,双手叉腰,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小辈,你如此辱我,我誓不与你甘休,有种你再电我”?老者声音传来。声如大海潮声,似乎有着感动水波的力量。 平静的水面霎那间风起云涌,波涛耸立。老者身躯在波涛中时起时伏,稳如泰山。 这是何苦?唐玄心里有些模糊:悲催的跌入深渊、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一个脾气火爆的老者、现在正在对峙,一会儿可能演变成打架。。。难得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遇到一个“本地人”,当务之急应该搞清楚这是哪?要怎么出去?才是重要的。 唐玄沉思着,温笑与姜剑眉却是看的眉开眼笑,推着蔡姚来到沙滩边,颇有继续看戏的兴趣。 蔡姚仰天狂笑,白衣,黑肤,在蓝天、碧水的映衬下,竟然有一种所向无敌的风采。 “死老头,这是你说的啊”,说着,蔡姚扭头对二女道:“笑笑姐,风骚姐,你们都听到了。本来我看他老,逗他玩玩也就算了,可他一直强烈要求我再电他,你们给我作证,这事儿,不怪我”! 说完,蔡姚大笑着举着引雷镜,数道粗大雷蛇绕其旋转,雷声大作。雷光如旋,温笑、姜剑眉赶忙拉着唐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定睛仔细看着。 老者暴怒,挥手间浪涛翻卷,如山般狠狠砸向岸边的蔡姚:“碧海-潮生”,呼啸而湿润的狂风扑面而来,空气彷佛被抽空一般令人窒息。一浪、一浪,连绵不断。 蔡姚嘴斜眼歪,笑声更加放肆:“老头儿,你自己找虐,别怪你家姚美人不尊老爱幼啊”。话声未落,雷柱冲天而起,轰鸣着撞击向浪涛。 “轰,轰,轰~”密集的撞击声,潮湿的水汽,蒸腾的雾气霎那间笼罩四周。撞击中,碧涛应声而散,雷柱轰轰,随之崩散。 浪涛崩散,散乱成漫天水珠,雷柱崩散,崩裂的电丝却是顺着水波,瞬息间便传导到老者身上。 碧水如舟,老者周身包裹着细密的电丝,在水中载沉载浮。只是这种浮沉,没有一点诗意,只有数之不尽的:懊恼,浑身每一处组成部分剧烈,急促而密集的抖颤。 “我竟忘了,水也能导电,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老者声音隐隐传来,不光人抖成一团,连声音也抖成一团。水汽中,空气依然清新,不多时,便有一股隐隐的刺鼻焦糊味传来,风一吹,又散了。 “好了,姚姚”,唐玄拉着不断向水中射入雷蛇的蔡姚,不得不释放唐花吸收密集的电丝。 “哦”,姚姚入耳,蔡姚不由得浑身有些发软。哦了一声,这场漫长的雷击青袍老者,方才结束。 “我,我不跟你们玩儿了,太他么的欺负人了”~老者声音悠悠传来。碧波托着他身躯,下一秒,青色身影消失不见。 “砰”的一声闷响,让唐玄猛然回头,柳树荫下,金黄色的沙粒急剧向上翻滚着。无数道沙流中隐隐透出衣衫那么独特的青色。 直到此时,众人方有时间,专注的审视这片世界。 好美,好纯! 良久之后,唐玄抱着一捆青绿的柳枝,在温笑的欢呼中,在姜剑眉温柔的注视下,快速蒸干柳枝的水分,不多时,明亮而寂静的世界中,多了一堆有温度的篝火。 至于蔡姚,正盯着那个小沙包来回瞅着:沙包金黄,沙粒一颗挨着一颗,就连沙粒之间的连接处,都均衡都看的清楚。本该很松散的干爽沙粒,却是结构坚固。即便蔡姚伸手去戳,去扣,也很难弄下哪怕一颗。 细密的电丝出现在蔡姚的指尖,接触到沙包,便被弹开,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姚姚,吃饭了”,温笑招手喊道。连喊几次,蔡姚才撇撇嘴,不服气的起身向不远处的篝火走去。 明媚的世界里,篝火的火光显得这么暗淡。 “这个老头儿,不一般”,姜剑眉轻蹙着眉头,瞄了瞄那个小沙包。酒足饭饱,开始闲聊。 唐玄点头表示赞同,若非蔡姚的雷电特殊,就是自己用尽全力,恐怕也只能在碧涛林立的水啸中勉强自保。 “不过他好像没恶意”,温笑回忆起老者的言行举止,思索片刻接道。 “嘿嘿”,蔡姚一笑,小脑袋昂的高高的。发丝一干,便开始向上生长。紫色莹润的发丝,清彻带着骄傲的眼神,脸依旧黑,却能让人一眼便分别出,这是一个肤色偏黑的明媚少女。 温笑笑着,玉手抚向蔡姚的头顶,与此同时,唐玄的手也下意识的抚了上来。 两个白皙纤长的指尖,碰触到一起,二人浑身巨震,蓦然收手,脸上同时泛起淡淡的红色。 姜剑眉望着这一切,不由暗自叹息着,心中又开始酸楚起来。 “咳咳,这里到底是哪”,唐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问了一个非常弱智的问题。 三女对望,皆笑出声。 于是,篝火旁,便热闹起来。温笑、蔡姚热聊又拉上了颇为自怨自艾的姜剑眉,笑语不断,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儿。 风骚姐这个称呼,姜剑眉倒并没有特别反感,反而仔细的琢磨着,似乎在思量着“风骚”二字的内涵。蔡姚的话颇有嫉妒意:胸大的可怕、腰细的吓人、屁股圆圆挺翘、脸媚的像狐狸精,不叫风骚姐难道直呼其名?难道风骚,不是一种褒义一种赞赏? 而温笑口中,与蔡姚茅山偷桃子都是一件值得翻来覆去讲并炫耀的大事儿。 唐玄孤零零的坐在篝火旁,盘膝正坐,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转个方向,对着那个小沙包。 时间流淌着,唐玄思绪翻滚:世界明媚但冰冷;纯净的沙,纯净的水,纯净的空气,却只有一个生灵。 “这到底是哪?你,究竟是谁?该如何出去”?喃喃自语中,一个接一个问题浮现脑中又被新的问题替代。 “这里,当然是“太始残界””,声音童稚,宛如六七岁的幼童。 突兀的声音,使得唐玄猛然站起,脸上神色变幻:“可否出来一见”? 打了半天,终于有各明白事儿,肯聊些干货的了。唐玄惊诧之余,还有些欣喜。 “白痴,我就在你眼前呀”,童声再起,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小沙包的沙粒,再次快速向下滚落。 第四八章 太始残界(二) 沙堆中,冒出一个小孩,看裤裆,男的;看年纪,最多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粉装玉琢,若不是光着腚,到显得很可爱。 他一步三晃,先是流着口水盯着温笑与姜剑眉看了一会儿,然后鼻子嗅了嗅,断起渐渐熄灭的篝火上的大行军锅,咕咚咚的喝着残汤剩饭。 一饮而尽之后,胸前以及小鸡鸡一片狼藉。这才满意的喘了口气,舔了舔舌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你是谁?刚才那位老先生呢”?唐玄语气温和,但眼神却紧紧盯着这个突兀出现的男童看。 众人之中,只有温笑扫了眼这个孩子,依旧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精致的通讯器,时不时喂两声,摇晃一下。而蔡姚、姜剑眉却是被这男童吓了一跳,尤其是蔡姚,眼神又开始不友好起来。 “通讯器?呵呵!百年三万六千日,看来外面的世界发展的不象话那般快。越来越多的新生事物让人沉迷,到最后,一抔黄土之前,恐怕回忆起来:哦,我这辈子,就对着这个通讯器,多么的遗憾? 姑娘好清秀呢,莫要再那家伙上浪费时间,来,陪小哥哥聊聊天可好”?男童笑得很嚣张,并未理会唐玄的问话,而是双腿摊开,快乐的抖动着绝对不超过15公分的小鸡鸡。 温笑愕然,随后柳眉倒竖。当着唐玄面前调戏她,就算是个小屁孩也不行。就在她羞怒想要暴打这个孩子的时候,蔡姚冷哼一声,对着男童小鸡鸡弹出一道电丝。 那玩意儿触电,神仙都扛不住。 惨状不在描述,实在是过于残忍! 片刻之后,蔡姚晃了晃引雷镜,指了指唐玄,然后一瞪眼。 “我,我也不知道那老家伙去哪了”,男童浑身巨震,畏畏缩缩的夹紧短粗胖的小腿儿,嗫喏的老实回答唐玄的问题。 “这里是哪”?唐玄好笑道。 “太始残界”,男童道,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偷眼瞄着蔡姚。不时露出讨好的天真笑容。 “哦?如何出去”?唐玄道。 “唉!进得来,出不去了”,说到此,男童表情呆滞,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真的没办法”?蔡姚冷哼一声道。 “也不是没办法”,男童下意识再次夹紧本来夹紧的地方,快速道。 “快说”,蔡姚皱眉。 “砍下黄金树,造出黄金舟,度过无波净水,登上迷失古道,再砍下一棵挡路的树,深渊大变,自可出去”,男童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胸口有些起伏。然后看到蔡姚满意的神色,才略放下心。 “就这么简单”?蔡姚琢磨了一下,接着道。 “简单?好,就这么简单”,男童无语的列了咧嘴,不敢还嘴。 “不简单吗”?唐玄问道。男童只是屈服于蔡姚的武力,很多话似乎不敢讲的样子。 “登天尚有路,砍树实无门,那玩意儿太硬、太难缠了”,男童小声道。 “切,你所的无波净水是什么玩意儿”?砍树有什么难的?蔡姚不屑挤了挤眼睛。 “那就是”,男童指了指沙滩边缘处的碧波道。 “无波”?蔡姚嘿嘿一笑,引雷镜光华一闪,一道凄厉的电光射入水面,轰的一声巨响,水浪滔天,众人淋湿一片。 水波过后,只有干爽的沙,以及,以及渐渐变成金黄色的柳枝灰烬。 “呱唧,呱唧,本来无波,遇到小姐姐的电光,变得波涛汹涌,小姐姐好厉害”,男童拍着手掌,看似开心,但目光中却有疑惑、惊骇之意。 唐玄仔细观察着男童的一举一动,脑子里乱哄哄的。老头儿埋进沙堆,怎么爬出来是个男童?黄金树,在哪?黄金舟,怎么造?无波净水?有波?迷失古道又在何处?挡路的树,一语带过,真的只是普通的“树”? 想到乱处,唐玄催动唐花,一股玄玄气初始于丹田,经由肺腑玄关,从劳宫穴喷薄而出,激射眼前所谓的无波净水。 轰,巨浪再起,水花四射。 男童双目放光,双手掩着嘴,似乎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唐玄眼神示意,姜剑眉、温笑同时出手,狂猛的元气中,形成拳头大小的元气柱。不过她们的攻击,射入水面的时候,无声无息便隐没在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上,宛如从未发出过。 唐玄皱眉道:“再试试”。 不信邪的温笑与姜剑眉,起身对望之下,全力出手。元气呼啸,碧水无波,连一丝涟漪都欠奉。叱喝声不断,全是做了无用功,不多时,喘息便开始急促起来。 “好了”,唐玄目露深思之色,招呼二女重新坐好,又把目光放在男童脸上。 “果然是无波,现在说说黄金树、黄金舟、迷失古道,还有那棵树的事儿”,唐玄微笑,语气温和。 ··· ··· ··· 世界明媚,风微微,光线柔和。 唐玄抓了一把柳枝烧尽,所化的金黄色的沙粒,入手柔软,干涩,颗粒感真实可信。 但真的可信吗?这个岛,这片沙滩,这片柳林的一切,都只能存在原来的地方。 柳枝燃尽,化作沙土;沙土孕育,长出柳林;柳林荫荫,柳枝摇曳。这似乎是另类的一种循环:简单但完美。 “竟然能砍下柳树,你们真不是人”! “柳枝能点燃?你们真不是人”! “能让无波净水生波,你们真不是人”! “始地残片的一切,本来就是至高无上的:黄金是真金;无波真的无波;那棵树,那棵树······你们真不是人”! “难道这雷,不属于始地?难道这小子的元气,有能于始地规则对抗的元素?你们两个真不是人”! “呃,呃,我说的小姐姐是仙女,这位大哥是神仙。郎才女貌天仙配······唉,唉,求求你,别电了”! 捂着裤裆,男童在交代了一切之后狼狈逃窜,不时低头看着裸漏的小鸡鸡大声哭嚎着,最后说了句,我要睡觉了,便变成一堆沙堆。 唐玄脑中关于与男童对话的一幕幕,不断闪现,清晰恍如播放在视野前的影视剧。抬头凝望了一下重新变成沙堆的男童,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似乎从这个沙堆里,能够找寻出关于这个世界的全部答案。 世界虽美,虽好,但太过冰冷,寂静。 美的不切实际,如同梦境;寂静的却如这美丽的死水、金黄的沙滩、摇曳婆娑的柳林。 “先去柳林里找地方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就去砍砍这黄金树”,唐玄蓦然攥拳,对着三女笑道。笑容里,全是从容和自信。每个人都有牵挂,而这些牵挂,只有出去了,才会让人踏实。 “别着急了,很快就可以出去,回家了”,唐玄对温笑说道,笑容灿灿,语气柔柔。 “嗯”,神色间的焦虑,被笑容淡化、消融。温笑挺了挺胸,随手将通讯器丢进水中,这玩意儿在这个地方,真是没啥用处。 “别挺了,知道你大”,蔡姚咕哝着,不满的捏了捏温笑的胸脯,然后把手放到鼻尖嗅了嗅,活脱脱一个公古时代的盲流。 “哼”,温笑脸孔潮红,伸手胡乱抓了过去。蔡姚大笑着一跃而起,向柳林窜去,不时回头鬼脸、招手,非常惹人厌的样子。 唐玄微笑的望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身影远去,笑意才渐渐凝结,变成一声叹息。 “你也发现了”?姜剑眉鼓起勇气,抬头望着唐玄的眼睛道。 “嗯”,唐玄愣愣的望着无波净水。 净水真静,宛如一面光滑碧绿的镜子。通讯器入水,也无声无息的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几个人在水里游泳而无事,那老者身化碧涛的表现,在此时看来,前者是庆幸,后者便成了未解之谜。 或许用男童的话来强行解释一下:你们,真不是人,真的是从上面来的? “你,你还好”。 磕磕巴巴的一句话,从两张嘴里同时发出,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心绪。 “不好,我不好,呜呜”,没了别人,姜剑眉蓦然扑进唐玄的怀里,放声大哭,双手不停的捶打着,撕扯着唐玄的后背。 往事一幕幕,木屋、花海,三千年梦境,如潮水般涌进唐玄的心头。 除了拥抱叹息,情感翻腾心里难受,还能说什么? 哭了良久,姜剑眉挣脱开唐玄的怀抱,脸红红的整了整凌乱的衣襟:“笑笑和姚姚该等急了”。说着,逃也似的离开。 唐玄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愣住了。 好半晌,才从回忆中回复过来,唐玄心头不由又有些沉重。这里便是始地残界?若是那样,可真麻烦了。 这里是寰宇诞生之初的地方,这里有大道本源的规则。 虽然简陋,但也足够头疼。 人,总是想方设法的把事情变得复杂,把环节变得更多,更尽善尽美;而道,却简简单单的摆在面前,可臆想,难碰触,更勿论改变、突破。 无需想的太复杂,例如水,道说无波,那便无波;例如那棵树,亘古长存,砍而复生,无法摧毁,这也是规则。 这片世界很完美,完美到不真实,但因为有了这些冰冷的规则,使得唐玄一刻也不想在这停留。 怀着心事,唐玄起身向柳林走去。经过那个沙堆,又仔细看了看,金黄金黄的,戳了戳,柔韧而坚不可摧的样子。 唐玄并未强行轰开土堆,这种不道德兼且不礼貌的事儿,还是等毫无办法之后,让蔡姚来做。 唐玄嘴角挂着笑,脑中记挂着丢在2997关口的穿云箭、鬼见愁,心里惦记着法律上的妻子萧红颜,脚步有些沉重。 这里,若真是绝地,无需有多危险,光是这冷清,就会让人发疯! 第四九章 太始残界(三) 蔡姚睡了,就睡在柳林中那颗金黄色的小树下。温笑睡了,可能习惯于茅山那种夙夜之后,便是万籁俱寂的安静,也可能是担心深渊之上的母亲,之前神经太过紧绷,如今和蔡姚笑闹一会儿,略微舒缓也睡了。 蔡姚搂着温笑,温笑长腿夹着蔡姚,两个人无意识的撕扯着,睡得很熟。 唐玄盘膝坐在数米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柳林,望着那颗黄金树。 黄金树一点都不小,四五米高、表皮光滑,树冠三个枝杈,零零落落的几片叶子来回无声的晃荡着。一米左右的直径,使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金色的柱子,笔直挺立,颜色独特。 它的周围没有柳木,形成了一个三十多米方圆的空地,只有颜色更深的金黄色沙滩,在明媚的光照射下,孤独而美丽。 这里的风很轻,轻的无声,让人无觉;这里没有夜,无论时间如何推移,光色都没有丝毫偏差,始终明亮、柔和。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这里的水无声、这里的柳林寂静。 虽然不是绝对安静的环境,但这种缺少鸟鸣、虫叫的相对安静的环境,偏偏还这么亮,还是让唐玄心中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可能完美本身就是种缺憾。 “睡不着”?姜剑眉抱着膝盖,娇小的身形蜷成一个团。她望着唐玄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由轻声问道。 “嗯”,唐玄望了望四周,轻笑道。 姜剑眉也笑了,眼睛眯着,望着眼前沉静的男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温馨而简单的世界。若是没那两个打呼噜,说梦话的该有多好。。似乎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奢侈,姜剑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该怎么出去”?姜剑眉道。 “砍树,造船,度水,再砍树,然后出去”,唐玄耸耸肩。 “这是我听到你说的最多一次话”?姜剑眉歪着头,做会以状。 “我一向是这样”,这回轮到唐玄尴尬了。 “若是出不去,该有多好”,姜剑眉凝视着唐玄,眼中似有泪光。 “咳咳,难道你不惦记家人?不想家么”,唐玄偏离视线,望向那颗特立独行的树。 “想,但是外面的世界好烦,远没有这里清净”,姜剑眉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是看不懂还是假装不懂,难道他么的女人柔软的时候,不该有个温暖的拥抱么?下一步的工作一点都不好做了呀。 “若是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呢”?唐玄叹息一声。 “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你和红颜,还好”?姜剑眉顺着唐玄的思路想了想,突然问了个令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还好”,唐玄抿了抿嘴,大婚之夜,就离家出走,然后便和蔡姚赶到北擎邑戍边。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姜剑眉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变成了三个苍白的字。既不代表个人情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为了说而说。 于是便是长久的沉默。 似乎累了,姜剑眉那双浓而烈的媚眼渐渐眯了起来,迷糊过去的时候,身子一游移,头变枕在了唐玄的腿上。白皙而妩媚的俏脸,绿色紧身衣包裹着的完美娇躯以及因呼吸而一涨再涨的硕大胸脯,全都都变得一目了然,触手可及。 细的部分想让人让人怜惜,高而抖颤的部分想要人再进一步探秘、掌握。 唐玄望着,望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与他呼吸同步的还有姜剑眉的呼吸,仰躺着,睫毛颤抖,似在等待着什么。 唐玄一把将她抱起,姜剑眉浑身一阵痉挛似的颤抖。 唐玄大步而去,将她放在那颗树下,与温笑、蔡姚凑成一堆,然后脱下外衣,勉强盖住三人的身体。 姜剑眉似熟睡,侧过身,挺翘的屁股向外,身下的手却用力的抓起一把沙子,死命的捏着。不过紧张的神经却因唐玄的走远而慢慢放松,逐渐进入到迷离状态。 就这么矛盾着,抓着带着唐玄体温的衣服,睡着了。 唐玄不敢走远,就在三人熟睡之地十余米外,盘膝坐下,闭目运转唐花,缓缓的恢复着元气。 太始残界这里似乎除了景美、人稀、空气清新之外,恢复元气的速度与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会更慢一些。这或许是习惯了外面的环境,又或者是因为这里的“界”,有所残缺。 唐玄平静的坐着,丹田内唐花嗡嗡的旋转着,一丝一缕的元气从朦胧的花心、花瓣中缭绕出来,缓缓的经过各窍穴、筋络、血脉,运行着。转了一圈,再回来。 一圈之后,一股略带灰色的浊气,便从唐玄的七窍缓缓喷出,然后他便微微吸气,新鲜的气流伴随着体内的元气,再转一圈,再吐··· ··· 当体内元气充盈起来的时候,当唐花不再蔫巴,变得灿烂生光的时候,唐玄缓缓睁开双目。 这段时间过了多久?三女仍旧熟睡,天还那个鸟样,乍看是美,总这样没有变化,好假,好枯燥。 苦笑着的唐玄,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别说来到这个世界多久,就是恢复元气用了多少时间,也已经非常模糊了。 再看一眼柳林:无数株柳树环绕,似乎长得都一模一样,唯一能确定的是都一般高,七八米的样子。这要在外面,七八米高的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縧,简直难以想象。不过在这里,唐玄表示接受。连黄金树这么奇葩的树都长得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柳树间格15米,像是被人精确测量之后栽好的,且树与树的间隙,绝无半根杂草,只有金色的沙粒。 说白了,这是一个被净水环绕,蓝天掩映,绝对纯的沙滩;沙滩上长满像是孪生兄弟的柳树;柳树间有颗金色的小树。 对了,还有一个老头,一个光腚小孩?此时好像在那个沙包里? 唐玄踌躇了一下,唐花蓦然浮处,澎湃的玄玄气温柔的扫过这片沙滩,毫无阻滞,毫无恶意,甚至是毫无感应。又睁目望了望熟睡中的三女,确认无事之后,便起身穿过柳林,来到柳林外部的那个小沙包前。 沙包高不过尺许,下圆圆、粗粗,上尖尖,像个坟包,只是颜色好看一些。 唐玄蹲着,盯着这个沙包,直到被金黄色晃得眼睛有些发花,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使得一股强烈的疲倦感如潮水般冲击着唐玄的脑袋,他顺势躺在柔软的沙地上,蓦然脑子一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唐玄梦见那个小沙包,沙粒又向四下流淌着,从里面蹦出个美女,赤身露体,青面獠牙··· ··· “男人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 这个青面獠牙的美女,追的唐玄上天入地无门,而蔡姚等人拍掌叫好,让唐玄心如死灰,逮到唐玄之后,大口张开:“心如铁?补天裂?咳咳,救命”! “啊”,唐玄猛然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蒙起了一层细沙。 他用手一抹额头,满是汗水,汗水里带着沙粒。再抬头,眼前站着一个青衣漂亮小伙儿。 他一手伸向天空,一手倒背于后,青袍鲜亮,剑眉星目,甚是英俊。 “补天裂啊,补天裂,咦,你是谁”?青衣小伙好奇的望着唐玄,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又是谁”?唐玄慢慢起身,盯着他,脑子里却轰轰直响:老头儿?小孩儿?小伙儿?同一个沙包?是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太过奇特? “咳咳?我是谁?呵呵,抱歉,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叫我小海”,小伙一笑,很潇洒,也很骄傲。 唐玄皱眉,快步来到沙包所处的方位,只见平平整整,沙粒紧密,齐整,规则有致。 “砰”,唐玄猛然挥手,拳头带着劲风砸向沙地,发出一声闷响。 沙地上出现一个拳坑,当他收回拳头的时候,拳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原状。 “这里是哪?老头儿呢?小孩儿呢?你到底是谁”?唐玄猛然站起,霍然转身,双目灼灼但语气平静,一身玄玄气却以澎湃到极点。 “兄台怎么称呼?兄台好帅啊!来来来,坐下慢慢说如何?我这首诗怎么样”?青衣小海,望着唐玄上下打量着,双目放光,伸手便客气的拉着唐玄,想要一同坐下。 唐玄缓缓摇头,盯着他,元气震荡更为剧烈,表情严肃。 “唉,兄台说的老头,小孩,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叫小海,我只知道这里是太始残界”,小海面色一正,一字一顿的回答道,眼神清彻,似乎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太始残界”?唐玄慢慢坐下道。 小海一笑,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对着净水喊道:“请问,这里是哪”? “太始残界”!蓝天似乎在动,净水似乎在动,柳林也似乎在动。所有的波动,形成一个声音,这声音没进耳朵,而是直接映在心里,更清晰也更诡异。 “那怎么出去”?唐玄张大嘴巴,实在难以相信还有这种操作。 小海再笑,依旧双手做喇叭状:“请问,怎么出去”? “砍树······度水·····砍树······天地巨变,残界现世······” 唐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有些蛋疼的望着小海道:“谁在说话”? 小海依旧那个姿势:“请问,谁在说话”? “界灵”!彷佛这个世界在回答这个问题,很耐心。 小海望着凌乱的唐玄笑道:“这个界灵好玩?虽然没有金银财宝、武功秘籍、假的不能再假的传功、传法等等好处,却能让你在这片世界不寂寞”。说到寂寞,小海快乐的眼神不由的一阵暗淡。 唐玄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海反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你知道么”? 唐玄笑了:“我叫唐玄,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 小海并未伸手,而是正色道:“你是自己来的吗”? 唐玄摇头道:“还有几个朋友”。 小海道:“他们呢”? 唐玄道:“在睡觉”。 小海猛然站起,以一种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声音与表情道:“快去叫醒他们,在这里,不能睡觉”。 唐玄诧异道:“我刚才也睡了啊”。 小海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里,不能睡觉。否则,便会变得和这个沙滩,这片柳林一样,永远离不开这片世界”。 唐玄心中一颤,身形如箭向柳林内射去:“醒醒”··· ··· 小海叹息着,一手指天,一手倒背,老气横秋,语意沧桑:“心如铁,补天裂”··· ··· 第五十章 起死回生 唐玄的身形,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黄金树的沙地上。 沉闷的响声,平静的沙滩,当他脚步向前的时候,沙地上的脚印逐渐暗淡,似乎有着极强的恢复能力一样。 凝眉注目,黄金树下,三个熟睡的女人,或者说三个沙人,此时已经没有了呼吸。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沙土,而这沙土,还在一点点的密集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变厚着。 “姚姚?温笑?剑眉”?唐玄大声呼唤着,同时伸手,想要将那层沙粒拂去。 “呼~”,玄玄气流淌而过,温柔的劲风,沙粒略微跳动了一下,又在原处落下,死皮赖脸非常顽固。沙人依旧是沙人,死寂而不动。 唐玄急了,双手成圆,沾满了雄浑的元气,直接抚了上去。 并没有沙尘飞扬的场景,只是这沙粒,抚去一层,又是一层。薄薄的一层,似乎无尽。 “唐玄兄弟,别费劲了。来到这里的生灵,若是沉睡,若在水中,便会化水,若在沙地,便会化沙”,小海的声音传来。 唐玄双手挥成一团幻影,但凝目望去,依旧是三个沙人。 “你··说谎”!唐玄回头望了一眼小海,目光全是坚定神色。虽然他发现小海眼睛里全是黄金树的倒影,倒影中隐约有火苗跳动,却也没空多加理会。 唐玄微微的喘息着,停止了无意义的动作,心里如同着火,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光急是没有用的。 同样都是睡着了,为何他没事?而这蔡姚她们却是这副模样? 脑中如电转,霎那间,唐玄有了明悟,其实这种明悟很简单:他有唐花。 一穷二白,与身体息息相关的,惟有唐花。 咬着牙,抿着唇,剑眉紧皱,他的掌心浮现出一朵灿灿之花:绿色短粗的五片叶子底垫、银色的底座、六片细如刀锋,金黄红黑交错的叶片,以及大部分朦胧的叶片与花蕊。 仔细数,叶片33条,细长带着蕊芯的花蕊也是33条。 拳头大小旋转着的唐花,颜色氤氲,纯白色的玄玄气来回缭绕。一旦它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整个明媚而静寂的世界,便开始出现了幻觉般震荡。 这种震荡,若不经意间,便会切近,感受真实;若仔细去寻找,去感知,却只会发现,世界还是那片世界。 这是唐玄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牌,也是能够挽救三个在她心中,各自占有不同地位的女子的唯一筹码 一向稳定的右手,虚握着唐花,发出肉眼可见的颤抖。 唐花在这种抖动中,散逸出蒙蒙的玄玄气。 小海喷火的目光,从唐花一出现,便专注其上,火光渐渐熄灭,剩下的只是震惊,震惊中还有激动。他感受到一种强弱上还是无法抗衡太始残界,但本质上却与太始残界难分高下的力量。 唐玄掌心慢慢向下,脸上的表情变幻,患得患失的心情都在脸上。 旋转的唐花,拨动了一粒沙,紧接着第二粒,第三粒······无数粒。。 灿美的唐花,卷起金黄色的蜿蜒小蛇。花向上,小蛇跟着向上。 渐渐的,唐花越升越高,三道小蛇蜿蜒环绕,跟随着越升越高。 渐渐的,唐花升到十数丈的高空,达到了唐玄所能控制的极限距离。 蔡姚、温笑、姜剑眉,逐渐露出本来的肤色,衣服,但依旧没有呼吸,七窍中,仍旧有沙粒一颗一颗流淌而出。 “你若能把这玩意儿,再弄高些,搞不好真能救醒她们”,小海一脸迷醉的望着无声无息开放在高空的花朵以及沙粒小蛇,轻声道。 唐玄汗珠噼噼啪啪的落在沙地上,连一块水渍都没有留下。 他的眉因汗水的浸润,更加的黑亮,紧紧皱着。唐玄能够感受到,唐花并没有吸收到哪怕一粒沙粒,而这小蛇,似乎是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新奇而好玩儿的玩具一般,追逐嬉戏着。 唐玄苦撑着,身体每一刻抖动,都会抖落大片的汗水。听着小海的话,心里确实在苦笑,升高?别说升高,连偏移都做不到。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而望着唐玄哆嗦成一个团一样的身影,小海急得抓耳挠腮:“你倒是升高,升高啊,往远处飞也成啊”。 对于小海的咕哝,唐玄充耳不闻,虽然元气在快速消耗着,但眼神却渐渐少了焦虑,变得沉稳起来。 小蛇似乎厌倦了这种追逐,再好玩的玩具也会有变得乏味的时候。 螺旋型的三条小蛇,开始慢慢向下回落。 密集的沙粒,上下滚动的过程,清晰可见。 “吼~”,就是这个时候了,唐玄蓦然发出一声低吼,握掌成拳,遥击唐花。唐花骤然向远处飞去,彻底脱离了唐玄的掌控。 沙蛇如一只只迷你小狗一样,螺旋型阵型不乱,再次兴奋的追逐过去。 唐花一口气飞出百米,沙蛇又被拉扯出百米,急剧旋转着,交错着,追逐着。 就在唐花暗淡一瞬间的千分之一秒,唐花消失处,爆出一股充满生命气息的蓬勃力量:环绕净水,轰的一声发出惊喜的咆哮;柳林发出一阵惊喜的枝叶摩擦的呻吟;黄金树蓦然发出强烈的金光,就连蓝天也发出一阵觊觎的蓝色光幕······ 似乎整片世界,因这股澎湃的精气,不再宁静,充满了激荡的活力。 沙粒,沙粒也不例外,疯狂的向前冲击,不再腼腆,矜持,沙蛇如狂,前冲。 唐花消失处,无数不再有序的沙幕,肆意翻滚着,咆哮着,越来越疯狂。 “这是怎么了?这里怎么了”?小海愣愣的望着眼前变得疯狂的世界,呢喃着,满眼崩溃。他已经习惯这个世界的死寂,突然的热闹,让他既陌生,又忐忑,内心中有产生些许的期待。 这里无数年来,不是没有人下来过。但大多数人“水化”,能够活着爬上这片沙滩的不多。 对于新来的人,也抱着善意的提醒。但沙滩上所有生灵沙化,如他一般,从沙包里爬出来,定时回去“睡觉”,这是规律,也是早晚的事儿。 一直枯寂,提醒只不过是为了渺茫的奇迹,如今虽然奇迹还没有诞生,但希望却是有了。 唐玄喘息着,弯着腰,浑身经脉因一瞬间的超负荷爆发而抽搐着。抽搐中,伴随着撕裂似的痛。 澎湃的生命精气,逐渐消失在空间内,唐花暗淡,绿色寥落。五片底垫莹润的叶子,边缘处出现了焦黄破败的气息。 沙幕渐渐落幕,沙滩依旧光滑;黄金树光芒逐渐暗淡,而树下的三个人,逐渐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玄低头,凝视,依旧是毫无呼吸起伏的三具躯体。他的眼越睁越大,上面布满了血丝,眼角渐渐出现了裂纹。 若是坠落深渊直接跌死,恐怕不会这么痛苦? 蔡姚,天上来!从遥远的雷隐来到这片她口中的“破落星球”,一直陪着她。到最后,跃下深渊来找他。这得是多傻??? 温笑,几许温情。但那时候有了仙仙。尼玛的全收了,又成了后宫戏,不收的话,又真不知道怎么去与一堆女人相处。一直在矛盾,一直没见面。没见面还好,见了面就是生离死别······ 目光抖动着转向姜剑眉。唐玄凝视着容颜妩媚的她,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往事一幕幕,皆成心痛、心伤的理由。痴情的女人,相信幻境的女人没有错,错的是什么?人生?命运?还是抉择? 若没拥有过,若没有可以拥有的机会,便不会有现在的空自悲痛、欲绝。 眼泪是上天的恩赐,可惜这种恩赐,唐玄注定无法享受。只能忍受着心撕裂般的痛。 抓住了不该抓住的、跳进了不该跳进了、期待着不该期待的,却对正确的一切毅然放手,这就是所有人一辈子,一直在做,没办法逃避的事儿。远古、公古、纪元皆如此。 唐玄痛的麻木,嘴角挂着笑,双手合十、举高、低头、俯身、弯腰、跪地、趴伏,五体投体,无比虔诚。只有这样,才能略微减轻这种无法形容的痛苦。 “咳咳,咳咳咳,死小子,你撅着屁股在那干嘛呢”?“睡了一觉,怎么还这么累?呼,吸;呼,吸······” 唐玄猛然坐起,望着剧烈咳嗽,猛烈喘息,揉着眼睛的蔡姚。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惊喜若狂的神光。 一片咳嗽声中,温笑与姜剑眉相继坐起,众人对望。 就在蔡姚三人目瞪口呆之下,唐玄热情奔放的一扑而上,将三人同时抱在怀里,嘴里呜咽着,双臂却越抱越紧。 此时没有情欲,只有至极的喜悦。 蔡姚觉得唐玄不正常,淡出个鸟一样的沉闷性子,这是哪一出?所以她发出一道电丝,好巧不巧击在唐玄的小鸡鸡上······流氓已成习惯。 姜剑眉,左有温笑,右有蔡姚,也觉得不适应。主动投怀送抱都不要,这么主动,多不好意思?风骚姐并不名不副实,害羞之下,轻轻一挣,手肘在唐玄胸口轻轻点了一下。 温笑倒没做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挤,有点闷。指玄气疏放了一下,略一琢磨,似乎也只好意思向唐玄这个方向用劲······ 唐玄一声惨叫,一手武当,一手抚胸,浑身发青,倒射飞出。 虽然嘴角溢出血丝,但眼神却满是笑意,嘴角都带着笑。 就这一下,元气几尽耗竭的唐玄,重伤! 第五一章 恨树成狂 明媚的日光下,唐玄点燃一支烟,披着衣服,露出线条完美裸漏的胸膛。胸膛上面,还数点青色的印记,几块紫色的淤痕。 眯起眼睛,抬头望了望明媚的毫无道理的蓝天,轻轻吐出口眼圈。又将目光望向眼前十数米远的黄金树,以及树前,动作狂乱,发丝飘舞,眼神迷乱的小海。 “我见此树多可恶,料此树见我亦如是”,小海呢喃着,手舞足蹈,状若疯狂,口中不时发出呢喃与低喝。 小海手一动,纤长的食中二指的缝隙,便伸展出细长的水线。水线纤细、晶莹、碧蓝,带着美丽的弧线,凭空飞射黄金树。 尚不待第一条水线与黄金树接触,小海另外一只手也伴随着身躯的旋转,拉出一条更纤细、更晶莹,蓝色耀目的水线,信手一挥,追随第一条水线,向着同一目标激射而去。 双手挥舞,双足转动,身躯摇摆,姿势优雅,水线蔽空而去,怕不有上百条之多。 “咄咄咄咄”,密集而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唐玄眯眼望着。 渐渐的,小海喘息起来,而万千水线所构成的弧形绞索,依次狠狠撞击在黄金树上。水线密集但不杂乱,错落有序、互不干扰。所落之处,却是全部一致。 慢慢的,黄金树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弧形伤痕,伤痕中,渐渐弥散出灿灿金光,数滴金色的汁液滚落,滴在沙土上,立刻渗透进去,宛如从未出现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良久,良久之后,小海弯腰喘息着,双手扶着膝盖,眼中渗出血泪。但滴血的目光,仍然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黄金树······ “他在干什么”?蔡姚拉了拉唐玄,这棵看似孱弱,3米多高的规模,也不够惊人的黄金树,天知道有多么难缠。 “可能,有故事”,唐玄点了点头,吐出口烟圈,望着眼前悠悠而上的眼圈,他的眼神有点迷离。 温笑、蔡姚等人醒来之后,他便疗伤,疗伤完了想要试试黄金树的斤两,便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插不上手。 温笑、蔡姚、小海,三人鼎足之势,猛攻黄金树。 很久、很久之后:黄金树巍然屹立,雷打不动,符贴不倒,水射不伤。 蔡姚放弃了,又或是说完全没力气了。无论多少雷电,都不能让黄金树的表皮焦黑一点点。霸道的雷隐之雷,彷佛失去了作用; 温笑也累坏了,如今正瘫倒在唐玄的身边。指玄气,伴随着烈火符、神雷符、金刀符、灭魔符、泰山符,甚至连祈福之符都拿出来使唤了,依旧毫无用处。 最有用的是泰山符,指玄气注入,指尖一晃,符纸爆燃,带着蒙蒙而巨大的山影,裹挟着千百斤的巨力,砸在黄金树之上的时候,似乎,似乎使得它晃动一下? 程度太轻微,温笑不敢确认这种晃动是否存在过。 最能坚持的是小海,持续的轰击着,最后更爆出漫天可怖的水线。没有人怀疑这种水线的威力,因为它们,使黄金树第一次受伤了,并淌下金色的汁液。 “故事”?蔡姚歪了歪脑袋,很不解。。 刚开始,她生怕发出的雷电过于猛烈,失手毁了这棵用来“造舟”的树;后来因为这棵树造型漂亮、颜色高贵喜人,她仍旧留手。 但后来蔡姚便发现,即便用出全部的力量,都无法撼动其分毫,更勿论损伤······,雷电在这里,还不如笑笑姐的符咒管用。只可惜泰山符冷门且不常用,只有一张。要不多砸几下,可能成果不会输给这个青衣小白脸? 蔡姚愣愣的望着黄金树,以及树前癫狂的青衣小白脸,还有滴滴答答的血泪。她有些佩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支撑他能够坚持到现在的? 仇恨?不像啊!一个人,呃,可能是人;另外一个是树。什么仇?什么怨?? 姜剑眉是唯一没有出手对付黄金树的人。刚才她手忙脚乱的扶起唐玄,帮他疗伤之后,就一直静静的坐着。既没有对惊天动地的殴打树的行为表示关注,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愣愣的坐在沙滩上,抱着膝盖,低着头,望着沙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唐玄的目光中,小海慢慢挺直了身子,咳嗽着扭回身,慢慢挪动着脚步,浑身颤抖,彷佛随时可能倒下。 此时的他,眼神有些散乱。而散乱的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这些情绪蔡姚看不懂,唐玄也看不懂,温笑更别提了。 “小海,你干嘛去”?小海经过唐玄身边,并没有望任何人,只是机械的拖着双腿,移动着。唐玄不由轻声招呼道。 “小海”?唐玄又叫了两声,也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一望之下,最多二十出头的英俊的年轻人,很有些莫名的好感。 “我,我累了,想睡觉”,唐玄多次招呼,声音渐大之下,如在梦魇中的小海,这才停下脚步,呢喃着,声音嘶哑。 “坐下,歇歇”,唐玄来到小海的面前,递过一支烟还有火。 “这是什么”?小海摇头,瞳孔逐渐聚光,望着眼前短短的一根东西,又望了望唐玄的指尖处冒起的轻烟。 “这?可以让你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唐玄笑了,将烟放到他干涩的嘴唇,然后啪的一声,帮他点燃。 学着唐玄的样子,狠狠吸了一口,小海剧烈的咳嗽起来,眼中带着浑浊红色的水滴,再次滴了下来。 再次猛吸几口之后,他愣愣的望着眼前逐渐泛起一层灰白,长长的灰烬,嘴角慢慢挂起笑意。眼神从散乱,逐渐变的平静,那抹从灵魂发出的狂躁也渐渐消退。 “谢谢”,小海走远了。步履虽然沉重,但却没有刚才那么僵硬,走的那么生无可恋。 唐玄叹息着,凝望着。直到现在,他也只知道这个青年,叫小海。也是他,告诉了如何与这个世界,直接对话! 蔡姚跳起,对着唐玄眨了眨眼睛,向小海消失的方向追去,片刻间,白色的身影,也消失在摇曳的柳林中。 不多时,蔡姚回转,跑到唐玄面前道:“还是那个小沙堆”,言语中,透着不可置信与一丝惊恐。 一个小沙堆,爬出一个老头儿,一个光腚小孩儿,一个青衣小白脸。 “别去打扰”,唐玄抿了抿嘴唇,就在蔡姚等人的注视下,慢慢接近那棵黄金树。 “打扰的了么······沙包比铁块还硬,不导电”,蔡姚咕哝着,一屁股坐在温笑身边。二人目光凝望唐玄背影,目光中充满信心和希望。此时就连沉思中的姜剑眉也将深埋膝中的头抬起,撩了撩凌乱的发丝,眨了眨有些红肿的双眼,望着前方。 穿好衣服,绕着黄金树毫不粗大的树干走了几圈,唐玄没有任何发现。 试探着将手指伸向那丝伤痕,触手光滑、温凉,舒适的触感却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回来:坚不可摧以及浩瀚如海的生命力。 唐玄指尖延着尺许长,细若游丝的伤痕滑动着,眉却越皱越紧。 “请问,如何砍树”?唐玄嘴角忽然挂起促狭的笑意,大声对着上空问道。 “用力”·····冥冥中,传来两个字。唐玄哭笑不得,无语摇头。 三女对视之下,不由莞尔,近而笑成一团。 黄金树左右,传来一阵急剧而爆裂的轰鸣声······ ··· ··· ··· ···· 虫灾,不光摧毁了北擎邑屹立无数年的城墙,更是将这里的生机折磨殆尽,只留下没有黑天、白夜之分的永昼。 此时的玄女庵原址,正在进行着一场分别。 刘恒抱拳道:“吉人自有天相,北擎,南擎,西擎莫要过于悲伤”。说完,对周围众人点头示意之后,便向远处行去。 一声令下,万余名中洲卫、雾城卫开拔,带起漫天飞扬的尘土,踏碎满地惊雷,轰轰远去。 李虎叹息着抱拳,并未说话,紧接着手一挥,整齐阵列的洋洲卫开拔。与之同行的陈崇等四岛令,也神色各异,但无不沉重的随之远去。 大家都知道,北擎的闺女,掉沟里去了;西擎洲乐笑星的独女,也掉沟里了。至于唐玄、蔡姚?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掉也就掉了。。 圣门众人大都三三两两的去了西海邑,虫灾一完,鱼灾似乎又要来了。 乐笑星与姜如夫妇,哭着走的,一步三回头,带着西海邑的卫士,踯躅远去。 女儿生死未卜,但西海邑此时却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人的。职责所在,不容耽搁!西剑、西擎洲乐笑星与脑袋尚有些清醒的温艳阳反复沟通: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之后,西海邑的人马也撤退了。 裴先知最后走的,走之前他又去迷失深渊边上,静默半晌之后,毅然追随着西海卫的步伐,大步离去。 走、走、走、走······ 北擎邑只剩断壁残垣,只留一地曲终人散的苍凉。但谁也不乐意明年再聚,不过这是奢望。 安雨轩没走。白衣白裤,英俊过人的安公子,始终盘膝坐在深渊之畔,面无表情但不动如山,一股决绝的气势感染了不少人,尤其是他爹圆觉大师-安笑长。 大部队,包括苏醒了的佛道、清虚道阵营连同张道燃,渐次向西海邑转移,但没走的,不止安雨轩一个。 曲流觞没走,北擎邑虽然没了,但她还是北擎洲,有她在,北擎邑便屹立不倒。 大统国龙呈均调配的人手、工匠,陆续赶到。城墙短时间是造不出来,但玄女庵却在快速的恢复着原貌。于是工地上,有了一个身材高挑,神思恍惚,美艳依旧的中年飒爽道姑,来回行走的身影。似乎是在监督工程进度。 只是她会经常将目光投向数里外的深渊,每一次凝注,浑身都会不停的颤抖。她身后,跟着丰神如玉的温艳阳,老帅哥不敢唉声叹气,只能强颜欢笑,小心的陪护着。南阳邑的人马虽退,但温艳阳此时无论如何却是不会走的。 没离开北擎邑的还有孔希言,老爷子整日拧眉眯眼,表情痛不欲生却不敢抒发。 如此压抑只因为他身旁多出了个女子:带着面纱,白衣若仙。 而女子身旁,还跟着一个粉装玉琢,活泼可爱的小女娃。小女娃很调皮,总是敞开衣襟将胖嘟嘟如藕节嫩玉般小胳膊露在外面。 小女孩一两岁的样子,本该快乐的年纪的她,两只眼睛里却充满着忧伤,时不时将圆滚滚如黑漆的一双大眼,投向深渊叨咕着:爸爸,去哪了? 小女孩每一次呢喃,换来的都是白衣女子压抑不住的悲泣;孔希言老爷子的捶胸顿足。 每到这个时候,雍涛老喇嘛都会蹲下身,微笑着对小女孩道:“爸爸知道思玄来了,在为小思玄准备礼物呀”。 “真的嘛”?童稚的声音,歪着的小脑袋以及那双大眼,望之让人神魂撕裂般的疼。 雍涛老喇嘛坚定点头道:“真的,雍涛爷爷从来不骗人”。 “太好了”,唐思玄笑着窜上高空,欢呼雀跃,只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系在腰间的缎带。 “嗷~~”狼王对天长嚎,浑身一抖,长毛飘舞,似在抖落满地的哀伤。 此时,孔希言,白衣女子,唐思玄,狼王,都会凝注深渊方向,雍涛偷偷抹去眼角的潮湿,也会望向那里。 “爸爸,快来看我,你不想我么?我可想你了呀”,声音游荡,永昼的天地,似乎也暗淡了一下,不忍看、不忍听,那漫空飞舞,毫无依托的纯真······ 第五二章 有情之水 “变大”! “火焰之拳”! “盛开,金剑花”! “呼~再来”! 黄金树前,再次一阵轰轰巨响之后:天蓝蓝,水柔柔,柳枝依依,黄金树巍然不动。 筋疲力竭的唐玄,在承受唐花一次重击无果产生的一股庞大反噬之力之后,噔噔噔倒退几步之后,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摸了摸脑袋,一脸的不可置信。 沙滩的沙粒,颗颗如细碎完美的圆珠,似乎在闪烁着嘲笑的光。沙粒可以被抓起,但无论元气风暴、雷电狂潮,人与树的剧烈碰撞,都激荡不起哪怕一粒看似微小、轻浮的沙。 似乎是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干净,也许干净在这里也是一种规则。 唐花在唐玄心中,曾是那么的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如今在面对黄金树的时候,与蔡姚的雷霆、温笑的符咒一样,成了吃饱了运动之后的产物,出了一身汗,仅此而已。 仔细比较起来,还不如温笑的泰山符。 “让你们失望了”,唐玄回头一笑。 蔡姚露出鄙视的眼神,拇指向下对着唐玄摇了摇;温笑抿嘴一笑,万种风情,眼中全是柔情,没有责怪;姜剑眉眉眼弯弯,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很满意?唐玄不由疑惑,回不去家满意什么?除了蔡姚还算正常,其他二人怎么了?安静环境呆的久了,神经开始凌乱了? 休息了一会儿,唐玄起身又砍了些粗大的柳枝。柔韧的柳枝在唐花的锋叶之下,发出一阵阵不甘的铮铮声,纷纷断裂,又被架在燃烧着的唐花之上炙烤。 片刻之后,唐玄手脚麻利的收拾起一桌不知道早、午、晚的餐,招呼着。 明媚世界,暗淡的火光下,四人简单的吃完了饭,也不知道饱没饱。望着火光,包括唐玄在内,只觉得一股潮水般的疲惫感翻滚而来。 “好想睡一觉”,蔡姚咕哝着,使劲晃了几下脑袋。 “别~刚才不是说了么,这里不能睡觉”,拎着大锅把手的唐玄手一抖,熬煮的汤汁洒了些到沙滩上。鲜红色的汤汁,眨眼便没了,沙粒依旧纯净、金黄。 “我知道,我知道,你真烦”,蔡姚翻了翻白眼,胡乱的摆了一下手。 唐玄没有搭话,只是愣愣的望着汤汁消失的地方,在那里,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一种恐惧,沙粒的恐惧?沙粒恐惧汤汁? 真他么的扯!唐玄咬着唇,动作僵直。此时的他,觉得脑子里有种澎湃的感觉,似乎有种想法,想要蹦跳出来,却被压抑,又或者说还差点什么,以至于空有激情,却无实质。 半晌努力无果之后,唐玄叹息着将大锅放在被熏黑的架子上,又在火堆上加了几根柴。 干燥的柳枝,依旧是新鲜的绿色,绿的很不真实,也很美。 好在灰烬是灰白色,只是会尘归尘、土归土逐渐淹没在沙粒中,变成金黄。 大锅内的汤汁逐渐翻滚,却无蒸汽缭绕出来。 “好香,好想吃”,蔡姚咕哝着,很陶醉的闭着眼睛嗅了嗅眼前的虚无。 香?唐玄愣愣的望着大锅,鼻子抽动,用力嗅了几下。 鼻端的空气是很香,但只是空气那种新鲜的香气,锅里面食物的香气却是半点没有的。 “香!香!香······”,唐玄眼睛渐渐发亮,只觉得脑子里的澎湃越来越激烈,但似乎还差一点点,想法出不来。 “哪里香?你在做梦,姚姚”,温笑笑着推了正在陶醉的蔡姚一把,笑骂道。 “唉!这里真怪,真怪”,蔡姚睁开眼睛,一脸沮丧。 “怎么怪”?唐玄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他在寻找灵感。 “哼!这里干净的让人讨厌,讨厌”,蔡姚一甩手,狠狠抓起一把沙粒扬向上空。 “然后呢”?唐玄急道。同时,他目光望着空中飘荡的沙粒:没有烟尘,洋洋洒洒,颗颗纯净。 沙粒颗颗落在脸上、身上,珠圆玉润、干净清爽,最终都会滚落到沙滩上。还有,还有就是几乎所有的飞扬沙粒,都会避开那口大锅,似乎是无意的,因为沙粒本来就应该没有生命和意识。 但唐玄却认为那不是无意,而是有意识的一种:闪避,逃避或是恐惧! “姚姚,除了干净,你倒是接着说啊”,唐玄有些着急,飞扬的沙粒并没有带给他什么灵感。而蔡姚的话,却让他脑中的迷雾开始震荡。 “然后就是他么的不能睡觉,好烦”,蔡姚有气无力的道,垂下头。闭上眼睛,然后又很努力的睁开,眼神有些茫然,很困倦那种茫然。 唐玄有些失望的感受着脑子里平静下来的迷雾,并没有从蔡姚这句幽怨中得到什么启发。 “怎么了”?望见唐玄坐立不安的样子,姜剑眉好奇开口问道。她声音依旧魅惑好听。 唐玄时而微笑点头,视而愣愣摇头,陷入到沉思中。 “曾经沧海有情之水,如今残界化沙之魂”,突兀的声音传来,让众人不由抬头向声音发出处望去。 声音熟悉,熟悉到一听到这个声音,蔡姚便瞬间跃起,困意消失无踪,引雷镜高擎在手,怒目圆睁,浑身电丝游走。 “还没电够?我却是不想再被电了”,青衣老者,抖了抖鲜亮的青袍,捻着须,一脸求饶之色的望向蔡姚。 “好啦”,温笑站在蔡姚跟前,冲她挤了挤眼睛。 蔡姚有些疑惑,但还是收起了雷镜。 青袍老者盯着锅,盯着蔡姚,头来回摇摆,脚步移动。来到锅前,便只盯着锅,喉结上下滚动着,双目放光。 “小友,小友”·····,老者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对着唐玄讪笑着。 “吃”,唐玄心中发出一声叹息,伸手示意随便。 “哎”,老者答应一声,抱起大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望嘴里倒着。 “你,你,你,这是,我,我,我们”,蔡姚还没叫出声,一张口便被温笑捂住。 唐玄盯着顺着老者嘴角滴滴答答下来的红色汤汁,它们在金黄色的沙滩上,穿出小孔。小孔边缘一颗沙粒都无。片刻后,小孔弥合,完美如初,依旧是一片干净的沙滩。 “谢,谢”,青袍老者放下锅,正色抱拳,躬身到底,不光给唐玄,还给三女狠狠的敬了一个大礼。 这下轮到蔡姚不好意思了,一锅香肠、腊肉汤而已,里面再加上几桶罐头,值不当这老头如此郑重其事的大礼参拜啊。 “前辈请坐”,唐玄欠身,就在老者直起身子的时候,他发现,老者面颊、胡须、青袍,鲜亮、干净,与这个世界一样。 唐玄的眼睛亮了,嘴角全是笑意。 “人生能得此一餐,无憾了”,青袍老者仰天长叹,坐在沙滩上。声音凄凉让在场众人也感染了忧伤,这是几辈子没吃过饭了? “前辈从何处来”?唐玄笑问道。 “沙里”,青袍老者指了指柳林外的方向,抿着嘴,似乎在回味。 唐玄点头道:“就在刚才,我们碰到了一个光腚小孩;还有一个青衣英俊少年小海,不知前辈可否认识”? 青袍老者眼睛骤然眯起,但唐玄依旧在眯成一条细线的目光中,发现了强忍着的荧光,那是泪? “前辈不敢当,我叫夏海情”,老者用力眨了眨眼,语气平淡轻声道。 “一身狂浪随波涌,五洲天际有潮生,碧海潮生-夏海情”?姜剑眉蓦然惊呼出口。出身武道世家的她,比在场众人更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 夏海情微笑摇头:“我是夏海情,只是个化沙之魂,当不得姑娘如此称呼”。 唐玄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姜剑眉,只见她继续有些激动的道:“您真的是与曲意刀锋公冶山长、浮空剑意房天敌、破日龙枪尚云龙齐名的大海无量,波涌无敌的夏老前辈”? 夏海情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得眼中蹦出泪花,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摆手道:“姑娘,我就是个孤魂野鬼,什么狗屁的大海无量,波涌无敌,没听过,没听过。哈哈哈”。 唐玄皱眉想了想,他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不过再牛逼的本星人,在种花道人陌离眼中可能也不够看。既然是已消失了的人物,那么也没必要对唐玄讲。 所谓惊天动地事迹在他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远没有那些活着的,能够给唐玄带来威胁的,容易引起他的关注。唐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传说中夏海情二百年前消失在迷失深渊一带,竟然是真的,想不到,竟然还活着!竟会在这里”!姜剑眉嘀咕着,慢慢坐下。人家不认账,她也不好继续激动下去。 姜剑眉的呢喃,夏海情如同未觉,他正色望着唐玄道:“小友,一饭之恩,永生不忘,有什么,尽管问”。 唐玄哑然失笑道:“夏老,区区小事,莫总挂在嘴边,我只有一个问题了”。 夏海情侧耳聆听道:“哦”? 唐玄望着天、望着沙,望着柳林道:“夏老对这个世界,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夏海情神色一正,盯着唐玄的眼睛,嘴里轻轻吐出两个湿润、带着水汽的字:“干净”! 唐玄抚掌,哈哈大笑。脑中的迷雾,豁然开朗。 夏海情眯起了眼睛,清矍的脸上泛起笑意,他道:“小友可是想到了砍树的法子”? 唐玄蓦然收住笑声,正色道:“我想,是的”! “好!好!好!好!好”!,夏海情的话掷地有声。 于是,黄金树旁,柳林中央,沙滩之上,篝火又起。 欢声,笑语,打破了这个世界本来的宁静。 夏海情并未问唐玄有什么法子砍树,而唐玄也没有说。 在众女焦虑的目光注视下,唐玄与夏海情推杯换盏,竟然喝起了酒。 时间,时间,众人只能通过动作、经历、身体疲惫的感觉,感受着它的存在。 良久之后: “什么时候动手”,夏海情醉眼朦胧问唐玄。 唐玄嘿嘿一笑,神色神秘答道:“时机未到”。 夏海情轻轻一笑,目光扫视着三个大眼瞪小眼,风姿各异的美女,笑得有些猥琐。 “酒饭之恩,小友临行之日,我送你等一捧好水,祝君一路顺水、顺风”,夏海情洒然一笑。 “前辈不与我们一起出去”?唐玄一愣,慢慢放下酒缸。 夏海情仰脖干尽缸中酒,吐出口气,眼神有些愣愣,半晌后方道:“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夏海情蓦然起身,打了个饱嗝,仰天大呼:“痛快,痛快,痛快”! 随后,他摇摇晃晃的身躯,向柳林外走去。 唐玄起身,恭敬抱拳,他知道,与这个老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啥时机未到”?蔡姚揪住唐玄的衣襟。 “那老头是人是鬼”?温笑扯着唐玄的袖子。 “啥时候动手”?姜剑眉媚眼一翻,也凑起了热闹。 唐玄望着这一台大戏,心情大好。手掌一翻之下,唐花浮现掌心:“来,来,来,你们睡觉,我守着”。 蔡姚最先栽倒响应,唐玄说能睡,那就睡呗;接着是温笑,然后是姜剑眉。 时间依旧流淌,黄金树下,唐玄高举唐花。 唐花每一次旋转,地面的沙粒,便整片的轻微震荡着,暂时性的离开了沙滩。当金色的沙粒,慢慢爬上三女身体的时候,唐花便会温柔的拂过,沙粒便追逐着远去了。 世界宁静,寂静,蔡姚等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唐玄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眼神在黄金树与三女微微起伏,诱惑力惊人的躯体上,来回扫射着。 往日的淡然、沉静,深邃如海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丝丝干净的猥琐。 神他么的干净;神他么的猥琐! 这个世界,很完美,很纯净,纯净到彻底,纯净到蕴含着数道规则之外之力的唐花都无法撼动其中的黄金树。 只不过此时的黄金树,在唐玄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微微颤栗着。 它,很不安! 第五三章 男女有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是很久、很久! 黄金树下,高举唐花的唐玄,胳膊酸胀、麻木,但还在撑着。 他身体四周腾起浓郁的白雾,骨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冷汗一滴滴的落下。 沙粒再次爬上酣睡中的温笑等人的身躯,逐渐往上。唐花再次萦绕而上的时候,它们略微震荡,却没有再次跟随远去,而是略一起伏,仍旧在三女身体上,向上爬着。 唐玄目光一凝,却并未露出慌乱神色。 沙粒如嫖客,唐花如鸡女,同样的东西,面对久了,总有互相厌倦的时候。 当唐花再也无法勾引到沙粒的时候,便是该叫醒三女的时候了。 唐花蓦然发出一丝微弱的生命精气,三女身上的沙粒同时、升空、环绕而来,却纷纷扑空。只能在空中原处,来回呼啸游荡着,发泄着它们心中的不满。 唐玄身躯一扭,将三女同时拽起,轻声道:“该醒了”。 “呼~嗒”,蔡姚睁开眼睛,眼神清亮,整个人显得精力充沛,她笑着在唐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有唐玄,真好!能让她好好睡觉,就是值得依赖的亲密的人。而此时的唐玄,就是这个人。 温笑的硕大胸脯抖了抖,伸了个懒腰,诱惑指数直飙天际。她笑着,搂着唐玄的一只胳膊,蹭了蹭,又蹭了蹭。动作有力,使得唐玄摇摇欲坠。 姜剑眉吐气如兰的一张俏脸,从上而下缓缓的靠近唐玄的脸,高度差异使得她不得不踮起脚尖。 唐玄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如纸,那是过度透支元气,过度疲惫产生的后果;苍白的脸上无自挂着细密的汗珠。 似乎金剑花海前的三千年,已经把激情转化成了温情,姜剑眉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只是温柔的帮唐玄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同时,绵密而强韧的天蛇元气,缓缓注入到唐玄的体内。 姜剑眉目光中,温柔与心疼,依恋与怜惜,深情如海般满溢、泛滥。唐玄只一瞥,便被这股情感的浪潮所淹没,再也没办法移开目光。 此刻,似乎就这么的春情泛滥,情感如潮,让人心醉。 身在温香中,唐玄蓦然全身巨震,额角泛出更多、更大颗的冰冷汗珠: 蔡姚从来都是个惹事的妖精,大霹雳总是挂在嘴边儿,动辄出手; 温笑虽然好脾气,但性格骄傲,此时与其他二女共同亲密一人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如此反常,所为何故? 姜剑眉?姜剑眉更不用说了,矜持、自律,有理想,更有追求,狠劲十足。 若不是莫名其妙的共处木屋环境三千年之久,唐玄实在难以想象,平时遇上,会与冷漠如美人蛇的她会有、能有、真有什么瓜葛。但是此时,此时她双目放光、双颊泛红、小手儿乱动、浑身乱蹭,在干嘛? 唐玄缓缓挣开温柔乡,暗道一声好厉害:完美的世界,竟然可以完美到同化不同人,使之不知不觉具备了相同的性格;更可以将任何可能发生的矛盾、冲突,完美的演绎成“团队组合”、“和谐默契”、“笑语欢歌”、“天下太平”。 “必须要尽快离开,离开·····但可惜,时候未到啊”!唐玄砸了咂嘴,琢磨着。同时一股强烈的疲倦感冲击而来,脑袋蓦然开始胀痛,一波,又一波······ 他太累了! 于是唐玄带着尽快离开的坚定心思,就这么的晕了过去。别人睡觉要照顾,他却不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种事儿,也没必要搞清楚,似乎也很难搞清楚。费这事儿干嘛呢······ 晕之前,唐玄的目光,带着莫名的干净,难以描述的猥琐,又依次扫视了温笑、姜剑眉、蔡姚,这才闭上眼睛。 浑身一软,踏踏实实一倒,他最后的意识便是:头下,好大、好软。 晴空虽假,但一切皆好。三女望着躺倒在温笑怀里的唐玄,面面相觑。 “我应该很讨厌她们的呀,可为什么”?蔡姚蹲在沙滩上,屁股一下一下的点着沙地,咕哝着。狐疑的眼神在温笑与姜剑眉脸上,扫来扫去。 “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温笑满脸是笑,眼睛闭着,微微仰着脸,似乎在用心感受天地的明媚。 “时光易老,我这么要强干什么”?姜剑眉不停的问自己,只是这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唐玄的那张恬淡而挂着微笑的脸。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这片世界同化了她们;还是她们本来心底压抑的东西,在这里得到最充分的释放······ 唐玄再次醒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兴趣聊聊的望了望千篇一律的世界,然后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馨香、柔软的窝里。 “那个,这个·····”唐玄坐直身子,对着微笑的温笑,挠着头,讪讪的不敢看她。 “人家奉献大胸脯当枕头的都没害羞,你个大男人装什么装,做饭去”,靠在温笑身旁的蔡姚酸溜溜的大声道。 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娱乐。当众人眼中净水成了死水,柳林成了习惯的摆设,天蓝蓝但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之后,互相挨着、靠着、挤着、望着,就成了最有意义的事儿。 唐玄逃也似的远去,但随着身躯隐没在柳林内,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三玄指环空间,可是快空了。 “啥时候能有记性,把你填满”,唐玄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有用的不多,随手就放进来;没用的也有一些。有日子没怎么用这个高大上的储物空间,若不是吃,恐怕他早把这个陌离重视无比的指环遗忘了。彻底将知足常乐、视异宝如粪土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想到没用的,唐玄手掌一翻,一盒香烟出现在掌心。熟练的打开包装,掏出一支点燃,烟雾缭绕之后,他开始皱着眉头,想着逃生大计。 半晌之后,唐玄注视着丢在地上的烟头,分解成一个个黄色的细沙之后,才神思不属的胡乱砍了些柳枝。然后回到柳林中的空地上。 火燃起,当唐玄准备架起大锅的时候,蔡姚拦道:“别煮了,我也没那么太饿”。 唐玄望着颠三倒四的蔡姚,又将目光转向温笑与姜剑眉,二人微笑摇头。 唐玄无奈收好大锅,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似乎也不怎么饿。 “光吃不拉,能饿才怪”,蔡姚愣愣的望着唐玄,自己则摊开四肢,一脸崩溃道。 唐玄脑中如遭雷击,光吃不拉,对啊!虽然在这里时间观念淡漠,但也过去好久了? 吃那两顿,好像是弥补在上面的饥饿感,然后?就没然后了。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也不会觉得堵得慌······ 汗珠、灰烬,落地成沙。若不是唐玄,若非他的三玄指环尚有余粮,众人会如何? 饥饿-沉睡-被诡异的沙滩吞噬-结局等于一个问号,容易令人毛骨悚然的问号。 半蹲着身子的唐玄咬牙,严肃的表情,闪烁的双眸,一一瞄向蔡姚、温笑、姜剑眉身体中间的部位。 蔡姚没什么,小胳膊、小腿儿,一身宽松的白色休闲装,水当尿裤的······ 温笑也没什么,虽然腰肢纤细,胸膛高耸,但雪白的长裙,还有万恶的打底裤,恰到好处的诠释了什么是看不着的遐想,意淫中的诱惑······ 姜剑眉?姜剑眉就要命了。绿色紧身衣裤,比公古时代的连体健美裤还要丝滑、紧致。不光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更是在身体中间的部位,呈现出一道要人老命的清晰缝隙。 不宽不窄,不高不低。 “你,你看什么,流氓”,姜剑眉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双颊涌上红晕。目带羞怒,却羞多怒少,声音更是低不可闻。 “就是,你别光流她啊,流我,流流我啊”,蔡姚有些着急,两腿叉开,姿势不雅的晃动着。 “这个······”唐玄低头。低头之后就能看到,此时的他,连脖子带耳根,都是殷红色,可见心里惭愧的要命。 半晌之后,唐玄又慢慢抬头。抬头之后,便发现三女诧异的目光,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 唐玄急忙讪笑着低头,抓耳挠腮半晌之后,心一横,猛然抬头道:“那个、那个”······ 望着眼前竖起的六个大大的问号,唐玄那个半天,不由颓然叹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失殆尽。 “那个什么?你倒是说啊”,蔡姚捏着唐玄的耳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大声教训道。 “那个,那个意思就是,你们,谁来,或者快来,大-姨-妈”,唐玄低着头,咬着唇,恨不得一头钻进沙地里。 “我的刚过”,姜剑眉笑道,眼中却是不解之色浓郁。挺正常的一个话题,至于这么害羞么? “我也刚过”,蔡姚咧嘴道。 唐玄疑惑道:“你的刚过,我怎么不知道”? 蔡姚一愣,接着一怒:“卧槽,这种事儿,还得跟你汇报汇报”?接着便做张牙舞爪状。 “我的,可能,可能快来了”,温笑声如蚊呐,有些不好意思,但不会太不好意思。 “太好了”,唐玄大喜。 蔡姚停住动作,愕然望着他:“你脑袋,是不是进沙了”? 姜剑眉也疑惑的望着唐玄。 “啥时候,来呢”?唐玄望着温笑,如望至宝。 “可能快了”,温笑做回忆状。本来在深渊上面的时候,就差不多有感觉了,来到这里这么久,反而没感觉了。她自己都有些奇怪。 “能快点么”?唐玄眯着眼睛认真道。 “你,你讨厌”,温笑无语转身。 “你脑袋,真是进沙了”,蔡姚望着唐玄,郑重点头。 “我看也是”,姜剑眉发声表示同意。 众矢之的的唐玄,无奈闭嘴。这事儿确实不是想快就快的······ 三女互相监视之下,索性将老老实实的唐玄,抛在闲聊对象之外,自顾自的开始聊起了:大姨妈的话题。 唐玄听的脸红耳热,感叹世风日下。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替她们害羞、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话题,三个大姑娘竟然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学术交流”。从缘起-到饮食注意事项-再到完事儿后那几天的感受······ “也不知道,谁脑子进沙了”,唐玄心里嘀咕,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愣愣的望着那株孤零零却十分不好对付的黄金树出神。 第五四章 道德摇摆 太始残界,两个主要活动场景:一个是柳林中的空地;一个便是柳林外与净水之间的百米弧形沙滩。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唐玄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凝望净水以及水之边际的烟雾,一边将身子,以极缓慢的速度,来回摇摆着。 双足立地如钉,双脚似踏非踏,不染片尘。摆动由发丝尖端开始,至足踝无尽接近脚掌处停止,又复向上,渐次至发丝,周而复始。 温笑、蔡姚、姜剑眉,同时双手托腮望着唐玄的背影,感受着从他身体里渗透出的极致的宁静。 没错,就是宁静。一个如发丝般摆动的人,给别人的感受却是宁静。比这个死寂的世界,更宁静。似乎摆动中的唐玄,已经成了这片世界的一部分。 “苦娃娃,这个星球,哎!有绝地!当你不幸身处其中,蒙昧无明之时,可融自身于有相之中,来求无形无相中的生机。至高不外元初、合一、万物始动;次之为阴阳:完美、磐固、熔融、熔一切为阴阳二气;至于刀山、雷击、阴寒、燥热、迷境、朔风者,不入流也······融入功能体用、目中表象,反推一界本质,寻其破绽,当可化险为夷,你可明白”?陌离与唐玄相处时,很多话如片段一般,一段段跳跃进唐玄的脑海。 没有离地飞天,坐井成神的无上妙法,却有着与此后人生经历,一一对应的解脱之道。 当然,光有理论,没有唐花,没有玄玄气,也只能望界兴叹,毫无办法。 唐玄这种身体与元气,全身心展现出来的静与动的反差,使得本来完美的世界,像是被缓缓渗透进其他的元素,开始微微的震荡:净水生波,柳林摇曳,柳林中的黄金树,灿灿生光,但这种震荡,并不排斥这个新加入者。 而作为当事人的唐玄,却有苦自知:浑身宛如巨力加身,每一寸骨骼、筋络、血脉都在震荡、阵痛;额角渗出大滴的汗珠,尚未滴落沙滩,便在半空中变成一缕淡淡的烟雾,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丹田内的唐花,也在抖动着,抖出了一片灿烂虚无的世界。 唐玄睫毛颤抖着,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挂着笑。如此一翻折腾,更加坚定了他内心中原本不太成熟的想法。 “净水为阴;沙滩、柳林、蓝天为阳;净水四周环绕的连天接地的缕缕白色雾气,便是连接阴阳的纽带-伴生气。怪不得二老头说,天下至大,不外乎气。得其精髓者,长生可期”,唐玄缓缓的停止了这种颤抖,浑身压抑的汗珠,从每一个毛孔激烈喷涌,如暴雨落;唐花的颜色也一阵暗淡,有些萎靡起来。 “道德摇摆,寻界大法”?有些拗口,不如叫:我在颤抖着,追寻着你深邃的黑洞;我全身心的拥抱着你,诱惑你,让我成为你身体里的一部分····· 似乎更啰嗦!如落汤鸡般的唐玄咧着嘴,傻笑着。手掌一翻,两瓶纯净水出现在掌心,一左一右,举高高,倒,倒,倒进嘴里。 剩余的部分淋在湿淋淋的黑白发丝上,一身爽快。 接着,唐玄把火热的目光,投注在温笑的脸上。目光渐渐下移,出不出的去,就看温道姑的身体,给不给力了。 “这个流氓”,温笑啐了一口,红着脸夹紧双腿。 “这个我解释一下:这片世界,是个典型的太始残界,阴阳元素完美融合且没有出路。想出去,便要破坏这种平衡,让此界主动出现漏洞才行”,唐玄苦笑,强行扭转目光,暂时放下心事,又将头扭向净水。 “武力不行”?蔡姚不服气的举了举引雷镜。 唐玄摇头道:“这不是武力强不强的问题,而是质量差异,等级差距,又或者说层次高低的问题”。 “这么厉害,你的办法行不行”?姜剑眉声音慵懒,她不急着出去,出不去也没关系。只是借着说话,来对抗这种令人难受的宁静,顺便增加参与感。 “可行!这里元素不多,虽然纯碎,但远没有达到元初、始地、万物始动那种包罗万象、显化万有、无处着手的地步。天、沙、林、水,只需要破坏其中一种,便可以引发连锁反应。而且据我估计,此界没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唐玄先是郑重点头,然后手指四下比划着,最后眉开眼笑的指着天继续道,“而且,还很傻”。 姜剑眉愣愣道:“可能不是傻,而是一种极度的自信”。 蔡姚撇嘴道:“我看就是傻。如何破界出去都告诉别人,还不傻”? 姜剑眉反对:“若不是唐玄想出办法,你明知道如何出去,出的去”? 蔡姚一愣,然后梗着脖子指着温笑的裤裆道:“若没有笑笑姐,光那死小子出的去”? 姜剑眉一呆,然后噗嗤笑着,点头称是。 温笑大羞,扯着蔡姚翻滚到一起。 唐玄无语的望着这一幕,大姨妈也好,天葵也好,例假也行,都是阴气外泄的表现。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天然,而此界也是天然。同源而异生,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远非后天修炼出来的东西可比。 更何况温笑纯真之体,排出体外的阴气更是厉害,厉害到足以这这片平衡了无数年的世界,不再平衡,这就够了。 女人们在笑闹,唐玄逡巡的目光,偷瞄着事关重大的部位,内心却是在叹息。 时间过的越久,三女对外界越来越没有期许感;自身的求生欲也渐渐变淡。更可怕的是这种长安于此界的心态,滋生蔓延,就连唐玄自己,也是不住的自我提醒,才能勉强抵抗这种无微不至、无形无相的同化。 同化的最终结果便是失去自己!而痛苦的却是深渊之上,牵肠挂肚的人! 厉害的绝地从来都是自然形成,而且最厉害之处不是瞬间杀死你,而是慢慢折磨你。让你失去一切概念,没了自我,被玩儿到形神俱丧。 “唐玄,你刚才耍的那套摇摆,挺不错,能不能教教我”? 蔡姚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打断了唐玄的沉思。 唐玄抬头,便发现蔡姚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姿势洒脱的蔡姚;恬淡幽静的姜剑眉;有些拘束,修长健美的大腿,并的拢拢的温笑。 唐玄笑着点头。 “气沉丹田,周天运转一周;气散全身,丹田空寂;神意空明,遥想随风柳絮;静极而动,从上至下;下下上上,上上下下,摇摆······”唐玄的声音,浑厚而带着磁性。 当然,他说的并不是寻界大法的原始口诀,什么以道为本,以德为用;周行无怠,大盈若冲;阳极阴生,阴极阳生;阴阳同体,律动无明······他将自己理解的寻界真意,用直白的话讲出来,更具有可操作性。 唐玄只是做了个姿势,以唐花目前的状态,他实在难以再次施展这种耗神耗力,令人崩溃的法门。但霎那间,随着他游荡的声音,面对净水,背靠柳林,头顶蓝天白雾的沙滩上,元气运行的轰鸣声不断。 蔡姚在雷霆中,发泄似的疯狂扭动着身躯;姜剑眉自创姿势,双掌合十举过头顶,蒙蒙的一颗硕大的蛇头,隐隐浮现半空。人一动,蛇头吐芯,随之而动,危险但充满诱惑力;温笑依旧拘束,不管什么动作,都是很拘束,很不自然的夹紧双腿。青色指玄气,歪七扭八,看上去分外别扭。 但不夹紧不行呀,唐玄的目光太贼,太火辣······ 众人背后的沙包,沙粒缓缓四下下流。 光腚小孩儿,摇晃着小老二钻了出来。他望着沙滩上热闹的场景,先是一愣,然后屁颠屁颠的跑步过来加入。好好的摇摆,成了过分炫耀15公分的叮裆舞。。 又过了很长时间,小孩儿揉着眼睛回去了。沙粒悠游而上,又成了沙包。 再过了很长时间,沙粒分流,青衣小海爬了出来,沙包处再次光滑如镜,与别处沙滩并无不同。 小海也愣住了,然后目光在身前扭动的众人、身后柳林深处的黄金树方向来回转动了几下,踌躇之后,终于迈步向前,加入到摇摆之中。 似乎仇恨,怨愤,如果成了习惯之后,远没有这种新奇、独特的放松形式,来的引人。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太始囚。千古艰难惟一死,悠悠。不见目中净水流,只见魂染黄沙泪不休”。 “平生塞北江南,看尽生死等闲。困了睡去醒觉,不见万里江山”! 青衣小海的摇摆,更像是一种年少英华,壮志未酬,满腔怒火恨火的死命发泄。满嘴狂言,满目血泪,情到浓处,更是悠然发出一道水线,击溃一片柳林,转眼柳木成沙。 唐玄等人停下动作,望着狂呼乱吼的小海,都有些楞然: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一出来就发疯······ 良久之后,小海摇晃着脚步,走回老地方。身躯渐渐隐没,似乎沉没在沙地中。流沙四起,小沙包宛如孤坟。 “这是,这是中午了”?蔡姚望着唐玄道。 唐玄点头,任谁看了这场悲情大戏,心情都不会太过好受。 这里没有时间,于是四人便把光腚小孩出现的时刻定义为早晨;青衣小海出来便是中午;青袍老头夏海情出现的时候,便是晚上了。 吃饭、睡觉,便以这个定义来进行。 光腚小孩天真烂漫,屁事儿不懂,但没有烦恼;青衣少年,激情、怒火、敢于抗争、敢于对黄金树出手,不言放弃;青袍老者夏海情,虽然都知道他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但他无疑已经向这个世界妥协了。所以,夏海情宁可在唐玄破界之时,答应助其一捧有情之水,却从未出手抗争过。 或许,激情已经磨灭,剩下太多的是对已知结果的无奈。 太始残界依次出现的三个人,更像是漫长人生中,在一天内的重影。 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酸。 就在这种心酸中,到了所谓的没有黑夜的晚上。 夏海情悠然而出,大袖飘摆。 “小友,该开饭了”!声音恬淡,似乎看透世情。但谁又能体会,这种看透,需要经历多少风浪,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换来这一份超然。 “就等前辈了”,唐玄微笑。 此时的主战场,也搬到黄金树下,柳林中央。 第五五章 最后晚餐 “这个地方,不光人性会迷失,就连天性都会泯灭”,夏海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沧桑,眼神复杂,本来光洁的脸上,浮现出细密的皱纹,让人望之心颤。 “人性?天性”?唐玄疑惑。这是一个非常的大的概念。他一时搞不清楚,这个晚景凄凉,不再叱咤风云的老人,口中讲的人性、天性到底有何特殊含义。 “呵呵,人性:善、恶而已;天性:爱、恨、喜、怒、悲、恐、忧,不外如是”,夏海情自嘲一笑。 然后他便指着唐玄道:“这么枯燥的世界,我连扯你当个垫背的心情都没有。无善亦无恶,无求亦无欲”。说道无欲,他的目光淡然转向温笑三女,那种淡然,如望柳林、沙滩般,几近一潭死水。 “那有情之水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种善举”?唐玄诧异问了一句。 “那不过是吃你的,喝你的,该给你的酬劳”,夏海情理所应当的笑着答道。 “前辈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其实大家可以一起想想办法的”,姜剑眉似乎心中不忍,或许也有惊艳于夏海情过往超人的经历,出言劝说。 夏海情闻言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叹息着摇头:“太始残界,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却没有这小子的才华和运气,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一连三声,一声比一声低的没办法了,然后他便目光空洞的望着众人,目中浑没有焦点继续道:“出去?我又能干什么”! 像是感叹,像是自怨自艾,像是自嘲,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也许是对外面世界的恐惧? 在场诸人,没有谁能明白夏海情这短短一句话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个心事。 光吃不拉,这种感觉玄玄的,让人吃、喝都无法尽兴。 沉默中,火光跳动。只是这微弱的火光所发出的寥落的光彩,被这片世界的明媚,压抑的孱弱不堪。 大家都知道,这片世界很虚假,很虚伪。虽然它不吝啬它的柔和和温度,但却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斑斓且分明,但看久了就能够体会到绚烂背后的惨白,是种绝对至极的残忍。 “前辈,一起走。只要您在关键时刻睡醒,出现,那么我有几分把握,能够带你出去”,唐玄掌心一翻,凭空浮现一朵璀璨唐花。 温笑等人的目光投注过来,看的越多,便越是迷恋它的光彩。 夏海情望着这朵微微旋转的花,神色逐渐变得郑重,脸上的沧桑、寂寥渐渐消散,双目逐渐变亮。 就在唐玄以为他要同意自己的建议的时候,夏海情轻笑摇头:“好花”! 唐玄道:“谢谢”。 夏海情摇头,将目光投向别处,半晌之后才道:“你要出去?带着她们”? 唐玄坚定点头,嗯了一声。 这一声,不光让夏海情浑身一震,就连温笑等人也是浑身一震。目光从唐花,转移到唐玄的脸上。 “那就别管老夫了”,夏海情吐了吐舌头,像个光腚小孩。 “为何”?唐玄问道。 “出去必定破界,而老夫却已和这残界,融为一体了。若是可怜我,便大可不必”,夏海情道。 “肯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而且这不是可怜,而是,而是”······唐玄摇头,对老者的话表示反对。但不是可怜之后是什么,却一时说不上来。 夏海情道:“友情?熟了?同情?还是惺惺相惜”? 唐玄茫然摇头,可能都不是。若勉强有个形容词,那便是不忍。可难道不忍,便不是可怜吗? 夏海情悠悠道:“出去,带着她们,别管其他;留下,慢慢变成沙,变成水,或者如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可以一直苟活着”。 想了想,夏海情又补充道:“没有别的选择”。 说完,饮尽缸中残酒,夏海情慢慢起身,望着柳林外,家的方向:“无知无觉的压抑,无处不在的泯灭,不光人性、天性,可能还有规律”。 说着,他指了指姿势扭捏,偷望唐玄的温笑,哈哈大笑中,身形渐去。 “该怎么做,我想你明白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见!多谢了,唐玄,是你,让我有了做人的感觉······这么多时间,这漫长的岁月,我,活够了”!声音远远传来,断断续续。 唐玄坐了很久,呆呆的望着柳林外夏海情消失的方向,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坐着。 没有人打扰他,每个人似乎都陷入到心事中。 温笑想的是隐私;蔡姚想的是美食和睡觉时候,没那么多条件;姜剑眉似乎很空,她很留恋这个地方。这里,让她也有了家的感觉:宁静、恒定,有心爱的人在身边。 唐玄蓦然转身,神色郑重的望着温笑道:“笑笑,想找回正常人的感觉么”?花仍未冷,散发着温暖的光与灿。 “啊”?温笑呆滞,似乎在唐玄面前夹紧双腿,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蔡姚楞然吐着舌头;姜剑眉檀口微张,衣服措手不及的样子。 黄金树前,霎那间陷入到一片比寂静更诡异的氛围中。 ····· ····· ····· 道隐归藏,古今镜昏蒙一片。 一切皆大,唯我独尊的李元真,倒背双手,来回踱步。试不试将焦虑的目光,投注在古今镜上。 看天看地;看古看今,却看不了北漠万星堆,更看不了北擎深渊之下。 唐玄坠入深渊,李元真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目光变得灼热,兴奋的直欲喷火。 “那小子,终于掉进第一块太始残界了······终于,似乎介子那边,不需要那么急了”。 “怎么还不出来”?唐玄坠入深渊第五天。 “还不出来”?唐玄坠入深渊第八天。 “出来啊”?唐玄坠入深渊第十六天。 “草”!唐玄坠入深渊第二十二天,李元真双目血丝崩现,双拳紧握,指甲入肉。赤红带金的怪异血液,滴滴答答的滴到地面,地面出现密密麻麻带着深深坑洞的冒烟小孔,泥土烧焦的芬芳四溢。 如今,已经是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越是渴望得到,越是希望满满,面对这种不确定事情的时候,便会进退失据、方寸大乱。神都不例外,何况他只是神裔。还是个没有自由的神裔。 身负唐花的唐玄,无疑不自觉中,肩负起了让神裔李元真奔向自由的神圣使命。 “怎么办?主线没了,后手完全用不上,更勿论完美唐花大崩溃·····那种凄美”,李元真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轰的一声,古今镜塌陷一半。塌陷部分,成了毫无意义的粉末;剩余部分,残缺惊人,孔洞密布。 “你的心乱了”,伏明月道,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讥嘲。 李元真冷哼一声,脚步转向,万象古园的方向。犹豫片刻之后,再转,指向暮光之城。 暗自叹息着,他决定等待。 更是祈祷上天垂佑,保佑那个人,那朵花平安无事。 想想也真他么的讽刺。上天难道不是他的祖辈?客观讲,他李元真也曾是天意的一部分。只是被更大的天意,玩弄再此而已。 似乎是明白了李元真既想做乌龟,又不甘做乌龟,但只能无奈做乌龟的崩溃纠结的心理。伏明月发出一声轻笑,身形逐渐隐没。 “轰~”暮光之城塌陷一半。最近的李元真,特别容易动怒。一个不入耳的声音,眼前看不顺眼的东西,甚至脚下的一块顽石,都能让他暴跳如雷。更何况是那声清晰的嗤笑? 水城市人民医院,一间普通的产房内,洁白而肃穆。 萧红颜躺在床上,腹部高高隆起。看情况,一个崭新的生命即将诞生。 萧相君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女儿,事到临头,他发现,对女儿以及新生命的期待,高于一切,更高于烟瘾。 萧红艳扒着一颗橙子的皮,微笑而专注。 赫英道:“这孩子,肯定不是唐玄的。到底是谁的”?声音严肃,表情严肃。黑黑的皮肤,在雪亮的灯光下,闪着光。 萧红颜满面怒意,索性拉起被子蒙着头,气鼓鼓的不说话。 萧相君咳嗽一声,赫英声音放缓,柔声道:“妈也是为了你好,这都快生了,咱得找亲爹负责啊。不用不好意思,妈给你做主”。 是唐玄的?见鬼去!认识不到三个月,妈的,孩子快出来了,这得是多惊世骇俗? “呜噜呜噜~~~就是~~~唐玄的”!萧红颜似乎在叫嚷,只是声音透过被子,不怎么清晰。 赫英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产房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进来”,萧相君起身。其实他也颇想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这个令人揪心的答案。只是这种颇想,却被敲门声打断。 袁静虚依旧白色大褂,显得精干利落。他笑着走进房门,身后还跟着拎着果篮的李峰。 “没打扰”?袁静虚笑着,眼睛在室内一扫。便回头示意李峰将果篮放好。 “没,没,您怎么来了”?萧相君讪笑着,搓着手。对着这个水城市商士巨头,武者魁首,他从来都是见面矮一头。 赫英与萧红艳也赶忙起身迎接,笑容皆是满面。 “听说您去了北擎,唐玄还好”?萧红颜看似蒙头,其实密切关注着被外的情况,此时忙伸头出来对袁静虚道。 “还好”,袁静虚目光闪动一下,将眼中的遗憾藏的更深。 “还不回来”,萧红颜神色有些暗淡。 “快了,就是唐玄,托我来看你,忙完了,他便回来了”,袁静虚小坐片刻之后,在萧家夫妇的忐忑与恭维中,深感无趣,便起身告辞。 怀着遗憾的心态,来看望唐玄的未亡人。更遗憾的是,与这个青年,尚未深交,便已阴阳两隔。 期待奇迹! 走到门口,袁静虚忽然浑身一僵,接着一股冲天狂暴的气势横扫而出,须发皆炸。 他目光如冷电,扫视着产房外走廊尽头处。接着便身形一矮,一窜,来到数十步开外,身躯伸展,双目四下扫射。 “师傅,咋了”?李峰快步赶到,疑惑问道。 “没事,眼花了”,袁静虚默立半晌,神色淡然道。只有眼神中,依旧有着狐疑。 快走出医院的时候,袁静虚站定对李峰道:“找几个弟兄,保护萧红颜的安全”。 “嗯”,李峰点头,不敢不照办。 “师傅,你说这孩子是那个姓唐的么?这也太快的毫无人性了”,走着走着,李峰忽然咧嘴一乐。 “啪”~响亮而清脆。 “第一,要叫唐玄先生;第二,再有类似的议论,看我怎么收拾你”,袁静虚声音有些冰冷。 有些人,乍一见面,他的表现,便会让他惊艳,聊过之后近而亲近,由此而欣赏,引为知己。当然,这个有些人有些寥寥。 有些人,无论相处多久,他的一言一行都是这么的让人讨厌,这种人偏偏很多,李峰恰恰就是。要不是他还算听话,袁静虚真不保证,自己一冲动,会对这个徒弟做出什么灭绝人性的事儿来······ “唉~”李峰捂着脸,差点没哭出声。。 就在二人远去之后,医院外墙处,闪出一人。 从其憔悴的容颜分辨,正是当初五脏皆碎,重伤消失的介子危。 他一张俊脸憔悴而狰狞,高大身躯佝偻而颤抖。 “暮光法牒:事变,暂缓。往仓洲待命”!介子危一字一顿,咬着牙,吐出一阵阴冷的寒风。 第五六章 花火狂歌 黄金树下,四人站定。 “不想走”,蔡姚道。 “呆几天再走”,温笑道。 “同意”,姜剑眉道。 唐玄微笑着,身躯一展,唤出唐花。迷蒙的灿烂,璀璨的柔光,似乎比这片世界更真实。他高高举着这朵花,任氤氲白气缭绕。 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三女身上,还有一些顺着她们的呼吸,进入到她们的身体。 三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寂静了良久之后: 蔡姚睁眼道:“还是走,这里好像没有啥好玩儿的东西”。黑白分明带着紫色的双眸,清澈了起来。 温笑一睁眼,眼中带着忧伤:“走”。她想爸爸、妈妈以及那两个哥哥了。 姜剑眉睁眼之后,眼神有些踌躇,望了望唐玄,又望了望天,最后轻轻点点头。叹息着,没说话。 唐玄蓦然深吸气,唐花变大,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同时,他将托举着唐花的手,移动到温笑的头顶。 花朵向下,垂下彩雾。 彩雾中的温笑,感觉极度梦幻:色彩构成的世界,也可以这么丰富么? 呢喃中,一股热流蓦然从小腹升起,向下。 热流汹涌澎湃,像是被压抑许久的天性,得到彻底的宣泄。 唐花彩雾隔绝了这片世界,温笑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很有些猝不及防,浑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张口呼唤唐玄。却发现,张口之后,只能发出剧烈的喘息,浑身酸软无力,摇摇欲坠。 当真空上阵的温笑身体外出现第一滴红的时候,唐玄便发出一声低喝。迷蒙的彩雾弯曲向下,将温笑包裹成一个椭圆形的蛋。 红色滴滴答答,却没有落在沙地上,而是滴在包裹着的彩雾上,越积越多。 此时,沙地,沙粒,成片的震荡着;黄金树笔挺直立,宛如黄金铸成的坚固树身,浮现出一层层来回激荡的金色波纹;蓝天在扭曲,云雾四散中揪扯出任意形状。 净水轻轻的动了,就像一口大锅,装了半锅水,正处在一个刚刚启动的货车车厢内一般。水浪边缘向上,后撤之后,砸进金黄色的浅岸,深沉而厚重。 一致的宁静,本来是这片世界的规律,如今却因沙、水、树、天各自因不同属性而展开的动荡,变得不完美起来。 唐玄一把抓住温笑的身形,温柔的抛向身后:“给她吃些东西,帮她恢复元气”。 他并未回头,而是双掌抽撤间,使得椭圆形、上花,下红色小水潭,其他满是彩色光雾的方向,从上下变为横在半空。 屈膝马步,唐玄大睁双目将椭圆形,缓缓向黄金树推去。而姜剑眉与蔡姚,却无心看唐玄砍树这一幕,正手忙脚乱的给做出巨大贡献的温笑喂水,喂吃的,输入元气。 彩雾接触黄金树被树干缓缓分成两半。 “如何砍树”? “用力”! “如何造舟”? “用力”!! “如何度水”? “用力”! “如何······”? “用力,用力”!!! 唐玄心中蓦然涌起了“草泥马”这三个字。他一直觉得界灵是个脑残,可没想到脑残成这种程度。 “那便,用力”,唐玄嘴角挂起冷笑。 这片干净的世界,这片阴阳和谐的世界,就需要污秽带着至阴来挑战。对此,唐玄已做好准备了。 外面的世界及时再不值得留恋,但那也是真实的世界呵。 红色与黄金树接处,金色树身蓦然涌起一层红晕,红晕中,带着丝丝缕缕的黑灰气息。 黄金树在嘶吼,光滑的树干,密密麻麻起了一层褶皱,四周狂沙四起,柳林片片枯萎,净水波浪滔天激荡着沙岸,柳林边缘处的沙包的沙粒,开始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向四下里散流着。 彩雾过后,彩雾里面的唐花已呈锋叶向前,急速电转的状态。 不多时,在唐玄的努力推动下,硕大的花朵,带着嗡嗡的震鸣,撞击到树干上。 “轰~喀喀”,坚不可摧、华丽耀目的黄金树,成了黑黄交错,皮肤皱褶,缓缓栽倒的丑陋怪树。 沙土开始四分五裂;汹涌的浪涛冲破柳林,直来到众人脚下;蓝天低垂,出现细密的裂缝,并发出玻璃碎裂时成片的脆响。 在唐玄的注目中,倒地的怪树又起了一阵奇异的震荡,红色,灰黑色如潮水般从树冠,笔直退到树根处,最后形成一股粘稠的细流,流入到沙地里。沙粒轰轰爆出几个大洞,似乎被刺激的够呛。 “啪嗒”,黄金树缓缓裂成两半,当裂开的缝隙拉伸到二米来长的时候,开裂势头停止。 此时的黄金树,颜色依旧,但却像个小舟,两头弯弯,中间整个一个船舱。树冠尖细处成了头,树根处数条短粗带着枝桠的根须,成了尾翼。 “怪不得说用力,原来都是全自动生成的······我错怪你了,你真的不是脑残,说的都是干货”,唐玄低声呢喃着,脚下潮湿一片,干涩的沙似乎不再具有御水的功能。 “小友,还不登舟,更待何时”? 声音传来,唐玄回头:光腚小孩儿,青衣小海,青袍老者夏海情。三道身影交错往复,时而融合唯一,时而并排直立在波涛之上。 光腚小孩儿微笑着,摇晃着;青衣小海目光深深,但已无怒火成狂之意。但勿论身形如何变幻,说话的却只有夏海情一人。 “前辈,与我们一起走”,姜剑眉、蔡姚扶着温笑上了黄金舟,唐玄目光一扫之后,便落到遥遥相对的三道朦胧身影上。 夏海情微笑摇头,目中激赏、羡慕、叹息、绝望,万种情绪交织之后,一闪便又暗淡。只是双掌一张,略略躬身,身后便冲起万丈浪峰,林立如墙。 “摇摆~”光腚小孩儿快乐的摆着手,摇晃着15公分,身形渐渐暗淡,消失。 “珍重~”,青衣小海蓦然发出一阵解脱的微笑,招手之后,身形逐渐暗淡,消失。 唐玄一跃上了黄金舟,此时满地汹涌的碧波,狼藉的柳林,压抑破碎的蓝天。至于沙滩,却是看不到了。 “最先死去的是童年、无奈夭折的便是青年,身是孤魂,垂垂老矣,此地可得安乐。小友,别矣”,夏海情洒然一笑,双臂弯曲向下,双掌各自划了道弧线,无数壁立千仞的浪峰,轰然砸下,水声震天,水汽弥天。 这还是那宁静的世界吗? “一生狂浪随波涌,五洲天际有潮生。看我,碧海-潮生”!狂放的声音,比碧浪的怒吼,更加动人心魄。 黄金舟一震,箭一般驶向云雾散尽之后的无边碧水,唐玄回头,浪峰、浪影之间,再也看不到青袍老者夏海情的身影。似乎与消散的小孩儿,小海一样。 “他果然是那个碧涛潮生”,姜剑眉愣愣的望着身后一浪一浪,不断疯狂扑来的碧涛,呢喃着。 有些人,有些事儿,本人若一承认,便没有什么遗憾了。在她心中,身一样存在的传说中的人物,就怎么消散在狂浪肆虐,万水滔天的太始残界。 “没有夏海情”,唐玄眼中带着些许的失落。诡异的世界,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这老、中、青是人是鬼。无欲无求,心存善念。却又心丧若死。 “是,没有夏海情。他活在传说中”,姜剑眉与唐玄对视,嫣然笑了。 唐玄在此沉浸在她温柔如水,爱意如潮的目光中。 “我,爱,你”,姜剑眉笑容收敛,凝视着唐玄的眼睛。 唐玄蓦然浑身一震,愣愣的望着她。 蔡姚瞪大了眼珠子,温笑猛然坐起。 黄金舟穿梭在这片变得狂暴、狭窄的世界中。宛如一条金色的小鱼,跃动在天与水的夹缝中。 任波涛滔天,天幕低垂,小舟内却是寂静。寂静中,有种温馨的气氛流淌着,流淌着。 醉了这一舟的人。 道隐归藏边界,化外法圈前,暴躁的李元真,今日心情大好。 他掌中牵着一条丝线,丝线那头拴着吐着舌头,眼珠大大,衣衫褴褛的勾漏老人-仓五,身旁还站着宫南起以及一个陌生而苍老的黑衣人。 众人身后更远处,道一楼所属三十三天掌天令;无生海所属十八层地狱的地狱使者,黑压压站了一片。 用李元真的话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都来看看? 询问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多年前,曾有人对于李元真心情大好之下的温和,表现出了一点点no的意思,结果形神绝灭。领导的话都是不能当真的,何况是道隐归藏的最高统帅? 伏明月目光转动,心中孤独的意味更浓。除了偶尔与仓五神色交流,互相暗自勉励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神的世界,更加简单直接,冷酷无情。打不过,说再多都是瞎扯蛋。 化外法圈,杀生33,绝灭99。杀一切生灵范畴,绝灭一切魂魄所属,无分等级,无分贵贱,无分血统。凶悍的一塌糊涂。就连李元真自诩寰宇无敌,也只能在其中勉励自保,但也有陨落之危。 若说太始残界是阴、阳,那么化外法圈便是始地最高的规则,更接近于元初。太始鸿蒙,万象杀生。 神也好,人也好,动物也行,必须遵循。 如今,数百道璀璨的光丝,如细龙环绕,自行浮现出来,乱舞长空。望之让人神色迷乱,精神恍惚。 光彩万丈的天空中,铮铮铮的杂音,如沉雷滚动,绵绵不绝。 “好,好,好,好,好”,一连说了五声好字,李元真大笑着抖了抖丝线继续道:“叫两声听听”。 仓五一梗脖子,双目通红怒吼道:“叫你妈”! 公然辱骂李元真?场地瞬间一片寂静,就连伏明月也神色动了动,目露一丝担忧。死就不至于,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哼~”李元真快乐的哼了一声,不以为忤。 光线的动荡渐渐停止,李元真此时觉得看一切都很顺眼,听一切都很和谐。 “好好看,看完说说感受”,李元真闭目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嗯,是自由的味道! 第五七章 我叫大春 光怪陆离的世界:狂浪滔天,蓝天的碎片片片崩落。黄金舟如箭般前行,时而在浪谷中惊险穿梭;时而在浪峰上轰轰滑落。 水汽弥漫,朦胧了浪花与蓝天。但任凭蓝色碎片如雨,遮蔽了视野;任凭巨浪一浪接一浪的狂砸而至,黄金舟内,却一丝湿润的气息都没有。 金色的小舟,带着蒙蒙的金色光晕,如一条快乐的鱼,不断急速前行。 舟内静静,姜剑眉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望着唐玄问道:“夏海情究竟是为何被困此绝地”? 说完之后,她便眯着眼睛笑了。这个事情,怎么可能有答案? 唐玄望着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道:“重要吗”? 姜剑眉摇头,表示没有这么重要。可能是碧海潮生的传说,给幼年时候的她留下太过深刻和高不可攀的印象,如今传说中的四大武圣之一,与现实中平平无奇,一会儿颓废,一会儿乐观的青袍老人,反差太大的缘故。使得姜剑眉的心中,疑惑不解,随口一问。 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随口一问,还包含着一些其他的心理波动。 在这片狂暴的世界里,即便舟内安然无恙,安静异常,可还是心有些慌,想说话。而说话最好的对象,当然是唐玄,而不是一脸不爽的温笑以及满眼雷光宛如斗鸡般的蔡姚。 唐玄呼出一口,神色郑重道:“夏海情少年成名,中年之后纵横五洲。与公冶山长,房天敌等人不同,他既不喜杂务,更不爱收徒,独钟爱于寻幽探秘。 呵呵,你知道,他的修为很高,境界更已经超越了先天的范畴。到后来,因缘巧合来到这里。 凭渊独立,青袍猎猎,眼露神光。波翻浪涌,碧海潮生。何等的自视甚高。到后来一跃而下,溯渊而下,谁想到,这里竟然是太始残界!即便以他通天的修为与元气,也只能惨惨的被沙土同化。此去经年,无数无知无觉的岁月,直到遇到了我们”······ 姜剑眉瞪大了眼睛,愕然的望着唐玄,平生第一次听他声情并茂的讲述这许多,不由得入了神。 “他告诉你的”?温笑插口道。 唐玄扭头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道:“我猜的”。 三女皆崩溃。正经人耍起了狗坨子,实在让人绝倒。 唐玄谈性大发,从儿时讲起,讲到了大老头唐天道,讲到了二老头种花道人陌离,还有自己的身世,以及孔仙仙,这个在他心中,刻下不能磨灭烙印的名字。 说起与蔡姚相识的经历,以及“罗夫雷动破”的旧事,凝重而哀伤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当然,话题中,不能没有茅山经历,以及穿云箭、鬼见愁。 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它们怎样了? 熟悉唐玄的人都知道,当他能滔滔不绝对着你讲一些啰嗦的往事的时候,就是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而他内心中给自己人的定义便是“一辈子”,朋友也好,其他也罢,不背叛,不放弃。否则,他便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寡言,表情淡淡。 唐玄愣愣的望着那枚雪白的三玄指环。它曾经有一个灿烂整个大宇的名字-白土。 “有没有想过寻找自己的父母,一家团聚”?姜剑眉抱着膝盖,温柔的眼神中蕴满泪光。 唐玄呢喃着摇头,半晌才道:“和夏老前辈的经历一样,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更何况,我有家人”。 微笑的目光,在长而秀,浓而利的眉毛之下,宛如两颗晨星在放射着迷人的光辉。目光一扫之后,三女同时微笑点头,就连蔡姚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天知道,这死小子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长这么大,还有没变态的······ 将头轻轻扭过,唐玄的眉越皱越紧,眼睛却越瞪越大,眼角蓦然出现几道细密的血丝。 沉默,沉默。寂静却没有尴尬,每个人的心事与目光一样柔和。 “轰~哗哗哗。啪啪啪~” 黄金舟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笼罩在小舟四周以及上空的金色光雾如涟漪般剧烈抖动,光雾之间,隐约刻间细密的裂痕。 舟上四人,同时身形巨震,随后颠簸了起来。 唐玄稳住身形,立刻站起,凝目四周,入眼尽是如山般巨浪。如今波浪轰鸣声,声传入舟,舟内不再寂静,变得轰雷灌耳起来。 唐玄极目往前看,透过浪峰的缝隙,前方苍茫的天际处,似有一个黑点;再向上望,天似乎已经碎完了,彻底被沸腾的净水吞没,如今变得灰蒙蒙的,看不透到底是什么东西。 “稳住身形,站在我身后”,唐玄双腿微曲,整个人如钉子般钉在舟底,唐花旋转,元气沸腾,衣袂飘摆,人却纹丝不动。 温笑等人第一时间按照从高到低,依次站到唐玄身后。温笑最高在前,姜剑眉矮了二头,居中;蔡姚最娇小,站到最后。三人同时顺着唐玄身侧,也在观察着四周剧变的景象。 黄金舟破风驰电,滑跃前行,破开漫天的狂浪,向前疾驰。 片刻之后,黑点变成圆柱; 半晌之后,圆柱拉伸,似乎是一棵树; 好久之后,真的是一棵树,杵在前方! 此时,黄金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四周光滑夺目的舟壁,出现裂纹。而笼罩在舟外的金色雾气,变得更加稀薄、惨淡,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水浪冲散。 “啵”的一声轻响,小舟似乎冲进另外一片世界,水浪不见了。 这是一片绿色的世界,满地绿色的树根,树根上绿色的雾气升腾,如今黄金舟就行驶在绿色的雾气之上。 舟外金色雾气散尽,小舟驶过,绿色雾气波荡之下,绿色树根清晰可见,密密麻麻,如虬龙盘结。 一片绿色的宁静,无数垂下的绿绦上,点缀着不知名的淡白色小花,星星点点,清香袭人。 这是一颗不知道有多高,似乎冠盖了整个世界,不知道有多粗,满眼尽是绿色树皮的树。 天地宁静了下来,小舟静静的驶向依旧距离很远,但却望之触目惊心般巨大的“树”。 “这,他妈的要怎么砍”?蔡姚咧嘴,快要哭出来了。这棵树,恐怕有一个普通行星那么粗,高更不可统计。 姜剑眉沉浸在这片宁静,绿意盎然,香气阵阵的世界,无法自拔。此时的她,嘴角挂着笑,望唐玄的眼神少了。眼神中也不再患得患失,神情中忧郁尽散,这是说出心里话,终于做回自己的由内而外的坦然。 温笑干脆坐在船舱,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大”树,姑且称之为树。三十多丈高的茅山三宝之一的碧玉桃树,似乎还比不上这棵树的一根普通枝桠长,粗更不及。 唐玄没说话,依旧目视前方。见识到树之巨之后,他目光闪动了一下,便被毅然与坚定所填满。 小舟划开雾气前行,不断缓缓靠近着那棵前方的那颗树。就像是一只正在努力爬向万丈高峰的一只漂亮的金色小蚂蚁一样。 “你们要干什么”?弥漫四极八荒的枝叶摇晃起来,白花花落如雨,绿色雾气,似乎也发出一种恐惧颤抖的嘶鸣。这棵树,充塞着这个世界,它有代表这个世界,发出了对这个蚂蚁的郑重问询。 “砍你”,唐玄缓缓张口,声音不大,却让这个世界,颤抖的更加厉害,恐惧的气息弥漫。 树根来回抽动,在绿雾中时隐时现;无数枝条来回呼啸摆动,黄金舟上下翻滚,众人又是一阵全力以赴,方能勉强稳住身形。 满眼以及神魂中,皆是绿色狂舞! 幸好,看似濒危的黄金舟足够强韧,即便整个世界都在翻滚、呼啸、沸腾、尖叫,它仍然不紧不慢的向前驶去。 半晌之后,动荡逐渐平息。一个声音,笼罩四周。 “有商量不?能不砍我不”?声音憨厚,听意思是树发出来的,但声音颤抖,更像是在求饶。 “不砍你,我们出不去”,唐玄诧异的眨了眨眼,挠着脑袋,有些不知该如何搭话了。但作为此地唯一的男人,必须要冲在最前,退在最后。 “哦,是这样!我可以让出条路来。你们可以直接通过这条路,直接踏入迷失古道。呃,延着古道,走上年,然后在顺着峭壁,爬上十几年,速度快的话,不过十七八年,就能出去了呢”,声音很好说话的样子。 唐玄众人并不明白,明明这家伙这么大个,一望让人崩溃,更勿论砍了它,怎么会这么胆小。但它胆小,对于想要出去的众人来说,却是件好事儿。 否则的话,黄金舟一碎,只需要雾气下大到离谱的树根轻轻摩擦一下,谁都活不了。而黄金舟轻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它的状态,不怎么值得依赖的样子。 听了声音,唐玄神思电转,还是被结尾的“不过”十七八年的表述,气得不轻。这爬出去,自己可就四五十岁了,黄花菜都凉了。还不知道四叔他们多担心,穿云箭、鬼见愁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越想越是可怕,唐玄坚定摇头大声道:“太久了”! “年轻人,就是急躁。十七八年算什么?八千年不过一春,再过八千年不过一秋。这可是你们最快出去的路哦”,声音似在诱导。 姜剑眉忽然惊呼道:“你是大椿”? 声音道:“我叫大春”! 姜剑眉接着道:“上古神树,与祖桃齐名的大椿树”? “我叫大春,春天的春!怎么样?很美的名字!我自己起的呦”,声音非常骄傲,展示出一种友好,憨厚,单纯的性格。 “应该便是大椿,除了能活,大,没啥能耐”,姜剑眉趴在唐玄耳边耳语道。 唐玄微微点头,然后忽然笑了:“春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你寿命绵长,没有寿元之限。我等凡人,实在不能浪费十七八年,在路上!若没有更快的办法,小弟只好却之不恭了”! 大椿道:“啥是却之不恭”? 唐玄神色一整,正色道:“砍你”! 第五八章 英雄饶命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你们以为本大春怕你们几个鬼东西和一艘破船”?大椿树嗡了一下,似乎怒了。 绿色摇曳着无边;狂暴的气流汹涌激荡着。绿雾翻滚,虬龙般宛如巨型棍状建筑倒塌一般,无法形容的粗壮,带着轰鸣,来回穿插游动着。 蔡姚身躯晃动中,引雷镜握在掌中;温笑双手交叠在小腹,清蒙蒙的指玄气,活泼的跳动着,覆盖了那双白润纤长的手掌;姜剑眉身躯微弓,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美女蛇,身躯之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大蛇光影。 唐玄身躯也随着驶向不规则,颠簸剧烈的小舟在颤动,但神情平静。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逐渐接近的那棵大树。 那真不像是一棵树,若非亲见,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大一棵树存在。简直就是一个顶天立地,左右望不到边,且有着粗糙青绿色褶皱外壳的墙。 此时的大椿树,似乎成了一个沉睡中苏醒了的恶魔,不光带着一个世界的爆音、呼啸,更是带着一个世界的狰狞与怒火。 唐玄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他以手势示意身后三女不要紧张。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手掌一翻,亮出唐花。 唐玄高举唐花站在舟首,黑白发丝飞舞。手腕轻轻一抖,唐花蓦然缓缓升空,与激荡的绿色雾气相遇,击散了雾气,更将四散的丝丝缕缕雾气,缓缓吸收进花心。 接着,唐花又与一条游走的树根发生了接触,轰鸣声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擦声。 世界瞬间寂静! 唐玄望着选在半空中,微微旋转发出迷蒙光彩的花朵,眼睛眯了起来。以花朵为中心,雾气、树根、枝叶疯狂四散逃避着。 黄金舟重重的落在恢复平静的如水波的般的雾气上,发出沉闷的爆响之后,又复向前匀速驶去。 “你竟敢伤了我”?大春不可置信道。 “呵呵”,唐玄淡笑。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大春似有幽怨之意。 “呵呵”,唐玄摇头,无法回答。 “你真的要砍我”?大春似有崩溃意。 “嗯”,唐玄应了声,心念转动间,半空中唐花的残影,缓缓消散。 “英雄饶命,凡事都可商量”,大春大叫道。 “若我们舟行树前,你还没有什么办法,大春兄,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唐玄一手叉腰,一手前指,朗声道。 “又却之不恭”?大春枝干狂摇,非常委屈。 唐玄大笑着点头道:“却之不恭=砍你”! 世界又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唐玄轻轻嘘了声,瞪了瞪眼睛,眼神中寒意凛然:“安安静静想办法”! “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又复一个寂静纯美的绿色世界。 “你究竟怎么它了”?蔡姚好奇小声问道。 “可能割破它小小一块皮”,唐玄接着比划了一下:“就像一个蚂蚁,咬了一个擎天巨人一口”。 “不至于”,蔡姚一咧嘴,一脸的不敢相信,不敢苟同。若不是唐玄还算是个老实人,她都要跳叫大叫:“你骗人”了。 “它生活在一个极度单纯的世界里。遇到陌生人所产生的恐惧,不会比一个小孩子来的弱。这个和体型无关,和智商有关。更何况,一个一辈子都没受过哪怕一丁点伤害的生物,一旦发现它受伤了,一瞬间便会产生无数种不美好的联想。 这些联想都是我们可能对它做出什么事,产生所有邪恶的结果。所以它害怕了”。唐玄声音很低,低到一旦声音来到黄金小舟的边缘,便非常模糊,听不见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它这么大,怎么会怕我们”,蔡姚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面对如此巨型敌人,刚才一顿天翻地覆的折腾,她内心的忐忑,上升到脑袋,何尝没有产生过“无限不美好的联想”? 蔡姚的联想产生于对自身实力的清醒认识以及对对手庞大实力的充分预估;而大春哥似乎仅仅是来源于不自信的幼稚。就跟指甲盖受伤都要哭上半天,恐惧要命的小公举一样。 “上天赐予了大椿树生命无限,生命力无限;赋予了它巨型身材,宇量级的壮阔,简直属于永垂不朽般范畴。但偏偏给了它幼稚、胆小,仅有一点点的思维能力。它对自身没有一个完整而清醒的认识,一点点连轻伤都不算的挫折,便怕了,退了”,唐玄叹息着。脑子里却在大与小,强与弱这些截然相反的概念中,来回翻腾着。 “它是大春,胆小、幼稚如孩童;它不是大椿,不是那个流传千古的世界神树。能不砍,便不砍了”,唐玄沉思着,心里想到,便呢喃而出。 舟内沉寂,众人眼中有唏嘘之色,都在同情这个大春。 “照我看,迷失深渊似乎也不如大春的主干粗”,温笑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这是个谜题,迷失深渊不过区区3000里,但就唐玄对大椿树长时间观察的感知,恐怕这棵树要远远超出用“里”来衡量的范畴。若是能够正常生长,按照科学来计算,早该撑到深渊之上,捅破天了。 可事实呢?事实就是要穿过大春,登上所谓迷失古道,沿路而上。意思就是,顺着大春树干,是无法到达深渊上头的。 可是无法解释的事儿不光只是大椿树撑起的这片浩瀚的绿色而独立的世界,就是树本身能和人正常交流,这也是一件足以令人惊诧的状况。 可是唐玄等人一路走来,从虫灾到净水、沙滩,太始残界,又是那件事儿能够用科学解释的了的呢? 乱世出枭雄,末日出妖精! 五洲生民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强韧的神经。发生即真实,存在即合理,正确面对就是。 唐玄点头,用沉默表示对温笑所说的赞同。同时,他目光仍旧深深望着远处,极远处。 若无意外,恐怕还要老长、老长一段时间,才能来到树的近前? 还恐怕那时候,众人极目前方,也仅仅是它一小块嶙峋的树皮而已。 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虽然大宇核心,没落星球内部的动荡,因其本身被刻意封闭无法引起星空之上的变化,却足以让星球内部的某些地方无法平静。 道隐归藏李元真的狂喜不必细说,最近他一直沉浸其中。而道隐归藏之外,原本亮蓝色的北昆仑上空,这些天开始越来越多投射出金灿灿的光。 宛如亮蓝之上,藏着一座发光的金山一般。 亮蓝色之内,是一片令人惊心动魄又让人心旷神怡,心神宁静的世界。 无边的白色雾气,来回有限的游荡;雾气波动中,无数尖尖的东西,若隐若现。只有当雾气伏低打着旋四散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出那竟是一座座塔尖。 青灰色的塔尖下,门户带着丝丝雾气,黑洞洞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而白云遮蔽,浓郁翻滚,更让人看不出这塔究竟多粗、多高。 无数雾气中,无数塔尖环抱着一块飘荡在白云之上的青石,石上有座庙宇,庙宇之前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和尚。 老和尚头上满是斑斑点点的戒疤,果然是个和尚。 “念,无念;无念,念······”,声音沧桑,时断时续。 念字出口,青石庙宇以及塔尖,发出灿灿迷蒙的金光,就连白云都被这种神圣染成金色。 不念之后,所有一切归于沉寂。 老和尚就这么重复,重复着,浑身上下丝毫不动。整个空间都在这个有规律的声音中,乍明乍暗。 明时,带着普渡众生的悲悯,似乎心存万物万灵;暗时,一切都失去了生命的颜色,似乎比灰尘,磨灭的更加彻底。 道隐归藏化外法圈巨震之时,这片存在于蓝天之上的空间,同步共振。 与环境浑然一体的呢喃声蓦然停止。 老和尚睁目,清彻的目光射出老远。这种湛然神光根本不该属于这副行将就木,干枯满是褶皱的躯体。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看着。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在一瞬间膨胀到了极致。 老和尚身上原本厚厚的一层灰尘,轻轻滚落青石地面,随着白云远去,消失在白云深处。他的目光随着滚动的灰尘,目送其远去,似乎怜悯其飘荡无依,怜悯其痛失家园。 老和尚白色僧衣如雪,即使灰尘无数岁月的浸泡,也无法使其失去原本的颜色。似乎他的法衣,也彻彻底底的做到了: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 他仍然盘膝坐着,身躯挺得笔直。枯槁的身躯渐渐丰满起来,岁月的痕迹似也随白云远去。面色红润,戒疤鲜亮,僧衣如雪,皮肤白皙,双目清彻湛然,丰神绝世。 白云旋转着向他涌来,迅速而柔和的形成一朵白色的莲花。 莲花旋转,拖着其他无处归依的云雾丝缕,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 之后便金光大盛:塔尖、塔身、云雾、青石、庙宇,一切皆成金色,神圣而凛然;柔和而慈悲。 金光中,莫名而荡涤神魂的诵唱声游荡着,庙宇牌匾也发出迷蒙的金光:宁古塔群-镇神寺! 金光中,云雾莲花拖着生气盎然的僧人缓缓升空:“岗萨启呵······守塔僧······念”! 岗萨启呵,似乎是一座山的名字,五洲公认第一神山。也是唯一一座以“神”字冠名的山。但现在看来,这似乎不是一座传统意义上的山,更像是一个世界,一座存在于昆仑之上,蓝天之上,世人无法企及的世界。 这座世界,还有宁古塔群,还有一座煞气十足的小庙-镇神寺。 世界慈悲,白云忧伤,塔群悲悯,唯独这座小庙,煞气冲天,怨气盈溢。 而这片世界的宁静之所以打破,原因只有一个:道隐归藏动了。 第五九章 花血同舟 “轰~”唐玄手掌向后猛拍,激起一道绿色的狂卷。 速度渐缓的黄金舟再此向前飞窜而去。在绿色的雾气中,游弋出平滑而干涩的通道。小舟驶过,雾气渐渐合拢,遮蔽了痕迹。 唐玄凝目向前,远方假想中的斑驳的树皮更大,但距离似乎切近,又似乎遥远。 “呜·~唐玄,好渴,还有水么”?蔡姚的声音传来。曾经龙精虎猛一个闺女,发型冲天不乱一如其个性,如今却变得憔悴异常。发丝垂落,脸颊苍白,嘴唇布满干裂的沟壑。 “水,水~~~”,温笑歪倒在小舟内低低的呼唤着,意识有些模糊。 而姜剑眉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的静坐着,支起一条腿,浑身微微的颤抖着。她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抖着,嘴唇上下蠕动,情况也很不好。 一阵揪心的感觉,蓦然涌上唐玄心头。 谁也不知道黄金舟究竟在这个绿色的世界行驶了多久,谁也不知道它还要继续向前多久。 “都怪我”,唐玄自嘲的叹息着,三玄指环空间内,食物还有一些,但清水却没了。手掌一翻,他取出三个闪着金属光泽的缸子,这还是北擎戍边时候的粗糙货。 这个世界,有巨树,远在天边;有无数巨树枝,高挂半空;有粗糙的树根,伏低在雾霭沉沉的下面,唯独没有水。 爱过才知情重,没水才知心痛。 轻轻将三女并排横向放好,唐玄走上舟首,将三个大缸子小心放在舟内,他挺直了身子。 一声轻喝,唐花飞出,漫天淡白色的小花与青色的叶子飞舞。 唐花如绣球,花与叶如白绿交错,游走天空的长龙。最后,花与叶在唐花的牵引下,纷纷落在黄金舟内。 清新如雨,漫天飘落,黄金舟光芒淡淡,在此时寂静而新绿的世界中,渲染出一片如诗如画的不断移动的华彩。 花与叶,如雨落:落在游荡在小舟四周的绿色雾气上,打着旋消失不见;落在温笑、姜剑眉、蔡姚的身上、脸上、唇上,三人下意识的吞咽着,咀嚼着,但唇瓣干涸依旧,似乎里面没有任何水分一样;落在狭仄的舟舱内,铺了厚厚一层白绿间杂的美丽的毯子······ 更落在那摆在舟首的三个大缸子内,一时间,漫天自然的幽香阵阵,沁人魂魄。 花与叶依旧不断坠落,更遮蔽了蔡姚等人投向唐玄的无神的眼神。在她们眼中,唐玄似乎与这花叶雨合二为一,看不清,看不到。努力眨眼之后,飘落依旧。 唐玄表情平静,蹲下身子,双眉一挑,唐花再此升空,牵引出更多的小花与绿叶从天而降。 他右手一伸,左手并指在露出的右腕处一划,上面原本并未复原的一条狰狞的血线,再次清晰,快速渗出殷红。鲜血一滴滴,然后一汩汩顺着手腕,蘸着草木的清新,落入到一个大缸子内。 唐玄剑眉紧皱,强烈的痛楚使得他额头迅速渗出汗水,汗水尚未滴落,他原本红润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 唐玄双眸闪着光,身体一阵阵虚弱感袭来,但他手腕却凝住不动。只有在血流减缓的时候,左手剑指才会再次划出,鲜血崩出,精准的落在缸内。缸内血液渐多,泛起丝丝缕缕腥甜的香气,如同一杯正在弄好的果茶。 黑衣挂风,落满白绿;发丝莹润,黑白浮空,肤色惨白如雪,更有鲜血如注,染红了唐玄眼前的世界。 这是唯一让三女熬下去的办法。他必须要保护她们,带她们平安离开。至于为什么,唐玄没想过。可能大家关系好,又可能因为他是男人。 一个大缸子······ 又一个大缸子······ 第三个大缸子! 空中唐花蓦然一滞,接着消失。接着唐玄丹田内,唐花奄奄一息,一颤一动的旋转着。曾经成人拳头大小的唐花,如今只有婴儿拳头般大,色彩暗淡。 望着缸中殷红、新绿、淡白交错的景象,唐玄眼前一阵模糊,旋即咬牙强忍着这种眩晕感。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在唐玄心中不外如是:敌人很好吓唬,但搞笑的是自己人拼命跑,都快渴死了,竟然还没跑到敌人面前,接受受降。更可能所有人还没到希望的出口,便会变成无意义、无意识的浮尸,倒毙在还算美丽的黄金小舟上。 唐玄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我要为了你···这个···那个,但危机时刻,他愿意为身边的自己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他觉得这么做,很有意义。 但你要问他这种意义是什么,他可能又说不上来,兴致所至,做便做了,无悔! 强睁双目,遥望那棵呆头呆脑的大春,唐玄有点怀疑它并非真傻,而是装傻。她们这些人,明明离他有段饿死了都难以企及的距离,你害怕给谁看? 猛的摇了摇头,摒弃了心中的杂念,唐玄蓦然吸气。 他不顾唐花的抗议,再次将之召唤而出。唐花爆燃,火焰小心的包裹着三个闪烁着生命光泽的不锈钢容器上。 缸内斑驳的液体,伴随着火焰的舔舐,殷红、淡白、新绿不见了,变得清澈而浓稠。一股奇异诱人的香气,萦绕而出。 此时唐玄已经摇摇欲坠,但他必须坚持,他也始终在坚持着。尽管这种坚持持续了许多时间,无数次,很苦,很悲。 “喝”,唐玄的声音很温柔。温笑、蔡姚、姜剑眉依次贪婪的吞咽着缸内清彻浓香的液体,到后来更是一把抓住缸体,自行喝了起来。 缸内涓滴皆无,三女同时做着高举、下倒、用力抖的动作,意犹未尽。 然后便是缸子落舟清脆的撞击声,三人不约而同的昏睡过去。 三人昏睡,唐玄松了口气,仰头望着最后一撮飘落的花与叶,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舟仓内。 他深吸气,闭眼;强行吐出浊气,猛睁眼;眩晕、手腕剧痛、元气匮乏、身心疲惫,千万种难受无法形容,又使得唐玄眼前的世界发生重影,再度欲要昏迷闭眼;唐玄猛的举起双手迅疾有力的揉搓着面颊,抓扯者头发,直到揉搓、抓扯的痛感,唤起心底的一丝清醒,一任面上、发丝上,沾染上血色····· 反复斗争了良久之后,唐玄才慢慢坐直了身子,小心将三个缸子收好,还闻了闻:“真香,要不是知道是自己的血搞出来的,我都想尝尝了”, 唐玄嘀咕着,臆想到了自己喝自己血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彻底清醒了。 盘膝,正坐,默念玄玄气口诀,强行催动唐花旋转,直到它分理出第一缕纯白的气丝。 唐玄知道,当三女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奄奄一息,干渴难忍的饥渴相。而那个时候,便是他借着漫天花雨掩盖,强行自残的时候······ 许久过后,听着三女的平稳的鼾声,唐玄睁目,吐出一口灰白色的浊气。 此时,虽然他面色依旧苍白,整个人都瘦了几分,但双目神光依旧。唐花虽然还是婴儿拳头般变小了,可是 呼吸之间,仍旧元气澎湃,给了他不少撑下去的信心。 时常割脉放血,养着三个奄奄一息的病号,也就是唐玄强韧的神经,才能自得其乐,才能笑得出来。 世界似乎发出一声叹息,含义莫名。彷佛它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可并没有说话,似乎在努力的想着“办法”。 唐玄从这声隐约的叹息中,听到了:疑惑不解、恐惧怜悯、犹豫,甚至还有一丝哀伤的味道。 所以他笑了,若是自己每一个行为,都为了收获共鸣的话,那么这种行为,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需要谁理解,更不想蔡姚她们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她们活着,跟他一起走出这片美丽但清冷的世界,那便够了。 黄金舟在唐玄的催动下,再次箭矢般射向大春。 而道隐归藏内化生法圈的动荡也愈加剧烈。百余道切割时空,撩乱岁月的光丝,带着大道的无情,毁天灭地的律动,卷动了万千光影,照澈暗沉沉的地下世界。 它们一动,苍生往逝平静;万象古园平静;如火如荼的无生海、十八层地狱平静;道一楼、三十三天平静;日夜轰鸣震天动地的破法楼平静······ 似乎都被压制,只有炎山火光冲天,弱水轰鸣而上,很是不服的样子。 李元真很急,抓耳挠腮的等待着。一直兴奋没有结果,开怀演变到现在成了焦急。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有些崩溃,甚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那片世界,他看不穿,看不透。而古今镜此时无疑不能强行使用,否则非彻底崩溃不可。 那里对于他而言,是少数几个不可窥之地,偏偏又关系到他堂堂神裔李元真、道隐归藏这个大宇最大势力的主人未来自由的大计。 百感交集之下,又烦,又气。 化生法圈乱动,其上空隐藏在蓝天之后的有着:宁古塔群-镇神寺,岗萨启呵神山世界,便跟着金光大放。 光芒无数,如尖针般戳破蓝天,戳进北昆仑被厚厚冰雪覆盖的地面。然后就这么收缩着,放射着,循环往复。 神山世界唯一的生灵,那个寂然不动的僧人,座下纯白旋转的云雾莲花,双目澄澈如世上最纯净的水一般,似乎可以通明无尽。 目光扫向道隐归藏的方向,然后又转向茫茫北擎邑,迷失深渊的方向,淡淡凝注之后,僧人双目中似乎有黄金色小舟、绿色世界、穿梭······等等影像一闪而逝。 “纵有三千烦恼,不如拈花一笑”,声音轰轰,宛如佛音降世。神山世界群起而回应。 僧人手指慢慢伸出,长眉微动,似在犹豫。 目光转动间,再次降临北昆仑,深深凝注之后,转向遥远的迷失深渊。 “南无-阿弥陀佛”,随后一指伸出,一道细不可查的金丝,激射而出,眨眼便飞逝无踪。看方向,正是北擎邑、深渊之下! 僧人满目悲悯,无数年来第一次动心、动情、动念、动手,只因那带着一朵上天入地古今皆无,不断以血饲人的少年郎。 第六十章 金光大道 “我要心比天高,更要琴瑟逍遥”,罗夫后山,飞来峰上,老桃树下,重建好的会仙亭内,庄广陵叹息着,遥望北擎,洁白纤长,灵巧跃动的十指,飞快的在逍遥琴上拨动着。 片刻之后,白衣端坐,双眼微眯,黑亮长眉紧皱,胸前剧烈起伏的庄广陵,十指连弹,霎那间琴音激越震天。 一身淡蓝色的裙装,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腿,美艳动人,手捧玉箫的吴云裳吹了几下,不由皱眉,缓缓放下一双玉手,箫离红唇,双目望向如痴如狂,琴音飞扬中带着许多狂躁的庄广陵,露出担忧之色。 柳笑生抿了抿嘴唇,蓦然掷笔于地,抬头也望向庄广陵。如此弹法,该当如何应和?他彻底没了写字的心情。再狂暴的草书,恐怕也难以与庄广陵激昂的琴音产生共鸣。 冷风激荡,桃枝疯狂摇曳;白衣狂舞,琴音如幻如魔。 “庄兄的心,乱了”,韩静轩与苏名、曾泽、韦工书等人对望之下,不由轻声叹道。 为何而乱,是为了那寥落的北擎么? 镇江苏大,唐君生宅邸客厅内。 “呜呜,呜呜呜”~于凤清正在哭。看其双目红肿的样子,似乎哭了很久。 司马陵扯了把银丝般的头发,眼神示意呆坐沙发上,眼神空洞的唐君生:赶紧劝劝? 示意了半晌,却没有得到唐君生的回应。明明正对着司马陵而坐,却对老头儿明显的动作视而不见。不光不见,双目还隐隐有些发红。 “四奶奶,别哭了,伤身”,还是唐无伤忍不住开口劝了句。只是话刚出口,便想到了那个“凶多吉少”,消失在迷失深渊的小叔叔。一股悲伤蓦然爆涌,她也掉下泪来。 客厅内,愁云惨惨。 “不行,我要去北擎邑,我要去”······于凤清停止哭泣,慢慢抬头望着唐君生,只是最后的话,却被哽咽声所代替,无法出口。 唐君生眼神依旧空洞,但却重重点头。 即使老婆没说要去做什么,但他也能心领神会,更何况他也想去。 北海静观天下内,龙呈均拧着眉,抽着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虽然萧北寞见惯了大统国如此忧国忧民的神色,但今天这愁色,似乎分外的浓。 “北擎卫士的抚恤,后续安置都安排好了”?龙呈均半趴在办公桌上,声音一贯的低沉。 “是,都已安置到位,同时从中洲卫、雾城卫抽调出来的卫士已经赶赴北擎邑服役;北擎邑重建工作也陆续展开”,萧北寞喝了口茶,轻轻挥开眼前浓浓的烟雾,回答道。 “地下的情况如何”?龙呈均又问。 “笑梅已经进入大洋之地基地内,与张平机、狄青龙就最后施工细节与工期计划做最好的磋商,目前一切正常”,萧北寞道。 龙呈均笑了笑,似乎想露出满意之色,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咳嗽了一声,深吸一口烟问道:“还有其他别的么”? 萧北寞坐正,双目望着隐藏在烟雾后面龙呈均的眼睛道:“司马陵来电,问何时重启万星堆神迹考察;刘恒送来中洲卫训练以及驻防年度计划以及相关后勤配合细项待审批书;元洲大魔国呈上国书,将于近期正式举行立国仪式”······ “够了”,龙呈均猛然站起,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统国,你”?萧北寞愕然的望着因暴怒,拍案而起的龙呈均,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是元洲立国,刺激了醉金神经异常敏感的龙统国? 龙呈均慢慢坐下,弹了弹烟灰,好半晌才恢复平静道:“萧老,深渊那边还没有消息”? 萧北寞恍然,然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二人同时发出一声长叹。 萧北寞叹息是惊讶于那个人的战绩,竟可灭魔。同时又惋惜,五洲才俊着实不多,如今又湮灭一个;而龙呈均的叹息,却是是因为对那朵列于中洲绝密的“花”以及关于它的描述,所熟知的缘故。 一时间,静观天下内,烟气升腾,再无话声。避之不谈,曲线问询,得来的还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龙呈均耸了耸有些僵硬的肩膀,重重的靠在椅子上。若有机会,多想和那个淡定、从容的少年郎,好好再聊一场。 迷失深渊前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影影匆匆出现在深渊之后数里远的北擎邑原址。 钟磬脆鸣,震荡着这片永昼的天地。 陈丽萍与莫枫偎依着,站在玄女庵前崭新的城墙上,遥望深渊前那数道模糊的影子。 “他在那坐了多久”?莫枫眯着眼睛,眼神中满是思索。 “好像是七十六天”,陈丽萍目光闪动一下,回答道。 “唉”!叹息同时发出。 “陈管事,这有份物资清单,麻烦签收一下”,远处有人喊。 陈丽萍转身,拉着莫枫下了城墙,来到了紧邻玄女庵的规模扩大数倍的新散兵集里,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中洲物资,云集而至。 深渊之畔,安雨轩全身挂满了哀伤,白色的素衣落满灰尘,整个人沧桑憔悴,胡子长出老长,眼睛似睁非睁,暗淡无神。 江湖枪抛在身后,膝盖上横放着“小江湖剑”,手按长剑,嘴唇干涩。 鬼见愁盘膝坐在安公子膝旁穿云箭的身上。肥雁双足踏地,正伸着长长的脖子,左顾右盼的横向扫视着深渊。 “嘎~”嘶哑的雁鸣,带着焦躁的一双豆眼。 “呜呜~”别急,我琢磨着,玄小子要出来了。鬼见愁戳着下巴,十分肯定的道。 但没有谁理它,两个多月内,这是他第767次说同样的话。 “吃饭啦”,一个声音传来。 安雨轩、鬼见愁、穿云箭,谁都没动,只是用暗淡但固执的眼神凝望深渊。 深渊幽深、对岸北漠苍茫、背后北擎邑荒凉寂寥,这是没有生命力的永昼,有的只是独立于五洲,清醒、孤独的折磨。 脑中只剩执念的人、鬼、鸟没有注意到,身前身后的:幽深、苍茫、寂寥中,有一股绿意在萌动,逐渐清晰。 深渊之下,绿色世界,唐玄挥手后击,黄金舟向前急窜。 他凝目向前,大椿树依旧遥远。 唐玄深思一阵恍惚,随后从三玄指环空间内取出点食物,勉强吃了两口,又关切的望了一眼昏睡的三女,便挺身站在舟首,愣愣的望着前方。 就在这里,绿色世界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震荡了一下,倏忽而来,倏忽而止。 唐玄抬头,潜意识觉得这种不同寻常的震荡,来自上方。 上方绿意如盖,淡白如星点,遮蔽了天空,只是此时绿白之中,突现一点莹润突兀的金色斑点。 金色斑点快速坠落,拖着长长的丝线般金色的尾巴。在距离黄金舟上空10余米处戛然停止。似乎不动,但无论黄金舟行驶速度多快,这点拖着尾巴的光点,都始终悬停在舟首上空,与舟同步。 就在唐玄皱眉狐疑的时候,光点开始上下滚动,片刻间便将尾巴卷成一团,似乎一个翻滚变大的金色。 模糊的佛音,精神可以感受的悲悯,变大的光点蓦然坠落,砸在黄金舟上。 唐玄一惊,下意识扑到三女身旁,唐花在手,此时光点与舟碰触。 没有爆音,没有巨响,没有小舟破裂,只有漫天涌起的金光。 暗淡的黄金小舟瞬间成了发光体,放射万道金光。 金光吞吐,以一种奇妙的弧度,斜斜的射向四周。扫射之下,绿色、淡白、青绿的树根、游荡的绿雾都被渲染成赤金色。 舟首的金光开始无限拉长,细密如织,眨眼便形成一条长长,宽度与舟同的金光大道。 行驶中的黄金舟蓦然一震、静止,然后便发出一声破空清鸣,向前无声无息的滑行,行驶在金光大道上。舟后金光漫卷,逐渐将小舟包裹在内,而金光大道由平直变得弯曲、上翘、对折,随后再次拉伸。 在唐玄眼中近乎无限的绿色世界,便在金光大道的拉伸中,在小舟的急速滑行中,被折叠而起、随后拉伸。而黄金舟便在这种奇异的折叠、拉伸中,一去无尽的距离。 再出现,已到树前。 金光无害,也无益,这是唐玄身躯接触到金光给到的结论,但金光灿灿,使人双目如盲。 金光持续的时间很短,似乎只有一瞬。当金光暗淡消散的时候,唐玄眯起的眼睛才缓缓睁开。 身躯由保护姿势慢慢直起,眼前三米处,是一片青绿。 远看嶙峋、粗糙的大椿树干,眼前目之所及那一点树干,却是那么的平滑,带着荧光。 唐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重新审视一下周围正常的绿色世界,放下满脑子的疑问,微笑着目视前方。历尽千心万苦,费尽万血千熬,终于到了。 霎那间,唐玄黑色衣袂,在绿雾中飘摆,他负手立在舟首,身躯挺立如标枪,苍白的面色因心内的激动染上了病态的红晕:“大春兄,可想好如何送我等出去”? 他声音清朗,双目深邃闪光,黑白发丝飘舞,表情阳光、肃穆,同时右肩悬空处,还有一朵微微旋转的灿美唐花。 第六一章 幻想已死 “你,你们是神么”?大春一说话,便会让一世界婆娑,光影幻灭,白花纷落,美轮美奂。只是这宏大的声音里,带着简单的恐惧,单纯的敬畏,毋庸置疑的退缩。 “神”?唐玄皱眉,盯着眼前那块巨大的树皮,向上一看,迷蒙远处,似乎有这块树皮的分界线,淡而细微。 “对,就是神”,大春似乎有些激动,而唐玄眼前的那一块,逐渐浮现起一张模糊的小脸儿,这张脸,如出生婴儿,眼睛有点小且睁不开,像是两个豆粒。 唐玄哑然失笑,微微摇头道:“能告诉我什么是神么”? 大春双目挤成一条线,半晌才慢慢道:“飞天遁地,无视时空,无所不能······对了,长得和你差不多,年轻又沧桑,俊美且淡漠”······这张面孔似乎沉湎在回忆中。 唐玄哈哈大笑打断道:“我可能不是神,既不会飞天,也无法遁地。长成这样,说心里话,也是不由自主,让大春兄失望了”。 “哦,那你是我们。呃,你们是什么”?眼前年轻人那股平常淡淡,狠起来自己都割刀放血,着实让它有些害怕。不过他的微笑,大笑以及满身和煦的气息,让它逐渐忘掉恐惧,心里下意识生出亲近之意。 这种气息更像是种直觉。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感受的到。 “人,普通人”,唐玄眨了眨眼,从容说道。做人固然不值得骄傲,但也绝不是什么自卑的事儿。不卑不亢立身于天地之间,这才是他的心态。 “人是什么”?大春问道。 “人嘛,是我们同样生存状态、生存方式的物种,对自己下的一个定义,并根据这个定义,创造出来的这个物种的专属名词”,唐玄想了想回答道。 “哦,你们挺好的,好人”?小脸儿嘴巴张开,在表达一种喜悦的情绪。 “好人?也许”,唐玄微笑,虽然觉得好人这个带有感情色彩的词从这张脸孔输出出来有些奇怪,但也只能接受。 毕竟人家不是骂你,它是树,也不是大姑娘。 “想到办法尽快送我们出去了”?唐玄问道,同时回头担心的望了一眼舟内横躺竖卧的三女,强行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的”?大春似乎谈性颇浓。 “大春兄,你如何出生,如何存在,如何能够与我们沟通,如何独立于这个世界,其实我都好奇,但是我问了吗?人也好,树也好,有些东西,有些经历是属于自己的,无需非要扒皮抽筋、一探究竟。我现在只想知道,办法,想出来了么”?唐玄语气渐重。 面对如此巨大的大椿树,他心中的无力感翻滚激荡,简直是无从下手。即便淡定从容,即便无求无畏,但也有种抓瞎的感觉,更何况还带着三个随时驾崩的病号。 “呃,你要是神,我还有办法,若是人,恐怕办法就行不通了。还有,关于我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呀”,大春无师自通,竟然对“人”这个概念有了深刻的理解。 “说说办法”,唐玄赶忙摆手道。它想说,他却不想听。 “好!!! 天机之奥,或远遁于豪光之外,或匿迹于大道之躯,来去无影,幻化无踪。乘母体而承载,感声色于刹那,呼吸之际,纳天际于分秒之内。 时空之质,借风物以传递;推气韵直入苍穹,灵性飞临,无魂无魄,神意通达,天意自明。谙五行、源天象、过六宫、昭四灵;生克充盈、大举若轻、循环无始、自在反正、道动光明。 乘薄风之气,踏彩云之形,秉世界之力,驾自然之灵”······大春娓娓道来,抑扬顿挫,完全不理会唐玄听懂听不懂,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说着。 唐玄听的目瞪口呆,这篇似口诀非口诀,虚的一塌糊涂,一点也不具备可操作性的长篇大论让他渐感不耐。此时,三女快要醒转的细碎声音,也在唐玄脑海里形成炸音,使得他本就虚弱的神经与身体,更加的晕,很难受。 “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么”? “穿破阻隔迷障,道神合一,自可出去”。 “真,的,听,不,懂”! “这就是出去的办法!不过这里才是世界的本质,而外面亦真亦假,如醒如梦,诸多痛苦,怎如此地自在?你又何必非要出去”? 两个人自说自话。 大春的脸,歉意的笑了笑道:“通天经总纲,就是出入一切世界的办法”。 唐玄可不管什么通天不通天,双眉越皱越紧,不开心的盯着那张脸孔。唐花旋转如电,金、红、绿、黑色彩迷离交织,带着急剧的破风声。 唐花在虚实间变幻,而破风声也是时有时无。 “我开出一条极木通道你等入来与通道之内的青木之气融合五行化生之后要有御空飞行乘风向上的能力向上猛冲始终保持无人无己无功无名五蕴皆空的心态我看你人不错告诉你你五行不过只有火还是后天之火还是算了别去送死五行不全即便我带你飞你也冲不破世界障壁,呼~明白了么?”······似乎感受到了唐玄就要出手的威胁,一连串毫无顿挫的单音字快速崩了出来。脸孔上的口张开,一直没有合上过。 “这么难,留下来,生存问题,我搞定。这里这么美,走了多可惜”?脸孔认真的道,声音很真挚。 “我是人,她们也是!那个世界虽然有些复杂,有些不太美好,但我们的牵挂都在那里”,唐玄点燃一支烟,烟雾熏的他眼睛眯起,同时伸手指了指上面。 脸孔望着唐玄指尖的香烟以及他吞吐的表情,下意识的做着吞咽的动作。 唐玄微笑,又点燃一支向前抛去。香烟带着一点火光,打着旋飞近那张脸孔,又如水滴入海般沉入那片青绿色中,激起一片涟漪,升起袅袅烟雾。 脸孔一脸陶醉,眼中亲近之意更加浓。 感情逐渐淡漠,公式化成了主流,同种同族之间尚且尔虞我诈,感情无国界成了一句笑话,看来只有香烟,才是真正无国界的。 一支燃起,一点火光,一缕烟雾,一些默契,一道桥梁。 “你真的不是神”!树上眼睛动了动,接着道:“神,没有感情!而你的情感太过丰富:有同情,有侠义,有不忍,有顾虑,还有些复杂莫名的东西,不过很让我感动”。 “打开通道”,唐玄将残余的烟头,在掌心捏碎,仰头轻笑道。当他再次望向那张脸孔的时候,表情淡淡,双目如星,无所畏惧。 “不多聊会”? “打开通道”! “我挺舍不得你的”······ “打-开-通-道”!! “明明你很弱小,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有些怕你,更想亲近你,好”,淡白花落,几点绿色荧光,慢慢从天而降,落在三女额头,消失不见。 “这是极木精华,可保她们在这个世界无恙”。 唐玄回头望着三女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呼吸变得正常有力,虽未苏醒,却是情况大好,不由心情大好,扭头正色抱拳道:“多谢”。 他并没有埋怨大春为何早时候不给,非要等他好不容易放血割脉,来到近前才给,这种埋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今没了心事,总归是不安少了,心存感激的。 “嘿嘿!你一定会怨我早干嘛去了。第一,我在专心想办法;第二,你豪迈的举动,画面太美,我想多看看”,脸孔笑道。 “我不怪你”,唐玄咧嘴,自己都不想问,这家伙偏偏要说,还要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现在不急了”? “还好”。 “聊聊”? “聊什么呢”? “就跟我说说外面世界的事儿”。 唐玄舔了舔嘴唇,又掏出两根烟,当指尖的烟雾与青绿内的烟雾再次升起的时候,他想了想,便开始说了起来,从生活说到生产,从科技说到各个修炼门派,从罗夫山说到北擎邑。 “原来,原来已经没有神了”,当得知整个星球都被人族占据的时候,大春似乎有些忧伤,眼中回忆之色很浓,更喷薄出绿色的光雾。 “嗯,不光没有神,连信仰以及神这个概念,都少有人提及了”,唐玄吐出口浓浓的烟雾,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 “神,是存在过的,虽然神也是被创造的。不过我想,神依然存在于这片天地”,大春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道。 “当然”,唐玄道。他想到了陌离。 “呵呵,我说的神,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糟老头子,而是比他厉害一万倍,那是一群,无法形容,完全掌握了时、空规则,世界法则的存在”,大春似乎明白唐玄心中所想,也笑着道。与唐玄聊的越久,它的笑声便越自然,不像开始那般画蛇添足,生硬死板。 “可据我所知,你说的那些存在,虽然还有传说片段传世,但都不可考究,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唐玄轻声道。 “万神啸天,惨淡收场······北昆仑······太始规则所无法触及之地”,大春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北昆仑”,唐玄愣愣道望着指尖,这个地名他熟悉。 一支烟接一支烟;一包烟接一包烟;一条烟接一条烟,知道唐玄三玄指环空间里的存货耗光。 “她们怎么还没醒”? “她们的躯体太过脆弱,无法适应这个高端的世界。莫担心,出去之后自然无事”。 唐玄看了看自己,眼露疑惑。 “你是一个让神都会误会的“人””,大春望了望唐花,望了望唐玄手指上的三玄指环,声音缓缓。 唐玄笑了:“你究竟是大春还是大椿”? 脸孔蓦然上下左右拉伸,最后竟吐了吐舌头:“我还是喜欢大春这个名字,因为是我自己起的”。 “准备好了吗?唐玄,朋友”?大春脸孔变得清晰,小鼻子小眼,长的滑稽但不耽误表情的严肃郑重。 “时刻准备着”,唐玄表情一肃,挺直身躯,随手一爪,唐花蓦然出现在掌心。 当脸孔旋转成一个绿色漩涡之时,唐玄催动黄金舟继续向前,经过漩涡瞬间,他大声道:“大春兄,再见”。 “唉,我担心的不是再见,而是你出不去,下场很惨,那才真的是再也不见······若能出去,那便好了”····· 黄金舟行驶在漩涡中,弧线前行。漩涡倾斜向上,黄金舟像个不断环绕铁笼而上的杂耍摩托车一般,速度不断加快。 瞬间便身处漩涡之中的唐玄,没有听清大春的低语,而是神经绷紧,小心的观察着四周。 纯粹的至木气息翻滚盈溢,满眼绿色的呼啸。 第六二章 五行轮转 “唐玄”?大椿树,这个已存在无数无知无觉岁月的特殊物种,轻声呢喃着,声音蕴满了情感:担心、不舍、羡慕、祝福。 在这个世界里,它几乎无所不能,生命永久,也无天敌,悠闲到睡一觉可以几千年这么幸福。可却永远离不开这块土地。它没有双眼,却可感知;它没有凡人复杂的七情六欲,却有着最简单的喜欢和厌恶。 “嗯”,此时唐玄依旧站在黄金舟上,而黄金舟却悬停在一个布满青绿狂暴气流构成的螺旋通道内。青绿色的气流肆意、漫卷、呼啸而过,带着如山的压力。他不得不将唐花悬停在头顶,以对抗这种极其难受的全方位压迫感。 唐花微微旋转,散射着迷蒙的光,青绿色气流一旦接近唐花所笼罩的黄金舟,便会转向,回旋着。 如此嘈杂巨震的环境,唐玄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大椿树的呼唤,呼唤声,直接映在心底,传入脑中。 “外面的世界,真的值得你冒险闯界么?你要知道,即便有我的帮助,也是九死一生”!大椿树做着最后的挽留。 唐玄眯着眼睛笑了。他强忍着吸烟过量带来的强烈的呕吐感,眩晕感轻声道:“外面的世界,虽然并不美好,有灾祸、有人心险恶、有让人疲倦的争斗,每天都在挣命着,为了生存,为了延续,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解脱······ 但是那里有繁花、有绿树、有数之不尽的高山、河流、鸟兽虫鱼,还有为数众多、志同道合的同族。而同族、亲人,便是我们心底最大的牵挂”。 唐玄伸出手指,依次指了指黄金舟上昏睡的三女:“她们每个人,都有父母、亲人,那都是她们的牵挂。而在此地,她们却是我最大的牵挂。所以即使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很让人疲惫,但我们还是要出去”。 唐玄蓦然收回手指,双手倒背身后,双目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道:“生有处,死有地,大春兄,还请送我们出去,多谢”! “如此,那好”,大椿树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决定。 “从前有个种子······神战时代······它遗落······它独立于一界,寂寞、清冷、孤独······它胆小······但它,也想去看看不同的世界······或许,它会重新变成一颗种子”······ “但,那有什么关系?寂寞的人,寂寞的树,是很容易出轨的呀······唐玄,不错”。 “沸腾,极木”! 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青绿螺旋通道,带着巨大的轰鸣,从上到下骤然分成不规则两半,宛如被一把锯齿猛然锯开,裂口发出裂帛般的撕裂声,越张越大。 裂帛声停止,两半通道周围像绑了无数层橡皮筋一样,又向中间猝然合拢。 轰!天地崩塌一般,凌乱的气流四处飞快乱窜,而乍分乍合的两半并没有像原来那样,完美一体、螺旋向上。而是互相摩擦,捉对撕咬,死命撞击着。 庞然巨力向黄金舟无规则挤压,小舟巨震,蓦然崩散,化为满天的金色星点,一散不见,被翻滚的气流吞噬。 唐玄手中快速飞出丝线,丝线如蛇,一绕之下,将三女拢在身边。右手虚托唐花,左手拎着大包袱,身躯站立虚空。 “木之极,便会有火”,大椿的声音有些嘶哑,如一个人在疲惫状态下发出那种声音一样。 每一丝,每一缕,每一团,每一半的气流,都在拼命的和另外一丝,另外一缕,另外一团,另外一半气流战斗着。 不知道哪一丝或者哪一缕又或者那一团的对撞,终于产生了一星火花。 轰,轰!整个螺旋通道霎那间如同一个剧烈焚烧的管道,上下左右,红光闪烁,热浪翻滚。 旋转、巨响、无尽、连天接地。 唐玄身前左右,似乎因为有唐花的护佑,似乎又是大椿树的刻意庇护,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高温难耐。只是觉得压力倍增。 此时唐花已在三女身躯上散发着迷蒙的光,将三人保护在内,而唐玄自己彻底暴露在看不见,摸不着,但足以让人欲仙欲死的压力下。 五脏揪着疼,浑身毛孔渗出细密的血珠,七窍更是血流如注,整个人一望之下,如同血人。 但他的双目是亮的,表情是沉静的,压力反而让他忘记了眩晕,忘记了难受,忘记了疲惫。静静的战着,站在虚空之上,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可以就这么站着,正如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毁天灭地,气势让人神魂失守的环境下,保持冷静,保持自己不要晕倒。那种将命运交给别人的感受,很不好。 压力如潮,又胜似潮。潮还有涨退,可压力却始终保持增加态势。 不知过了多久,大椿树的声音再次朦胧传来:“极木生火,火焚木,土出”。 话声一落,唐玄凝目四周,螺旋型巨长的通道,烟火逐渐变得暗淡,到最后火光消失,出现的并非青绿色的气流,而是深沉的黄色。 通道依旧旋转,只是速度缓慢,重而拙的旋转,不断抖落漫天黄色沙土。沙土之粒晶莹,每一颗,都在暗沉沉,黄蒙蒙的天地间发出荧光。 咯咯咯,喀喀喀······ 压力暴增,唐玄全身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若非躯体被化生土精气改造过,此时他早被压成一堆碎粉,到最后,渣滓都不会剩下一颗。即便如此,他也双眉紧皱,汗处如浆,整个人都矮了三分。 “南方戊己土,东方有庚金,唐玄挺住,唉”!大椿树再次叹息。 厚重彷佛沙土铸成的螺旋通道,蓦然金光大放,通体金灿灿,宛如擎天宝塔。此时不再有沙土之粒落下,但依旧在旋转,轻微的摩擦声,清脆悦耳。 唐玄不由发出一声怒吼,压力依旧,还掺杂出锋锐之气,似乎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割裂,连虚无的灵魂都要承受这种被切割的痛苦。 “昏迷,真好”,唐玄声音嘶哑,望着安然无恙的三女,自嘲一笑,就当正在噩梦中,继续苦熬。 “木为我之根,火焰如转轮。火尽中央土,土沉变锐金。水来,五行轮转,通天”,最后两个字异常模糊,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螺旋通道,青绿之气再次爆涌,成了主旋律;火焰,沙土,金光弥漫其中,更有水波缭绕,将所有的元素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互相生发,五行流转不断,渐渐的一股惊人的力量弥漫螺旋通道之内;互相克制,即便力量浩瀚无边、惊人至极,也无法脱离螺旋通道的笼罩。 “唐玄”,大椿声音虚弱。 “嗯,咯咯咯”,唐玄的死咬着牙齿,过于用力,导致头也抖成一团,但还是答应着。 “能做的,我都做了,其他一切都靠你自己了。我虽然不明白人类的情感,但我被感动了,我好累,要歇歇了”,大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个字,只能靠猜测来填补声音的空白。 唐玄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的点着头。 “多谢你的,你的,烟?烟”! “五行轮转,以此破天。五行通天柱,去”! 轰,五行爆发,旋转如激流闪电。五行世界,五行翻滚沸腾的螺旋型世界,向上空飞射而去。 唐玄发出一声惨叫,浑身鲜血迸射,身躯摇晃之下,一头栽倒。这种压力不光人受不了,就是一个星球,都可碾碎;就是神,也要退避三舍。 狭仄的空间,笼罩的五行之力,封闭的世界,无穷无尽的压力,向中间三女一男四个杂质挤压着。 唐玄死死的抓住丝线,昏迷之前更是将丝线一圈圈绕在手腕上。 虚空之中,螺旋通道向上,带动着四具彷佛死去的躯体,向上飘动着。而在四人身后,绿、红、金、黄、蓝,五股交替向上翻滚的狂浪,追逐着,似乎随时将几人吞噬。 压力如风,似乎从几人身上透体而入。正如身体中有了海水,便可承受海之重一样,虽然几人无知无觉,随力飘荡。 唐花亮了,照亮了整个世界。没有了唐玄的控制,唐花并未回到唐玄体内,而是变得躁动、渴望、激情四射起来。 唐花压抑的界中界轻轻破裂,与五行世界联通。五色浪花从上下左右急剧扑上,却在花朵光芒下骤然变得柔和,似乎遇到了同类。 唐花旋转着,吸收着五行元素,体积逐渐变大,其上驳杂灿烂的颜色,逐渐变得单纯,五色盈然,宛如外面沸腾的世界。 吸收中,五色波浪更加温柔,逐渐形成五色挂臂,而花朵便是核心。 通道蓦然加速,唐花带着五条蜿蜒的飘带飞旋而上,四具躯体紧随唐花之后,向上漂浮着。 轰!轰!轰! 躯体之后,虚空之下,再无世界,黑暗无边。崩裂、爆裂、碎裂之声由近及远,宛如末日降临。 “唐玄,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黑暗之中,一个声音隐隐传来,有些绝望,带着希望,矛盾而又复杂。 第六三章 五洲天动 唐玄醒来,丝线依然捆缚着手腕;蔡姚、温笑、姜剑眉依然在丝线中无知无觉。但看其脸色、呼吸应该无事。 而自己,依旧在虚空中向上浮动。似乎是向上,难道头上脚下不是向上么? 脚下一片虚无,不是传来微弱的破裂声;头顶是那朵五色灿然的唐花。它摇曳着如轮毂一般的五色分明的五条长度极长,难量难测的扇叶,横扫虚空,缓缓上升着。 正了正身躯,让自己做的更直一些,唐玄凝目向头顶方向看,目之尽头处,似乎是一个白点。这样的发现让他心情有些激动,浑身颤抖了一下。 唐玄这才发现,庞然的压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直欲纵跃舞拳,仰天咆哮那种强烈的渴望。这是重要之后,身心想要释放的诉求。 压抑住这种冲动,唐玄舔了舔唇,将三女拉近自己,挨个检查了一下脉搏,同时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果然都没事儿。 用大椿树的话就是,身心不适应此地的环境,导致精神陷入到被动沉睡状态来避免环境与自身之间那种直截了当的冲突。 “这是哪”,唐玄低语,但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大椿兄,你还在么”?唐玄被自己清亮的嗓音吓了一跳,然后自嘲似的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着。 半天没有回答,就这么在这个虚无的空间,缓缓的飘向上空那个白点。 唐玄开始检查自身,除了空虚,似乎状态还不错。只是身体表面布满了斑斑血迹看着有些吓人,但实在无伤大雅。 “唐花,唐花,你不回来,我很空虚”······唐玄支起膝盖,仰首望着上空十数米处,宛如领路人一般的唐花。 并不是想召回,只是离得有些远,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下,让他有些心虚。心念一动之下,想把它拉的距离自己近些。 唐玄蓦然皱眉,站起,双目灼灼的望着天空那朵五色花:凭感觉,凭心神之间的那缕柔韧而亲密的联系,他可以断定,这朵模样大变的花朵便是属于自己的唐花。 但此时,他却发现:招之不灵。联系还在,却无法掌控,更无论操控。 “火花······金剑花海”·····全部失效! 唐玄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有些焦灼。尝试着拖着丝线四下走动,三米则止。眼前彷佛有无形的壁障一样,阻力强韧决绝,无法突破。 向下不能,坚实厚重,强力阻隔;向上纵跃也不可以。唐玄诸人如同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失去了自由。 唐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白点逐渐在眼中放大,从一个白点,变成笼罩无尽上空的弧形天幕。 天幕如穹顶,四下连接着虚无。这头是昏暗,那头似乎是光明。 唐花拖曳着摇臂,轻轻的碰在天幕最高处。 霎那间,五色光浪以碰触点为中心,横扫无尽的天际,带着五行的呼啸。 迷失深渊旁,本来慵懒着蹲在边缘处的穿云箭蓦然一跳而起,浑身肌肉来回滚动,豆大的鸟眼死死盯着深渊。 此时深渊发出强震,三千里北擎邑,三千里迷失深渊,无数年岁月的积淀,被抖成一团散碎的光阴。 差点一头栽进深渊之下的安公子,在鬼见愁倒飞的怀抱中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长久的静坐,呆滞的表情,逐渐变得活泼,更涌起一股狂喜。 “哈哈,哈哈哈”,狂笑中,安雨轩双掌猛然成抓,将地上的正在跳动的江湖枪吸进掌中,紧紧握住。 一人、一鸟、一鬼,后退三十步,一边浑身摇晃着,一边挣扎着望向深渊。 城墙上,曲流觞身躯不动,中洲裙随着震荡飘舞。她面无表情,眼神中哀伤不减。凝望深渊,感受着天地间强烈的震荡,曲流觞哀伤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茫然:这种震荡,这种剧烈的震荡,这种虫灾之后剧烈的震荡,是从未经历过的。 上天到底还要如何?难道夺走了无数北擎卫的生命,夺走了自己的女儿还不够么? 想到此,曲流觞不由双目喷火,一股冲天的恨意膨涨,再膨涨。 “传令,全体登城戒备”,曲流觞一声令下,战鼓隆隆,从此地,滚到天边。玄女庵以及新近修建的城墙之上,还有散兵集内,霎那间人影幢幢。 无数身着黑色,青色卫士服,手握极光剑盒的卫士,在首领的率领下登上城墙,一边全力运转元气,对抗着这种轰鸣、震荡,一边紧张的注视着迷失深渊。 卫士人群中,有公三,房六,还有容颜憔悴的孔希言,更有那面纱遮脸,白衣若仙的女子。女子手中,还拖着一个流着涎水,似乎还未睡醒的小女娃。 南昆仑,黄叶树狂暴的舞动着,落叶如雨。 这种狂暴,导致落叶与生叶出现了某些不平衡,一些树枝开始变得光秃,干枯。 东方紫霞停止了功课。端庄娴静,美丽如同天边紫霞的恬淡女子,眼神中首次出现郑重、不解,甚至还有一缕惶然之色。 紫光一闪,娇躯消失。再出现时,却是在迷失深渊的上空。 元洲大魔国,大魔山上的幻魔泉,一改往日清冷,咕咕嘟嘟的如同开锅。 夜摩婉婷蓦然将浸在泉水中好几个月,但仍旧白皙,鲜嫩的双足缩了回来。 她目光闪烁着幽光,黑衣黑裙在昏蒙的天色下,更深邃而纯粹。显得脸更雪白,唇更鲜红,胸前起伏高耸处,更是白的耀眼,触目惊心。 远处,魔幻的群山都在抖动,山影时而重叠,时而独立;近处,脚下的岩石、土地、泉水甚至自己的内心,都在颤抖。 夜摩婉婷身影蓦然消失,但当她绕着大魔国游走一圈的之后,又颓然的站在大魔山顶上的虚空出,纤纤双足轻点在一朵黑云上,双目望着北擎邑方向,露出思索神色。 这种无由的抖动,让她心里颇感不安。 半晌之后,天空中响起了轻轻的呢喃声 ”纯洁,守护着圣魔。 圣泉流淌在世间任意的角落。 至黄昏,摩诃鸟的翅膀,划过血色的天际。 圣树之下,血色的肌肤;血色的衣裳滑落。 神圣的摩诃神呵,在这圣洁的时刻,复活。”······ 中洲大地在颤抖,中洲天空在震荡,与此同时:南极洋洲,北漠济洲,西极仓洲,五洲皆抖,渐渐的,这种震荡像是达成同一频率一般,变得舒缓了起来。 五洲生民,亿万生灵,目光皆投向头顶的天幕,在那里,所有人看到了一个正在颤抖着,如同正在苏醒中的远古巨兽一般的:迷失深渊。 道隐归藏,没有天幕。 道隐归藏,古今镜这一物件儿,李元真还不想因自己的频繁动用,而加速其碎灭。 他只有通过化外法圈,杀生33,绝灭99这一百多道代表着规则威严,更是带着毁灭一切威力的光线,来大概判断出外界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状态。 但现在情形,摆明了是一片大好。 毫无意外,道隐归藏的原住民和后生民又一次来了个快乐集会。当然,快乐是属于李元真一个人的快乐,其他人皆一脸茫然的望着大失常态,快乐的有些过分的李元真。 过目不忘的李元真,不光手舞足蹈,更是咏唱起了“死对头”,已逝去的庄求末的口头禅“天问”。 长篇大问,寥寥560字,问过之后,还不忘大手一挥命令道:“一起喊加油”! 加油,干巴爹······ 伏明月也是目瞪口呆,今日发生之一切,足以颠覆无数个元会计时所积累起来的对李元真的所有认知。 伏明月眼中本来平静运转,简单凌乱中,带着大道冰冷的规则,无处不在,毫无破绽的光线,也在颤抖中,狂舞! 颤抖、狂舞中,互相交错,扑击,有些光线渐渐变得暗淡。 这或许就是李元真狂喜的源泉。 伏明月叹息着,她不敢想象一旦李元真破除法圈来到外面的世界,那里瞬间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喜怒无常·····万物万灵皆草芥,惟神裔至高无上”,盗者,道也! 伏明月与李元真最大的不同便是,她也清冷,孤高,但却还有一丝怜悯存于内心。似乎是男女天性,似乎是个人经历,又似乎是后天伏天氏对她的教育。 总之,一旦生发,一切便不可逆了。 “唐玄,唐玄,你可知道,你无意中放出的,是一个披着神的光环,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伏明月低声自语着,口中第一次提到一个凡人的名字。 只是她的声音,在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中,是那么的不显眼,连李元真似乎也没有听到, 对于看到希望的他来说,杂音、外物、死再多人、甚至世界碎灭,都是浮云。 万星堆外,因为考察部队仓促撤离,变得荒凉,破败。 北漠在颤抖,万星堆却没有共鸣。 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顶端一起亮起了星光。 最高处,希望之光之上,那里的星光最亮。 星光下,有三道模糊但矮小的身影。 “虫虫,想什么”? “蛙蛙,我想的和你一样”。 “夏虫,不是说了么?不许再想那个人。都过去了,我们有我们的使命”! “呵呵,那你也想”。 “想打架?我是哥哥,要听我的”。 “打呗,不怕你”······ “哥哥,别吵了,我也想那个人了。好想,好想”······ “小妹,你”,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小妹别哭,会见到那个人的,唉”! 浑不知外界的动荡,唐玄双拳攥紧,对着灿然照亮虚无的唐花蓦然发出一声大喝:“加油”! 是的,除了这,他什么都做不了。 “唐玄,死小子,鬼吼鬼叫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蔡姚声音传来。 唐花与穹顶接触处发生清晰、刺耳、尖锐到不可调和的摩擦声,但唐玄却将惊喜的目光投注到脚下三女身上。 “捆着我干嘛?你个小变态”,温笑想伸腰,却发现被丝线捆的结实,不由脸一红嗔道。 “我去,唐玄,三个都捆,你受得了不”?姜剑眉媚眼如丝,眼中笑意盈盈,望着唐玄伸出鲜红的小舌,轻轻舔着恢复红润的诱人红唇。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跟我一起喊“加油””,唐玄老脸一红。 有些时候,你正经不正经和平时表现无关,一个善举,可能就会将自身形象毁的干净彻底。 而且在别人有心之下,自己再无修正之日。 第六四章 花与边界 虚无幽静,只有头顶处滚雷声不断。 唐玄收回丝线,既然三个人已经醒了,自己再不明不白的这么捆着对方,无疑是不合适的。 三女先是惊诧了一阵周围虚无的幽深,随后又指指点点头顶处唐花所造成的灿烂、壮阔的飞旋景象与迷人彩光。好一阵叽叽喳喳之后,便发现,活动空间非常有限,就都有些意兴阑珊。 随后与唐玄一般,或盘膝、或抱膝或半躺而坐。 虚空无尽,前后左右以及下方,时见幽光闪过,却看不分明任何景象。但众人彷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推力推着一样,只能缓缓向上。 唐玄微笑,放下心来。蔡姚也好,温笑也罢,还有默默无声的姜剑眉,无论脸色还是眼神,都恢复了灵动,不再是黄金舟航行绿海时候那般憔悴的奄奄一息的模样。 “死小子,笑什么”?蔡姚眼睛一翻,半躺而坐,叉开大腿摇晃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哦,我开心”,唐玄笑道。至于以血饲人这种事儿,他决定把它变成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温馨秘密,奋斗历程,实在不能与当事人分享。 “有什么好开心的。这里真的不好看,人家心里怕怕的”,蔡姚声音渐低,头在唐玄肩膀挤了挤,以挨挨挤挤的方式刷着存在感。 “快出去了”,唐玄眯着眼睛看着上空。 唐花第一次碰触穹顶,声势惊人,撞出漫天花火,却挫败而回。唐花下落三尺,再度狂猛升空,光雾如雨,摇臂翻滚如轮,声音震荡虚无,但仍旧无功而返;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那层看似无形的透亮穹顶,虽然涟漪不断,但仍旧坚不可摧的样子。 如今,唐花蓄势待发,在距离穹顶五尺远的下方,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花体拖曳的五条摇臂,旋成一道五色光轮,而唐花更加灿灿,无数密密麻麻的五色之光,如尖针一样,刺向穹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温笑望了望唐花,又望了望唐玄,目光闪动一下道:“那朵花”? 唐玄无奈摇头轻叹道:“失控了”! 唐花在众人头顶折腾到天崩地催,呼啸弥漫,都以为是唐玄在风轻云淡的操控着,没想到竟然失控了。众人一片呆滞,不多时,尽都发出苦笑,却没有人埋怨什么。若非唐玄,早都饿死沙滩,还谈什么现在和未来。 姜剑眉忽然笑了,眉眼弯弯,浑身颤抖,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她笑了半天,众人看的难明。但她这样笑,想不看她又是件很困难的事。 在众人瞩目之下,半晌姜剑眉才道:“你们猜穹顶后面,会不会有什么远古传承,宝藏秘籍,长生不老药之类的在等着我们”? 蔡姚眼睛亮了:“历尽千心万苦,总该有点什么奖励”! 温笑也将白皙的鹅蛋脸仰高了些,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唐玄苦笑,笑得真苦!一路昏睡的竟然说“千辛万苦”,这外星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啥叫割脉放血,虐心坚持? 唐玄想了半晌,眼睛里有意兴阑珊闪过,他道:“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便是:努力便有结果,艰难都是考验,劫难之后便可升仙······这是传说。传说不光靠不住,同时也是人族渊源流传的自我宽慰方式”。 “所谓上天无路,它是从来不会激励人或者其他生灵的。没必要,也没那个闲情逸致:上天不会给你劫难之后的解脱,规则也不会给你留下魔难之后的宝藏。它们只会给你设置一个个桎梏,打破之后,还有桎梏,上天、规则在,苦难便在,生灵始终在既定的圈子里活着。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当然,你可以打破一切桎梏,结果可肯定、可预期,到最后便是“逍遥”。可惜天道圆满,周流不息,而万物生命有限,元气有限,空间有限,意识有限······从先天就限定了你无法打破一切桎梏”。 唐玄皱了皱眉,做了结语:“活着的攀比,只不过是比谁打破桎梏的数量更多;生命的悲哀,更只是身在桎梏中,嘲笑身后的那些“蠢物”。行百里者笑九十,到头来,都在束缚之中。而束缚有了很好听、很容易让人接受解释:自然规律、自然法则,又或者说是天道”。 蔡姚嘟着嘴,暗淡了眼睛不爽道:“你可真悲观”。 唐玄愣了半晌才道:“我说的是实话”。他望着穹顶出神,能如此想,只因他与陌离相处时间较多,知道了太多一旦知道,便不会再快乐的人和事。 温笑道:“实话往往不好听,不过总比虚伪的粉饰;强行的解释;刻意的煽情好的多”。 姜剑眉目光在神思不属的三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笑得越发开心,最后目注唐玄坚定道:“不管你们信不信,那后面肯定有好东西”。 唐玄不再反驳,反而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蔡姚摸了摸腰间诧异道:“没有也是你,有也是你,那到底是有没有”?随后她松了口气,别在裤腰的引雷镜还在,这玩意儿可不能丢。丢了的下场不是在老爹的威逼下自裁,就是被老爹活活打死。 想到老爹雷隐之王帝玄通,蔡姚眼神一滞,似乎在畏惧中,有些想家了。 唐玄眯着眼睛道:“如果有剑眉所说的好东西,那也是人留下来的。而留下来也不是为了造福后人,仅仅是通过物件儿的永垂不朽,证明自己来过”。 温笑摇头表示反对道:“人性有那么自私么”? 唐玄抿嘴一笑道:“大多如此”。 蔡姚大力的拍了拍唐玄的肩膀,唐玄将头转来。蔡姚望着唐玄的眼睛道:“死小子,你在深山跟几个老头儿不学好,竟学些看破红尘的东西。但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心里话”。 唐玄眼神一动,目光有暖意涌上。 蔡姚继续道:“不管到哪里,姐罩着你”。声音低沉,诚意十足。 唐玄蓦然哈哈大笑,不住点头。脑子里又响起了蔡姚奄奄一息要睡觉,喊渴喊饿的情景,一阵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笑毛了,笑”,蔡姚小脸儿一红,变掌为拳,在唐玄胸口捶了一下。手举高高,落下却是轻轻。不知道是虚无的映衬还是上空唐花再次爆发的照亮,使得她的脸,看起来竟有几分白皙之意,十分神奇。 借着虚无的掩护,光线朦胧。唐玄双手搓了搓,又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入手粗糙,斑斑点点。心头一凛之下,忙挥舞着双手,将皮肤上干涩的斑点揉搓而去。 将手放在鼻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并不好闻。 “没什么,一点尘沙,咳咳咳”,望着三女,三双,六只晶亮的眼睛,从注目到关切,唐玄胡乱的解释道。 蔡姚提了提鼻子,眼中疑惑;姜剑眉轻蹙弯眉,眼中满是不信;而温笑则是往唐玄身前又凑了凑,拉扯着他的衣服,翻看着,颇不放心的样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此刻唐玄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一股剧痛的感觉,涌上唐玄心头,脑中。 “咯吱吱,呼~”,痛如潮水,撕扯着唐玄的心脏;撞击着他的大脑。他咬着牙,强忍着即将出口的叫,一手按胸,一手按脑,死命的按着。同时忍着痛,望向上空。 唐花裂了! 似乎是久攻不下,似乎是自我疯狂,唐花在穹顶下方七尺处,裂成数十朵小花。 每一朵小花都是五色分名,疯狂旋转着。组成的形状恰恰是完整的唐花,但却是以个体形式而存在的。 小花之间,千丝万缕的五色气流,如丝如缕,纷繁交织;花与摇臂之间,一如从前,花为主导,摇臂为辅。 只是此时无比巨大的五色摇臂,已经渗透到花与花之间,五行的力量,澎湃激荡,爆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 数十朵小花灿灿生光,在众人头顶交织出一片无比绚烂的光影世界。它们乍分乍合,分开,唐玄浑身撕裂般的剧痛;合拢,痛楚会轻上一些,但还是常人难以忍受。像是将一块块被切割的身体组织,强行按在原处一样,简单粗暴。 唐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蔡姚干着急,举着引雷镜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温笑与姜剑眉对视一眼,一跃而起,四只如玉般的手掌,轻轻按在唐玄后背,二人元气如潮水般注入到唐玄体内。 通过元气感受到唐玄体内的情况,温笑、姜剑眉不由大惊失色,两声低喝,清脆而决绝,元气狂涌而出,澎湃而入。 唐玄身躯微微颤抖着,因剧痛而变得发白的脸色变得好看一些。他望着分分合合,力量不断凝聚、膨涨、近而变得恐怖的唐花骂道:“吗的,失控就失控,你自己玩儿嗨了,却让我背锅儿,什么玩意儿”! 就在众人的注目中,唐玄的大骂中,唐花蓦然开合,眨眼间腾起无边的光焰。光焰中,唐花先是涨大无边,似是花开,将五行摇臂承托在上;接着花瓣合拢,形成一朵压盖苍穹的巨大花骨朵,将摇臂完全吞没。 空间在嗡鸣;虚无在颤抖;穹顶以及四壁在摇晃;而花骨朵最外层的花瓣不断的鼓凸着。 鼓凸中,色彩斑斓的光雾四散,随意飘洒着。 “你这是要毁灭世界么”?唐玄忘了痛,呆呆的看着,傻傻的呢喃着。 面对着此时的唐花,他生出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谁都知道,这花一旦爆开,那不是开玩笑的,极大可能是从上到下全方位的扫射、毁灭。 蔡姚先是紧张,然后神色便坦然了。人总有一死,死在唐玄身边,似乎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温笑内心短暂的与外面的世界告别之后,便将身体贴在唐玄身边,两只手用力的挽着唐玄的胳膊,不再去看那朵失控了的花;姜剑眉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依旧很努力的将自己的元气灌输给唐玄。 黎明前的黑暗是寂静的,而虚无内的暴风骤雨之前,同样寂静。。 此时的唐花,灿烂绝世,超越以往,可它依旧照不亮整个虚无,却能够照亮四个人,淡然而从容的面容,以及在他们之间,暗暗流淌着的向死而生的勇气。 这勇气与其他无关,与内心相连,为爱存在而永不磨灭。成了虚无之中,超越唐花存在的一道靓丽而具有无边生命力的风景。 第六五章 始地奇迹 深渊再次平静,安雨轩又坐到深渊边缘,静如石雕,凝望着无尽的幽深。别人不知道他看什么,正如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望着什么一样。也许是逝去的记忆?也许是为以后寂寞的日子默哀。 只有孤独的久了,才会深刻认识到知己的难得,而失去他或者她会有多么的痛苦。 开始的时候,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在一个地方,能坐多久。时间一天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当这种静坐,成了习惯,成了一种虔诚的仪式之后,他便发现,只有在这个地方,这样坐着,内心才是平静的。 安雨轩动了,右手慢慢举起江湖枪,左手横握小江湖剑,一双无神的双眼,嵌在憔悴的脸庞上,无神且呆滞。他心里突然萌生出强烈的念头:将这一对来之不易,所耗颇多的武器,丢进眼前的深邃中。这种举动很歇斯底里,也很没有道理,但是他就想这么做。 “呜呜”?鬼见愁在空中来回溜达着。如今北擎邑残存的卫士以及新来的卫士,都接受了它的存在;也都知道了它便是2997号关口,唐玄的“宠物”。 当然,更有知名度的是穿云箭,毕竟它曾经在古宫禁院大闹过一场,更是将独角狼王一翅膀拍飞且不敢再次出现。在新加入北擎邑的雾城卫心中,威名赫赫。 这个时代很沉闷,也很有趣,更没有大批被害妄想症的患者存在。人们对于新鲜事物,新鲜物种的接受程度颇高。对于鬼见愁以及穿云箭的存在,只是引发了惊奇议论几天。几天后数千北擎卫也就在习惯中成了自然,变得有说有笑了。 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强烈冲动,安雨轩手臂缓缓伸出,五指一根根松开,长枪、长剑带着幽光,向深渊之下急坠。 半晌之后,传来一声“嘣”,鼓面被猛然刺破的声音,从下而上,隆隆而上。声音到达地面,滚入天空,然后四散而去。 响只一声,却如远古巨人的嘶吼,声传天地,五洲皆闻。亿万生灵的心头、脑中,同时嘣了一声。 坐在深渊边上,对自己无厘头的行为丝毫不报幻想的安公子不由得被震的浑身一震,整个身躯以及精神,却缓缓苏醒过来。 安雨轩眼中,眼前深渊深处,一点白光带着转折飘逸,向上飞旋的两个长物件儿向上疾飞。他不由的眼露惊喜,一跃而起,死死的盯着那点白光。 北擎邑永昼,永远是那么昏蒙蒙的亮着,半死不活的白天。它与暗沉的迷失深渊一上一下,一亮一暗,形成一种北擎卫熟悉的平衡。 只是此时的平衡被打破了,深渊亮了,越来越亮,这种光芒,由一点到散射无尽,北擎邑的天被染白,此时天地一片通明。 所有北擎卫不约而同的登城眺望;五洲生民一起仰视天幕;就连无边无际,占据着星球30分之29的大洋,也彷佛睁开了巨大的眼眸,凝视着陆地上空的天幕。 “想办法,回去”,唐玄捏了捏蔡姚的小黑脸儿,微笑着道。 “忘了过去,奔向新生活”,唐玄又扭头对姜剑眉轻声道,神情中闪过唏嘘,接着便变得温暖而又淡然。 “笑笑,缘分这个事儿,可信也可不信;可认真也可不认真。人生短短,珍惜该珍惜的,放下该放下的”,唐玄注视着温笑。 往常含羞带怯的温笑,却大睁着双眼迎着他深邃、醉人的目光,嘴唇颤抖着,双手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都是在说什么?想要做什么?三人脑中同时闪过不好的念头,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只是觉得无法接受。 唐玄微笑,不等三人反应过来,修长的身躯便一跃而起,迎向爆裂成五色光团的唐花。 “回来”,三人同时大叫。 蔡姚大急,引雷镜发出一道迅疾的电蛇向唐玄缠绕而去;温笑指尖一连串的青符化成一连串的火光,直扑唐玄;姜剑眉起身一跃,飞起半尺便颓然落在虚空。大部分元气都灌输给唐玄了,此时自己丹田内所剩元气寥寥无几。 身在空中,唐玄并指如剑,凭借姜剑眉、温笑灌输在体内的元气,一式花满楼挥洒向下,拨开温柔的电蛇;撩动火光远去,自己却不再回头。既没有感人肺腑的豪言壮语,也没与做慷慨激昂状,只是义无反顾的扑向那朵不像花的爆裂光团。 光团蓦然便将唐玄吞噬进去,三女眼前尽是强光,强光如浪,冲击着周围的虚无,更从三人身周呼啸而过。她们安然无恙只因前面那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他消失前的背影,那么的苍凉、孤独、忧伤,当然这些情绪只是唐玄的背影,在三人心中引起的强烈感触。 黑白发丝,被渲染成五色;黑衣人形,周围散乱着迷乱的光线;身躯颀长双臂张开,他还在笑么? 蔡姚双目通红,忘了哭,心里被一种情绪填满,占据,浑身爆满雷霆。即便强光刺目,她也大睁着双目,毫不退让的对视着; 姜剑眉几次跃起,都被无形而强大的阻力倒推而落,眼中无泪,但心中有伤、有意。“傻子,若想放下就放下,那还是我姜剑眉么”? 轻声的呢喃淹没在光焰的呼啸中,只有自己才明白这种感受叫肝肠寸断。 温笑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大量的青符,过度的发力,元气虚浮等种种难受,都不及内心的痛楚那般直接。 强光骤然回缩,虚无彻底漆黑。 三女同时用力眨眼,望着天空:穹顶仍在,光明隐隐,希望仍在,爆裂的唐花却已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低着头,半弯着膝盖,发丝一荡一荡的飘舞着,彷佛没了意识的唐玄,悬在半空中。 等三女惊喜之下,想要变化动作,却发现,手足元气,就连发丝都无法动弹。 虚空静默,虚无静默,静默中,一股强大到无可匹敌的束缚早已拥堵四周,而唐玄悬浮处,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一股极其恐怖,又让人心悸的气息,缓缓流淌,逐渐弥漫整个空间。 唐玄是清醒的,唐花缘起于它,若说有人能够在它彻底暴走之前阻止它或者说强行控制它,那么这个人就是自己。只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既没有喊生,也没有诀别,他又一次做了他该做,想做的事儿。行不行,尽力了,心无憾,意无悔。 唐玄又是模糊的,脑子浑江江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本能的直觉存在。 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涨: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在丹田狂暴的激荡着;他的第二个感觉别是麻木:每一分筋络骨骼、血脉窍穴,都像是瞬间被千万柄重锤狂击,在涨涨中,失去了感觉,变得麻木而无觉;他的第三个感觉竟然是欣喜:唐花,或许此时并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朵唐花,终于又回到了他的丹田之内,虽然依旧无法控制,却没有在跑出体外乱来。 从前的唐花与唐玄一样随性,随着机遇而变得驳杂;如今的唐花,花体五色俨然,不光花体结构分名,就连颜色也是分布均匀,大小均衡。 五片短粗的叶子,新绿新鲜,直欲滴水;底座以上,青、红、黄、金、乳白,各占据五分之一的花叶与花蕊。 这是一朵崭新的花,微旋,旋转中,花体时而分裂成数十朵稍小一些的五色花;时而聚拢在一起,形成拳头大小的一朵。 过去的唐花像是一件冰冷的工艺品,即便带着唐玄的情感。可他入世时间尚短,注入的情感太有限,唐花又太过浩瀚;此时的唐花更接近于真实,翠绿欲滴、五色生光,新生发出的白色玄玄气如雾气缭绕其上,使的此时的唐花,如一朵盛开着的仙花。 一界、一神树形成无计量的五行之力,便蕴藏在这朵花里。 时间点点过去,唐花与唐玄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逐渐恢复着。随着默契的恢复,大量的五色光雾从唐花中被排挤出来,不多时,唐玄的丹田,便被充满。 唐玄此时最后能够描述的感觉是:冲!不是冲动的冲,而是全身心的向上“冲”的动力和欲望。 丹田内的光雾如绸,缓缓向四肢流淌着,接触到皮肤便逆转方向,原路返回。 唐玄蓦然张口,一股浓稠的五色光,扑击穹顶。紧接着,整个人便比离弦之箭更快上百倍的速度,撞上了穹顶。 唐玄的头与穹顶接触的前一毫秒,蓦然长出一朵五色之花。 轻微的破裂声传来,宛如天地的呻吟,震荡五洲,更震荡着整个虚无:太始残界,破! 唐玄顶着崭新的唐花击破穹顶,继续疯狂向上攀升;穹顶喘息间碎裂,宛如从中心圆点,退散周围的潮汐,哗啦啦的声音,由近而远,消失不见;紧接着蔡姚等三女的身形,被虚无狂抛而出,跟在唐玄直欲破天而去的身影之后······ 再往后,紧随其上的无边的巨浪,巨浪中夹杂着绿色的柳树残枝,浪花中,更有金色的沙粒,在北擎邑的永昼之下,闪烁着迷人的金色星光。 唐花在前,唐玄紧随其后,蔡姚三女亦步亦趋,后面更是金色星点斑驳的巨浪滔天。 巨浪漫卷之后,深渊上下两个世界彻底连通,展现出一片绵延三千里,崭新的景象。 五洲天幕之下,无数人的注视之下,横亘无数年的迷失深渊彻底消失了:巨浪渗入沙土,肆意流淌,缓缓消失;三千里金黄迷人的沙滩代替了原本的深渊;三千里柳枝落地生根,眨眼成了一片繁茂而狭长的柳林带。盎然绿意与金黄辉映,一片迷人胜景,中洲可见,济洲可望。 而最开始出现的那几道似乎人影的东西,插入深蓝之后又急速坠下,最后掉落柳林深处的某块沙滩之上,估计够呛了。 安雨轩立身于远处,蓦然发出一声大呼:“唐玄”?然后便飞身扑向柳林。 而动作更快的是情绪激动的曲流觞、温艳阳、孔希言,以及那道白衣若仙,手中缎带拖着一个睡眼朦胧的女童的纤纤身影。 她们关心的是人,而其他人无疑更为关注这突兀出现的沙滩、柳林,以及消失的巨浪。 霎那间,五洲沸沸扬扬,各种流言四处传播着。 而此时的唐玄,正躺在柳林中心处的一颗黑色小树旁,四肢摊开、昏迷不醒。虽是昏迷,但他嘴角挂着笑意,纯真而呆傻。像是酣睡中做了个美梦。 闪闪发光的五洲济,蓝底遁形,上面赫然有九个小鼎,整齐排列。 星月阳鼎天:六星可晋月士;七月可晋阳士;八阳可晋鼎士;九鼎为天,止于天。 与境界无关,与财富无关,但与对五洲之贡献相连。 这是一个睁眼只看五洲币的人,表面拼命腹诽,内心却无比崇慕的无上荣耀,也是五洲人,生存于当今五洲,人生价值的终极体现。 此时唐玄,不知不觉间,不光唐花大变模样,而他自己,也成了九鼎之士,与大统国龙呈均一般。 只是一个不知不觉,稀里糊涂;另外一个殚精竭虑,苦熬多年,为世人所熟知。 原因可能只有那消散在天地间的太始残界的界灵知道:五洲虫灾,被终结了。 源于残界,始于深渊,这一切随着残界的消失、转换,深渊被填满、改造,结束了! 第六六章 黄金领主 柳林岸,无风无月;沙滩尽,绿意止。 突兀而出的世外桃源,吸引了星球之上9成以上生灵的眼球。近水楼台,亲鉴奇迹的北擎卫自不必说,就算身在远处无法亲临现场,更多的人依旧通过并未休止的天幕,见证了这一奇迹的发生。 动荡不安的迷失深渊安静了。不光安静还消失了。代之以美丽、纯净的沙滩以及摇曳婆娑,枝条柔柔整片柳林。 它的出现,抚平了庄广陵琴音的暴躁,使之化成满耳柔音。微笑中,端坐会仙亭日夜抚琴的他,胸前剧烈的起伏逐渐变得平静。 双目慢慢闭上,十指轻快缓慢的跳动着。嘴角挂着笑,浑身的暴躁颤动,也变成了舒缓。与罗夫山上的夏风,朗月,鸣蝉相合。 庄广陵双手一划,琴音悠悠而渐渐止歇。他再次睁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清明与宁静,平静中却有火光暗自跳动着。 他望着一身素色长裙,眉目如画的吴云裳,眼睛眨了眨,便仰天而倒。 时刻关注着庄广陵的吴云裳霎那间神色大变,由刻意隐藏着的关切变成不可置信的狂喜。 庄广陵从逍遥裹身,生人勿近,在经历过最近长时间的煎熬之后,在此时精神长时间极度紧绷而后的彻底放松之后,在昏迷之前的最后一霎那,他通过心灵窗口,向吴云裳做了眨眼的动作。 简单的动作,却传递了无限复杂而浓厚的情感:逍遥固可持,冰山化冷时。 从前的庄广陵,温和而冷漠;如今的庄广陵,固执依旧,却多了种人情味儿。从心底直上眼角的那一丝丝抗拒一切的表情,成了恬淡而醇厚的情。。 同样是逍遥自在,前后却判若两人。 柳笑生等人望着吴云裳搀扶着庄广陵远去,二人背影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一般,牵扯着这些自视甚高的散人们,从前淡定从容骄傲,如今疑惑惊异诧异的目光。而目光中还隐含着唏嘘和羡慕。 茅屋内室,两道浪里白条翻滚。多年的压抑成了不必再掩饰的激情。 一个似无知觉,幸福的任由摆布;另外一个则是不顾一切,上下起伏着终于实现的夙愿。 起伏中,庄广陵承受到了极限的神经,得到最彻底且毫无后遗症的舒缓。沉睡中,整个人被一股淡淡的白气笼罩,呼吸韵律,也如琴音般柔和,婉转。 它的出现,撩动了无数人的神经:曲流觞、温艳阳、安雨轩、孔希言、孔仙仙等人第一时间扑向沙滩柳林。同时,天上微不可查的紫光一闪,东方紫霞也急速扑下。 咚,咚,咚,咚······ 撞击声中,连东方紫霞也面色大变,身形急退,再次隐遁高空。东方紫霞站在虚空,向下眺望,一切都是那么清晰、鲜亮、迷人。 就在刚才那一刻,一股强绝的阻力,无形但有质,组织她进入沙滩柳林的领地。 “私人领地,禁止入内”,直接书写在心底的八个字,虽然没什么杀气,却凛然不可侵犯。 无数北擎卫自发的来在沙滩柳林前数米远的位置,在曲流觞的挥手示意下,缓步向柳林靠近着。 接着无数身影以各种姿势倒飞而回,更有不信邪的热血汉子,以更快的速度第二次冲向柳林。 下场更惨。第一次阻止是警告,第二次阻止之力倍增,再次则反弹之力十倍从前。 “停”,曲流觞大喝着制止了红着眼睛,前仆后继,不少已经吐血的北擎卫。盯着柳林,她目光闪动着,开始仔细琢磨着“私人领地,禁止入内”这八个字的含义。 人群缓缓分开,头戴面纱,身姿飘摇的孔仙仙拉着唐思玄缓步穿过人群,来到沙滩之畔,柳林之前。二人并未停留而是缓缓步入到沙滩之上,身形却逐渐消失在柳林深处。 安雨轩鼻青脸肿的望着这一幕,不由大张嘴巴喃喃道:“这不公平,凭啥她们可以进去,我就不可以”? 孔希言捏着胡子,气呼呼的,老头子同样被阻止在私人领地之外。望着孙女远去的背影,孔希言双眸一闪,便学着孔仙仙摇曳的身子,缓慢的向沙滩迈着步子。 所有人注视着孔老圣人的姿态,同时眼睛一亮。被弹回来,是因为自己的步伐急躁,姿势不对? 孔希言挂着淡然的自信微笑,踏出最后一步。只要跨过这一步,便可身处沙滩之上,柳林之间。 脚步落下,孔希言微笑顿时僵硬,接着一声大叫,身躯倒射飞出:“怪怪咙嘀咚”。他终于明白,进不进得去与人有关,与姿势似乎无碍。 孙女进得去,唐思玄进得去,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存在,而不是简单的姿势、动作、性别问题。 倒飞中,孔希言脸孔有些扭曲,这当着这么多人,扭捏作态,惨淡收场,丢人实在丢的有些大了。不过心头划过那个隐隐无法确信的念头,却让他一下就忘掉了荣辱感,神色变得有些恍然。 “嘻嘻”,唐思玄的轻笑声,让孔希言眉毛跳了跳,一脸的宠溺和无奈。 接着,柳林内飞出一捧金灿灿的沙粒,直扑身在空中的孔老爷子。 “这孩子”,重孙女的恶作剧,他除了骄傲的笑骂一声,只能挥手挥散飞来的沙粒。 浩然之气一荡,猝不及防的倒飞,成了旋转潇洒的降落。降落中,孔希言目光微缩,眼光扫过飞远的沙粒,然后目注右手,跟着指尖轻轻搓了搓几点停在其上的金黄。 “黄金”?孔希言蓦然睁大了双眼,低声呢喃着。同时,惊骇的目光扫过左右望不到边的金色沙滩。 “黄金”?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接着,所有人注视着沙滩目光便变得火热起来。 还好他们是北擎卫,不是散兵游勇普通生民,虽然目光火热,但还没有到一拥而上,杂乱无章的地步。 “小心行事,仔细求证”,曲流觞指了指沙滩,目注贺全洲。 贺全洲挥手,带着原关口卫士疾步向前。 “动手”,贺全洲望着排成一列,蓄势以待的卫士们,低声下令。 轰,咚,咚;咚,轰,轰····· 不时有卫士倒飞,更有吐血瘫倒无法动弹,但终于弄了点沙粒出来。 良久之后,众目睽睽之下,贺全洲目露崩溃之色,掌心捧着那点黄色,呈给曲流觞。 曲流觞凝视良久,缓缓点头,同时挥了挥手。普通的沙粒,乏善可陈。贺全洲拍打着手掌,黄色的沙粒掉落地面,夹杂在青黑色的泥土中,很快变得如泥土般呆板。 有不信邪的卫士,蹲下身子,捻起沙粒审视着,良久之后,叹息着,失望的又将之丢下,然后一脸嫌弃的使劲搓着手指。 孔希言目光闪动,他不认为唐思玄恶作剧一般的随意丢出一把,便好运的丢出黄金,这其中,恐怕有他现在无法明了的原因。他有九分的把我,这遍地的沙土,在特定的条件下,可以转化成珍惜而使用价值极其惊人的黄金。 要知道,现在可是处在物资绝对稀缺的五洲。黄金价贵,更何况是这无可计量的黄金沙滩? 想到激动处,孔老爷子不由得长长的呼吸起来。 “老圣人,想到什么”?曲流觞目光灼灼的望着孔希言微微有些泛红的面颊问道。 “你应该想的到”,暗自摇头失笑,孔希言微笑望着柳林,不再去看沙滩。 “想得到,但不要说出来。这可能是个大麻烦”。曲流觞也扭转目光,望着柳林,半晌方叹息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到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想到”,孔希言笑道。 “觉得我家笑笑与唐玄怎么样”?曲流觞轻笑,看似随意道。 “呵呵,再怎么样,只能做小”,孔希言撇嘴。 “啥年代了?您老思想太保守。和睦相处就好,何分大小”?曲流觞摇头道。 “你闺女,我闺女?那小子有什么好”?孔希言等着眼睛望着曲流觞。 “您不觉得好”?曲流觞眯着眼睛反问。 “唉”,孔希言叹息着没说话,说什么都无法自圆其说。 温艳阳棱眉楞眼没听懂,可尖着耳朵偷听的安雨轩却听懂了。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暗淡,同时一肚子的悲苦。那头,一个着急嫁女儿,一个着急嫁孙女,偏偏主角风轻云淡躲在沙滩柳林里面不出来。 而自己,却只有一个早跑了没影子的小红。这他么的什么世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还好乐笑星与姜如不在。否则有他们热切加入的讨论必定更加精彩。估摸着安公子会当场气红了眼睛,羞愤自尽,以明心志。 停留在沙滩之前已无意义,曲流觞率领北擎卫退回城墙之上。孔希言、安雨轩,也跟着大部队上了城墙。 “咦”,安雨轩眼睛转了转,发出声惊奇声。 “怎么了”?孔希言心情大好,浑然忘了曾经亲手打断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的腿子。 “鬼见愁哦、穿云箭不见了”,安雨轩咧嘴,有些畏惧的望着孔希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哦”,孔希言一乐,哦了一声便哼起了小曲。 站在城墙,居高临下,远眺济洲。没了迷失深渊,眼前一片桃园净土:沙滩金黄,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柳林无尽,摇曳着无限生命的希望。 天与地都被映衬的光明起来。望之心情都会开朗不少。 天空中的紫光消失不见,这是连她也无法进入的地方,这个地方,有太始规则存在。而且这个地方,似乎有了被承认的主人,远古时代称之为:领主。 领主曾是个极度尊贵的称呼,泛指被规则所承认,在某一领地有着至高无上之权威的人或者神。 众多北擎卫虽然寂静无声,但却神色各异。今日一日之经历,无疑是极其颠覆认知的。 在这种各异中,北擎邑,柳林,沙滩,沙滩遍地黄金的传说,还是在五洲传播开来。 过不多久,无数人云集北擎邑,却都在沙滩之上望洋兴叹。 还有不少人目露惨烈,拼死一搏,不顾性命的人,经过不懈的冲撞、努力之后,终于一边剧烈喘息,一边望着掌中:呕血三升,方才获得的几粒普通的沙粒,泪如泉涌、神魂俱裂、生不如死。 对于蜂拥而至的淘金人,龙呈均并未下达禁制令,曲流觞也笑着听之任之。同时淘金人的表情与行为,成了北擎卫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与谈资。 黄金传说渐渐没人提起,但这片沙滩和柳林却有了个约定俗成的名字:黄金翡翠。似乎是为了纪念这数十天的轰轰烈烈的闹剧。 更有人嫌弃这个黄金翡翠太过拗口,干脆称之为“黄金领地”。渐渐的,黄金领地这个名字便叫开了。 都知道,这片领地的出现,与最开始深渊中喷出的数道身影有关,那里面的一个人或者某个人很可能是这片领地的主人。 但能看清,能明了那几个人都是谁的却不多,而这些不多的人尽都保持着沉默。 更有人猜测,那数道身影便是几个月前失踪的唐玄、温笑、姜剑眉、还有什么姚?但马上便会被反驳声所淹没:那怎么可能!!! 掉进迷失深渊,还能活着出来?饿都饿死了。当年的五洲四大武圣之一的碧海潮生-夏海情怎么样?他都出不来,她们几个算哪根葱? 对,肯定是外星人,或者是人形怪兽? 各种议论纷纷,说几个人逃出生天的有之,说深渊之下有神仙、怪兽的有之,却都没什么明证。 但不管是谁,大多数五洲生民都称之为:黄金领主,黄金翡翠的主人。而这个黄金领主有着天翻地覆的本事,可以将无计量的黄沙,变成稀缺的黄金;还有年轻英俊,财富惊人;还有······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而传说中的黄金领主,从未现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直到这天,平静激荡的大洋不再平静。 第六七章 大梦一场 唐玄做了一场梦,迷离、玄幻、唯美。 在梦中,他与一棵树成了朋友,成了相守相依,共同守护着太始界的使者。 在梦中,沙滩柔软,柳林苍翠,净水环绕,天空碧蓝,空气清新到没有一丝杂质,使得呼吸都成了生命中,令人欣喜的享受。 在梦中,没了许多无奈的笑,没了许多假装的坚强,没了许多必须要做出的选择,更没了爱别离、求不得的痛苦。 在梦中,他与树经常对话,天南海北,大道长生,往逝如烟,未来不可期······畅所欲言,想到便可说出来。 在梦中,他经常会把苍梧之誓,“玄道”挂在嘴边。 梦境,简单构成,安静唯美,唐玄却并未感觉到孤独。似乎忘记了一切恩怨情仇的纠葛。 理所当然的过着时光。 呼唤声,隐隐传来的呼唤声,宛如遥远的仙音,使得梦境摇晃,唐玄愕然向上望着。 梦境与现实的切换,其实只需要睁开双目。一个迷离,一个真实;一个空蒙难以触碰;一个充满着活气的味道。 唐玄的眼睛清亮,睫毛很长,缓缓睁开的时候,带着柔和而深邃的光。好半晌,他才缓缓坐起,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金黄的沙地,新绿的柳林,以及上空带着蓝色斑点的昏蒙的天空。 带着笑,抓起把沙,凝视着手中沙簌簌而下。 柔风划过,沙粒向黑色的小树飘扬过去。唐玄伸手轻轻抚摸着树干最终发出意味难明的三个字:“多谢了”。 多谢?谢谁?是谢这棵高不过尺许,树径不足三分的漆黑丑陋如一截黑色的小木桩一样的怪树? 黄、绿交织的世界,这个小黑树突兀的杵在沙滩上,方圆数十米,却没有一颗柳树。 小黑树似乎轻轻抖了一下,周围众星捧月一般的柳林应声呼啸,狂舞了一阵修长的柳枝;沙滩轻轻一震,沙粒颗颗分名的往来滑动了一下,每两颗沙粒之间,绝不接触。 唐玄闭目,感受着小黑树传递而来的情感,那是种:欣慰,欣喜,固执,还有淡淡的留恋。 是在留恋,情感越来越淡,似乎其中有一个灵魂越走越远。 轻轻拍打着树干,唐玄起身,站起的身躯却摇晃了一下。 梦境太过深刻,现实如此苍白,他又花了一小会儿的静默,来适应眼前的现实环境。 舔了舔嘴唇,唐玄四下张望,深邃的目光似可穿过柳林,遍及沙滩边界。 渐渐的,唐玄嘴角挂着笑,眼睑又缓缓垂下,进入到空明的感应世界中: 感应世界一: “这边,这边”,蔡姚挥舞着引雷镜,一边回头招呼,一边向前狂奔。 “姚姚,你慢点”,温笑有些气喘,身高、体重、胸前的弹跳,使得她成了三个人之中,最不擅长长时间奔跑的姑娘。 “笑笑姐,你跑的可真嚣张”,蔡姚咕哝一句,冷哼一声,继续疾奔。跳的更高,前进步伐却比先前小了些。低头瞄向自己上下抖动的胸脯,再回头比较一下,她一脸的欲求不满。 姜剑眉神情担忧之色甚浓,身子一倾斜,便在地面滑出数丈,无声无息,就像是一个游走在沙漠中的美女蛇。时不时的挑眉四下看一眼,嗅一嗅,然后继续以独特的方式前进着。 只是这三人所谓的向前,在唐玄的脑海中,却是走出一个完美而大的圈,跑了半天之后,又回到了。 感应世界二:鬼见愁漫无边际的四下飞舞着,穿云箭扑楞着翅膀,小短腿儿紧着倒腾着。别人不知道天上掉下来的是谁,但它们这两个动物却是清楚的很。 只是兴高采烈的进来,如今却是灰头土脸。 嘎嘎声,呜呜声,黑气翻滚,劲风呼啸。 只是它们无论怎么折腾,上不了天,更是举步艰难。鬼见愁失去了长时间飞行的能力,到最后吐着舌头落到肥雁的背上,呜呜呜的喷着灰气,累的够呛。 勇士肥雁,肌肉如钢铁般的变异大雁,大叫着勇往直前,奋力狂奔。它们如风而过之后,沙滩金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它直面凛冽的风阻,兴奋的狂奔着。 不管方向对错,跑就是了。反正星球是圆的,反正精力是用不完的,反正······也不知道他在哪。 唐玄稍微诧异自己精神世界的强大,强大到可以横扫整个沙滩,柳林,更可以将细微处在脑海浮现,稍微诧异之后,便是内心一阵难以控制的喜悦。 蔡姚她们活蹦乱跳,更是看到了老朋友出现在这里。 唐玄眉毛突然一挑,身形一动,宛如一抹轻烟一样,倏忽往来,一下来到一处沙摊前。他皱了皱眉,捡起两件物事来,目光扫过,嘴角轻动自语道:“江湖,小江湖”? 唐玄笑容变大,心头浮现暖意:“这不是安公子喜欢的调调么”? 再次感应这个世界,唐玄眉头皱着,越皱越紧,心头突如其来的一痛。虽然这痛,浮光乍现般一闪而逝,可感觉却是这么的深刻。 似乎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在附近,而这种宝贵的程度,甚至超越了对自己生命的珍惜。而这个东西,正在远去,越去越远······ “是谁?是什么?是谁?是什么?······” 刀枪落地,坠在沙上,没有声音。唐玄双手抱头,痛苦的摇晃着脑袋,他的声音,由小而大,嘶吼中渐渐嘶哑。刚刚微笑淡然的面庞,变得迷惑,表情痛苦。 柳林外,白衣孔仙仙,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唐思玄,飘然向远方走去。不知什么时候,孔希言叹息的身影出现在她们身旁,一言不发,步履沉重。 “妈妈,那是爸爸么”?唐思玄歪着头,咬着白胖短粗的小指头一下,声音极纯、极脆。 “嗯”,孔仙仙的声音,不再空灵杳杳,像是过度压抑,无法抒发,极度疲惫之后的那种低沉、暗哑。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去找爸爸呢”?唐思玄不解,大眼中全是疑惑、留恋。那个人,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至极的亲近,无限的温暖。 她想扑到那个人的怀里撒娇,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惜恶母在旁,绳索在腰,小活佛颇感无奈和委屈。 “我们和爸爸玩捉迷藏的游戏”,沉默半晌,孔仙仙蹲下身子,帮唐思玄整了整衣服,想好好看看女儿的小脸蛋,却发现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说什么?时机未到?心结未解?逃避?······这些话对于一个孩童太过沉重与难明。 唐思玄伸出胖手,轻轻撩起孔仙仙被泪水湿透的面纱,小手轻轻抚摸着娘的斑斑驳驳吓人的脸,大眼浮现怜惜的泪花:“那我们躲到天山去好不好?那样,爸爸就找不到我们了”。 孔仙仙用力点头,起身抱起唐思玄,继续向前走。 “可是妈妈,我们就藏在树林里好不好?万一爸爸真的找不到我们,那就不好了”,唐思玄语气一转,眼珠一转,又发表了一下意见。 孔仙仙控制不住,哭出声。 孔老圣人叹息着,眼角的泪一滴滴滑落。能让他如此伤心的,恐怕只有孙女还有这个不乖巧但特懂事,懂事的让人心颤的重孙女了。 若说一开始孔仙仙的不辞而别,借死脱离唐玄的视线是心结,是一时想不开,恐怕演变到今天,成了她的心魔。 心结尚有解救,心魔如何可医? 逃,逃避,逃避成了习惯,希望永远在将来,再下一次。 三人渐行渐远,唐思玄快乐的来回飞行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只有在孔仙仙与孔希言不注意时,才偷眼望一眼北方,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 虽然淡淡,却因天真懵懂,至极纯粹而让人望之灵魂会伤,会痛。 唐思玄,是诺大始地,五洲之内现存生灵中,两个没有天生虫劫的人之一。一个是她,一个还在萧红颜的肚子里。 她没有虫劫,可以自在飞行是因为大宇元圣天尊种花道人陌离的那一株龙游粉玉蝶。粉玉蝶花开孔家坳,花碎孔家坳,老道的古离之气,时空之意,便渗透进孔仙仙的身体,护佑着尚未出生的唐思玄。 所以她一出生,便有着异象,而生产时间更是忽快忽慢,十分的不科学,如今更是被当成活佛转世,在天山龙岩寺有着超越众生的地位。 而萧红颜腹中的生命,也没有虫劫。那一夜的激情,不光有着唐玄的种子,更有着大宇至圣纯于意附着在唐花之上的“至尊元气”一起注入到萧红颜的体内。 她们,都是上天眷顾的人。 北昆仑,天翻地覆,冰川开裂,雪崩处处,天地一片剧烈动荡的苍茫。 如此声势,不光引来了元洲大魔国的夜摩婉婷,借着幻魔泉的窥伺,也让南昆仑的:左世雄,罗霄,东方落叶以及东方紫霞投来凝重而审慎的目光。 地面不断震荡,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时而交错,时而齐出,到最后,不光客观存在崩塌不断,连时空都出现了扭曲。 就在这时,瓦蓝的天空上,金光大放。 一座残破而威严的小庙渗出蓝天,缓缓将落。降落中,逐渐变大,到最后,竟有覆盖北昆仑无尽的冰原、山峰之势。 梵唱阵阵,金光万丈。一切的事物,在佛音、金光下,或平静落下,或飞灰般泯灭。慈悲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压之意。 成片遮蔽大地的七色光拼命反扑,到最后终于嗡的一声,无奈消失。 轰,一声大震:幻魔泉溅起滔天水花,夜摩婉婷嘴角溢出血丝;罗霄等人倒飞远处,咳嗽声不止。而身在地底的李元真则一脸怒火的望着天空变得稀薄,逐渐隐没的化外法圈,眼中充满不甘之意。 “贼和尚,等我出去,先弄死你”,李元真声音平淡,但每个字在空气中化为一个炸音,炸出了一串电闪雷鸣。言行举止,天地合应;一喜一怒,万法随行。 这就是神裔,这就是一个被囚禁了无数个元会,数十万年的怒火无尽,恨火惊天,直欲发狂的强大的囚徒。 若无希望,怒火可掩藏在心底,成了淡然。甚至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地位、风度、修养,本该对任何事,包括亿万生灵的生死,都该漠然视之。 只是,一旦牵扯到自身,尤其是当生的希望,自由的希望,从公式化的努力,成了可预期的事实的时候,不由得心性大变。 若他自由,该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不光对没落星球,便是大宇都难以承受他全盛之时的怒火。 第六八章 九鼎之士(一) 心痛的感觉,复杂的情感爆发,来的太过突然,去的那么突兀。 以至于唐玄尚未来得及仔细品味这种感觉,一切便都消散不见,如同幻觉。那种痛与恋,让他深深沉浸,无法自拔。 之后,便是好一阵的茫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什么。 重新捡起江湖剑,仔细感应着这片如同手足一般熟悉的世界,唐玄嘴角现出淡淡的苦笑。笑得很苦,很无助。 唐玄挥了挥手,五色唐花在其掌心中乍聚、乍散,光晕如涟漪一般扩散到整个柳林。 蔡姚等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条笔直的路,驮着鬼见愁的肥雁眼前也是如此。路的尽头,一个黑衣飘飘,负手而立,黑白发丝发出迷人光泽的身影如标枪般挺立。 九死一生,如山压力,莫名的环境,无限的虚无·····一旦闯过,心境也变得坦然起来。 好一阵拥抱,喜极而泣,欢呼雀跃之后,篝火燃起,蔡姚、温笑、姜剑眉互相依偎着望着忙碌的唐玄;鬼见愁呜呜的站在唐玄肩头,肥雁趴在唐玄的脚边,它们又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 谁也没急着离开柳林,各奔亲人。篝火中,追忆里,似乎回到了净水之畔,柳林之间的平淡生活,更想到了老、中、青,夏海情,还有无边绿雾,黄金小舟;还有那消失了的大椿神树。 生活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枯燥,只能苦中作乐。只有在回忆里,往事一幕幕,才是那么的完美,才是那么的值得留恋。 小黑树默默,被温暖的篝火照亮,轻轻的舒服的扭动着笨拙的树干。 蔡姚、温笑、姜剑眉,慢慢闭上眼睛,同样的梦境出现:都在昏迷中,可像是有第三只眼睛能够看世界一样,透过漫天的落叶,看着唐玄在那里,手腕飙血,流淌而下······花香、液体、透明、一一喂食。 半梦半醒中,三人眼角大滴大滴的流着泪。 “唐玄”,同时惊呼,同时惊醒,同时扑进唐玄的怀里。梦境太过真实,那目光太过深情,那举动太过让人心弦颤抖。 “你·····”,一向坚强内敛的姜剑眉泣不成声,将梦,一一轻诉。声音哽咽。 蔡姚、温笑同时瞪大了眼睛,刚刚三人竟做着同样的梦。 唐玄轻笑,缓缓摇头道:“梦由心生,当不得真”。 被扒拉到一边的鬼见愁羡慕的望着这一幕,而肥雁则受惊似的望唐玄的身后缩了缩,探头探脑的望着有些疯狂的三个女人。 蔡姚一把扯开唐玄的衣袖,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环绕手腕。 唐玄缩了缩手,摇头苦笑道:“不小心割的”。声音低低,解释的非常缺乏说服力 现场哭声阵阵。唐玄没跟她们说过山盟海誓,誓死保护,但每一次默默的举动,决然的行动,却将“责任、守护”诠释的明白而彻底。 这样的人,谁不动情? 哭声惨烈,越来越大。鬼见愁捂着大耳朵翻着白眼儿,一副要气绝的惨象。 哭完之后,抽噎渐止,诸人反而沉默了。 三个女人,用一种绝决、依赖、无比珍视的目光,瞪视着唐玄。唐玄望着篝火,这样情深如海的目光,一道已是难以承受,三道让他如何自持? 自己,真的有那么好么?我只是在对的时间,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儿,很难得?很超凡脱俗?唐玄内心一阵的打鼓,上下翻腾着。 不过心绪的凌乱,却让他从那阵令人迷醉的心痛中脱离出来,可却沉浸在新的心乱如麻中。 李元真望着稀薄暗淡的化外法圈笑了。曾经的瘆人的绝灭光线足有132道,如今只剩百余道,足有五分之一在迷失深渊的震荡中消失。 最清楚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隐藏在表面下的亲密关系的他,如今最爱干的事儿便是在这里张望化外法圈的惨状,目中得意有之,赞赏有之,希望之火熊熊燃烧。 唐思玄也笑了。鬼头鬼脑的从小兜兜里掏出一把金属光泽迷人的金色沙粒。怕撒了,只敢掏出一点,在小手儿上来回掂量着,一脸的迷醉。 “嗯”?孔仙仙眼角一瞥,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霹雳般,震的唐思玄浑身一抖,沙粒掉了几颗。望了望娘亲,又望了望地上晶莹发光的沙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撅起屁股,弯腰小心捡拾起来。 “告诉太姥爷,哪来的”?孔希言蹲下身子,一脸谄媚的笑。这种笑,根深蒂固。自从唐思玄出生,面对这个小娃,孔老圣人一直都是这么的没有底限的和颜悦色。 感受到屁股后面的轻风,唐思玄眼珠瞬间转了几十圈,骄傲道:“爸爸给的”。 孔希言皱眉,对于柳林的内的事情,他没有亲身参与,也没详细问过孙女。 “胡说”,孔仙仙落在唐思玄屁股上的脚尖,力量稍微大了一点点。 “诶呦”,唐思玄将沙粒放进兜兜里,瞬间向前翻滚了一下,趴在地上,一边痛叫,一边偷眼向后看,一脸的无辜。 “这孩子随手在沙滩上抓的”,孔仙仙对爷爷轻声道。这么点,张嘴就撒谎,趴地上就装傻,眼睛一瞪就卖萌撒娇,偏偏实力有些吓人。搞不好就是灵异事件,沸沸扬扬。 这以后,可怎么管?孔仙仙一阵的头疼。 “看看,看看你,这么点小娃,你说说也就是了,干嘛踢她”,孔希言猛的一吹胡子,一边朝孙女瞪眼睛,一边赶紧把小思玄抱在怀里,心肝肉儿的叫着。 “你就惯着她她,早晚把天捅个窟窿”,孔仙仙没好气的望着明显慈爱转移,足够偏心眼儿的爷爷。 “还小嘛,说说就好。再说了,你小时候,尿床捣蛋、无恶不作,爷爷也没舍得动你一个指头呀?小思玄,把天捅破算啥?太姥爷给你顶着。现在就去”!孔希言抱着唐思玄十分大气的道,说着,将束缚在唐思玄腰间的缎带解开。 唐思玄咯咯大笑,小小的身形直冲天际,四下纵横飞舞。 “你,你这个老糊涂呀。赶紧给老娘下来”,孔仙仙剁脚,抓起缎带狂追唐思玄。 “嘿嘿”,孔希言一乐,身形不疾不徐的向二人追去,一脸的老怀大慰。 “从沙滩上抓的?抓的好,抓的好。不愧是我老孔家的后代。呃,咱家也出了一半的力不是么”?孔老圣人大袖飘飘,意态潇洒,悲情不再。 篝火渐息,唐玄目光却变得茫然。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如何面对萧红颜以及萧家?如何面对姜剑眉还有她那不靠谱的爹、妈?如何面对温笑以及她背后站着的南北两大擎洲?蔡姚倒是好说······头疼······ 先要去见一下萧红颜了,不管怎说,过去的都是美好的回忆。感情无对错,自己错了,也要当面说声对不起。 “玄兄,暂且告辞,我”,温笑欲言又止,目光爱意如潮却又说不出口。 “呜呜”,鬼见愁血红大眼瞪着,站在唐玄肩膀,鼓励着。怪爪青筋暴突,真替这些人间男女捉急。这么扭捏,这么不干脆,好急鬼呦。 穿云箭对此无感,也没发表意见,它的人生里:吃、睡、简单的爱憎占据了全部小小的脑袋。它只是有些不耐烦,想回到2997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在这,扯什么扯? “我懂”,唐玄指了指温笑掌中的紧握的二玄剑,目光温和。 温笑重重点头。 “此生,除君不嫁”,姜剑眉双目全是坚定之色。绿海爱意升腾,直抒胸臆。如今成了掷地有声的六个字。 “给我点时间”,唐玄微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血浓于水的关系,能让他怎么说?虽然五洲今日,娶许多个老婆,不再是宪章、公约所不许,但还是要权衡,起码要取得萧红颜的同意才行。 想到萧红颜,唐玄是笑着的;想到萧家,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有些无奈。 “走,走”,蔡姚挽着唐玄的胳膊,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对于这两个女人,她想表现更暴力、更没素质一些,却发现硬不起心肠。 熟悉了,了解了,共患难了,好感渐多,排斥感却没了。似乎一起过日子,也是挺好的一件事儿?最起码搞不定唐玄,还有人帮着出个主意? “呜呜”~哭声中,蔡姚、温笑、姜剑眉抱在一起。所有的大难不死,所有的历劫重生,所有的感动,都在哭声中宣泄,搅成一锅粥。 唐玄反倒成了局外人,只能傻傻的看着。鬼见愁也是一脸茫然,舌头伸出老长,最期待的激情一幕,成了百合花开,它难以理解。 温笑走了,姜剑眉走了,没有回头。江湖儿女情重,但分别反而不那么拖泥带水。 抱过,哭过,大步而去,顺着唐玄开辟出来的林荫小道,洒然而去。 “唐玄?我就知道你会没事儿”,安雨轩顺着林荫小道,鬼头鬼脑的拎着个远望镜,急窜而来。 “等你这么久,话说,你还好”?安公子眉开眼笑,先是望了望温笑、姜剑眉的背影,又望了望唐玄手中握着的枪与剑。安公子竖起了大拇指,嘴角笑意邪恶,满是嫉妒之意。 “安兄,一别数月,十分挂念”,唐玄目光温暖,轻笑抱拳。枪与剑在起掌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岳父找你,深渊···静坐···消失···怎么回事儿”?安雨轩思维有些错乱,将唐玄消失自己的虔诚作为,以及龙呈均的问询胡乱表达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唐玄拉着安雨轩坐在沙滩上。而那条通向外界的林荫小道缓缓消失着,再无人进来。 “噗通”,肥雁双翅捂脸,仰身栽倒。这些人呐,真是抗饿,抗睡眠100。它困了,只能饿着肚子先睡一会儿了。 鬼见愁呜呜着,对安雨轩意兴阑珊。美女关乎梦想,总比一身白衣的小白脸来的顺眼一些? 篝火复燃,唐玄与安雨轩促膝长谈。谈的都是刀枪棍棒,分别经历。 到最后,更是上演了全武行。 安公子手提长枪,仰天长笑。蓦然枪尖前指:“唐兄,请赐教”。 唐玄拎着那把小江湖剑哭笑不得,只能淡淡道:”安兄,请出招“。 霎那间,沙滩上,柳林间,响起悦耳的兵器碰撞声。 “极光剑的好处便是威力巨大;坏处便是无法导流元气,有碍武道浑然流转、自然而然的精神。远不及这些锻造武器来的趁手”,安雨轩喘息道。唐玄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 怪招少了,二玄剑式挥洒自如,赏心悦目。 唐玄点头。兵器的撞击声又起。 良久之后,安公子收枪大笑:“痛快,痛快,可惜无酒”。 “回2997”,唐玄搂着安雨轩的肩膀,二人大步行去。 “嘎~”?2997是个带有异常刺激的字眼儿。饿的半梦半醒的肥雁猛然跳起,狂奔中不忘将鬼见愁丢上后背。快乐的,大叫着追逐而去。 黄金领地上,沙滩纯净,闪烁着黄金般的光泽;柳林摇曳,美绝。到处流淌着清新迷人的气息。 只是这沙粒是否变成黄金不光唐玄不在乎,连安雨轩、鬼见愁、肥雁都没当回事儿,甚至懒得去想。 只有真正的穷人,才会计较这些,才会把这挂在嘴边,放在心头。而精神富有的人,更在乎感情与灵魂上的共鸣。否则宁可独处。所谓慎独,不外如是。 唐玄做梦时间太长,长到一梦数月。这段时间,不光在精神上获得自由,更是在无觉中,沸腾的唐花,彻底稳固了下来。 唐花本是元气根,但深渊之下,虚无之地的一顿折腾,搞得这朵花成了近乎实质的存在。在丹田内成了外生物。不过此时,它与玄玄气的结合,更加的深入。自身也不断的生发出纯净的元气,逐渐向原本唐花的本质转化着。 只是这力量和从前却是大不一样,强悍十倍不止。 虽然从醒来到诸人出去用时不多,可此时距离柳林浮现,也已过去数月。凑热闹的五洲人,也大都兴趣缺缺,陆续散去。 黄金领地周围,安静、寂静。北擎邑逐渐恢复到正常重建中来。 出了柳林,走下沙滩,缓步数里,打开熟悉的院门,唐玄蓦然愣住,半晌道:“二位也在”? 公三面无表情,缓缓点头。 房六哈哈大笑,起身迎接:“不请自来,实属罪过。恭喜唐玄小友,晋级九鼎之士”。 安雨轩猛然愣住,快速低头,目光在唐玄胸前扫过:“九,九······鼎,之,士”! 第六九章 九鼎之士(二) 道隐归藏借法道,借天地之法,在有无之间。无边幻雾,若隐若现来回浮动着,一条扭曲而狭窄的羊肠小路飘在半空。 介子危跪在借法道的入口,背后是群山,眼前是昏暗和虚无。 “废物”,李元真虚幻的投影在道路尽头,面无表情,声音凛冽,威严,冰寒入骨。 介子危哆嗦着,身子越伏越低,英俊的小白脸上,汗处如浆,汗水一滴滴滴在借法道上。汗珠如同穿过光幕一样穿过道路,滴入虚无,在虚无中,溅点晶亮的光华,一闪便不见了。 “你说你还能干点啥”?李元真声音更冰。 “弟子该···该···死”,介子危声音都变了,浑身抖颤的更加厉害,直欲昏倒。 和微子修、宫南起、耶律真仙等人不同,他或者它,真的就是李元真凭空创造出来的生命。对李元真的畏惧也是深入骨髓。 “堂堂道隐归藏大赤天,天行令,呵呵,竟然掏不起饭钱?堂堂李元真入室弟子,行刺一个俗女肚子里的孽种,竟然被搞得生不如死?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李元真冰冷的声音蓦然变得淡漠。 这种淡漠让介子危无法呼吸,如天威降临般,随时都会粉身碎骨的感觉。他疯狂喘息着,不敢辩解,只能不断的求饶:“师傅,饶命······师傅饶命”。一遍又一遍,声音凄惨、暗淡。 “用世间无计量法器,祭奠炎山、若水;又凭借无数元会以来唯一一次寰宇交泰、天静、地止的机会送你出去,送你这个我唯一的心腹出去。你,太让我失望了,哼”,李元真冷哼一声。 冷哼之中,借法道虚无震荡,变得更加扭曲,而介子危无法形容的全方位剧痛中大声哀嚎,身躯在明灭中,瞬间崩碎、组合亿万次。 “多,多,多多谢师傅,饶命,之,之恩”,灵魂肉体的全面崩溃组合,虽然让原地强忍,丝毫不敢动弹的介子危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半,但他面上却露出了喜色,牙齿抖颤,不住的磕头谢恩。 李元真想整死他,就不会折磨他,而折磨他,势必就不会整死他。 泄愤而已,他对他还有用。 “你速去······找到萧红颜·····弄掉孩子······勾搭······让唐玄疯狂”,李元真淡淡道,声音恢复了平静。 “是”,介子危出声应道,声音嘶哑如夜枭,整个人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借法道下的虚无更是一片晶亮,乍现的光华,片片成花。 “呵呵,那就这样”,化外法圈镇压而下之前,李元真投影消失。 介子危长久的跪着,荒凉而虚幻的道,孤独而落寞的身影,诡异景象让人心寒。 深夜,水城医院,萧红颜的产房内,不时传来女人生产前声嘶力竭的嘶吼。 “用力,用力”,护士的声音高亢。听声音年纪很轻,可本该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有些嘶哑。 产房外,萧相君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愁眉紧锁。 萧红艳搀扶着瞪着圆眼,神色紧张,拖着不怎么灵活的腿脚儿正在来回踱步赫英。 “这,这都进去多久了,唉”,赫英身躯一阵摇晃。 赫英皮肤黝黑,矮胖,娇小的萧红艳搀扶的很是吃力。一见她身躯摇晃,赶忙将她扶到长椅上。 “唉,两天了,还没生出来”?赫英皱眉,一边用双手用力的揉搓着两个发酸、发胀、发痒的膝盖,一边将目光投向产房紧闭的大门。 “喝口水,别着急,你看红颜姐叫的多有力”,萧红艳今天穿了白色身碎花其膝短裙,洁白纤细的小腿,光洁弧度饱满的脚踝裸漏在外,踩着个素色高跟鞋,若不是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神色有些憔悴,风姿比之长陵邑唐玄初见那会,更胜三分。 多了些纯净,少了些风尘气。 “光叫的有力有啥用,倒是生呀!唉!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赫英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如今心力憔悴之下,这个挂心的问题,不由自主的浮现脑中,直接就说了出来。 萧红艳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儿,不由替唐玄默哀着。 “不好了,不好了”,产房内突然传来惊呼声。 萧相君猛的丢下烟头产房处跑去,赫英也起身,三个人堵在产房门,一推,却推不动。 “王护士晕倒啦,快叫人抢救”,又一个声音传来。 “这大晚上的叫谁?李医师,你来抢救一下,其他人和我继续接生,我就不信了还”,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当头儿的。 萧相君又掏出根烟,蹲在走廊尽头继续抽着,继续愁眉不展。二天已经累晕了三四个护士了。 三个,还是四个?就自家闺女这战斗力,若非场合不对,他这当爹的都要进去给点个赞了:有出息!!! 赫英神情一松,护士累晕了也就累晕了,闺女这不还叫着呢么? 萧红艳轻轻呼出口气,神情也放松下来,但接着,她就惊异的眨着大眼四下张望着。 在这地处内陆,城市中心的水城市公民医院,竟然好像、似乎听到了海浪声。 “姑妈,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萧红艳摇了摇赫英的胳膊,轻声问道。 “什么?什么声音”?赫英正在出神,闻言反问道。 “好像真有声音”?赫英愣住了。 不光赫英愣住了,萧红艳愣住了,蹲在走廊抽烟的萧相君也愣住了:众人眼前,一片深沉的蓝色,带着海浪的腥气,带着震耳欲聋的波涛声。 而此时水城医院,甚至整个水城市上空,悬浮着一片巨大的蓝色漩涡,而这片漩涡的中心,正是这座曾经平静的医院。 蓝色轰鸣,蓝色弥漫寸寸空间,对面不见人,闻声皆是涛鸣。 良久之后,蓝色消失,萧红艳愣愣的望着眼前依旧空旷的医院走廊。 走廊的地面干涸,上面镶嵌在顶棚上的冷光灯再次发出光明。 她揉了揉眼睛,若非鼻端那缕淡淡但顽固的海之腥气,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究竟是不是幻觉。 好安静,好空旷,好冷清! 安静? 萧红艳蓦然神色大变惊呼出声:“表姐”? “颜颜”? “闺女”? 三人冲向产房门,不由分说全力一撞,产房门毫不受力的大开了。 连滚带爬的三人姿势各异的跌进房内:干净整洁、白色、无影灯、空空的病床、四处歪倒着的生死不知的医生以及护士。 “啊”,赫英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表姐,表姐”?萧红颜一声一声的大叫着,站起身子四下寻找着。 萧相君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四下翻找着。 房间内很快在乒乓乱响中变得凌乱。 只是待产的萧红颜,却诡异的消失不见。 2997,安雨轩望着起飞的直升机,呢喃着:“这小子,怎么就成了九鼎之士了呢”? 公三、房六,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向2999号关口走去。 偏远有偏远的好处,房还在,物资还在。这就是幸福。 “这小子怎么疯了一样,把所有的物资都弄到他那戒指里”?公三歪着头问了一句。虽然目视前方,但身旁只有房六这个老伙计,发问的对象明确。 “饿怕了”,房六咧嘴一笑。 “放着黄金领地取之不竭的遍地黄金不要,装一堆面包、腊肠、纯净水······奇才”!公三感叹着,全是羡慕之意。 “若非奇才,怎会一招破你的曲意刀锋?若非奇才,怎会一招断我的浮空剑意!若非奇才,怎么会有那朵花”,房六一改嬉笑,变得正经起来。 “好花”,良久,公三叹息着。 “朝旦之气、日中之气、日没之气、夜半之气、天之气、地之气,六气昭昭;好、恶、喜、怒、哀、乐,世情皆备。生机蓬勃,很难想象,它继续成长下去,会灿烂成什么样子”,房六点头,声音渐低。 “这条路,我不懂,你不懂,好像是玄道”?公三不确信的问道,一边揉了揉自己邋遢的脑袋。 “玄道,他的道”,房六蓦然停步,望着昏蒙不变的天空,目光充满遐思、畅想。 “唉”,公三叹息。 “别唉声叹气的了。你的刀,我的剑,就算能捅破天,可能破了这天意?传承断了也就断了,免得误人子弟”,房六苦笑着收回目光。 “唉,这辈子,瞎忙”,公三严肃的表情变得落寞,挥手间,解开腰间的小片刀,然后毫不吝惜的随手丢向远处。 “历世情,真的可以逆推天道”?房六望着生锈的小片刀划着抛物线远去,目光闪过一丝忧伤。 “他可以,我们即使明白,也不可以”,公三再次举步,笑了笑道。笑容一出,满脸褶皱更加深刻,一副苦大仇深的形象。 “你是说·····千余年前?唐,正”?房六眼神蓦然一滞,惊呼出声。 “嘘”,公三抹去额角的汗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呼”,房六再不言语。 两道蹒跚的身影远去,说不尽的苍凉。 直升机上,唐轩俯瞰江山,黄金沙滩、碧绿柳林,景色梦幻而令人迷醉。 三千里北擎巍巍,无限中洲浩渺,满眼济洲苍黄。 可他却无心欣赏这些景色,而是摸着变得丰满起来的三玄指环笑了。 笑容满是甜蜜之意,终于有记性,终于贪婪了一把:用食物,将空间填满了。 这种不管走到哪,不管身处何镜都底气十足的感觉:真好! 第七十章 九鼎之士(三) 北海静观天下,在唐玄心中,一向是个神秘而丝毫没有向往的地方。 他这辈子,从没想过和这个地方以及这个地方的某个人会发生交集。 事事难预料:第一次,春末夏初,苦寒中,冷雨夜,北海之畔,战魔躯山寿;如今再次登临,心境却大不一样:从容中有些一些无由而生的烦躁。 他不知道,为何日理万机的大统国龙呈均,要指名见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北擎卫,更是不惜派出专人、专机,负责接送。 北海外十里长街尽头处,唐玄下了飞机,又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一个一身戎装的卫士为他打开车门,唐玄一眼便看到了里面正襟危坐的总令周正。 唐玄坐好,望着周正,数月不见,这个男人更憔悴了,不过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铁血气质却更浓烈。 周正对着唐玄点了点头,随后目视前方低声命令道:“开车”! 轿车像是条黑色的游鱼,无声无息的滑行在亮如白昼的大街上。唐玄撩开右侧的隐私帘,向外漫无目的的张望着。 街灯明亮,照的大街以及两侧的建筑物亮如白昼,建筑物一件件闪过,冷冰冰的,宛如冷漠的巨人,正在与他对视。 一种无由的疏离感从唐玄心头油然而生。 索性放下车帘,躺在柔软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一会儿,车缓缓停在北海侧门。 唐玄睁眼,自己这一侧的门,却被缓慢有力的打开。 “祝贺你,成为九鼎之士”,周正目光不再严肃,而是带着一种本来不该有,更不需要有的尊敬。 “这”,唐玄缓步下车,这才发现,侧门两侧,整齐的站着两列卫士。 “敬礼”,一声响亮的号令,周正在内,数百名卫士一起向唐玄,敬了个整齐的卫士礼。 望着一个个激动,崇敬的目光,一股热血,在唐玄心头激荡。 唐玄想要抱拳躬身,忽然想到,自己也是卫士一名,于是以卫士礼回敬。 场面庄重、严肃、寂静。 “礼毕,请”!周正大声道,同时放下右手,斜伸,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在众多卫士的注目下,在总令周正的引领下,唐玄向北海洞开的侧门走去。 脚步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这就是被人尊敬的感觉么? 唐玄一边体味着,一边走着。 周正送到侧门,便不再跟进:龙统国交代了,只见唐玄一人。 唐玄向止住脚步周正挥了挥手,笑了笑,扭头迈进北海的大门。 一进门,他便看到一湖深沉的碧水,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粼粼的波光。 延着渐行渐窄的小径走了几十步,走过几处游廊,穿过几丛花圃,绕过几栋掩映在花林之间的小楼,唐玄苦笑着停下脚步,一边挠着头,一边自语道:“这,静观天下,到底在哪个方向”? 眼前尽是绿色,回头一波碧水,唐玄有些迷糊了。 唐玄打量一下既无灯光,也无行人的四周,叹息一声,开始闭目聆听:北海的夜,寂静。悠长而压抑的呼吸声,属于卫士;偶尔一发的鸟鸣、虫鸣。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去观赏火红的日出,活着,正是为了去爱,与你相伴的所有的人。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 再次听到这曲北擎赞歌、北擎战歌,唐玄蓦然睁目,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脑中荡起一片涟漪,心中激起许多激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迈步向前行去。 脚步轻轻,踏着青石地面上交错凌乱的落叶;鼻翼翕动,闻着萦绕不去的树木的清新与花的芬芳;耳朵指引着双眼,双眼牵引着脚步。 “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唐玄轻轻停下脚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反复扫视着高挂门侧的这副对联。 字迹苍凉、急促、潇洒而又高亢,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与“静观天下”那四个字相比,这副对联显得有些孤独,有些落寞。更有如山的压力,呼之欲出。 反复欣赏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会儿,唐玄漫步上了台阶,轻轻敲了敲厚重而处在紧闭中的门,然后便向后退了几步。 灯光透过室内的帘幕,映照在玻璃窗上,棱形的窗格亮着,但因为帘幕的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门开了,向外。这样设计更方便里面的人向外走出。 唐玄眼前的龙呈均,既无那种高高在上的自信,也无那种令人望而生厌的居高临下的亲和,一身白色的唐装很随意,脸上带着笑,身材高大,身躯挺直,眼睛带着笑,手里夹着烟。 “见过大统国”,唐玄抱拳躬身。与卫士身分、卫士礼相比,他更喜欢这种源远流长的武士礼。不卑不亢,诚心正意。对对方的尊敬程度,完全可以通过弯腰幅度来表达。 “咳咳,见过九鼎之士,唐玄先生”,龙呈均伸出空闲的手,扶住唐玄的胳膊。 唐玄能够感受到这只手的温度和力量,即使他知道龙统国是不修元气的。有种人,天生就有种力量,龙呈均无疑便是这种人。 唐玄微笑,龙呈均大笑,二人相携着进了外表神秘,内里简单原始到极致的“静观天下”。 坐罢,龙呈均倒茶,二人隔几而坐。 “深渊之下,风光如何”?龙呈均递过一支烟,望着唐玄接过,点燃之后,随意问道。 “风光不错”,唐玄吐出口烟雾,感受着其中的辛辣,轻声回答道。然后皱了皱眉,将燃起的香烟往眼前凑了凑,仔细瞧着。 没有标志,没有牌子,谈不上精致,谈不上香,烟味极冲,比之送给萧相君的似乎都差了不少。 “愿闻其详”,龙呈均望着唐玄的表情,微笑道。同时举了举指间的香烟,示意无需客气。 “那是一片世界”,唐玄咧嘴,又抽了一口。辛辣入口,入喉,入肺,萦绕在鼻腔。 ······ ······ ······ “以你之五洲济等级,可做擎洲;可有一方天地;可有办公部门以及下属团队;可领一份优厚的薪酬;生老病死,中洲管了”,龙呈均烟瘾极大,一根火柴,搞定所有香烟从生到死的使命。 谈话继续,静观天下内烟雾弥漫,如同失火。棚顶数个小抽风同时自动开动着,发出轻轻的嗡鸣。 唐玄摇头。他不擅长与陌生人相处,更不擅长领导别人,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与龙呈均都是孤独而落寞的。只是后者选择迎难而上,而他选择跟随自己的心性。 “那就做监洲。这是个荣誉称号:监督五洲之事,万事皆可诤言”,龙呈均眯着眼睛,望着唐玄。 唐玄有些迷糊,疑惑的望着龙呈均。 龙呈均迎着唐玄的目光道:“九鼎之士,每一个都是五洲之宝。五洲济的评判不会错,若无职司,实在是这个世界的损失。我说的对,黄金领主”? 唐玄一笑,直升机上,驾驶员与随乘人员的一路小声议论,让他大概明白了沙滩、柳林,竟然成了什么黄金领地。 唐玄笑着摇头,似在自嘲。 “从前讲团队,讲合作,现在依然不过时。但群体是愚蠢的,未来的期望,在于某个人,在于某种法,在于某条注定不会有太多同伴的路”,龙呈均呵呵着,望着。 “要是太麻烦,就算了。反正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宁愿别人不知道我是谁”,唐玄道。只是回避着龙呈均的目光,凝望着眼前的烟雾。 “何为道”?龙呈均忽然问道,声音变得严肃。 “不可说,不能言,无法讲,一说便错,一言就反,一讲便坏了修行”,唐玄道。 “是了,这么多年什么无极生太极;什么生一、生二;什么自在圆融;什么道路、方法;什么天道、地道······听了无数,还是你这句最深得我心”,龙呈均道。 唐玄默默,龙呈均接着道:“若是讲道的,都已经得了道,那么他们怎么不飞,不上天呢?怎么不带着五洲生民,去向没有灾难的世界?道是觉悟,道是理想,道是生灵对未来最大的预期。与其他无关,关乎于人,而人又强行加诸于万事万物”。 唐玄道:“也许”。他无法反驳,在他印象中,最厉害的陌离,也不是神。世界这么大,也许神存在着。 人愿望成“神”,成神之后,才可逆这天规地戒,才可于无限压抑中,找寻那一缕茫茫的逍遥契机。 唐玄的思绪有些凌乱,若是让他知道,早已经是神的李元真,活得如何苟且、悲催、压抑、无奈之后,恐怕他的思绪会更加凌乱。 “唐监洲,我需黄金五吨”,龙呈均笑眯眯的递过一支烟。 “呃,不是你给我福利待遇么”?唐玄愕然停止了思考,望着龙呈均那张亲切的脸。 “你我之间,何分彼此?来,点上,点上”,这次,五洲大统国龙呈均,亲自为,被强行任命,稀里糊涂上任的唐监洲,唐玄先生,点燃了一支烟。 龙呈均没有说要黄金做什么,他拥有天下,却“穷困潦倒”,四处都是庞然巨大的开支,四处都是元素耗竭,无能为力的愁思; 唐玄毫不在意的点头,当然不是因为那个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监洲头衔。他没觉得自己一穷二白,也不觉得自己如何富有。对于贫富,他没上心,也没概念。 他曾有着神桃桃心二玄剑,有着三玄指环,大宇至宝白土;有着清蛙吐丝,如今更有着整片黄金沙滩。 他不小气,反而很大方。身边有的,喜欢,就送了。宝物如二玄剑、俗物如镜湖居一号,如消费卡,如现在的五吨黄金。 无关乎其他,只因聊得来,也许还有一点原因,大家都很落寞。 想到萧红颜以及萧家,唐玄脸上的表情更加落寞。 第七一章 九鼎之士(四) “一朵唐花妙通神, 一生曾经几度春? 自出山来无对手, 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玄,无论何地,当有信念,当恋家国”,龙呈均呢喃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微微闭上双目,整个人似乎沉浸在朦胧的烟气中。 木桌,木椅,堆积如山的文牒,布艺沙发上的褶皱,以及堆满烟盅,散逸桌面的凌乱烟头······ 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 唐玄望着自然进入梦乡的龙统国笑了笑,随后慢慢起身,先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随后来到窗前,猛的推开窗子。 一股浓郁刺鼻的烟气,顺着敞开的窗户飞了喷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清新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让唐玄整个人变得精神了一些。 身在小楼内,才越发感受到此地的孤独,周围寂静、无人,遗世而独立。而经年身在小楼,劳心五洲的他,该会有怎样的寂寞? “无敌?寂寞”?唐玄贪婪的呼吸着新鲜涌入的空气,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回头望了一眼熟睡中的龙呈均。返身轻轻拿下依旧夹在他指间的香烟,又替他盖上一条毯子,然后便向门口走去。 这里安静,但却自带压抑,而且也不是自己的家。 开门,关门,厚重的木门无声无息合拢的时候,唐玄站在门外。 左手清风,右手朝阳,唐玄一身玄玄气萌动。他整了整衣襟,微笑着摸了摸胸口上九鼎微光闪烁的五洲济,再次扫视四周之后,迈步向前。脚步沉稳而坚定。 清晨的北海,波光粼粼,时有各色金鱼跃出水面,在寂静中,生机无限。在此地,唐玄再次驻足,四顾,领略着与罗夫,与北擎邑不一样的安详的风光。 也许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如有神助一般,唐玄并未迷路,半个小时之后,便走出山林掩映,来到这座环绕着红色围墙的建筑群的侧门。 “出来了”?周正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卫士捧着的烟盅内,斜靠在车旁的身影,也恢复正常,迎了上来。他的神色很憔悴,精神却很饱满。 憔悴和饱满这两种绝不应该共存的一张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和谐的存在着。 “恩”,唐玄笑了笑,在周正面前停住脚步。 侧门周围的卫士不见了,正如此时在晨曦中逐渐醒来的北海一样,空旷而安静。但唐玄知道,安静只是表面,若仔细“看”,便会觉察这里很“热闹”,热闹到到处都是人。 这也难怪,五洲最高统帅的起居、办公的地方,又怎么会是一座不设防的地方? “上车”,周正笑了笑,下意识的想拍拍唐玄的肩膀,但望着自己胸口的两只小鼎,以及唐玄胸前灿灿生光的九个小鼎,这种笑,变的有些尴尬,而手也随之成了请的斜伸。 唐玄明白他的这种尴尬,也笑着摇了摇头,抓着周正的手轻轻握了握,弯腰上了车。 周正愣愣的望着被唐玄握过的手,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半晌之后,才自嘲的将后车门关闭,自己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大多数时候,能够超越所有矜持的东西,只有成就、地位,以及荣耀。它会下意识的让人忘记对方的年龄、过往,而被一种叫做“即时光环”的东西,遮蔽了内心一切的其他感受。 常人不能免俗,达人深藏于心,圣人勉力抗拒,神人才可无碍于情怀。 “去哪”?周正略微侧头,低声询问。汽车在他的示意下,慢慢启动,逐渐加速前行。 “回罗夫”,唐玄头枕着双臂,眯着眼睛,嘴里说出罗夫,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迫切的情绪,这种情绪叫-思乡。 “呃,好”,周正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想到龙呈均刚刚的电话:按他的意思办。便不再说什么,默默叹了口气,坐正。 “怎么了”?唐玄道,眼睛睁大了点。 “呃,没什么”,周正笑了笑,这次没有回头。 “是奇怪我为什么不去守望山峰的监洲府”?唐玄总觉得如此社会,这个府,那个宅的有些另类,但这个时候,总不好去纠正什么,显什么能能。 “呵呵,龙统国说了,按您的意思办”,周正笑了笑道。监洲?那是可以监督、指正龙统国这个级别的存在,超然而无俗务缠身。 本来这个位置: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管书同等人是当之无愧的候选人,可突然之间就这么杀出个九鼎之士唐玄,算是出乎意料之外。但若是从这小子出山之后以及在北擎邑的表现来看,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统国还没睡”?唐玄嘴角弯起,笑了。 “咳咳,睡了,睡了”,周正含糊的道。 唐玄真的累了,精神似睡非睡间,沉浸在丹田的那朵崭新的唐花之上,彻底与外界隔绝。 车很豪华,车厢内很静。车顶上亮起的湛蓝色的星点,很美却无人欣赏。 周正也很累,他一夜未睡。对于他这个年纪的武者来说,这是很伤身体的事情。 “生、老、病、死,吃、喝、睡······为什么”?周正咕哝着。他的精神很强大,但肉体真的跟不上,不光会累,还会不由自主的干一些他认为是浪费生命,浪费时间的事情。 例如花时间和精力制造出周雷这个东西······ 光靠这辆豪华轿车,无疑是无法快速赶到监洲指定的罗夫的,所以这辆车驶向雾城一处隐秘的停机坪,数架整装、崭新的直升机整齐停着。 每架直升机前,笔挺站着飞行员以及服务人员,保持着随时起飞的状态。 唐玄被小心的弄下轿车,不多时又被小心的弄上直升机。 过程中,唐玄眼睛始终闭着。 身姿飒爽的男女机组成员、带着头盔的驾驶员,无不好奇的注视着这个年轻而沧桑的青年,同时目光不断的在那张年轻的脸与九鼎五洲济之间来回焦灼着。 五洲济无法造假,程序设定:客观、公正,所以它的公信力,比之于五洲权力机构,更加值得确信。 “他,竟然是九鼎之士”?被选定的直升机成员,神色中强抑着激动;没被选中的直升机成员,带着遗憾,望着远去的直升机,不约而同的敬了个标准的卫士礼。 任何一个九鼎之士,都是对五洲有着巨大贡献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人。即使他或者她可能是个穷人,即使他或者她,从前可能从事着不太光鲜的职业。 平静的五洲天幕,突然在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出现龙呈均威严的面容。 “我郑重宣布:正式聘任,九鼎之士唐玄先生,为五洲监洲。任期终身,特此告知天下”。龙呈均疲惫的笑了笑,面容随之消失。 天幕上,代之以辽阔的北擎。 同步播出统国令的,还有各种通讯器以及声像播放器。带有影像传播功能的,同时展示了有着四洲统国电子签名确认、盖着大印的聘书。 上面赫然还有着,活在五洲序列之外的元洲大魔国,圣女夜摩婉婷的签字。 龙呈均这次真的睡了,紧急的沟通之后,并没有人反对什么。 一个能够终结虫劫的人,担任五洲监洲并无不妥。相反不少人,觉得光给个光荣称号,似乎有些太过孤寒了。这毕竟不是一个什么有“油水”的岗位。 一是激起千层浪:北擎邑沸沸扬扬;天山顶上,孔仙仙抱着小脸儿通红,一脸崇拜的唐思玄望着天空流泪,而孔老爷子则是唏嘘不已;安雨轩搂着龙笑梅的肩膀,站在烟囱堆前傻笑;温笑、姜剑眉,都依偎在父母身边,笑得最是开怀······ 南昆仑最不屑,大魔国最暧昧,能够冷笑以置之的除了李元真,恐怕就只有拖着伤体,缓缓离开道隐归藏门户的介子危了。 “多想活着······ 活着,是为了······” 静观天下内,这首多想活着,不断重复播放着。 酣睡中的龙呈均带着笑,睡的很安然。多少年了,头一次如此沉睡。 无论如何,能够在唐玄无牵无挂的内心中,种下“家、国”的种子,总归是件大大的好事。 他,太了解那朵花了,缘起于遥远的记忆······ 直升机很快,穿过阳光,穿过蔚蓝,飞过北与南的美丽中洲土地,逐渐接近罗夫。 熟悉的苍翠,熟悉的气息,唐玄慢慢睁目,发丝在迷离而过的日光中飘拂;双眸在天空中闪光。 何为家国?这是家,五洲便是国。 这也是一种情怀。 唐花灿灿,五色凛然,缭绕着情绪。 而情绪便是种不断进化的力量,指引着高傲而卑微活着的人族,不断向前,向前。 回首北擎放歌,回收北擎岁月,再临罗夫,唐玄内心中逐渐被激动填满。 随心、随性,既然动情,既然有感,又何须逃避? 会仙亭上,琴声杳杳,庄广陵望着天空,眼中满是笑意。一脸春色的吴云裳,周围的柳笑生等人,无不仰首向天,神色各异。 直升机轰鸣,穿云箭嘎嘎大叫着原地乱蹦,而鬼见愁早已身形飞起,很是激动的迎向远方不断变大的黑点。 “你可回来了”,蔡姚咬牙笑着,脸颊微红,浑身布满微弱的雷光。 只是这本该绝灭的雷光,却和她的情绪一般,敏感而脆弱,被一种强烈的情绪包融。 北擎放歌,虫灾止,。宇宙核心、没落星球、唐玄、唐花,缘起! 第七二章 守望深蓝 晚霞横亘天际,绝美。 会仙亭上的石桌旁坐满了人。唐玄这个主人背靠老桃树,面对庄广陵,其他人皆围坐。 破坏有破坏的好处,若是从前的石桌,绝对无法坐下如此多的人:柳笑生、吴云裳、苏名,韦工书以及闻讯赶来的唐君生、于凤清夫妇,老头儿司马陵、唐无伤等人。 吴云裳的眼中只有白衣飘飘淡然微笑的庄广陵,只是偶尔用好奇的目光扫过这个年轻、英俊、淡然、落寞,胸前挂着九个小鼎的罗夫山主人。 唐无伤低着头,火红的长裙与这个清爽的秋季相得益彰,说不上谁更灿烂。只是她偶尔触碰到唐玄又马上避开的犹疑目光,似乎比从前之单纯,多了些复杂难明的东西。 她忘不了,那个从深渊之底,一飞冲天的身影,而那一人以难明但震惊五洲的方法,终结虫灾的浩然举动,更是让她有些心神恍惚。 对唐玄注目最多的是于凤清,满眼慈爱。人若在,此情此景势必不能抛开众人唠叨些家长里短,叮咛些爱怨纠缠,于是便和唐君生一起,以主人的姿态,招呼起众人饮酒、吃菜。 穿云箭又回到那个它出生的水潭,找过去去了。越看自己现在的形象,越是不满。而这种不满,偶尔被强悍的肌肉力量所迷惑,变得安分起来。 但一闲下来,反复思量之后,还是不满,无法忍受的不满。鸟,也有一颗爱美的心。 鬼见愁蹲在唐玄的肩膀,脑袋来回摇晃着,血红的眼睛,好奇的扫视着低声谈笑,往来细语的众人,一种落寞感,比唐玄更重,不断涌出,不断强大,不断聚集。 似乎跟唐玄熟了,又似乎是被唐玄狠狠虐待过产生了微妙的情感,但也许是相处久了,只有在他身边,它内心中的对这个世界的那种疏离感以及将之强烈破坏成幽冥界的渴望才会被压抑。 “呜~”鬼见愁呜呜叫着,身形飞起,飞向药仙潭的方向。这里太无趣,它去找肥雁玩了。 而鬼见愁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这个世界很奇怪,越是奇怪、奇葩、奇异的生物,越是让人忽略,忽略到麻木。只有拼命的和同类交流、对话、相处,才能获得那一点点可怜到可悲的存在感。 唐玄愣愣的望着酒杯,视线穿过酒杯的朦胧,落在桌面上熟悉的鱼、豆腐、青菜、小虾、花生豆上面。 热闹的罗夫后山,背后满面红光站立的唐有德,都让他飞机上那种思想冲淡了不少。这里与想象中的家乡,不同了。 唐玄叹息着,摇头苦笑:历世情以专情;伐红尘以济世······玄道······苍生往逝······ “恭喜玄兄,全身而退,成了九鼎之士,更成了五洲监洲”,庄广陵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向唐玄示意。 其他人群起应和。他明白唐玄的感受,像是明白自己为何而来一样。 “恭喜?好”,唐玄一饮而尽,众人面面相觑。从唐玄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的意思。 “哈哈哈哈,再来。元气挡酒,王八蛋也”,庄广陵大笑着起身,再次倒满酒杯。 而唐有德忙着帮众人再次倒满酒杯。 唐玄眼睛一亮,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而那熟悉的感觉中满是温馨的回忆。 “对”,唐玄跟着站起,酒杯高举。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狂放肆虐,酒水横流的庄广陵,这还是那个干净到有洁癖,言语态度温和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庄琴绝么? 你一杯,我一杯,大家在一杯;转一杯,圈一杯,转来转去许多杯······ 是夜,在药仙潭方向的轰轰声中,唐玄以及在场众人大醉。而这醉,冲淡了落寞,冲淡了末世无形但如山,无时无刻不在的巨大压力。这许多五洲顶级的文化人,极致的放浪形骸。 于凤清、唐无伤和吴云裳这三个女人走了之后,酒会更是达到了高峰。 庄广陵抚琴,苏名唱词,柳笑生奋笔疾书,而唐玄则是折下一根桃枝,借酒意武着一生。 白衣飘舞,盘膝而坐,纤长的十指飞跃;负手向天,声音空旷,歌词凄美中带着悲怆与辽阔;奋笔疾书,字如游龙狂舞,酒酣、肝胆,抛弃一切,无感于外。 其他人如醉如痴的看着,忘记一切。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曾经是万古之前,流传后世的一首慷慨陈词。 如今这大洋已经连成一体,再没有太平洋、北冰洋、大西洋之说,只有一个词:大洋。前面加上任何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大洋的壮阔。 首望之山,矗立大洋之畔,高1700米,方圆300千米,峰高矗立,眼前就是无边水面,往后便是浩瀚元洲、中洲广袤的陆地。 山峰顶上,有一座“监洲府”,建筑古色古香,院落错综掩映在山峦与高树之间,人影憧憧。 一个白衣身影,正走出监洲府的朱红大门,延着下山的羊肠小道,青石台阶向下晃着。背上背着把名为小江湖的宝剑,右手提着一杆妖艳的长枪。 他嘴角挂着笑,一身白衣飘飘然,信不而下。 “安总管,您老下山呐”。 “安总管,您越发的英俊、帅气了”。 “安总管,您这枪,可真骚”。 ······ 往来卫士,男男女女,和路过身边的白衣人影打着招呼。而哼着小曲,志得意满的安雨轩,展示着最迷人的微笑,身躯从不正经的摇晃,变得笔挺起来,步伐显得沉稳有力。 他点着头,打着招呼,穿过苍白的石壁,踏着一地的森青,向下走去。 安雨轩,赫然成了监洲府的大总管。从相遇之人的表情来看,这个大总管,在这里似乎位高权重,颇受尊敬的样子。 下了守望之山,穿过山脚下的“守望之门”,走过数里黄沙之摊,安雨轩坐在大洋边上,极目向东:一片浩瀚巨水,辽阔、蔚蓝、深沉,带着震撼灵魂的低啸和震荡天地的摇摆起伏。 “快来,你我兄弟大干一场”,安雨轩抿了抿嘴,自言自语着。 “可是干什么呢”?他又皱眉。 “总之就是干”,安公子呵呵傻笑着。 “离开龙笑梅,我不觉得伤心;见不到你,我却很是寂寞······这可咋整”?安公子傻笑变成苦笑。 “哦,你这话,可是有些大逆不道哦”,安公子背后响起了声音。 “哼,关你屁事。事儿?事儿”!!!!!安公子不屑冷笑,下意识反驳。但紧接着,一股灵魂的惊悚和窒息感突然窜出,不可抑制。 安雨轩回头,先是大惊,然后满脸讪讪的笑意,浑身有些发抖,声音极不自然:“笑··笑梅,你咋来了”。 龙笑梅望着诗情画意、念友情深,如今却一脸忐忑的安雨轩。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时间加长,安雨轩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心里更是咚咚的打鼓。 “嗤嗤”,龙笑梅忽然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 随后,她迈步来到安雨轩的身旁,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也开始凝望着震撼而无法形容的大洋。 暗骂自己没用之后,安雨轩右手轻轻揽住龙笑梅的细腰,二人就这么静坐着。 风声,带着潮湿腥香的气息;海浪,带着白色的泡沫,发出轰鸣;背后,守望之山无声,但无声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坚毅、冷硬、顽强不屈的精神涤荡着,对抗着喧嚣。 “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龙笑梅的声音如呓语,低不可闻。 “这里有啥好的”,安公子嘴里咕哝着。 “远离尘世,面朝大海,背有高峰;沙滩绵延无际,精神无限自由。死了,都是种幸福”,龙笑梅继续呓语。 “你傻了”,安雨轩揽着纤腰的手动了动,稍微用了用力。鼻端轻嗅着属于她的体香,景物是干枯的,秀色是可餐的。 “好忙,好累,好茫然”,龙笑梅闭上双眸,在动与静的对抗中,选择了平静。 “唉”,低声叹息了一下,安公子望着爱人的不断颤抖的睫毛,似乎懂了她的感受。 每个人都有个自然、遗世而独立的梦,只是这种梦若要做的甜美,要么是白痴,什么都不懂;要么是天才,极致的超越一切之后,才能换来那种心无挂碍的洒脱。 能做到么? 答案显然是不能。 星球像个怪圈,把每个人都限定在无限不循环、无限又循环之中,都在追,都在想,都在梦,都在努力······ 到最后,没了自己。没了自己,白痴、天才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身处人中,身处事中,身处目标中,永无解脱。 夕阳西下,逐渐隐没在守望之山的背后。 阴影在延伸,从遮蔽了安公子二人一直延伸到大洋蔚蓝的洋面上,到最后,像是一把刺入蔚蓝的漆黑之剑。 这边,安公子与龙笑梅享受着隐藏在漆黑中,看向灿烂与光明的美景;那头,唐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北擎放歌,天地间又响起了那首:“多想,活着”。 活,不是一个目的,而是一种追求,一道对苍天困囿,规则泯灭抗争之音。 歌声不止,不屈之音,永不停息! 第七三章 人族禁区 清溪之上,空空荡荡的只有水雾与月色。溪水潺潺,幽静带着闪亮,似乎诉说着曾经数千朵唐花开满溪上的灿烂。 酒醉,花开;酒醒,花落。 如今溪畔,只有唐玄一个人枯坐。他愣愣的注视着这个气息让他感觉到莫大的压抑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唐玄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衣着华贵,面貌英俊,眼神却带着与表面年龄相去极远的沧桑与怨毒。 “呼~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告诉你,萧红颜,失踪了”!介子危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愤懑和惊惶,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 萧红颜失踪了。去了哪里或者说被带到哪里,他知道。但那个地方,他去不了,也许他的创造者李元真可以,可惜他出不来。 若知道,自己郑重其事,威逼利诱下达的任务,被执行成如此状态,那么李元真一旦脱困,恐怕第一个念头就是弄死他介子危。挫骨扬灰不仅仅是说说狠话而已。 “你,怎么知道”?唐玄心头一震,慢慢站起。眸子生光的注视着这个突兀出现在身边的“年轻”人。 “呵呵”,介子危望着清溪的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不屑,带着无奈,很复杂。连他都无法到达的地方,竟然奢求一个凡人去把人弄出来,他好干一些无法摆在桌面上的事儿,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过,这也是他绞尽脑汁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任务还在进行中,当然无需回去复命。一旦回到道隐归藏去复命,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本该看淡生死,更不懂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就是不想死。尤其是死在李元真的手上。想到死,介子危浑身微微颤抖,溪水中的倒影变得更加朦胧。 “在哪里”?唐玄脑中电转,直截了当的问道。 “在深蓝帝国,她,有了你的孩子”,介子危扭头瞪视着唐玄,眼睛睁的很大,他在用这种专注的凝视,排解内心深处的恐惧。 唐玄浑身一僵,一种强烈、猛烈的陌生而又幸福的感觉狂涌,占据了他的身心。往昔所有委屈、不快都被一种强烈想要见到萧红颜的念头所代替。 “怎,么,去,那,里”?唐玄双拳紧握,一字一顿,声音有些颤抖。 “呵呵,守望之山下,万米之下的洋面,有一个涡流通道,经过那里,便可以进入到另外一片世界。那里远比陆地更大,更辽阔,更壮美。萧红颜,就在那里”,介子危被唐玄坚定明亮的目光刺的有些难受,不由的避开,重新望向溪水。 瞬间,他便意识到,这种回避是种妥协,对于他而言,这是种极大的耻辱。 想到此,介子危杀机爆涌,旋即,暗自叹息着,身躯变得暗淡起来。 “为什么在那里”?唐玄盯着介子危的身影,声音渐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介子危的身影彻底消失。 唐玄愣愣的望着介子危突兀而来,突兀消失的地方,石板干净、湿润,带着清新的气息。眼前空荡荡的彷佛幻觉一般。 “红颜、孩子······” 溪边的呢喃犹在,在哗哗的溪水中,在山林的掩映中回荡,却没了人。 一个小时之后,蔡姚咕哝着挂断通讯器。 “红颜姐,确实失踪了,具体原因正在调查。据说水城市遭受不明力量的攻击。而唯一的意外便是她,失踪了”,蔡姚的睡眼睁大了,从她口中,第一次说出来红颜“姐”。 萧红颜出事,赫英、萧相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警。直到现在都没有想到似乎他们有个女婿,似乎无论如何总要知会一声。 似乎归似乎,这也不涉及到什么机密、隐私,也就一五一十的跟蔡姚讲了。多个人知道,总归是多分希望。 唐玄慢慢起身,纤长有力的手指抹了抹三玄指环,抿了抿嘴,慢慢向门外走去。 看似平静的表情,看似缓慢的动作,都是为了压抑内心如火山般喷薄欲出的情绪。 “你要去哪”?蔡姚愕然望着唐玄大声道。 “守望之山”,唐玄声音很低,他控制着,极力控制着。连声音都被十分压抑着。 “带着我”,蔡姚紧了紧腰带,正了正腰间的引雷镜,大步跟了出去。 “很危险,你看家”,唐玄皱了皱眉。从那个人嘴里淡淡出口的几个名词,并不妨碍他自己感受出那里的凶险。 与介子危第一次见面,唐玄对他就有个最直接的判断:这不是个好人。是不是人还在两说。 “哼”,蔡姚哼了一声,双手抓着唐玄的手臂不放,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识。 “唉”,唐玄无奈叹息着。 房门外,唐玄遥望山腰“清蛙石”的方向,目光延伸中,老桃树,罗夫后山的点点苍翠,滴滴潺潺······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熟悉中带着不舍。 没有制止蔡姚的跟随,见机行事。 “嘎~”?穿云箭歪着脑袋,站在茅屋的院门外望着唐玄。 “呜呜~”鬼见愁坐在肥雁的背上,一脸狰狞但讨好的笑意。 唐玄微笑,大步向青蒿园行去。 “庄兄”?青蒿园出口处,一身白衣的庄广陵负手含笑而立。 晚风吹拂,黑发狂舞,白衣飘飘,丰神如玉,风度怡人。 “这里有我”,庄广陵指了指唐玄背后,微笑着。 “嗯”,唐玄点头。并没有问:你咋知道我要走?你为啥总能未卜先知的问题。而是重重点头,便率先大步行去。 “看好家”,蔡姚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庄广陵的肩头,只是小手带着雷光。这是家,让庄广陵看好这个家。这透露出很多信息:她把这当成家,她也把莫名其妙,总喜欢故弄玄虚的庄先生当成家人。 “刺啦”,雷光如网,在庄广陵身上一闪即逝,他洒脱的微笑,被全身抖动搞的扭曲。 “人间尚且如此艰难,天上该又如何”?好半晌,庄广陵才整理好身心,望着远去的一男、一女、一鸟、一怪,声音变得唏嘘,眼神变得朦胧起来。 庄广陵被在背后的双手,手指狂舞,嘴唇飞速动转,半晌之后,他才慢慢的向花满楼走去。 经过清蛙石,他的手刚想碰触,整块与当初相比缩小了很多的石胎,发出强震的涟漪。 庄广陵望着眼前被震成粉末的空气,强忍着双耳的嗡鸣,苦笑着继续向前走:“好,不碰,不碰”。 一声隐约的蛙鸣,带着无尽的依恋,带着强烈的孺慕,游荡在罗夫山的群峰中,霎那间,天地一片寂静。 浩大无比,海天一色。 大洋之下,幽暗神秘。 公古时期,人族便把海洋之下,视为人族禁区:这里有强大的水压,无论人或者已知设备,都无法克服每平方米/2万吨无孔不入的重压;这里有极度的冰寒,冰冷的海水,迅速的吸收着一切不属于这里的光和热,不断制造着干枯而冰冷的水世界;这里有莫名古怪,危险而攻击性极强的生物;这里有复杂而力量强大的各种涡流;这里有一切危险而未名的事物······ 幽暗、冰寒、枯寂、冷漠、浩瀚无边······ 曾经,人族把希望寄望于未来,总是用现在的发展来设想以后。然而当先进的理念与元素的穷竭发生冲突的时候才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果然是对的。 这里遵循着古老而简单的定律:强者恒强,适者生存。 大洋之下的世界,已经被人族视之为禁区,谁又能想到,大洋之下的海沟,海沟之下还有一片不小于大洋的世界。 这片世界有生灵,有国度,有自己的生存规则和繁衍法则,这里是-深蓝帝国。 按照规则生存,按照法则繁衍,天道虽然无常,却始终无法降临到这片世界。似乎,这里是没落星球中被遗忘的世界。 守望之门、希望灯塔、彩虹桥、奇迹潮汐、寒冰之门、地狱之门、陆离火山口······这些都是自然给予帝国生灵的恩赐。 再此基础上,他们创立了存续悠久的帝国。帝国里,有大皇宫、有神仙道场、有白洞,还有灿烂宁静的帝国中不多的带着哀思的暗色-深蓝祖墓群。 在无尽的海灵天然的防护圈的包围下,在数之不尽的极光水母日夜飘摇下,这里成了与世隔绝,光影迷离,没有天灾,缺少人祸的世外桃源。 没有人知道帝国是如何产生,正如所有生活在这里的生灵都不会去想帝国何时消亡一样。 处在大洋之下又之下的深蓝帝国,是无数大洋中生活着的有灵海族的圣地。而朝圣或者成为圣地的成员,是要付出辛苦努力,极大代价的。当然,还要有天赋。 总算还好,大洋内的圈层尚未固化,抗过涡流区,穿过守望之门,承受希望灯塔的照耀与炙烤,登上彩虹桥,如果万一能够活着度过奇迹潮汐,跃过龙门,便算成功了。 过程可以是十年八年,也可以是终其一生,没有定数。 这是所有有思考能力的海族的梦想。梦想之后有什么,可能大多数的他们,并不知道。 可是,需要知道么? 第七四章 存续法则 这是大洋之底的世界。 灿烂发光的巨大拱门,横亘在中元结构海沟深处。门户上空漆黑,时而闪过各种奇形怪状的发光体。这是一个比之公古时代凯旋门巨大上千万倍的壮丽门户。 门户之外,便是水族无数的深沉海沟。能够来到这里的水族,无一不是水族的健者。往日纵横大洋,所向无敌的它们,却皆游弋在涡流区之前,不敢再进一步。 大洋;海沟;漆黑往来、如千万万水箭来回激射、环绕门户,浩浩汤汤的涡流区;壮丽的守望之门·····从上到下,独立而泾渭分明的水世界。 龙鲸,水族的霸王,体型巨大。它本该有着30多米长的修长身躯;150多吨的体重;10吨的肺吸一口气,便消耗掉升的氧气······它生活在洋面下200-500米水域,本不该存在于万米大洋之下。 这里极寒,这里的压力太过巨大,这里不光是人族禁区,更是大型水族、巨型水族的禁区。 眼前的这只龙鲸,通体金色。看身长,绝不超过5米,算是娇小可爱。闪着金光的眼睛,随意一甩尾巴便会在它身体后方,涌起狂暴的水浪涟漪,冲出老远。 它游弋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的涡流区不放。在它身周,没有任何水族敢于靠近。它是一个王者,不过此时,王者,胆怯了。 大洋深沉、漆黑,带着不动如山的威压;涡流湍急、迅猛,无声无息间却有着撕裂一切的狂暴。 龙鲸来回游弋的身子停了,它的双目渗出血丝。历尽千心万苦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游着玩儿的,而是带着成龙的梦想。 一声呼啸,龙鲸头上喷出伞花般的水珠,尾巴一甩,轰!尾巴再甩,轰!轰! 一道金光划过,从蓝黑冲向深邃,它的身影借着水势,如箭矢一般的向下冲去。 涡流漫卷,金光一闪暗淡,周围千千万万,有着狰狞各异长相的水族霎那间停下游弋的身躯,整齐的伸头儿向下观望着。 漆黑而深邃的涡流,遮蔽了灿烂的守望之门,无法形容的狂暴来回激荡着,与深沉而宁静的洋底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无声,却震撼着所有水族单纯的灵魂。 最多三秒钟,“轰”!涡流沸腾,金色倒卷,龙鲸的残躯,被撕成千片,万片毫无意义的碎片,化为弥漫水域的金色星点。 轰!所有在涡流之前徘徊的水族一阵大乱。各种身躯,或大或小,各种颜色,蓝白黑黄青,四处乱窜。 龙鲸的死,对于它们而言,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大乱一阵之后,许多水族向上游去,向自己生存、繁衍的地方返程。 大多数的它们,虽然有梦想,但梦想却不值得拼命。更多的水族,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看看有没有空自可钻。 如今,龙鲸却死了? 200米以下水域,经过数十年的拼命向下,耗尽大半生,横扫一切最为强大的水族龙鲸,竟然这么死了? 回家,洗洗睡。 门后真的是美丽世界?在场水族大多数开始怀疑起来。 当然,还有更多的,因为传说,怀揣梦想,不断努力下潜,战胜天敌,战胜自己的水族,往下而来。 中元结构海沟,始终是洋下强者云集,最为热闹的地方。 你方唱罢,我登场! 涡流区域之上向下看,只能看到守望之门;而坐在守望之门之后的希望灯塔上,视线却可以穿过“低矮的门户”,看清整个涡流区以及涡流区域之外的万千水族。 当涡流区域的狂流,狂暴不可抑制的时候,希望灯塔上,便会射出一道朦胧的光,当光线接触到涡流的时候,便会渐渐抚平狂暴,虽然依旧狂暴。 希望灯塔,塔体笔直呈莹润的红色。下插无尽的水域,上顶虚幻的苍流,高约百丈,上下皆是一般粗细,模样十分奇怪。上面有个包角小楼,像是个违章建筑一样,悬挂在尖细的塔尖之下。 “唉,远古龙鲸一脉,不多了。如今又死了一条”,老者望着彷佛悬挂在天际的守望之门以及门后的涡流,愣愣的,神情有些恍惚。 “陛下的五洲语,说的可是越来越好了”,老者青衣闪光,似可避水。而整个人彷佛都和水融合在了一起。 过了守望之门,这片世界的水,似乎也变得纯净,颜色呈无色透明状,压力也变得普普通通。 “语言,表达形式而已”,老者耸了耸肩,金色的衣饰,略有陈旧。若不是头上那一对形状尖尖,色如白玉的弯弯小角,就是一个普通人族老头。 “呵呵”,青衣老者笑了笑。嘴边鼓起一串气泡。他没有再去看狂暴之意弥漫的涡流区,而是将目光转向四周。 “好美啊”,青衣老者叹道。 “美?我怎么觉得很普通”,金衣老者随手一抓,漫天如闪烁漂浮霓虹灯一般的极光水母,如旋风一般,被吸入他枯瘦的掌心。 金衣老者仔细看着,似乎想发现其中有什么“美”,无奈良久之后,手一伸,水母自由飞起,而他却苦笑了起来。 “我是初临贵地,陛下,是习惯了。都没有错”,青衣老者笑了笑道,似在安慰。 两个人都在说话,嘴唇动的幅度极小,更多的是串串气泡来回游荡着。水波在震荡,似乎意思的表达,就是靠着这种水的共振来实现的。 聊着外面的世界,聊着这里的世界,聊着聊着聊到了种族存续,生灵繁衍。 “难,难,难”,青衣老者叹息着,串串泡泡吐出,像是个大号清蛙。 “无性繁殖者,所谓群体进化;有性繁殖者,所谓个体进化。不老不死,无需繁衍,自我常存者,是为掌控者,说不好听的,就是规则的狗腿子”,金衣老者呵呵笑着。 “陛下,据我所知,外面世界,无性繁殖的物种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有性繁殖,人族当为典型。后面的,却是没有见过”,青衣老者捏着胡子,挤着眼睛,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与金衣老者讨论这个话题,可是又碍于某些原因,不得不捏着鼻子顺着对方的语义说下去。 “于无性中取其共性;于有性中得其个性。共性的极致便是巨、大、极强、强极;特性的极致便是道法的归宿”,金衣老者似乎很欣赏青衣老者的表情,马上接道。 青衣老者脸一抽,五官挤到了一起,好半晌才道:“然后呢”? 金衣老者大袖一摆,哈哈大笑,笑出漫天晶莹的泡泡,再有极光水母的灿烂密布,使得周围变得美轮美奂起来:“大道归一,从新来过”。 青衣老者起身应和,长揖到地道:“陛下高见,在下佩服”。 青衣老者的话,使得金衣老者笑得见眉不见眼:“人族礼仪,硬是要得”。说着,他伸手拍了拍青衣老者的肩膀。 轰!手与肩接触,周围纯净无波的水,骤然崩出大片涟漪。涟漪扩散,不光使得希望灯塔的光摇曳,也使得漫天的极光水母,惊慌四散。 “永恒者,也为规则所允许,但并不允许他修改规则;一切生灵皆在规则下求存续,求发展。发展到了最后,便是重新来过,谁都无法改变,除非想改变的人是,规则”!金衣老者大笑变微笑,神色温和的望着青衣老者。 道理很简单,又很高深。简单到一句话概况了万千轮回,无数光阴;复杂到包含一切生命、事物的初生、演变、进化乃至到最终归宿。 只是若是在三十天内,这样的道理,这样的场景,表演上30次,任何人,任何生灵恐怕只有一个情绪-崩溃。 “有念,无念?有相无相?规则之外的事物?也是被规则所允许的?没有能够遮蔽它双眼的事物。事物能够出现的本身,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青衣老者,夏海情,眯着眼睛望着老者飘然而去,御水而行的潇洒身姿,嘴里咕哝着。 “你这么说,只因为你没有看到那朵花”,夏海情笑了,笑着笑着,双目的茫然,消极,颓废一扫而空,变得淡然起来。 “我相信,它的出现,足以颠覆一切规则”! 夏海情纵身一跃,从百丈高塔跃下。当然,这里四周都是水,高塔虽高,也不会有跌死的危险。更何况,他还有个即便在五洲大陆,也是响彻云霄的外号:碧海潮生。 一路风尘,一路秋色,一路双目焦灼,一路心急如焚。 唐玄带着蔡姚,拎着肥壮的穿云箭,抗着鬼见愁,披星戴月,横跨美丽多情的中洲,顺着中元古道穿过凄凄惨惨的元洲大魔国,更是穿过了元洲边界五百里宽的荒芜之地。 终于,眼前一座高山矗立天地;两侧,无尽汪洋裙带飘摆。 “走”,向来自性,淡然的唐玄也不禁红了眼睛,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字。 而他的心里却默默的诉说着:“你们,一定不能有事儿”。而这个时候的心最痛,而这痛,便藏在心里。 脚步更急,眼前,深蓝之色,逐渐弥漫整个视野! 没去想为何戒备森严的大魔国竟让他畅通无阻,更没有时间计较内心的憔悴与身体的疲惫,心中只有一份坚定的信念。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们,一定没事儿! 第七五章 深蓝之上(一) 雾城,雾气朦胧。朦胧的雾气下,装尽了五洲无数年来的青年才俊、爱恨离别、家国变迁、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但偏偏本该风起云涌、激荡无穷之地,展现给世人的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清晨的长安街,车水马龙。无声无息的车流,数不尽的车灯,汇成一条早出的长龙。长龙在街的尽头分流,缓缓向左右行驶而去,在巍峨连绵古宫禁院之前,平行而去。 若说整个雾城,在平静下还有喧嚣的话,那么北海,这个毗邻古宫禁院的特殊所在,则是真的平静。只有清楚了这个地方的实际意义,才会明白这个平静的地方所传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道命令,每一个决策,将会给五洲造成多大的震荡。 雾城的核心在北海,北海的核心当然是-静观天下。可静观天下一场激烈的争论,从深夜持续到了清晨。这里,此时不再静如天籁。 “龙统国,我还是觉得,如此仓促、草率委任监洲,是非常不妥的”,洲务院元首王崇光,统国以下的二号人物,一改往昔沉稳,而是神色激动的望着坐在桌后的龙呈均。 他的声音很大,白色微胖的面颊涌起潮红。 法务院院首马田原稀疏的发丝上,粘着汗珠。站在王崇光身旁的他,连忙偷偷用力拉扯一下他的衣袖。随后下意识的偷眼望向龙呈均。 龙呈均的面孔朦胧在烟雾背后,神色憔悴但微眯的双目却闪着光。望着共事多年的二人,紧绷的脸上忽然绽开笑容。 “第一,监洲的委任,原则上,不需要经过中洲议事会议;第二,九鼎之士,五洲统国签字确认,即可生效”,龙呈均的声音很稳,很有力量。 在马田原用力的拉扯下,王崇光坐在桌前的沙发上,仍旧愤愤不平的样子。 王崇光道:“首先,我对五洲济的统计逻辑是否出错保持怀疑;其次,五洲统国确认,呵呵,龙统国,世人都知道,元洲已经不属于五洲序列。同时,元洲原统国赵祁延,早已失踪,极可能遇害。敢问大统国,元洲何人签字?签字可有效力”? 说到其次,说到元洲,王崇光又欲起身。 “哈哈哈哈哈”,龙呈均大笑。 “五洲济出错?想不到堂堂七星鼎士,洲务院首的嘴里,就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龙呈均慢慢起身,身躯高大,在静观天下烟雾缭绕的室内,宛如一尊冉冉浮现的神祗。 “我讲个故事,一个关于道德,不涉及公约的故事”,龙呈均并没有望向坐在沙发上,神色各异的二人,而是望着窗外,语气更加平缓。 “中洲银行,王可;洲务院下属洲土规划衙门,马良;还有,还有······中洲、雾城房屋地价,120年内,上涨了712倍······元士疲敝;武道没落;人心失道;洲将不洲。冠冕堂皇,有些作为,甚至为元洲大魔国所不齿······” 故事很长,龙呈均讲的很慢。 “我建议,王可辞去中洲银行行首之职,由顾行义接任;我建议,马良······” 龙呈均来到二人面前,笑着,说着。笑容里无尽的嘲讽,声音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中午时分,王崇光,马田原失魂落魄的走出静观天下,走出熟悉的北海。 两声长叹,各自离去。 其他还好,两份盖着五洲统国印章的三份文件,却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心又惶惶然:1,关于任命唐玄为监洲,并写入“五洲公约”的决议;2,关于承认元洲大魔国五洲一员,五洲就万星堆神迹考察计划,深度合作的决议;3,关于万星堆神迹考察计划继续向深入推进的决议。 五洲宪章,四洲公约,如今的五洲公约,人族与魔族这么轻易的,便妥协了。是危机?是黄金领地的出现?还是北昆仑天上的那道金光?王崇光想不明白,马田原也想不明白。 神迹,这个流行文化所不容,公古时代极力否认的字眼,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具有五洲公信力的文件上。科技限于止境,团队成了笑话,或许只有早就虚幻了认识;淡忘了来历的“神”,才能在迷茫中,找到寄托;才能在绝望中,又萌生出希望。 神是什么?或许这个年代,神不再是传说,不再是愿望。而是极有可能展现在世人面前,超出所有人最极致幻想认知的人,或者事物。 两个小时之后,经过一番恳谈与勉励,龙呈均又亲自将司马陵,唐君生送出了北海大门,挥手作别。 司马陵、唐君生再此带领着千军万马,精干力量向万楼林立,日夜星光闪烁的万星堆急速而去。 又与身在地下,指挥着末日星球计划的张平机、狄青龙、龙笑梅进行了例行视频会议之后,龙呈均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伸展一下腰身。 “时间不多了,你,要加油呵”,目光充满深情,眼神似乎洞穿江山河岳,万物苍生。 目光向西,那里有一座监洲专属,守望之山。 元洲大魔国,依旧愁云惨惨。这样的环境,普通人可能一天都生存不下去,但新生魔族却甘之如饴。 喜欢悲惨、枯寂、阴暗、阴冷、单调、血腥······不是它们的错,这是魔族的先天属性,就跟人吃鱼肉,鱼吃小鱼,小鱼吃草一样。都是为了生存,延续。 怀揣着覆灭光明,挥灭天下,建立魔族一统的世界的使命,夜摩婉婷却充满着无奈,无奈中又盈溢着冲天的怒火,魔族本就易怒,魔族圣女更是如此。 大魔山魔雾惊天,幻魔泉涌起接天狂浪。 “圣女息怒”,古夜摩淡漠的看着发狂近乎撒泼的夜摩婉婷,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 “东方老狗,我弄死你;左老狗,我弄死你;罗老狗,我弄死你,东方紫霞,骚狐狸,我弄死你······”,连同龙呈均以及远在洋洲的洋洲统国火炎焱,皆在夜摩婉婷的言语中一一死的惨不堪言。 固然在大魔国,有着夜摩神树、幻魔泉的帮助下,夜摩婉婷是无敌的存在,但她也出不去,想要实现梦想,事比登天。 南昆仑三只老狗加上东方紫霞那个死女人,似乎跟她杠上了,死死的堵着大魔国的四面八方。 魔族嗜血,但更崇尚自由,被困,比死亡更让她压抑。这涉及到魔心的完整与圣魔族的尊严。可如今,尊严被按在地上,每日摩擦,空有怒火,可却无奈、无力。 “唐氏家族那几个老东西,安顿好了没”?夜摩婉婷呼呼的吞吐着灰黑色的气龙,整个人身上,笼罩着浓浓的魔雾。 “禀圣女,已在魔都极乐谷安顿好了。安全不成问题,只是,只是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夜摩婉婷浑身魔气逐渐收敛,面孔狰狞逐渐变成了冰冷的魅惑,她愣愣望着眼前的逐渐平息,缭绕着黑气的幻魔泉水,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有种直觉,若不这么做,将来我们一定会后悔”。 “你下去”,因激烈动作与情绪浑身露出大片雪白的夜摩婉婷掩了掩衣襟,遮盖住完美的浑圆、炫目的雪白,慢慢坐在一块散发着淡淡黑气的怪石上,语气逐渐平静下来。 “后日,在南极洋洲同和岛,签署五洲公约事宜,圣女可亲自前往”?古夜摩倒退的身形忽然挺直,躬身小心问道。 “我出的去么,你全权代理即可”,夜摩婉婷不耐的挥了挥手,洁白纤长的手指,在昏暗的环境下,撩起一片洁白的荧光。 “是”,古夜摩身形慢慢消失,只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唉”,撩着发丝,靠着夜摩树,脚丫伸进冰冷的泉水内,夜摩婉婷的这声叹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像魔,倒像是人。 像极了一个经历着巨大挫折,无奈、无力,只有用叹息略微表达一下内心不快的人。 范子夷,此时魔态尽去。他这种特殊人才,只有在人的状态下,才能够保持神智的清醒,表现智商上的优势。 四方城一般的魔都,西方极乐谷内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内,唐君豪、唐君休、唐君婉、唐显达、唐继业、唐中旭等一门老少,皆聚集于此。 低矮的院墙,并不能阻挡墙内的人与墙外的魔的视线。 墙内的人,望着一个个或身带骨刺,或头顶怪角,皮肤狰狞、面貌恐怖的魔来回经过,内心惊骇、恐惧、忐忑。 墙外的魔,大多数连看都不看向院内,即便偶有阴森血红、湛蓝、深灰色的目光闪过院内,也是迅即转开,快步离开。 院内,范子夷微笑着抱拳开口:“各位再此安居,一切需要,皆可吩咐老朽来办”。 唐君豪皱眉不语,唐君休却连忙抱拳回礼道:“蒙范大夫如此照拂,唐家一门不胜感激。只是,只是这,却是为何”? 中洲被拐带来的商士、元士以及生民,下场最好的便是在崇魔谷饥一顿、饱一顿等待着命运的抉择:能入魔,登天,不能入魔,变粪。 下场较差的,恐怕早成了魔族贵族的玩物儿,又或者被吃掉,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大便。 “君休兄无需多疑,个中情况实在不好言明,诸位放心安居便是”,范子夷笑着,只是笑容里隐藏着淡淡的伤。 “那倒也是,只是,只是。唉,如此多谢范大夫”,唐君休扫了扫如丧家之犬,神色凄惶的唐家众人,实在想不出有啥理由,受此优待。但总归是好事儿! “如此甚好。老朽还有事儿,先行告退”,范子夷轻笑着,转身迈步向院外走去。 “送范大夫”,唐君休连忙跟上。 范子夷叹息着摆手,脚步缓慢而有韵律。 见到熟悉的人族,他记忆中的刺痛便越发的深刻,入魔之后的经历历历在目。昔日的桃红院已成黄土,昔日朝夕相伴的人,身化劫灰。 一种难言的寂寞,无助狂涌而出。 范子夷走在街上,延着极乐谷中唯一的通道,向外走去。往来魔族,无论身躯高达数丈,还是狰狞恐怖犹如怪兽,皆驻足行礼,呆滞而浑浊的目光,透着尊敬。 走着走着,范子夷微笑,范子夷大笑,笑声苍凉,但步履沉稳如山,宛如走在那长陵邑的迎春大道上。 而路的尽头,一道窈窕的身姿摇曳。彷似张二巾那梦幻般的身影。 第七六章 深蓝之上(二) 守望之山,是座石头山,更像是一个几百米高巨大的圆滚滚的石柱,拔地而起,向海、戳天。 偏偏山上郁郁葱葱满是各色松柏、翠杉、杨柳、榆槐。低矮的野花、野草夹在树林中,在石头上长的十分的茂盛。 东西两条弯弯曲曲的山道,借着山体开凿出来的石头山道,并不宽阔。东面上山,西面下海。山顶为方圆千米,形态恢弘的监洲府,监洲府四周,各种职能建筑群,错落分布,环抱着众星捧月般的监洲府。 监洲府自建成以来,一直处在空置状态,更多的是作为象征意义来存在。意思是:努力,就有收获;天下三士,即便底层,也有享受荣耀的希望。如今,它有了主人。 山上,蓝底,白色浪花、黄色荒漠、茂密森林、巍峨高峰环抱着一座金色的小塔,象征着五洲融合,五洲一家,长三丈,宽一丈六的硕大的五洲旗,正迎风飘扬。 朱门大开,门口向山下,每隔数米,便相对站立两名衣着整齐的卫士。黑绿色的卫士服,英挺的面容,笔挺的身姿。 当山峰下出现唐玄等人的身影的时候,整个队伍变得骚动起来。 低头行走的唐玄,蓦然伸手一抓,触手温润,定睛细看:小江湖三个字,闪烁着洁白的金属光泽。 唐玄望着前方,站在山道口的安公子,笑了,然后加快脚步。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没办法,自发的。都想看看,数千年来第一个监洲是个啥样子”,安公子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低声笑道。 “嗯”,唐玄苦笑着摇头。慢慢向山上走去。两旁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嘎~”,穿云箭跳进唐玄怀里,不敢露头。 “呜呜~”鬼见愁瑟缩的站在唐玄的肩头,胆子略大,敢用余光偷瞄两侧亢奋而激动的目光以及那一张张蜿蜒而上的陌生的脸。 寂静,唐玄一边笑着,一边向上走,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不多时候,进了监洲府的大门,延着平整的青石通道,转过几处回廊,来到“议事厅”,坐在椅子上,身边只有安雨轩,唐玄这才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长长出了口气。 “不习惯”?安雨轩安排好外面的事务,笑着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唐玄身旁。 “嗯”,唐玄苦笑着点头。 “胖了,你也胖了,你更瘦了”,白衣安公子笑着捏了捏穿云箭的肉身,抽了抽吐着舌头,佝偻着蹲在唐玄肩膀的鬼见愁,又笑着拍了拍蔡姚的肩膀。 唐玄皱着眉,正要开口,一名白衣女卫士拖着茶盘走了进来。 咳嗽着,望着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红着脸偷瞄自己的女卫士迈步出门,唐玄这才开口,讲述自己的来意。 “这么说,你不是来上任的?红颜失踪,有个人告诉你她被带去哪里,你打算从这里,潜入大洋,下到中元结构海沟,找什么深蓝帝国”?安公子瞪大双眼,英俊的面容被唐玄的话语惊的有些扭曲。 “嗯”,唐玄点头,郑重的望着好友。 “唉,跟你说这些的真是个孙子”,安雨轩苦笑着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 “怎么”?唐玄诧异道。 “深蓝帝国,只是个传说,就算是真的,从这里下去,亏你想得出来”,安公子摇头叹息着,像看傻子一样的望着唐玄。 “哦”?唐玄更诧异。 武道稍有基础,内呼吸,外呼吸不过是不同的呼吸方式。元气高深,境界达到人王以上,甚至可以呆在水底下一直不出来,浑然无事。潜入大洋,有什么问题么? 安公子放下茶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遥控器摁了一下。 二人之间的大理石桌后,白布带着五洲旗花纹的帘子缓缓上升,不多时,露出一个巨型显示屏来。 随着安雨轩手指的触动,显示屏上,逐渐出现一组动态图形,图形清晰,似乎是当今海洋内部结构 安公子站起身指着图形道:“光合作用层:深度0-200米,这里是海洋植物,大部分海洋生物的生存区间;暮光层:洋面以下200米-1000米,各种奇奇怪怪的鱼类和冷光生物的生存区间;1000米-4000米,深层带,这里是巨型海洋生物的生存区间,黑暗,常见数不尽的血腥;4000米-6000米,深渊带,这里有温度高达450度的沸流火山区,更有极度冰寒的冻流区,能够生活在这里的,或者极端苟且的小生物,或者是极其强大的巨型生物;6000米-米,神之禁区,目前无法探测”。 “你懂不懂”?安雨轩抬起下巴,一边用遥控器指着屏幕,一边对着唐玄大声问道。 “懂什么”?唐玄一愣。 “你就这么光着身子,潜入大洋”?安雨轩一脸崩溃。 “哦,遇见怪兽,我躲着点就是了”,唐玄笑的很真诚。 “水压,就像一个星球压在你身上碾压;极冻、极热、极其复杂的恶劣环境;古怪的生物······兄弟,你到底在想什么”?安雨轩咧嘴,思路有些凌乱。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必须去”,唐玄将情绪有些失控的安雨轩摁在椅子上。扭回头,他眯着眼睛,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坚定。 “到底谁跟你说红颜被带到那里了”?安雨轩平息一下心中的翻腾,正色问道。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唐玄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与介子危的见面经过,慢慢说道。 “这得是多大一个坑”,安雨轩呢喃着。 “他是个很骄傲的生物,我觉得不会说谎。他说:红颜被带到深蓝帝国,红颜,有了我的孩子”·····唐玄目中有回忆色。 安雨轩全身一震,愣愣的望着唐玄,似乎明白了他为何为了一个陌生生物的话,非要去那个几乎无法到达的地方。 望着唐玄眼神深处流露出的孤独与忧伤,安雨轩千言万语的劝阻变成一句话:“你等下,我给笑梅打个电话”。 龙笑梅的声音,清晰清彻,柔和带着难以描述的坚强:“什么事儿”? “有件事儿,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安雨轩轻声但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洋无边无际,水面狂暴。也许在浩瀚的大洋看来,这种狂暴只不过是它在晴好的天气下,随意的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而已。 大洋之下,暗流涌动。 渐渐往下,环境对大多数人很陌生;6000米以下的神之禁区,更多时候,存在于世人的想象中。 守望之门巨大横亘,光芒万丈,璀璨的似乎可以穿透洋底、海沟无尽的黑暗,可事实是,若非站在涡流区域之前,看不到一点门的光与亮。 希望灯塔,摇曳着烛光,灯塔之上却没了人。 这是一片晶亮透明的世界。无数飘摇美艳的海草随处生长,随处摇曳。浪一涌,便摇摆着飘向远处。 无数的自然奇观,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颜色:有美丽的虹桥;有独立于水世界的红色的石滩;有高高矗立的天柱;有古怪没有半点水迹的荒漠干涸地带······ 有限的建筑,都是用各色光华闪烁的珊瑚、贝壳、宝珠、玉石堆砌而成,美轮美奂。 巨大,是这片世界的唯一表征。无论虹桥也好,石滩也罢,最小规模都比得上陆地的数十个巨型城市连接在一起那么大。 这里是深蓝帝国,是无数水族奋斗一生,奋斗几代的大洋终极乐土。 这里没有生死,只有无尽的安宁。 因为没有生死,上天似乎剥夺了这里生存的水族的繁殖能力,进入此地,一切息以自足,不会衰老,也不会再有后代。 宽容美好的背后,是规则允许下的另外一种选择。 无数极光水母,放着白润的光,将这片世界点缀的一片光明。 “快了,快了”,黄衣老者神色激动,无数年来仅见。一连串的气泡在他周身四周狂涌,就连远处的珊瑚拱门,宝珠回廊,莹润如宝玉般贝壳堆砌的建筑都在水泡不断的扩散冲击下,有些摇摇欲坠。 “陛下莫急”,说话之人,身穿一身道袍,但一回头之下,赫然是一只人立而起,留着山羊胡,三尺见方的大海龟。 “咳咳咳,有劳龟仙人从神仙道场赶来主持大局,谢过了”,黄衣老者身材并不高大,与龟仙人站在一起,只不过略高二寸,只是身材较为匀称而已。 “不敢,具体接生工作,还要蚌仙子辛苦一下了”,龟仙人撸须微笑。 夏海情无语的望着眼前奇形怪状的海龟、龙虾、蚌,螃蟹等等一干奇怪海兽,张嘴狂飙中州话,恍如做梦的感觉。 “陛下,这个女子,是凡人”?夏海情知道,这里的海兽,虽然性情温和,温和的近乎啰嗦,但对于仙却有着固执的偏爱,对于凡人,则有着深入骨子里的瞧不起。 “嘿嘿,这可是以一颗深蓝宝珠爆裂为代价,从陆地上弄来的宝物”,龟仙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与人类老者的声音并无不同。 夏海情一惊,深蓝宝珠,传说是帝国刚成型之时,此世界的伴生珠,每一颗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到现在,诺大深蓝帝国不过只余三颗。 “这,真是舍得下本儿啊”,夏海情苦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些会说人话的海兽,有多精明他可是深有感触的。既然肯花费这么大代价带一个人类女子来到此地,必然是有所图。 “唉”,龟仙人提到深蓝宝珠,黄衣老者不由的神情恍惚了起来。他与龟仙人对视之下,龟仙人不再说话,而是专注的望着身在蓝色气泡中的裙装女子。 此时萧红颜,一身宽松的孕妇装,处在半昏迷状态。高高隆起的腹部,不时的看到轻微如波浪般的起伏蠕动。似乎,一个崭新的生命,即将诞生在这片独立的世界里。 一个背着两个大壳,不断忽闪着乳白色大壳的美丽,纤细的女子,正在气泡内,时而抚摸着萧红颜的额头,时而将手放在她的小腹默默感应着。 “它,真的可以阻止地狱之门的爆发”?黄衣老者皱眉。 “绝对,可以”,龟仙人毅然点头。 夏海情脑中如遭雷击,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气泡内那个裙装女子,嘴里胡乱呢喃出一个名字:唐玄! “这,难道是他的孩子”? 第一章 大洋之王 “你们的语言,很好,我喜欢。比我们的那个哔哩啦、叽叽咕咕的好太多了”,黄衣老者拍着夏海情的肩膀,脸上带着笑。 大洋之下,深蓝精英水族,虽然个头偏矮,普遍身高不及三尺,但好在遍地是水,只需要站的高些,还是可以轻松的拍到身高185米开外的夏海情的肩头。 夏海情与深处太始残界的时候相比,似乎年轻了一些。满头黑发飘摇,一身闪亮青袍。幸好是他,否则换个五洲生民,绝难在满眼是水的世界里生存。 “陛下,您喜欢就好”,夏海情苦笑着望着眼前数丈开外,高悬水中且变得深蓝不透明的水泡,又望了望眼前普通,平凡,语气平和的矮小黄衣老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他本就没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你们的语言,我学会了,我很喜欢,这也不是一个疑问句。 但身在异界,满眼都是长相普通,似乎除了引诱人的食欲没啥特别的寻常海族,可夏海情知道,它们身体内蕴藏的力量多么让人惊悚。 出于礼节也好,出于畏惧也罢,他还是很客气的回应了一句。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黄衣老者笑了笑,目光随意的四下望着。 他能从夏海情这个人族眼中看到他对这个世界的惊异,对这个世界的赞赏,对这个世界的惊叹······真有那么好? 瞧了半晌,还是觉得麻麻地,没啥值得注目的。 “以后别叫我陛下,叫我盛洋兮或者海皇”,黄衣老者笑了笑道。 夏海情一愣,转目道:“陛下,您不是叫大洋之王,深蓝帝国,不死神皇-汪宙”? 黄衣老者大笑道:“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我觉得,以我的德行,该叫这个名字”。 夏海情神色扭捏道:“陛下,没德”。他很想告诉海皇,取名不是这么取的,拆字也不是这么拆的。更想告诉他,这句话的主要意思,是强调德行而不是“德”前那个字。 “嗯”?海皇微笑的表情一肃,浑身遍布水光。极致的灿烂,比眼前的水世界的水更加的透明、纯净。却丝毫不会让人误会那不是水发出的灿烂的光。 平静的水,犹如凝固,水中气氛顿时紧张,可夏海情却并未感觉到压抑。 他望着在水中若隐若现的黄衣老者身形,长揖到地道:“夏海情,见过海皇盛洋兮”。脸上挂着笑,礼数也够恭敬,只是心里却一阵的腻味。 好好的名字叫了无数年,说改就改了,还改的如此离谱,可以这么玩儿? 随便,人家的地盘。 “这就对了嘛,这叫入乡随俗,小夏,反应很快嘛,免得······”海皇大笑,朦胧虚幻感顿时消失,眼前世界又复清明,只有二人说话之时产生的气泡,如一串透明的珠子,不断冒着泡。 “免得陛下给我讲道理”,夏海情直起身子,哭笑不得。 “不是陛下,是海皇盛洋兮”,夏海情暗骂自己没记性,赶忙陪笑改口道。 “这生娃儿,有这么费劲”?海皇本来皱眉,瞬间回复到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象。名字改的酸爽,他心情大好。转目有望向深蓝气泡。 那里面,是深蓝宝珠爆裂后留存的一个小世界,那个小世界里,有着光明与空气,符合人族的生存习惯。 夏海情顺着海皇的视线向气泡望着,内心中起了波澜。 二人就这么望着,吐着水泡,在清彻的水中彷佛人在陆地上舒服躺着那么自在。 蚌仙子红了双目,乱了青丝,憔悴了娇容,不时在气泡内进进出出。在气泡外,狂扇蚌壳,吸收水分,回复精神,然后又一头扎进并不适合她生存的气泡内,操作着。 “他或者她,抑或是它?还是他或者她,连名字都会改了,怎么还能用它?唐玄,这个女人和唐玄什么关系?太始残界内,唐玄身边的女人,不是她啊?到底怎么回事儿?唐玄,唉!唐玄”······夏海情心潮起伏着,周身上涌的气泡也越来越多。 “怎么了,老弟”?海皇的话,让夏海情心头一震。 这片世界太过浩大,太过平静,太过美丽,任何不平静的波动,都难以瞒过这里的王者。 “有些心事儿,不足为外人道也”,夏海情平静了下心绪,回到道。 “老弟还当我外人”?海皇转头,将自己升高到与夏海情平时的高度,正色问道。 “不是拿您当外人,是说,这点心事儿,是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小秘密,没什么好说的。外人不是说那个外人,说的是除我以外的人”。夏海情咧嘴,心中暗暗叫苦,又来了。 “第一,外人就是外人,你当我是外人这就不对了,难道在这里,我不是你的内人?第二,你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许我会觉得很有意思呢?好说不好说,发出感觉的是你,不是我,而且你代替不了我,替我做判断;第三,我是海族,不是人,所以,你讲的这些,对我无效”,海皇一笑,一连串气泡吐出。标准纯正的五洲话,劈头盖脸的扑向一脸呆滞的夏海情。 “陛下,您说的太有道理了。我有些头痛,先回去休息了”,夏海情勉强说完,强忍着头脑深处的胀痛,就欲转身游走。 “慢着,有道理就是有道理,干嘛喊我陛下?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叫我海皇盛洋兮么?言而有信,信而有果才是正人,而且,刚刚我的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喂,你别走啊”······海皇一脸不解的望着狼狈逃窜的夏海情。 就在他想追上去继续讲道理的时候,水波忽然动荡了起来。 海皇缓缓转身,望着高而巨,巨而奢华的珍珠拱门,那里,三条不过尺许的赤金色小鲸鱼鱼贯游了过来。 “嘶嘶····嗡嗡嗡~~~”伴随着为首的小鲸鱼发出的沉闷的声响,周围珊瑚、珠玉、七彩,鳞次栉比,望不到边际的建筑剧烈震荡起来,周围照明的极光水母四散逃逸。 海皇望着小鲸鱼口中喷出的水箭,带来的长不见尽头,粗有数百丈的狂流,眯眼一笑慢慢道:“别他么的跟我说鸟语,我听不懂”。 声音如浪,出口便如一个巨型水波喇叭,弥漫天地。水箭消失,狂流止息,三条小鲸鱼在喇叭状的水中之水中,上下翻腾着,却再也卷不起一丝波浪。 “老不死的,你为何不救它”?为首的一条小鲸鱼一边喷出水柱,一边张大嘴巴,金色的须子吹起老高,怨愤冲天的样子。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为何不救他?你听我跟你讲道理。第一,无法救。处在守望之门之外的涡流区域,我他么的又不是神,怎么救?第二,不能救。就算是我有救他的本事,也不能救。靠自己,这是规矩。第三,救了也没用。这么垃圾的后代,连小小涡流区都闯不过,还想跨龙门,得永生?我呸。第四······第二十五······”,海皇单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指着喇叭状水牢内的三条小鲸鱼,滔滔不绝。 “当,当我没来过”,小鲸鱼面露凄惶之色,望着一脸谈兴正浓的海皇。 “呵呵,来过,就是来过;没来过就是没来过。怎么叫当你没来过?我来跟你讲讲道理”······ 若不是一声婴啼划破水世界,三条小鲸鱼还不知道要熬多久。 清亮的婴啼,彷佛希望,彷佛极致的光明,震撼了深蓝帝国为数不多的海族简单的灵魂。 水牢消失,三条小鲸鱼狼狈回窜。 “鲸老大,鲸老二,鲸老三,你们不好好守在海灵防线,擅离巡地,自己去天柱螃蟹那里,各自领雷鞭30下。哼!要不是我有事儿,今儿真要跟你们好好讲讲道理”,海皇一脸道貌岸然、到的高深之色。 武力征服,永远比不上摆事实、讲道理,以德服人来的痛快。 “您怎么说,怎么是。就是求您别再他么的讲道理了”,鲸家哥三,不知道谁咕哝一句。 “对了,忘记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叫海皇盛洋兮,服不服”?海皇一边窜到气泡前,一边大声道。 漫天水波动荡,无数气泡乱窜:“海皇盛洋兮,皇盛洋兮,盛洋兮,洋兮,兮,兮······” 水下世界,声音如滚雷般传彻。 三条小鲸鱼狼狈逃窜的身形蓦然撞做一团,翻翻滚滚似乎失去了游水的能力。 “服,我真他么的服”,似乎鲸老大的声音,因为声音显得洪亮一些。同样是标准的五洲语。 上行下效,五洲语泛滥,因为别的语言,所谓海皇盛洋兮愣是听不懂? 虽然都在腹诽:听不懂!听不懂? 你他么这么多年,怎么当的帝国海皇,大洋之王? 本事大,能力大,最可怕的是很会讲道理,而且是画地为牢,让你在翻翻滚滚中讲道理。。尤其是深谙五洲语之后更加的所向披靡······ 算了,五洲话,就五洲话,比起被拉到一旁讲道理,这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儿。 深蓝帝国一声婴啼,唐玄心中蓦然一痛。 痛入骨髓,牵扯神魂,无法排解。 此时,他正和蔡姚,穿云箭,鬼见愁身处在不断向下,向下的透明通道内。 超高强度,有机化合态的管道外面,是一片水世界。 从光明,无数游鱼水草海藻来回展现鲜亮的色彩,到现在外面的一片漆黑而令人心生不安,还在向下,急速向下。 管道柔软复又弹性,这是以非固体,非液体,非气体形态存在的材质,更近乎一种模拟能量态的存在。也只有这种物质,才能够无声无息毫不费力的融入周边环境,模拟周边环境,并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保持正常状态。 管道内透亮的灯,变得更亮,散发着阵阵暖流,使得管道内温度始终维持在零上25摄氏度。 “死小子,怎么了”?明暗转化,唐玄抚胸跌倒,蔡姚连忙扶着他靠在管道壁内。 “痛”,唐玄咧嘴一笑。 痛有时候虽然很苦,但更多的时候,却有一种迷人的魅力,让人回味,让人欲罢不能。 咚,轻微的撞击声,机械齿轮的咬合的脆响传来,似乎,目的地到了。 第二章 欲渡无门 管道的滑动静止,慢慢的,周边洁白而莹润的光,向上回缩,眨眼间,唐玄几人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充满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建筑内。 无数能量长明灯如星光般点缀白色的棚顶,发出比白色更柔和而明亮的光;数不清的各种仪器,数不清的按钮环绕四周,紧靠四壁,闪烁着红蓝绿的光斑;地面整洁,白色。双足踏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 建筑呈圆形,设备工作台呈环形,一圈一圈的向四下扩大,延展,足有数十圈之多。 洁白而底色,而唐玄等人正处在所有环形的中心处。 这里地面有一个红点,红点外面画了一道直径五米左右的圈,而穿云箭驮着鬼见愁正站在那个硕大的红点上,呆头呆脑的四下望着。 “机械工程负责人郭颂连同僚属” “电气工程负责人苟富贵连同僚属” “基础建设负责人萧少阳连同僚属” “能量监控及安全损控负责人刘长安连同僚属” “总控制室负责人安跃进连同僚属” “总联络官龙笑梅” “未来与发展院总工程师狄青龙” “未来与发展院院首,计划总负责人张平机” ······“见过监洲”。 群起应和:“见过监洲”。 每一句话的落地,就是数百人站起,眨眼间,这里的空间成了广阔而又拥挤,显得矛盾而又热血。 唐玄想要笑,唐玄想要哭,唐玄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情感,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该表达什么。 这个荣誉称号来的太突然,龙呈均及五洲统国或者会想,理所应该。别管基于什么样的考虑,终结虫灾总不会是假的?几千年来,有谁做到过?五洲济总不会出错? 更何况对于龙统国而言,还有那2吨黄金?划拉一下五洲家底,能不能凑出唐玄随手抛出的如此数辆的黄金?没有黄金,一些精密配件,能量转换的道具如何制造? 如此大功,如此大用,当下重本以捆绑之。 就连夜摩婉婷也没有多加犹豫,做出了加入五洲序列的第2个重大决策。原因是对大魔国无害,反而有利。 可反过来,当唐玄面对这些目光的时候,明显的没有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当他正在思考做与不做的时候,便要去面对萧红颜失踪的这个事实。 当他一点点的回想起:哦,成了监洲了?的时候,已经开始踏上征程。 洋底,海沟,另外一片世界,很难,但义无反顾。 所有末日星球计划的核心团队皆聚集于此,万余人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监洲。目光中,各种情绪抒发,但当无数目光接触到唐玄胸前那个九个小鼎,灿灿生光的蓝底盾形五洲济的时候,复杂的情绪便成了崇敬。 谁都知道,元士的鼎,想要获得,虽然枯燥,虽然需要坚持,但卫士的鼎,都是拿命换来的。 这玩意儿轻飘飘的不值几两五洲币,可却重于泰山。 所有人都几乎忽略了监洲的年轻、英俊、沧桑宁静的眼神以及黑白摇曳的发丝,甚至忽略了他本身,眼中、心中只有一个事实:九鼎之士! 蔡姚也被这场面搞的一时呆楞住了。在家乡雷隐,这样的场面算不得大场面,更比不上家乡的热闹、炽烈、热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动她敏感的女性神经的情感在流淌。 就在这时,唐玄倒下,极致的痛,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喷薄而出。 痛,从无形变成了有形,每个毛孔都承载不住,只能向外喷发。这种痛,无需形容,因为千刀万剐都无法描述其中万一。 五色唐花在其丹田内发出朦胧的光,若非有它,光这一下突如其来的痛的爆发,唐玄便要死去。 “怎么了”?龙笑梅一身白色连体工作服,看到此情,赶忙跑了过来,蹲在满眼是泪,手忙脚乱的照顾着唐玄的蔡姚身边焦急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蔡姚抬眼望着龙笑梅,对视之下,龙笑梅才发现她的目光全是惶恐与无助。 “医务后勤组上前,快叫道慈前辈”,龙笑梅猛然站起大声道。 随着她的声音,从脚落里迅速跑出一支队伍,抬着担架,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白须、白眉,鹤发童颜,也穿着白色连体工作服的老者。 “各就各位,各行其是”,狄青龙摆摆手,声音传遍数万平的拥挤空间,随后,他与张平机一起快步来到唐玄身前。 “身体正常,只是,唉,还是先到医务室再说”,张道慈拧着眉,仔细检查唐玄的身体情况,片刻之后叹道。 一行人匆匆而去,消失在四壁无数门户中的一道之内。只留下无数道好奇而矜持的目光,不时的探望着。 欢迎监洲的仪式,就此结束。 唐玄再次醒来,只觉得那种让人沉醉的极致的痛,恍如一梦。 “我正给你安排后续事宜,你竟晕了过去,还是适应不了那个角色”?安雨轩拉着唐玄的手,微笑着望着他。声音很低,目光很柔和。 “可能”,唐玄一笑,在龙笑梅诧异注视下,赶忙将手从安公子的手里抽了出来。 “监洲的病情,其实不是病,更像是一种,一种突如其来,冥冥之中的牵扯,造成自身的失控,具体我也说不好,没接触过。总之,身体没问题”,张道慈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的说道。 唐玄坐直身子,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他微笑抱拳道:“见过张老,狄兄,笑梅,以及道慈前辈,多谢道慈前辈”。 张道慈摆了摆手笑道:“没做什么,当不得监洲谢,多休息,有事叫老朽”。说完,张道慈转身离去。 房间不大,既然唐玄无事,他也没必要留在此地,毕竟还有不少医病患者等着他去处理。 “真没事儿”?安雨轩颇不放心的问道。 “真的”,唐玄道。 “关于潜入海底,找寻深蓝帝国的事情,能不能再仔细考虑一下”?龙笑梅忽道。 “为何”?唐玄一愣。来此之前,安雨轩可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狄青龙与龙笑梅对视一眼,接过话头道:“监洲,这里却是地处洋底,但您口中的深蓝帝国,史不可考,连传说都甚少流传。以目前的设备和能力,单人脱离能量圈的防护,深入洋底,最多持续十五分钟必须返回。十五分钟,能不能从绵长近18万公里的中元结构海沟找寻到那个帝国入口?太难了,简直是不可达到”。 张平机将一杯温水递给唐玄道:“青龙说的没错,对于大洋来说,我们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我觉得应该从消息的源头入手,查查那个人的来历,究竟为何说出那番话,说那番话的目的何在以及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唐玄揭过水杯轻声道:“各位无需客气,叫我唐玄即可。监洲虽然不是一个笑话,但我若成了监洲,可能就成了一个笑话”。 安雨轩赶忙道:“实至名归,谁他么的不服,我安雨轩第一个不答应······呃,你说对不,笑梅”? 龙笑梅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然后没去理龇牙咧嘴的安公子,而是对唐玄道:“唐兄,我还是觉得张老和青龙的话有道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唐玄皱眉,手捧着水杯沉思着:“那个人?突兀而来,突兀消失,从前也未见过。若是调查,谈何容易?可时间有限,若是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中原结构海沟,深蓝帝国,无疑是不动的,更容易入手。虽然条件可能恶劣点”。 有些时候,人当面临选择的时候,更倾向于能抓住的东西,而回避思维的困惑。即使能抓住的东西,可能并没有那么好抓。 想到此,唐玄目光游移着望向每个人,张平机目露关切,狄青龙一脸唏嘘,龙笑梅双目担忧之色,安雨轩一脸的两肋插刀,唐玄心中一暖,随后道:“我还是决定试试。若不可行,便只能按照张老的建议来做”。 龙笑梅、安雨轩对视一下,同时暗暗叹了口气。 有些人,他可以很随和,也可以很落寞。但他一定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坚毅。从这些人口中说出来的想法,很难被改变。 能够走到今天,在场之内的人除了安雨轩,都是那种不会随意勉强别人的人。无数岁月走过,学会了小心,也学会了尊重。更何况眼前是一个他们不得不,一定要尊重的人。 九鼎之士,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人族希望的光环。 “那你先休息几天”,龙笑梅笑了笑轻声道。 “这就出发”,唐玄望着她那双清彻、美丽的眼睛,从目光中传递着自己的想法。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身体没事儿”?安雨轩担心的问。 唐玄猛然跃起,手托唐花,霎那间,笔挺的身姿,豪气干云:“当然”。 唐花五色,微旋在唐玄的掌心,衬托的他整个人朦朦胧胧,宛如仙神。 片刻凝滞之后,一行人向外出发。不多时,经由一间守备森严的密室,继续向下潜去。 良久之后,来到一间不过百米的深渊观察室,同样雪白的底色,却没有工作台以及各色仪器。四壁挂着整齐的壁柜,观察室外,无数雪亮的能量长明灯驱散着洋底的黑暗与冰冷。 唐玄站在一处透明的墙壁内向外望着:无尽的水,暗黑而阴沉,长明灯的光,使得眼前变得浑浊。一丝丝,一缕缕轻微的抖动,都带着冥冥中的呼啸与庞然巨量的压力,即使这里没有丝毫声音传入,也不妨碍他感受洋底的低调的澎湃。 里面,温度适宜,没有压力,光明而宁静;外面,无边的阴冷,让人窒息、碎灭的巨大水压,暗淡、漆黑以及后面无边的未知环境。 唐玄的灵魂一阵的收紧,一股窒息感从内而外,逐渐浸润着他的全身。 闭目,睁目,当他睁目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唐玄并未回头,他笑着轻声道:“开始”。 然后从肩膀轻轻拎起鬼见愁,又将怀里的穿云箭放在地面上对安雨轩道:“替我照顾他们”。 “姚姚,你也别去了,在这等我”,唐玄拉着蔡姚的手,神态温柔。 “我要去”,扑进唐玄怀里的她,已经泣不成声。 四壁光滑,大洋苍茫无尽。尤其是深处洋底的世界通过眼睛与灵魂感受外面的惊悚,更让人对此地生出很多依恋甚至依赖。 观察室无门,只希望海沟有门,只希望天道有门,只希望天底下有情人之间的心门,永开。 “哗啦”,一阵水声,似乎低弱,却澎湃、厚重、深沉,无法形容。 水声过后,唐玄的身形消失在观察室的底部阶梯裂开,梯次关闭的出入口。 “设备就一套,我们在这里等等他,要相信他”,龙笑梅拍着蔡姚不断起伏的背,轻声道。 “老实呆着,千万别乱跑”,安雨轩瞪起眼睛,蹲着身子在鬼见愁与穿云箭的眼前大声道。 “嘎”?穿云箭歪头不屑。 “呜”?鬼见愁对安公子的权威表示质疑。 “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张平机低声与狄青龙耳语。 “我担心的不是唐玄能否回来的问题。我担心的是,设备承压极限状态下,他还不想回来,那就麻烦了”,狄青龙叹息着。 二人耳语在幽静的室内,还是搞的全都听见了。 安雨轩猛然站起,目露惊悚之色,面上带着恐惧:“唐玄,唐玄他迷路,不认路”。 龙笑梅一愣,呢喃道:“那可操蛋了”。 张平机与狄青龙同时跳脚:“什么?你他么为什么不早说”。 众人赶忙向四壁张望着,希望能够看到唐玄的影子。 可是极尽目光,也只能看到枯寂、颤动的大洋之水,带着碾碎灵魂的威压,有规律的摇晃着。 第三章 何为孤独 乳白色浑浊的通道,唐玄止不住不断下滑。眼前蒙蒙的光,他的身躯已不能动。 勉强向上看,伴随着他的下落,上方一层一层,无数层的能量膜渐次向中间弥合,眨眼间已不见当初的入口。 唐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浑身血液也因为不安而使得流淌声如细细的水流,在幽静的通道内,清晰可闻。 洋,是什么样的?洋底又是什么样的?红颜,你和我们的孩子,在那里么?我,能找到那个不见经传的深蓝帝国吗? 义所当为,义本无言,更何况是自己的老婆? 不擅求人,不善言辞,很多心事儿隐藏在平淡的表情,平和的微笑下,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装着多少东西,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茫然。 天道,玄道,苍梧之誓以及失踪多时的二老头陌离,去世经年的大老头唐天道,唐门,以及镇江的四叔、四婶,还有一身红衣,满心固执,样貌青春,心态却极度复古的唐无伤。 生者,逝者,远离者;亲人,爱人,还有萦绕心头难去的温笑,姜剑眉······ 思绪纷乱中,唐玄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双手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有些微微的颤抖。 大洋横亘天地间,虽不言、不议、不语,但却深沉、神秘、浩瀚,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咚”的一声轻响,唐玄双脚落地,头上能量膜也消失不见,代之以灰白色的尽属棚顶。 这是一个狭小不过数平米的空间,圆形,眼前是闪烁着各色控制灯的工作台,一把金属带着厚垫、安全带的工作椅,其他皆是一片光滑的灰白,望之给人以一种极其坚固的感觉。 “潜洋一号,水下探测器”,唐玄低语了一句,轻轻的声音却在这个空间内产生轰轰的回响。响声很大,吓了唐玄一跳。 他望了一会儿眼前灰白金属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神情一阵的恍惚。熟悉,而又陌生。唐玄不记得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好看?不好看?他只能看到憔悴。 沉默一会儿,唐玄口中缓缓吐出六个字:“中元海沟,出发”! 舱室骤然一震,接着缓缓旋转起来,控制台上方的巨大显示屏也开始从模糊变得亮了起来。 唐玄坐在工作椅上,后背砸在椅背,长出了一口气。 潜洋一号,是末日星球计划最为先进,最为厚实的深洋探测器。空间内核虽小,但体积却很庞大。动力极强,且避寒,抗压等性能也出类拔萃。 这些唐玄并不懂,也不想懂,不过经过授权之后的全语音操作,还是让他感到满意。 旋转了好长时间,终于摆脱了基地螺旋发射口的束缚,啵的一声,潜洋一号船体蓦然一滞,接着,便向水下潜去,然后,旋转着,带着颀长的水线,荡开洋底的水波,急速向前。 潜洋一号出发之后,唐玄在舱室内,便感觉到一种深沉的压抑,这种压抑绝不是错觉。 从外面看,潜洋一号一个足球场般大小的体积,不断的收缩着,收缩着,表面挂着冰霜,被巨大的海水压力不断的压缩,好在,不管如何压缩,依旧保持着浑圆如飞碟般的形状,速度更快。 唐玄眼前的屏幕光怪陆离,时而漆黑,时而拂过各种狰狞怪异的生物体,时而穿过一片火焰世界。 火焰,这是错觉么?唐玄有些愣愣的揉了揉发酸的双眼。 屏幕右三分之一,巨大的时间显示器:倒计时15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潜洋一号在漆黑的洋底,箭矢一般的向前滑行。 若非唐玄,若非他的监洲身分,恐怕难以动用这种造价昂贵,且一次性使用,返航之后便即报废的奢饰品。 唐玄微眯着眼睛望着显示屏,此时的他已变得心如止水。 有人说洋底的世界很美,有数不清的斑斓生物;有数不尽的美丽珊瑚;有陆地上看不到的起伏的景色·····唐玄却觉得网上的东西,有些鬼扯。 这里只有比阴森更加阴森,比冷漠更加冷漠,比孤独,更加孤独。天大地大,只有自己。 “向前,向左,向右······”唐玄手指敲着座椅扶手,口中不断的发出指示。 天生路感白痴,如今却如有神助。 唐玄笑了,他能够通过冥冥中的感觉,也就是神觉,感受到这大洋深处,惊悚、枯寂的世界里,有一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存在。他就凭着这个感觉,指挥着潜洋一号,穿梭在洋底。 “唐玄,你不能在向前走了”,安雨轩焦急大叫。 唐玄扫了眼硕大的倒计时,时间只剩下7分钟,似乎到了要返航的一级临界时间里。 他皱了皱眉然后道:“继续向前,全速”。 这句话当然不是对着安公子说的。话语刚落,潜洋一号速度顿时又快了三成,而整个探测器望之,还不足出发时的一半大。 “我建议,收回唐玄授权,修改驾驶模式为自动模式,指挥潜洋一号立即返航”,龙笑梅望着洋底穿梭,全速近乎不顾一切的潜洋一号,同样眉头紧皱。 “我同意”,安雨轩立即应声,同时,二人的目光望向狄青龙与张平机。 狄青龙手里捏着一摞工程图纸,神色也很紧张。他想不明白,怎么好好一个清醒的人,一到了洋底,怎还还“撒欢”了呢?他对着张平机问询的目光微微点头。 张平机果断按下工作台上红色按钮大声道:“我是张平机,现收回潜洋一号唐玄操控授权,同时修改驾驶模式为自动驾驶。潜洋一号,即可返航”。 嘟嘟嘟嘟嘟嘟,工作台上,星光闪烁般的指示灯剧烈的闪烁着,不多时,一个令所有人崩溃的声音传来:“很抱歉,因对方级别较高,你无法修改权限;对不起,因对方级别较高,你无法修改权限······” “那要怎么样才能修改”?安公子望着倒计时:5分23秒,急得大叫起来。 “需要五洲统国同时授权才行”······ 众人一脸呆滞,而狄青龙手中珍贵的,花费不少时间制作、修改、完善中的施工图纸、图表,散落了一地······ 深蓝,深蓝帝国非常像样且为数不多的正经建筑之一。一座宫殿,便是帝国首都。 你能想象的浩大、金碧辉煌、镶金嵌玉、珠光宝气都可以完美呈现,深蓝宫殿之内,更是光彩迷离,雕栏玉砌,海草、海花盛放摇曳,就连一生放荡、放纵的极光水母,在宫殿内,都整齐排列,布满了穹顶与四壁。 水晶、玉石、各色透明不透明的巨大珊瑚、黄金、翡翠随处可见,就连数十把排列在两侧的座椅,都是用红色珊瑚整体制作而成,美轮美奂、鬼斧神工。 这座千年不动用的宫殿,如今人声鼎沸。没办法,只能是人声。 自从大洋之王,改了名字,自称海皇盛洋兮的时候,五洲话算是在深蓝帝国彻底的根深蒂固,只因为其他语言,盛皇听不懂且不屑一顾,不屑到连道理都懒得跟你讲。 “咳咳,这里没有规矩,凡事都是大家商量着来。起个名字号称帝国,也不过因为帝国两字霸气!但今天的事儿,不然,必须听我的,否则,我便在此地,便在这帝国缘起之地,和你们讲讲道理”,盛洋兮咳嗽着开了口,对象则是错落坐着的各色矮小、娇小海兽。 他的话自然引来一阵窃窃私语,众海兽皆面有惧色。 不光如此,盛洋兮这番开场白,也让久居大陆的夏海情一阵的心神摇曳: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简单明了的帝国,更没有见过如此没架子,喜欢讲道理的帝王。 王权是什么?王权即教化,通过一系列的伦理道德,行为规范以及相应法律,实现对整个王国的控制。这可倒好,既不称孤道寡,也不武力威胁,只是跟你:讲道理。 这里太自由,太完美。以至于平时散漫到不会去争什么。至于吵,乐趣最重要,吵,反而成了形式。 “姓盛的,老娘可是看着小家伙出生的,忙前忙后,几次差点缺水挂掉。哦。你一句话,孩子就你抚养?你这破皇宫有什么好?哪里有老娘的彩红桥适合孩子成长?我认为,抚养权是我的”,蚌仙子,如今在盛洋兮的潜移默化下,也改了个名字,叫盛洋娇。 身上缠着几个布条,忽闪忽闪的蚌壳,一旦张开春光毕现,好在除了夏海情觉得脸红耳热之外,这些洋底神仙,是真的不在意。 夏海情一阵的头晕目眩,目光扫过盛洋娇,便即脸红挪开。丰富了语言的海族,果然是战斗力直线飙升。 “呵呵,放屁。你接生的就是你的?别忘了,是老夫将你请来接生,开始时候,你还老大不情愿呢”,盛洋兮微笑指着蚌仙子,一脸的不屑。 “海皇,当初,你动用深蓝宝珠,是老龟发起,我们共同同意的。至于原因,我想大家都没忘记?我觉得,孩子应该放在深蓝祖墓合适,那里距离地狱之门最近”,龙鲸老大,简称龙老大止住了气得脸色通红,即将暴走的盛洋娇,不紧不慢的道,一边说,一边扫视全场。 “呵呵,放屁。墓者,亡者之地也,怎么可以把一个天真可爱的孩童放在那里?再说,从老子这深蓝,到你那块破墓地,最多游三天就到了,你说的,简直没道理”,盛洋兮哈哈大笑,胡子一颤一颤,屁股巍然不动,一根手指指来指去。 “卧槽,你个老不死的,说我那是破墓地”?龙老大暴怒,本来坐在珊瑚椅上的身躯蓦然弹起,两个须子直指盛洋兮。 “难道不破”?盛洋兮自信一笑。 蚌仙子蚌壳忽闪,龙鲸哥三虎视眈眈,目标都是高踞在上的海皇盛洋兮。 “别吵了,别吵了”守护奇迹潮汐的龙虾武者浑身小腿来回划拉着;“唉”,永恒天柱上的大螃蟹,用一双钳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夏海情抿着嘴,强忍着没有笑出声,但也没有开口。 “各位,听我一言”,龟仙人咳嗽着,慢慢爬下下面,咚的一声,龟壳一颤,吐出一串气泡。 “老王八,你说的好,我就听,说不好,呵呵,还是不要说了”,盛洋兮头上的小角涨的通红,一身破旧的黄袍在水波内熠熠生辉。但表情却是毫不退让。 “咳咳咳”,神仙道场,备受尊敬的龟仙人,一向是乌龟中的神仙,神仙中的神龟自诩,何曾被海族如此对待过。 “您没事儿”,众海兽围拢起来,一边拍着龟仙人的龟壳,一边劝慰着,一边将凶猛的目光投向座上海皇。 只有盛洋兮一副不屑的样子,继续坐着,面带冷笑,望着座下,玉阶下的一众海兽。 “咳咳咳,老龟只是说,孩子的处置权,抚养权不在于你们,也不在于那个老不死的,而在于她”,龟仙人的手指,依次指了指诸海兽,盛洋兮,以及高悬在半空处的深蓝气泡。 盛洋兮随着龟仙人的目光,投向深蓝气泡,神情蓦然一变,是了呦,人家孩子的妈在呢? 若是夏海情没教错,那似乎是妈? 世上只有妈妈好,想到这首歌,盛洋兮战斗之心旋即变得忐忑,神色也变换了起来:大陆上来的人,是不是也和海族一样,讲道理呢? 想到此,他手中那两个深蓝色的珠子,带着梦幻般的星光,在他掌心处旋转更急,宛如两个被捏在掌心的铁胆,慢慢坐回椅子上,发出一声轻而悠长的叹息,一串水泡,向前直窜。 他,是太喜欢那孩子了。 第四章 长条怪鱼 唐玄笑着,笑着笑着,好看的眼睛便眯成一条缝,似乎想使劲挤出泪光;唐玄叹息着,浑身都肌肤都在紧绷,似乎万丈洋底的彻骨的寒意、全方位的巨大压力,从摇摇欲坠的潜洋一号的舱壁,传递过来。 唐玄咬紧牙,舱室无风,但他发丝却无风而动,黑白莹润在乳白色的灯光照射下,泛出迷人的光彩。头发长了,散散的分着。舞动中,向后便露出冷峻的面容,发光的眼,漆黑的眉;向前,又将面孔遮掩、笼罩。 潜洋一号,如一条一往无前的大圆盘,穿梭行驶在中原结构海沟之内,越来越下,到最后,急速下潜。 从外面看,原本巨大的圆润飞碟造型,如今被硬生生的压缩成直径数丈的圆饼。因为过度的压力,导致光滑的表面,出现了不少凹凸。而伴随着急速的行驶,凹凸起伏不定,在沉闷的洋底,发出轻微的喀喀声。 舱室内,四壁挂起冰霜,所有指示灯疯狂闪烁着,啸叫着。而外界的压力向炮仗一样,在舱室内逐渐点燃。浑圆受力形状遭到了破坏,而压力的不均衡不光破坏了潜洋一号内部的恒温系统,供氧系统,平衡系统,更是造成了越来越大的震荡。 唐玄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足如钉子一般钉在冷硬的地板上。他浑身布满了乳白色的玄玄气。玄玄气蒙蒙笼罩,不光使得他的身形若隐若现,同时也隔绝了体外的酷寒以及高压缺氧的环境。 唐玄紧抿的嘴唇缓缓张开:“前进65度,下潜892米,全速”。说完这句话,唐玄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受着口腔内传来的淡淡的血腥气,旋即发出一声低喝,一股温热的气流从丹田直入口腔。 就刚刚吸入外界气流的那一瞬间,整个口腔内部,不光崩出血迹,还差点被瞬间冰封掉。 眼前的显示屏明灭了几下,砰的一声裂开了。屏幕碎片簌簌而落,尚未落地,便成了灰白的粉末,舱室内渐渐暗了下来。 好在动力系统属于特别加固的组成,仍在全力运转。 嗡的一声,潜洋一号向前冲去。 啪啪啪啪啪啪,嗖嗖嗖嗖嗖······ 正守在涡流区外忐忑徘徊,成群,成区域游来游去的海鱼、海兽、海灵,一阵大乱,一个圆饼状,黑糊糊的东西冲了过来,穿过海族群,一猛子扎进了黑浪滔天,如剑的涡流区。 轰,涡流区暴涨,无数黑色的旋转水流,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只一卷,便将这个圆饼吞噬。 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海族,从开始的慌乱,转瞬便恢复了正常:可能是大洋深处某个不知名的生物,想穿过涡流区,跨海成龙? 真虎,也不知道观察观察,一猛子就扎进去了,这不是找死么? 那么我呢?到底是不下去呢?还是不下去呢?还是不下去呢? 观察,观察再说。百分百的海族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毕竟,小霸王龙鲸死无全尸的事情已经传扬开了。 密密麻麻的海族游来游去,同时将色迷迷又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狂暴的涡流区。无数道或大、或小、或圆、或扁、或蓝、或绿的眼珠,随着那个时隐时现、千疮百孔的圆饼来回转动着,情景分外怪异。 “裂了,裂了”,怪名声从小变大,海族们开始向涡流区靠近。 只见苍茫的海水中,与海水泾渭分明的黑色涡流,正在狂暴的冲刷着那个圆饼。可是那个圆饼分外的坚挺,任涡流如何疯狂,也只能一点点的将其剥落,做不到瞬间五马分尸般的效果。 这无疑给了无数水族以巨大的希望。这可是比强大的海灵小霸王龙鲸,更了不起的耐操性。目光中开始渐渐浮现崇拜的意味。 只是再缓慢的剥落,也是剥落,只要不停,总有扒光了露肉的时候。 轰!圆饼爆散。 嘶嘶,呜呜,滴滴·····各种怪叫,海族无不叹息,如此强大,依然还是失败了。海神爷爷,到底要咋样,才能通过涡流区?海族暴动,水流乱窜。 只是乱窜的水流一旦延伸到黑而绵长,环绕守望之门的涡流区,便被扯碎。 嗡!······海族们旋即震惊了,一个个呆滞的望着眼前的涡流区,浑然忘了它的可怕、狂暴、生灵勿近。 只见那里,有一条怪模怪样的长条形的帅鱼,高举着一朵从来没见过的发光的花朵,竟然踩在涡流区狂暴的浪峰上。 轰~涡流如潮,从绵长的两端倒卷,轰鸣声不断。只是黑色的浪潮,如螺旋一般的环绕上冲,却丝毫近不得那个长条怪鱼的身体。或者说,它们干脆对怪鱼不感兴趣,只是追逐着那朵虚空转动的花。 花发光,五色迷蒙;花旋转,牵引着黑色的浪潮;花瞬间爆裂,仔细看,却不是溃散,而是便成了数十朵同样大小的灿烂花朵。黑色涡流升腾而上,无力的狂暴着,漫卷着,追逐着。 许久之后,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的涡流区竟然被抽空了。这边是大洋深处的晦暗,无数海族的凝滞;那便是一道高可擎天,似乎穿破洋面的门户,放射着迷人的光。 而中间,却空了。上下皆空,空的如此彻底,没有涡流,没有海水,毛都没,只有那条怪鱼,高举发光的花朵,凭空站立。 “我来了,红颜”,唐玄高举着唐花,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门户之后。 轰~~海族们彻底疯狂了,各个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尽可能的发出自己的最强音:还有这操作?这他么的是神仙降临么? 还有为数不多的海族转动着眼珠,瞅着空空荡荡的涡流区,先是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随后便将尾巴或者后肢一甩,缓缓向空的区域靠近过去。 三百多里外,大洋与深蓝的中间地带,有一处黑洞,黑洞内传出闷雷般的水声。涡流干涸,涡流眼终于露出了诡异而恐怖的面目。 轰的一声雷声,百丈直径的圆形大窟窿内,喷出狂猛的水流,瞬间冲出百里,眨眼间,便将唐玄搞出来的空白地带填满,涡流区,又复狂暴了起来。 只是在涡流重出之前,有二十多只蓝面鱼、魔鬼鱼、小海龟、小海星、小螃蟹等等冲了过去,涡流擦身而过,眼前便是守望之门,身后便是撕心裂肺,狂暴无尽的黑色涡流。 贼头贼脑的它们,狂喜之下,又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发出轻微的声音,一边呼唤着,一边向前探索着,而去的方向,正是唐玄消失的方向。 外界,彻底疯狂了。 、虎鲸、龙鲨、虎鲨等等巨型而强壮的海族,眼睁睁的看着几十只小海族消失在涡流之后,不用想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数道水柱升起,数十条大家伙一往无前红着眼睛的冲向涡流区。 轰~涡流漫卷,更加狂暴,残尸遍洋底,涡流对岸彻底成了血色。 但见证奇迹的海族们依然前仆后继,似乎见不得比自己弱小的海族都能成功,而自己却站在旁边干瞪眼这个事实,失去了理智。 凭啥它们都行,我就不行? 只是此时涡流区不再空白,而是如天堑般不可逾越。 两方暴走之后,此地海族十不存一。 侥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活下来的,一边咬牙一边向海沟上方浮去,同时不断回头。而唐玄,这个长条怪鱼,手拿花朵的形象无疑会慢慢传遍大洋。 这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海族:不光过了,还过的这么的惊天动地,惊世骇俗。 深蓝皇宫,深蓝气泡内,萧红颜一脸苍白,一脸微笑的熟睡着。右手臂弯,躺着一个满脑袋稀疏黑发的小小婴儿。婴儿裹在一张红布内,只露出一张小脸儿,眼皮一动一动的却没有张开,似乎是畏惧睁开后陌生的世界。 红色的珊瑚床,华丽而宽大,上面铺满了柔软而洁白的海草,海花。萧红颜一身红裙,红裙外露出手臂,脚踝,雪白。 珊瑚床下,有白色纯净的水,在床角游荡着,发出轻微的哗哗声。这是为了蚌仙子接生而专门引入的,如今却成了异样的美。 不大的深蓝气泡,蓝色的顶,透明流动的地,血红的珊瑚床,白色的海草、海花,绝美的女人,初生的婴儿。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 “你是谁”,萧红颜的声音,柔软而憔悴,再不复往昔的骄傲。 “咳咳,我是这里的海皇,萧姑娘休息的可好”?盛洋兮面带微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讨好意味甚浓。 “这里是哪?为什么我在这里”?萧红颜下意识的将婴儿抱紧,同时脚缩了缩,缩到长裙里面,慢慢坐起身子,一脸警惕的望着眼睛衣着破烂,脑袋长角但面貌慈祥的老人。 “此事说来话长,我没有恶意的”,海皇笑着搓了搓手,目光更多的落在婴儿那张小脸儿上,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是,是,我们没恶意的”,蚌仙子,龙鲨、龙虾,螃蟹同时说道。 “姑娘莫怕,这里是深蓝帝国,至于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怎么来到这里,容老夫慢慢道来”,龟仙人努力的伸了伸脖子,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脑袋的高度都超不过床沿,索性向后退了几步,退到气泡边缘,努力做了一个和善的表情。 “我这是在做梦么”?萧红颜喃喃道。这些动物,她都认识,但都满口标准五洲话,实在让她有一种噩梦缠身的感觉。 强忍着晕厥的冲动,她的神经更加的紧绷。 “姐姐,别怕,我慢慢跟你讲”,蚌仙子盛洋娇坐到床边,穿着暴漏,声音柔柔。 “讲”,萧红颜努力强迫自己不看她的壳,只看她的身体和面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一种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 面对一群如此怪兽,她该如何自处? 第五章 光之洗礼 守望之门,不在其中根本无法感受它的大。 光之浩瀚,光之海洋。无数细密白光,如尖针一样,戳在唐玄的全身皮肤上,使他感到近乎无尽的刺痛。 原本人身三万余毛孔,当唐玄置身门楼,向前行走一段时间之后,全身的毛孔数呈倍数增加,似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行动的筛子。 而这个筛子,有着人世间最细密,最规整,最微小的孔。细密到遍布全身,微小到连血液尘土都无法渗出,甚至就连仔细看,似乎都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但真的不同么? 一边被刺痛着,一边疾步向前。四周五路,只有前方。 二个小时之后,唐玄穿过巨门,顾不得震惊于高塔,净水,满是发光水母的宁静水世界,连忙将手掌放在眼前仔细的瞧着。 莹白而修长的手掌,纤长有力的手指,手掌开合间一连串的微小气泡从掌缘处袅袅而上,又发散在水里。 “水里,水里”,唐玄叹息一声,仔细感受了一下全身,很通透。然后便放眼四周,极目这一片浩瀚的景象。 巍巍高塔,数百米,顶着孤光。四周极致的静,只有塔中部分,极光水母最多,来回的水波在这里游荡成旋,环绕高塔,带着七彩炫光,往来回旋着。 “嘶”,唐玄深吸一口气,口鼻张开却没有气流进入,也没有水流进入,只有全身倍数增加的毛孔同时张开。 “呼”,无数气泡将他包裹成一个气泡人。 世界寂静,唐玄用心聆听,整个世界毫无生息,十分冷清。当心凝注于一个方向,跳动却猛烈的加剧。那个方向,有与他血脉相关的人或者物。 唐玄浑身一震,气泡散去,他迈开大步向高塔右方,横跨半空的虹桥行去。 急行中的唐玄蓦然停止脚步,皱眉思索着,感受着。 在这片水世界,他似乎并无不适,无论是正常呼吸还是行走,更根本无需刻意的使用内呼吸而抵抗窒息感。因为根本没有窒息感。 是因为那光线刺身么? 略一游移停顿,唐玄双足用力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修长的身躯向上浮去,接着双臂用力滑动,姿势有些笨拙的向前缓缓移动着。 过了一会儿,唐玄在水中游动的身形渐渐停了下来,身子也慢慢下降。 他蹲下用手指戳了戳下面看似光华的地面,软的,手指可插入,似乎也是水,只不过组成地面的水,似乎比上面流动的水“硬”了一些。 再尝试着用双手撩动环绕周身的水,就跟陆地上撩动空气一般,难以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当他双足用力,弓身奔跑的时候,前面的水,犹如逐渐凝固的墙壁一般,产生了巨大的阻力。 噗,唐玄张口吐出口气泡:那种感觉虽然比之于深处海沟内强烈一些,但也还很遥远。光靠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到? 唐玄眼中涌起焦急的红色,心中也变得焦躁起来。不解决交通的问题,到哪都是不方便。 唐玄的眼睛虽然依旧望着遥不可及的虹桥,而身体却在水中乱窜起来。 宁静而美丽的水世界开始涌起轻微的哗哗水声,而水声吸引了不少极光水母,宛如一个个不断开合着的发光小伞一样,在唐玄来回折腾的上空上下浮动着,似在瞧热闹。 唐玄的姿势从笨拙变得流畅,再仔细看,呼吸方式也变得有条不紊起来。不再是一吸一呼间,气泡全方位渗出,而是时而身前,时而身后,时而双足,时而双臂。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唐玄已经开始掌握身体局部呼吸法,这种看似孱弱的呼吸方式,却使得他在此地化身为鱼,甚至前进速度比寻常的鱼,更加的灵活与快速。 “嘿”,唐玄双目放光,半空中的身子横着向前,头高高昂着,后背满是厚厚的气泡。 “哈”,唐玄低喝出声,原地一声沉闷的炸响,气泡如雨。 如雨气泡升腾向上,惊散了久居寂寞的极光水母。 当极光水母从高空在冉冉向下的时候,原地却没了唐玄的影子。 “我再说一遍,孩子,叫唐可昕”,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彷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周边态度和善的海兽,脸上和眼中的和善渐渐消磨殆尽,一丝丝的不耐浮现。 但萧红颜不管,她无比确信这个孩子是她与唐玄的结晶,至于是爱的结晶还是欲的结晶到无所谓,起码直接因素便是她与唐玄。 想到唐玄,再想想眼前的处境,她内心惶惑,充满不安。更多的不安,是对于新生的小生命的牵挂。好在,不管海兽如何的不耐,如何的渐露狰狞,但望向她怀抱中的婴儿的时候,一切便都柔和起来。 “生于大洋之内,就是海的孩子。我觉得还是与老夫一般,姓盛,叫可昕却是可行”,海皇盛洋兮面无表情,继续规劝着。 “盛者,兴旺之象也,女施主莫要执迷”,龟仙人随声附和着。 “呵呵,凭什么我生的孩子,姓别人的姓”?萧红颜惨笑,怒目等着眼前的带角老头儿,乌龟、螃蟹、龙虾······ “姓,传承,血脉。受制于父母,终生不改。真不知道你们这帮,这帮家伙怎么想的!难道你们一点都不觉得过分”?萧红颜目中怒火更盛。 海皇与龟仙人、蚌仙子等面面相觑,对于陆地文化,他们也是仅仅是来源于夏海情的言传身教,谈不上什么高深,只是出于自身长命千岁的性子以及对新生事物的执着追求,还有一些其他不可说的因素,才会对繁杂、啰嗦,全是所谓瑰宝的陆地文化产生了需求。 “好,女施主不妨再考虑,考虑”,海皇叹了口气,当先穿过深蓝气泡,来到了水世界。 萧红颜这个陆地生物,离开了这个气泡可能一秒钟都活不下去,而他们之所以不惜本钱的维系着这个气泡的存续,也只不过是为了那个孩子。 那个婴儿对于海族,对于深蓝,意义重大。 蚌仙子并未跟出,而是张开两扇壳趴在床下的水里,咕噜噜的享受着。但那双清如水的双目,却时刻不离萧红颜与那个目前叫唐可昕的婴儿。 “还能维持多久”,海皇指了指气泡。 “大约四个水母回转周期”,龟仙人捋着胡子,半晌之后回答道。 “诶”,海皇叹息而去,看他前进的方向,正是夏海情的居所。 “回家了”,螃蟹挥舞着钳子,回了天柱;龙虾回了龙门;龙鲨回了深蓝祖墓;就连久不出世的海冰水母之王,也兴趣索然的回了西方寒冰世界。 转眼此地就剩下龟仙人,而他转动着豆大的眼珠子,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便跟随着海皇的脚步,向深蓝九仙阁行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先改姓,再争夺抚养权,最后将她身边亲人全部赶走······孩子,就是我的了。不,是整个深蓝,整个海族的!我这样做,有错么”?海皇立于九仙阁之前,望着十数丈放射着迷人光芒的宝石珊瑚阁楼,目光一片茫然。 讲道理,讲道理······ 想到这三个字,海皇盛洋兮内心的挫败感更剧烈。他竟然败在一个陆地女子手里,实在是丢人至极。想到此,他百感交集,叹息着走进九仙阁敞开的大门内。 “海皇得胜归来,可喜可贺”,夏海情睁开双目,面带微笑。 海皇随意找了丛珊瑚树将身子怼在上面,惊走了几条细小的游鱼,他随意挥手道:“是是,可喜,可贺”。语气中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 他不想看夏海情那双眼睛,即便眼睛里传递出来的信息仍如从前一般和善充满着恭维,但此时此刻,他看任何东西,都像是对他的嘲讽。 即便这些东西仅仅只是水、花、水母,以及毫无意义的浮游生物。 “那件事儿,你怎么看”,海皇的声音从珊瑚丛中传出。 除了正儿八经的海皇殿也就是深蓝皇宫,其他的建筑以及建筑内,大多是随意到随便近乎到就地取材,胡搞瞎搞。反正海族不认为这个有问题,其他人如夏海情也不便展示自己的规范、规律以及正常的审美。 “父母之爱,出于天性。海皇莫要在此事情上太过执迷”,夏海情说道此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海皇的声音平静,平淡,里面似乎有了些异于寻常的冷漠。 夏海情心神一颤,咬了咬牙继续道:“以婴儿作为帝国的未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到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身上,太过荒谬”。 “呵呵,你懂什么,这是老龟借着深蓝宝珠的预警测算出来的;同时也是深蓝古墓,永恒石碑预示了的,不会有假,更岂容疏忽”!海皇的语气决然。 “陛下心中已有定论”?夏海情小心问询道。 “呵呵”,一声轻笑之后,平时较真的海皇并未计较夏海情口中不雅的陛下二字,珊瑚丛一阵晃动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唉”,夏海情叹息着闭上了双目。 他喜欢水,喜欢与水共生,与水同眠,但绝不是这样的水,这样的水,太压抑。表面平静,但暗地里却犹如无尽波涛,开始震荡,并逐渐加剧一样,早晚成了惊涛骇浪,摧毁一切。 这里,他不喜欢。 九仙阁渐渐暗了下来,极光水母回转开始了。 每到这个时刻,所有的极光水母,便会集中、集群,宛如巡游一般,从守望之门开始,到深蓝古墓,白洞、以及帝国海眼止,然后散落各处,放射光明。 而光明之前,无疑便是黑暗。就算是宝石、珠玉,在这片黑暗中都显得暗淡无光。 九仙阁的黑暗中,有点点微光。而微光,便是夏海情那双湛然如水的双眸。 所望的方向,正是海皇殿。 第六章 黯淡墓光 一点烛火,萦绕在一座普通的石碑上。 与美轮美奂的深蓝世界相比,这里显得如此枯寂、黯淡、寂寥。 灰扑扑的石碑,无字,不过三尺高,尚不及成人胸口。碑上有残缺,石碑旁,盘膝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干枯的发丝在透亮的水液中摇曳,时而露出沟壑对垒的脸。 脸上的暗紫色的沟壑中、雪白而凌乱的发丝上,随处可见绿色的浮游生物,堆积成群。 一片沉寂,没呼吸,也没有声音,只有石碑前十数米处一个水波铸成悬空的小水池里,不时跃出一道金色的鱼影。 以水为地,只有深蓝这个奇异的国度,才能做到了。 “不孝孩儿,汪宙,拜见老祖宗”,海皇盛洋兮,以头拱地,意态虔诚,声音中都充满敬意。 每临大事不绝,便要来深蓝极南处请老祖宗定夺,这是这里的规矩,也是这里所有海族都不会质疑的行为。 龟仙人趴在海皇跪地的身躯的屁股后,眼珠转转,心思动动,抽了抽海皇高高撅起的屁股,便伸开四肢向旁侧移了移。然后四肢和头同时慢慢缩回壳里,这也是龟族对于“虔诚”的极致表达方式了。 柔柔的水波,一到这里,更近乎无。 “老祖宗”?海皇声音更低,头不敢抬,头上两颗尖角渗出金色的液体,似乎是出汗了······ 身为水族,在水里出汗绝对是种罕见的事儿,话说,前一次见老祖宗,那是三千七百年前? 终于,在早将尊严喂给龙鲸,自称汪宙而不敢叫盛洋兮的他,经历过千百次的呼唤之后,坐在烛火阴影处的老者终于睁开双目。 确切的说,只张开一丝。 一股湛蓝而纯粹的水光,瞬间吐出,瞬间波及到整个深蓝水域。从守望之门到深蓝祖墓;从陆离火山口到寒冰之门,就连沉寂无数万年的地狱之门,都沉浸在这一抹湛蓝的涟漪中。 浩浩目光,漫天湛蓝,不知其几万里······ 湛蓝无畏,湛蓝无敌,目之所及,一切都渐渐被水化,只有目光涟漪,遇到海皇殿内的颜色变浅了的深蓝气泡,才变得柔和一些,似乎带着一丝眷恋,秋毫无犯的远去。而那里面,似乎传来一声隐隐的婴啼。 “老祖宗,老祖宗······”海皇也承受不住这道目光,声音急切,不住的以头磕地,浑身颤抖,声音断断续续。 “哦~呼”,一声悠长的叹息,老者闭目。 蓝色随即消失,但原本平静的水域不再平静,打着旋的无名漩涡,随处可见,四处升腾。随着水波的躁动,无数朵冠盖世界的白莲花冉冉而上,在天空中惊慌来回奔突的极光水母群中无声无息的消散。 花开处,世界皆花;花散去,满域清香。 “想做,便去做”,老者开口。声音悠悠,就如一个平凡老人的呢喃。呢喃过后,再无声息。只有那一点墓上之光,随着水波摇曳,似乎随时可能熄灭,但却坚韧到给人以极大信心,它永不熄灭。 “是,孩儿告退”,半晌之后,海皇艰难起身,神色踌躇间又静默了一会儿。老者再无声息之后,他才慢慢转身,一手揪着已经昏厥过去的龟仙人,身形缓缓后退。直到退出祖墓水域,才正过身子,脚尖轻点,水草一般的向前浮游而去。 “呵呵”,前进中的海皇忽然停步发出一声冷笑。平静的目光变得森冷,隔着无数彩光氤氲的水世界,望向海皇殿的方向。随后,他将龟仙人随手丢在地面,近而从怀中掏出一颗深蓝色的珠子。 留恋的望着,望着,接着,他轻轻伸出手臂,将深蓝色的珠子向前抛去:“去”。 声音深沉而眷恋。 天有“洞”,地有“胆”,水有“眼”,如今水中之眼,大洋至宝,深蓝宝珠,可就只剩下一颗了。 想到此,海皇目光便变得深邃起来,右手在胸前略有鼓凸的地方,缓缓抚摸着,动作温柔,轻缓。 海皇殿空无一人,金雕玉砌,美轮美奂。 夏海情徘徊在深蓝气泡之下,耳边听着嘹亮的婴啼,脸上神色变换。 最终,根深蒂固的家国观念以及与那个人的惺惺相惜战胜了一切其他念头,他出手了。 “碧海潮生”,经过刻意压抑过的声音,在海皇殿并未传出多远。 随着夏海情双臂张开,他的一身青袍瞬间鼓胀,本来无波的环境,瞬即涌起汹涌澎湃的巨浪。 巨浪飞旋,直达十余丈高的殿顶,螺旋型,带着轻微的嗡鸣。 身处浪中,夏海情双目渐渐红了,随着他双手成爪向前缓慢延伸,巨浪随之前移,向渺小的深蓝气泡冲击而去。 理论上,打破深蓝宝珠铸造出来的氧气空间,接着宝珠残余的神秘力量,是可以突破深蓝帝国的疆界直达海洋深处。 而到了那,再回陆地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个时候,夏海情发现自己的心情很期待,期待到激动无可自抑。喜欢水,但更喜欢做人的感觉;喜欢这里的宁静,但这里却又那么的陌生。 霎那间,夏海情元气纵横,海皇殿诺大的空间,全是滔天巨浪。 深蓝巍巍,深蓝不动。看似一戳就破的气泡,却在蕴含着元气与巨力的巨浪冲击下,没有一丝毁灭的迹象。正相反,似乎是吸收了巨浪中的元气,深蓝变得更蓝,气泡的体积也在平衡中不断增大。 “碧海潮生”,夏海情双目瞪圆,涌上血丝。内心中焦急不由涌上双眼。 轰!元气彻底爆发,引动着巨浪如狂龙般开始疯狂冲击着深蓝气泡。 气泡一沉,从空中向下缓缓移动着,似乎承受不了这狂猛的冲击。 夏海情面露喜色,元气沸腾更加剧烈。 但就在这时,一颗一寸成圆,蓝的耀眼的珠子在海皇殿殿门处一闪,便出现在夏海情与摇摇欲坠的气泡中间。 夏海情惊色未起,蓝色珠子已然爆发:一片炫目的蓝,除蓝以外,再无其他。 蓝色浪潮强势浸润,海皇殿内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 半晌之后,浪潮平息:气泡不见了,夏海情不见了,萧红颜不见了,只有那个包裹在柔柔白色海草内的婴儿,还在酣睡。还有一脸呆滞的蚌仙子,忽闪着壳子,怅然若失的望着空空的掌心,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小脸儿通红,似乎梦中是一个甜美的世界,与外界的奇异、诡辩截然相反。 海皇盛洋兮的身影突兀出现,他的目光温和而充满慈爱,注视着怀中的婴儿,然后目注海皇殿殿顶,声音低低:“相识一场,送你走;你,也送走。也算是结一场善缘”。说完,又将目光投注在婴儿萌动纯真的小脸儿上,再也离不开。 海族除了懵懂无知,只有本能的初级海灵,像他这样的高级海族,本就杀性不重。 孩子是一定要留在深蓝的;萧红颜不妥协是一定要处理的;夏海情,算是个临时决定······ 在重宝与杀生;留孩子不留孩子的妈之间,他做出一个艰难选择。 但如今看到她的脸,什么都值了。 “从此以后,你就叫盛可昕”,海皇的眉头舒展开来,没了夏海情,他发现自己的创造力直线下降。此时的他,有些后悔送走夏先生了。 在水中游弋越久,唐玄游的越快,到后来,只能看见一条水线在平静透亮、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水域中穿行。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唐玄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当然在这里没人回答他,只能是感叹句而非疑问句。 气泡不断升腾,此时唐玄的身形正在虹桥上心中感应的方向疾驰。 七色变换,不断交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左右不见边界······这座浩瀚而壮美的虹桥竟然也是水做,竟然不像一座桥,而像是一个奇大无比的色彩斑斓的世界。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蓝光骤现,唐玄蓦然止住身形,玄玄气猛然快速运转,而他掌心浮现出那朵惊世骇俗,不属于古往今来的唐花。 蓝光一接近唐花便融了进去,从蓝色蜕化成白色,白色的光如雷电光丝一般在唐花的花瓣、底座、花蕊间跳动。 光丝虽然纤细,但却像是有无穷的威力,就连坚固到逆天,形态介乎于虚实之间的唐花也出现了一道道细微但却触目惊心的裂纹。 双足落在虹桥之上,唐玄眯着眼睛,双手虚托着唐花,身形缓缓向后退去。 轰,轰轰! 随着他的后退,璀璨晶莹如琉璃的虹桥,出现一只只深深的脚印以及脚印周边的裂纹。一缕缕血丝从其嘴角渗出,浑身颤抖,黑色的武士装片片四散,露出修长、匀称、结实的身体。 蓝光只有瞬间,当它消失之后,唐花上面跳动的白丝逐渐平息下来,隐没在满布裂痕的唐花间,唐玄只觉得心脏与全身乃至丹田,传来阵阵撕裂感。 唐花受创,与它息息相关的他绝不好受,但也只能承受。 平息过后,唐玄望了一眼天上游荡着的极光水母,咬了咬牙,身上再度布满了气泡。 轰!原地唐玄的身影消失,白色的气泡也渐渐升腾、消散。 他不知道那蓝色是什么,更不知道它因何出现。但不管前方有何危险,有何艰难,不管怎样,都要前行! 第七章 破日龙枪 清晨,水城市的上空雾蒙蒙。其实在纪元时代的今天,除了有限几个地方,例如罗夫,例如彩云之南,例如黄金沙滩,其他地方一年四季都很难见到太阳这种东西。 况且,变化多端的天气,还有没有“四季”都很难说。只是源远流长,还有着春、夏、秋、冬的说法。 大街空旷,介子危手里拎着一瓶半满的救,脚步踉跄,神情呆滞,一脸沧桑的徘徊在水城市医院的门口。 “唉”,他一声叹息,目光下意识的扫过高耸的住院大楼,同时又将神识横扫整个水城市,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难喝,难喝;苦也,苦也”,介子危呢喃着,抖了抖褐色斑驳的白袍,又喝了几大口瓶中酒,英俊的脸皱成一团,眼中似有荧光闪过。 距离李元真交代的日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前几天,想到这个的时候,他心乱如麻,忐忑难安,如今却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李元真他不敢反抗,如常人不敢逆天一样;任务已难完成,即便千万种合理而恰当的借口,但也难当李元真的喜怒无常,动辄挖骨穿心,鞭挞魂魄······ 徒弟怎么样?就是亲生儿子又如何?谁逆了冷漠如顽石的李元真,又或者说他看谁不顺眼,下场一定会比死还惨。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不如自己先行自裁”,介子危仰首望天,眯着眼睛陷入沉思。不多时便觉得嘴角发苦,露出最惨的苦笑,作为李元真创造出来的东西,似乎连自裁,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小童的手进了水城市医院的大门。中年妇女一脸急躁却还是温柔的牵着,缓缓的迈步;小童眼珠乱转,倒像是被拖着前进,满脸的不情愿。 “被车撞死,被水呛死,跌倒跌死,被高空坠物砸死,饿死,渴死,病死,老死······一了百了,真幸福”,目注着中年妇女与小童远去,介子危目露羡慕之色,直到双目被一片耀眼的蓝刺痛。 他猛然抬头,望着水城市上空出现的笼罩天地的深蓝色漩涡,目光变得凝重起来,酒瓶落地,摔得粉碎。 介子危发出一声低喝,浑身元气爆涌而出,强行在蓝色的漩涡世界里撑起一片天,天为红色:天行令,介子危,大赤天。 整个水城市再次经历了潮汐般的蓝色梦幻,再次被一股淡淡的海水腥味所笼罩。 半晌之后,漩涡消失,只留气味。浑身被冷汗湿透的介子危收起元气,剧烈的喘息着。 蓦然间,他神情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目光灼灼的望向水城市医院的方向。随后,介子危脚步一转,转了一圈以后,一身洁净的白袍,翩翩如玉的俊美容颜,双目洒出温和的光,好一个公子如玉,丰神俊朗。 而他前方三十步处,萧红颜一脸茫然的望着双目之前的一切,头脑陷入短暂的僵持状态,一面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腹,一面通过转动的瞳孔,扫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孩子?有还是无?过去,是梦还是非梦?水城市?又回来了”? 两行清泪从她光滑白皙的脸上滑落,她好累,好想有个肩膀靠靠。 夏海情默默的望了一眼萧红颜,叹息了一声,身形一闪之间,便远去。既然出来了,既然回不去,既然这样了,他还是别说话,远离的好。 他认识的只是唐玄,出手也不过是为了当初的善缘以及同为人族的义愤。 大街上,一抹水光悠然而去,三日后,便到了芒山山麓的打剑庐。 “碧海潮生”,夏海情双目冷光闪烁,脸庞变得狰狞,随即青袍一展,滔天狂浪便冲击而去,带着轰轰的巨响砸向隐贤谷内的数幢茅屋。 茅屋瞬间便被狂浪砸的粉碎,破木残垣随波冲击而去,头顶光秃秃,满脸市侩之色正在数钱的欧尚春光着上半身在风浪中飘摇。 “我日你娘的”,除了手上的,所有的财产几乎被冲刷干净,欧尚春索性将手上那几张也甩进浪里。 比他妈的洪水还狠啊,欧尚春红了眼睛。 “破日龙枪”,欧尚春一声怒吼,双手虚抓,一条金色长枪蓦然出现掌心,元气沸反盈天,一条金色巨龙升腾而起,咆哮着,冲向站在半空旋转水浪中的夏海情。 水浪旋转如狂,占据了方圆数十丈的上下左右,巨龙撞击而来,在延伸狂涌的水波中逆势而上,巨龙栩栩如生,龙头硕大,双目血红,一如欧尚春那早已红了的双眼。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蓝色夹杂着破碎的金色的水流扩散成了一个巨大的圆。 欧尚春连退数步,夏海情也一个跟头从空荡荡的半空栽了下来。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对视着,然后两个老头怒目而视,箭步向对方冲去,冲去,如同两道箭矢般飞射。 “老伙计,你还好”,夏海情紧紧抱着欧尚春。 “你这老狗,这么多年跑到哪去了”?欧尚春眼睛更红,有泪光闪过。 二人赫然紧紧抱在一起,尤其夏海情浑身湿透,欧尚春半裸着娇躯,场面分外的辣眼睛。 “你满天下的留着云龙标记,我来找你来了”。夏海情呸了一口,一把推开欧尚春。 “哼,找我个屁,如今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还有我这么多年辛苦积攒的钱,钱呐”,欧尚春也一脚踢在夏海情的大腿上。 又想斗鸡一样对视了半晌,二人哈哈大笑。 “喝酒去”? “喝酒去”! 天空飘扬下淅淅沥沥的雨,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头,顶着雨丝,踏着湿地,向芒山深处行去。 “碧海潮生夏海情,还是这么的龌龊” “破日龙枪尚云龙,还是这么的光滑” ······ 萧红颜倚靠在介子危的肩膀,神情略有舒缓,二人缓步沿着水城市的街道,向数里外的镜湖居慢慢走去。俨然一对情侣。 萧红颜身上那股令人惊悚,无所适从的气息,消失不见了。发生了什么?可以不理会! 趁虚,而入,介子危心情大好,既然女人主动,那么自然有千百种理由,这么做是合适的。 现实就是这样,亲近的人即便冒着生命危险,做的再多,又或者说相濡以沫,患难亲情,大多数时候,都敌不过一束鲜花的浪漫,一个肩膀的依靠,一个特定情境下所谓的感动。 所谓的矜持,所谓的感恩,也不过是存在于小说家的幻想中。 路在二人脚下延伸,狂风夹着咸腥,涤荡着水城市,却洗不净这个世界的悲凉。 深蓝帝国,水世界,海皇殿内,海皇抱着婴儿慢慢向外走去。 “陛下,我的虹桥,碎了”,蚌仙子声音凄楚,蚌壳出现细密裂纹,整个人委顿于地。 “螃蟹,去看看”,海皇脚步未停,声音却悠悠顺着水域,直达万里之外的永恒天柱。 随后不见他用力,整个人却如水线一般消失在殿门处。 蚌仙子勉强起身,浑身白光一闪,身形也消失不见。 而虹桥世界处,唐玄已踏碎虹桥!!! 虹桥一碎,天崩地裂。 无数七彩的洪流,塌陷一般向下坠落,从唐玄脚下的那些孔洞,逐渐弥漫整个虹桥世界。 彩色一碎,下面纯净透亮的水域便被浸染的斑驳,下坠到了极致,还没有到达纯净的尽头的彩色,便会向上倒卷,恣意,扩散。 纯净让人清爽,彩色似乎带着清香。 唐玄身形延着虹桥尚未断裂的部分向前狂奔,身后只留下无数密密麻麻的气泡以及不断持续塌陷的虹桥。 纯净是水,彩色不过是略微硬朗些的水,碎了便与纯净搅合到了一起。 想到此,唐玄有些头皮发麻,一旦坠入到一个世界那么大的斑驳与色彩中,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会迷路!!! 内心焦急大起,一面破水疾驰,一面默默感应着牵挂着他的内心的东西,一面微微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发丝向后,剑眉紧皱,双目在透明的水世界中,闪烁着微光。 感应不再如开始那般明确和强烈,变得淡淡的若有若无。唐玄去势更急。 丹田内有了裂纹的唐花,依旧牵动着全身与五脏,速度越快,就越痛。 好在玄玄气来回萦绕,正在不断的浸润与修复,而全身毛孔数量倍增之后,元气恢复速度也随之大涨。让唐玄略略心安。 许久,唐玄一直这样急速前进着。 直到一脚踏空,身形直坠,他这才发现,已经迈出了虹桥区域。 轻轻舒了口气,回头,望着无数彩色洪流狂砸下方,蔓延无极,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唐玄甩了甩头,平息一下体内翻滚的气血与沸腾的元气,默默调息着。 转过头,便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螃蟹? 样貌威武,金盔金甲,身量不高,高举着钳子,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我去”,唐玄暗自吸了口凉气,全神戒备着。这只螃蟹展现的攻击性,太强了! 第八章 深蓝之坚 金色的螃蟹罕见,但金的如此霸道,炫目,又极具灵性的螃蟹则是世所罕有,起码从前唐玄既没见过,也没有从人老成精的唐天道与见识过大千寰宇之繁华的陌离口中听说过。 唐玄慢慢平息着自己翻腾的气血与动荡的五脏,安抚着体内有些散乱,即将失去控制的玄玄气,就这么与螃蟹对视着。 螃蟹三尺高,在唐玄面前依旧显得单薄、渺小,但就螃蟹族而论,已经是大的有些夸张、离谱了。 唐玄胸膛慢慢起伏,周身细密的水泡聚散隐现。而螃蟹就这么静静的望着眼前身着黑衣,神色有些憔悴、疲惫,双目中充满血丝的异类,绿豆粒儿大小的一双间距惊人的眼睛,慢慢转动着,高高举起的,三尺身高占了一尺半还多的一对金色巨钳也随着眼珠转动的频率,缓缓开合着。 开时,拉出一条莹亮的水线;合时,肉眼可见,钳中的水液被缓缓切割成短时间难以弥合的小小真空地带。 唐玄背后,虹桥无声无息的继续幻灭着彩色的塌陷世界,广袤而震撼;唐玄眼前,看似矮小的金色螃蟹,让他内心中升腾起一种紧张感;四周晶莹的水波,绿色的、白色的、彩色的水草、珊瑚、岩石处处;上空数不尽的莹白色的极光水母,头追尾巴,在百丈之上的水域上空,旋转出一片光明。 唐玄轻轻呼出一口气,身躯右侧皮肤蓦然浮现出大量细小气泡,气泡一颗颗破裂,而他的身子缓缓向左侧滑行而去。 而螃蟹肥壮带着金色硬毛的短腿伸直,弯曲,然后再伸直,也向右侧缓缓滑行。 唐玄蓦然向右转向,螃蟹亦然······ 片刻之后,唐玄心一横,浑身毛孔一起张开,不停吞吐着水域内丰富的气息,动作逐渐加快,同时方向也变得没有规律。 螃蟹金色带着点点芝麻粒大小的黑的双瞳中,露出一抹颇具灵性的嘲讽,身躯在水域内、唐玄眼前左右、上下来回闪动着,双瞳始终保持着与唐玄双眸平视,在水域内,唐玄的身高与速度优势,荡然无存。 一声隐隐而嘹亮的婴啼,瞬间传遍无尽的深蓝水域。 婴啼彷佛一把尖刀,直刺唐玄的心底,使得他瞬间便红了眼睛。 亲近、渴望、责任、爱、距离······焦躁、血气沸腾、愤怒、暴怒······ 唐玄咬牙,猛然一拳向这只可恶的螃蟹砸去,虽然没有把握一下让它变成蟹黄,但击退它还是有些信心的。 轰~唐玄身躯如弓,拳头带着旋转的水浪,拳锋带着点点因暴怒而燃烧出来的火星,直接向螃蟹的肚皮砸去。他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只知道,它在挡路,它不让他去找寻最亲的人。 婴啼,带着境界层次的威压,带着大宇至圣的至圣元气,横扫周围百里,而百里之外更是洞彻灵魂。除了至亲之人因神秘莫测的血缘关系,不受影响之外,其他生灵皆有刹那的恍惚,有天威难抗,战战兢兢之感。 唐思玄之所以不凡,缘起于种花道人陌离的那株龙游粉玉蝶,花枝碎,不光保护了孔仙仙,同时也使得尚未出生的唐思玄,不光没有虫劫困扰,还使得她出生后,小小年纪便心智早开,踏地飞天,以至于在大雪山龙岩寺除了亲妈近乎无人敢惹。 而唐可昕的超凡,缘起于水城市酒店,唐玄身体内最后一缕至圣元气。清蛙为救唐玄,断了自己一部分的福缘,而这部分福缘,唐玄又无法完全消受,以至于这缕至圣元气一直潜伏在唐花之内,做着可有可无的打杂的工作。 直到唐玄大婚前一晚,水城市大酒店的客房内,这缕压盖大宇的元气,注入到萧红颜的体内。以萧红颜先天不足,后天又非武者的体制,自然得不到任何好处,恰在此时,她珠胎暗结,所以至圣元气便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哺育尚未出世的唐可昕。 怀胎日久,浸润日久,如其第二个母亲。 一旦脱离了深蓝至宝所形成的防护范围,唐可昕的哭声,彻底让怀抱着她的海皇盛洋兮傻了眼。 海皇殿以及方圆百里的一切已成废墟,正疾驰奔向虹桥的蚌仙子歪倒在途中水域,一脸的茫然;红石冰冻地带满步龟裂;厚百米,重无可计量且岁月悠久的寒冰之门出现了显眼的、透底儿的裂缝;奇迹潮汐不再翻滚往赴;白洞的炫光鱼群也暂时失去了游泳与发光的能力;干涸峡谷的红鳌蚁成群倒毙······深蓝祖墓的老人双目紧闭,但水波震荡之下,孤光照耀下,却没了他的身影。 深蓝帝国,深蓝水域,无尽的大洋之下的世界,变得浑浊,一片狼藉景象。而升腾着黑色火焰,高数十米,宽十数米,满布狰狞鬼头的血红色地狱之门,缝隙,似乎更大了。 一股股漆黑色的浓雾,从门缝中翻滚而出,带着凄厉的吼叫。随后透明水波倒卷之下,黑雾又被压缩而回,片刻又在翻滚而出,渐渐的,周围数十里水域,渐渐染上了一层冰冷而让人心头暴躁火热的淡黑色。 唐玄攻势如电,在数丈长短,成人粗细的螺旋水浪的衬托下,声势惊人。拳锋尚未到螃蟹的肚皮,上面附着着的点点火星便把前方的水强行点燃。 宛如一条螺旋型的火龙,直扑螃蟹。 精神恍惚的螃蟹,身躯正在缓缓下坠,它本能的双鳌交叉,堪堪挡住了瞬息而至的拳锋。 轰,火龙、元气、水浪、肉拳,依次撞击在交叠的双鳌上,原地爆起巨响,同时卷起无数疯狂四溢的狂猛水花。方圆数十丈空间,皆是爆涌奔突,夹杂着火花的水流。 好半晌,风浪止息,而唐玄的拳与螃蟹的鳌保持着亲密接触的姿势。 唐玄皱眉,手拳,后退。凝目望着拳锋处许多细密渗出血丝的小孔,双眸闪过一丝震惊。他的拳有多硬?作为一名已达没落星球最高修为境界的先天境,身体又被化生土精气、万星堆金气特别改造过,足以穿金,裂石,可称星球最硬的拳头。但如今却受伤了! 而螃蟹,似乎更硬!硬的连水都可以点燃的唐花之火,直接熄灭;硬的连狂暴来回的水浪,虽然被动,但依然被干净利索的切割;硬的,它站在那里,就成了极致的坚不可摧的螃蟹堡垒。 两步的距离,约六尺。唐玄拳锋上的细密小孔正在逐渐收缩着,他又将目光投向神经有些不正常的螃蟹身上。 喀喀喀,喀喀喀······响声轻微、细弱。螃蟹双鳌虽然无事儿,但上面的坚硬的金色硬毛却纷纷而落,断折声密集而清脆,同样诠释着硬。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 金色的双鳌,不同程度上开始了褪毛,褪的很坚决。掉毛的地方,显现出比之双鳌更艳、更鲜嫩的金黄色,点点金色的汁液缓缓渗出,又缓缓滴落,与先前褪下的毛一样,砸穿硬质的水质地面,向更深沉,更幽深的下方荡去。 “好硬”,唐玄自言自语,运转着玄玄气,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你,走错路了”,螃蟹眼中,嘲讽变成恍惚,恍惚变成震惊,震惊之后,便是双目向下,惋惜的望着那些飘落的过往。 “你,你”?唐玄愕然,望着满口正宗五洲语的螃蟹,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机能是否处在正常状态。 “你,穿破涡流区,跨过守望之门,经过希望灯塔,理应经过奇迹潮汐的洗礼,跨过龙门,才能成为此界的一员”,螃蟹直视唐玄,眼中竟然有了敬佩之意。 令唐玄奇怪的是,如此虎视眈眈的对峙,后续又拼了一击,它竟然眼中没有太多的敌意,有的只是:你走错路了,要改,这种善意的提醒。 “我要找人”,唐玄缓缓开口,既然能沟通,便沟通。如此陌生的世界,太多陌生的东西,就是那一抹抹杀一切,泯灭万物的蓝光,就让他暗自头皮发麻。 “你是什么族”?与此同时,螃蟹略微放低双鳌以示纯洁,也开口吐出一串气泡。 “人族,唐玄”,唐玄微笑。若非微笑,他差点忘记自己是一个惯常微笑的人。 “找人,找谁”?螃蟹右鳌挠了挠头。 “哦,我是海族,永恒天柱螃蟹武者蟹忘愁,名字老王八起的,好恶心”,螃蟹笑了笑。 “哦,海族”,唐玄点了点头。 “人族,你说你是人族”?蟹忘愁愕然的双鳌分离,可惜的是,不管怎么表示惊奇,惊讶甚至惊骇,那双眼都是那么的大。 “啊”?唐玄表示对这场自说自话的凌乱对话,没办法接下去了。 “是,我来找一个女人,找一个可能,呃,不,一定已经出生了的孩子”,唐玄郑重点头。 “孩子还在,女人已经送回中洲原籍。人族唐玄,欢迎加入,深蓝帝国”,蟹忘愁似乎是想笑笑表达一下自己欣慰的情绪,可惜努力半晌无果,终于放弃。 “多谢”,人没事儿,唐玄心头大定,他抱拳闪身,绕过似乎正在思考的蟹忘愁,便欲继续向前。 唰的一声水响,眼前又出现了螃蟹的影子。 “少年,你还是要经过奇迹潮汐,跨过龙门,才能进入海皇殿,等待海皇盛洋兮的册封”,提到“海皇盛洋兮”这五个字时,蟹忘愁双眸一闭,上嘴唇包裹着下颚,表情很是痛苦。 似乎提到这个名字,便像被海族强行在嘴里塞进一坨龙鲸粪一样难以忍受。 “如此,便得罪了”,心头虽安,但心情却更加迫切。 唐玄嘴角挂着笑,目光直视着蟹忘愁,掌心蓦然出现一朵绝艳的花! 第九章 深蓝之变 海灵防线,是环绕深蓝水域东、西、南,转折连通的三道激流。其长无数万里,无可统计,其宽千百里,在水域硬质水地面之下数百里的地方,环绕、激荡。里面生活着千百万只、条进不了透明、自由仙境一般海灵核心生活圈的屁海族,生老病死,终生生活在防线水域内,往来巡游。 以海皇松散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去派人统计一下海灵防线究竟多长、多宽,生活着具体多少数辆的海族,而以海灵防线三巨头龙鲸三兄弟的惫懒性子,更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儿。 这样也好,大概概念,印象管理,总是省时省力,总比一发布数字,一片沸反盈天与质疑,到最后成了笑话要强上不少。 深蓝帝国,皇帝不像皇帝,酷爱讲道理,并在其中找到皇级海族一生中追寻着的自由、随性、权威的满足感;臣子也不像臣子,不怕海皇发怒,只怕海皇讲道理。 当面陛下,背后一口一个老王八的叫着。 “我不活了,大哥,二哥,别拦着我,我他么非一头撞死在天柱之下,呜呜呜,这个海老王八”,龙鲸老三尾巴乱甩,头乱摇,两条金色耀眼的须子颤抖着,金色的三尺身躯带着润滑的光,不断扭动着。 期期艾艾,悲伤不已。 “老三,三弟,要忍耐”,龙鲸老二身躯大上一点,死命的用两个须子和裂开的大嘴,阻拦着龙鲸老三冲动的扭动。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龙鲸老二感觉有些累了。比较老三的自由发挥,他既要阻拦,又不能全力发挥,实在有些手忙脚乱,不多时便已疲惫不堪。 “咳咳,呼,容我再喘息一会儿,再接力”,龙鲸老大反而身子最清瘦,短小一点。只是颌下的须子,有几根金色中透着斑驳,眼神也更稳重一些。 只是老三这一顿折腾,着实让老大、老二有些吃不消,只能交替着做着阻拦以及思想工作。 “唉,都是名字惹的祸”,龙鲸老大尾巴拄着地面,舌头吐出老长,一脸无奈的望着眼前正在纠缠中的老二、老三,低声呢喃着。 “凭什么,你就是龙鲸猛?你就是龙鲸壮?我,我,呜呜呜,我就是他么的龙鲸-胖”?龙鲸老三,也就是龙鲸胖,一头撞飞二哥龙鲸壮,也是筋疲力竭的渐渐挺直了挣扎。似乎没人拉着,挣扎起来没啥意思一样。 “咳咳,陛下亲自赐的名字,你不满,恐怕也只能接受”,龙鲸老大龙鲸猛眯眼品味了一下,突然面露得意之色,它望着龙鲸胖微笑着道。 “不行,我要跟,跟二哥换名字,否则我就死”,龙鲸胖也是尾巴杵地,短鳍想要叉腰以壮声势,可惜短鳍太短,达不到目的,反而成了鹌鹑状。 它先看了看老大,虽然龙鲸猛的名字最威风,最引人,但和老大换名字,这种事儿也就想想罢了。龙鲸胖眼珠一转,目光瞄向正焦急狂奔而回的龙鲸壮。壮就壮,总比胖要好? “我绝不同意,卧槽,老三,你啥意思?你砸不死了去求”?龙鲸壮站在龙鲸胖面前与其对视,目中喷火,大声反驳。 “名字代号而已,至于这么寻死觅活的么”?龙鲸猛终于喘息罢了,慢慢的,三兄弟头碰头,尾杵地,面面相觑起来。 三条三尺小金鲸鱼,就这么的沉默的对视着。 “老大,老二,别忘了家族荣耀啊”,龙鲸胖眼睛含泪,深情的道。 龙鲸老大、老二同时全身一震陷入到沉思中。 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年,兄弟三人,身躯十数丈,横行霸道于大洋之上,吞吐无量大洋、吞噬万千水族。虽然吃不出啥滋味,但意兴豪发,壮哉天下,快乐的不得了。 如今呢?冷冷清清的深蓝水域,寥寥数个海族高端生物,生活枯燥还要受老王八的气,吃不得、睡不着、行不得······ 深蓝虽大,但也够无聊! 想到此,兄弟三人双眸泪光闪现之下,一股悲凉与末路穷途的冷清,生无所恋的悲情瞬间涌上各自的双眼。 “自杀”? “隐居”? “对,隐居”! “他么的,老子不干了”!!! 三个自称海皇老子的小鲸鱼毅然决然的纵跃出南海灵防线的激流,头上,尾下,速度惊人。随后以硬头穿破硬质水地面,向永恒天柱的方向快速奔去。 天柱之上,是谪仙台,谪仙台上,有坐忘钟。 敲响坐忘钟,海皇以及深蓝水域的其他水族,便会齐聚,敲响坐忘钟只表达一个意思:又有深蓝帝国,深蓝水域高级海灵,要隐居了。 隐居的地点只有一个:帝国海眼。那是一个一旦进去,便再也无法出来的地方。海皇如此,深蓝祖墓的守墓老人也是如此。 三鱼身后,海灵防线彻底沸腾了。无数看热闹的水族一轰而四散:他妈的,解放了! 唐花出现,蟹忘愁忘了一切,只有愁,更是中断了对老王八随意起名,无时无刻都萦绕难去的怨念。 “阁下既进了深蓝,便属同族,凡事还要三思”,那朵花渺小但灿烂;体积不足道,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虽不具七彩,却有着极致灿烂的颜色。蟹忘愁眩目的同时,身形缓缓向后退着。 引以为傲的坚与硬,在这朵花面前,难以自持。 “我本孤独,一生平淡。自从来到这个花花世界,便觉得愈发的孤独!我疏离这个世界、我疏离一切过往、我疏离着我的朋友,到最后,我疏离了自己,活得没了自己。 但我知道,生命中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生命中,有比生命更需要坚持的东西,我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或者她,我希望,你莫阻我。我惯常不会豪言壮语,惯常不会巧言令色。但你阻我,我便与你拼死一战”!唐玄的话,带着一种独立于世界的落寞,也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决然。 这种落寞源于过往、源于性格;这种决然,虽然挂着笑,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 唐花飞旋,旋转出彩色的光雾,带动起数尺长的彩色水浪,而对面的蟹忘愁不断的后退。身体的金色,高贵的金色,在花朵面前,也被同化成了一种苍白的彩色。 “阁下,稍等”,蟹忘愁眼中惊色有之,但一种油然而生的同情与尊敬却难以自抑的生发出来。 蟹忘愁浑身颤抖,横向来回游弋,整个身体的颤抖,带动了水波的颤动,就连头顶上空水域成圈回旋着的极光水母群也跟着颤抖起来。 水波,涟漪,无声无息,瞬间便扩散到深蓝水域的尽头。 这种颤抖,这种水波只代表一种意思:源头这里,发生了足以挥灭整个深蓝水域的大事,需海皇以及所有收到讯息的海族第一时间到场支援、处理。 唐玄微笑,虚托着唐花,对蟹忘愁这种行为表示默许。 “抱歉,这是我的职责”,蟹忘愁高举着金鳌,面无表情。它简单的一生,简单的思维,尤其是简陋的表情,今日不光用尽,还额外的创造出些许。 “让他们,带着那个人族女人和那个婴儿过来”,唐玄点了点头道。 “再抱歉,这个水波通讯,没有详细描述事物的能力”,蟹忘愁很想脸红一下,可惜做不到。 “那真的是应该抱歉”,唐玄仰天吐出一口气泡,整个人如在梦中。 水世界与陆上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光怪陆离,极尽繁复,却又极致的简陋。 海皇殿庞大的废墟旁,海皇盛洋兮抱着怀里的婴儿,眼睛鼓凸,头上金角变得通红。 婴儿睁着纯净的双眸与之对视着。 海皇神思恍惚,脑中如翻江倒海,精神迷离的他并未对婴儿做任何特殊的防护,但婴儿身处水中,却并无任何不适,彷佛她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婴儿陌生的眼神让盛洋兮内心中又升起愧疚之意。 啪,一声响亮。海皇只觉得右半边脸一阵的麻木、肿胀,接着剧痛袭来,然后才是怒、暴怒。 这他妈的是哪?深蓝帝国!他又是谁?海皇!这他妈谁呀?几千万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故事,在今日上演。 海皇转目,旋即目露震惊,旋即跪地,跪地之后,目中满是惶恐,嘴中期期艾艾:“汪宙,拜拜,拜见老祖宗”。 怎么跑这来了?不会是假的? 然后卧槽,我怎么会这么想! 老人缓缓睁目,双眸平凡而普通,甚至略带浑浊。他并未看一眼虔诚忐忑的不孝子孙汪宙,而是注视着他怀中小心抱紧的婴儿。 一股无由的其实,带着大道无形的涟漪,带着包容一切的悲悯,带着可容万物的宽厚,带着与生俱来的柔韧与绵延,浩浩而起。 “哇”,一声啼哭,平地瞬间涌起巨浪。 婴儿悬浮而起,脱离了海皇的怀抱。 老人挥手,一道蓝色的水线包裹着方圆百丈的世界,这个柔韧的世界,屏蔽了婴儿这声足以摧毁整个深蓝水域,地面之上建筑的啼哭。 “掌嘴”,老人招手,婴儿缓缓浮向他。 海皇一边劈里啪啦的打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偷眼看着,不知道眼前这个“老老王八”究竟弄什么玄虚。 “我愿望浩瀚星河,远眺大宇之海,远离地狱之苦,构建一片宁静祥和,永无争端的世界······好,好,好”,老人微笑,微笑中,脸上的褶皱尽去,绿色的浮游生物以及苔藓之类的东西化为飞灰。 一张苍白,清矍,光滑看不出年纪的脸出现在海皇眼前。 “这他么不是岁月的痕迹么?这他么不是惯常宝贝异常的沧桑感么?就这么丢了”?海皇内心嘀咕着,眼中一塌糊涂的神色更浓。 此时的老人,连通头上的角,与海皇盛洋兮竟然有八分相似,似乎有着某种渊源。 老人带着婴儿远去,海皇只是停止了自残,脚步提起几次,实在鼓不起勇气跟上去理论。 犹豫中,叹息中,警报传来:深蓝水域,抖成一片紧张的节奏。 海皇眼中怒色狂涌,身躯瞬间从原地消失:今天,他决定打一架,打一大架。老祖宗实在太他么的欺负人了,连讲道理的机会都不给他! 虹桥坠落,崩塌了一个彩色世界。数道奇怪无比的水箭,时隐时现,从四面八方赶来此地。 而唐玄与蟹忘愁,也开始了等待过后的亲密接触。 “花,满,楼”,唐玄掌中出现那柄小江湖剑,一式花满楼,带着落英缤纷光影,悠然的飞向蟹忘愁。 “砸碎,剪断,撞击”,蟹忘愁双鳌高举,毫不示弱。没了那朵花的威慑,其他的东西,他并不特别在乎。 天柱在左,虹桥在后,此地水浪滔天。 今日之深蓝,热闹之深蓝。 改变一切之深蓝。 第十章 钟声声声 永恒天柱这个名字,从很远、很远的从前,一直叫到现在。 它不像虹桥,是因为蚌仙子来到这里之后才有的,它已经存在无数岁月。 蓝色,斑驳,上下看不到头儿的大粗柱子,巍巍杵在虹桥以西九千多公里的地方,孤独而挺拔。 龙鲸猛、龙鲸壮、龙鲸老三在天柱中间处环游着,至于龙鲸胖,老大、老二不敢提,老三自是绝不会承认的。因为名字,因为被海皇盛洋兮随意起了个名字,统帅海灵防线多年的龙鲸三条,心灰意冷,决定归隐于帝国海眼。 怪谁呢?怪自己没文化?当然要怪老王八霸道又擅长诡辩,让他们兄弟三人有苦无处诉。 天柱很粗,哥三个要费上好半天劲才能环游一圈,纯净带着点点浑浊的水域,并没有因为这个珠子而有什么其他的变化,无数年来,水与天柱,都是相安无事的。 龙鲸三条,对视一眼,三个大头微微一点,在龙鲸老三的率领下,身躯笔直向上,箭一样的窜去。 天柱还是有尽头的,那上面不光有奇迹与妙景,还有着昭示着从此隐踪匿迹,与世隔绝的坐忘钟。 一旦敲响,谁还敢再嘲笑于我? “自由,我来啦”,实力最弱的龙鲸老三,扑腾着尾巴,精神亢奋,一边嘀咕着,一边游在最前面。 就在这时,无孔不入的震荡水波,如涟漪一般飞速扩散着。 “警号”?龙鲸老大停止了向上的身形,望向近万公里外的虹桥方向,金色的须子抖了抖。 “最紧急的”,龙鲸壮也停了。 “大哥,二哥,你们什么意思?都是要归隐的鱼了,你还管什么警号不警号”?龙鲸老三猛然回头,发现老大、老二在原地眼神闪烁,一脸严肃,不由得返身回来,怒瞪它们大声咆哮。 “老三,话不是这么讲,现在咱们不是还没归隐么”?老二眨了眨眼睛道。 “咳咳,老二说的对”,老大咳嗽一声,目光有些闪躲,不敢与老三愤怒的目光直视。 “得,我一猜,你们就是有工作,没兄弟。这样,你们去,我干脆也别归隐,直接一头撞死在天柱之上去求”,龙鲸老三异常悲愤。越往前游,兄弟三人的团队便越疏离。只要有一个借口,这两条,也不是啥好东西。 “别,别,别呀”,龙鲸老二一边用肚皮挡着老三乱撞的大头,一边焦急的目光望向大哥。 暗自叹息一声平日宠坏了,龙鲸猛缓缓开口:“走,去敲钟”! 明知道老三是在那胡搅蛮缠,但老大、老二还是瞬间妥协。 谁让它们,是亲兄弟呢! 再说,有老王八在,还有老老王八,能有什么危险? 三尺龙鲸三条,奋力向上,原地只有下一串翻花一样的气泡,不断向上延伸, 许久之后,一阵沉闷的钟声,响彻深蓝水域。 当,当当,当当当······ 海皇带着冲天的怒火和一肚子的委屈,身形如水线一般向彩红桥方向激射而去。 “哪怕是一只极光水母,我都要揍得你变成萤火虫?嗯,是萤火虫”,他忘了自己究竟是盛洋兮还是汪宙,更有着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暴戾。一边暗自发狠、快速前进,一边红了眼睛。 “老老王八,抢我孩子,草”,海皇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能反抗吗?算了,不想了!豁然睁目之后,海皇身形在一边不知名的水域浮现,脸上浮现冷酷的笑,双目闪烁着晶莹的水光,头上的一对儿小角变得血红。 他身形略一舒展,金色古旧的长袍在水波内摇曳,海皇要出绝招了!不计代价的要出绝招了! “我······”,一个字,冲天水浪,变得深蓝。透明水域,一片深蓝。海皇在这一片深蓝旋转的水浪中,若隐若现,声势惊天。 当,当当,当当当······ 永恒天柱之上的坐忘钟被敲响,钟声由疏到密,瞬间席卷深蓝水域。 “我······去你大爷的”!海皇一个踉跄跌出深蓝水浪,嘴角溢出一丝淡金色的血丝。他深邃的目光从向前转向左侧永恒天柱的方向,一脸的崩溃与茫然。 坐忘,本该让人悠然,忘掉一切烦恼,人如此,钟声也是如此。 但海皇恍惚了一下之后,一股没来由的恨直接对标敲钟的海族。 肯定是海族,肯定是哪个想不开的白痴,又想去填海眼了! 不会是龙鲸哥三? “我去你大爷的”!海皇原地剁脚,咕哝着半晌,脚步忽而向西,忽而斜斜向右。 最终,还是向彩红桥悠游而去。 只是如今的海皇,全无火气,只有一脸的无奈。 诺大的空间,昏暗的灯光,小而圆的视窗,视窗外,是漆黑一片,偶被灯光扫过,充满震撼灵魂的宁静与动荡的洋底。 “火车、茅山、哀思、竹林、北海······小红、兄弟”,一杆江湖枪握在安雨轩的双手之中,在这个空旷而幽静的室内,挥舞成一片满是尖刺、密不透风的枪轮。 “你走了,我该是有多寂寞”,在安公子心中,小红是无法磨灭的印记,而唐玄无疑也是。如今都先后离他而去。 潜洋一号死无全尸,唐玄呢?他不是神,只是一个人。而人,在这片浩瀚、冷漠、动荡、诡秘恐怖的洋底,如此渺小不值一提,又该是何下场? 砰,正在踌躇、哀伤的安公子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 龙笑梅皱着眉,冷冷的望着双眼全无焦点的安雨轩,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有些酸楚。 “好,好在,还有你”,安公子勉强笑了笑,大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顿了顿,发出清脆但无奈的铿铿声音。 “呵呵”,龙笑梅不由得气笑了。越是相处,越是对这个所谓的花花公子越了解。她的心中便会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可能是母爱泛滥,也可能是由名分引发的其他感触。 跺了跺脚,在安公子讪讪表情的目送下,龙笑梅来到萧红颜身旁,玉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萧红颜浑身微微颤抖,整张脸都贴在狭小的玻璃窗上,向外张望着。 回光反射,她的侧脸苍白如雪;光线消失,她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那里,却是有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生物。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在那里······唐玄,唐玄”,萧红颜刚刚止住的泪水,又缓缓滴落。 介子危,年轻、英俊,体贴、多金。但总让她心生戒惧。 唐玄,无味,无趣,沉默、寡言,甚至不解风情,但他在,她心里踏实且有深深的依赖感。 自己这么做,那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他多投注一抹目光,多注入一缕情思,还是多一些关心? “错了,错了,你回来”,萧红颜哽咽着,哽咽着。二十多年的矛盾神经在此时得到空前的统一,所有的骄傲,都变成了深切的期盼。 她曾经在那里呆过,那片空间没有任何道理与科学可言。 裹在深蓝气泡内,她看到了许多,许多。若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片水域,更在大洋之下,单以体积论,恐怕整个星球核心都成了水做的。 但那可能么? “走,去歇歇,一切会好起来的”,龙笑梅是个很务实的人。她并不相信唐玄能够活着回来,只能期待着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你先回”,萧红颜缓缓摇头,满是血丝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望着。 镜湖居一号内,萧相君与赫英正在客厅接客。 “伯父,伯母,今日气色特别好”,介子危一身整洁华贵的白西装,一边笑着,一边将茶几上的礼物向前推了推。同时将手中的一大捧鲜花轻轻放好。 萧相君依旧沉默寡言,目中淡淡,既没有表示欣喜,也没有表示不满,很折中。 赫英笑道:“你看这,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下次不要了。年轻轻应该多攒钱,将来娶个好媳妇儿”。说着,她狠狠推了一把静坐不语的萧相君一眼。 萧相君诧异,赫英瞪了瞪眼睛,嘴巴伸向显示器旁的净水壶。萧相君恍然起身倒水。 介子危满面春风,连连摆手:“不差这点,不差这点”。 水倒上,萧相君起身去院子里抽烟。 “喝水,别客气”,赫英热情的不断示意着。 “赫伯母,红颜去哪了”?双手捧着水杯无意识的抿着,眼角余光从萧相君背影转移到水杯上,又望向赫英。 “我们,也不知道啊”,赫英笑容僵硬了,神情也不再那么光彩照人。 “不是”,介子危瞪大了眼睛。他倒不认为赫英会对他说谎。 “唉,接了个电话之后,神思恍惚了半天,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去叫她,才发现,人不见了。去哪也没说一声,你说说,这孩子”,赫英有些焦急起来。 “别着急,我去找找,说不定心情不好去散心了”,介子危起身。 “坐坐?吃了饭再走”?赫英一脸不舍。 “不了,找人要紧,伯母,你们留步”,介子危强自微笑着,往外走去。 “老萧,老萧,还不出来送客人”?赫英大声叫道。 萧相君咕哝一声,瞅了瞅还剩大半的烟屁股,屁股抬了抬,并未起身。 介子危除了镜湖居一号,站在水泥柏油路上,身躯震了震,神色变得狰狞起来,扬手间,那束娇艳的花被抛向街边的垃圾桶,尚未落地,已成漫天花粉。 “这,这~”,跟着出来送客的赫英望着,望着,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恐惧,双腿颤颤,浑身发软。 就这么目送着介子危的身躯,与花粉般,突兀的消失。 漫天乌云翻滚,水城市似乎又要下雨了。 第十一章 技术谎言 北海,从未像现在这般热闹过。 往来卫士成群,在身着保守服饰的特殊人员指挥下,正在逐一拆除着天气感应器,天气干涉装置,空气净化装置,灯光控制系统,温度控制系统,湿度控制系统······数不尽的先进设备。熙熙攘攘,不时传出轰轰,喀喀声。 静观天下,从未像现在这般安静过。 孙继业,中洲科技院元首,正怒目而视,对着悠然喝着茶的中洲种族存续洲宝级专家李承德鼓起了眼睛,红了眼眶,胡子吹起老高。 他瞧了一眼藏身烟雾背后的龙呈均,忍不住忿忿的拍起了桌子。 “啪,啪啪”,“咳咳,咳咳”,88岁的老叟,不知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因为二个多小时龙呈均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所造成的浓浓烟雾,尚未开口,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孙老,你还好”?龙呈均掐灭指尖香烟,挥袖拂去眼前的烟雾,烟雾背后,露出一张憔悴,但双目依旧充满斗志的昂然脸孔。 “我没事儿”,孙继业摆了摆手,缓缓起身,拄着拐棍来到窗户前,又缓缓推开窗。趁着烟雾尚未涌出,将自己苍白的头颅伸出窗外,贪婪的呼吸着。 没有了根基的烟雾,很快被释放一空,只是室内的烟味儿却是难以散去。 “呈均,科技本就是武装人族进步的重要力量,你千万别听李老儿胡诌八扯,什么过度防护,什么机能退化,什么······咳咳咳”,忧心忡忡的望着窗外熙熙攘攘忙碌的人群,孙继业缓步回到了座椅前,一边缓慢落座,一边死死盯着悠哉游哉的李承德,晃晃悠悠的坐下。 龙呈均搓了搓手,先是对孙继业笑了笑,以示对这位为五洲操劳了一辈子的功勋级科技元老,如今更是科技院掌门人的他表示尊敬,然后将目光投向抿着茶杯没完的李承德,轻轻咳嗽一声。手指下意识的想去抓烟盒,又望了望孙老摇摇欲坠、气喘吁吁的模样,终于放弃,将一盒火柴抓在掌中,来回揉捏了起来。 “呵呵”,李承德笑了。他与孙继业同龄。又同是二十多岁进入到元士部门,又同时在各自的部门领域奋斗了一辈子。如今,几乎是人族最后一搏的时刻,科技的理念,与种族繁衍存续的理念,终于发生了正面冲突。 幸运的是,龙呈均以及大部分五洲统国,站在了他这一边,接受了孙继业眼中的“歪理谬论”。 同样88岁的李承德,面色红润,与孙继业苍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慢慢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虽然慢,但很稳。微笑中,牙齿雪白,鹤发童颜,光凭形象来说,他的说服力无疑比孙继业病病殃殃,面上全是老人斑要强烈的多。 “有了雾霾,我们制造了空气净化器;天气多变,我们发明了天气感应与干涉装置;有了剧烈的冷暖变化,我们便弄出灯光、温控系统;智能化,自动化,几乎所有的科技力量,都用来改造、改善我们的生存环境。但从另外一方面讲,被科技重重包裹着的我们,正逐渐失去动物本能。我们正逐渐失去进化能力,逐渐失去种族存续的主导地位,当哪一天,环境巨变超过了科技防护范畴的时候,我们,还生存的下去么”? “谬论,放屁,科技是无止境的”,孙继业喘得更厉害,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滔滔不绝的李承德。他有些羡慕,这家伙,怎么这么长的气?说起话来,就像中年人一样,不光有力,还够诱惑。要不是玩了一辈子的技术,恐怕早就无言以对了。 “嗤!无止境?万年前,我们就有了进入太空的能力?5000年前,嗯,进步很大,往前走了一点。如今呢?出不去了 ”?李承德嗤笑道。说完,便望着孙继业,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反驳。 “经过论证,大气层之外,有着不为人知的能量体阻隔,所以导致如今局面。只要给我时间,我相信我们会解决的”,孙继业想了想道。 “嗯,就算你能解决。那么飞行器的元素从哪来?材料从哪来?燃料从哪来?技术人员从哪来?别忘了,我们不光面临着元素危机,同样需要面对是人口危机”!李承德想也不想的说道。 “元素问题会解决,燃料问题,可以应用最先进的能量转化技术,至于人员嘛,人员,人员总归是有办法解决的”,孙继业心虚的望了眼微笑着看他们辩论的龙呈均,声音更低。 即便是他,也不愿意说出:从末日星球计划抽调科技人员的话来。 这个计划,不光是人族的最后、最终希望,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闻之让人兴奋,甚至欲罢不能的宏大工程。有生之年能够参与,那是任何技术宅的终极荣耀。 “行了,行了······几千年来,除了争名夺利,人族何时相信过自己?我们消灭不了蟑螂、消灭不了苍蝇、消灭不了老鼠,为什么?而一个星球环境巨变,差点灭绝整个人族,又是为了什么?我们藏在壳子里太久了,我们正失去了种族本能进化的资格。必要的技术是要的,但全方位保护就算了。难道,堂堂人族,真要躲在星球这个大壳里,做一个逐渐萎靡的巨婴?老儿,我话就撂在这,你能这么干,我,不答应”,李承德义正言辞,气势逼人,一张脸几乎贴在孙继业的脸上。 “你,你你······”孙继业连说几个你字,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 “你这是何苦”,龙呈均连忙拿起桌上的电话,小声说了几句。 不多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便将一抽一抽的孙老爷子抬了出去。 “技术无罪,只是如今这弹尽粮绝,还是要靠自己,要靠天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目送孙继业,李承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得色。 “开会”,几个虚拟屏缓缓将落,屏幕内:宋擎苍、陈元礼等统国、龙笑梅、孔希言、陈元迟等一一出现。 李承德站在静观天下狭小的房间空地上,表情严肃,声音沉重,从人口之痛开始,到把元气修炼,玄学作为必修课结束:“前面,我们错失了许多宝贵的时间,我们曾经以为:我们的资源用之不竭;我们曾经以为,技术进无止境;我们曾经以为,星球永远这么风和日暖,景色迷人;我们曾经肆无忌惮的挥霍着时间,可是如今,时间,真的不多了”。 沉默着,沉默着,虚拟屏逐一黯淡。 “唉,无奈之举,都是为了那个计划”,地下顶不住了,只能拆地上!所有东西七拼八凑,当破烂儿用。 良久之后,龙呈均悠悠的透过窗子,望着空空荡荡,有些凌乱的亭台楼阁,叹息着。 "一生一火花",一朵灿烂燃烧,旋转飞腾,超脱元素,不受桎梏的火花,飞射向蟹忘愁。 蟹忘愁眨眼便被火光所笼罩,周遭水液沸腾。 渐渐的,蹦跳、挣扎,切割着周遭一切的它,动作缓了下来,而金色的盔甲,也渐渐变成了红色。 “怎么还没来”?蟹忘愁滚了滚有些发白的瞳孔,浑身无力的向下缓缓坠去,带起一连串上升的水泡。只是这水,在遇到火的时候,都要小心的避开,即使水与火之间,可能只有0001毫米。 水域间,神奇的钟声阵阵。 “该死的”,蟹忘愁骂了句。这个时候,跑到它的地盘敲响坐忘钟,这不是该死的是什么? “抱歉了”,火光消失,唐玄迈步跨过身躯半金半红,颇为怪异的大闸蟹,轻声叹息着。 对这只很懂“人话”的螃蟹,他很有好感,但好感归好感。 她,怎样了?孩子,怎样了? 想到这两个问题,唐玄平静的心绪便会凌乱、焦躁。 “你们在哪!你们还好”!唐玄浑身涌起气泡,气泡骤然密集崩散,而他的身形,宛如瞬移一般,瞬间出现在百丈开外。 陌离曾说过,未能踏地飞天,遨游寰宇,何以敢称先天、清虚、圣人、佛陀? 没落星球的人族是可敬的,也是可悲的。 先天虫劫,让他们在修行的道路上,生而便有止境,而且这个止境,有点太低了。驭气飞行更是无法想象的事儿。固步自封,话术、概念泛滥之后,愣是靠一手一脚,打造出一片极致的“乐土”,即使这片乐土脆弱不堪,受不得稍微大点的刺激。 而在深蓝水域,经过守望之门的白光刺身,唐玄在水里,无意识中,近乎有了瞬移的本能。 而这种本能,随着呆在这里的时间延长,游弋的时间延长,更加的突出和深入骨髓。 可以说,这是一种御水的本事,不光需要后天的锤炼,还需要自身元气雄厚,同时,还要能够在浩瀚的大洋之底,底下海沟,海沟之下的世界,找到一片适合锻炼的水域。 唐玄无心欣赏头顶上摇曳放光的极光水母,更无心欣赏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色,也没注意到水域逐渐浑浊起来的水液中那一抹淡淡而阴寒的黑色,只是一心赶路。偶尔停下来,也不过是用心感应,调整着前进的方向而已。 “结束了”?三千里外,海皇被坐忘钟的钟声搅得心烦意乱,而彩红桥方向传来的水波告急却已止歇。 “嗯”?站在水中的海皇,淡眉一皱,双目放射出蓝色的光芒。 凝立过后,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仔细看,他的双耳中,似乎塞了两枚闪闪发光的东西。 五秒钟之后,唐玄向前急速闪动、隐现的身躯蓦然停止,他淡淡的望着眼前突兀出现的一个很像人族的男子:一双金色弯弯的角,一身金色破旧的袍,虽然身躯三尺,矮的让人心疼,但气势沉稳如大洋,周遭的水浪,水波来到他的身边,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唐玄” “海皇” 第十二章 剑化众生 海皇并未急着出手,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度“三思而后行”的皇级海族。 非常罕见的火气,被坐忘钟的钟声消磨殆尽,他很奇怪,也很好奇。要知道,自古深蓝一条路,涡流区域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就在不久之前,大洋最强龙鲸的不知道多少代玄孙刚刚被涡流弄的粉身碎骨,为此,龙鲸家三个傻哥们还跑来与他大吵一架。 至于夏海情从海眼冒出来,无数年来也就那么一个。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和参考价值。 “从虹桥来”?海皇身躯缓缓升起,口微张,满嘴短而锐的利齿,头与唐玄平视,面色淡黄,浑身涌起细细的水流,他与唐玄保持着25米左右的间距。这是一个便于进攻且方便讲道理的距离。 “是”,唐玄黑白发丝轻柔的向后拂动,目光凝视缓缓吐出一个字。 海皇的表情很奇怪,他的眼睛看到对方张口,耳朵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哦”了一声,海皇恍然大悟,随后两块晶亮的宝石从耳朵抠出,随后抛在一边。 “虹桥谁在”?海皇道。 “螃蟹,自称蟹忘愁”,唐玄脑中回想起蟹忘愁被烧的半红不金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呵呵,怎样了”?海皇笑了笑,对于没文化的螃蟹,龙鲸之属,他对于自己亲自赐下的名字,还是颇为自得的。 “烧了烧,没熟,有口气”,唐玄收起笑意,对于善良的人族或者动物,他总是硬不起心肠。 “哦,意欲何为”?海皇舔了舔嘴唇,表情真正和善下来。眼前这个人族,可是经过守望之门进入到此地的,那他到底算是人族,还是海族? “找我妻子,找我孩子”,唐玄抿了抿嘴唇,皱了皱眉,凝视着海皇。 “你,你再说一遍”,海皇心一沉,然后心一横,再然后便是不敢确信。自从绑架萧红颜到此,这才多久?先是夏海情背叛,接着眼前就冒出这么个年轻人口口声声找老婆孩子。 深蓝帝国,深蓝水域,什么时候敞开大门,欢迎光临了? “接我妻子,接我孩子,回家”,唐玄表情严肃,眼中泛出冷光,无意识中,浑身透着坚决的意味。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坐忘钟声,此起彼伏,唐玄浑如未觉,但海皇的身躯却随着钟声,在微微颤抖。不可思议的魔力啊,来自永恒天柱上的召唤,那里有三条小龙鲸,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迎接归隐以后的美好生活。 那时候,没有海族用语言折磨它们,没有海族用暴力威胁它们,更没有自以为是的老王八给骄傲的它们乱起名字······多美好! “这,这,你听我跟你说,其实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啊”,海皇的额角缓缓深处淡黄色的汗水,一滴滴滚落,向下,击穿水地面,飘摇再下,不知所踪。在钟声的影响下,他的脑子一阵阵的不清楚,但还是认定了这样一个事实:人家是一家三口,如今这做爹的,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找他要人了。 大洋之王有些愧疚,这在陆地上的人族看来,很难得。自己的地盘,自己的领域,不为所欲为还惭愧个什么劲儿?所以,可能人族即便如何进化,也无法理解海族对于生命、对于属权、对于真理、对于真诚那种单纯的理解。 衣冠禽兽,其实是对衣冠者的过度溢美,却无形中侮辱了“禽兽”这两个字。 “她们在哪”,唐玄望着眼前这个知情人,声音低沉了下来,强自抑制内心的暴躁与激动。 “大的,送回原籍,安然无恙;小女娃,真可爱,被老老王八,抱走了”,海皇下意识的脚步向后挪了挪,他蓦然发现,从眼前这个叫唐玄的年轻人身上,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这种气势,单纯、专一、固执、坚定,让面对他的人或者海族,无由会升起佩服之意,佩服中,又会有些忐忑和害怕。 “送回原籍”?唐玄一滞,诧异的望着海皇。 “是呀,是呀。只是如此做,对于深蓝来说,也是个沉重的损失,至少要消耗一颗深蓝宝珠才能够完成。深蓝宝珠你知道么”?海皇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颗深蓝圆润,发出迷蒙的光的珠子,晃了晃道。 “本来有三颗,如今就只剩下一颗了。高级海族都反对,但我认为,却是值得的。毕竟,那是孩子的妈妈”,海皇恋恋不舍的收回宝珠,吐出一口气。 “男孩儿,女孩儿”,唐玄咧嘴,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无所谓的问题,却颇想知道答案。不知道男女,他脑子里无法更进一步描绘出清晰的影像,多么的折磨。 “根据记载和描述,女孩儿”,海皇笑了笑,对面年轻人的杀气和暴力淡了下来。 “不管你们有没有恶意,都要将她还给我”,唐玄又变得面无表情。 “我们没恶意”,海皇皱了皱眉,额上小角有些发红。头顶荡起螺旋向上的水波,冲散了巡游高出的极光水母群。 “呵呵,我去你家,抢了你老婆孩子,然后跟你说,我没恶意,你接受不”?唐玄冷笑,望了望周边水草摇曳,珊瑚丛生,头顶光明,四周水域无限的场景,暗自加快运转着玄玄气,身形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我这是请”,海皇瞪起眼睛。 “是抢”,唐玄与之对视。 “绝对是请”,海皇眼睛瞪得更大。 “是抢”,唐玄毫不退让。 “必须是请”,海皇气势爆涌,皮肤以及周围的水液都被浸染成奇怪的深蓝色。 “是抢”。 “真的是请”。 ······ “我说了,是请”。 经过长时间的对话,唐玄的口有些干,不由叹息道:“唉,算是请,你别挡路”。 海皇眼睛蓦然一亮惊喜到:“盛可昕,对于深蓝极为重要,能否留在深蓝?当然,你随时可以来这里看她,额,出入不便,我还可以将深蓝宝珠赠与你,有了它,你出入大洋,往来此地,如履平地”。 “盛可昕”?唐玄愣住了? “我给女娃起的名字,不错”?海皇脸上又露出自得之色。 “那么未请教”?唐玄双手一握,玄玄气爆鸣,推开周身水液,人、气团、旋转的水液,形成了三层螺旋状的粗壮柱状物。 “不敢,海皇盛洋兮”,海皇抱拳道。 “老王八你真是欠揍啊”,唐玄一声怒喝,猛然一拳,毫无章法,对着海皇那张淡黄平凡的脸上锤去。这样的事情,搁谁身上都不能忍,刚生个女儿还热乎呢,就被改了姓,当爹的还不知情,作祟者还站在当面,洋洋自得? 砰!巨响之下,水浪滔天,周围暗淡了下来。 唐玄只觉得包裹着狂暴玄玄气的一拳,彷佛击打在一团弹性惊人的软绵绵的东西上,先是深陷,而后更是被一股柔韧的力量弹出。唐玄身躯不由倒射而出,飞出数米之外。 海皇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矮小的身躯周围成了真空无液的状态,脸上一团深蓝色粘稠,身躯缓缓向后滑行着。 “打人,不打脸!就算你是孩子的爹,本皇今日也要教训教训你了”,海皇一脸崩溃,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唐玄,双手成环,双手间,无数细密深蓝色的水蛇来回激荡着。 低声叱喝,备受侮辱的海皇双手猛然向前一挥,水蛇出手,蓦然暴涨,数十道粗达一丈,长数十丈的深蓝色水蛇,交错蜿蜒,遮天盖地,带着轰轰巨响,冲向唐玄。 如山巨大的压力,狰狞冲击而至的水蛇,交错而来,遍布四周。 唐玄蓦然出拳,踢腿,先天境的雄浑元气,带着比在陆地上强大一倍以上强大力量,冲向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拳影幢幢,元气沸腾轰响,激荡起从属而来的无色水液,瞬间成浪。 巨大压力下,唐玄这一次反击,拳式中不光包含着花满楼的错落结构,也包含了仙仙起舞的恣意,最后更是演化为“众生”。 “众生”一式,唐玄大婚之时所创,最为复杂,里面几乎包含了唐玄能够融会贯通的极限:霸王枪、断魂枪、绝命枪、断门枪、柔云剑、玄女剑、点穴剑、昆仑剑式、峨眉剑式、虎跳、鹰翻、鹤戾、蛇形、猿伸背、龙行云、五行八卦、拳式绵密飘零。 海皇随意出手的水蛇,无疑是强大的,唐玄的应对,无疑也是恰当的。 剧烈来回翻滚的庞大水蛇,在绵绵的拳,如山的腿影下,不断缩小,蓝色黯淡。 蓦然一声长啸,小江湖剑在手,唐玄身躯如哀思静立,雪亮的长剑却吞吐着数尺长的剑芒,在掌中蓦然横扫,然后密集刺出:君山一断、长空醉舞······ 轰,轰,轰轰轰! 短暂的停滞过后,被斩断、刺碎的水蛇,向下坠落,在重新涌荡而来的无色水液中,溅点的斑驳之色。 唐玄剑尖斜指,眼神变得淡漠,彷佛一尊高高站在众生之上的神佛,只是这个身分,这个意境,是他不想要的。 他渴望平凡,渴望宁静,渴望与世无争的生活,渴望随心随性,只是有些时候,必须要挺身而出,别无选择。 海皇背后涌起一条长长,粗壮,蜿蜒盘旋的虚幻之影。虚幻之影转瞬即逝。 “我带你去见老祖宗”,沉默良久之后,海皇叹息一声,说完便转身而去。 收起小江湖剑,抚了抚手指上的三玄指环,唐玄默默的跟随在海皇身后。 两个人身形去远之后,百丈之外的珊瑚丛中冒起几个脑袋,不光有乌龟头,还有妖艳美丽的女子的头,还有三条虎头虎脑的龙鲸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地间的钟声,没有了。 第十三章 相对永恒 去往墓地的路,总是越走越是荒僻,地处大洋之底,底下之底的深蓝也不例外。 走着,走着,唐玄与海皇不知不觉中成了并肩而行。一路顺水而行,一股股的气泡,不断在两人身后升腾、消散。 “你在做啥”?海皇脚步未停,眼角的余光向唐玄瞥了瞥。 “吃东西”,唐玄一边双手形成真空,一边从三玄指环空间内取出腊肠、香肠、面包之类的东西往嘴里塞去。 海皇诧异、惊异,拍着脑袋仔细回想着,两人继续飘飘悠悠向前。 “你饿”?海皇忍不住问道。 “也许”,唐玄眉峰一挑感受一下自身,听海皇的话来,自己似乎并不饿。 “你是走正常渠道进来的,照理说,不该有生老病死、爱饿欲呦”,海皇轻声道。 “可能”,唐玄脑中闪现出白光刺体的景象。之后便是当自己身体中出现饥饿感和疲惫感的时候,毛孔便会微微扩张,伴随着自然而然的呼吸,所有不良感受便会旋即消退。 “这里是相对永恒的国度”,海皇接道,神情有些骄傲,又有些哀伤。 “相对永恒?国度”?唐玄狐疑的望了望海皇,又望了望四周除了浮游生物,发光水母,数之不尽的水域珊瑚、海藻之类的玩意儿以及颜色各异的小生物之外,所有“国度”必须的要素几乎都没,同时他也无法理解,相对永恒究竟在海皇口中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深蓝与始地同始!这里的规则便是,穿过涡流区黑水箭流;承受守望之门的初生之光;经过奇迹潮汐的冲刷,跨过龙门,便可入籍,永生”。海皇轻轻笑着,陷入回忆中,似乎回想起他在无数万年前,跨洋渡门,化身为龙的场景。 “与始地同始”?唐玄停住脚步,香肠啪嗒一声,落入掌中,又咕咚一声被涌来的水波带走。 在星球上,人族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始地,更清楚始地是如何形成,又为何而存在。与始地同始?岂不是要追朔到神战之时,万神啸天的远古时代? “哦,你知道始地······嗯,嗯,味道不错”,水波能带走香肠,只是经过海皇面前的时候,水波依旧远去,香肠却被他截留了。残肠似乎味道不错的样子。 “你不是说不饿”?唐玄没好气道,脚步继续向前。虽说游着方便,但在水中正常行走,是种惯常的行为方式,如今既然不急着赶路,那么也无需用“蹿”的。 “不饿,但想吃”,海皇笑得很开心,吃相无比恶心,最后关头,就像一个小孩子犹豫着要不要吞掉手里最后一口食物一样,为此还犹豫了一会儿。 始地,陆地上是不断变化、进化、转化的,经历过沧海桑田,经历过极端天气风暴的洗礼。而大洋之下的这里,却始终平静如昔:穿过,跨过,进来······周而复始,乏善可陈。 海皇,血脉高贵,生而为王,长成为皇,由此又可论证,所谓公平不过是粪土之词,而不公平,却是随处可见的。 生而孤独的唐玄对于公平与不公平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概念,也没有切实贴身的领悟,这也是受了种花道人陌离的影响。在最得宠的元圣天尊看来,自己手握寰宇,啸傲乾坤,这很公平嘛。 “这里,很久之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很热闹。很久,很久······”海皇唏嘘着,朦胧着,身形逐渐加快着。 而从海皇口中,淡出个鸟来的关于始地深蓝的描述,也让唐玄兴趣缺缺,索性随之加快脚步,二人趟水,身形逐渐如箭,到最后,成了两条笔直射出,速度绝不衰减的水线。 "老王八被打了",龙鲸老三龙鲸胖猛然一甩尾巴,激动的金色的皮肤泛起了红色。两只短鳍蜷缩着成拳状,彷佛海皇脸上那一拳,乃是它亲自击出一般。 “是哦,还没还手”,龙鲸猛倒不是特别激动,一切都是兄弟情深,陪着老三瞎折腾而已。 “而且还带着那个人族去见了老祖宗,唉”,龟仙人的脖子伸的老长,光秃秃的头顶,聊聊几根水草一样的长毛,摇曳着。它站在偷窥队伍的最前沿,不管那个人族是谁,也不管他和海皇一起去见老祖宗是为了什么,总之,先“唉”的叹息一声总是没错的。 这叫说话的深度! “老龟,你说它们去见老祖宗干什么”?蚌仙子无疑是高等海族最漂亮,最婉约的一个,飘摇蜿蜒的布条,包裹着身体的敏感部位,摇呀摇,偏偏一丝重点都没有暴露出来,非常的神奇。 好在海族对这种隐约的诱惑根本不感兴趣。例如龙鲸三兄弟,那自然喜欢龙鲸;龟仙人,自然喜欢与他年纪相仿,不光灵魂共鸣,重要的是还要文化相当,有大大的龟壳的同族异性;龙虾配龙虾,水母爱水母。不伦之恋,极少发生。 而蚌仙子的幽香也好,简装癖也好,也只是个人的行为习惯而已。 “干什么?恐怕和那个孩子有关,与鬼门有关”,龟仙人冷笑一声,短腿儿挪了挪,他有些受不了香气扑鼻的蚌仙子。 “难道,我们就真的干不过幽冥族”?龙虾武者,夏海洋。当然,它不是夏海情的兄弟,以它的种族和渊源也和身为人族的夏海情扯不上半点关系。乱起的,好听,自己喜欢。免得老王八亲自下手,开口,搞个什么龙虾壮,龙虾猛,龙虾胖?那还不如死了去求。 “蠢,极度愚蠢”,龟仙人手中的拐杖毫不留情的敲在龙虾武者的硬壳上,敲得咚咚作响。 数名海族围拢过来,同始将崇拜的目光投向龟仙人,知道这中王八还有下文。尤其是龙虾武者,被捶打的越激烈,眼中的崇拜越浓郁。 “咳咳,这不是打与不打的问题,即便我们的老祖宗与海皇能够对抗传说中的鬼祖与鬼帝,我们能够抵抗的了幽冥族的无数大军。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一旦幽冥界的一界之阴气,灌入到深蓝水域会是怎么样”?龟仙人咳嗽两声,语气沉重,到最后目光扫过眼巴巴的诸海族。 “蠢,蠢,蠢!深蓝就消失了呗”,拐棍毫不留情的逐一敲去。待到蚌仙子的时候,龟仙人叹息一声没忍心下手,转而对龙虾,龙鲸等海族乱敲了一通。 “哦”!诸海族被敲的心服口服,恍然大悟。 深蓝是国,是家,深蓝消失了,那家国也就没了,这个可不行。一股恐慌的情绪,在周围蔓延。接着,所有求助、求解的目光殷切的投注到龟仙人身上。 “所以,那个带有先天神圣至高气息的孩子,就成了关键”,龟仙人望着海皇消失的方向,深深的叹息着。它是深蓝的精神支柱,谁都可以对未来忐忑,对未知发出疑问,而它不行。它是先知,也是无所不知的,脑子里更有着无数的龟主意,足以协助海皇与老祖宗,带领诸海族,维护深蓝相对永恒的平静局面。 “用那个婴儿,抵抗阴气”? 龟仙人点头,率先行去,目标:深蓝祖墓。 即便老祖宗开恩,释放海眼内隐居的无数高级海族,但也无法对抗一界的本源之气的侵袭,除非······?没有除非! 无形中,敢于殴打海皇的唐玄,多了几个崇拜者,尤其是那三条摇头晃脑的小龙鲸。 “螃蟹呢”?龙虾嘀咕道。 “被人煮了······就它名字最好,妈的”,龙鲸胖跟着嘀咕着,絮叨起来没完。 深蓝祖墓,墓碑矮矮,上有烛光。 “我叫仓九”,老者露出难得的笑意,将怀中的婴儿递给唐玄。 “这,这”,海皇大急,但是被自称仓九的老者淡淡瞥了一眼之后,便翻着白眼儿,捂着胸膛,光喘息,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玄慢慢伸出手,浑身颤抖,双手颤抖,心脏急剧跳动,心跳声如雷贯耳,震的四周水波不断扩散出涟漪。 不远处的白洞炫光池,不断的跃出银白色的小鱼,本来灵活的身躯,也被这股扩散不断的涟漪冲乱了阵脚,发出一阵清脆但凌乱的入水声。 奇怪的世界,水中有水,地面为水,水中有池,水中有桥,有冰山,有火山,还有那黑雾燎绕的高耸巨门。 怀中的婴儿熟睡,唐玄眼角崩裂,缝隙中渗出血丝,嘴角带着笑,英俊的面庞却扭曲着。 而唐玄极致深情,却复杂无比的表情使得仓九与海皇对望之下,眼中多出了些其他的东西。 一股股无法形容的亲切,融合,亲密,血脉相连的温馨等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疯狂的冲击着唐玄的大脑与内心。 涟漪停止了,水世界就在此时,陷入宁静的沉寂状态。 开在石碑上,燃烧在水中的清冷烛光不再摇曳,灯焰笔直向上,似乎亮了一些。 婴儿在唐玄的怀抱中,挤了挤眼睛,似乎醒了,似乎想睁开眼睛,但是失败了。到最后,只是将身躯向唐玄的胸膛方向拱了拱,靠的更紧一些,皱皱巴巴的小脸上露出安静和满足的微笑。 这种笑,单纯到让唐玄心悸,幸福到失去呼吸的能力! “可昕?你就叫唐可昕”,许久之后,唐玄呢喃着,站立着一动不动。 “哇”!一声清亮的啼哭,海皇骤然做出防备姿势,就连老者仓九也皱了皱眉。这小孩一哭,那简直是天塌地陷。 只是,期待和愿望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嘹亮的哭声除了炸耳之外,连水波都没有多带起一丝。 哭声传遍深蓝,数万里外的地狱之门,阴气、巨门、黑色的火焰蓦然一滞,然后猛然收缩着,伴随着这种收缩,巨门上的缝隙似乎更加大了。 一切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永恒虽然坚挺,但相对永恒却并不是那么的牢靠。 上天何其残酷,怎会轻易许下永恒!!! 第十四章 幽冥有界 “你这畜生,好好的深蓝,搞成这个样子,搞成这个样子,搞······”仓九指着海皇的鼻子大骂,不管怪不怪他,总之,不骂自己心里不痛快。 在随后赶来的龟仙人指挥下,高级海族勉强在海皇殿原址废墟处清理一块空地出来,摆了几把天然珊瑚椅,退在一旁。 “真有幽冥这回事儿”?唐玄小心抱着怀里熟睡的唐可昕,坐在椅子上问道。 “真有”,仓九点了点头,转身坐在唐玄对面,海皇站在他的背后,垂手而立,乖巧异常,其他海族则在不远处侍立,一副洗耳恭听状。 “那人死了变成鬼,看来也是真有其事了”,唐玄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嘴角弯着,笑得很是好看。 “这,这个,恐怕也不是那回事儿”,仓九尴尬的笑了笑。 “哦”?唐玄有些疑惑。 “生灵死亡,肉体腐朽,而精神力量其实也应该留存在世间,直到化为地水火风,回归自然。至于轮回,传说远古时代有过,有大神创造出这么一个系统,据说很科学,不光在阴阳对立之外重新建立起较小的阴阳平衡系统,据说还有不可思议之妙,更可借此使得自身,达到另外一种概念的循环不休,永生不死”,仓九一边说着,一边挥手间凝固成两个水做的晶莹水杯,里面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一杯自己拿着,另外一杯滑向唐玄。 唐玄拿起杯子,鼻端传来一股清新雅致的气息,望着眼前特别的水杯中缭绕着雾气的液体,用嘴抿了抿,缓缓点头道:“果然如此”。 轮回世间多有流传,但真相却只有一个:人为的,“神”造的。仓九的话与他自己对所谓幽冥的了解,没什么不同。 “我说的幽冥界,其实不过是另外一处平行于本星球的独立世界。我们与它有着截然相反且水火不容的气息、法则、生物以及生存方式和能量本源。若是两个世界相安无事,那么便是美妙的故事,说说,听听也就罢了;但若是两个世界相交、相撞、甚至连通,就一定会变成无法承受的事故”,仓九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同始将空杯向唐玄示意,接着,空杯有溃散成普通的水液,融入水域中,无影无踪。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它们适应不了我们的世界,我们同样也适应不了被同化之后的“崭新”世界”,仓九的话,让海皇、周围高级海族脸上都变了颜色,原来事情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若是如此,理应早做防备才是,何以等待快爆发了,才开始着手准备”?唐玄心中,陆地上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少,花鸟虫鱼,准时的如同女性生理期。好在历年防范工作,在五洲统国的主导运作下,在四极擎洲的舍死忘生下,都安然度过。 贵在提前筹备,越是提前,越是有利。哪有快爆发了,根据“占卜”,跑到陆地上“请”来一个待产的孕妇,好,你的孩子就是拯救深蓝的关键?这也太离谱了。 “这个,这个,其实这个鬼门,出现时间也不过大半年左右,时间上也却是仓促了一些”,仓九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唐玄愣了愣,半年时间,正是他下茅山之后的那段时间。 这和鬼见愁有什么关系?不会真的是幽冥界入侵的大事件? 不对呀,从鬼见愁口中,它除了美丽的异性,对这个世界的灿烂、美丽、多彩以及人族觉得好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优秀的评价啊?闲着没事儿,不是和穿云箭出去偷东西,就是躲在一个阴暗的旮旯,用阴暗且带有批判性的目光,鄙视这个世界。 仓九示意,海皇躬身施礼:“请唐玄先生,助深蓝一臂之力”。 仓九不满意,对着撅起屁股的海皇膝弯就是一脚,咕嗵一声,海皇应声跪倒,表情痛苦,委屈的似要哭了。索性趴在地上,低下了头。 “请唐玄先生,助深蓝一臂之力”,诸高级海族一看海皇都趴下了,在仓九老祖宗威严的注视下,皆拜服于地。 仓九微笑,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血缘,血脉,性本天成!海族即便强迫,诱惑,婴儿也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威力。你看这娃娃,在亲爹面前多乖。先前毁天灭地一声哭,与刚刚嘹亮但温柔的一声哭,便是明证! 经历无数岁月的仓九,不光深刻明悟低调和内敛,更对心性的认识,有了炉火纯青的把握。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唐玄这个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人的心性比之与部分海族,更为的纯粹。例如那三条深蓝小泼皮龙鲸兄弟,还有自己那不靠谱的子孙后代什么狗屁东东盛洋兮,还有炫光池内的那些狡诈的炫光鱼······ “起来,快起来”,唐玄有些端不住了。跪了一地的稀奇古怪,眼前还有一个摇摇欲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是什么生物的仓九老头,他连忙起身,招乎众人起来。 “唐玄先生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海皇声音懒洋洋的很是凄惨,今天不光被打脸,还跪地,以后怎么和这帮孙子讲道理? “对,不起来”!龙鲸三兄弟叫的最大声,目光在海皇屁股与唐玄脸上转来转去,一边惊诧着,一边崇拜着。 “保证孩子安全的前提下,我会帮助你们”,唐玄顿了顿,算是答应下来。 “嘿嘿,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鬼门崩裂大开,幽冥通道出现的时候,让可昕娃儿在那里哭上几声,足够了,足够了”,海皇嘿笑着站起身,底线没了,索性没了底线。打也打了,跪也跪了,脸,还要来作甚? “就这么简单”?唐玄一愣。 “就这么简单”,仓九与海皇对视,同时郑重点头。 事情谈妥,满天云彩散了,那就都是自己人了,场面热切了起来。这深蓝水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虽然,仅仅是多了一个可爱而幼小的生命。 蚌仙子,龟仙人,龙虾武者等围拢在唐玄身旁,对小小身子被洁白而柔软的海草包裹着的婴儿,投注以新奇、热切的目光。 “看,我接生的”,蚌仙子盛洋娇,骄傲的挺了挺胸,对众人大声道。不知为什么,瞄向唐玄的目光回转之后,白嫩如玉的面庞却染上了一抹红色。 孩子作为纽带,这孩子的爹,长得可真好看呢,蚌仙子如是想,脸就更红。 仓五眉头一挑,随即视若不见,海皇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蚌仙子娇小的三尺娇躯与唐玄昂藏的身高上扫来扫去,不时发出嘿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笑你妈了笑,还不快去鬼门守着”,无数年的静坐,真的白坐了,每次看到这个后代,仓九便不由自主的被气的魂不守舍。 脑袋挨了重重一击的海皇笑着,身形缓缓黯淡、消失。 众多海族的忙碌下,不多时,海皇殿废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同时快速的起了一栋小楼。 红色的珊瑚小楼精致、漂亮,在龙虾武者的呼喝下,更是强行抓来数十只最闪亮的极光水母,固定点缀在小楼的各个角落。 深蓝水域清幽,美景美不胜收,而放眼望去,最漂亮的不像人间的,便是这座闪着光,精致、复古,十余米高而独立的小楼。 婴儿呼吸着,鼻翼微张,不时荡出细微的气泡,在水液中呼吸自如,全无不适。 唐玄有些奇怪,但用元气仔细检查过之后,确信全无妨碍,不由得更是奇怪。 蚌仙子却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对这个孩子,她有着特殊的感情,而她在水中如常,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本就是海的孩子呵! 一切就绪,唐玄安住小楼,龙虾武者自觉地守卫着小楼的门户,龙鲸三兄弟更是从遥远的海灵防线调来一批中低海灵以壮声势,至于隐居,那是提也不要提了。 如今的海皇,算个球?只要跟紧很好相处的唐玄先生,海皇的压迫,哈哈,不复存在了! 龟仙人微笑着退去,孤身一龟,向彩红桥方向,找寻至今下落不明的蟹忘愁。 唐玄就是这样一个人,既不装逼,也没有什么要求,更没有什么种族之分,人兽之别,喜淡然、独处。处高处不自持,处低处也坦然。 只是源于幼年时代的亲情缺失,内心中有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固执。一遇到亲情、友情上的牵绊,便很容易冲动到无比冲动,淡然的心性也随之瓦解。 小楼室内,花,开! 灿烂,带着迷蒙的光,迷人的光彩五色纠缠,映照在红色的珊瑚小楼上,又倒影回来,光怪陆离,光影绚丽多姿。 唐可昕从干燥的海草中,挣扎着伸出两条肉肉的白胳膊,伸向开在她面前高处的唐花。 她小脸儿有些红,小嘴微张,没有牙齿的肉嘴,很可爱,也很好笑。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嘴里发出莫名而欢快的音节,同时吐出一阵阵无形的氤氲。 氤氲燎绕而上,在唐花上纠缠一会儿之后,便又随着她的呼吸回到她的体内,一来一往,在唐花与她之间,一股唐玄都能感受到的亲切熟悉感萌动着,泛滥着。 时间过的很快,时间也过的很慢。 但时间对于这对父女来说,全无意义。 很快乐!快乐的不是时光,而是人心。 第十五章 众爱一身 又一个水母回转周期的开始,在光明与黑暗的逐渐交替下,仓九与海皇脚踏无尽水波,头顶蜿蜒肆意的涟漪,凝望对望的浩瀚壮观,阴森之气浓郁的“鬼门”,各怀各的心事。 “幽冥不是轮回······还没开”?仓九对着海皇下意识的鼓了鼓眼睛。 “差点,老祖宗别急,依照目前情况,开门儿是早晚的事儿,就是门儿开了之后,能搞出些什么东西,孩儿心里还没底”,海皇凝望着布满裂缝的巨门,心里有些压抑。 “唉,鬼火、阴气、寒冰、冷漠、侵蚀、狰狞雕塑、凄厉叫声······这一切特征都足以证明,门后便是幽冥。只是不知道是它们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仓九声音渐低。 “肯定有意,无意怎么会搞出,搞出这么有艺术性的门来”?海皇望着巨门上的错落有致的花纹以及上面氤氲跳动的黑色火焰,深深为门上那些极致诠释了阴暗、恶毒的纹路感到折服。 “鬼斧神工,或为无意······若是无意,那便好了······深蓝,无需升灵”,仓九的声音短短续续,一双眼睛似睁非睁。 “老祖宗,听说您还有个哥哥”?海皇连续看守了好几个水母回转周期,对于“门”,有些审美疲劳,对于能够提起他兴趣儿的事儿,显得有些敢想敢问。 老祖宗多久没出来了?老祖宗多久没这样跟他站在一起闲聊了?整天呆在祖墓都呆傻了? 海皇很是开心,甚至有些洒脱和轻松,自从下了跪,挨了揍,他发现从前面对老祖宗时候那种战战兢兢竟然一扫而空,有的只是从容面对甚至还有几分挑三拣四。 不知道是脸皮的进步还是心性的解放。就在这一点上,他很感激唐玄以及如今彻底成了唐玄狗腿子的龙鲸三兄弟。 仓九缓缓转头,将目光投注到海皇脸上病态的肤色,头上变得殷红的小角之上,眼珠转动,上上下下的撩着。 “是,不过不是哥哥,那是我的老祖宗,也是你的太祖爷爷”,暗自叹息一声,望着海皇无所谓的表情,他竟然感到一阵的无力。什么东西,不问升灵准备,不关心深蓝未来,专挑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问。 神马东西加上玩意儿哦!!! “愿求甚解”,海皇双目放光。 “他叫仓五”,仓九的眼睛慢慢睁大,隐现蓝色。 “然后呢”?海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 “死了”,仓九嘴角的笑,显得有些暴力。 “这就完了?我去!好,老祖宗,我就问一个问题,凭啥你们都姓仓,我就要姓汪?我尼玛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海皇低头沉思,然后猛然抬头大声道,语气非常气愤。 仓九愣住了,海皇跑了。一溜水线,在仓九尚未从复杂情绪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便跑的没了影子。 “你配么?妈的,他妈的,真他妈的,孽障”!仓九呼呼的喘息着,强自按捺住给这个不知死活的海皇一击的强烈冲动。 海皇如今的举动、言行与正在快速成长的唐可昕有着9分相似。只是唐可昕的举动,就那么的可爱,而海皇的举动,简直是天怒人怨。 想到小娃娃,仓九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想到海皇,仓九五官抽搐到一起,痛苦到无以复加。 深蓝水域的宝石,莹润、闪亮,不光五颜六色色彩迷人,还带着极为特别的水的气息,淡淡湿润,更能浸润灵魂。 深蓝极东水域,有个占地百亩的小山谷,山谷名叫顽石谷。这里有着深蓝水域最美的,最润的,最闪亮的宝石。 顽石谷东面便是干涸峡谷,死亡沙漠,除了有成群的红鳌蚁之外,没有任何水族。再往东,连红鳌蚁都无法到达的地方,那便是陆离火山口,传说中,那里有开放在黑暗中,绽放着永恒火光的“幽冥火莲”。 当然,传说也仅仅只是传说,海族尤其是深蓝水域内的高等海族,对于一切讨厌的、鄙视的、属性负相关的东西与事物,惯常冠之以“幽冥”二字,以示老死不相往来,势不两立的意思。 心情大好的海皇,此时竟在顽石谷内,时而挑挑拣拣,时而双手合十搓动,时而撅起屁股在顽石谷的晶光与水色中,寻找着什么。 顽石谷内,不时的发出沉闷的响声,偶尔还是巨响。 东面与顽石谷相隔不远,但高度越高的干涸峡谷的悬崖上,数百只半人高,高举大鳌,身披红色天然硬甲,,外表狰狞,口中不断吐出黄色,白色火苗的红鳌蚁,在蚁王的带领下,正密切关注着顽石谷内,海皇的一举一动。 嘶嘶嘶······吱吱吱······ 红鳌蚁算是深蓝水域之外独立的族群,在海皇眼里,这帮丑陋的蚂蚁,不光未开化,还非常野蛮,加上生存环境与嗜水的海族格格不入,所以海皇大人,并未开恩,着海族去死亡沙漠传播、训教一下五洲语。 当然也没什么遗憾,若非海皇今日孤身来顽石谷有“重要”的事情做,他压根就忘了在深蓝水域边缘处,有这么一个族群。 海皇忙碌着,折腾着,过了大半晌,他这才停止了来回密集的走动,站在原地盯着掌心内一串颗颗浑圆、纯净、透明,但纯净透明的圆珠里面,包裹着乳白色的氤氲。随着海皇手掌的晃动,乳白色的氤氲变幻出各种形状,在光线的照射下,绝美无伦。 珠串共计八颗,每一刻都有荔枝大小,在自己手腕处比划了一下,海皇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 于是,他有开始了寻找:“大小一致,无色差,里面要有积累万年以上的“水髓”······妈妈咪呕,手串似乎大了点,干脆做项链得了······” 嘀嘀咕咕的海皇,披荆斩棘,碎石无数。 “呼~~”好几个水母回转周期,海皇直起腰,满脸兴奋之色,狠狠瞪了一眼远处高崖之上成群结队的红鳌蚁之后,转身出了被摧残的一地鸡毛的顽石谷,身形向数万里外的海皇殿激射而去。 闪动间,海皇身躯忽隐忽现,一个隐现,便是千余里的水路。 海皇消失,红鳌蚁陆续隐没在高崖之后,而峡谷另一侧的死亡沙漠,无尽的白色沙漠中,上面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红鳌蚁进进出出,场面瘆人。 更远处,天上一点跳动的殷红,一股股灼热的气息从那个方向传来,不时的有红鳌蚁出来,对着灼热气息方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沙漠全是嘶嘶,嘶嘶的声音,谓为壮观。 数天过去了,唐可昕不光睁开了眼睛,直起了身子,可以晃晃悠悠的在水里绕着唐玄荡来荡去,还可以张开口咿咿呀呀发出更大声的莫名的音节。 此时,她正在蚌仙子的怀里,吸吮着她的胸脯做哺乳状,眼睛微眯,手脚舒服的四下晃动着,每一次晃动,都会带来一阵阵轻微的脆响。 唐玄皱着眉,背对着蚌仙子,面对着吵的不可开交的龙鲸三兄弟。 “今日到我”,龙鲸猛作为大哥,当仁不让。 “大哥,昨天是你,今天该是我了”?龙鲸壮作为老二也不甘示弱。 “能不能讲点道理,一共过了八个回转期,我才轮到1次,老大、老二,我怎么觉得,你们比老王八还要过分”?龙鲸胖早已忘了名字的事儿,有些时候,对于别人叫它胖胖儿,它也不像当初那么敏感了。只是此时,它也摆出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老大,你评评理”,三颗鱼头狠狠撞击在一起,不分胜负,只好泛着白眼儿来到唐玄面前。 唐玄微微侧身,经过多天相处,龙鲸三兄弟比之于当初火车上初见的安公子,简直用“狗皮膏药”,都不足以形容。怎么评理?因为谁带着唐可昕出去遛弯儿的事儿,就吵了n长时间了,还能不能有点追求呢? 唐玄侧身,眼角余光处一片雪白。 “呦呦,蚌仙子又在喂奶呀”,龙鲸壮舔着脸笑道。 “这不是喂奶,而是蚌仙子通过“渠道”或者身体内的“管道”,将积累了无数年的蚌壳内的精华,灌输给小家伙,啧啧,这是奉献,这是牺牲,这是伟人”,龙鲸猛慨然长叹。 “我也想喂,可是我没有”,龙鲸壮短鳍在周身互撸了一圈,光滑如锦缎,金色灿烂的身躯,圆滚滚,头大,尾小,神态真诚,但其言可诛。 “歇歇”,唐玄心中一颤,向蚌仙子柔声道。依稀可见唐可昕的嘴巴与一片雪白的交界处渗漏出的点点白色,显而易见,蚌仙子憔悴了,蚌壳也萎缩了。 虽然蚌仙子一直单身,但这,绝对是有内涵的! “没事儿的”,蚌仙子温柔的目光在唐可昕迷离的小脸儿以及唐玄关切的眼神间游走一圈,低声道。 “还吃,还吃”,唐玄一把揪过唐可昕,目光遗漏,脸一红,转过身子。 “咕咕咕,呃呃呃呃”······唐可昕打着饱嗝,望着唐玄傻笑。 她穿着洁白水草编制而成的小裤衩儿、小汗衫儿,脚踝上,带着两串龟仙人送的血红宝石穿成的脚链,手腕上,七八条各色宝石的珠串挂到了胳膊弯儿,脑袋上顶着宝石花冠······,幸亏在水里,也幸亏她天赋异禀······ “老大,该去放风啦”,龙鲸壮嘿嘿向前。 唐玄点了点头,将唐可昕缓缓放在龙鲸壮的背上。 龙鲸壮霎那精神抖擞,以一种无敌的眼神蔑视了一下老大和老三,尾巴一摇,转过身子,一声大喝:“兄弟们,目标海灵防线,出发”! 环绕着珊瑚小楼巡游的鱼群,赫然领命,跟随着龙鲸壮箭矢一般向前的身躯,呼啸而去。 “去,注意安全”。唐玄望着头顶呼啸而过的鱼群,以及大大小小,龙精虎猛的上千海族。恍如做梦,向龙鲸猛,龙鲸胖嘱咐道。 龙鲸哥俩郑重点头,追逐而去。 “诶,诶,诶”,海皇赶到,望着不可一世的龙鲸三兄弟,以及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海灵防线的中低卫士,不由的跳起了脚。 “海皇”? “唐玄先生”! 第十六章 无边黑暗 未来是可预期的,或早或晚。 既然鬼门出现,那么门内的阴气与深蓝水域的水润之气,早晚会冲破那一层薄薄的门的阻隔,发生最直接、最激烈的冲突。 虽然冲突的结果是什么,所有海族连同唐玄都不清楚,也无法做有信心的揣测,但谁都无法否认,水母回转周期一个个的到来,心,都在一点点的压抑。 “真好看”,海皇坐在珊瑚小楼之前的椅子上,望着唐玄怀里粉装玉琢的唐可昕,以及她脖子上那一串晶亮、水润、巧夺天工的项链,发出赞叹声。 唐可昕咕噜一声,向唐玄胸膛拱了拱,继续酣睡。 算算日子,这孩子还没满月? 好在唐玄没什么经验,海皇以及一众海族也是懵懵不懂,无论她表现的多么的妖孽,逆天,早熟以及超级的活跃,在众人眼中都已习以为常。 “就是胆子有些小”,唐玄对海皇笑了笑,下意识的将唐可昕交给挨坐一旁的蚌仙子,随即起身与同时起身的海皇,慢慢向远处行去。 “据老祖宗推测,就这两天了”,海皇的声音很低,低到并肩行走的唐玄也仅仅勉强听清。 “嗯”,日子过的越多,唐玄越不确信,真的就自己闺女,随便哭上几声,就能解决问题? 一边答应着,他有些神思恍惚,恍惚中,闺女似乎除了胆子小,只敢在自己身边撒欢或者在熟悉的龙鲸三兄弟、蚌仙子身边撒欢之外,就连海皇想抱抱,那都是绝不可能的事儿。在胆小这一点上,与穿云箭似乎颇有雷同。 “老家伙说过,这孩子生来带有先天神圣之气,更是无灾无劫之体,虽然她还小,不懂得运用这股力量,但是对付区区幽冥界的阴气,却是够了”,似乎猜到了唐玄的心事儿,海皇拍了拍唐玄的肩膀,笑着道。 唐玄点头,唐花中那股莫名出现的灰色气体,后来跑到萧红颜的体内,如今伴随着唐可昕的诞生,随之转移到孩子身上。 想到那股灰色气体的神奇与莫大能量,唐玄有了些信心。 “只是她还小,到时候未必会哭的恰到好处”,唐玄有些担心。 “所以,介时,唐玄先生你,蚌仙子,老乌龟还有龙鲸哥三,都不要出现,只有毫无依赖,无所顾忌的哭,才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海皇望着唐玄的眼睛缓缓说道。 “这······”唐玄犹豫。 “老老王八说的,到时候,他会全力守护小小唐的安全”,海皇翻了个白眼儿。 老祖宗-老家伙-老老王八,对于仓九称谓的变幻,也能看出海皇的内心的矛盾与不平静。 “爸······爸,妈······妈,老···王···八”,唐玄思考中的身形蓦然一震,转回头,便看见正欢快游来的唐可昕。 她不断重复着,满身珠光宝气,光彩照人。白嫩的四肢肆意折腾着水液,鼓起一连串的气泡。 爸爸当然不是叫自己,妈妈当然也不是叫自己,此地又他妈没有其他海族? 海皇大嘴一张,双眼泛白,成串儿的气泡轰然向上,竟然有要溺水的趋势。 “龙家那三个小王八蛋,我绝饶不了你”,气的直翻白眼的海皇,好半晌才甩了甩僵硬的脑袋,回想起龙鲸三兄弟已经回了海灵防线,统帅万千海族,做着一旦“万一”,那便“升灵”的最糟糕的准备。 “等着,你们给我等着”,海皇一生气,去了鬼门,一流水线,眨眼不见踪影。 “爸···爸,妈···妈,老··老·王···八,溜走了嘻嘻”,唐可昕笑颜如灿烂的小花,纯净的眼神,瞄瞄这个,瞄瞄那个。 唐玄屈指成抓,将唐可昕来回扭动,叮叮当当、光彩夺目的小小身子揪了过来,巴掌举起,又轻轻放下,最后将她露在怀里。 身子小小的,软软的,肉肉的,柔柔的,带着莫名而澎湃的温馨,也带着深刻而让人神魂摇荡的亲密······ 唐玄的眼睛红了,眼角崩裂。 三个人又回到珊瑚小楼前。此时的珊瑚小楼很冷清,龟仙人、龙虾武者、蟹忘愁、炫光鱼王、甚至是深蓝祖墓前面的五条龙鲨,都齐集在鬼门之前。 再加上那里的海皇与仓九,可以说,除了寒冰之门、希望灯塔、陆离火山口以及死亡沙漠的生物,深蓝水月高等海族齐聚。 数万里外,海灵防线东南西,龙鲸三兄弟各据一方,它们身后,便是成千上万大大小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防线大军。 两界冲突,深蓝已经严阵以待。 数百丈高的鬼门,黑火沸腾,黑气从上到下翻滚。各种狰狞雕塑此时彷佛活了一般,一边发出凄厉难听的叫声,一边向外挣扎着、飞舞着。虽然暂时摆脱不了鬼门的束缚,但这场景,无疑昭示了最终爆发之前的前兆。 鬼门裂缝持续增加,大量阴气渗入进纯净的水液中,水液鼓荡着,似乎想摆脱这些漆黑的、冰冷的、难容的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黑气,但黑气一旦渗入,便游荡其中,无法摆脱。 仓九率领下,海族们不断向后退去,没有海族,露出慌张的情绪,更没有海族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数之不尽的黑气,如浪潮瀑布一般从黑色的巨门中喷薄而出,融入水中,向上浮动。 深蓝水月的上空,渐渐黑了;深蓝水域的四方,渐渐黑了;深蓝水域的下方,也渐渐黑了······ 无数极光水母纷落如雨一般坠落,身上带着黑色的冰晶,尚未落地,便被水流冲击的四分五裂。 与之一同坠落的,还有光明! 深蓝之外,是涡流区。往昔的黑色水流如瀑如箭,如今的黑色水流,滔天。 不光在固定区域奔流冲突,更是将水箭攒射扩张到固定区域之外。 无数重新聚集起来的海灵往来奔突,四散逃命。 只是这水箭既然滔天,便不知疲倦的向上冲击而去。 黑色水箭,卷着海沟之下的海灵,冲毁无数沿途所过的巨石、火山、柔韧植物,轰的一声:跨越万余米,狠狠的轰在大洋底部的水域。 一朵浩瀚的蘑菇云拔地而起,旋即扩撒,对于大洋之底形成了全方位,毁灭性的冲击。 而向上的激流,黑色混杂着浑浊,又冲出了洋面,直达数百米高空,海啸瞬间发生。 无尽的洋面颤抖,无数的巨浪翻滚,每一颗巨浪,似乎都能拍碎一片天空,砸裂一片大地,大洋之内的岛屿,开始经历着梦魇一样的灾难;大洋边缘处的陆地,尽在巨浪侵袭之中。 中元结构海沟之下,守望之门袒露,依旧光芒万丈,只是外面没有了涡流区,甚至没有了水,更没有了数之不尽的各色海灵。四壁光秃秃,连水滴、植物都无,像是刚刚被数十级飓风扫荡过一般,凄凉之状,犹有过之。 数小时过后,海水从大洋之上倒灌而入海沟,又重新填补了海沟之下的尴尬空白区域。 漆黑色的涡流缓缓淌出,只是往昔如箭一般急窜的水箭,如今却是缓慢,汩汩,像是溪水,全无杀伤力。而水流之上,一层淡淡的,颜色更加深邃的浮冰,遍布其上。 阴冷的气息,由内而外,由外而内,遍布深蓝! 第十七章 两界之战(一) 黑暗笼罩的深蓝水域,一股莫名惊悚的气氛,在漆黑、阴寒的气息渲染下,肆意流淌着,压抑着所有生灵。 当然,这只不过是幽冥界先声夺人的把戏,除了对防御低下,除了发光没啥球用的极光水母造成一定的伤害之外,对以仓九为首的高级海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只是这一阴一阳,从湿润平和到阴寒黑暗的环境变化,还是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例如涡流区的暴动、中元结构海沟的空巢以及大洋之上的海啸。 “老祖宗,要请小娃儿过来么”?海皇声音很低,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玩世不恭、喜怒哀乐等等情绪在海皇的脸上彻底看不到了,看得到的只有面沉如水,镇定如恒。 “砰!还不到时候”,仓九嘴角挂着笑,先是随手击飞一块顺着水流飘摇而至的鬼门碎片,随后又把微笑传递给了龟仙人、龙虾武者、蟹忘愁等紧绷着的高级海族。内心暗自长叹,若是万年前,这帮家伙怎会如此紧张?若是五千年前,深蓝高级海族何止十万?就算是一点点时间之前,三颗深蓝宝珠尽在,又何惧异界之气? 如今人丁寥落,隐居的隐居,留下来的,除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各自的地盘混着日子,战争是什么样子的,早都忘了? 被击飞的鬼门碎片,数丈大小,不规则形状,被仓九随手一挥,倒射而回,狠狠的撞击在不断剥离,坠落,四散的鬼门之上。 轰,沉闷的响声,撞击处荡起黑红交错的烟雾。 黑暗与光明对于每个生灵来说,都是公平的,只要没有被野蛮剥夺,便会普惠众生。 “世界,有多大?大的让人心生恐惧、自惭形秽;世界,有多小?小的让人四处碰壁、无法呼吸!光明、有色彩的时候,它无限大;黑暗的时候,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你会觉得周围全是一堵堵墙,压抑的让你喘不过气来······闺女,不要怕,心有光明,无忧无惧”。 珊瑚小楼前,晶莹别致的珊瑚椅上,唐玄抱着唐可昕,手指一点白光,向四外指着,他想告诉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也让有些惊惶的她,能够明白,无论光明与黑暗,都是正常的,而世界的大或者小,只不过是人的感觉。 感觉时好时坏,要克服。她会懂么?她还这么小? 唐玄望着唐可昕晶亮的大黑眼珠子,笑了。她懂了。 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语言虽然复杂难明,但是通过语气与温度传递过来的信息,她的感受却极为敏锐与正确。 蚌仙子的蚌壳发着微微的光,这段时间哺育唐可昕过甚、过密,黑暗中、微光下,能够看到往昔晶莹如白玉的蚌壳上,多了些如鱼尾纹一样的皱纹。听着唐玄低沉而又富有感情的话,她不由得痴了,同时将身子向唐玄这边靠了靠。 黑暗让人感觉到不安与害怕,尤其是这种莫名而来的黑暗!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此时毫无依托的孤独感。她下意识的,向有温度的方位靠拢着。 “咿咿,世界?呜呜,大大,哇”!唐可昕慢慢在唐玄怀中坐直,一双大眼叽里咕噜的转着。 唐玄的表情严肃了,紧挨一旁的蚌仙子如水的双眸更是充满了惊诧。 唐可昕漆黑的瞳孔中:细密的日月星辰,无尽的星空、星河、星系、星云带着时空的曼卷,往来飞逝,充满着大与小的强烈反差。 哇的一声过后,一股在黑暗中毫不起眼的淡灰色波纹,以三人为圆心,向四外如涟漪一般的扩散,阴寒气息,黑暗的颜色,潮水般立体全方位消退。一直扩散到珊瑚小楼四周百米处,波纹才消失不见。 “嘻嘻”,咧开嘴,满嘴肉肉儿的。 可爱的闺女却让唐玄内心深处生出极度怪异且不真实的感觉,这是我闺女?从来没有幸福过,也从来没有期待过能够超越“平凡”的他,呆住了。 蚌仙子满身难以名状的自豪,一脸不可理喻的骄傲,伸出藕臂,在唐可昕身上捏一捏,抓一抓,两个笑成一团,浑然忘了百米之外,依旧黑暗而恐怖的深蓝。 幽冥界,独立的世界,灰色的世界,极致的清冷、干枯、落寞、凄惨。 凄惨不是说幽冥界的生物过的惨不忍睹,而是说气氛,相对于人间世的繁华,这里凄凄惨惨的氛围才是主旋律。 “第1781个两界入口,第次跨界攻击,预备,开始”!鬼帝数十丈的身躯站在虚空,巨大的手臂摇曳,遮天举手狠狠下落,卷起一片呼嚎的阴风。 “1781个?次攻击”?坐在灿烂豪华的巨型浮空宝座,百丈高带着帝冠的鬼祖歪着头,小声问道,声音充满疑惑。 “呃?是么”?望着前方万米处,铺天盖地的无识幽灵扑向阴雾翻滚的一点高数十丈,宽十余丈的光亮,鬼帝摸了摸头,有些不确定,更搞不清楚鬼祖的疑问究竟是啥意思。 “咳咳,我是说,上次好像是第1652个两界入口,第次跨界攻击,怎么突然就是这个数字了”?鬼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所谓的刻意压低,仍然在四周数千米造成了巨大的回响,自身却不自知而已。 “啥么好像?老祖宗,你记得?你确信”?鬼帝脸一红,身躯有些微微紧绷,身上的黑雾更浓,翻滚中,遮蔽了身躯与脸庞。 “好,好像”?鬼祖一愣,仔细翻找着记忆,但依旧混浑江江。 “气可以乱吸,话不能乱讲,老祖宗,你就呆着看戏好了,要是无聊,你就睡觉”,鬼帝暗自松了口气。要说准确数字,它也弄不清楚,只是这么多幽冥界小辈在此,没点信心十足、精准的命令,有些丢人,至于确切情况是多少?随便! “我怎么记得上次是1653个入口,次攻击”?就在鬼帝放松,鬼祖闭目的时候,一个冷冰冰且不和谐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 鬼帝冷哼一声,转目望去,一个十余丈高,头上九个参差长角,浑身不满缭绕着黑气的尖刺的鬼王棱眉楞眼的与它对望着。 除了鬼祖,鬼帝以及身份特殊的鬼行走鬼见愁之外,鬼王便是幽冥界金字塔的顶端生物,尤其是九角鬼王。 “你是说,你的记性,比我好”?鬼帝嘴角泛起狰狞的笑意。 “呃,我没有这么说”,九角一愣,鬼帝的庞大的身躯,浓郁到极致的纯阴之气,它无法承受,身躯渐渐矮了下去。 “轰”!鬼帝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背后传来轰轰巨响。 “孙儿,莫怕,我们来救你来了”,鬼祖缓缓睁目,注视着万米之外,黑烟滚动、上下沸腾,无数无识幽灵呼嚎奔突、前仆后继,以及越来越大的光亮地带,呢喃着。 鬼帝肃立,在它身后,万余名悬空站立,头上生着多多少少的角的高等鬼王;手握硬木,白骨,枯枝等武器,身躯一荡一荡的数十万身躯数丈左右的鬼行走;还有数辆干脆已经数不清楚,无数黑色身躯、脑袋在浩大如海的阴云中时隐时现的将魂。 老巢不需要守,倾巢而出向来都是幽冥界的战争习惯。 万魂窟彻底空了,连阴气、阴云也是丝丝缕缕、有气无力。 前方,遮天蔽日的无识幽灵,不断的被光明与黑暗交界处的隔界之力吞噬,但更多的继续惨嚎着蜂拥而至。 幽冥界的无识幽灵是耗不尽的,只要有阴气在,只要幽冥本源不坏,以鬼祖、鬼帝的能力,随时可以造出亿万生力军。 所谓炮灰,所谓无识,所谓人生。 幽冥界如此暴动,原因很简单,源于鬼祖的一个梦。在梦中:鬼见愁被异界生灵抓住,狠狠的蹂躏·····惨不忍睹。 梦醒,鬼祖急招鬼帝,达成共识:跨界救孙! 找遍幽冥,探索虚无,征伐天柱,在这里,终于看到了:光明! “嘎~”,唐玄出发的那个深入洋底的控制室内,穿云箭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在墙角,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呜呜~”鬼见愁从穿云箭的背上跳下,细长的脖子,伸的更长,血红的双眸,渗出深红色的液体,獠牙中空的孔中,不断喷薄出浓稠的黑气。 它焦躁的来回飘着,飘着,所过之处,满地冰霜。 不多时,空旷而幽暗的控制室内,气温降到了零下数十度。 “阿嚏”,一个负责陪同的女性工作人员,不堪寒冷,瑟缩着退出了控制室。 “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蔡姚一怒,浑身雷光如细蛇狂舞,她瞪着鬼见愁,狠狠的骂道。 “呜呜”,鬼见愁缓缓的望了一眼蔡姚,双眸流露出冰冷无情、嗜血恐怖的情绪。 啪~一道雷光瞬息而至,狠狠击打在鬼见愁的头上。 “鬼头鬼脑发什么疯!反了你了”,蔡姚叉腰,唐玄失踪,谁都不好受,你跟我耍横么? “呜呜”,鬼见愁垂下了头,暴戾的情绪略有舒缓,虽然继续不管不顾的来回飘着,但室内的紧张、阴冷的气息却逐渐缓合了下来。 在温度控制系统的调节下,不多时,冰霜渐渐融化,留下滩滩水渍。 “呜呜,呜呜,呜呜~~·”,焦躁的飘走了一会儿,鬼见愁忽然来到坚硬而厚重的墙壁前,矮小的身子逐渐拉伸,头颅也越昂越高,身躯逐渐向墙壁贴近,缓缓渗透过去。 “你要干啥”?蔡姚望着鬼见愁后续的举动,惊异莫名。 “嘎”,穿云箭扑棱一声站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尖叫。 可是鬼见愁却逐渐消失在墙壁上,又或者说是穿墙走了。 “呜呜呜”~已经消失的鬼见愁,复又出现,对着室内的蔡姚与穿云箭呜呜几声,然后又不见了。 “它说啥”?蔡姚拎起穿云箭,有些崩溃。面对大洋,她倍感无奈与无力,而等待却是最不符合她性格也最让她崩溃无解的。 “嘎”~穿云箭咧嘴,声音有惊喜意。 轰!控制室动荡。 最近一段时间,这样的动荡持续不断发生着。 “唉”,悠长的叹息,收敛了雷光。蔡姚抱着穿云箭出了控制室,迎面却遇到了龙笑梅。 第十八章 两界之战(二) 鬼门洞开,露出其后的幽冥通道,宛如深蓝水域中浮空耸立的一个黑洞。 黑洞内,漩涡状的黑白蓝三色光线,交错向外,而漩涡状不断向着幽深延伸,到最后汇集成一点漆黑。 此时,反倒静了,阴气不再吐出,凄厉的呼嚎也渐渐止歇,但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风暴之前的平静,紧张的情绪,蔓延着。 “有意为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仓九蓦然的注视着前方百丈处的幽冥通道,低声自语着。 “深蓝水域温润、华美;深蓝帝国自由、放纵;水下世界,美轮美奂且物产极丰······这是来,抢地盘来了”,海皇身形一荡,脸上忿忿之色浓郁。 “你······唉”,仓九扫了扫打断其思路的海皇,沉吟良久,没有出言训斥,也没有表示赞同,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 两界之争,原因怎会如此想当然? 也许是因为自身疆域已无法满足其发展?但这种可能性极小。一般一界的大小以及存续法则都是天衣无缝的。生死交替、此消彼长、层次更迭,无不守恒。再加上有识之士的从中协调,除非大世界发生变迁,否则这绝对是因小失大的愚蠢举动。 也许是因为察觉到隔界的威胁?深蓝虽然辽阔,但皇级人丁寥落,高等海族稀疏,有攻击性的更是罕见,有攻击性且脑洞大的能够想到跨界攻击的更是绝无、没有。 安享太平,乐观现状。并没有海族或者器物,想要威胁不知道在哪个鬼地方的幽冥界啊! 幽冥界环境变迁,呆不下去了? 深蓝水域,有它们迫切想得到的东西? 幽冥界的主战派闲得无聊,引发的? 利益?控制?发展?存续?主导地位? ······ 一个个念头在仓九纷乱的头脑中一一闪过,又都一一被否定。 例如深蓝,想要发动两界战争,那么最好的对象,当然是陆地:目标明确、有的放矢;力量对比相对较为清晰;自身兵员依托于无尽大洋也不成问题······只是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更主要的原因是,搞三搞四,是为了什么? 浩瀚海洋尽够耍了,辽阔深蓝更是游之不尽、风光无限。更何况费劲巴力去打人家,自己能得到什么? 这不像人族、海族内部为了争夺生存资源,发展空间的矛盾,那么的无可调和。涉及到界与界之间的纷争、跨越冲突激烈的生存环境的争斗,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历尽千心万苦打了下来,也要浪费一界的本源之气去浸润,去改造。 至于改造成适宜本族栖息的环境、土壤,又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儿了。 本源有限且恒定,一旦浪费,那不仅仅是两行泪那么简单的了,一界根基动摇,根本流失,亡界变成了可预期。一旦亡界,界民何存? 至于像幽冥界这般,直接跨界来到深蓝水域,仓九以前想都没有想过。 “难道是为了找人?·······去他娘的”,仓九微笑的甩了甩头。 “老祖宗,别沉思了,您再不出手,水母死绝了,以后的深蓝,可是暗无天日的深蓝。您是整日呆在祖墓习惯了,可也要为孙儿们想想啊”,海皇张口,有些不开心,有些埋怨。 “深蓝之珠”,仓九点头,一手摊开,摆在海皇面前。 “送人了”,海皇一囧,两手摊的更大。 “啊”?仓九皱眉,猛然扭头,眼睛越瞪越大,似要吃人。 “送给可昕娃儿了”,海皇眯眼一笑,十二颗滚圆放光、内涵水髓的白晶石;涡流区柔金做成的丝线;陆离火山口的刚银做成的珠托,刚好放下深蓝宝珠。 白蓝辉映、质料非凡,怎么滴,这礼物都拿得出手? “哦,送就送了”,送给任何人,仓九都会无法“理解”,那么结果便是出手教训,一旦涉及到唐可昕,那送就送了。反正那是自己人。 哦了一声,仓九的身躯蓦然向上升了几尺,在他的示意下,海皇带领众海族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龙行御天,云天佑之。龙行于海,海洋佑之。古殁于前,始有深蓝。深蓝之内,万有:水、天、幻、灭”,悬空的仓九,动作极慢,青衣飘摇,长袖飘摆,每一个动作,清晰可见,却带着朦胧的幻影。 水字吐出,深蓝水域沸腾,沸腾中黑气如滚汤泼雪,消融不见。 天字吐出,沸腾转而平息,倒地奄奄一息的极光水母、数万里外挣扎着抵抗阴暗能量侵袭的无数海灵防线的大军,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正常。极光水母冉冉升空,继续在水域放射出迷蒙的光亮。 幻字吐出,深蓝祖墓石碑上的那点烛火蓦然剧烈跳动,紧接着烛火大涨,从数寸高,转瞬便到数尺高,最后涨到一米六七方才停止膨涨的势头,烛火虽然依旧昏黄、朦胧,但是大,大到将整个石碑都笼罩其内,一股温和、温润、水湿的气息,无声扩散,瞬息万里。 灭字,经历了一番挣扎、酝酿之后,从仓九口中轰的一声吐出! 深蓝水域亮了,真的变成了一片迷人的蓝色,原本透明带着黑丝的水液,彻底改头换面。而这种颜色的转变,最开始依旧是从墓碑开始的,只是扩散的太快,瞬间、眨眼间都不足以形容,就像是被刹那切换了的背景一样。 硕大烛光笼罩下的祖墓石碑,爆发出蓬勃的温润生机,周围的水液更是比深蓝更蓝的颜色。 如此深蓝,本该暗沉、阴郁、浓烈,但一眼望去,却是那么的璀璨、纯粹、透明,透明的深蓝。 幽冥通道被深蓝之水包裹,就像是一只被煮熟了的,包裹在蓝色蛋清里面的鸡蛋黄一样。里面的漩涡似乎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一般,旋转速度慢了下来,到最后更是近乎停滞。 “半部升灵诀”!海皇浑身颤抖,整个身躯在深蓝色的水域中,轻微的拉长、拉圆,而他身后的龟仙人、龙虾武者、蟹忘愁等一众海族,身形更是涨大了一倍以上。 三尺龟仙人如今变成了六尺,三尺蟹忘愁,如今光蟹钳就大了一倍有余······ 半部升灵诀,深蓝海族峥嵘出现。 伴随着水天幻灭,一扫先前的紧张与焦虑,一股莫名强悍的战意,涌现。 极光水母大如磨盘,身体蓝色,发出蓝色强光。 唰、唰唰,成群来回巡游着。即使数量不足阴气爆发前的三分之一,但发出的总光亮度却是之前的三倍。 数万里外的海灵防线,沸腾了,呜呜、嘶嘶、咕咕······ 龙鲸为首,大嘴鲸、八角章、金枪、银枪、海马······剑形的、球形的、蛇形的、带形的、扁形的······都在深蓝中,亢奋了精神,涨大了身躯,激发了斗志,狰狞了表情。 东西南近十万里海灵防线水域一片沸腾,亿亿万海灵整装待发。它们虽然懵懂,但是听话。 原本三尺小龙鲸,如今成长为一丈开外,猛、壮、胖不再是讽刺,而是初具规模,首领气质尽显。 它们头顶不断喷出高高的水柱,压制着海灵防线大军的躁动,等待着最终的战争召唤。 轰!无比的气势下,海灵防线的范围应声拔高了百米,扩散到了千米之外。 这还只是半部升灵诀! “给我一部潜洋器”,搂着穿云箭,蔡姚望着对面的龙笑梅,语气坚定。 “耐心等待”,龙笑梅颇为头疼的缓缓摇头。关于大洋的磅礴与危险,这些日子与眼前这个清秀的黑姑娘说了无数次,但对方似乎油盐不进,每次见面张嘴便是这句话。 “当初唐玄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讲”!蔡姚怒视。 “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如今不能继续错下去。还有他的身分不一样,我也拦不住他”,龙笑梅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嘎~”被蔡姚带着电光的手指揉捏的有些疼痛,痒痒的很不舒服,穿云箭叫了一声。 “放心,他肯定没事儿”,龙笑梅拍了拍蔡姚的肩膀,强笑道。 “为什么”?蔡姚认真的睁眼问道。 沉默,良久的沉默。 沉默进行时,龙笑梅与蔡姚忽然一起笑了: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龙笑梅这些天也说了无数次。 而今日之对话,在这几天同样进行了无数次,以至于让当事人察觉之后,尽都会心一笑。 龙笑梅慢慢的讲,蔡姚眯起眼睛听。一讲一听,心,便安定了一些。 气氛缓和之后,二人并肩向外行去,途中又遇到了神思不属、容颜憔悴的萧红颜。 “还没有消息”?萧红颜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怯怯的问。 “放心,没事儿的”,蔡姚抢着答道,不知为什么,目睹萧红颜几日花容憔悴,神魂颠倒,她竟然觉得她,并没有当初那么的讨厌了。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当事人,有些同命相连。 出了一扇金属门,萧红颜、蔡姚回了休息室,而龙笑梅的通讯器却突然响了。 “唐门后学练气士-安雨轩,给未来老婆大人问好”,安雨轩的声音传来,晴朗的声音,郑重的语调,但龙笑梅怎么听,怎么都能从里面听出不正经的味道。 “唐门?练气士”?龙笑梅问道。 “唉,你不知道,外面变化可大了。在你叔叔的主导下,在四洲的通力配合下,修者之间,清虚、佛陀、先天、圣人各门各派之上,成立了修者联席会议。里面设有儒门、道门、佛门、武门四个常驻办公机构,统一管理五洲各门各派”,安雨轩声音急促,似乎情绪有些激动。 龙笑梅倾听,安雨轩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散修,在你叔叔的督促下,非要加入什么门派,说是为了统一协调管理,想来想去,就跟无伤商量了一下,加入了唐门,还给了个护法的名头,嘿嘿”。 “唉,练气士,练气士。以前修者五境之下,统称为练气士,我目前算是四等练气士。至于你,哈哈,也是练气士”,安雨轩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找揍”?龙笑梅皱眉,她是一个严肃的人,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像安公子这种佻脱的性格自己是怎么忍到今天的。都是成年人了,需要为这些虚名得意忘形么?练气士就练气士,但我打不死是么? “呃,还在北擎邑成立了道门练气士讲习所,在西海邑成立了武门练气士讲习所,在南阳邑成立了佛门练气士讲习所,在东临邑成立了儒门练气士讲习所······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圆觉;孔希言”······ 安公子口中,五洲风云,天下巨变! 在龙呈均牵头推动下,不光规范、规划了修者的训练学习场所,更将天下修者纳入一体。与此同时,物资储备、配备,元士、卫士、商士排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卫士第一,元士第二,商士第三。 还有诸如资源与待遇的倾斜等等,听的龙笑梅头脑一阵的发胀。 嘶嘶~~~~嘶嘶嘶~~~~ 信号中断。 “唐··唐玄·····有,消息了····没,嘶嘶嘶”!安公子以郑重的语气,忐忑发颤,同时夹杂着电波声的混响之音,表达了一种让龙笑梅心弦颤抖的情绪。 愣愣的望着中断了的通讯器,龙笑梅狠狠剁脚,转身离去。但声音,却在空旷的回廊中炸响:“这个混球儿”! 第十九章 两界之战(三) “难道,来人间太久了,身体变得有些“实”了”?鬼见愁身躯一会儿做黑烟状,一会儿又恢复到张牙舞爪的狰狞嘴脸,游荡在洋底。 人怕体虚,鬼怕实。若是恰好怕什么来什么的话,那么不管人也好,还是鬼见愁这个鬼行走也罢,干什么都会有些不自然甚至别扭,也就是所谓的力不从心。 来自冥冥中的召唤,让鬼见愁阴气沸腾,很冲动的穿墙了。 穿墙来到洋底,洋底的轻微颤抖,拍在鬼见愁身躯上,都是一场莫大的天灾。 孤独、枯寂、渺小,本来不该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情绪一一浮现,涌荡。 若不是那熟悉的召唤,家乡的气息使它坚强,鬼见愁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往前一望,漆黑;往后一瞅,尼玛的还是漆黑。 洋底的压力太大了,即便以烟雾状存在的鬼见愁,想要动转身形还是异常困难。洋流之下,一双血红的双眸,鬼火跳动。只见鬼见愁随波逐流,宛如两点浮荡在极深邃夜色下的自发光的宝石。 嘶,呜呜~洋流蓦然剧烈的耸动一下,鬼见愁发出一声沉闷的嘶鸣。 只是这声本该畅快的嘶鸣,却被巨大的水压毫不留情的镇压,又从口中咽了下去,在胸腔,腹腔发出沉闷而不外露的闷响。 咯咯,难受的发出一声鸡叫,鬼见愁双眼泛白,砰!身躯炸裂,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雾。 洋流疯狂,像是在收缩。 化为烟雾,身处其中的鬼见愁只觉得前方似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很不幸,它也在被吞噬的范围之内。 “遇到怪兽了么”?鬼见愁保持着思维,心里竟然暗自有些庆幸。面对什么样的怪兽它都不怕,只要不是无边的黑暗,无孔不入的巨压那边好了。 此时它发现,越想控制自己,越想挣脱束缚,便被控制的越厉害、束缚的越无奈。 索性,就这么飘着。 至于气息、冲动等等情绪,反而忘记了。 幽冥界之两界交界处,风云倒卷,阴气狂舞。 鬼帝眯着眼睛望着被吞噬或者摧残的无识幽灵以及前方万米处那连天接地的灰黑漩涡,重重的冷哼一声。 冷哼尚未落地,一万五千余名将魂驱赶着千万无识幽灵又从各个方向扑向漩涡。 幽冥界有幽冥界的规则,无识幽灵单薄的阴气,浑浑噩噩的行为,甚至毫无自身意识,在将魂以上的幽冥界成员来看,这些,不过是阴气工具而已。 轰,轰,轰!······连接不断的巨大爆炸声,在幽冥通道内炸响。 漩涡中,蓝光刺目,阴郁的空气内传来淡淡潮湿的水汽。 无识幽灵在蓝色光团的冲击下,纷纷爆裂,成万上百万的爆裂。爆裂又散发出大量的阴气,阴气与蓝色光团又互不相让,抵死冲撞,霎那间,光团暗淡,又一披千万级别的无识幽灵返本还原。 挥手抓了一捧流淌中的湿润、阴冷的气息,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鬼帝血目米成了一条线,嘴角挂出一丝冷笑:“虐我儿虐的很爽嘛,反抗的很激烈嘛”。 冷笑中,鬼帝右手又高高举起。鬼帝之手,形如灰黑色干枯鸟爪,但无比巨大。其上一动一挥便会伴随着成片阴云翻滚。 十万将魂,亿万无识幽灵,从后方阴云中飘忽而出,悠悠向前。 “哼”,鬼祖怒哼一声。 鬼帝的话,深深刺激了它。 最爱鬼见愁的是谁?当然是自己! 做梦梦见鬼见愁的是谁?当然还是自己! 鞭策着鬼帝、鬼王疯狂找寻两界入口,并不断尝试攻击的是谁?当然也是自己! 从水汽中,鬼祖感觉到不舒服,同时察觉出里面蕴含着一丝丝让它极其讨厌的骄傲的,高贵的气息。 该死的!难道鬼帝猜测正确?虐待我儿的仇敌就在对面? 在幽冥界,文化知识相当匮乏,同时也没有什么有逻辑且体系完整的分析思路、工具。 猜测,意识、拍脑袋差不多就这样。 鬼祖一顿分析之后,同意了鬼帝的看法:鬼见愁就在对面,而且对方似乎不想让自己过去。难道它,它,它已经······? 鬼祖猛然站起,百丈高的鬼躯直可擎天。 鬼帝愣住了,鬼王愣住了,鬼行走愣住了,将魂愣住了,甚至忘记继续驱赶无识幽灵向前。 失去鞭策的无识幽灵又开始原地飘忽,咿咿呀呀的发出怪怪的、原始的、本能的嘶吼。 “还我孙儿”,鬼祖眼睛血红欲滴,一声怒吼,横扫幽冥界。 霎那间,风云激荡,一界呼啸。 从万魂窟、葬魂谷、养魂山、幽冥大殿等阴气浓郁之地,升腾起百丈粗细的黑龙。阴气凝聚的龙形,头顶着天空尾巴连接着大地。 鬼祖双手开合,蓦然伸爪向幽冥通道,两界交界之地挥去。 “嚎”~九条黑龙,发出整齐的一声似龙吟,又似鬼哭的巨吼,头尾衔接,冲向幽冥通道,瞬息即至,毫不停留,轰轰向前。 所过之处,阴气爆卷,大地龟裂,阴气也被抽空。 “鬼祖好手段”,鬼帝啧啧的轻叹着。同样的九龙争天之法,自己最多弄出五条,大小、粗细、威力更是大大不如。 至于一脉相传的鬼见愁,那个不争气的,最多召唤出一条米长的小黑蛇······ 想到鬼见愁,鬼帝觉得满身阴气都会沸腾不已。人老多情?还是血脉责任? 九龙毕至,轰击幽冥通道。 鬼祖缓缓落座,随后发出了战争召唤:“无识幽灵在前,将魂在后,其他顺序通过”。 “嚎······呕呕······桀······” 阴气成云,笼罩无尽。 鬼祖宝座缓缓向前,左右,前后,尽是无边无际的幽冥界大军。 若要战,全民皆兵,幽冥界真是可怕。 轰!巨响震的幽冥界抖了三抖,幽冥通道,一片坦途。 深蓝水域,鬼门消失,幽冥通道正在逐渐的被蓝色光团刺击着。 阴气漩涡不断收缩,蓝光、蓝芒、蓝色水液不断向前,侵蚀着幽冥通道。 海皇一脸喜色,仓九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蓝色彻底占领幽冥通道之时,那么水域的水汽与通道内的蓝色交融,通道就会彻底封闭,甚至比以前还要坚固。 再想跨界而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静止,呼嚎,暴击,爆发,倒卷! 猝不及防的仓九长袖挥舞,青袍咧咧,浑身带着浓郁的蓝色,双手挥舞着两条巨大的水蛇,一路庇护着龟仙人等后退万米。 一连串的爆,深蓝水域波涛汹涌,动荡盈天。 好在能量的爆发基本都是在通道之内,要不然不光深蓝惨了,大洋惨了,陆地估计也要承受更大一波的摧残,南阳诸岛估计五一幸存。 仓九望着眼前的万米方圆的空白之地,内心暗自叹息。该来的,还是来了。 “执战器,升灵倒计时”!在仓九的示意下,海皇声音传递向四周,更是经过特定的震动频率,借着水波,延伸到海灵防线。 海皇双手一拉,掌心蓦然出现一柄五彩生光的拐杖,不透明,似乎金属制造而成。无数细密的蓝色水蛇,在拐杖出现之后,便出现其上,往来游走不息。 龟仙人的手中还是拐杖。 蟹忘愁的两个大钳子慢慢变得浑圆,成了锤的形状;而龙虾武者的掌握中,竟然出现一对红色的巨斧。 “十、九、八、七”······海皇口中,数字缓缓跳动着。 所有海族都注视着空旷畅通到让人心旷神怡的幽冥通道。 珊瑚小楼前,透明的水液充斥周围百米范围,此范围内,阴气不能近,深蓝无法染,俨然独立。 水波震荡,蚌仙子缓缓起身。 “珊·····瑚”,檀口微张,洁白如玉的小手缓缓向两侧拉伸。 一柄炫光夺目,晶莹剔透,红芒闪烁的法杖逐渐显现。 “万年草珊瑚,它还带着陆离火山口蓬勃地火的温度”。蚌仙子背后的壳缓缓萎缩,身躯逐渐长高,不多时,变成一个身高165,体型极度窈窕,皮肤极度白皙,穿着极其暴漏的绝世美少女。 “我要,我要”,唐可昕张开小手,不断挣扎着向蚌仙子方向使劲儿。 “唐玄,我去了”,蚌仙子对着唐玄笑了笑,珊瑚法杖晃了晃。 “等妈回来,送给你”,蚌仙子对着流着晶亮的口水,双目放光的唐可昕,然后将法杖竖在背后,娇躯停止。 “干妈,是干妈,咳咳······注意安全”,唐玄尴尬的咳嗽一声。 蚌仙子的目光由黯淡,又变得晶亮。对于眼前这个人类的情感实在是极为复杂,甚至搞不清楚缘起。到最后总结为爱屋及乌,可能唐可昕在她心中太重要了。 海中的生活枯燥无味。每日就是在彩红桥溜溜达达,望着水母巡游,并在天涯处,找寻那一点希望的灯塔。 直到有一天,萧红颜、生孩子、照顾、哺育······ 当完全投入进去之后,蚌仙子独处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回不了头。 唐玄来了,无数次注视着父女嬉戏的温暖场景,也无数次的假象自己成了图画内的一份子。 唐可昕叫她妈妈,蚌仙子内心如遭雷击,狂喜弥漫。 感情有时候无法描述,只有奉献、守护。 蚌仙子一声叹息,带着不舍,狠狠扭头,踏水而去。 唐玄望着远去的妖精,内心充满矛盾:他不认为自己有多可爱,更不认为自己有多幸运······曾经过往,如在梦中。 “哼”!望着蚌仙子带着漂亮拐棍儿远去,唐可昕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而依偎在唐玄怀里,用白胖小手玩弄着脖子上的珠串儿:白的温润,蓝的纯粹。 第二十章 两界之战(四) 仓九身在半空,人不动,全身皆静。手中托着一点烛火,三寸高,没有焰心,就在他的手心,发出朦朦的黄色的光。 而万里之外,深蓝古墓石碑上,虽然仍旧是那一团膨胀了的大些的烛火,但却让人感觉到,它,燃烧的很空洞,很没有灵魂,似乎精神已死。 ““弱水之芽”,水至高形态,在于水火之间,却仍旧保持着水的随性、随形、柔弱、温润、不屈、肆意、永不磨灭”,仓九的声音,游荡在四周,眼前便是褪了色的空地,空空的,只有被黑色燎绕的水。 “东方,虔诚之水”,龟仙人声音苍老,头上的绿毛做冲天状,手中的绿色拐杖,开始放光,到最后,拐杖形如最完美的阳绿翡翠制成,绿的透明,绿的纯净。爪踏虚空,它站在东方之位。 “西方,正直之水”,蟹忘愁并没有什么身外之器,但两只已经变异了的,颜色淡金,硕大如李元霸的大锤一般的双鳌,高高举起,全身涌起金色的气息。 “南方,勇气之水”,龙虾武者,两只巨大的战斧高举,此时,它全身金色褪去,一股红色如怒焰一般升腾,就跟被煮了一样。只是那一双燃烧着愤怒火焰的小眼睛儿,并没有泛白,而是喷出不屈的光。 “北方,寂静之水”,蚌仙子的身形一闪而至。万年草珊瑚高高举起,一股淡绿色的波纹浮现周身,映衬着她此时的形态,美绝、靓绝。只是她太过拟人的形态,却丝毫引起不了在场的乌龟、螃蟹、龙虾的任何关注和兴趣。 “上善,无尽之水!四”!海皇身躯从高空,穿过水波,缓缓降落到蚌仙子等海族之间,掌中五金拐杖,散发出五色交织,雄浑而又怪异的光。 金色强盛,便有金鸣声;绿色强盛,便有树叶婆娑声;水色强盛,便有波涛巨浪之声;红色大盛之时,揪有烈焰升腾之音大作;黄芒一闪,厚重的腥气,燎绕四周。 一条条彩色的光丝,将龟仙人、蟹忘愁、蚌仙子、龙虾武者、海皇连接。 霎那间,原地三十丈方圆,上下百丈,光怪陆离,成了彩光世界。 “万古升灵大阵,如今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唉”,海皇一声叹息,声音低到连自己都无法听清。随后,他便闭上了双眼,精神,却全放在脚下那个万古升灵阵之简化版“四方祈水阵”。 海皇等人手中的武器光芒越来越盛,到最后,身形已经完全隐没在光影世界中。 此时的深蓝,形态再变,纯粹的,无尽的,充斥方圆数万里空间的蓝色,正在逐渐与蜿蜒而来,如同快速行走的游龙一般的金色、赤色、绿色、黑色交融着。 好大一个大染缸,不光光芒万丈,更有清香醉人的温润,浩荡传播。 “三”,海皇头上的金色小角渐渐长高,成了一尺多的牛角,上面还多了个数寸的枝杈。蓦然一声爆吼,原来他还在倒计时。 沉默,良久的沉默,只有深蓝彩色无尽的水域,不断的颤抖着,震荡着,滔音从细碎,到绵密,从柔弱,变得震耳欲聋。 “二”! 数十个呼吸之后,浸染完整个深蓝水域之后,四方祈水阵光芒消失。海皇等人掌中的武器依旧发出各色光彩,而本尊却黯淡了下来。 每个人的胸口都在剧烈起伏,元气大耗,精神疲惫。 这番举动,不光是升灵前的准备,更是将深蓝帝国,打造成了坚固而难以改造的顽固水世界。即便最后,真的出现了最坏的结果,那么海皇等人坚信,没有千年时间,休想让深蓝这片水域,妥协。 “一”!海皇的声音虽然嘶哑,但依旧清晰有力。 “龙行御天,云天佑之。龙行于海,海洋佑之。古殁于前,始有深蓝。深蓝之内,万有:水、天、幻、灭,去伪存善;涅、至、空、玄,弱水,滔天”!仓九的身躯蓦然拉长、变粗,成长为十余丈高的巨人。最后两个词,更是如史前巨人的怒吼,传播几万里,震荡天地间。 “弱水滔天,升灵”!海皇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升灵的仪式,随着仓九声音的落地,他也一声大吼,吼声跟随着仓九的声音,严丝合缝。 仓九脚踏水波,身如巨人,目光淡淡的望着呼嚎声越来越恐怖、体积被扩大了十几倍的幽冥通道。他掌心中那朵弱水之芽已经消失,他的脸,看起来很憔悴。 东、西、南海灵防线沸腾了,凹字形状的长条形水域,翘首以待的海灵大军,望着天上的奇观:跳水声、吐水声、各种叽里咕噜的声音,沉闷如雷,转折蜿蜒。 一朵朵细碎的,昏黄的,宛如蒲公英一般的火花,从天而降。它们遮蔽了上空水域,遮蔽了千百万海灵的各种各样甚至稀奇古怪的视线,簌簌而落,宛如一场从天而降的烛光之雨。 海族大军,强壮的张开巨口,纵越而上;弱小的只能从强壮者的遗漏,捡点看起来不怎么漂亮的;八爪巨章八肢狂舞,大嘴鲸大嘴张的夸张······各显其能,吞噬着对于它们而言,无比诱惑,无比美味的烛光雨。 到最后,十万里曲折凹字形的海灵防线,沸腾到只见漫天水浪,水浪越来越高,曼卷向上,追逐而上的,是那些身躯膨胀了十余倍,气焰嚣张了百余倍的海灵防线大军的海灵。 龙鲸三兄弟作为领头的,作为海灵防线内无生灵敢惹的霸主,自然吃的沟满壕平。 烛光雨直直下了半刻钟,才逐渐稀薄,寥落。海灵防线的水域线,赫然已经与深蓝帝国的硬质水地面几乎持平。海灵大军在地面下疯狂来回游动着,虽然暴躁,却没有哪怕一只,敢于顶破地面,来到上层水域。 “哞······”海灵防线的东方,龙鲸猛蓦然发出一声牛叫一样的声音。悠长的声音,宛如进攻的号角,撕裂了波涛声,撕裂了疯狂水族游动发出的各种杂乱无章但搅合起来异常巨大的怪响。 “哞······哞”,海灵防线的西方、南方,同时发出巨大如雷,绵长不绝的叫声。 三道高高喷起的水柱,顶破了硬质水地面,更是在深蓝水域形成三百米高的粗壮水柱。 进攻的号角吹响了。 龙鲸猛,龙鲸壮,龙鲸胖,三只龙鲸的身躯,在吞噬了大量的烛光雨之后,开始了质变。巨大的百米高的巨头,越往后越相对细小,长约六十多米的流线型身躯,金色的皮肤闪烁着荧光,一个甩尾,身躯便射出百丈。 “兄弟们,跟我冲”!龙鲸三兄弟整齐巨吼。努力向前。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便发现不对,身边越来越安静,身后越来越冷清。 三鱼又同时用短鳍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肚皮,暗自腹诽着:“麻痹的,忘了这帮小崽子听不懂五洲鸟语了”。 “叽叽咕咕,叽里咕噜······”,声音变成水波,一波一波的震荡着行向远处。 轰,哗哗;轰轰,哗哗哗······ 海灵防线大军,如颜色斑驳的铁流,如三片巨大而绵延拉长,没有尽头的彩云,从三个方向,扑向两界战场!前方的龙鲸三兄弟已经快要抵达,后方部队,尚在万里之外,挨着前面兄弟的屁股,开始出发。 “老王八,老老王八,老老老王八!哈哈哈哈哈!滚到一旁,这里交给我们兄弟了”,龙鲸三兄弟三颗巨头亲热的撞在一起,平地巨响中,卷起百丈巨浪。它们的汇合,也代表着海族三线大军的正式会师。 只是三鱼,一米多直径的血红巨目,不时地偏着左右脑袋,用单眼在龟仙人、海皇、仓九的脸上来回扫射着,不光眼中全是“瞧不起”,所说出的话来也实在太过不堪。 龟仙人头上绿毛耸动,气的差点心跳停止;海皇嘴角一抽,挤了挤眼睛,选择忍耐。至于仓九,干脆连看都没看在脚下摇头晃尾巴的三个虎b,只是望着幽冥通道方向。 四方祈水阵在海皇的牵引下,缓缓升空,向上方水域浮去。 脚下的万米方圆的空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拥挤起来。 东西南海灵三线大军在龙鲸三兄弟的率领下,正在汇集,调整,组织阵型。 无数年来,这帮中低海族,没事儿就在练练练,很多东西,已经深深印刷在它们简单的脑袋里:龙鲸是老大,老大的话要听;干仗要一起上;纪律要有,不管怎么干,阵型不能乱······ “咕噜,噗”,龙鲸壮无聊的吐了一个漂亮的水柱,无聊的看着水柱上端变成漂亮的水花,然后水柱逐渐塌陷····· 往上看看,组阵的海皇等人已经看不清楚了,升的太高;仓九老老老王八倒是站在海皇与海灵大军中间的水域,貌似与之“对话”也是挺费劲的,了然于胸之后,龙鲸壮更觉无聊:海皇瞎急给起名的仇,还没报呢。 “呼,呼呼,呼呼呼······嚎,嚎嚎,嚎嚎嚎······” 一阵极其刺耳,极其狂乱,极其恶心,极其不堪入耳,极其无法忍受的声音,以铺天盖地的形态以及无以伦比的刺激性,从幽冥通道冲击而出! 海灵防线大军,寂静了,无数只怪眼,向前瞄着。 仓九踏水向前,身形站在了与龙鲸三兄弟平行的最前面,距离幽冥通道,约3000米! 幽冥通道太宽,太阔,太敞亮了,不具备提前狙击的条件。 更何况,海族也没有学过孙子兵法,更没有研读过淝水之战的历史。 战,便堂堂正正,摆好阵形,以最好的形态,最佳的准备,迎击敌人,即便输了,也要正大光明。这种战略战术,确实有点“缺心眼儿”。 但它们毕竟是海族,不是人族,无法苛求什么! 第二一章 伞开幽冥 千万?亿万?亿亿万? 多少无识幽灵在将魂的赶魂鞭的驱动下,蜂拥塞入幽冥通道? 鬼帝不清楚,就连看到最后的鬼祖同样也有些疲惫的闭上了酸涩的双眸。 每一名将魂都站在互不干扰的方位,挥舞着十余丈长,颜色森白,形如骨节,飞舞如狂蛇的长鞭。 长鞭在空中打着旋,将一层又一层,挨挨挤挤的无识幽灵圈在其内。长鞭一抖,后方的无识幽灵便从上空呼啸着转移到阵列之前。长鞭再甩,啪的一声脆响,幽灵大军便呼嚎着冲进那相对“狭小”无比的通道内,奔突向前。 更由于无识幽灵虚幻如雾的体质,很多都被砸到一起,成奇怪的雾饼状,分分合合的呼嚎冲击着。 一百二十余万将魂,驱赶工作已经做了好多、好多、好多个弹指。 “成何体统”,将魂虽然有序,但无识幽灵实在太乱,太乱了。鬼祖叹息着,无奈着。 “一向都是这样,鬼祖,你老人家保重鬼体,它们不过是探探路。真干起来,还要指望······您老人家啊”,幽冥界的称呼一向很随便,你是鬼祖?那我便称呼你鬼祖,简单明了,同样也是“一向如此”。 不过表情冷漠,语音干涩的鬼帝,再说到指望二字的时候,先是望了望忙碌中的将魂,又将目光转向身后整齐阵列的鬼行走,以及鬼王方阵,暗自点头之后,眼珠转了转,竟然拍了鬼祖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可谓幽冥界千古罕见之奇事。 “着几个九角鬼王跟随幽灵大军,看看情况。无识幽灵?唉”!鬼祖并没察觉鬼帝的奉承之意,而是缓缓点了点头,接着便吩咐下去。 鬼帝挥手,七八名九角鬼王身躯蓦然降低,脚踏阴云,向前冲去,七八条阴云翻滚向前,撞翻了前方的将魂,更是将无识幽灵赶的七零八落,丝毫没有团队精神。好在鬼祖端坐,鬼帝巍然站立,它们还能够很有“礼貌”的从下面走,颇为难得。 鬼王的行径,让对望之下的鬼祖与鬼帝,同时摇头并闭上了眼睛,简直不敢直视。 一个弹指,两个弹指,啪啪啪啪啪,很多个弹指······千余个弹指的时间,就在鬼帝啪怕作响的指尖流过。 “报,前方无识幽灵大军,全军覆没”,鬼王又整齐的跑了回来,当然,一路上人仰鬼翻是避免不了的。除了漫天吱吱怪叫之外,倒也没有任何低级鬼族,敢于过来陈述冤情。 “怎么会这样”?鬼祖眯起鬼眼,硕大而干枯,青黑色的面孔,看不出喜怒,但声音却狂暴了起来。鬼祖狂暴,幽冥一界的阴云、阴气都会随之翻滚、悸动。 “难道是隔界之力”?鬼帝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弹动中的手指不觉停了。 “这个,无数条白色的长条形生物,青衣异族老头,出口处全是,兄弟们一出了入口,便爆了?爆啦”! “对,对,全爆了”! “全爆啦”! ······ 七八个九角鬼王,七嘴八舌,头上的硬角随着它们比比划划略显激动的语气,分泌出大量的黑色气体,萦绕不散。 “你听明白了嘛”?鬼祖望向鬼帝。 “明白一点”,鬼帝回之以略带疑惑的眼神儿。 “那属下们再去探探”?鬼王之中,有个身形最为高大的,忐忑出口。看情况,这次探路的任务,完成的并不好啊,两位大人有点不满意。 “算了,算了,难为你们了”,鬼祖无奈摇摇头,勉强笑笑以示安慰。幽冥界什么都好,但灵动性,灵活性,机灵劲以及协同作战的能力,真的差的要命。要说最有才的,还要属我那孙儿鬼见愁? 想到这里,鬼祖笑容便开朗了起来,但一想到孙儿正在被那些可恶的异族生物折磨着,鬼祖便发出一声冷哼。 冷哼之后,周围百丈,阴云翻滚,冷气森森,不少鬼王身上都结了一层黑冰,表情很是痛苦。 “鬼帝,你亲自跑一趟”?鬼祖满怀期望的眼神,使得鬼帝重重点头。 在鬼祖心中,幽冥界第三机灵,当然是鬼帝,它出马,肯定会为杂乱无章的幽冥大军铺好路。只要出的去,麻痹的,一拥而上,那是本界的强项。 “带上幽冥伞”,鬼祖露出舍我其谁的表情。大手萁张,百余朵阴云,落入其掌中,随后又被压缩成漆黑伞状。 小伞数寸,但入手冰寒刺骨,内里隐隐呼嚎声不断,蕴藏着无尽的阴气。 鬼祖轻描淡写的这一手,不光收获了探路鬼王崇拜的眼神,更是使得幽冥大军军心大振。 鬼帝郑重接过,巨大的身躯,绕过鬼祖的宝座,笔直的向前趟去,身后还跟随着百余名十余丈高,阴气燎绕,浑身布满了骨刺的狰狞鬼王。 龙鲸三兄弟,刚开始的时候,还保持着红眼睛、支尾巴,身躯成弓形的攻击形态,到现在,成了趴在水中,懒洋洋的翻着雪白的肚皮,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 如今,更是为铺天盖地,接踵而来的海族大军的安置,发着愁,不时地发出古怪的长音,做出指示。 一层又一层,上下再两层,接着摞下去······没完没了!长方体,长逐渐超过了万米,宽也有数千米,高如今也突破了七千米。 在这个空间内,很多海灵都快因缺氧而挂掉了。好在快死的时候,略微挣扎一下,几丝清凉不知道从哪里透过来,又有气无力的活着,受罪! 仓九背后数十米,便是从上到下,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狰狞海灵防线的大军。如今,还在往最高处,往最底下集结着。 “老老王八,兄弟们快受不了了”!龙鲸猛调整着语言,对着高空处早就看不到影子的海皇立身处,狂吼叫道。 “老老老王八,你他妈叫我们过来,自己又在前面搞三搞四,啥个意思嘛”?龙鲸壮也不满的对着仓九吼道。 “好无聊!好热!好烦躁”!龙鲸胖哞了一声,随后发觉不对,改用五洲语发起了牢骚。 “老老王八”?海皇站在四方祈水阵上空十余米处,耳边传来龙鲸兄弟的声音,先是疑惑了一下:这是再叫我吗? 海皇忽然看见龟仙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龟仙人闪闪躲躲,头上绿毛向相反方向不断摇曳,抖颤! 确认了眼神之后,海皇心头火起,旋即压下。 此时,不是讲道理与发火的时候。这尼玛的气死本皇! 龙鲸三兄弟肆无忌惮的行为与语言,彻底让海皇生出了清理门户,为深蓝除害的心思! 唉,唉,唉!呼!吸! 海皇掌中“五行真水定界神针”,也就是那个五彩合金的拐棍儿猛然高举,带着不甘,发出来有气无力的五色光芒。 光芒如伞,与四方祈水阵瞬间连通。 阵型猛然升空,直到脚下黑糊糊的海灵防线大军隐约可见的时候,祈水阵降下漫天无色光雨,笼罩着海灵大军热气腾腾的长方体。 承接着光雨的长方体内无计量的海灵大军,无不重新活跃了起来,不光活跃,感觉还很舒服。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军前方边缘处的龙鲸三兄弟处,却一丝光雨都没。 “卧槽,老老王八公报私仇哦”,海灵防线大军安然无恙,龙鲸猛也恢复了些理智。 “怕什么?老大,老二我跟你们讲,听蟹忘愁那小龟蛋说······嘿嘿嘿”,龙鲸壮眼珠转了转,边说便乐不可支的样子。 “我去,原来下跪还不是最惨,亏老老王八还有脸自称什么海皇”,龙鲸壮闻言,大起叛逆之心。 “老大威武”,龙鲸猛心旌摇曳,巨眼圆睁,满目憧憬,眼睛里全是海皇遭罪,被唐玄老大虐待的场景。 “唉,老大注定是要走的”,龙鲸猛这个沉稳的大哥,不知不觉的被老二、老三带沟里了,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海皇的对立面。 “小老大在,怕他个鸟”?龙鲸壮怪眼一翻,满脸的不可一世。 “对了,老老王八连深蓝宝珠都送出去了”,龙鲸猛点头,老大,小老大勇猛无敌的斗士形象,因为海皇的压迫,已在它心里确立了无可动摇的地位。 “我去,我去”,龙鲸壮,龙鲸胖猛然凑了过来,想要八卦一下。 轰!三个大头又撞在一起! “聊的很开心”? 龙鲸三兄弟一边晃着头再次往一起凑,突然发现,仓九站在了三颗大头中间,面带微笑,语气森然。 仓九浑身颤抖,手中无数条晶亮的小水龙跟随着抖成一团。似乎,似乎生病了??? “老老老······”龙鲸壮大惊,对这个仓九,心中戒惧甚深。县官不如现管······ “前辈”? “祖宗”! 狠狠吸了一口气,仓九蓦然发出一阵悠长的冷笑! 他确信,只要他转身而去,眼前这看似一脸讪笑,憨头憨脑的三个泼皮,肯定是一顿“老老老王八·······之类的窃窃私语”。 望了望无边无尽,上下望不到尽头的海灵大军,仓九缓缓而又慢慢的收回了将三鱼丢进帝国海眼喂狗的狂暴冲动。 三团细小的水龙从他掌中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龙鲸三兄弟的口中,并在它们的喉咙处盘踞下来。 “咕咕”! “哞哞”! “吼吼”! 发声,没问题;指挥?没问题! 喷水?有问题!五洲语表达?有大问题! 海族简陋的语言,当然无法满足龙鲸三兄弟的表达欲望。失去喷水能力,更是让它们浑身难受,体温逐渐升高。 仓九冷笑着,狠狠扫了它们一眼,身形又回到了幽冥通道前千米左右,掌中水龙狂舞,击飞,击散一片片的狂猛扑来的异界生物。 仓九在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爆棚。 龙鲸三兄弟对望一眼,都发现对方皮肤上不健康的淡红色,略微挣扎了一下,便趴着不动了。 虽然没在人间走过,但它们却无师自通:光棍不吃眼前亏这一优秀技能。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黑雾螺旋燎绕、指甲青灰的巨大手爪,从幽冥通道伸出,不光击散了仓九掌中的水龙,更是将其身躯震褪二千米开外。 砰!鬼爪探出,游走一圈之后,猛然爆裂。随后,上下左右千余米方圆,尽被阴风、黑雾笼罩。 “呵呵,呵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鬼帝狰狞而巨大的面孔出现在黑雾的外延处,它终于整明白先前鬼王探路回来所表达的探测结果的逻辑。 “伞开,幽冥”!鬼帝一声暴喝,百余把漆黑的小伞摇曳着浮出黑雾。 原本无所归依,正在逐渐消散的黑雾,瞬间便又浓郁了起来。 幽冥伞,周天镶嵌,被百余名高大鬼王紧紧抓着,笼罩着被黑雾笼罩的水域。 水液沸腾,不断的蒸发着,消散着,不多时,这里变成了只有黑气、黑雾,没有一丝水液的真空地带。单论环境而言,宛如幽冥界的某一处阴气单薄场所。 “终于来了”,仓九内心紧绷、狐疑的情绪消失。先前那一击,虽然狂暴,能量也颇为怪异,但它自信,还是可以吃的下。 “异界朋友,来我深蓝,所为何事”?仓九哈哈大笑,迎向前去! 两界之战,一触即发! 第二二章 语言不通 伞开幽冥,幽冥伞开。 鬼帝一击,便为幽冥大军打开了局面。 幽冥通道,畅通而又稳固,宛如上天故意遗忘一般,这里成了规则无暇顾及之地。 但鬼帝的良好的心情,还是因眼前淡然站在水域中间的普普通通如一块碑石一般的异界老头的实力,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些深不可测哦,就不知道和鬼祖比起来,孰高孰低? 黑云激荡,浓雾翻滚,阴寒气息凝而不散,在幽冥伞的范围内,来回驰骋着。 鬼帝沉默,它在等;仓九心有疑惑,也在等。 “老老老······”,龙鲸壮太热了,觉得自己的五脏连同皮肤都快熟透了,不由得下意识张大嘴巴,转而想起了恶形恶相的仓九,不由猛然合拢大张的嘴巴,快乐的喷出一个高高在上的水柱,舒服的直摇尾巴。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失去的喷水和说话能力,回来了。 老!老!老!三个字,响彻云霄与水域! 龟仙人听到了,嘴巴里不由的布鲁布鲁的吹起一串水泡,下意识的望向头顶的海皇,而海皇也恰好对望。 同时一声冷哼,同时扭过头去! 海皇不爽的是,自己凭啥与龟仙人为伍!对了,王八不就是乌龟?深蓝数得着的乌龟,难道不是龟仙人?我他么的堂堂海皇,远古高贵血脉,怎么就是老老龟仙人了??? 龟仙人不爽的不是王八这个称呼,它是王八,它承认! 它极度不爽的是龙鲸三傻x说这个词的时候,那种充斥着鄙视、嘲讽、还有极度的看不起!!! 凭什么鄙视?凭什么看不起?王八怎么了?招你惹你了?就算它有缩头传说,但这,有碍你观瞻了,还是妨碍你吃饭了? 就问一句,凭什么????? 龟仙人数万年的成长岁月里,一入深蓝,同时悲剧的认识了龙鲸三兄弟,它就暗暗下定决心,绝不缩头,为所有王八乌龟类生物正名! 王八怎么了?乌龟怎么了?我龟仙人就是要活给你们看看:乌龟都这么优秀,王八也绝不缩头! 如此多岁月慢慢流过,龟仙人用无比坚定的行动与无与伦比的忍耐和气度,在无数个回转周期内,踏踏实实的践行着内心的誓言,活出一个劲儿来。 但不幸的是,龙鲸三兄弟,当初的语气和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龟自强,恨呐!!! 龟自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这是龟仙人以深蓝第一速度学会并精通了五洲语之后,自己起的!它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个名字! 它学识渊博,气度雍容,法力高深,法器惊人。 它本不该活成这样的,更不该活成本该受万千海族敬仰,如今却因深蓝三虎而备受嘲讽,无法翻身。到最后,还要连累海皇乃至于自己心中的神:老祖宗仓九。 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看来,只有斩断龙鲸三虎这三颗深蓝毒瘤,才能够最终扬眉吐气! 想到此,龟仙人龟自强不由自主的向头顶海皇望去。 他们眼中生出同病相怜的光,同时阴阴的笑了。 龟仙人内心中,因联想起龙鲸三虎,便会翩翩而至,如同潮涌的不洁语言,因与海皇的一个默契的眼神,逐渐平息下来。它全力感应着四方祈水阵的能量波动,并用法杖的明灭,梳理着其内哪怕一丝不合时宜的驳杂。 视线再回到两届战场之间。 此时,鬼祖的宝座,脱离的黑雾笼罩,缓缓向前滑行着,所过之处,滴水皆无,似乎,它拥有着瞬间改造一界的能力。但鬼祖的感受也绝不良好,自身浩瀚如海的阴气,快速消耗着,前进百丈之后,这种消耗,已经成了一种巨大的负担,就连鬼祖,也无法继续背负下去。 百丈鬼躯,巨大手臂,挥舞间,宝座上空升起一片亩许阴云。阴云成旋涡状,呼啸来回,衬托着其下的鬼祖,愈发的阴森可怕,巨大而不可战胜。 暗暗松了口气,鬼祖漠然的注视着前方。抛开心底对异界环境的反感以及对异界生物的好奇,心思重新回到迫在眉睫的两界之战上来。 两界之战,干不干的过,干了才知道,但场面还是要摆出去,这是两军交锋,绝不示弱、勇者胜的正确思路。当然,鬼祖没有想的如此复杂,其间只有装逼的本能在作祟。 “交出鬼见愁,饶你一界生灵”,鬼祖声音森冷,青黑色的躯体,严肃而狰狞的表情,吐气成雾,言出法随,无不昭示着幽冥界的强大。 “交出小鬼帝,饶你一界生灵”!鬼族大军群起应和,但还是用了尊称。鬼帝、鬼祖可怕的有限,那个小祖宗才真的是恶心。万一直呼其名,被其听到,可真大事不好了。 鬼祖自信狂笑!以如此强大的自身加上背后彪悍的幽冥大军,只要对方不是脑残,绝对会立马交出微不足道的鬼见愁。 这都不是事儿! 世界上的悲剧大多数是由误会产生的,即便后来澄清了误会,但所有深陷其中的生灵,已经没办法回头! 鬼祖以及幽冥大军的呼啸,以及它们自以为清楚的表达,传递到仓九、龙鲸三兄弟以及海灵大军阵营当中,成了意味难明的凄厉吼叫。 这吼声如此的巨大,如此的不怀好意,使得海族全体,紧张了起来! 果然是跨界而来,夺界之战!看对方轻松转化深蓝水域为莫名的阴森空间,不光能量强大,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鬼族凄厉的群体嚎叫声中,仓九哈哈大笑,大笑声中,灿而迷乱的蓝芒,从深蓝祖墓霍然而起,瞬间降临在仓九身上。 深蓝祖墓中,并没有埋葬老祖宗,而是葬着一套衣冠:深蓝帝王! 蓝芒笼罩仓九,仓九在蓝芒中,发出更加高亢、嘹亮的笑声。 不多时,蓝芒止息,笑声停止。 再看仓九,蓝色帝王冠高高顶在头上,九龙颤抖,金丝纵横交错,看起来华贵、古朴,蕴含着至柔的力量;深蓝色束腰长跑,同样嵌着九条金色狂龙,或吞云吐雾,或驾雾成风,水液中,如同活了一般,绕着仓九缓缓游动着;裤子、战靴······这一切,都散发着迷人而润泽的蓝光。 仓九如同一尊蓝色战神一般,十余丈高的身躯不再虚幻,而是凝练无比,一股强大的气势,幻化出一条无形的巨龙,冲击着幽冥大军。 闲时,海皇称王称霸;战时,仓九沐冠称皇! 对于仓九而言,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说的。一旦遇到强大的敌人,他便穿着这身“深蓝帝王”,征战沙场;平时,他大可随心所欲,在深蓝祖墓旁,弱水之芽之下,神思恍惚,自由畅想。 对于海皇而言,送死的事儿,老祖宗不去谁去?呃不对,礼法规则,当一丝不苟的遵守。所以无论战时还是闲时,他都喜欢去老祖宗那里,求个说法,讨个心安。 “你要战,那便战!深蓝帝王:仓九,求战”!仓九收起微笑,身躯笔直挺立,周身九龙环绕,一身放光的深蓝帝王,成了万千目光的焦点。一个求字,更是流露出无可匹敌的气势。 “哞,哞,哞”!仓九说的五洲语,龙鲸三兄弟将之翻译成海族语。 海族大军鼓噪起来,发出连绵的,气势不亚于幽冥大军的鼓噪声! 鬼祖狐疑的转头望向鬼帝,内心暗自惭愧了一下。 它这个幽冥第二机灵,总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幽冥第三机灵,实在是该小小抱歉一下。 “它们的意思,好像是,好像是不交”?鬼帝有些不确定的重新审视了一下对面的异族大军,特别关注了一下仓九。 无奈,无语!听不懂,只能靠猜的! 鬼祖冷笑,面容冷峻!既然不交,那便战! “战”!鬼祖一声怒哼,不想在啰嗦下去了。真的一句也听不懂,干完之后,自己找! 反正,自己的梦,不会错的!!! 在幽冥界,没人会觉得鬼祖不靠谱!既然鬼祖靠谱,那么它的梦,自然靠谱!由此得出的结论,鬼祖靠谱!!! “呜噜噜噜噜噜······”!鬼帝嘴边,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幽冥大军躁动起来,呼嚎声变得杂乱而又震天价响。无数将魂的赶魂鞭再次高举,无数无识幽灵的凄厉声音,高亢响彻此间拥挤不堪的战场! “战”!仓九身躯蓦然向高空升去!虽然对方说的什么毛线,他听不懂,但最后那短促的音节以及身形第二庞大的异界怪物吹响的那个讨厌刺耳的玩意儿,还是让仓九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 “哞”! “哞”! “哞”! 龙鲸三兄弟瞬间红了眼睛,头顶升起水柱! 此时的仓九,身穿深蓝帝王,成了深蓝帝国此时唯一的“神”,足够让所有身在战场的海族,忘记平时的一切,剩下的只有热血和战意! 龙鲸吹起了“战”的号角,海灵大军的立方体,轰燃塌陷了,汇聚成一股其疾如风的斑驳洪流,狠狠的撞向对面翻滚而来,面积相差不大的青灰色洪流! 海灵大军,每一个微小局部,都在展示海灵强悍,强大,坚硬的雄壮身躯。它们由立方体,塌陷成平面,冲击而去,冲向前方千米的异界大军。 而在将魂的驱赶下,第一批,数亿的无识幽灵,已经呼啸扑出! 两界战场之间千米方圆的空地,在十余个弹指之间,便被斑驳铁流与青灰色洪流填满,并在无比激烈的撕扯、吞噬、冲撞中,向上下左右扩撒着。 孰胜孰败,孰优孰劣,就看谁先在对方翻滚绵密的阵线上,率先撕开一个口子,并向纵深穿插下去。 太乱了,数万米方圆、上下,搅成了一锅粥! 第二三章 两败俱残 盯着万米之下的,拉的极长,堆叠的极高的立体战场,仓九的眉越皱越紧。 此时的仓九,皮肤白皙,深蓝帝王灿灿生光。若不是那沧桑、淡漠的眼神,简直成了一个英俊、高贵的小伙子。 慢慢的,仓九的双手抱圆,一个数寸直径,晶亮的蓝色水球,却闪烁着金光,逐渐成型,悬浮在他两掌之间。 “嗡”,水球急剧的旋转着,一边延伸出拉长的幻影,一边浮荡出隐约的潮汐之音。 战场之内,斑驳铁流与青灰色洪流不断冲击、冲刷着,各种高亢、凄厉的吼叫此起彼伏,让身临其境的生灵,听觉逐渐麻木着。 这种级别的战斗,以鬼祖、鬼帝的身份自然不会参与,就连所有的鬼王级别的鬼族,也在战争爆发的一瞬间,跟随着鬼族的宝座,向后方阴云之下飘去。 “呜呜,呜呜噜噜噜噜噜······”,鬼帝吹起的号角,难听无比,此时音调一变,变得更加的尖锐刺耳,传遍了两界战场。 千万身着阴气铠甲的鬼行走,在号角响起的时候,蓦然升空,斜斜的扑向正在纠缠、撕扯、疯狂冲击甚至是吞噬中的海族大军阵营之内。 鬼行走们,大多身躯二丈到二丈五之间,身躯凝实,身上的铠甲皆是厚厚的阴气凝聚而成。 如此身躯与战场内大多数海族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弱小。但它们的身躯,却像钉子一样,死死的钉在海族大军内部的水域内,无论狂浪冲刷,还是海灵们的獠牙,巨爪,尾巴,吞噬,都难以给它们造成什么伤害。 三个弹指内,鬼行走千万大军如同空降兵一样,错落但相对均匀的洒遍五分之一海族大军内部。 “呜呜,噜噜”,鬼帝的号角蓦然又变,从绵绵不绝,变得急促单调,两个音之间有着明显的间隔。 “啊”!一个啊字,先从三声转到一声,千万鬼行走整齐的吼叫宛如幽冥的召唤,使得杂乱无章的战场出现短暂的凝滞。 叫声中,每个鬼行走双爪中,出现一把十余米阴气长刀:刀背厚重,呈黑色,刀锋森白,其薄如纸。 直劈,左右快速交叉十字,左一扫,又一扫,疯狂横扫一周······错落上升、错落下降······灰芒如同笼罩大地的幕布,上下起伏着。 千万余鬼行走,千万把“猛鬼屠灵刀”,恰到好处的间距,霎那间对海族大军,造成巨大的杀伤。鬼行走出现的地方,所有海族瞬间被清空了! 狂猛如大海潮涨的阴风狂舞,沉闷如雷鸣滚动无尽的刀风破空,连成一片数万米方圆的血腥战场。 断尾、残鳍、长长的触手、腥蓝色、殷红色······满布水域,惨不可言。 “杀”! “杀”! “杀”! ······ 鬼行走大军,在鬼帝转折的号角声中,从狂乱中稳定了下来,它们保持着阵型,举步向前,猩红色的双眸血色弥漫,铠甲染血,战意高亢,屠灵刀高举,口中发出连成一体的短促而有节奏的喊杀声,煞气冲天,继续向阵脚大乱的海族大军攻击而去。 无识幽灵,将魂,从鬼行走大军的缝隙中,穿插向前,啸叫着、呼嚎着、极其兴奋的向前狂冲,宛如一片数万米快速飞行的阴云。 “哞”!同样是三声短,一声长的同一个音节的转折,从海族大军的上空响起。 龙鲸三兄弟因愤怒而充血的皮肤,因悲伤而颤抖的短鳍,在水液中生发出一片悲怆的涟漪。 牛吼声中,海族后方大军蓦然出现数十万的大嘴鲸与八爪巨章,同样身躯升空,蓦然向鬼行走大军内部骤然降落。十来万巨章,三十余万大嘴鲸,很快占据了整个战场的最前沿。 蓝色的大嘴鲸,身躯百米,尾巴以上都是嘴;黑色巨章,身子小小的,但那八支巨爪,根根如百米狂蛇,一旦落地,便疯狂的卷向鬼行走,就连走过路过的无识幽灵与将魂也不能幸免。 呼啸的刀锋声又起,却没有了先前切割、劈砍的爽利,只有一连串的砰砰砰的声音,响彻战场。 章鱼触手,柔韧粗壮,虽伤不断。 当首批百余万鬼行走被捆绑到位的时候,当鬼行走们第二次便欲举刀狂批的时候,大嘴鲸头高如小山,张开如黑洞的大嘴尽皆大张。 一连串的急促的惨嚎声,连绵起伏着,鬼行走大军,一百余万众,以花样繁多的姿势被丢进大嘴鲸的嘴内。而被顺手卷起的无识幽灵与将魂,干脆直接的被这些巨章勒的烟消云散,化为阴气缕缕,连被二次处理的资格都没有。 十来万巨章,因伤痛的刺激更加疯狂。它们撑起漫天巨大的触手,带着狰狞带着倒刺的吸盘,狠狠的卷向鬼族大军。只要逮到,勒不死的,直接就丢进大嘴鲸的嘴巴里。 大嘴鲸身躯笨拙,游行速度缓慢,光靠自己去抓身躯“娇小”,动作相对轻浮的鬼族大军,效率实在有些低下。但有了中远距离捆缚效率惊人的巨章的帮助,幽冥大军又反优势成了劣势,成了被追杀的对象。 战场上厮杀就这么持续着,持续着······有赖于大嘴鲸与巨章的神勇表现,胜利的天平逐渐向海族倾斜着。 鬼祖叹息着出手了,齐天鬼爪,带着磅礴的阴云,狠狠的击向海族大军;鬼帝彷佛就是个吹喇叭的,只是底气与刚进入此界之时相比,有些不足。 仓九出手了,掌心酝酿良久的晶蓝水球,带着燎绕的金光,带着海族的骄傲,击散了鬼祖的齐天鬼爪。 水雾呈龙,阴气呈蛇,疯狂的呼嚎着,互相扑击着,都无法波及正在厮杀中的海族、幽冥族的大军。 第七个极光水母回转周期,龙鲸三兄弟,带着龙鲨群、炫光鱼群,在炫光鱼王的协助下,加入了战斗;而幽冥界那方,绝大多数鬼王级别的最强力量,也投入了战场······ 此时的两界战场,与当初的拥挤、热闹、高亢相比,截然不同,变得空旷、寂寥、麻木了起来。 战云笼罩,腥气冲天,血色密布,残肢断臂,充斥周围四方水域······这还是仓九与海皇率领下的四方祈水阵清理了十余次的结果。 战争,对于任何界与族都是公平的,从来没有赢家! 炫光鱼王,头顶白色“明珠”,长不到一尺,在如此巨型战场,身材渺小到可笑。可它所过之处,任你是高级鬼王还是低级将魂,一旦被它头顶明珠放射的白光照射,那便是烟消云散的下场。而其身后的炫光鱼群,更是头上顶着小灯泡儿,以无敌的姿态,君临战场。 炫光鱼王率领着炫光鱼群,在“游走”战场一圈,超度了大量的异界生物之后,便如流星赶月一般,又在仓九的帮助下,回到了遥远的白洞炫光池内,个个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对于幽冥族而言,它们很厉害,厉害的不讲道理,就像本族的先天克星一般;对于海族而言,它们很特殊,无法在炫光池以外的水域长期生存,所以有些感激,也有些遗憾。 更何况严格意义上讲,炫光鱼也不属于海族,甚至不属于深蓝。 又是一个漫长的水母回转周期,远处天际开始了明暗的转变,但此地却亮如白昼,数百只深蓝色的巨型极光水母,高高镶嵌在海族大军上空,并随着海族的进攻与失利后撤,前进、后退着······ 鬼帝的号角声,蓦然从尖锐变得浑厚起来,虽然同样难听,可与之前相比,竟然有了些动听的意味。 号角声中,幽冥大军退却了,在幽冥伞的护佑下,缓缓的向后飘动着。 鬼帝虚抓着鬼祖宝座的扶手,在数十名九角鬼王的簇拥下,向前行去。 对面千米处,仓九缓缓从上空将落,衣袍招展中,不断有深蓝渗入水液内,驱散冰冷、血腥、悲惨,将温润与清凉快速传播着。 四方祈水阵缓缓下降,落在仓九背后十余米处的水域中,寂然不动,仔细看,海皇等人的双眸中,闪烁着纯粹而坚定的光,所有的不靠谱一扫而空。 见证了方才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后,他们不光在法力、元气上,更在心理上,最好了最终决战的准备。 龙鲸三兄弟不顾浑身累累深可见骨的伤痕,集结着海灵残余大军。动作略大,伤痕处便渗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血液,融入到深蓝水域内。 一场战争下来,不光看似劣势的幽冥界大军百不存一,就连占据着优势的海灵大军也是伤亡惨重。 幽冥伞下,阴气稀薄,幽冥大军站在那里,遥望前方万米处鬼祖那高高矗立的宝座与雄伟的身躯;极光水母下,深蓝水域动荡,海灵防线大军,在面露悲壮不屈之色的龙鲸三兄弟的率领下,摆尾、浮空、等着,同样遥望着万米以外,那让它们目露憧憬之色的五彩迷蒙的光影,以及那一道高高在上的“深蓝”! “咳”,鬼祖咳嗽着,望着眼前“渺小”的仓九。 “呃”,仓九面露尴尬之色,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惺惺相惜! 战争中,两族没有一鬼、一鱼,恐惧或者后退!简直是招数尽出,死战不退,而场面更是大浪淘沙,浩瀚而让人心悸。 两个同样彪悍、单纯的种族的最高领导者,就这么的四目相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好像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尊重归尊重,但语言不同还是难以逾越的尴尬! 而战争,还没有结束,这是战场内所有生灵的共识! 你打你的“理由”,我有正当防卫的“借口”。 而这笔糊涂账,最最糊涂的是,理由和他么的借口,完全对不上号! 第二四章 给爷住手 “你刚才那个蓝色水球儿,蓄势良久;我那鬼爪击天,无需蓄势,高下立判。还是交出我孙儿鬼见愁,此战就此作罢如何”?鬼祖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脸色无疑缓合了许多。虽然幽冥界主动攻击在前,但它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难道救孙儿这个理由还不够理直气壮? “唉!此战实在可免!你等立即褪去,你我合力,封闭各界入口,互不侵犯、袭扰如何”?仓九挠了挠头,内心颇为无奈。鬼祖咕噜半天,他只能勉强明白最后的疑问语气。 想说:你说啥?我听不懂,又有些不够尊重对手。索性将自己心里想法说了出来,同样语气平和。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即便说:你说啥?我听不懂!鬼祖也不会真的听懂。 “交出鬼见愁,我幽冥······大军回撤”!鬼祖回望一眼有些惨淡的“大军”,回过头来,大手一挥,点了点头。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我老人家生气起来,一旦出手化龙,你等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如此甚好”,鬼祖点头,莫非听懂自己的话了?仓九有些不确信的惊喜,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是好意啊!莫非对方要交人了?鬼祖心里同样升起不确信的惊喜,同时升起的是,万一对方交人,自己那后代鬼见愁真的回来,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语气平和,气氛良好的沉默中,鬼祖浮想联翩,就连鬼帝都思潮跟着起伏起来。它听不懂异族之语,但这不妨碍通过对话的语气和鬼祖的话里,分析出事情的现状以及后续的发展方向。 一切良好,这是鬼帝的判断,它不由得松了口气! 灭了对方,自己找!固然霸气固然好,但前提是实力碾压呀。眼前的实际情况便是对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自己这一方还稍稍处在劣势,打到同归于尽,鬼都没一个,还谈什么灭呀、找呀,这不扯鬼牛儿么······ 海皇同样不愿意战争继续进行下去,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战争! “老老老·····祖宗,呃,什么时候叫可昕娃儿过来清场”?正在深度思考,并衡量彼此实力对比的海皇,差点因称呼上犯了“大错”,还好够机灵,但三个老字,还是让自己心头一紧,这他么的“意欲何为”也有些明显。 “等等看”,仓九叹息着,声音低低,并没有太过关注海皇的语气。 海族必胜是肯定的,硬抗结局很惨,即便自己化龙,那代价也太过沉重,同时那个时候,这深蓝还有多少海族剩下?指望那“只进不出”的帝国海眼? 至于唐可昕,他的想法与充满乐观幻想主义思维的海皇不同,小娃儿虽然厉害的有些不可理喻,但毕竟没那么靠谱儿。 哦,拽过来?她那先天至圣属性虽然厉害,可你要想清楚,那是无差别攻击!!!一个小孩子知道怎么控制能量?知道怎么控制能量攻击方向? 到时候很大机会,对着自己这边儿哭上几声,嚎上几嗓子,我去,海族集体灰飞烟灭,对方不战而胜,这可真是日了海狗了······ 仓九不止一次的在头脑中预演过这样的符合逻辑的场景:将可昕娃儿放入战场,“面对”鬼祖狰狞大军,而可昕娃儿,受到惊吓,旋即转身,一边娃娃大哭,一边口喷灰色无敌涟漪,一边跌跌撞撞往回跑······海族大军,灰飞烟灭。 吗的!每次结局都是这样,仓九浑身湿透的情况下,做出了坚定无比的决定:可昕娃儿很可爱,很厉害,但不能开始用,更不能战斗时候用。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用,那就是在海族只剩下寥寥海族,面临灭族之祸的时候!那时候,对方这点狗屁异界大军,还不够小娃儿小哭怡情的。 想到此,仓九不由得内心轻松,面现微笑。 这是一张不确定性虽然巨强,但无比炸裂的底牌。 有了她,深蓝水域就永远只能属于海族! 两界战场,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幽冥! 一半蓝光通透,温润;一半黑雾翻滚,鬼哭阵阵。 对峙在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开始那一点和谐,逐渐的变得尴尬、怪异了起来。 “还不交出鬼见愁”?鬼祖缓缓张口,声音有些不耐烦。同时将满是埋怨的眼神儿给了鬼帝。啥都要我开口?你这个鬼帝怎么干的? 鬼帝摊了摊手,翻了翻血红的双眸,有些不爽:你最大,你不开口,整天找代言人,别这么官僚好么?鬼祖?多大干部么? “哦”?仓九也收起思绪,疑惑的望着千米开外仍旧杵在原地的鬼祖等异界生物。难道对方不是聊退兵? “交出鬼见愁”,鬼祖有些生气了,语气开始不好了起来。 “速速退出深蓝”,仓九一展深蓝帝王袍,意态威严。不给点压力,对方不会这么含含混混的退去,咋地?还想要点好处? “我他妈就不交”,鬼帝掰着长而干枯的手指,开始从音节上猜测对方的语义。然后将目光投向鬼祖的侧脸。 “是这意思”?鬼祖眼珠子足够巨大,不用刻意动转就能够看清鬼帝的动作和表情。瞥着幽冥第三大机灵,充当起战场翻译的角色,竟然还有模有样,鬼祖不由有些欣慰,同时又怒火冲天! 打成这样了,还不交?鬼见愁,这小崽子有这么优秀吗? “我最后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鬼祖大怒,身躯缓缓从宝座站起,百丈鬼躯,山一样的威压,宛如重新燃起的战云,穿破了幽冥,侵入了海水。 “速退”!仓九神色一冷,头上金黄色的角灿烂欲滴,十余丈高的法躯,虽然比不上鬼祖,但其头上燎绕不去,蜿蜒而上的巨龙幻影,使得他在气势上,绝不低于鬼祖。 “不交”,鬼帝身形一窜,趴在鬼祖耳边,继续掰着手指头。 自从鬼见愁儿离家去了异界,鬼帝不光养成了弹指计光阴的好习惯,还熟练掌握了,以指头计算其他的一切可计算之事物的技能。 鬼祖缓缓点头,浑江江的脑子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不能指出不对之处究竟在哪里。 但对方异界生物又复点燃的战意,它还是能够清晰察觉! 一股暴戾的情绪在鬼祖内心弥漫,草!以一界之尊,与你好好协商,不过是看在实力对比的情况,采取的折中办法,你还不识相咧??? “交,还是不,交”!我战那个身着古怪蓝袍小白脸儿,胜算颇大;鬼帝对付对方那个彩光阵法,估计够呛;小的们对付对方的小杂鱼儿,估计也够呛! 权衡一下,鬼祖不由得暗暗有些气闷,一个胜算,两个够呛,这可不是发起战争的良好机会,但为了孙儿,也没办法了。对方要是交人,该有多好! “眼前局势与我不利!看来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鬼王噬灵大阵了”,鬼帝叹息着,似是自言自语,也像在提醒鬼祖。 好好呆在幽冥界,谁有心情搞那什么劳什子鬼王噬灵? 又有谁能想到,鬼祖的一个梦,便会这么突然的引发两界战争? 对方还这么强!这一点,真该死! 仓九凝视着眼前身形巨大的鬼祖,清晰的从那张喷薄着黑烟的巨口中,吐出了五个音节,两个明显顿挫!这是在问我战?还是不,战? 沉默良久,仓九缓缓开口道:“不战!若无必要,无需再战了”! 前两个音节斩钉截铁,后面的则淡而无味,似是悲悯,似是叹息。 “不交!就是不交,你能怎样?······你能怎么样?对上了,不交,就是不交,你能怎么样”!鬼帝手指如飞,计算着音节,猜测着语义,随后大喜,它竟能翻译如此复杂的语句,要不怎么说,战争使鬼成长呢。 “卧槽”两个字在鬼祖胸膛翻腾,但看着信心满满,脸露喜色的鬼帝,也不好意思经过喉咙,喷薄出口。 “战备”!鬼祖沉声喝道。 战争的号角再次举到鬼帝的嘴边儿,做好了随时吹响的准备。 幽冥大军再此向前! 这一战,便是决战,从上到下,从领头的到小兵兵,无生灵可置身事外。 海皇冷笑,双手怀抱天下,头顶原本虚幻的巨龙逐渐浮现出蓝金色的鳞片。 四方祈水阵在海皇的牵引下,再次升空,霞光万道,如同即将席卷幽冥的光之风暴。 龙鲸三兄弟,水柱高高喷起,相隔对望,兄弟之间做了最后的告别! 其后海灵防线大军,甩尾速度一点点的加快着······ 最后决战,一触即发! 鬼祖高高举起了右臂,宛如一面擎天战旗;仓九张开的手臂缓缓收拢,掌心向前,龙吟咆哮。 战云翻滚,在海水与幽冥之间疯狂奔涌。 严肃,萧杀的气氛,流淌浸润着这片曾经无比激烈,如今无比凄惨的两界战场! “我入,都他妈的,给爷住手”!(五洲语) “我入,都他妈的,给爷住手”!(幽冥语) 一个极其自信,极其嚣张,极其尖锐的声音,由远至近,霎那间,传遍两界战场。 闻听此音,幽冥界大军人仰马翻,一阵大乱;海皇、龟仙人、蟹忘愁、仓九等身躯一颤,缓缓回头望着。 这他么的,谁呀? 第二五章 无敌唐愁 世间之事,皆有缘法。 所谓缘,便是冥冥中的牵引;所谓法,便是行无常。 鬼见愁被洋底洋流卷入海沟,无比正确的直坠万米之下的涡流漩涡区。而此时的涡流区,沸流散尽,不光没有水,也没有鱼。 它没有丝毫阻隔的冲入守望之门,化为一滩黑烟,飘飘忽忽的进了深蓝水域。 一点点运气加上鬼族对于亲密生灵的那一点点天赋,它快速的找到唐玄。 “呜呜”~鬼见愁血红双眸红了,长长的獠牙如今只剩短短的一节,其余的早在洋流的重压和暴击之下,消失无踪,干瘦的如马猴的身躯看起来颇为凄惨。 “你怎么来了”?唐玄有些难以置信。唐可昕初见长相如此可怕的怪物,不由得小嘴儿一张,哇了一声。 灰色的涟漪透过唐玄的躯体,向唐玄背后扩撒。 所过之处,轰的一声长而悠远,蕴含无穷力量的闷响,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浑浊的水浪激荡起漫天的彩色细沙,像一面倾斜的水墙一般,向远处轰轰而去。 “呜呜呜~~~呜呜呜······”鬼见愁先是吓了一跳,略带忐忑的忘了小娃一眼之后,便对着唐玄又叫又跳,大张的巨口,吞吐着细长的舌头,营养不良的青黑色手臂,也在水液中尽情的挥舞着。 “吸引?幽冥界?与你有关”?五洲语,幽冥语交织而来,唐玄勉强的听着。 “是的”,鬼见愁舔了舔长舌,膝盖弯曲站立,手臂耷拉着,头却昂的很高。似乎一个帝王,在对自己征战在外的军队评头论足。 “你很骄傲?那我们能结束这场战争么”?唐玄轻轻拍打着唐可昕的后背,缓缓站起,目光穿过阴沉的水域,向遥远的水域尽头延伸过去。 那里,应该是战场。 蓝色的光芒笼罩着天地,划定了一块征战的场地。 各种稀奇古怪的声响、叫声、撞击声、凄厉的呼嚎惨叫声······隐隐传来而不绝。 淡淡的,却让人闻之欲呕的腥气,萦绕在鼻端,让人很不舒服。 早就想去战场看看的唐玄,有弱女在怀,一直在等待着。而仓九因为顾虑,却迟迟没有通过“深蓝帝王”与“深蓝宝珠”的联系,召唤唐可昕进入战场。 “走,去看看”,瞅着唐可昕略带惊惶,满脸谨慎的小表情,唐玄一阵阵心疼。总是这么等待,也不是办法。 用海草编制,专为小孩儿设计的背包被唐玄背在背上,牢牢绑在腰间。 “别怕,困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一切都结束了,爸爸带你,回家”,唐玄微笑着将唐可昕放入背包,望着她略微缓合了紧张的小脸儿,内心才好受一些。 她还是个小婴儿,即便她拥有着不可理喻的强大力量,但除了唐玄和海族有限的几个类唐玄生物、龙鲸三兄弟、蚌仙子,见到其他的东西,还是会害怕,还是会紧张,而这种紧张不安之后产生的乖巧懂事,让唐玄无比心疼。 “去看看”?鬼见愁一跃上了唐玄的肩头,这也是它和唐玄相处养成了习惯。 “哇”,唐可昕抬起小脑袋,望着鬼见愁旋转四处逡巡的眼神儿,瞧见那巨大血红的双目、大嘴、獠牙、诡异的不健康肤色、干枯骇人的脸,不由大哭。 “别怕,别怕,没事儿的,没事儿的”,一把将鬼见愁从肩头扯下抓在掌心,一边微笑着,轻柔的拍着背包里的女儿,唐玄狠狠怒瞪了一眼鬼见愁。 “你的”?鬼见愁被唐玄抓的直吐舌头。血红而细长的舌头,在拖拉到地面,扭成蛇形。 “废话”,唐玄没好气的又用了用力。 “我去,谁的”?“我是问,你和谁的”?鬼见愁双眸红色褪去,有些泛白。 “别装了”,唐玄微笑着抖了抖右手。 “我··总··要···搞···清楚····该叫谁大嫂啊”,鬼见愁吃吃一笑,眼珠一转,眼眸中对人族异性在一起,就会有小的这一事实,颇感好奇与憧憬。 “孩子的妈妈,是红颜”,唐玄轻轻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萧索。 他不知道的是,他被辈子到现在,只开了两炮,却全部命中。更不知道孔仙仙未死,他们还有了个女儿唐思玄。 她和她,正在大雪山之巅,一边思念着,一边等待着,一边纠结着,一边痛苦着。 “呃,呜呜呜”,鬼见愁有些意外,在它心中,能做大嫂的人很多,像那个和它关系最好的茅山温姑娘,还有妖精一般身材长相的绿姑娘,甚至还有那个一身火红的无伤掌门······萧红颜在它心中,无疑排在了最后一名。 至于为什么这么排,鬼见愁归结于直觉上的疏离,又或者说它并不太喜欢萧红颜这个人。 “走”,唐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鬼见愁的脑袋。对这个一激动就说些他也听不懂的语言的伙伴,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踏水而去,原地却再无珊瑚小楼,只有空空寂寥的几把珊瑚椅,在激浊扬清的动荡中,逐渐落满了灰尘。 ······· ······· ······ 唐玄踏水而来,背上挂着唐可昕。她不时的想将好奇的小脑袋从唐玄肩头探出,可惜高度实在不够,无论怎么努力,眼前都是唐玄那宽厚带着淡淡清新的温暖后背。于是她索性有些无聊的吹起了泡泡······ 唐玄双眸圆睁,眉却紧锁,手里拎着鬼见愁。 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的他,还是被眼前凄惨的景象,震得心旌摇曳。 漫天断臂残肢,游荡在方圆数万米无尽的水域;蓝色、金色、青色、赤红色的血液,夹杂着黑色的气流,在水液中打着旋,扩散着,无边无际,腥气扑鼻;透过残肢的缝隙,深蓝水域与阴云爆卷的两个色彩鲜明对立的世界,一伙以仓九为首,一伙儿以一个身躯百丈、手足一动,便阴气翻滚,鬼哭神嚎的异界巨人为首,正在充满敌意的对峙着。 紧张弥漫,战云密布! 唐玄心头一动,他能感受到,掌心的鬼见愁正在发抖,就是不知道这种发抖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认真的看了一眼鬼见愁的双眸:眸中全是兴奋。 就在这时,仓九与鬼祖的对话,彻底进入了死胡同。 鬼祖高举的大手,挥舞着阴云,缓缓下落;毫不示弱也一点也不弱的仓九,掌心蓝色晶丝穿插游走,发出阵阵涛声。而头顶悬浮着的虚幻之影,此时也清晰了起来:肋下五爪;全身蓝、金鳞片覆盖;身躯蜿蜒万米,赫然是一只传说生存在远古时代,有着飞天遁地、布雨行云能力并象征着神圣、高贵的神龙。 阴云形成绵延千万米的诡异的头颅,双眸空洞,巨嘴獠牙,呼嚎着,缓缓向深蓝靠近。 神龙蜿蜒游动,身上开始燃烧起深蓝色的火焰,龙眸中,更是耀如蓝晶,仰天龙吟,水域震荡,再远处更是水浪弥天。 嗡!嗡!嗡! 最终的战争号角尚未吹响,蓝与黑的磅礴云气便已开始了猛烈的对撞,激烈的冲杀。 深蓝水域,水浪滔天弥漫,再不平静。 水浪倒灌而出,从守望之门奔涌而出,夹杂着涡流重新激荡而起的黑色箭流,又复向上冲击。 海沟崖壁,横亘无数万年的巨石、岩壁,不断崩裂成粉。 动荡再向上,洋面之上,巨浪翻涌,一派末日的景象,从大洋深处的深蓝,直达洋面,波及陆地······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一旦深蓝经受毁灭性的冲击,那么海沟、大洋、陆地······ 简直无法想象。 唐花旋转如狂,朦朦的玄玄气爆涌而出,笼罩着唐玄的全身,尤其是背上的那个背包。 唐可昕沉醉在这白色的、清新的世界里,小嘴贪婪的翕张着,咕噜一声,秒睡。 唐玄手一抖,鬼见愁应声飞出,在空中,幽冥语与五洲话交替喷出:“我入,都他妈的,给爷,住手”! “嗝~”鬼祖的气势一下子消弭无踪,一口气没上来,一屁股坐了下去,宛如倒下了一座小山。 “啪嗒,咕咕,咕咕咕咕”,鬼帝的大嘴一张,撕裂了嘴角的阴气。幽冥号角,摇曳着顺着水域,守着引力的影响,向下坠落。 鬼王阵营、鬼行走阵营、手提赶魂鞭的将魂、万万千千的无识幽灵······嘶嘶嘶的疯狂的喷吐着阴气,人仰马翻,一阵大乱。 更有不少饱受侵害的鬼族,不顾鬼祖、鬼帝在场,更不顾大战在即,直接从幽冥通道逃回了幽冥界。 幽冥鬼族大军,除了保持原地停留的鬼帝、鬼祖,其他皆后退千米开外,兀自脚跟向后,鬼头向前,保持着随时跑路的姿势。 “哈哈哈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桀桀”,鬼见愁仰天狂笑,头顶蓦然升起一股招牌似的小火苗。 小火苗跳动的很是嚣张,而且,就连笑声,也是兼顾了五洲与幽冥的语言习惯,可谓是面面俱到。 仓九怀抱着晶丝,头顶着巨龙,心头微微一沉。 眼前的异界生物,光只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将幽冥大军吓得一败涂地,这该有何等实力才能做到? 逻辑清晰的猜测,让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仓九的目光循着水迹,望到唐玄。 唐玄微笑着点头。 仓九的嘴角也挂起笑意,心头却大起不解与倾城之佩,佩服的佩! 唐玄先生,真是厉害,连这样的怪物都能降伏!!! 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仓九身形缓缓后退,他这一退,四方祈水阵退了;龙鲸三兄弟率领海灵大军也跟随着缓缓后退。 “唐玄先生带来的”?高级海族之间开始了窃窃私语的传音。 数道热切目光,包括最为猛烈的龙鲸三兄弟,在唐玄身上来回扫射着。 “告诉鬼祖,是不是这些家伙,辱你、骂你、打你、虐待你”?好半晌,鬼祖一边激动着,一边得意着,一边用颤抖着的手,指向海族大军。 “呼~~~放屁”!鬼见愁无语,这都哪跟哪啊?鬼祖老糊涂了么? 老子活得虽然不开心,老子虽然活得很压抑,但也没向你说的那样的? “孽障”!鬼祖咕噜一声,恼羞成怒! 想了想鬼见愁平时的所作所为,它有些后悔跨界而来了······ 第二六章 罢战言和 “你的牙呢”?鬼祖睁开数丈方圆的大眼珠子,眼中跳动着阴火。 在幽冥界,一个没有獠牙的鬼行走,无疑是不够英俊、纯粹的。而且鬼祖似乎找到了自己“梦境”的有利证据。 它的表情,不似心痛,反而有些兴奋。 “你说这个?鬼祖,你太老土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留那玩意儿?丑死了!我自己闲着没事儿,给锯了”,鬼见愁指了指牙根,龇牙一乐,表情很是快活。 鬼见愁说的半真半假。真的便是,自从来到人间,耳濡目染之后,确实有些嫌弃自己嘴边突出的那两根东西,越来越瞧不上,越来越觉得不伦不类;假的呢就是心里的自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唐玄。 只是这玩意儿,掰都掰不断,如今突然没了,它很开心,没办法不乐。 “你······”鬼祖望着鬼见愁那张布满发自内心的快乐的可恶的脸,手抚胸口,被气的不断倒退着。 噔噔噔,脚踏阴云,阴云翻滚怒号,如同鬼祖的心情一般,快要崩溃。 “鬼祖”?鬼帝赶忙扶助鬼祖的身子,只是它矮上一些,力量也小上一些,扶的有些吃力。 “幽冥动荡、冥河泛滥,这一切,可查明原因”?鬼帝狠狠瞪着鬼见愁,又爱又恨。 “这个,这个······没调查明白,你们要给我时间”,鬼见愁挠了挠头,面对鬼帝这个直系血亲,它略微有些拘束。 “ 卧槽,你的意思是,你还要调查下去”?鬼帝嘴角一咧,有些崩溃道。 “没错!幽冥安危,全在我身,唉!不得不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鬼见愁倒背双手,目光扫过战场,充满着重任在肩,悲天悯人的庄重。 “对了,五鬼噬魂锤给我带来了没”?鬼见愁头一歪,开始要东西。 “与我们回幽冥界”,鬼帝好言相劝。 鬼见愁舔了舔嘴唇,开始思索着,就算从前在幽冥界,它都以擅长思考而着名。 是,人间无论环境、生灵、审美甚至饮食习惯,都不怎么合胃口,而幽冥界昏昏惨惨、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总是缺少点让它臣服、甘愿其中的诱因。 多了什么呢?回,还是不回? 鬼见愁的目光,停住在唐玄的脸上,它甚至能从那张脸上,感受到自己来到人间以后生活的随性、随心,一起经历风波,一起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似乎好复杂,每一天都是新的,而每一个现在,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怎样有意思的事儿。 此时,它的内心无比平静,而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平静中,渐渐生发而不可自抑。 再望向满含期待,如同巨人一般杵在它眼前的鬼祖、鬼帝,鬼见愁心中也升起丝丝的亲切与依恋。 “其实无需选择,想在这边也可,回家看看亦可”,唐玄笑着,缓缓走近,站在鬼见愁背后,停下了脚步,伸手摸了摸鬼见愁的脑袋。 鬼见愁很没出息的闭上眼睛,舒服的咕咕发出莫名的声音······ 这一切看的鬼帝、鬼祖心头火起,不是气异族在它们面前发声,破坏了它们的尊严,而是吃醋了。像是一个孩子,看到自己最亲的朋友,和别人亲热一般,简直无法忍受。 “呵呵,好胆!我们在谈家事,你还不滚了下去”?鬼帝一改面对鬼见愁时候的温和有礼,语气蛮横,语义粗暴。 唐玄笑着摇了摇头,身躯缓缓向后退去。听不懂,但不代表它不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呵斥唐玄无疑是比呵斥自己,更加让鬼见愁讨厌甚至痛恨的事儿。 无数次与穿云箭独处的时候,它总是以唐愁自己,无疑把自己当成了唐玄的家人。 “嘎嘎嘎~”?穿云箭疑惑的叫着。 “砰砰砰”,鬼见愁开始捶打穿云箭的小头。 “嘎嘎~”!!! 鬼见愁这才笑着,抚摸着穿云箭的头,投以赞许的目光。 ······ “他妈的,这是我老大,快叫大哥”,鬼见愁血红的双眸更红,猛然一跃而起,小拳头狠狠的锤向带着帝冠的鬼帝。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鬼帝一边胡乱的闪躲着,竟然微笑中带着满足。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身边撒娇一般犯贱。 “好了,够了”!作为一界之主,鬼祖看的直摇头,它轻轻一把抓住正在拳打脚踢的鬼见愁,将它束缚在掌心。 “鬼祖,你轻点,莫要伤了它”,鬼帝小声咕哝着,似乎有些不满鬼祖的打扰。 “唉”!鬼祖无奈叹息着,望着掌心蚂蚁一般,兀自不断挣扎叫骂,不肯罢休的鬼见愁,浑身充满着无力感,连阴气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你,你他么的也要叫老大”,鬼见愁口吐烟云,大放厥词。 “唉!呼!吸!唉······”,鬼祖脸更黑。 “别打了”,鬼帝向上飞了飞,趴在鬼祖耳边小声道。 “不打了”,望着活蹦乱跳,正在大肆欺师灭祖的鬼见愁,鬼祖毫无战意。 为了这么个东西,浪费了那么多鬼族以及阴气,实在是,实在是亏了血本儿了······ “罢战,言和”!鬼祖声音轰轰而起,震荡着万米空间不住的颤抖着。 “它说什么”?仓九身形向前,巨龙,晶丝都已消失,他满含期待的望着唐玄,期待着能有一名“战场翻译”。 “听不懂”,唐玄无奈的摊了摊手,玄玄气逐渐收缩,只厚厚的,密密的,温柔的包裹着背包。身躯和脸孔露了出来。 “鬼祖说,它不打了,投降啦”,从鬼祖摊开的掌心站起,鬼见愁跳叫大叫。 “投降”?仓九与唐玄对望,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不可思议。 谈合还靠谱点,投降?不光匪夷所思还有点吓人。 这是要赖在深蓝水域不走了的节奏么? 水城市的夜,总是这么的寂静如空旷。灯光黯淡,路上不见行人。 重新从地下工程基地返回水城,萧红颜的内心,比这水城以及水城的街更加的空空如也。 哒哒哒,高跟鞋撞击着马路,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及回音。 不知不觉的,她从镜湖居一号,走到了大街上。 “怎么是你”?萧红颜望着眼前的介子危,疑惑道。 “去哪了?我好担心你呢”,介子危微笑着,慢慢靠近,伸手抓住萧红颜的肩,目光深邃而深情。 “没去哪”,萧红颜轻轻甩脱介子危的手,慢慢低下头,声音有些冷淡。 “呵呵,呵呵呵”,介子危笑声肆意,逐渐变得暴躁。 “你,你要干什么”?萧红颜猛然抬头,只能看见眼前白光耀目,接着便迷糊了过去。 “呵呵”,介子危阴冷的笑声,打破了马路的宁静。 原地空旷,介子危,萧红颜一起就这么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天内:身在北擎,正在与诸多武士一起练功的温笑,在深夜不知所踪;姜剑眉、唐无伤,一切与唐玄有交集的女人,都一个个的神秘失踪了。 孔仙仙安然无恙,思玄小活佛活蹦乱跳;东方紫霞依旧在那株黄叶树下,辗转腾挪,紫芒闪烁。她与唐玄并没有太深的交集,而且南昆仑的实力也足够惊心动魄;夜摩婉婷身处大魔国无疑是无人敢惹的角色,同样与唐玄没有太深的关系······ 五洲表面风云激荡,暗地里同样是风起云涌。 宁古塔-镇神寺,依旧隐藏在白云之后。 钟声,诵经声缭绕着莫名的空间,镇压着该镇压的;守护着该守护的;承载着千百年来的担当。 白云之下,冰川起伏,山峦、低谷一片银装素裹,一片洁白的死寂,人兽不至。 而冰川之下的世界,无疑比冰川更加的壮观。 炎火之山,火之极致;柔柔弱水,弱可通天。它们居中而立,交错而生,蜿蜒缘起于始地之始。 灭生道、清极道、法象道、落魂道、借法道;无生海、道一楼、破法楼、万象古园、魂兮大罗天;暮光之城、明月楼以及苍生往逝······ 构成了一座浩瀚恢弘的地下世界:道隐!归藏! 这里是天堂,因为生活在这里的生灵,近乎无所不能,更是世人眼中神一样的存在;这里也是地狱,一旦生在这里,便没有自由,只能在这黑与白、道与楼、墓与暮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她们有挥霍无尽的岁月,却难敌心中的寂寞! “第三个了”,明月楼内,素雅整洁。器具乃至空气,都散发着淡淡而莹润的白色光芒。 望着昏睡在床榻上的美貌女子,她自言自语着。 窗外,李元真正在大步而行,逐渐远去。看方向,似乎目的地是万象古园。 李元真疯了,这几天他疯狂的抓捕那个叫唐玄的男子身边的女子。 甚至不惜暴露其在世间的隐藏着的代言人:介子危。 道隐归藏在人间世有两个代言人,一明一暗。 明者:清微天地行令宫南起;暗者:大赤天天行令介子危。 虽说人间行走的介子危不过是身在道一楼,掌控三十三天的介子危的一缕分身,但造出这样一个能够逃出道隐,行走世间的代言人,至少也需要经过数千年的努力,无数次的失败,才有那么一丝丝侥幸成功的可能。 这是为了什么? 目光重新回到三个睡的稀里糊涂的女人,伏明月沉思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李元真,无疑是那种有的放矢的人。 唉!叹息一声,她开始有些担心起那个叫唐玄的年轻人了。 人,是无法跟神斗的! 即便这个神是困兽,但困兽更可怕,不是么? 第二七章 深蓝之兰 幽冥与深蓝大战之后的第七个水母回转周期,深蓝中心,原海皇殿遗旨处,一个长条形巨大珊瑚桌案两侧,左侧仓九、海皇;右侧鬼祖、鬼帝,相对而坐,对望之下,不甚唏嘘。 在鬼见愁强势镇压鬼族之下,两界终于签订了有些不平等的结盟条约。 深蓝之灾消弭,两界战云散尽。 鬼祖的脸本就黑,在明白自己的梦纯属无稽之后,脸变得更黑,时刻阴云笼罩,不见一丝笑容。 “两界同好,互不侵犯”,仓九,海皇举起手中的云雾杯,透过杯中黑白交替的“深蓝之夜”,望着对面鬼祖、鬼帝高耸的身躯,内心却感觉到荒唐与郁闷。 难以想象,两界之战的起源,竟然会源于对方界首的一个狗屁东东-梦? 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坏话、恶话、嘲讽的话,那个颇为像样的“幽冥叛逆”,鬼见愁?已经说干,说尽了,在此结盟的神圣时刻,两位海族深蓝大哥,虽有一肚子的不洁、不雅、冲动、暴力的言辞,也实在难以出口。 “两届同好,互不侵犯”,鬼祖、鬼帝对方一眼,鬼帝眼中全是埋怨,鬼祖眼中却全是幽怨。 “鬼祖,太扯了”? “怪我咯?当初你也同意的呦”! 深蓝之夜,被一饮而尽,而华贵闪着星光的浊水杯,宛如流沙一般,溃散,流逝。桌面上一闪,一个崭新的水杯,装满深蓝之夜,又复出现。 深蓝之夜,透心、浸润、清爽、甘甜,但喝在鬼帝的口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幽冥族很单纯,单纯到一旦认识到自己错了,那原本黑暗的心,会变得更加的暗沉。 “娃”?桌案中见,唐可昕摊开两条多肉的小腿子,张开一双小手,正在望着坐在她对面的鬼见愁。 “呜呜~”,鬼见愁无聊的枕着双臂,躺在桌上,右腿搭载左腿上使劲儿的摇晃着。它笑着回应,对唐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娃”,唐可昕咧嘴一笑,经过几天相处,她敏感的内心能够深切察觉到,这个怪模怪样的丑家伙,对她很不错的样子。而她,也不像刚遇见鬼见愁时候那般紧张,反而很喜欢找它玩儿。 鬼见愁满是敬畏的望着眼前这小孩儿,它能感受到她体内蕴含的无穷无尽的力量以及这股力量产生的强大压迫。见她兴致正浓,它也赶忙坐了起来,她们贴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开始胡闹,甚至目空一切。 “娃”?唐玄看不下去了,爬上桌子,将唐可昕揪了回来,放入背包。 望着女儿疑惑天真的样子,他的心都快融化了,但还是硬起心肠,快速的发散出玄玄气,笼罩背包。 “继续”,唐玄微笑,举手示意。 “咳咳”,仓九与鬼祖这才将目光从唐可昕身上移开,同时尴尬的咳嗽起来。 种族内部讲究契约以及契约精神,这是以后一旦发生纠纷打官司的基础。 而两界同盟则不然,大哥们坐到一起,喝上几杯酒,就重点事项达成共识即可。一是都不想打,二是即便日后两界再起摩擦,就算签个文书,能有个鸟用? 一方撕毁之后,另外一方挥舞着文书强烈谴责?结果还是打! 对于这一点,仓九与鬼祖很是认同,而此时他们也足够真诚。 鬼祖抓回鬼见愁,开始饶有兴趣的学起了五洲话;鬼帝与海皇走近了一些,聊着各自的风土人情;唐玄抓住仓九,商讨回家是以·····在场的都很忙,而最忙的,要数龟仙人与那数百名九角鬼王。 左侧,烟尘弥漫,大雾升腾。 烟雾中,一座四面、八角,下粗、上尖、通体蓝晶闪耀,点缀着各色宝珠的宝塔型建筑逐渐拔地而起。 千万无识幽灵不断的搬运着战争中死去的海族遗留下来的残肢、残鳍······投入到中空的宝塔之中。 浩大的工程在无数鬼族的努力下,快速的完成着。 千丈宝塔,埋葬了无数海灵的残骨。所有的血腥与凄惨,似乎都随着宝塔的封顶而被彻底封闭在塔身狭仄的空间之内。 “除了这,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鬼祖喟然叹息,它实在难以理解海族对于死者表现出来的那种悲伤与愤怒。 死亡、消逝,不过是一种回归,也是生命的终极表现形式。就如鬼族消散化为阴气,而阴气又可以在特定条件下转化为鬼族一样。 生命、死亡-死亡、生命······ 仓九勉强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去”,仓九低声对海皇说道。 海皇点头,在深蓝未褪的水域中,身躯蓦然拔地而起,瞬间化为一条万米长的巨龙。 蓝金色的龙鳞闪烁晶光,如此巨大而绵长的躯体在水液中高速穿插,竟然没有激起哪怕一丝浪花。 转瞬间,巨龙扶摇直上,升至众人视线的尽头,仰天怒啸,一股惨烈而悲伤的情绪,随着这声震荡深蓝的龙吟传遍整个水域。 海皇所化巨龙,龙头朝下,龙尾朝上,从天而降。 接近宝塔之时,龙口一张,吐出一颗晶莹的圆珠。 此珠形如深蓝宝珠,却点缀着无数细密的金丝,而不断放光的圆珠,时而透明,时而凝实,缓缓坠落到塔尖处。 “嗷~”,短促而低沉的龙吟再此响起,沉浸在水域中的宝塔上空,下起一阵晶蓝的细雨。 细雨如丝,细雨如愁! 在雨中,塔尖蓦然放射出万丈光芒,光芒斜斜环形向上,如一把倒扣的伞。 一株奇怪的植物,在雨中、光芒中不断的长高、长高······ “海心兰”,蚌仙子美眸凝望,看的痴了。 传说中的海心兰,深蓝独有,花开时,能够使得海族英魂不灭,英灵不丧。 而无数年后,若海心兰有幸进化为海底扶桑,那么深蓝水域,便会又多了一个守护神,不是海族,但忠诚无比。而进化失败了,也会变成深蓝祖墓一般的存在,永阵水域。 海心兰长成三丈高的时候,十数片剑形晶蓝色的叶子,一朵三瓣形如竹叶的蓝金色的花朵已然成形。它在水域中摇曳,相隔千里可望,而暗香阵阵,瞬间袭遍无尽深蓝。 “走”,仓九先是对着脸色苍白,恢复人形的海皇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鬼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是海族不好客,只是先前还舍死忘生的大军拼杀,而今实在难以把酒言欢。 该做的已经做了,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想到曲终人散,他有望了一眼唐玄背包里酣睡的唐可昕,内心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鬼祖默默点头,与鬼帝一起,率领着万千鬼族大军,向幽冥通道行去。而仓九、海皇以及唐玄,带领着海灵大军,远远的“护送”着。 鬼见愁在鬼祖、鬼帝的两个巨掌之间来回腾挪着,瞅瞅这个,瞅瞅那个。 “锤子呢”?到了两界入口的幽冥通道,鬼见愁实在忍不下去了,孺慕的眼神儿变得有些不满,甚至是鄙视! “锤子?呃,锤子,有,有······” 鬼祖冷哼一声,鬼帝呵呵笑着,眼神中全是溺爱,一边笑,一边在怀里掏摸着,只是掏的很慢,很慢,像是一个兜里有糖的大人,在故意逗弄一个渴望吃糖的小孩儿一样猥琐。 “孩儿们,我还会回来的”,鬼见愁手里拎着一把巨锤,望着头顶呼啸而去的鬼族大军,不由将之高举,猛的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 “呼~呜呜呜······” 鬼族大军阵型骤然大乱,一个个抱头鼠窜,狼狈的消失在幽冥通道的入口处。 “封闭通道入口”,海皇声音清越激荡,有着说不出的轻松与解脱。 伴随着海皇的话声,仓九掌心中那一团晶亮蓦然飞出,悬浮在幽冥通道的中心处。 接着,这团晶亮如同抽丝剥茧一般,伸出无数光丝向四下延伸着,最后布满整个通道入口,最后哗的一声,光丝如浪,向纵深奔涌而去。 半晌之后,海皇将手放在晶墙之上,闭目感应着。 又过了好半天,他才转身举起拳头,用力的向上空怼去! “呜呜呜,嘶嘶嘶,啪啪啪”,鸣叫,甩尾,击水声彻底连天,动荡水域。 海族大军退却了,海灵防线的亿万水族又返回了海灵防线水域,而晶墙前,仓九、海皇、龟仙人等海族还默默的站立着,似乎等待着什么。 “啵”的一声轻响,仓九耷拉着的眼皮猛然一翻,眼中放出光芒。 一颗漆黑的珠子从晶墙穿出,冉冉飞行在水域中,不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仓九招手,珠子蓦然落在掌心:“幽冥珠”? 通道封闭,两界各留一个跨界信物,鬼祖带走了避水珠,如今又送来了幽冥珠。 仓九点头,先是深深望了一眼唐玄,然后身形逐渐消散。 “三个回转周期之后,送你回去······常来看看,带着可昕娃儿”。仓九消失了,谁都知道,这个孤独的老怪,又回到了深蓝祖墓。 他要在那里,脱下征袍,重新变回那个平凡、普通的老人苦熬岁月。 “嘿嘿,嘿嘿嘿”,海皇与龟仙人对视一眼,望着眼前的龙鲸三兄弟笑了。 笑得非常的不怀好意! “我去!为了海族,海灵大军阵亡六七成。就算活下来,经过升灵仪式,未来个回转周期,因衰弱而死的更不知道有多少。老海狗,老乌龟,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吗”?望着海皇与龟仙人不断靠近,阴阴笑着的身形,龙鲸三兄弟不由躲在唐玄背后,嘶吼起来。 “老大,救命”!龙鲸三兄弟哀叫着。 望着大战结束,重新恢复到不正经正常状态下的一众海族,唐玄笑了。 他扭头望着海心那座宝塔,宝塔上的那株光芒万丈的海心兰,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 若是人族能够像幽冥族、海族活得那么的没心没肺,该有多好? 黑衣,在水液中摇摇曳曳,晶亮的双眸发光,鹤立鸡群的身材出众,俊朗的容颜却有些憔悴。 面对唐玄复杂的笑容,一众海族包括海皇,心中竟然产生共鸣,同时升起淡淡的怜惜。 第二八章 茫茫西海 时间不觉已到纪元2019年盛夏。阳光不分贵贱,遍撒五洲。 东临邑、西海邑、北擎邑、南阳邑,中州四极之地,同时也是人族面对着洋暴、海啸、天灾的最后一道,耸立地面之上,代表着希望的坚强屏障。 今天西海邑的城墙上,分外热闹。 龙呈均倒背双手,远望温柔无尽的波光,深邃的目光彷佛穿透了天际海天交接的昏蒙之处,一直保持着眺望的姿态。 指尖的烟,逐渐在潮湿而温润的海风中一点点的变成灰,又洒落地面。 “人口出生比例,较第一季度下降037,较上个月下降65······”,洲务院院首王崇光手里拿着一个虚拟屏,不断的操作着,并将其上的重要信息,以一种低沉的语气缓缓讲了出来。 “生产饱和率,资源转化率,五洲仓务储备,物资流通率,仓库满足率,仓库数量,较上一季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好在人口数量也在下降,还可支撑”,徐光洲,身为五洲物资储备及调度的总负责人,在范子夷叛逃之后,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同时也累的够呛。 两个多月的时间,人已经从白胖胖,变得干瘦瘦,鬓角也出现了白丝。但他的声音依旧稳定。 “根据上次全民公议以及洲际会议决定,新修改了五洲公约,同时,五洲公约具备了向末日星球法案过度的基本条件······练气士、术士等级确立,修士、元士、商士之间的地位以及权利与义务已经基本确认,下一次洲际会议之后,便可公布······”马田原光秃秃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的手搭凉棚,望着上空过于明媚灿烂的太阳。 “一切正常!内部改造基本完成,五个超级生活区、1200公里隔离层,“地心喷射器”模式结构改造一切正常······地面覆盖计划,正在逐步向元洲推进······”最后说话的总是张平机,每一次例会皆是如此。 没有人有疑义,就连院首之首的王崇光也没有丝毫被抢了风头幽怨。 “这是,风狂爆涌的第一个明媚的阳光,差点以为末日突如其来,五洲再也难见天日了。呵呵,很好,很好”,一阵沉默之后,龙呈均缓缓开口了。 说的话,却是让人云里雾里,难以明白。 前段时间一直持续超过10天的大洋风暴、海啸,不光对南极洋洲的数百岛屿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而跨洋而来的大浪弥天,更是翻越了中南天堑,对南阳邑以及周边数十个城市造成了极其庞大的生存压力以及毁灭性的冲击。 而与大洋联系密切的昆极内海还有毗邻昆极内海的西海邑,更是涛声震天,大浪摧城。 龙呈均心里清楚,一旦波涛止息,莫名的洋暴告一段落,接下来他的桌面上,通讯器里,便会有一个个坏消息,让他无法不痛惜,无法不感伤,例如:伤亡数字、损失数字、灾后重建、物资调配······ “五洲何辜?人族何辜”! 龙呈均笑着,当先走下城墙。 所有中州大员,默默的跟随着,默默的咀嚼着龙呈均最后那一句话。 谁都有选择的权利,比方说你的工作内容、生活方式、吃什么、做什么······ 谁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例如:降生的家庭、生存的时代······ 下了城墙,直接来到西海邑的地下会议室。 这是一个三天前,龙呈均一行人到达西海邑时候临时指定开辟出来的一个小空间,没有豪华的装修,更没有庄重的摆设。 简单粗糙甚至还带着一股股泥土的气味儿。 但能够坐在这里的,无疑都是当今五洲的擎天之柱,架海之梁。 地下室的门,缓缓的关闭,三十多把椅子上坐满了人。 昏暗的灯光下,龙统国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王崇光、马田原、周正、萧北寞、张平机、南阳统国火炎焱、北漠济洲宋擎苍、西极仓洲陈元礼、十二元辰宗陈元迟、温艳阳、曲流觞、管书同以及圆觉大师,儒门圣者孔希言、道门清虚龙虎真人张自然······ “很多人,曾经与现在,对五洲公约的变化以及利益配置的模式表示出相当的疑惑甚至不满,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龙呈均笑着,笑容很淡,目光很坚定。 除了地位变高的修者,大多数的元士、商士都转移目光,不愿与龙呈均那双忧国忧民的眸子对视。 一架简陋的虚拟屏缓缓下降,当虚拟屏的将落停止的时候,龙呈均坐在椅子上,轻声道:“开始”! “公元2000年,风和日暖,一派大好”······虚拟屏投影出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热闹繁华的盛世景象······一切都是那么温馨,那么美,又是那么虚幻。 很快······时间跨越,沧海桑田,七千多年过去了······ “公元9438年,极端天气”! 阴云成旋,笼罩四野,雷光如蛇,在天地间穿插、肆虐! 狂雷,轻易的劈碎了人族引以为傲的高科技避雷、超高密度的合金材料建筑。成片的高耸建筑在密集的雷暴中轰然成了岁末。大雨中,火光冲天,却没有人族丝毫的踪迹,似乎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几秒钟,以伟大自恃的一切,都被击的粉碎,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暴风,曼卷成狂,席卷天地,所过之处,清洁溜溜。建筑、树木、桥梁甚至湖泊,全被连根拔起,吹的无影无踪。 四海、大洋,海平面瞬间疯狂上升,上升,如山的巨浪在升至最高点的时候,狠狠的、倾斜的向陆地轰然砸下,滨海滨洋的城市,瞬间消失,大地被砸成一片汪洋。疯狂的浪涛势头不减,向内陆纵深狂涌,所过之处,只见波涛,不见其他一切、一切! 有的城市干旱,此时竟然连泥土都燃起大火;有的城市四季如春,竟然被瞬间被冰封;有的城市河道纵横,美丽而温润,却被突如其来的无数地下喷泉,轰上了天空。 ······ 持续着,持续着,仅仅三天,这个星球,便即静止,硝烟漫布。 幸存的人族在呼嚎,在奔走,可茫茫天地,能逃到何处?接连不断的崩塌、死亡的气息遍及全球各个角落,没有世外桃源。 所有的骄傲与自恃,在这短短的三天彻底被摧残成粉末;所有的希望,都被按在冰冷的柏油路上狠狠的摩擦,直到体无完肤、大声哀嚎、奄奄一息。 百亿人族,千亿升灵,百不存一。 炼狱?悲惨?无助?崩溃?往往仅存于笔端与想象的景象,就这么如噩梦般的横亘在所有幸存生灵的眼前。 东方的天亮了,那里出现一抹紫霞;南方的天亮了,那里升起一颗蓝色的太阳;北方的天亮了,一颗不可理喻的大树,直可参天,也真的参天,绿叶摇曳着四分之一的天空;西方的天亮了,一个眉目如画的“葫芦”,带着一声叹息悬空在西方的天空。 紫霞铺展、蓝阳耀目、树叶纷飞、葫芦吞吐着狂雷、云雾、暴风、洋流······ 吞进去是狂暴,吐出来却是细雨、微风······ 所有人如在梦境,只会觉得这是梦境的时候,天地平静了······ 当朝阳再此升起的时候,所有生灵从梦境醒来,发现有了希望。 纪元纪年起! 地下会议室内,虚拟屏没了影像,变得灰扑扑的很不起眼儿,灯光大亮! “呼”,龙呈均闭目,轻轻抹去眼角的泪光,缓缓起身,睁目,转回头,望着。 一张张惨白的面孔,一双双是神的眸子,一个个颤抖的灵魂······ “极端天气,是由星系引力不均造成的!太阳系老了,我们不得不找寻新的家园!没有人告诉我们应该去哪,但我们却必须走!武装星球,强悍自身,不谈什么文明延续,就为了,活着”!龙呈均勉强笑了笑。他能够理解面前这些人此时内心剧烈的动荡,就像他最开始看见这段“珍贵”的视频影像一样。 如今看了千百次,再望之下,内心仍然充满着绝望。 虽然绝望,但勇气还在,只要活着,便要勇往直前! “这是,这是电脑合成的”?张平机嘴唇微微颤抖着,望向龙呈均。 “这是真实的,卫星影像资料”,龙呈均摇头。 “这,这”,张平机是专家,机械、气象、水文、地质、天文等等都有专精,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敢相信,刚刚的那些画面是真的。 没道理?不科学?还是····· 无力反驳!随说一千个事情有一万个合理的借口,但如果你的对象是根本不与你讲道理的自然以及善变、突变、遽变的环境的时候,你还说给谁听? “我会全力推进末日星球计划”!张平机深呼吸着,起身大声道。几十岁的老头看起来像是个充满斗志的小伙子。 “光、蓝色的太阳,好大一棵树?葫芦~~~~” 太离谱了,太离谱了~~~~~~~ “当我们找到有更多资源的生存之地,当我们不再困囿于这个无法走出的星球,科技是一定要发展的,但从目前情况看,我们要内壮,我们要自强!无法预测未来,那就看看过去,科技到了之境我们便另辟蹊径!总之,一切为了活着,活着,就有了希望! 我坚信,人族不灭!我坚信,总有一天,人族会笑傲星空”! “咳咳,大统国讲的有道理,我要回去消化、消化”!陈元礼强笑着站起身,与陈元迟对望一眼,兄弟二人转身向外走去。 “西海胶珠,能不争么”?龙呈均突然开口,声音在这个沉闷的会议室内,很清晰,回音阵阵。 “唉!恐怕不能”,陈元礼停住脚步,面前的墙壁缓缓的开了门户。声音很低,也很坚决。 “五洲再也经不起内耗了”,龙统国这句话很低,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时候,没办法的”,陈元礼,陈元迟消失了。 只是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 茫茫西海,夏有胶珠。 从前孩童玩具,而今贵过真珠! 第二九章 深海狂流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龙呈均拍了拍乐笑星宽厚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西海大堂,登上了返回雾城的直升机。 乐笑星没有送,只是紧紧拉着姜如的手,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精神状态与当初北擎邑雪夜收拾唐玄相比,相去甚远。 “我去了”,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姜如的手背,乐笑星正了正月白色的武士服,扶正腰间七尺长鸣剑,迈步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乐笑星脚步顿了顿,耳边传来姜如的低泣声。 “唉”!喟然长叹,仰望着西海战旗,遥望着碧蓝天空,乐笑星的心中一片阴霾:姜剑眉已经失踪三天了。 与之一同失踪的还有温笑、唐无伤,还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失踪会不会持续下去。 姜剑眉,武道已至先天境,放眼星球那也是顶尖的存在,拿到现在来讲,那也是武道五等顶级练气士,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温笑,年方二十二岁,身材高挑。一身道门茅山符咒术,虽然没有达到清虚最高境,那也是道门三等练气士,更何况还在曲流觞、温艳阳的眼皮子底下?真是活见了鬼了······ 还有唐无伤,武道三等练气士,唉! “报”,西海邑大总管姜成从门口直直跑来。 乐笑星心里一沉,死死的盯着飞奔而来的姜成。一向镇定从容,遇事静气加身的姜管家,此时衣衫不整,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茅山,遇袭”,姜成努力平静着喘息,瞄了眼内堂,趴在乐笑星耳边低声道。 “什么”?乐笑星脸色大变,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蓦然抓紧。古剑长鸣的剑柄在这种巨力暴抓之下,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只是蔡姚、唐有德失踪了”,姜成摆了摆手,示意乐笑星小声点。谁都知道西海邑擎洲夫人姜如最近神经很敏感,精神状态也不稳定。 任何有关于失踪的字眼儿都会深深刺激到她。 而姜如正是姜成的亲姐姐。心疼姐姐的姜成,不得不稍微制止之下乐笑星的过激反应。 “遇袭?失踪”?乐笑星有些心虚的望了望内堂,拉着姜成走过广场,出了大门,这才疑惑的问道。 “是!先遇袭,然后失踪,这没毛病”,姜成咧着嘴,自己都觉得自己话颇有问题。 “我知道没毛病,谁袭的搞清楚没有”?乐笑星直勾勾的盯着大舅哥,心急如焚。 “恩,据说来人被一团白光笼罩,实力颇为强悍,击败了在场的庄广陵等人,更是打伤了吴云裳,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当晚,蔡姚、唐有德失踪”,姜成整理着有限的消息,多年养成的稳当劲又回来了。 “没了”?乐笑星抓住姜成的手臂,急切道。 “没了,就这么多”,姜成摊开手掌。 “又是一起莫名其妙的失踪!失踪之人之间,有的本身并没有什么交集,而唯一能够把所有人穿在一起的,那便是,那便是”,乐笑星踱起步,手捻着须,低着头,步伐有些凌乱。 “唐玄”,姜成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这小子”,乐笑星勉强笑了笑。 “可是这小子也失踪了。据说身赴大洋之下,找什么东西,生死不知”,姜成颇为无奈的苦笑道。 “聚齐西海卫,召集中州各路援军,登城,备战”,乐笑星脚步骤停,下达指令。 “是”,姜成垂首领命。 “夏季,雨季,鱼季!不光防灾,还要防人,唉”,乐笑星缓缓呼吸着,伴随着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面容变得轩昂起来。 “胶珠害人”,姜成呵呵笑着。 “害人的不是胶珠,而是“资源稀缺”这个概念,还有少数人对资源无止境的需求以及掠夺······小眉失踪,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乐笑星皱了皱眉,紧了紧腰带,抖了抖衣袍。 “凡事皆有目的,对方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小眉以及其他失踪的人肯定安然无恙!以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人弄走的实力,杀人更为简单,又何必绑架”!姜成笑了笑,语气很肯定。 “可惜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对方究竟是谁,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乐笑星无奈的摇了摇头。 “放心大哥,只要对方露出任何马脚,西海铁卫,随时可以出动救人!到时候,呵呵”,姜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绑架?失踪?他么的纪元时代几乎绝迹的字眼儿,如今竟然降临到西海邑的头上,老头儿有些发狠了。 不多时,隆隆战鼓响起,绵延西海邑这座久久沉寂的城市。 而这通盛夏擂鼓,也昭示西海邑全员,进入了鱼季战时战备状态。 西海城墙之上旗幡招展,彩色辉照浩瀚的昆极内海。 西海邑四门也进入到战时戒备状态,一切往来,必须持有西海擎洲府、五洲统国府、洲务院签押的公文才可通行,否则严禁进出。 雪白战袍,长长佩剑,绿色战器,轩昂儿郎。 五洲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一是人族内部空前团结,二是所有被逼到绝路的人,不再惜命。 而今,元洲大魔国的出现以及西极仓洲被莫名的力量所控制的阴云,在团结这两个字上投上了阴影;天下商士死伤逃亡殆尽,使得五洲元气大伤······还好,还可以拼命。 四季正常,灾难也纷至沓来。 四大擎洲,扞卫四极,拱卫中州,若天下皆丧,那中州便是人族,最后一块栖息地。 时间很快,时间很慢,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同。而在这种不同中,所面临的一切却是一样的。 三天后,昆极内海波翻浪涌,狂浪夹杂血红的星星点点不断拍打着高耸绵延的城墙。 鱼季,开始了! “留下来”,仓九站在光芒万丈,高也万丈的守望之门之上,挥手间,豪情万丈,像是一个手握乾坤的帝王。 “你们不愿离开深蓝,正如我不想离开罗夫一般”,唐玄微笑着,右手成环,轻轻拍打着背后的背包。 “经过首望之门的光之洗礼,你也算是半个海族成员,常回来看看”,仓九望着唐玄的微笑,心中充满着无奈。他真心要留的不是唐玄,而是唐可昕。可惜了这个娃儿,死活都要跟爹走······ 不管深蓝多浩瀚,不管海族多有趣,不管龙鲸三兄弟多谄媚,不管蚌仙子多温柔、美丽,似乎什么,都没有唐玄这小子的后背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有吸引力。 “我会的”,唐玄重重点头,目光一一在眼前奇形怪状但都是好“东西”的海族成员脸上扫过。 在龙鲸三兄弟的眼中看到诡异和忐忑;在蚌仙子眼中看到隐忍的泪光;在蟹忘愁眼中看得出复杂的不舍;在龟仙人、龙虾武者的眼中看到的是面对同类那种尊重。 远处,亿万海灵防线大军被拉出来送别,虽然比之两界大战之前的数量和质量大幅衰减,但呼啸往来,雀跃跳动,仍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热闹海洋。 “想来,带着可昕娃儿,有了深蓝,你们可以畅通无阻”,海皇叹息着,难得正经说话,正经表情。 “就这样”,仓九默默抱拳,复又转身。 “撑起珠光,穿过涡流区,经海沟向上便是大洋之底,去到洋面,便离陆地不远了”,仓九淡淡挥手,声音消失,人也如尘烟般化为一团水雾,瞬间消失不见。 “老大,真不带我们走?这里尼玛是火坑呀”,龙鲸壮一马当先,游到近前,一边怯怯的望着海皇,一边将头在唐玄身上不断的蹭着。 “火尼玛,跟着走?你他妈的会在陆地上喘气儿吗?出去之后,放弃了深蓝帝国成员的身份,你还回得来?你还活得久?滚!滚!滚!带着你的虾兵蟹将滚回你的海灵防线”!海皇暴躁起来,大袖一挥,金色衣袍摇曳,一股狂猛的水浪,将龙鲸三兄弟卷出老远。 “我,啥都没说”,龙鲸猛、龙鲸胖捂着嘴以示清白。 “虾兵蟹将怎么啦”?龙虾武者与蟹忘愁四眼儿一翻,对海皇的说话表示不解和不满。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你们是,想,和,本,皇,讲,道,理”?海皇大笑,笑中带怒。 “保重”,唐玄抿着嘴,忍着笑,望着和睦相处,快乐的像一家人一般的深蓝海族,抱拳告别。海皇自然不会虐待海族,小小的惩戒还是要的,连唐玄都觉得龙鲸三兄弟真该好好管教一下,太不要脸了。 “保重”,海皇收起笑容,再次告别。 “娃”,唐可昕的小手儿从唐玄腰侧伸出,不断挥舞着,看的海皇心中一阵颤抖,差点情感失控,连忙转过身去。 唐玄微笑着,浑身玄玄气如激流翻滚而出,瞬间整个人就被乳白色的气流笼罩。 后背一点蓝光升起,璀璨迷人,蓝光中,所有水波都在瞬间温柔、纯化。 手抚手腕上变成灰色的丝线,唐玄凝目低声道:“回家”! 唐玄脚尖轻点,纵身一跃,便投身到沧海激流之中。 萧红颜,唐可昕,萧相君,赫英······罗夫山,庄广陵,蔡姚······ 人间之所以迷人,在于波澜壮阔、恩怨情仇。 这一切在唐玄的心里纠缠,借之红尘以炼心。 生活过简单,经历过复杂,体验过爱恨情仇,更是在永生别离中心断、情碎,万星堆的希望,黄金领地的种子,这一切的一切,促使着唐花不断成长。 这条路,没有人走过,很简单,也很复杂。 这条路,没有无数的名师、神药、功法,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去经历,去积累,去完善。 在绝望中找寻着希望,在希望中,永不迷失。 情万变,惟初心不变! 这条路若走通了,那便是永恒! 第三十章 水乱鱼狂 鬼见愁从丝线中分泌了出来,像一坨摇曳在狂流中,不断变幻形状的黑色小堆堆儿。蚯蚓一般蜿蜒来到唐玄左肩,蹲了下来,逐渐回复到干枯、瘦弱、青筋暴突的脱俗形象。 它手中拎着一个柄长五尺,锤头大如西瓜,通体狰狞花纹、幽冥鬼像的长柄西瓜锤,锤头十个面,每个面都是一个九角鬼王的头像。头像栩栩如生,不断的喷吐出黑色气流。 五鬼噬魂锤就没有,这个是十鬼噬魂锤。鬼多了,威力也就大了。对这个幽冥皇族唯一一个不肖后代,鬼帝很舍得下本儿,手一挥,十个实力彪悍的九角鬼王就被禁锢在锤子上,给了鬼见愁。 幽冥通道非常稳固,虽说入口被封,但以它与唐玄的关系,唐玄与海族的关系,想回去那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既然随时可以回家,所以鬼见愁不再想家。回去就是游游荡荡在幽冥界那凄凄惨惨的空间,哪有人间世这般丰富多彩,激情万丈? 更何况手中有了趁手的家伙,试问除了唐玄,谁敢与我一战?对未来充满期许的鬼见愁霎那间豪情万丈! “呜呜~”鬼见愁啸叫一声,锤头前指,意态潇洒,颐指气使,彷佛成了一个将军。 唐可昕也从背包内爬出,婉转来到唐玄的右肩,白胖胖的胸前,水髓珠荧光流转,深蓝宝珠撑起一道淡蓝色光幕。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洋底之下的漆黑,以及漆黑中闪烁的点点未名的光亮,充满着好奇。 “深蓝,水域特殊,适合各种生灵生存。深蓝之外,洋流狂暴,大洋之上,浪涌滔天,不光极易迷失方向,更需要防范的是洋流爆卷以及庞大的水压”,海皇的话回荡在唐玄的脑中。 “当然,有了深蓝宝珠,当可畅通无阻”,仓九笑着打断。 “迷路,唉,迷路”!海皇的话中,最恐怖的要数这两个字。 “吃了”,唐玄没好气的歪着头瞪了鬼见愁一眼。黑色的气流在他脖子上转来转去,凉飕飕的、痒痒的很不舒服。 “呜呜~唉”,鬼见愁咧嘴,苦笑一声,将十鬼噬魂锤塞进张开的大口中,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唐玄微笑,踏水分波,穿过涡流区,漫步在海沟之下。 “噗,噗,噗噗噗噗噗~”,唐可昕张嘴吐出一团气泡,如箭一般,射出老远。在漆黑的水下形成一条灰白色的气泡长蛇。 “好玩儿么”?唐玄呵呵笑着,瞅着蹲在肩膀上的闺女。 “好,好玩儿”,唐可昕口中气泡不断。 “那就玩儿”,唐玄大笑,抹了抹唐可昕的头,便将目光向四处扫去。 “噗,噜噜噜~呜呜”,没了锤子,鬼见愁颇为无聊,转着眼珠,开始搞三搞四。 “当,当,当当当”,钟声隐隐传来,唐玄慢慢转身凝目。 眼前涡流如箭,黑色狂流爆卷。 “出发喽”,唐玄再次转身,低声道。 “娃”! “呜呜~”! 中原结构海沟内,除了深沉摇曳,震撼灵魂的洋流,便只有唐玄。生物很少,只有一些胆子很小的发光体在远处飘荡着。 唐玄深吸一口气,身躯激射而上,脚下一连串的气泡不断生成而又消散。 深蓝宝珠的珠光笼罩下,没有压力,没有窒息感,更没有冰寒的触感,只有通透与温暖;顺畅和舒适。 湖泊是水;内海是水;大洋是水;深蓝水域中还是水。天下之水,形态千万,组成万千,但深蓝宝珠却是水中之水,水中极水,万水之母,有它在的地方,一切水,不再狂暴,温柔如水。 蓝光淡淡迷蒙,珠光内,似乎蕴含着一点晶亮。大洋未生珠先生,每一颗深蓝宝珠都是千万沧海凝聚而成,而如今只剩下这一颗。 宝珠在,可以庇护其内的生灵不受水的困扰与侵害;宝珠碎,可以从心所欲,化沙漠为沧海,跨无尽于咫尺,神秘、神奇、莫测。 “龙老大,龙老二,龙老三,前段时间你们敲响坐忘钟,本皇现在为你们后补归隐仪式”,海皇皮笑肉不笑的站在永恒天柱之上,高踞宝座,向下看着。 归隐仪式是庄重的,严肃程度不下于每隔7200个回转周期的祖祭。 “谁说我们要归隐了”,龙鲸猛高昂着头,眼神中很是愤怒。 大早上敲钟,还他么的以为是哪个海族归隐呢。屁颠颠从万里外海灵防线跑过来才发现,这么大一个坑儿,是给他们哥三准备的。这让它如何不气? “不归隐你们敲钟”?海皇双眉一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敲,敲着玩儿的”,龙鲸胖摇了摇尾巴,游到大哥身旁,硬着头皮叫道。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龟仙人,战器在手的蚌仙子,挥舞大锤的蟹忘愁以及耍着大刀的龙虾武者,颇感人单势孤。 “哈哈哈!什么时候坐忘钟成了玩具了?什么时候天柱可以随便登了?什么时候,谪仙台成了旅游胜地了”?仰天大笑三声,海皇袍袖一展,起身怒瞪。 “那,那你说怎么办”?龙鲸壮开口了。 帝国海眼,深蓝水域最神秘的地方,可能就连海皇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咋回事,有什么。 传说里面海族无数,吃食无数,风光如画,美轮美奂而且自由自在,是海族终极中的终极乐土。 又传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海眼,而是怪兽的口,一旦被吞进去,那边尸骨无存,说是归隐,实则是谋杀······ 千百年来,传说无数。 先前大战在即,龙鲸三兄弟身为海灵防线指挥官,职责重大且无可替代。说是要归隐,其实不过是借着归隐的由头,要挟海皇不要给人家乱其名字,更不要随便讲那些狗屁道理。即便讲,也不要一说就是几十上百个回转周期,谁尼玛受得了? 性格天生粗糙的龙鲸三兄弟,对形式的把握也颇有几分小聪明,果然,当初海皇对三鱼的归隐要求视而不见。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能想到,老老王八这么阴毒,秋后算账。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事儿来了,真是让鱼都恨火冲天。 “唉!虽然我舍不得麾下三员猛将就此离开深蓝,归隐于帝国海眼,但!但,自由、平等、公平是帝国的一贯追求!如此,本皇宣布,归隐仪式,开始!“彩虹天梯”,开启”! “唉!说是怪兽之口,啧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八成是真的”!海皇斜瞥着龙鲸三兄弟,嘴里叨叨咕咕,都是关于帝国海眼的吓人传说。 “蚌仙子,蚌姑娘,不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可昕娃儿的面子上,我们听话,我们乖巧,我们与老大、可昕娃儿相处融洽······以后你们在一起了,没了我们,出行多不方便”?龙鲸壮大叫。 “老老王八,你个海狗日的!就算归隐,也需要三个回转日的祭祀,三个回转日的静坐,三个回转日······尼玛直接开启通道?你好狠的心啊”!龙鲸胖大叫。 “海皇,这”,想到唐玄与唐可昕,蚌仙子内心一阵犹豫。 “一切,从简!猛将兄,上路”!海皇偷偷对蚌仙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龙鲸三兄弟怒喝道。 “麻痹的,跑”!龙鲸猛一声大喝,转身就跑。 海皇冷笑一声,伸手一指,掌心中的五色拐棍儿发出数道水圈,将抱头鼠窜的龙鲸三兄弟捆住,又拽了回来。 蚌仙子忍着笑,万年草珊瑚挥舞间,一道延着天柱斜斜向下的彩虹通道缓缓浮现,绵延不知多远。 “老老王八,你不得好死······蚌仙子,蚌美人儿,孩他娘,救命啊······” 被海皇狠狠丢进通道内的三兄弟,骂声,叫声隐隐传来。 数万公里之外,三条狼狈不堪带着腥臊水液的金色小龙鲸狼狈的跌落在水地面上,彩红天梯缓缓向斜上消失、退散着。 “真丢啊”,龟自强颇觉不忍,这哥三虽然有些傻,但捉弄捉弄也就是是了。 而且它们也让众海族生不起丝毫恨意,最多调皮嘴贱,这也不是死罪不是么?更何况两界大战,它们有大功于深蓝。 “假的”,海皇吐了吐舌头,翻了翻白眼,没有一点帝王的样子,和龟自强的表情竟有三分相似,使得老龟不由得浮想联翩,看的呆了。 “你尿了没”?龙鲸猛抖了抖身躯,瘫坐在一个宽数百丈的海窟窿前。 “尿了,老大,你也”?龙鲸壮,龙鲸胖浑身汗珠,张开大口不住的喘息着。 “草!全他妈的吓尿了”!龙鲸猛尾巴一晃,忍着全身的酸软,缓缓退离这恐怖的大窟窿。 “彩红桥不是直达海眼伸出么?怎么在边上就停了”?龙鲸胖学着老大的姿势向后退着,问着。 “嘘,这叫失误,懂么”?龙鲸壮嘘了一声,做贼一般四下望着。 “现在怎么办”? “回海灵防线,潜的深深的,最近还是别出来了”······ “唉!老大要在就好了,哪轮得到那个又是下跪又是被扇耳光的老老王八发号施令”? “算了,别讲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多时,此地重新变得空空荡荡,龙鲸三兄弟消失不见。 大洋万米深,而其下中元结构海沟又是万米深,其下更有万米深的深蓝水域,而深蓝水域之下,更有帝国海眼,这一个扩大无边的海中洞窟。 无可计量的水流在这里变成了狂涛,轰鸣着延着海眼四周边缘处翻滚向下,不知其所终。 就像人族无法探测完陆地所有角落一样,海族生活领域内,同样有它们无法到达的神秘之地。 这就是宇宙的神奇、辽阔、壮美,令人神往,永恒才是惟一的希望。 第三一章 鱼里藏珠 唐玄站在百丈波峰,皱着眉四下里望着。 眼前无尽的水,四方都是。涛声轰鸣的节奏并不快,一下一下,但却深沉、厚重,每一下,每一个颤抖都彷佛击打在灵魂上。 人在其中,孤独寂寥,倍觉渺小。 左肩蹲坐着鬼见愁,右肩趴着唐可昕,顶着深蓝宝珠的光幕,四下里全是震魂撼魄的孤独。 一入洋面,天地间的气流便狂涌而入唐玄的体内,到最后,形成了一道洋面龙卷一样的气旋。 一阵阵抽搐的剧痛从唐玄丹田处传来,筋络、血脉,金青蓝白灰,五色线条状五色虫劫又开始浮现并游荡起来。 唐玄的元气修为,已尽先天境的巅峰,若无转机,便止于此。强行突破,只能换来身心无穷无尽的痛苦,到最后筋脉尽断,修为丧失,人亡魂灭。 “嘶”~剧痛之下,唐玄脚尖用力,点破水面,又将身体丢进浩瀚大洋之内。 仰头望着,洋面之上的龙卷气流找不到目标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飞散,形成一片亮白色的涟漪,最终淹没在无尽的浪涛中。 “以老老心;以长长心;以委致心;以诚恪心; 以恭敬心;以循理心;以清介心;以自爱心; 以积德心;以利济心;以匡扶心;以仁慈心; 以谦逊心;以损抑心;以俭约心;以勤慎心; 以坦夷心;以忠厚心;以和平心;以宽洪心; 以伤身心;以妻女心;以果报心;以祸患心; 以正教心;以至信心;以悠久心;以始终心; 以施与心;以自然心;以安分心;以顺受心; 以推诚心;以镇定心;以中正心;以大体心。 一切惟心心最危,范天围地发光辉。天心即在人心见。人合天心天弗违”。 “苦娃儿,你有唐花,在这个星球上,很容易便会进阶到修道止境,若是那时候,清蛙未醒,五色虫劫又至,我传你一法,当可暂时自保,切勿勉强”,种花道人的声音,悠悠袅袅,彷佛从未来,又彷佛从天上而来,回荡在唐玄的脑海中。 “大乘三十二,古离炼心法,你们,还好吗”?唐玄双眸愣愣,身躯在水中停滞,随着洋流载沉载浮着。这个你们,不光有陌离,还有清蛙,还有那么多无法割舍的人,无法斩断的情。 ······连时空都可忘却,小小虫劫自可暂时压制······ 唐玄的心静了,唐玄的心定了,因守望之门光幕贯通的毛孔逐渐收缩,处在半封闭状态。 当唐玄的身躯再次浮处海面的时候,皮肤不再敏感,更没有引动天地元气,而丹田内的唐花旋转着,缓缓将多余的元气涓滴不剩的吸收进去,而燎绕而出的不再是元气,而是迷迷蒙蒙的光。 这是唐玄从陌离那里,能够接受的为数不多的的法门。 不为了攻与战,更不是为了杀戮与炫耀,只是想锤炼己心,庇护自身而已。 他知道自身的修为已经站在了星球之巅,但那又如何?上面还有无尽的星空,浩渺的大宇,数不尽的漫漫征途。 红尘炼心苦,而这苦,似乎才刚刚开始。 勉强分辨了一下防线,唐玄一咬牙,像一个方向窜去,如一条纵越在无限碧波中的小鱼。 大洋之上的天也十分的离谱,非常的蓝,清空如洗,却看不到太阳。 干干净净的天空并不能为方向感极差的唐玄提供什么参考,他只能闭着眼睛走直线。 “呜呜~娃”只知道玩锤子鬼见愁,和只知道吹泡泡唐可昕,在唐玄蓦然提升到极限的速度下,欢呼一声,又开始兴奋起来。 渐渐的,天暗;渐渐的,天又明。 唐玄三人背后逐渐追随着大批鱼群,有身躯庞大的各色鲸鱼,也有身躯娇小但数量众多的彩色鱼群,更有形状稀奇古怪的章鱼、鹦嘴鱼、蝙蝠鱼、青衣、翻车等等数之不尽····· 它们有的喷吐着巨大的水柱,有的挥舞着巨大滚圆的触手,有的放射着电光,有的喷吐着鲜艳的色彩······与其说它们追随着唐玄,不如说是追随着唐玄右肩上,唐可昕胸口处发出的那一捧纯粹、温润,对海族诱惑力惊人的珠光。 “鱼······鱼”,唐可昕张开小手儿,欢呼着,啸叫着。小小身形随着唐玄的身躯穿插在无尽翻滚沸腾的巨浪中,就像回家一般,表情欢畅,没有丝毫不适。 三天,四天?还是五天? 这一日清晨唐玄站在浪峰起伏处无语的吃着面包,面包屑不断的洒下,脚下一片沸腾,万星捧月一般,唐玄身周数百里,全是各色、各状、相安无事的各种大洋生物。 遥望四处,还他么都是水,唐玄的内心充满崩溃的感觉。 全速这么多天,四五千里有了?怎么还是这样? 除了身边越来越热闹,一点陆地的影子、气息都欠奉。 “呜噜”,鬼见愁翻着白眼儿,一口吞了十鬼噬魂锤,回到了唐玄手腕处的丝线内。 唐可昕一口口的咬着面包,也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待她吃完,唐玄有些心疼的将她放入背包,小心的用玄玄气包裹着,尽量创造一个舒适、安静的睡眠环境,然后又望着四下无尽的苍茫发着愁。 说是走直线,但现在走的是不是直线就连他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又待了半晌,唐玄暗自下了决定:这回速度可以慢点,但一定要掌握好方向,就向前一直走,我还就不信了。 咬着牙,发着狠,唐玄在此整装向前,而身后的海洋生物群亦步亦趋,但数量却逐渐减少着。 没了珠光,似乎唐玄游水、踏水的姿势对于它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玄的身边变得空旷起来。 唐玄无心理会身边环境的变化,一门心思向前、向前、向前······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个白黑交替,正在踏水急速前行的唐玄只觉得一股强悍绝伦的狂猛吸力从前方传来。 “我去”,只来及喷出两个字,唐玄便掉进一个巨大的水窟窿内。 谁能想到巍巍涌荡,轰鸣浪翻,看起来平平整整都是水的洋面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巨大的窟窿? 唐玄身躯直坠,努力保持着平衡。浑身玄玄气爆涌隔绝了一切。 同时一缕微弱的元气游走,浸入到深蓝宝珠之内,霎那间,一蓬蓝色的光幕,又将他的身躯笼罩。 蓝色光幕被水流温柔的砸进巨大的漩涡中,激素旋转着向下,然后便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唐玄只觉得像是在管道内滑行一般,速度比之自己全速还要快上一倍有余。 不会窒息,水压隔绝,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唐玄并未惊惶,反而有些期待。 当自己迷路了的时候,每一个契机都是值得期待的,尤其是对唐玄这样的深度路盲症患者。 很快,唐玄便感觉到身躯开始向上狂升,紧接着便窜出一片水面。 “好耶”,在大洋上飘荡了十多天的唐玄,望着远处隐隐横亘的城墙,不由得大声欢呼了一声,浑身细胞都战栗起来。终于他妈的出来了! “噗通”,唐玄再次如水,唐玄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鱼群中。 好大一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往来快速摆动着尾巴的白色小鱼,目光透过密集的鱼群缝隙往远处看,还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肚皮,望之令人心生寒意。 唐玄探手伸出光幕,缩回的时候,掌心捏着一条白色的小鱼,唐玄注目看着:巴掌大小,浑身无鳞,尾巴头乱晃、很有活力。只是还有血红的双眸,尖利细脆的利齿,大而不当的肚皮······ 手指有些疼,唐玄不由得寒毛倒竖。 以化生土精气改造过后的皮肤,就算普通的刀片划上一下,唐玄都不会有丝毫痛感,如今,细腻如瓷、坚韧的皮肤却在小鱼的利齿下,渗出细密的血痕。 唐玄不由得双指用力,而小鱼在不断挣扎下更加疯狂,双眸如血,目光散乱而疯狂。大肚皮一鼓一鼓的,似乎,似乎很愤怒的样子? “砰”!小鱼似乎气极了,气爆了,躯体炸成猩红的碎片。 “这是,害虫啊”,唐玄望着落入掌中的一颗黄豆大小,呈白色的珠状物,自言自语着。 经过刚才的观察,唐玄有了几个判断:这东西啥都吃,不挑食;攻击性极强。 “连这也吃”?正当唐玄思考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瞥见成群的小鱼正在环绕着蓝色光幕,吞噬着,噬咬着。 吃吃吃吃吃,细碎的噬咬声让唐玄头皮有些发麻,幸好光幕生生不息,若有若无。无论鱼群如何疯狂如何吞噬,都不见有丝毫减少。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从深蓝到大洋,唐玄见证了海族的善良、随性、好相处。 如今这算什么玩意儿? 他毫不怀疑,一旦没有光幕的笼罩,这铺天盖地的鱼群便会蜂拥而上,围拢吞噬,这,这也太恶心了。 唐玄指尖捏着白珠,软软的,柔柔韧韧,不知道啥东西,似乎是个很好的玩具一样。 想了想,唐玄将之收紧三玄指环空间内,踏水向上浮去。不管怎样,身处这样的鱼群中,他没有什么安全感。 头刚露出水面,唐玄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似乎是一片海,而很远、很远的地方便是岸,岸上有城墙······这都不算什么。 只是:水里水上,目之尽头,到处都是白色闪耀。 离近了就能看清,所谓的白色闪耀,就是那成片,成堆,成团的,四处摇尾、冲撞、红着眼睛、发出喀喀喀瘆人声音的白色小鱼。 波涛声,彻底被掩盖,耳边全是喀喀的噬咬声、啪啪的摆尾声······ 第三二章 火之圆满(一) 五洲地理志有载:食土鱼,产自昆极内海。长约二寸,宽半寸,红目、大肚,无物不噬······四大害虫位列第二,春产卵,盛夏泛滥,初秋自行消没。 这似乎又是一个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的怪物。 身处鱼海之内,唐玄没来由的灵魂产生一种强烈的束缚感与危机感。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背上那个正在酣睡的小宝宝。 “哈”,吐气开声,唐玄一个纵越窜出水面,脚尖点着水面上的白肚皮,就要向远处城墙处窜去。不管怎样,先上了岸再说。 “轰”~鱼潮涌动,前后左右同时窜出无计量的食土鱼,它们漫无目的的快速开合着咬合力惊人的嘴巴,疯狂的向唐玄带起的蓝色光幕冲撞而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响声密集如爆豆! 瞬间,唐玄像被无数子弹击中一般,纵起的身躯又被砸入水面。 哗,啪啪,喀喀喀!刺耳的游水声、甩尾声、噬咬声铺天盖地而来。 食土鱼,发起火来连同类都吃,更何况唐玄这么大一个目标,这么温润耀目的美味。 无数食土鱼疯狂冲撞而来,将唐玄层层包裹,远望如同一团巨大的白球,而昆极内海彻底沸腾了,每个脚落的食土鱼全部向这里汇集,水面波光荡漾,白芒连成一片;水下密密匝匝,鱼比水,似乎还要多,还要密集。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从唐玄内心深处涌出。 一边将玄玄气渗入到深蓝宝珠内维持着蓝色光幕,一边强自稳定着身形,唐玄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儿。 那是在他四岁的时候,种花道人出去云游,罗夫后山只有他与大老头唐天道。 “爸爸,我要爸爸!妈妈,我想妈妈······” 晚饭后,当唐玄不断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唐天道终于发起了脾气,将唐玄赶出耆老阁。 唐玄沿着清溪走到药仙潭,独自坐在潭水边,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明月无情,照耀着空悠山林,也将一道孤独的小小身影拉的很长。 好久,好久,好久,直到明月斜向树梢,即将淹没在飞来峰之后。 唐玄起身,天旋地转,噗通,他脚下一滑,栽入深不见底的药仙潭。 要知道,那时候的唐玄,还没有丝毫元气护身,更没有高深的内呼吸之法。 冰冷彻骨的潭水将他瞬间淹没,耳边只有隐隐的一声雁鸣:“嘎~” 浑身冰冷、凝固的唐玄,只有一种感觉:绝望。 而伴随着绝望的还有令人发疯的窒息感。 当唐玄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唐天道老泪纵横的脸还有穿云箭那矮矮肥肥的身子。 “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一个人去药仙潭玩儿了”,唐玄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头发兀自挂着水珠。 ······ 回忆是不美好的,而如今这种处境与感觉与当年幼年深夜掉入深潭的感觉是一致的,都是那么的绝望。 食土鱼群已经将他彻底困住,无法动弹。鱼群数量还在呈几何倍增着。无数狰狞而尖锐的头,拼命的从拥挤的鱼群中伸出来,然后便是一口咬向光幕。 光幕如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稀薄着,而唐玄不得不加大了玄玄气的输出以维持光幕的防护状态。 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 唐花虽然神奇,唐玄的元气虽然雄厚,但总有耗竭的时候。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唐玄不敢想象被鱼潮覆体,吞噬的情景。 咬着牙,再次全力跃出水面,铺天盖地的鱼潮迅即汹涌跟出,疯狂冲撞、噬咬,宛如附骨之疽。 唐玄不敢将唐花释放体外,一旦释放,那么体内的元气便会瞬间被深蓝宝珠抽空,而此时,深蓝光幕成了唯一的生机与依仗。 “怎么回事儿”?乐笑星斜指的古剑长鸣,缓缓落下,皱紧眉头,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鱼潮最为汹涌的远处。 按照常例,昆极内海西、南、北三个方向只有水,虽说食土鱼无物不噬,但是水还是不吃的。它们只有向东,而且从来都只是向东冲击,吞噬西海邑城墙之下的土,近而不断延伸,这才是正常状态。 而西海邑的离火电光网早已备好,只要鱼群一到,无数电光网从城墙上洒下,便可将成片的食土鱼捞起,高压使得食土鱼麻痹,使其丧失凶性;高热使得食土鱼暴躁而自爆。那么剩下来的就是收取胶珠了。 若是运气好,能够逮到几条变了异的鱼王,那么收获,简直不可想象。 可如今,呈万米大漩涡状的鱼潮,疯狂汹涌向昆极内海的中部,丝毫没有靠岸的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那里有食物”?姜成也是呆呆的,作为在西海邑服役二十多年的老管家,他也头一次看到如此情况。本来就一头雾水,偏偏乐笑星不耻下问的目光非要投向他。 “扯淡!鱼汛一到,整个昆极内海除了尼玛这些畜生,连浮游生物都给吃光了,还能有什么食物”!乐笑星摆了摆手,神色威严。 姜成苦笑,低头不语。知道姐夫心情不好,自己也只能忍着。谁叫姐姐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嫁的挺好,泼也泼的彻底。 乐笑星将目光放在近海,来回扫视一圈,空空荡荡,波光粼粼的很好看。 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西海鱼汛,本就是件不算难得事,与北擎邑的虫潮比,好处反而比坏处多。 谁都知道,胶珠从三级战略物资储备一跃而成为一级战略物资储备,只因为这东西对于修者而言,有大好处。 乐笑星并不头疼撒网捞鱼,而是头疼鱼汛结束之后,胶珠如何分配的问题。 别的不说,单单西极仓洲以及实力强大的十二元辰宗,便是一个烦。 据南城守卫报,十二元辰宗几乎倾巢而出,数万人的修者队伍就住宅西海邑南城外五十里处,来意莫测。 而周正、刘恒统帅的雾城卫,中州尚在赶来的途中。 北擎邑百废待兴,南阳邑、东临邑的援军,唉,援军,还是为了多分一点? 思潮起伏的乐笑星只有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才慢慢止住内心的翻滚。 前方是无垠内海,左顾右盼,尽是白衣猎猎,威武雄壮的西海儿郎。 望见如此风光,乐笑星一紧掌中长鸣剑,热血沸腾。 就在这时,一股潮湿、炎热的风,从昆极内海方向传来。 乐笑星瞪大了双目,一点粉红色的光芒在内海中心处荡漾着,不断涨大。 “这是什么”? 不光西擎洲乐笑星云里雾里,就连守城西海卫中卫士长、军头,还有姜成大管家,还有数万西海卫,也都是一团雾水。 潮湿能理解,但炎热?炎热算怎么回事儿?那粉粉的一团儿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无法理解呀! 第三三章 火之圆满(二) 纪元走到今天,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活得很麻木。 有的昼夜担心着世界末日的到来;有的闲暇下来醉生梦死;有的永不停歇的传递着小道消息,沉浸其中,获得存在感于优越感,不能自拔;更有的寄希望于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少数人。绝大多数人,每日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忍受着肉体的极限劳作,在各自岗位上,发挥着各自的作用。 负重前行又或者说负重度日,负的久了,便会变得冷漠与麻木不仁。五洲大多数生民如是。 麻木同样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怕死,又或者说死反而成了解脱。 没有爱,没有恨,有的全是对生活的斤斤计较。 北擎放歌,北擎卫士的热血与牺牲算是在五洲生民心中埋下了火种,让几乎所有人看到,即便星球尽成荒漠,仍有那么一群人,在为了渺茫的明日而拼搏着,挥洒着自己的热血。 遥想北擎万里边关: 儒门大袖飘飘,一身浩然正气,不畏生死的冲了上去; 卫士们千里驰援,汇集成一片极光剑海; 大雨狂飙,炮声隆隆,洋洲卫的巨炮发出震天的嘶吼; ······ 玄女庵上下,众志成城。 黄金领地,人族通过自己的奋斗,终结了绵延2000余年的虫灾。 中州为之一震,五洲为之一震,一种叫希望,熟悉而陌生的情绪开始蔓延。 修者当兴,儒门、道门清虚、佛门,不光获得了资源的倾斜,同时也有了系统修习的场所和机会····· 一切变化,都在让希望的种子扎根,发芽。 而麻木的情绪,渐渐消退着。即使有一天星球被突如其来的洋暴、飓风、狂雷毁灭,五洲生民也会清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死,是清醒的,有价值的,因为有希望。 当希望不能完全统一的前提下,希望与团结就成了互相冲突的两个概念。 地域、种族、修者所属修炼体系,种种不同逐渐开始演化着有关于资源的冲突与争夺。 虽说都是五洲人,但是你中州的希望该大些还是我仓洲的希望该大些? 虽说都是修者,但是你道门清虚的希望该大些还是我武道修者的希望该大些? 实际上,自从天幕投影关闭之后,西海邑成了五洲万众瞩目的焦点。 只因为这里有修者快速养成的资源:胶珠! “鬼见愁”!唐玄低喝一声,手掌一拍手腕上的丝线。 “呜呜~”鬼见愁啸叫着,一现出身形便化为一团阴冷灰败的浓雾,呼啸着向光幕外冲去。 唐玄双目紧紧盯着鬼见愁,微皱的眉,双眸漆黑如星,在水下发着光。 此时唐玄以及光幕已经被鱼潮拖至水下近百米处,四下里全是汹涌激荡、翻翻滚滚的白肚皮,狰狞锯齿。 并未指望鬼见愁能够杀退鱼群,只要它能够在唐玄头顶上方开辟一条路出来那便够了。 知道情况危急,鬼见愁开始拼命了。 瞬间恢复了人形,鬼见愁大口一张,疯狂吼叫声中,阴气翻滚如潮、呈漩涡状,头顶阳火,不断爆发出澎湃的火星,投入到阴气漩涡中。 轰!阴气似乎被点燃,夹杂着细碎的火星疯狂的扩散着。 接着,鬼见愁吐出十鬼噬魂锤,长柄大锤一晃,向上一杵,十个十余丈高的九角鬼王浮现而出,鬼哭震荡水域。鬼王们长臂一展,或抓或锤或拍,狠狠扑向上方鱼潮。 霎那间,唐玄头顶上方三十余丈方圆,一片喧嚣、沸腾、呼嚎的景象。 一只九角鬼王,成功的的抓获了数百条食土鱼,凶残到不可理喻的食土鱼疯狂挣扎,噬咬着。鬼王狰狞的笑着,狠狠的收紧干枯且黑气燎绕的手抓。蓦然,鬼王满眼跳动的鬼火中发出惊骇莫名的光,它发现自己的手抓不见了,紧接着是手臂,接着是上半身,接着······接着就没有知觉了。 身上挂满了食土鱼的鬼王们命运相同,三个呼吸的时间内,便被翻滚爆裂的鱼潮吞没。 接着便是鬼见愁以全力形成的阴气、阳火漩涡,极寒又极热,寒热交错。想当年就是魔首欧阳难过,都在这一招下饮恨。 可惜,食土鱼吃得下,虽然吃的较为缓慢,却没有任何消化不良的迹象。 “回来”,唐玄右手一张,一股玄玄气丝飞射而出,将光幕外举着锤子,呆若木鸡的鬼见愁扯了回来。 没有鬼见愁后续阴气补充,食土鱼群一个穿插便将阴气、阳火吞噬大半,几度追逐之后,吞噬的一丝不剩。 唐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缓慢的呼吸着,他蓦然发现那些吞噬了鬼王、阴气、阳火的食土鱼,身体上出现了一些黑纹。 吞的多的黑纹密布,吞的少的,黑纹颜色就浅一些、少一些。 而这些带着黑纹的食土鱼赫然开始吞噬起同类来,而伴随着似乎没有止境的吞噬,它们两寸多长的身躯开始变大:三寸,四寸·····三尺······三米! 渐渐的,唐玄周围空了,只有数千条背上漆黑,狰狞恐怖的三米多长的变异食土鱼巡游着,互相冲撞着。 光幕宛如被笼罩在真空球内的球心,外面是变异食土鱼,而在外面还是数之不尽宛如鱼海一般的普通白肚皮。 “轰”!光幕一阵剧烈的颤抖, 似乎没了追逐那些普通白肚皮的兴趣,体型、攻击力、凶性甚至食量暴增的黑背,开始环绕着光幕,发起了冲击。 一次撞击,二次撞击······无数次冲撞······噬咬。 这次不再像子弹密集攒射,倒像是大炮的,疯狂而至,光幕不再稳定。 黑背一个撕咬,光幕都要缺上一大块,一个冲撞,光幕便要摇曳震荡一下。 这不只是一个黑背,而是数千条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黑背群······ 唐可昕醒了,被唐玄抱在怀里。 唐玄仔细看着这张肉嘟嘟的小脸儿,以及那双因没睡够而半睁半闭的大眼,内心幸福而又痛苦。 “娃”望着眼前亲切、亲密的脸,她咧嘴笑了笑。 转目四周,恐怖狰狞的鱼群,摇摇欲坠的光幕,以前远处呼啸巡游着白肚皮,唐可昕瞳孔收缩,随后一抹灰光,从眸中缓缓浮现。 星辰宇宙在双眸中随明随灭,唐可昕小嘴一张,却发出:“咕嘟”一声响。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唐玄的声音有些哽咽,内心被自责所填满。一把将唐可昕搂在怀里。 “娃”,唐可昕幸福的翻起了白眼,一口至尊元气没有喷出,被噎的够呛。 唐玄此时,心里极其痛苦。 他可以不幸福,他可以孤独,他可以承受一切甚至死,但他绝不能让自己刚初生的女儿受半点委屈,更何况面对死亡的威胁? 恨,恨自己,恨眼前莫名的鱼群,恨五洲天灾,恨生灵皆苦;爱,爱眼前的人儿。 恨与爱都没有什么道理,更说不清楚。 什么是恨?什么是爱? 怎么解释都是错! 若是能用自己的命换唐可昕的平安,唐玄毫不犹豫的就会去做了。 怎么办?怎么办? 思潮起伏中,唐玄那经过大乘三十二-古离炼心法不断锤炼的内心,如遭油烹。 而这种至极的感受,瞬间便引动唐花的回应。 一点黑火,因恨而起,在唐花金色的花瓣上跳动着,接着便是爆燃。 而黑火中,逐渐又弥漫出粉嫩的火苗,粉嫩的火苗不断的涨大,渐渐与黑火分庭抗礼,交融纠缠。 黑火炽烈、冰冷,歇斯里底、疯狂、破坏······ 粉嫩的火苗温暖、温和、温柔但火势却绝不稍弱。 “娃”?唐可昕伸出小手,抚摸着唐玄的大手。 而此时的唐玄,一半身子是黑色,一半身子却变成了粉色。 茅山沉淀了无数亿年的化生土精气,为唐花打下了基座;心火炼狂花,从此它红色炽烈;老桃树的馈赠,让唐花多了些许绿意;赤城阳明洞天内,唐花金色弥漫,同时实现实质性的飞跃;北海之战,虽吸收了魔气,但却摒弃了魔意;盛开,金剑花海;经历了太始残界,唐花还有了分身的实力。 唐花一点点的成长着,这朵花,可能不是为了让唐玄在人族称王称霸、吆五喝六的刷存在感,而是为未来征战大宇积攒着越来越多的筹码。 生死关头,唐花再次因唐玄的情绪而进化。 而不到图穷匕见,唐玄势必无法冒着元气断绝,光幕消失的危险飞出唐花。 “若到最后,便用唐花铺路,金剑花开,打通一条生命通道。鬼见愁,当可带着她一起飞出水面······” 黑火与爱火纠缠着,而当唐玄想到似乎还有退路的时候,爱火便更占上峰。 唐玄无法抵御唐花的进化,只能用温柔的眼神默默的注视着唐可昕那张稚嫩的小脸儿。 “咕嘟,咕嘟”,昆极内海,以唐玄为中心的区域,水温开始慢慢升高。 第三四章 火沸昆极 火,炎上! 火,因木而生,水克之。 火,丙丁、南方,属心、夏、舌、面、赤、苦、焦、笑······ 火有形亦无形,有形之火为自然之火,无形之火,为大道之火、至极之火。 世间之火论到极致,当属心火,而心火论到极致,便是爱、恨。 恨让人疯狂;爱让人荡漾,二者纠缠在心,若能合二为一,便是大道之火,可称玄火。 无生无灭,无物不燃,炽烈时烹煮苍穹,温柔之时,怀煦如春风。 茫茫昆极,东到西海邑,西接大洋,南北尽是苍茫雾隐,呈不规则椭圆形。 而今,就在这炎炎盛夏,昆极内海的中心深处,唐玄在这个绝对不应该有火的环境,浑身上下烈焰飞腾。 黝黑与粉红的火焰,激烈冲突着,周身上下,呈不规则的黑、粉交替。 但不管如何,怀抱中,右手手腕处,始终一片和煦的粉色,不光不热,还很温暖。 火焰沸腾处,唐玄再无元气输出给深蓝宝珠,淡蓝色的光幕逐渐黯淡,消散。 可是光幕虽然消散,无论狰狞黑背还是如潮般的白肚皮,却丝毫不敢靠近已成火人的唐玄。 头朝前,尾巴朝后,疯狂而散乱的红色眸子,渐渐的被一种人性化的恐惧所填满。 唐玄站在水域中央,保持着怀抱中的温暖,其他不由自主。周围气泡从细碎变得大而密,上升着,宛如数百条气泡小蛇,不断向水面上翻滚着。 食土鱼太密集了,密集到诺大的昆极内海水与水之间的空隙都很罕见。 万米以外远处的海水的冰寒与内海中心处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周围的白肚皮彻底癫狂了,它们蜂拥着,拼命的摇着尾巴向中间拥挤而来。 可是怎么挤?还是要挤。 高空下望,整个昆极内海成了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而处在罐头中央处的正是唐玄。 数千条变异鱼王被蜂拥而来的白肚皮撞向唐玄,尚未来得及愤怒,便被温度急剧上升的海水煮的乱跳。 尚未跳的进行,便被后方澎湃的撞击力继续推挤上前。 若在平时,紧挨着变异鱼王的白肚皮绝不敢如此“无礼”,只是眼下的它们也是身不由己,后面还是鱼群,鱼群的背后还是鱼潮,鱼潮翻滚,不见边际,更看不到哪里鱼多,哪里鱼少。 鱼王阵营上下冲突着,似乎想夺路而逃,可是茫茫昆极,四周密布着被推挤而至的鱼潮,哪里跑? 砰!一条鱼王承受不住沸腾的高温,爆炸了,一颗米黄色、三寸直径的大珠一边深沉着颜色,一边向水下游荡而去。 霎那间,起了连锁反应,鱼王尚未发挥其狰狞无敌的姿态,便一一变成爆裂,只留下不断坠落的大珠。 不一会儿,爆裂响成一片,密集如爆豆,而珠落如雨。 鱼潮继续蜂拥而至,就像一双强悍无比,怀抱的大手不断收紧一样,涌向内海中心。 唐玄蓦然发出一声狂吼,一团粉红色带着黑光的火焰脱口冲出水面,冲向天际。 吼声渐止,天空一片烟火坠落水面,惊起鱼潮。 惊起却是惊起,但散却依然没地方散,鱼潮仍是无边无际,飞蛾扑火一般,毫无理智的向温暖的地方扑来。上下全方位,毫无空隙,毫无退路的扑来。 爱人已逝,恨之极;懵懂骨肉,爱之极。 爱恨交缠,此时的唐花,鲜红如玛瑙,烟气升腾。 而黑与粉,在细密的交界处,开始以微不可查的速度转化着,渐渐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之火,开始慢慢融合。 伴随着这种融合,唐玄周身烈焰更烈,温度更高,而内海中心,先前方圆百丈的温度升高范围,如今赫然笼罩千丈。 千丈之内,如同伞面,黑背、白肚皮自爆着,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内海的底部,就成了盘底。 渐渐的,千丈方圆如同大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海面上,水蒸气弥漫冲天。 渐渐的,白肚皮越来越少,昆极内海变得平静起来。 这种平静很诡异,与往年的鱼汛相比,成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呈现在城墙之上的乐笑星以及数万西海卫面前。 道隐归藏,明月楼前。 “狗头,你若不放我出去,我便不客气了”,蔡姚怒喝,引雷镜无视环境的变迁,带着雷脉一道的本源力量,牵引着冥冥中的雷光电丝。 轰鸣声中,蔡姚浑身有些微微颤抖,一方面是恐惧,一方面是全力以赴的激动。 “呵呵,姚姑娘安心在我这住着,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微子提”,李元真倒背双手有些心不在焉。 “去死”,蔡姚暴怒声中,雷蛇、雷盾、雷柱在漫天电蛇交织中迅速成型,向十丈外的李元真扑去。 “蔡姚”,温笑、姜剑眉、萧红颜同时惊呼出声。 “姚姚”,唐君生、于凤清夫妇赫然也被逮到这里,互相扶掖着,身躯不稳,似乎身体出了些问题。 而唐有德挥舞着双拳,萌动着稀薄的有些可怜的玄玄气大吼着扑上,要拼命了。 “禹馀天-地行令,微子修,听从各位的吩咐”,微子修声音温和,表情谦恭有礼,只是他一个躬身间,身前便形成一片似小非小的海。 无生海黑水惊涛,浊浪滔天,无数魑魅鬼影一闪而过。 雷电被吞噬,而唐有德一惊之下,身形由向前转为后退,顺势扶助了蔡姚摇摇欲坠的身形。 所有与微子修面对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惊悚感从心脏传导到寒毛。 人,一望之温和如阳光;出手却是极致的阴暗诡异。 “这是,这是哪里”?于凤清的声音很憔悴,这些天,从被绑架再被押送到这里,一路上光怪陆离,云雾缭绕,不光有模模糊糊的鬼影鬼头,更有直达天际的水火山峰,还有飞天遁地,挥手时空碎裂的自称李元真的怪胎。 “这里是北昆仑地下世界,道隐归藏”,对着李元真缓缓消失的身影恭敬以礼,微子修一身白袍,年轻英俊,就连眼神中都被填满了随和。 “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唐君生一边拍着妻子的后背,一边慢慢将身子挪到于凤清的身前,死死盯着微子修问道。 “道主之命,不敢不尊!还请各位耐心等待,时日一到,相信诸位自可安然而返”!微子修微笑着,随和着,整个人看起来很假,假的像是一副油彩画。 整个道隐归藏,能够称李元真为道主的不过聊聊数人。所以口中吐出道主二字,微子修脸上充满了神圣的光辉,很骄傲的样子。 唐君生止住了蔡姚的躁动,安抚着妻子的凄惶,同时将萧红颜等人聚拢到身边。 明月楼洒满洁白的光辉,而万米之外的苍生往逝却是墓碑林里高耸,往来黑气弥天如龙。 凄厉的龙吟不断传来,天地间苍茫而充满萧杀的气息。 看来,也只有静待时机了!作为被逮的年纪最大,学识最渊博的人,唐君生成了受害者的主心骨。 蔡姚本来不服,但一想到这老小子是唐玄的四叔,也就勉强承认了这个事实。 “明月楼被塞进如此多的客人,就不怕扰我清修”?伏明月美绝人寰的面貌并未被白芒遮掩,秀发飘摇、及第,宛如人世间最完美艺术品一样玲珑有致的修长娇躯,站立在半空。 整个人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傲然而立,美的让人觉得不真实,融于环境却疏离着一切。 “一切皆是道主安排,属下只是遵命行事,还望明月姑娘,海涵”,微子修淡笑着,不卑不亢。 “滚”!伏明月张嘴吐口一团白光,白光冲散了突兀而生的无生海,冲散了无数闪现而出的魑魅鬼影。 “咳咳,好!好!好”!咳嗽声中,微子修吐出一团黑血,身躯飞射,倒退着出了墓园。 “过了”,暮光之城一股沧桑的声音发出,又冲散了白芒。 “诸位贵客,请入楼休息”,伏明月眼神中,淡而冷漠,却有着些许的好奇。 “对了,你们都认识一个叫唐玄的人族”?回廊中,赤足缓行的伏明月忽然歪着头问道。 “唐玄”? 两个字一出口,却引发了众人一系列的遐思与各个不同的表情。 从萧红颜脸上看到的是惊诧、复杂。 从蔡姚的脸上看到的是直截了当的孺慕与爱恋。 从温笑与姜剑眉对视的目光中,能够看到极重的无法割舍。 从唐有德的眼中,却能看到尊敬。 唐无伤沉默,从楼外到楼内,这个一身火红的少女,一直默默,似乎没了灵魂。所有的矛盾、复杂、错综交织的情绪都被锁在心里。尽管痛苦,尽管这种痛苦与日俱增,还是默默的承受着,一个人。 以至于她没了活力,没了灵魂。 “姑娘何有此问”?望着唐无伤眼里的空洞,唐君生内心很痛。但还是小心谨慎的回答着伏明月这个主人的问题。 唐家经商为主,中州魔劫,商士十丧八九,而生意做的中规中矩的唐家也难以幸免,就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唐君豪等人的丝毫消息传来。 如今唐家更是人丁寥落,满打满算,唐君生、唐无伤、唐玄,还要加上个唐有德。 “随便问问”,伏明月笑了笑,一笑之下,宛如春光明媚,百花盛开,颜色四溢,芳香暗涌。 “那我也随便说说”,眼前之人的美,横扫一切年龄,却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意。只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还是让君生大叔喉咙发干。 “好,随便说说”! 一点烛光,在满室白芒,素雅洁净的明月楼内室显得有些黯淡。 而关于唐玄的点点滴滴,在围坐众人的口中,逐渐流淌着。 这里没有岁月,不管你是人,还是神,只要来到这里,没有李元真的神谕,就连死,都做不到。 所有的自然规律,都在神裔庞大的神意引力下,砰然坠地,摔得粉碎。 第三五章 复活深蓝 昆极内海的水温急剧上升,使得中心海域海平面不断下降。 周围的冷水又不断补充进来,逐渐形成一个面积千丈方圆的漩涡。 暖意向四下里播散,可是空空荡荡的昆极内海,却再也看不到哪怕一只生物。 昆极内海,又称死海、枯寂之海、孤独之海······这里是食土鱼的天下,虽然它们只是称霸一时,占有一季,却使得没有任何生物敢于在这里出生,又或者说,这片看似广袤的海,没有其他生物孕育的土壤。 渐渐的,千丈再涨,波及整片内海。 而与内海隔界相望,泾渭分明的大洋,彷佛也受到了波及。海与洋的交界处,东边巨大的漩涡带着轰轰、哗哗的巨响,形成一片巨大的怪异景象;西边,狂浪滔天,似乎大洋也好奇着,想要过来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波澜壮阔的大洋,陆地生灵禁绝之地,再次动荡起来,而这动荡,仅仅是因为内海的漩涡。 中元结构海沟,地处大洋中心,再次恢复了平静。 无论洋面如何起伏,似乎都影响不到这里。而这里的每一次潮涌,却可以令洋面波浪弥天。 成群结队的大洋海灵一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这个不规则筒状空间内巡游,它们若想超度到传说中的深蓝,仍然需要跨越漫天水箭、尖啸肆虐的黑色涡流区,而跨越之间,还需要纠结,思考,凭借着不多的智慧权衡着努力、付出以及可能得到的收获还有所要面对的巨大风险。 未入深蓝,皆是海灵。只有有了灵性,才会觉悟到超脱现在,不断向上这种高尚的追求。 而一入深蓝,首望之光,白芒洗髓、换肤,经过奇迹潮汐的元气狂流锻造内在,跨过高不可攀的龙门之后,才可以称之为海族。族群观念,也是目前深蓝水域的最高理想。是一大群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守护一个共同的家园,发展、建设一块种族栖息地汇集到一起。 而今,深蓝却面临着威胁。这个曾经永恒、平静、安详、与世无争的国度,因幽冥族的非礼入侵,陷入到战后思索中。 深蓝祖墓,烛火昏然、黯淡。 仓九坐在墓碑旁,烛火下,却没有如以往一般闭目、静坐。而是望着头顶摇曳明灭的烛火发着呆。 弱水之芽,水之尽头便成了火形,而火形之水,却又有着极致的温润与沛然,充斥着水的柔力与绵绵。 “唉”,仓九叹息着,弱水之芽能量亏空,状态不稳,若再次面临战争,能否再次启动生灵仪式? 虽然对着宝塔之上的兰花,海族与幽冥族两族盟誓,永不互相侵犯,但谁能保证这份誓约的有效期?又有谁能够保证,没有其他的异族,从另外的通道跨界而来? 若那时候,深蓝怎么办? 指望海皇?还是指望龟仙人、蚌仙子、蟹忘愁?龙虾?还是那龙鲸三兄弟所率领的低级海灵! 恐怕都指望不上。 “老祖宗想到了什么”?海皇盘膝坐在仓九的对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望着仓九变幻莫测的脸色,以及一望到自己便是一脸嫌弃的表情,海皇表示很受伤。 “规矩得改一改了”,仓九淡淡的扫了一眼眼前的海皇,声音低沉。 “哦?老祖宗明示”?海皇一头雾水,如今深蓝水域大鱼小虾不到十口人,规矩?有必要改么? “我授予你战时动用“深蓝战甲”的权利”,仓九龇牙一笑。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海皇眼睛一亮,腼腆的笑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角,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若有战事,我也不再参与,全由你负责了”,仓九接下来的话让海皇如遭雷击。 “老祖宗,这可万万不可”,海皇大急。 “我要在炫光池闭关修复弱水之芽,唉”,衣服给你,打仗还得我去?什么玩意儿!心头火起的仓九还是勉强压抑了火气,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诉说着不容置疑的理由。 深蓝宝珠虽是深蓝重宝,但弱水之芽却是海族存在的根本,这个理由够充分。 “就这么定了”,仓九长出一口气,止住了海皇欲言的举动。 “着帝冠,沐皇袍,登战靴,我们开启海眼”,仓九慢慢起身,伸出手掌温柔的覆住弱水之芽。手掌收回,弱水之芽却不见了。 “是”,海皇起身,肃立。头上出现万丈龙影,掌中战器五色生光。 仓九笑着切断了自己与深蓝祖墓的联系,并将海族的传承序列转嫁到海皇身上,身子便缓缓向后退去。 一口鲜血从浮在半空中宛如仙神一般的海皇口中喷出,墓碑瞬间染红;海皇口中的升灵诀嗡嗡而出,化作一个个血色符文,环绕墓碑明灭闪现。 一连九口鲜血,到最后,血色呈现半金半红的妖异颜色。九遍升灵诀化成的符文,亦将矮小的墓碑包裹的密不透风,一层又一层。 墓碑骤然沉寂,接着蓝芒大作。 蓝芒飞入天际后垂落,降落在海皇的身上。 浑身被如同活物一般的蓝芒笼罩、浸润,海皇须发皆炸,表情很是痛苦。 水域上空开始降落电光,深蓝水域开始涌起涌浪,极光水母的回转被打断,而一道道诧异的目光从彩红桥,从永恒天柱,从炫光池,从奇迹潮汐处扫视过来······ 仓九就这么淡淡的注视着,眼中唏嘘之意颇浓,有不舍,也有欣慰。海皇虽然不争气,但直系血脉,够得上穿这套深蓝的,也只有他了。 别无选择,时不我待,是福是祸? “帅气”,不知什么时候,海皇焕然一新,一身团龙战甲,熠熠生辉,使得整个矮小的身躯看起来气势惊人。他站在仓九面前,昂首挺胸,嘿嘿笑着。 “呵呵”,仓九冷笑一声,从浮想联翩中解脱出来,当先向帝国海眼方向走去。 而海皇沉浸在奇妙的感觉中无法自拔,好半晌才跟上。 此时的海皇觉得自己便是世间一切水的神,更是一切海族生物的主宰。他就是深蓝,就是大洋,就是水下的一切。他的每一个念头,就可决定无数海灵的生死以及深蓝水域的存续。 “啊”~舒服的仰天狂啸,振荡起一大片怒涛。海皇轻轻握拳,蓝晶色带着金沙的手套,荡漾起迷人的光晕。光晕一闪,怒涛瞬间风平浪静,宛如幻觉一般。 “怎么老祖宗穿上这套衣服,感觉普普通通、马马虎虎、没啥了不得,我穿上就这么的牛?难道是我海皇盛洋兮天赋异禀,族类最优秀”???海皇目光旖旎的望着仓九略显单薄的背影,不住的嘿笑着。以至于后来不得不捂住嘴,才能稍微控制一下奔腾的思绪带来的肢体上的失控。 “你还好吗”?蚌仙子是本名,盛洋娇是后来名,而今却改成了盛红颜。 红颜薄命,红颜多苦,孩子的妈,叫红颜。 想到凄苦处,盛红颜珠泪纷落,落水成珠。 独坐虹桥中央,仰望无尽深蓝水域,水液透明,透明的宛如她的心。 天暗了下来,看来是又一个水母回转周期到了。 盛红颜空洞的望着,就在她纯净如水的眸光中,一条庞然万里,蜿蜒长啸的蓝金色的巨龙巡游天际。 紧接着,帝国海眼方向,传来震动整个深蓝的巨响与咆哮。 轰!无尽水域跟随着颤抖;呼~哈~啪啪啪啪啪~刷!刷!刷! 声音开始变得杂乱起来,宛如千百万大军游行。 狂猛的涟漪,从远方幽幽而来,又冲向更远处,一直到深蓝的边界处方才止息。 一波又一波。 “奉天之命,祖皇恩准,海皇诏曰: 深蓝故土,远古传承。守静不争,安享太平。 奈何海族寥落,帝国不兴。幽冥之患方解,思未来沛然心惊。 水道无形,坐忘难鸣。蒙祖皇佑,衣甲传承。 不为兵故,不为战故,不为权谋。 守土、保家、存续、安宁! 今,第十七亿九千四百六十二万水母回转周期,开海眼,弃隐遁,众海族,同心一体,末世中兴······” 三个水母回转周期之后,海皇殿重建,更加扩大,更加的富丽堂皇。 高耸的殿顶,即使相隔万里也能看到它的光。 深蓝水域一片沸腾。 最前沿,守望之门与希望灯塔,重新命名为前部防区,由海眼出来的两个德高望重的老海怪各率领百万海族镇守。 彩红桥防区,总指挥盛红颜,二个副指挥,十二名行军总长,统领海族三百余万。 永恒天柱防区,奇迹潮汐防区,深蓝祖墓防区,顽石谷兵营以及最精锐的,清一色体型巨大的龙鲨组成的海皇卫。 无数年帝国海眼积累的强大、庞大的海族倾巢而出,十余万里曲折水域,海族声鼎沸,彻夜不息。 一座座兵营拔地而起,一面面战旗高高飘扬,一架架崭新的战鼓成排阵列······ 就连天空中懒洋洋的巡游着、照明着的水母一族,也因其低能的战力,而被海皇派了无数彪悍的海族保驾护航。 很难想象,这一切只是为了和平。 海皇在数十个水母回转周期,便建立起以四方祈水阵成员为核心,以龙鲸三兄弟统帅的海灵防线为外层的坚强军事防御体系。而这个体系,还在不断强化、完善中。 帝国海眼出来的海族,非海灵。其中很多无论体型,元气,还是威势都超越了龟仙人等这些末学后辈,有了它们的加入,深蓝帝国终于有了帝国的模样,更恢复了当年鼎盛时期的几分风采。 与幽冥族这个特定的种族一样,身处深蓝水域的海族们同样不用吃,不用喝,更不用担心寿元的限制。 虽然一众隐居的海族,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战争召唤,表示了相当的不满,但海族的未来,海族的民族大义以及海皇的强势镇压,很快,不满的声音便消没殆尽。 坐忘钟成了警钟,高高矗立在深蓝水域的最高层,更是最高等级的战备号角。 仓九带着一点点的满意,身躯在以海皇为首的一种高级海族的恭敬送行下,沉入乳白色的水波荡漾的炫光池内。 而时刻不脱战袍、时刻高举权杖的海皇,开始了定时的战区巡视,这成了它以后生活中位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功则赏,过则罚。 日积月累下来,宁静、自由、放纵的海族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战意、战力、纪律······拥兵亿万。 以当初孱弱之海族,与幽冥族一战都可以站于上风,如今却又如何? 谁也说不清楚,起码不会因为这个想法,两族便再打一场。 但整个深蓝,活气弥漫。 第一章 落日残阳 大洋之上,只见风浪,不见太阳,而平静下来的昆极内海,却能够清楚的看到火红的残阳,正在缓缓的坠入到天际云水苍茫之处。 残阳如血,沧海壮歌。 往年的这个时候,西海邑那遍及各处的扩音器,便会在这一日落日的时候,播放着胜利的曲子。 虽然西海赞歌没有北擎战歌那么悲壮、辽阔,却也能够给所有生活在西海邑的人族带来些许的欢乐:忙活一个大夏天,终于可以歇歇了······而胶珠的分配与销售,更是更够让西海邑获得大批资源以及五洲币。 即使大部分要上缴中州仓务院,但总好过没有? 好过没有? 今年真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儿”?乐笑星大步的游走在城墙上,一边怒瞪内海,一边大声咆哮着。脸孔涨红,情绪异常激动。 姜成带着数十名队长级别以上的西海降临,小跑着,远远跟随着,脸上挂着汗珠,眼中也是一片茫然。 怎么回事儿?你问我,我问谁? “是不是有个超级大,超级变态的食土鱼,将所有食土鱼都吃了”?笔挺站立,四人扯着一张高热电网的卫士群中,有人低声说道。 “谁,谁在说话”?乐笑星脚步骤停,泛着血丝的双眸扫视着声音的来源。 “西海捕鱼卫,第一百二十二小队,孙奇见过西擎洲”,沉默良久之后,一个腼腆而年轻的面孔,越众而出,羞涩的低下了头。 “说说你的理由”,乐笑星来到孙奇的面前,神色瞬息间变得沉静起来。 “花鸟虫鱼,这是自然规律!而众所周知,自然规律是无法改变的。今年西海出现这样的变化,原因目前尚未清晰,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抹杀不了昆极内海产鱼,而鱼生胶珠这个事实。属下思来想去,恐怕只有这一种可能。那就是自然规律的演化,而食土鱼出现了超越演化进度的变异,那么,一定会有一条或者数条变异食土鱼在吞噬同类之后,攻击我们西海邑城墙。西、南、北不具备食土鱼生活习性的满足条件”······孙奇娓娓而谈,面色潮红,在众人瞩目之下,能够畅所欲言是种何等的荣耀? 所以,小伙子越说越是淡定,越说越是坦然,也越说越是敢说。 “说的好呀”,乐笑星抓住了孙奇的双肩,重新变得激动起来,而声音也因激动放大了许多。 “全军皆备,迎接空前的鱼潮”,乐笑星以一种怒其不争的神色扫视着有些垂头丧气的西海卫,大声下着命令。 “全军皆备,迎接虫潮”,姜成大声迎合,同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数千里西海城墙上,又变得活跃一些。 时间一点点流淌,整齐屁股向后,目向苍茫内海的西海卫们,在雪亮的灯光照射下,眼神中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高热电网的高温使得盛夏的夜更加的难耐,而丝丝拉拉的电流声,连成一片,声音是那样的刺耳。 因对今年鱼潮有独特见解的孙奇,被特殊照顾,从小队中抽出留在乐笑星身边。如今他淡定的眼神变得茫然,汗流浃背的样子似乎又有些过了。 “呵呵,规律!呵呵,众所周知!呵呵,演化!呵呵,变异!呵呵必然······”乐笑星望着平静的不像话的海平面,一声声低语,每个字都如炮弹一般,狠狠的在孙奇心中爆炸着。 眼高手低,是每个年轻人都无法接受的评价,而这个西擎洲没有说出来的四个字,正在逐渐成为现实。 未来,前途······孙奇有些绝望,这些离他越来越远。 众所周知,当今晚的钟声敲响十二下,鱼潮便算结束了,明天之后,西海将开始持续的降温期,绵长的冰封期,直到明年的鱼汛。唉,众所周知······ “快看”,姜成忽然大叫,声音颤抖着,很激动的样子。 乐笑星与孙奇下意识的目光一扫,然后便开始凝目,只见右前方三公里左右的地方,一道长而悠远的水线,笔直的射向城墙。 “来了,终于来了”,孙奇那颗崩溃的心有了慰藉,落下泪来。 “所有西海卫,电网准备,倒计时10,9,8······”乐笑星大笑中,不忘给孙奇一个赞许的眼神,而他浑厚的嗓音,通过战时公共频道传遍整个城墙。 电网光芒大盛,整个西海邑城墙看起来如一条绵延的光龙。 几千张大网扬起,前方扯着两个角的西海卫已经站立在垛口之上,激动着,准备着。 “撒网”,乐笑星的声音悠长。 声未落地,一片炽烈与电光,斜斜的扑向内海,霎那间,内海近岸,一片水雾升腾,一片电光燎绕,好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 ······ ······ ······ 食土鱼惧火,但却接受温暖的洋流;食土鱼无物不噬,依靠着庞大的族群数量以及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天生个性,成了昆极内海的唯一物种。 昆极内海的水很清,造成海水浑浊的东西,泥沙,海藻之类的早就被蝗虫一般的鱼潮吞噬的干干净净。 而就在这清彻的水中,唐玄高举着小江湖剑,背着背包,与鬼见愁正在追杀这残余的食土鱼。 食土鱼太可怜了。一顿高温火焰,一顿海水沸腾,一顿飞蛾扑火,辗转下来,残余者寥寥。 “最后几十条”?唐玄嘿嘿冷笑着,不带一丝怜悯的向水下急坠下去,江湖剑扫出一片朦朦的剑气。 数条食土鱼在剑气的摧残下一分为二死于非命。白色的液体尚未来得及挥发,便被鬼见愁挥舞着大锤,冻成一片冰茬,阳火四溅,连渣滓都没了。 没有自爆的食土鱼,胶珠是不会出现的,而胶珠便是食土鱼生命最后的全部精华的释放。吞了一辈子,也就这么个珠子。 鬼见愁红了眼睛,时而一片翻滚着火星的烟雾,时而幻化出猥琐恐怖的形态,在水下的穿插速度比唐玄更快一些,眨眼间便追到了最前面。十鬼噬魂锤,还没捂热乎,鬼王就没了,尚未来得及在人间展示一下鬼王的威力,就莫名其妙的被这诡异的水域,残忍的生物吞噬的一干二净。 打赢不打输,东西到手那就是自己的······幽冥族遗传的劣根性在鬼见愁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如今它在占据绝对优势下,斩草除根的恶毒心思弥漫。 残存的白肚皮疯狂的向水下直直的戳了下去,血红的双眸如今变得有些黯淡,一丝丝绝望的惨白与惊惶越来越明显的浮现在眸中。 越是往下,环境便越来越黑,也越来越阴冷。 一束淡蓝色的自带光明的光幕从唐玄身上缓缓升起,而趴在背上咕哝着舔舐着拇指的唐可昕,慢慢将脑袋转向,用另半边脸继续紧贴着唐玄的后背大睡。 光幕一出现,唐玄速度激增,同时从下方传来强大的推力,从四外传来的越来越强的压力骤然消失,此时唐玄一身轻松。 向下,向下,向下······持续着。 光幕只及三尺,三尺之外,皆是黑色的水流。不是说水是黑色的,而是这内海深处,实在太过暗无天日,更没有发光生物,凄凄惨惨,一片漆黑。 向前的速度渐缓,唐玄内心犹豫了一下,估计此时距离海平面已经超过一千二百米了,追,还是不追? 而就在这时,鬼见愁穿过光幕回到了唐玄的肩膀上,獠牙吐着灰气,大锤抗在肩头,一脸酣畅淋漓的兴奋,二这兴奋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恐惧。 “呜呜~”长长的指甲在干瘦的手抓上,闪着青色的光,而鬼见愁的一根手指,指向斜下方。 唐玄凝目望去,黑暗中异常显眼的白肚皮,鱼贯而入一个似乎空洞一样的场所,一阵轻微的涟漪震荡,消失不见了。 嗡~唐玄只觉得周围水域一片震荡,而这震荡似乎在加剧着。 唐玄蓦然一惊,玄玄气猛然流转到足下,蓝色光幕旋即升起十余丈高。 再向下望,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血红的大灯笼,点燃在这黑洞洞,彷佛食人猛兽一般的内海深处。 “咕”~一声古怪的叫声传到耳边,唐玄骤然觉得两侧的水流似乎全部往那两个大灯笼之间流去。周围漩涡暗涌,从头上、左右旋转而去,渐渐的周围都是波涛轰鸣之声。 唐玄驾驭着光幕缓缓向后退去,水流波动之下,血红大灯笼照耀之下,一道朦朦胧胧的如小山一般趴伏的身影,缓缓的浮起身子。 “这是鱼妈妈”?唐玄呢喃着,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巨大而朦胧的影子,在幽暗而复杂的深海,比之当初的巨虫更有灵魂压迫力。 “麻麻”?唐可昕挣扎着从背包里爬出,手脚并用的爬上唐玄肩头,用力的眨着眼睛四下望着。 “娃,哇”~唐可昕一声哭嚎,双眸中泪光闪过,小嘴中喷出灰色波纹,似乎是被吓到了。 环境虽然昏暗,但灰色的波纹却一场清晰。 它斩断了光幕,旋即呈扇形向远处飞快扩撒着。 砰!砰! 两声沉闷的响声,血红的大灯笼轰然爆裂。 嗷~一声巨大的惨嚎,带着不甘,带着无限的狰狞,很高亢,也很短促。 灰色波纹过处,水底下无数白色的、黄色的,大的、小的、更大的,巨大的胶珠,闪烁着荧光此起彼伏着。 昆极内海的洋面上,被吼声的冲击波激起一朵百丈高,十余丈宽的水莲花。 水莲花落下,砸出一片环形波浪,转瞬远去。 水下,唐玄傻傻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用手轻轻的拍着重新爬回背包,似乎被吓到了的“乖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啪嗒,鬼见愁的大锤落在光幕下方,来回滚动着,而它,则大嘴狂张,一边看着眼前的辉煌壮丽的景象,一边无限恐惧的偷瞄着总和它抢地盘,看起来小的可笑的小婴儿,浑身不住的哆嗦。 灰芒灿灿,横扫前方一切。 灰芒也在短暂的一瞬使得唐玄与鬼见愁能够清晰看见,一条不知道多长,横下里如同飞来峰一般的狰狞大鱼,在灰芒的扫荡中,展露生前最后一次狂暴,接着便粉身碎骨。 大鱼残尸带着腥风,四散,原地只留下一堆晶莹的沙砾,一颗金黄色,直径超过一丈是大珠,似乎是胶珠??? 光幕缩小范围,只笼罩背包部分,唐玄抗着鬼见愁向前浮游而去。 越向前,丹田的唐花旋转便愈加剧烈。 若说大珠是胶珠,那一堆高不过丈,圆锥形闪着灿灿迷人的金光的沙砾又是什么? 第二章 大地之精 苍天,厚土! 天有多高?公元时代早有定论!地有多厚,却是众说纷纭,只能依靠各种仪器,依靠波的传输与反射,科学的去推测与论证。 而纪元时代,却少有人看天,更少有人论地。人族似乎已经不屑去研究如此“简单的命题”,更多的,是活在造说与创学中,一个概念的诞生并拼命将之复杂化,这是发财之道,也是发展之道。谁掌握了别人都不懂的东西,哪怕似是而非,都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传说中,每一个星球,都会伴生出一捧大地之精。自星球诞生之后,这捧大地之精,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偷生于星球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或寄生,或伴生,而它存在的地方,一定是生灵绝地。 何为大地之精?星球之至极厚重,至极纯粹,土之精华,生生不息。既可以演化五行之力,再往上还可以孕育阴阳。 苍天有泪,厚土有情。大地之精为了自保,可以呈现出多种防护模式,例如孕育出至极凶残的无敌生物,同时这种生物对其他生物还有着一定的用处,以至于这种生物虽然讨厌,却绝对不会有人想将它连根拔起。 又或者说即便想连根拔起也做不到。 星球形成,大地之精对于星球而言,已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或者无不会影响到星球的存续。只是谁一旦得到它,便有了五分之一的机会拥有阴阳之力,而一旦有了阴阳,那么踏地飞天,阴阳合一,大于之上,永生不死便有了一丝希望。 所以它对于任何一个修者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唐花,恐怕即便遇到这等天才地宝,也只能徒呼奈何,颓然放弃。 而这里是哪里?宇宙之核心,规则诞生之始地。这里伴生出来的大地之精更有着其独特的意义,可以说是凌驾于其他任何星球同类伴生体的顶尖存在。 唐玄并不知道这就是大地之精,也并不明白这捧金色的沙土对于修者有何意义。他只是觉得唐花很渴望得到它,或者说吸收它。 唐玄抓起一把沙砾,想要将之拿到眼前仔细看看,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这把沙砾从沙堆儿中抓起。 皱眉全力一提,轰的一声,唐玄的身子扑跌于地。 唐玄列了咧嘴,用手指捻住一颗黄米粒大小的沙砾,同样,无论如何用力,仍旧无法将哪怕一粒沙砾捻起。 猛吸了口气,唐玄放弃了努力,这玩意儿简直向生了根一般,无法掌握。这对于唐玄这个先天境武者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要知道,唐玄全力之下单臂一挥,两三千斤的巨力之下,就是一块巨石,也能单手抓起。如今却奈何不得这些古怪的沙砾。 唐玄笑了笑,绕着沙堆转了几圈,先是将那颗大珠收进三玄指环空间,再尝试着收取沙砾的时候,仍是以失败告终。似乎以白土的高贵,同样也无法承受沙砾之重一般。 叹了口气,唐玄脱下指环交给鬼见愁,指了指四下随处散落的胶珠。 “呜呜~”两声,鬼见愁领命而去。如今它只想离的唐可昕这个恐怖娃娃远远的,免得瞬间烟消云散,还无法埋怨半句······ 唐花蓦然旋转在唐玄的掌心。 如今的唐花,大小恒定在花径三寸七分,五片绿色的短粗叶子形成的底座依旧;如今却有了十三片完整的花叶,五色耀目。 化生土让唐花有了最初的三片叶子;心火炼唐花让它又多了两片;桃红院中,唐花多了黄色;赤城阳明洞天内,唐花又生出三片完整清晰的花叶;而如今,爱火、恨火交织,唐花内的火属性,终于完满。这使得唐花一下子又多出了五片完整的花叶。 金,黄,黑,红,绿,五色分名。 而完整的花叶中,此时的花梗赫然是艳红色的。 这种艳红色,灿烂、迷人,毫无攻击力,但却欣欣向荣,充满着希望。 唐花本就依靠情绪来繁复自己,依靠规则之外的事物来壮大自己。 似花非花,更是唐玄的元气之根。 唐玄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元气本源会发育成这样,他只是觉得这朵花,与耆老阁保存的暗器中的唐花很像,那是千余年前,唐门,唐正亲手所制,代代相传到今天。 唐花形如莲,但比莲花斑斓的多也复杂的多。 除了十三片完整的叶子之外,其余二十片叶片,依旧朦朦胧胧,却有红丝燎绕其内;花心中的花蕊,雄蕊十七,雌蕊十六,也是朦朦胧胧,乳白色的昏蒙状态不断变幻着形状,看起来非常的神奇。 正当唐玄托着唐花沉思的时候,砰!一粒沙砾从沙堆中跳出,狠狠撞进唐花的花蕊之内,唐玄蓦然感觉巨峰压顶一般,身躯重重的砸在软绵绵的内海海底,膝盖以下全都没入到泥泞中。 “食土鱼盛名有虚啊?怎么没把这里的土吃干净”?唐玄摸了摸头,思维狂跳着。隐隐觉得似乎是因为这里存在一条巨大的怪鱼,而这条怪鱼是食土鱼丝毫不敢招惹的东西。 是什么?不重要了,人家都死的那样惨烈了,又何必刨根问底······ 唐玄周身光芒大盛,一颗颗沙砾,跳跃进了唐花,金色留下,碎裂无光的沙尘慢慢被水波带走。 霎那间,金色连成一片,而沙砾的跳跃也连成一线。 唐玄感觉越来越轻松,渐渐的,似乎沙砾没有那么厚重难当了。 再看唐花,一片又一片的叶子生出,眨眼间,唐花从十三片花叶成长为二十片,金色往来穿插,交融着黄色,黑色,红色,绿色。 到最后,五色斑斓,形成一种奇怪而又顺眼的颜色。 不知不觉间,沙堆不见了,而海底却光明大放。 嗡鸣声中,唐花急剧震动着,似乎在欢叫,自行升空在唐玄头顶上空十丈处疯狂的旋转着。 “盛开,金剑花海”,唐玄轻声呢喃着,指尖的玄玄气随之射出,投入到耀目的唐花之内。 唐花蓦然膨涨成一朵十丈方圆的大花,所有的茎叶、花瓣、花蕊,都放射出无数光针。 光针四射,刺破了水域的黑暗。 唐玄心念一动间,一朵大花蓦然分裂成数十朵大花,笼罩方圆数百丈空间,光刺继续攒射着,交织着,连成一片死亡光阵。 光针的缝隙中,海水都被刺的千疮百孔,光针没有消失,海水竟然无法自行弥合。 “不知道,此花,可有当年唐花五绝的风采”?唐玄愣愣的望着在光阵中蹦跳着逃出圈外的鬼见愁,脑子里想的却仍是千年前,那个只知道打造暗器,花了三十三年制造出机械版唐花的唐正前辈。 照理说,元气版的唐花比之于机械版的唐花,自是强上无数倍。 但思索良久之后,唐玄依旧缓缓摇了摇头,收起了唐花。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来历神秘,经历跌宕起伏的唐正,让唐玄心中升起一种无法超越的感觉。 这种感觉难以难明却又根深蒂固。 “是时候该出去了”,接过鬼见愁递过来的三玄指环,唐玄一边将之套入中指,一边感应着。 不知不觉间,三玄指环空间如今已成长为505050立方米。以前唐玄觉得是自己的元气进步促使它的成长,而陌离也是这么交代。 但如今,唐玄的元气原地踏步又或者说不敢进步久矣,但每次唐花的进化,似乎都能换来空间的大幅扩张,这不由得使得唐玄对于当年赫赫有名的白土有了更明确的认识。 此时,三玄指环空间内,已经被胶珠填满了。食物、香烟、海族送的礼物各色的珍奇被挤在角落里。 吐出口水泡,唐玄身形急速向水面升去,没了食土鱼的内海,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物了。 嗖~鬼见愁身形一窜,来到唐玄肩头,想了想,张嘴吞了锤子,老老实实化为一阵青烟,回到了丝线内。 唐玄矫健的身躯,在内海露头之后,稍一辨明方向便向遥远处影影绰绰的城墙方向急窜着。 而高速前进在水下三米左右的水域内,无疑比在空气中快上许多。 想到罗夫,想到唐君生,想到于凤清,想到那些让他神往又神伤的名字,他不由得速度更快,浑身布满了快速出现,又快速炸裂的气泡。 罗夫后山,从空寂到热闹,又从热闹到惨淡。 飞来峰、会仙台的石桌旁,庄广陵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抚着琴弦,凌乱的发丝在夜风下飞舞着,而逍遥琴上,雪白的衣襟处,大片的血渍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么的嫣红,那么的触目惊心。 韩静轩、柳笑生、苏名等人早已离去,搞什么文人散修联盟去了。 天下修者归心,道门清虚有了培育人才的基地,佛门也有了,儒门也有了,武道修者也有了。这帮各有专长,冠绝五洲的雅士们也不甘示弱,据说还获得了大统国龙呈均的认可与鼓励。 唯一没走的是吴云裳,可如今吴云裳却伤了。 被那个白芒闪烁的白衣人,以诡异的功法,强悍的元气伤了内府,如今正在茅屋内养伤。 “天机未到,天机何时到?计算一切,却算不出你们在何方”!夜色中,晚风下,只有庄广陵自言自语的声音,显得那么的苍凉、寂寥。 若非强行计算唐有德,蔡姚等人的去处,何至于吐血? 血气亏损,装广陵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神思困倦。 “砰!呜呜~”,一声急促的炸响,两声短促的风声。 庄广陵抬起耷拉着脑袋露出憔悴的面容,目光却转向耆老阁的方向。 声音彷佛幻觉一般,一发即收,而一股莫名的气息却让琴绝的内心迅速平静下来。 “哇”~似乎蛙鸣。同样短促,却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庄广陵能从这声蛙鸣声中,听出焦急,听出孺慕,听出骄傲,听出哀伤······ 大袖一挥,庄广陵的身形从会仙台上消失,不久之后,出现在耆老阁的暗器阁。 正中的台子上,那朵银色,历久弥新的唐花之上,此时布满了裂纹。 庄广陵愣愣的望了许久,当他转身踏月来到那块灰扑扑的石头边上的时候,发现,原本光滑的石胎表面,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石胎裂纹缓缓弥合,庄广陵诧异着再次返回耆老阁,反复的揉着眼睛,更是将唐花捧在手里仔细的瞧着:光滑而带着岁月的磨砺,裂纹也神奇的不见了。 “你们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庄广陵苦笑,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只是有些话只能意会,无法明说。就是做梦都不能说出来。 否则,那后果太重,他庄广陵背负不起。 第三章 纪元纪年 “擎洲,今年的五洲地理志之西海邑鱼季,该如何写”?司马令公,弓着腰,捻着一直笔杆斑驳,笔头有些发凸,兀自滴着墨汁的笔,无限委屈的问道。 中州四极,西海邑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这里最容易出成绩,也最不容易出问题。所以最需要特殊宣传,为此还专门设立一名史官,以求客观公正,并为五洲生民认可。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给五洲生民以莫大的鼓舞,例如:经过旬月奋战,西海卫士数万,在西擎洲乐笑星的领导下,消灭无计量的食土鱼,收获堆积如山的胶珠······ 再此执业数十年,几乎将自己自己的青春都奉献给这里,将自己的归宿也安放在这里的司马令公老先生,如今真的是觉得难以下笔。 “纪元纪年第3019年7月31日,鱼汛结束,捕获监洲一名,收获满满”,乐笑星望着渔网内浑身冒着青烟的唐玄,没好气的大声道。返身甩手而去。 “真这么写”?司马令公嘶哑的嗓音,颤巍巍的转身,纠结的目光追逐着大步行去的乐擎洲。 “唉!老司马,今年的,别写了”,姜成扶住司马令公,叹了口气低声道。 钟声十二响,午夜来临,西海战旗微微摆动的时候,渐渐发出了哨音。 就在这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刻,唐玄被密集如云的,带着电光、高热的大网,给网了上来。 还好卫士发现的及时,原来网上来的不是鱼,而是人,连忙断电、断热,将满身冒烟兀自晕头转向的傻笑的唐玄放了出来。 对于唐玄,乐笑星太熟悉了,不光在北擎见过,还和老伴儿姜如一起,和唐玄激战过。 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反倒是有些满意。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唐玄,只是一是气不顺,二是压力大,三是此地也不是讲话之所,索性甩手而去。 “所有卫士,撤出城墙,返回营房,今年鱼季所发生之事,不可妄加议论,违者严惩”,姜如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城墙。没有鱼,也没胶珠,你说开心不开心?虽然没啥收获,但也免了许多麻烦。 身为北擎大管家的他,更多的时候不怕没有收获,而是怕麻烦。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那头,姜剑眉还音讯皆无,同样让他殚精竭虑,绞尽脑汁。 “这里是?您是”?唐玄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青烟的气流,歪头瞅了瞅安然无恙,睡得一呼一呼的唐可昕,对走到身边的姜成问道。就在刚刚,他才从身处人族领地,周围都是同族的亲切感与兴奋感中解脱出来。 “西海邑,我是西海邑的管事儿-姜成。姜成,见过监洲”,姜成一边恭敬施礼,一边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满是孔洞的衣衫那是被电的,皮肤没事儿,看起来修为不错;长得勉强过得去,配得上小姐,就是这没有佩戴五洲济?背上还背着个,我去,是个婴儿??? 唐玄愣了愣,好半天才搞明白,人家见过监洲就是见过自己。怎么接? “姜前辈,能否找个地方让我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即赶路。哦对了,这里有飞缆站么”?唐玄摆手一笑,客气的道。 “不知唐监洲,您要去哪里”?姜成小心观察着,眼前青年的淳朴态度和笑容无疑给了他不小的好感。姜成一边怪自己多事儿,老爷让带去见他,带人就是了,观察什么?聊什么?但娘亲舅大,小姐跟自己可比跟老爷亲······想到小姐,姜成心里颇为难受。 “水城市”,唐玄咬了咬唇,孩子好歹是两个人的,怎么都要见个面,聊一聊。 “嗯,您跟我来”,姜成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玄点点头,却并未一马当先,而是与姜成并肩而行。 西海卫们,从成百上千个运兵通道,下了城墙,上了车辆之后,缓缓撤离着。没了鱼季的西海城墙,会被当成观光城墙开放,不会有卫士防守。 在这个天下和睦,绝少明争暗斗,人族抱团儿苟延残喘的纪元纪年时代,几乎百分百的修者、卫士,都是为了应付自然这种更恐怖、更不讲道理的存在而存在。 而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儿,却打破了这种默契,一个是东极元洲,元洲大魔国脱离五洲建制,自立成国,国主自称圣魔女。还指使魔躯山寿攻击了北海;一个是西极仓洲,突然间六大氏族西归,仓洲力量收缩,统国陈元礼与十二元辰宗陈元迟对于五洲,对于中州态度暧昧难明,而且许多迹象表明,西极仓洲已经被牢牢掌握在一个神秘力量手中。 五洲,中洲最稳且地处五洲中心;西极仓洲修者力量最强;元洲地域最庞大;北漠济洲最穷;南极洋洲被洋暴折磨的体无完肤······ 原本中洲居中协调,大统国龙呈均号令其他四洲统国,一方有难,四方支援,五洲尚能够勉力支撑。可如今,世道变了,水火不容的简单矛盾,变得越来越复杂化,越来越利益化。 什么时候,人族可以这么奢侈的浪费有限的时间和力量了?龙呈均静坐的时候,多数时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默契虽然被打破,但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西海邑的兵营原本距离西海邑700里,如今已经被迁至西海近郊,防什么? “首先要防的,就是从仓洲来的这群气势汹汹的王八蛋”,乐笑星狠狠的将茶杯墩在桌面上,茶水撒了一地。 “你说闺女,能不能是被他们绑走了”?姜如眼中血丝弥漫,愣愣的望着狂怒的乐笑星。 “嗯”?乐笑星一滞,接着道:“就因为胶珠?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胶珠四品,下品能够帮助普通人快速凝聚元气;中品大补元气;上品使得资质最差的修者短期内突破下三境;至于传说中的绝更有着延年益寿,永葆容颜的功效。据我所知,仓洲的胶珠需求量,那可是天文数字。哪一年不是占据总配额的一半还多”?姜如掰着指头,似乎心里已经认定了。 “五洲一体,这些年,北擎、东临、南阳,仓洲也没少出力。陈元迟我不了解,但金断崖,陈元济,火刑天·····个顶个的都是豪爽汉子”,乐笑星还是有些迟疑。 “屁的五洲一体?大统国政令在西极能够通行?他们真出力还是捞好处你看见了”?姜如呵呵冷笑。 “夫人,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咱们没证据啊!若是人家不承认又或者说······”乐笑星在自己脖颈下一划,做了个灭口的姿势。 “先看看,照我看,明日一早,他们就会上门来讨要胶珠”,姜如沉吟了一下,做了一个静观其变的决定。 “全凭夫人做主”,乐笑星笑了笑,长臂揽上了姜如的纤腰,目光中却全是焦虑与心事。换做谁,女儿无声无息的不见了,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恐怕早就崩溃了。 沉默中,大管家姜成走进内堂禀报:“姐,姐夫,唐玄到了”。 “先安排住下”,正在思考应对明日与仓洲会面的乐笑星摆了摆手道。 “他说明日一早便要走”,姜如低声道。 “无论如何,先留住!交给你了,人走了,我拿你是问”,姜如瞪了一眼姜成。 姜成小心的将求助的眼珠转向乐笑星,乐笑星却头也没抬。 “好好招呼”,姜如蓦然觉得心里一酸,看到唐玄,她就想起自己苦命而又好强的女儿。 “唐玄,唐玄?怎么来了”?姜如回过神来,诧异的问道。她并没有参与捕鱼的工作,更没有见到千百张光电大网,从昆极内海的波光中把唐玄捕获的那种壮阔。 “他?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跑到内海,被当成食土鱼捞了上来”,乐笑星苦笑着,他也纳闷,也好奇,但是今年没有鱼,也没有胶珠是肯定的了,原因可以以后慢慢去找,但女儿的事情,仓洲的事情,却是拖不得,也没有时间再拖。 “他从内海?里边”?姜如张大了嘴巴。 “是,里边,好像是从内海中心处游了过来”,乐笑星笑不出来了。毕竟有些事儿不是亲眼所见,要靠猜的。 “那,那今年,今年”?姜如有些不敢置信。 “没有鱼,一条都没有!也没有胶珠,毛都没”,乐笑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这个消息,要严格保密”,姜如咬了咬牙,万一知道今年没胶珠或者不信今年没胶珠怎么办?女儿会不会有危险?心里已经一百个确信,姜剑眉就是仓洲绑了。除了仓洲,谁能悄无声息的绑走一个先天境的武道高手? “姜九姑”,姜如一拍桌子,断喝一声。 “在”,一个高挑的身形,如一缕青烟飘进内堂。这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呆板的中年女性,白衣长剑,如一般西海卫一样的装束。只是眼神冰冷,锋锐无情。 “传令,所有西海卫连夜进入擎洲府四周藏兵道;除正门外,其他方向擎洲府围墙上,架设高热电网;西海八大卫士统领即刻入府议事······”姜如的声音变得稳定起来,一道道命令下达。 习惯了小事自己出马,大事听夫人的,乐笑星反而有些百无聊赖。 一炷香之后,西海邑擎洲府周围以及内堂,一派被刻意压抑过的景象。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已经风起云涌。 而唐玄却在刚刚放好唐可昕,替她盖好辈子之后,迎来了一位客人。 “史,客观、公正,一笔不要多,一笔不能少,一笔不能改!今日之五洲地理志之西海鱼季,却是难到老朽了”,司马令公仍旧拎着书卷,捻着笔,锲而不舍的追了过来。 “老先生,您随意就好”,唐玄微笑,目光在这个颤颤巍巍,胡须纯白,满脸褶子,一脸讪笑的老者身上转了转就又溜回到床上熟睡中的婴儿身上来。 “可是,可是老朽真的就不会写了呀”,司马令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凄苦。 “我觉得西擎洲说的很好,就照他说的写”,唐玄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老头儿小点声。 “敢问唐先生,您是怎么从昆极内海,游出来的”,司马令公眼珠儿似乎转了转,满是期待,眼角闪过一丝晶光。 唐玄背后肌肉猛然收紧,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变了。 他一只手轻轻拍着偶尔手舞足蹈的小婴儿,一边缓缓转过身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以及现在唐花一旦出手爆发出来的威力,在这个星球的地面上,已经无需惧怕任何人。 “用力”!唐玄冷笑过后,斩钉截铁的道。 “如此,打扰了”,司马令公颤颤巍巍的起身,在姜成的搀扶下,缓缓向房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唐玄又有些不忍了。 是自己太敏感?不对,这老头儿刚才问话的时候,明显有不怀好意的气息,从身侧传来。 现在唐玄的皮肤毛孔极其敏感,尤其是身边有个小人儿需要全心全意的照顾,周围哪怕有一丝气流异常,他都会有所察觉。 但人家毕竟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过分举动不是? “恭送老先生”,唐玄的声音幽幽,带着不好意思传了出去。 “无妨,唉,老了!咳咳,咳咳咳”,司马令公的声音传来,充分的表现了风烛残年的状态。 “娃”~“哇”!唐可昕咕哝着,红红的小脸,无辜的表情。 唐玄不由得看的呆了,不得不掐自己一把,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这个屋子,这一夜,就这么过了。 很平静! 第四章 九鼎之辉 第二日上午九时,已经到了日出的时候。西海邑却淫雨霏霏,冰冷的雨丝如雾、如愁,夹杂着令人彻骨的冰粒,漫天泼洒而下。 俯视西海邑,瀚海之城,昆极内海,一片无尽的苍茫。 擎洲府正堂,乐笑星一身戎装,居中而坐。古剑长鸣高挂背后的影壁墙上,旁边坐着一身劲装,粉面含霜的姜如。 二人对面,左侧姜成为首,右侧姜九姑为首,西海卫八大统领挎刀悬剑,整个大堂气氛,凝重而肃杀。 司马令公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半死不活的坐在站立卫士统领不显眼的后方,前方一个暗红色桌几,一本大半空白的史册,一支秃笔放在其上。偶尔轻轻的传来一声打鼾声,又将肃杀、凝滞的气氛冲淡了一点。 “没去陪着唐玄”?姜如皱了皱眉,望着笔挺站立的姜成。 “呃,大姐······”,姜成一愣,他乃西海邑大管家,可以说是万人之上的人物。如此重要的场合怎能缺席? 至于唐玄那里,已经妥善安置,门口安排了两名卫士小心伺候着······至于么? 一时搞不清楚一人之上,所有万万人之上的大姐是什么意思,姜成不由有些迟疑,并将略带疑惑的眼神投向姜如。 “去看住唐玄,此间事了,我有话问他”,姜如用极其无奈的眼神望着突然变得蠢了的大哥,语速缓慢、坚定。 “这个”,姜成一愣。 “他现在身分不同,若是其他人,我不放心。去,速去”,姜如挥手。 “西极仓洲统国陈元礼,十二元辰宗宗主陈元迟,大长老楚君侯求见”; “中州总令周正求见”; “东临邑东擎洲管书同携子管青书求见”; “南阳邑南擎洲温艳阳求见”; “北擎洲曲流觞求见”; ······ “来了”,乐笑星与姜如对望一眼,将目光投向敞开的大棠门外。 人影前前后后,影影匆匆,踏雨而来。 西海鱼汛结束的第一个上午,西海邑群贤毕至。 西海擎洲府,建筑古色古香,以木结构为主。 姜成从后堂退出,回望数十根红油漆的柱子撑起的连片的飞檐,以及檐与檐之间叽叽喳喳飞舞鸣叫的雨燕,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而去。 “唐玄先生”,姜成穿过回廊,走过曲径,来到东厢房唐玄居处,与门口卫士点头示意之后,迈步进了敞开的房门。 唐玄并没有答话,纤长的五指之间,一枚灿然生光的五洲济来回滚动着。 五洲济在指尖跳跃,吸引了姜成的目光。 当它停滞的一瞬间,姜成不由瞳孔微缩。 “唉!唐玄先生,果真是年少有为,可钦可敬”,蓝底盾形,九个深金色,略有些发红的小鼎,眼神中的光芒一闪即逝,身子弓的的更低。 “哦,姜先生来了”,唐玄抬头笑了笑,手掌伸缩间,五洲济消失不见。 “先生之称,愧不敢当。我曾听说,五洲济,深金带红,乃离鼎成天的征兆。看来唐玄先生成为五洲第一位天士,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姜成轻轻将一个温热,里面装满乳白色液体的奶瓶,轻轻放在床边,声音有些唏嘘,更有难以置信、如在梦中的茫然。 九鼎之士,已然是目前五洲最高等级的“士”,龙呈均是九鼎,四极四擎洲是九鼎,就连仓洲、洋洲、济洲,甚至以前的元洲,统国也不过是八鼎。而颜色最深的大统国龙呈均小鼎的颜色也不过是淡金。 眼前的唐玄,究竟做了些什么功德?对五洲有何贡献?年纪轻轻竟然深金九鼎? 北擎虫灾?光是消弭了虫灾恐怕不够? 从前的五洲济只有精神鼓励而无实际意义,就连这个监洲也是龙呈均全力奔走,一力推荐才得以上任。而今却是不同了。 修者不光受人尊重,更享有优厚的洲之优待,就连刚入门的一级道门、佛门、武道练气士,每个月都领着丰厚的五洲币薪酬以及各种资源配给。 经济利益决定民心所向,资源奇缺的时代,连带着修者地位水涨船高,而五洲济不光在精神上成了一种极其崇高的价值肯定,还成了收入的象征。 年轻、英俊、地位崇高且有钱,姜成思绪起伏间,竟然有些眼热。 若是自己是小姐,恐怕也会沦陷在这小子那深邃入海的眼神中······可小姐,小姐······唉! “这是”?唐玄对于自己是不是九鼎,将来成不成的了天士并不在意。他指了指姜成放在旁边的奶瓶问道。 “巨鹿之奶,西海特产,强身健体口感好,婴儿都爱喝。等小家伙醒了,加热给她喝”,姜成神色愣了愣,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未在五洲济上流露出任何关注的情绪,思维跳跃的厉害。 是真的看淡名利还是故作姿态? 看眼神,看表情,似乎真的是不在乎······怎么这个年轻人的心态,比自己还老?姜成心中涌起钦佩之意,不是那种语言上的敷衍,而是无法讲的真诚。要知道,除了在西海邑呼风唤雨的大姐,连姐夫乐笑星都不在其佩服之人之列。 “如此,多谢了”,唐玄将奶瓶拎起,掌心一翻,奶瓶消失不见。整理背包,小心的将唐可昕放入背包。然后起身,又整了整黑色的武士服。 “唐玄先生,您这是”?奶瓶的突兀消失,让姜成瞳孔再次缩紧,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望着唐玄起身告辞的举动,姜成不由心里一慌。 “该走了,多谢姜总管这两日的盛情招待,尤其是这巨鹿之奶,多谢”!唐玄抱拳,转身向外。 “慢,慢,慢”,姜成连忙拉住唐玄的衣袖。 “还有事儿”?唐玄一愣。 “大姐交代,稍晚些,设宴款待监洲。请无论如何都要稍作些时候”,姜成额头渗出汗珠,在唐玄目光的注视下,慢慢放开攥紧的衣袖。 “好意心领,宴就不必了!本就想与西擎以及西擎夫人当面告辞、致谢的”,唐玄笑了笑道。 “擎洲正在处理公事,还请唐监洲耐心等待”,姜成跨过一步,来到唐玄侧对面,很是恭敬的道。 “既然擎洲公务繁忙,我便不便打扰。劳您代我致歉。告辞”,唐玄笑着摇了摇头,去意已决。有太多的事儿要去处理,更有太多的人等着他。让他如何稍安勿躁? 等待并不一定全部没有用,但是客套的等待或者说等待只是为了说一句“再见”,这样的等待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姜姑娘,还好”?唐玄轻轻一步,迈在门外。脚步顿住,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小姐?小姐很不好”,姜成正垂手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挽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简单的挽留工作,对于这个人情世故、驾轻就熟的西海邑大管家怎么就成了这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了呢? 因为对方的身分?因为对方的修为?因为对方的坚定?还是因为那枚灿灿生辉的五洲济?姜成想不明白。 “怎么了”?唐玄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小姐,小姐她,失踪了”,姜成惨笑,声音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与愤怒。 唐玄听懂了这种压抑与愤怒,颤抖的手指猛然握拳:“到底怎么回事儿”? 赤城阳明洞天之下,倾心倾诉,水城市唐玄婚礼,情未断、人断肠······对于这样的姜剑眉,唐玄无法坐到漠不关心。 唐玄心绪一动,丹田之内的唐花狂舞,火色、金色交织弥漫,黑色、黄色、绿色彩雾氤氲。一股莫名的威压,从骤然变得严肃、紧张起来的唐玄身上弥漫而出。 “与我一起去见夫人”,想了想,姜成还是决定把锅甩给姐姐、姐夫。这件事儿,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并不好。 唐玄缓缓点了点头。 二人身影慢慢消失在冰缕处处,飞檐挂霜的亭台楼阁深处。 “唐玄先生为何不穿监洲服?不佩五洲济”?姜成的声音隐隐传来。 “等我搞清楚监洲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半晌之后,唐玄的声音有些无奈。 “呵呵,真低调”,姜成一笑。 “无法回答,但是和低调无关”,唐玄苦笑,姜剑眉怎么就出事儿了? “这是”,走到正堂之前,唐玄望着两旁林立的卫士,肃杀的气氛不由一愣。 姜成叹了口气,无奈的目光扫视一圈后道:“都是胶珠惹的祸”。 “胶珠?胶珠······”唐玄神色一动,下意识的摸了摸指上三玄指环,那里面可是堆积如山啊。 “五洲地理志,记载······极品胶珠,可遇不可求啊。呶,到了”,姜成一笑,二人以来到正堂门口处。 “五洲总监洲,唐玄先生到”,以唐玄今时今日的身分、地位自然无需通报,只需要高声通告即可。 “请”,姜成一笑,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玄伸手示意,互相谦让了一下,这才当先迈步进了正堂。 一进正堂,迎面而来的数十道目光,唐玄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多人! 第五章 剑拔弩张 陈元礼喝了口茶,笑了笑道:“胶珠资源,天下修者共享。而今西擎洲却说今年没有?五洲唇亡齿寒,如此独占的做法,就算不怕天下修者不满,而西擎却要背负祸乱生民的罪名。祸乱生民,五洲公约第三款第一百二十七条:祸乱生民者,杀”! 陈元礼嘴角的微笑与眸中的冷光,如同刀剑一般,刺向高踞主座的乐笑星。 “修者也好,胶珠也罢,什么时候修士之事,要你这个统国元士来管了”,姜如冷笑,毫不退让的截断了陈元礼的目光。 “嫂夫人此言差矣!家事、洲事、天下事,修士、元士、商士,五洲三士,事与士当事士关心,何必分得那么清楚?难道五洲的存亡,只靠修者?难道人族的存续,元士就没有出力了”?陈元礼笑容更盛,眸光更冷。 此时正堂,泾渭分明。 一边以乐笑星、姜如以及西海卫统领为首,阵营还包括远道驰援的周正、管书同、温艳阳、曲流觞,甚至还有圆觉大师以及龙虎山张道燃、儒门孔希言。虽然乐笑星关于今年没有胶珠的说法同样让他们十分震惊与疑惑,但那是解决了不确定因素-仓洲一众修者之后再做讨论的事儿。此时他们都默默无言,全凭主人乐笑星、姜如在那里与陈元礼唇枪舌剑。 而另外一边,陈元礼、法神陈元迟、小法神陈元济,剑神楚君侯,五行行首,四大法首,春夏二邢四大邢徒还有六大氏族的族长,也都沉着脸,默默的听着。南门外,数万十二元辰宗弟子,六氏族的膘骑,以及异常彪悍的沧州卫阵列着,来势汹汹。 而耀眼红衣变成朴素青衣,坐在陈元礼等人背后的,赫然还有一个消失已久的宫南起。闭目静听,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 “陈元礼,莫要欺人太甚!我乐笑星向来秉正做人。承统国令镇守西海数十年!什么祸乱生民?你要杀谁”?乐笑星拍案而起,影壁墙上的长鸣剑霍然发出一声嘹亮剑鸣。 陈元迟呵呵一笑,五色戎装,象征着法神无与伦比的权威,他朗声道:“乐笑星,胶珠者,天下重器!你身为西擎洲,一句轻飘飘的今年没有,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你当我不敢拿下你这个西擎,以祸乱生民罪论处”? 乐笑星皱眉冷笑,慢慢起身,死死盯着陈元迟,声音如寒冰似从牙缝挤出:“试试看”。 陈元迟哈哈大笑,猛然站起,大袖飘摆间,一身元气涌动,五色神光弥漫。 正堂气氛瞬间崩到极致。 拿下西擎洲,这句话最先刺激到的是温艳阳、曲流觞以及管书同。 同为擎洲,镇守四极,统国任命,生民信任,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这陈元迟也太狂了? “狗屎”,曲流觞说话一点都不像道姑。如今玄女庵之主,北擎之王,瞬间暴怒。洁白的中洲裙因元气的激荡而扩散成水波一般炫美的涟漪,玄女剑长鸣出鞘。 两方对峙的数十人皆一脸严肃,或屁股离座,或暗暗鼓动元气,或将手身在兵器上。 大战一触即发。 “诸位,以和为贵”,宫南起睁目,扫了眼坐在旮旯奋笔疾书、白发须髯微微拂动的司马令公,蓦然张口。 “五洲总监洲,唐玄先生到”,姜成的声音,恰在此时从堂外传来。 宫南起的话,让仓洲一众瞬间平静了下来,似乎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而姜成的声音,也牵动了不少人敏感的神经。 温艳阳与曲流觞相望苦笑,一脸苦涩,女儿没了,他却来了? 孔希言叹息着,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起来。仙仙啊,你那是什么狗血的思维?容貌毁了,身材也还拿得出手?再说还有了小思玄,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唉!唉!唉!儒门圣者,儒门练气士的总教习,总门长,如今脑子里全是与圣贤无关的东西,一派灵活佻脱的遐想。 管书同是好奇,管青书更是好奇,能吸引姜剑眉的男人,自然让他这个情趣有些另类的少年报之以关切。 剑圣裴先知,目光复杂,目光全是知己之意。 更不要说变得懵懵的乐笑星与姜如夫妇了······ 仓洲阵营,楚君侯算是与唐玄有过交集的了,当年竹林外官道旁,一剑定斩君山,他便对这个年轻人升起不小的好感,如今再见,物是人非,他竟成了监洲? 正堂变得沉默、沉闷了起来,闷到所有人都将将要爆发的争斗暂时搁置,所有的目光投注到门口处,那里依旧云雨苍茫。 “唐玄,见过诸位”,数十张面孔,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唐玄点头微笑,躬身抱拳。 看见唐玄,陈元迟浑身元气蛰伏,心中升起强烈到不可抑制,掉头就跑的冲动。 白痴!暮光法牒的追溯期是永久,动唐玄者如何?灭九族?挖祖坟?······搞啥咧,他怎么来了? “怎么了”?陈元礼笑声问道。陈元迟面色苍白,即便强自镇定还是压抑不住全身的颤抖,眼角余光望见,他不由很时奇怪。 “没,没什么”,陈元迟咬了咬牙,勉强笑了笑,同时将头歪向背后。 宫南了点头,面色凝重。 陈元迟将更疑问的眼神展示,宫南起索性再次闭上了眼睛。 陈元迟内心一阵崩溃,你是道隐归藏的人,更是使者,还是仓洲的无冕之王。你不给明确指示,这点头算个锤子意思?交好啊还是一会儿打起来可以无所顾忌? 宫南起的分量自然与暮光法牒无法相提并论,而唐玄却无疑是统国龙呈均为代表的中州、洋洲、济洲势力的人。 唉,这事儿,难办了。 想到纷乱处,陈元迟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神色异常惨淡。 “西擎,乐笑星、姜如”; “南擎,温艳阳,北擎,曲流觞”; “儒门,孔希言,道门清虚,张道燃”; “东擎,管书同,管青书”; ······ “见过监洲”。 众人起身,躬身,抱拳,声音整齐,洪亮。 唐玄苦笑,摆手,有些抵触众人的恭敬对待。 “来,坐这里”,姜如招乎搬了把椅子摆在身边侧主位,然后示威似的瞪了一眼沉默无言,士气低落的仓洲众人。 士气低落?姜如不由有些疑惑,唐玄再强,不过是一个人。对面有法神,有剑神,有十二元辰宗的高手,更有六氏族的族长,还有数万仓洲大军屯兵西海邑南门外,不至于就这么的就垂头丧气? 这么多人,很多话无疑不方便讲了,他含笑对着孔希言、温艳阳、曲流觞等人点了点头,缓步走上台阶,坐了下去。 这时,两方阵营都发现,唐监洲背了个背包,背包后似乎是个酣睡的,酣睡的,婴儿?婴儿!!! “小友,一别经年,别来无恙”,楚君侯望着不懂礼数的仓洲高手,一阵的不解。 监洲虽然是龙呈均任命的,但那也是陈元礼等统国共同签字确认的五洲监洲,即便不需要内心崇敬,但表面功夫也要做?怎么了?都呆呆的跟死了爹一样? 想到此,老剑神尴尬的咳嗽一声,淡淡开口。 “剑神前辈容光焕发,想必功力大进。恐怕晚辈再难接下您那一式:斩君山啦”,唐玄笑道,言语平和,不卑不亢,亲近中还有尊敬。 楚君侯满意点点头,随后转头对陈元礼、陈元迟道:“统国,法神,还是继续讨论胶珠的问题”。 这是大事儿,不能因为任何人或者事儿而不论,今日必须要有个结果。 夏季鱼汛一过,秋天的兽潮可就要来了。 末日星球,永世流浪的资源、名额;喷着火,漫天遍野撒欢儿狂奔的喷火兽;化岩鸟,十二元辰宗的振兴······哪一个不需要强大的实力?而胶珠,这种五洲罕见,即食见效的快速提升修者实力的东西,简直是五洲重宝。 陈元礼与陈元迟对望一眼,陈元礼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按照既定计划,继续有陈元迟率先,以实力向西海邑以及中州修门施压,而陈元迟也眨了眨眼睛,瞄了瞄唐玄,头一扭,直截了当的默不做声了。 身处暮光法牒的威严之下多年,他不想拿宗内数万生命的代价来唱着一出戏。 陈元礼差点气疯,若非场合不对,早就跳起来狠揍这个宗主法神弟弟了。 “还望西擎洲,以五洲为念,以苍生未来为念,共享胶珠”,陈元礼带着恨意,咬牙站起身。先对着唐玄抱拳笑笑,然后对乐笑星说道。他不恨别人,就恨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弟。还他妈的法神呢! “陈元礼,今年,胶珠,真的没有,不光胶珠没有,食土鱼也没有一条。此事,数万西海卫士都可作证,更有战场记事司马令公他老人家为证;另外,战场实况也可以提供给你”,乐笑星叹了口气,勉强从女儿失踪,仓洲压境的愤懑心绪中摆脱出来,语气也软了下来。 能不打,还是不打了!虽说打起来,自己这边也是众门精英聚集,人才济济,但以仓洲之威势,一洲压盖五洲的实力,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只是这打的似乎有些不值当? “这,这,这”,陈元礼缓缓落座,乐笑星如此说,此事多半假不了。 “呵呵,胶珠虽然没有,但是陈元礼,还请放了我女儿”,姜如冷笑着接过乐笑星的话头,继续道。 “你们做的”?温艳阳怒发冲冠,曲流觞柳眉倒竖。 “什么我们做的”?陈元礼一愣,抬头道。 “温笑、蔡姚、姜剑眉,萧红颜、唐有德、唐君生、于凤清、唐无伤,都是你们请去的”?姜如笑得很温和,但谁都能听出内心深处的暴怒与杀意。 温艳阳、曲流觞大惊之下,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陈元礼等人。 唐玄同时蓦然大惊:去了深蓝之后,短短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玄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陈元礼等人身上,目光如刀似剑,似乎要挖掘点什么出来。 “这话,从何说起”,陈元礼大声否认,而宫南起却是神色一动,再次睁开了双目。 正堂内,气氛诡异起来,但紧张比之于刚刚谈论胶珠,更有过之。 在什么时候,人都是最重要的。 外物可以争取,可以赚,但人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第六章 战台高耸 生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按部就班,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一部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史诗。 尤其是在这样的五洲! 西海邑擎洲府府门前,是一片千丈方圆的广场,如今这广场之上,在原有舞台改造之下,一个崭新的长宽十丈,高三丈的高台矗立。 “交出我女儿”,姜如咬牙道。 “我说了,不是我们做的”,陈元礼与陈元迟面面相觑。 “交出我女儿”,温艳阳、曲流觞怒目而视。 “堂堂仓洲,岂会做如此苟且之事”?陈元济瞪大双目反驳。 “交出我女儿”,姜如、温艳阳、曲流觞一起,大声道。 “没做”! “交出我女儿”! ······ 绑与没绑,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全是直觉。 “战”!姜如一句话,算是将此事做了一个定论。 站台之下,姜如率人与陈元迟对峙着,质问着,理直气壮,气势十足。 此战,已无关乎胶珠,自然无需混战抢夺,于是战台高筑。 “若是我方胜利,交人”,姜如不屑一笑。对方越是气急败坏,那就越是理亏的表现。什么堂堂,什么冠冕,有多少人穿着衣冠,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儿? “好”!陈元迟快疯了,咬牙崩出一个字。 指名挑战,十阵定胜负;战台之上,生死勿论。 西海邑:西剑乐笑星、东刀管书同、茅山温艳阳、玄女曲流觞、儒门孔希言、剑圣裴先知、棍王杨天祥、姹女姜如、沧海乱剑姜九姑、残刀姜成。 仓洲方:法神陈元迟、剑神楚君侯、大刀金断崖、小法神陈元济、火行首火刑天、土行首土行空、法首木攻城、春恨秋、夏冷冬、邢无名、邢无意兄弟算一阵。 而仓洲方的候补队员,更有金行首金放歌、木行首木林泽、吴常安、邵康年、左丘禅、程仇先,以及六氏族的秦千山、楚无难、韩相国、卫龙骑等实力强大的氏族之长。 仓洲势大,中州修者凋零。两相对比,可见一斑。 至于西海卫八大统领之流,修为不过人王,算是四等练气士,在此等场合,助威有其位,参战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而周正向不以武力见长,统兵带队、指挥打仗才是强项。而如今正在将西海邑发生的一切紧急汇报给大统国龙呈均。 “静观其变,然后带唐玄来见我······请唐玄来见我”,龙呈均的声音低沉有力,这是他第二次发出了对唐玄的邀请。身分转换,带,变成了请! 雨渐歇,天上布满流云,周围一边潮湿而冷涩的风。 广场战台东侧望海楼,楼内陈设被拆除一空,无数高脚椅摆放有序,西海邑一方,暂居于此,唐玄也在人群中默坐着,紧皱的眉,朦胧的眼,还在消化着如此多与他密切相关之人失踪的消息。 广场战台西侧,依海楼,陈设与望海楼一致,虽然案几上摆满了酒菜、水果,但陈元礼等人却没有心思看上一眼。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陈元迟缓缓开口,目光投向宫南起。 “你们”?宫南起嘴角画出嘲讽的弧度,以一种极其冷漠,极其蔑视的目光望向陈元迟。 陈元迟撑了一会儿,默默低下了头。他忘不了在他饥寒交迫,抱病待死的时候,是这个人救了他,不光救了他,还传了他五行神意诀。 五行神意诀,是神的功法,凡人根本无法忍受并超脱千金断体、万木埋身、海渊锤体、神火炼魂、食土为安这五道天堑。 一步一断魂,或死无葬身之地,或半途而废,筋脉骨骼尽废。 他不光帮助他练成了五行神意诀,更是助其成了五行宗的宗主,更是将五行宗发展成五洲第一大宗。 而且他,背后还站着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道隐归藏。 曾经无数次畅想过道隐归藏的神秘、强大,但陈元迟自己清楚,无论畅想的如何飞扬跋扈,都难及真实情况之万一。因为那里,有神,这种奇怪的生物,真真实实的存在。 而让自己九死一生,痛苦万分的五行神意诀,不过是神日常派遣的小把戏而已。 “她们,是你们抓的”?陈元迟沉默了一会儿,压抑住翻滚的思绪,低声问道。他并没有抬头,只是想掩盖自己的惶惑与无奈。 陈元迟,有理想,有抱负,爱五洲,爱五洲之生民,更爱这片看似无尽的江山、家园。只是深陷道隐归藏愈深,这种人性根本上的热爱便与道隐归藏冰冷无情的行事作风,冲突的便愈加的激烈。 甚至有时候让他无法认清自己,无法看清这个世界。 “你们”?宫南起幽幽叹息一声。 他对龙呈均有情,那是少年相交之情,只是如今这种感情很淡漠。 他对眼前的陈元迟有情。虽然陈元迟五十多岁了,但在他宫南起眼中,依然像是一个孩子。 他可以对五洲苍生万民狠心,却唯独狠不下心来对这个半徒半子的法神。 “是,你们”,陈元迟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暮光法牒之命,天行令介子危的分身负责执行”,宫南起声音似乎掺杂了一丝情感。随着话语说出,这丝情感宛如朝阳初露,消融不见。 “做人做事,堂堂正正!要对付唐玄,明刀明枪不行吗?干嘛干这些卑鄙龌龊的下贱之事?还有,暮光法牒为什么还要保护唐玄”?陈元迟面孔涨红,低声咆哮着。 原来真的是“我们”做的。人家姜如,乐笑星指责我们干了卑鄙勾当,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反驳,否认,开战? 修者,难道不该有底线与坚持吗? “神的旨意,你要,抗命”?宫南起面孔涌上红晕,眼中杀机蒙现。 “不敢,不敢,二弟得了失心疯,请大行令宽恕原囿”,陈元礼一把扯过陈元迟,苦笑着不断解释着。 堂堂法神,超越先天,超越练气士已达术士第二等,竟被不懂修道的陈元礼扯翻在地,兀自不断喘息、挣扎着。 “罢了”,默默闭上眼睛。神意就是天,无需考虑其他例如泄密之类的问题。 “我这是怎么了”?宫南起脑中鸣响。 就在刚刚,他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撕碎胆敢质疑神意,主义很正的陈元迟。 就像一个孩子,亲手砸碎自己即将被父母没收的最心爱的玩具一样。不是自己的,留之何益? 这是一种,残忍、兴奋、高亢而又抑制的复杂情绪。 如今心绪平静下来,宫南起不由开始默默品味起刚刚突如其来的这种极度精神上的快感。 周围人默默无言,没人望向宫南起,也没人望向法神。都知道浩渺仓洲谁才是王。 只有老剑神与陈元济投之以关切的目光。 每个人心里有把秤,只是这杆秤,在神意面前能值几毛五洲币,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观海楼,唐玄站在窗口,怀抱着心头肉。而唐可昕正抱着奶瓶,饱饮巨鹿之奶。 姜成够意思,似乎察觉到了这孩子的不同,这奶瓶竟然是三斤装的超大瓶。 可是就算如此大瓶,在小家伙儿的一吮一吮之下,还是渐渐见了底。 眯着眼,酡红了脸,打了个带着奶香的饱嗝:“困···困困”。 唐玄苦笑着将她放进背包。从极木沧海的状态下,转身,面对一屋子的呆滞目光。 “唐玄,你是怎么在食土鱼鱼潮之下,活着跑出内海的?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听说你去了洋底基地,又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姜成上前拉住唐玄的手,声音急促。 刚才唐监洲怀抱婴儿温馨的场景,让姜如小小的母爱泛滥一下。 但泛滥归泛滥,想到自己要强又苦命的闺女,内心又有些凄苦。这孩子谁的?不会是剑眉的? 面对此情此景,姜如内心大乱。 姜如的疑问无疑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就连孔希言也捋着胡子,将椅子向前挪了挪。 “孩子是我与红颜的;却是到了洋底,进入了深蓝,更是见证了深蓝与幽冥界的战争;至于怎么来这里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被卷入到一个水下海眼之中。还有食土鱼,呵呵都在这里了”,唐玄的声音很有磁性,讲述以时间为主线,讲的也是很清晰明了。 但述说的内容还是将所有人的神经都彻底绷紧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异界存在?传说中的幽冥界存在,那轮回也是真的了? 当唐玄从三玄指环中取出一半左右的胶珠的时候,差点将观海楼诺大的平台空间内填满。 胶珠淡淡的清香以及发出的微光,不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更是牵扯了在场修者的心神。满室的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这似乎,比以往都要多”,乐笑星颤抖着的手,缓缓抓起一把小珠,目光投向眼前的一大堆,声音有些颤抖。 “多的多,粗略估计,是去年的两倍以上”,姜成缓缓点头。 每年的捕鱼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却很磨人。 食土鱼并不听话,不会集中起来给你电;昆极内海又是生灵禁区,无法深入,只能靠在岸边,依靠着高热电网进行捕捞,效率不高,消耗时间很长。 到最后鱼汛结束,很多食土鱼自行了断,沉默在初雪的内海之内,等待着明年复出。 像唐玄这样,投身大海,一网打尽的,实在是让人无法形容的惊悚。 “品质很高,以醇和的元气之火,加热之后,半成熟状态下的胶珠,效果最好······还是热的?卧槽”,乐笑星颠了颠手掌,最后见了鬼一样叫道。然后赶忙捂住了嘴,一脸惊喜不可名状。 “分了”?乐笑星犹犹豫豫的望着唐玄。 这东西可不是自己的,食土鱼也不是西海卫捞起来的,而且唐玄身为监洲,有着崇高的地位与较大的话语权。说出分了,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与惭愧。 “分了”,唐玄微笑着摆了摆手。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再次引发全体注目礼。 孔希言眼中的是欣慰;裴先知眼中知己之情,赞佩之意更浓;温艳阳、曲流觞目中却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看见自己家败家子正在败家的情绪······ “好,好,好”,乐笑星、姜如对望之下,笑得合不拢嘴儿。 分配的很公平也很合理,当然没有仓洲的份:说没有,那必须没有到底。 差额部分,唐玄又取出来些补足,算是皆大欢喜。 “还,还有么”,管书同黑衣,腰跨长刀,也是一脸喜色。 “过分了?今年的量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更何况还没有了仓洲的份额”!孔希言一吹胡子,就连乐笑星也将不满的目光投向这个同志。 “是我贪心了”,管书同整了整衣冠,抱拳一圈,抑制不住喜色,落座。怀中鼓鼓,他们可不像唐玄有一个移动、高品质的储藏室。 “今日之事,绝对保密”,姜如一瞪眼,目光扫了一圈。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如今很奇怪,仓洲因胶珠而来,胶珠没有,却落了个绑架人家家属的恶名;而西海邑理直气壮,胶珠没有,请还家属·····如今却有了! 仓洲修者因理亏而有了被窥视的妄想,士气不高;西海修者,却因为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那种一穷二白,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也十不存一。 能好好活着,谁还打生打死? 倒是乐笑星、姜如、温艳阳、曲流觞等人战意十足,非要找仓洲流氓讨个说法。 而陈元迟等人,因唐玄不再参战名单,也大大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站台高筑,站起飘舞,云雾苍茫,十战定胜负,总不能虎头蛇尾? 明日,注定是个浓墨重彩,记载在五洲地理志之西海邑的大日子。 第七章 剑神剑圣 “唐玄,不知可否有绝品胶珠”?当夜,唐玄房间内,孔希言老爷子深夜来访,开门见山。 唐玄笑着取出磨盘大小的金黄色圆珠,霎那间,室内一片清香,就连熟睡中的唐可昕都翕动着鼻孔,用力呼吸着。 “快,快收起来”,孔希言赶忙关好房门。 唐玄手掌在大珠上抹过,圆珠消失不见。 “能不能,能不能把这颗胶珠”,孔希言有些讷讷,如今这颗胶珠却不是为修者求的。极品胶珠,有着惊人的驻颜美容功效,仙仙需要啊。 但如今在唐玄的脑中,孔仙仙早已“死去”多时,这原因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否则那个性格刚烈,行为有些乖张的丫头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孔爷爷需要,尽管拿去”,唐玄叹了口气,心中一阵酸楚。 孔仙仙,一舞翩跹,已成绝响,更是唐玄的初恋。谁都无法明白孔仙仙在唐玄心中的地位,正如他自己也只是觉得很重要,很重要,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你先收着,我带着不方便,待离开西海,再给我便是了”,望着再此出现的巨型胶珠,孔希言激动的搓了搓手。一脸的庄严变成幸福的希望。 唐玄点了点头,又将大珠收起。 “其实,其实,其实你还好”?孔希言多想说其实你老婆还活着,其实你还有个孩子,叫唐思玄,牛的很。话到嘴边,即使压抑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吐露出来。 还是让两个当事人以后自己说清楚。老了,年轻人这些情情爱爱,纠纠缠缠,就不掺合了。 想到此,孔希言话锋一转。 “还好,您老人家倒是清矍依旧”,唐玄微笑着,神思回到罗夫山初见孔希言,初见孔仙仙时候的场景。 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心神剧痛之下,唐玄眼角渐渐崩出无数细密的血线。 “好,就好!生而为人,洲、民、家、亲、己身。先后有别,道义有别,过去的,别想太多了”,曾经爱过,必然会明白唐玄的情感。 了解唐玄的为人,自然也会明白念旧情且钻牛角尖的性格。 拍了拍唐玄的肩膀,孔希言起身告辞,唐玄送出门外。 两个人的纽带便是孔仙仙,而孔仙仙却已不再。孔希言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每多呆一秒钟,都是对这个他极度欣赏的年轻人的残忍。 漫步冰雪中,不知不觉间,夜雨纷飞。 雨水顺着孔希言的面庞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站台之下,宾主之座,泾渭分明,袒露在苍天之下。 战旗挥洒着冰霜,摇落着西海邑突如其来的冰寒,猎猎声中,惨烈气氛弥漫。 战台之上,五洲内乱第一战的主角剑神楚君侯,剑圣裴先知相隔三丈,遥遥对峙。 “与唐玄先生北擎一别,我由醉舞长空,领悟了长、空、醉、舞、剑”,裴先知面对楚君侯,更面对着台下居中而坐宛如奶爸的唐玄。 “这把剑,名“长”,这把剑名“空”······”,裴先知指着腰间背后的五柄剑,娓娓道来。 长,真的很长;空剑,剑体近乎透明;醉剑颜色斑驳,形状怪异,弯弯曲曲的不像是把剑;“舞”剑,红穗,从剑鞘到剑体,颜色变幻,美的炫目;剑,黝黑如铁,像是根三尺多长的铁条······ 五把剑,各具特色,名字简单,但五洲修者任谁都知道,以裴先知的手速,瞬息间便是千百剑刺出。要知道,当初的裴先知,可是只有一把醉舞长空剑。 说完之后,裴先知又一一将宝剑收进剑鞘,漠然站立,注视着楚君侯。 “十五年前,我的斩君山破不了你的醉舞长空,如今,我依旧是那一式:斩君山”!楚君侯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冷硬。没有抑扬顿挫的话语,干巴巴的,简单、纯粹、固执、坚韧······ 人间世一切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似乎都可以用在楚君侯身上,而不会有弄错之嫌。 一阵狂风吹过。 刮过裴先知身旁,似乎被千百剑气瞬间刺得千疮百孔,声音变得尖锐,却空洞无力。 刮过楚君侯,风声变得高低起伏,像是被一剑斩开一般,就连他的衣襟都无法拂动。 狂风更急,更劲,呼啸来去,楚君侯与裴先知中间空地的石板上剑痕处处,无声剑气往来冲突,剑鸣阵阵,剑啸冲天。 楚君侯向后退了,一步两步,脚步轻缓,但身上的剑意更浓。只是这剑意虽浓,一身青袍更加的绵软,狂风不惊;眸中锐芒也渐渐隐没······越往后退,外表就越平凡,但给人的感觉却厚重而锋锐。 裴先知未动,只是这狂风拂过,每一缕被刺穿的风,似乎都在其身前身后萦绕不去。似乎他身躯每一寸肌肤、毛发,都在随着不同的风,在律动,在摇摆。整个人如不规则的波浪,在氤氲的剑气、风啸中,身形渐渐宛如虚幻。 楚君侯,裴先知,二人不知谁先出手,又似乎是同时出手。 楚君侯站在战台的边缘处,只是随意挥了挥手。挥手过后,属于他剑意笼罩的半边战台,风骤停!剑啸呼嚎!一抹青色的痕迹宛如海潮的边际线,从空中蓦然出现,只一瞬便出现在裴先知的面前。 裴先知周围狂风呼啸,他巧妙地留下剑气之下,千疮百孔的狂风,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导气方式,使得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动的蓄势。 在楚君侯挥手的瞬间,长、空、醉、舞、剑,五把剑同时出鞘,盘旋飞舞。而裴先知本就若隐若现的身躯,一晃之间,一化为五,各执一剑,在狂风中四散。 姿态各异且曼妙的身影虽散,但都在空中、地下留下拖曳的残影。 霎那间,残影弥空、满地,剑光肆虐、翻滚。 无数身影交织,无数剑影交错,无数完美的弧线以各种角度扑向淡然而立的楚君侯。 楚君侯瞳孔一缩,青痕只是击散了三分之二的狂风、剑啸、残影、剑芒,还有三分之一的海量兀自扑来。 闭目,双掌合十,高举,楚君侯整个人发出淡淡的青芒。 力劈华山状,合十的双掌落于胸口处,然后蓦然横扫。 一圈浑然天成、青色、边缘透亮的圆蓦然出现。 裴先知哈哈大笑着,衣襟狂舞,长发浮空,身躯纵横。 伴随着狂笑,狂风、剑啸、残影、剑芒彷佛具备无限繁殖能力一般,瞬间数量翻倍、再翻倍、再翻倍······ 楚君侯撑起一个透亮、锋锐的圈;而站台上却到处是裴先知疯狂挥剑的身影······ 一简一繁,一个只有一式,最多再来一个补充式;而另一个抬手间便是千百人影纵横,万千宝剑挥、劈、砍、刺。 站台之上,爆裂之音不绝于耳,闷哼狂啸时而交织。 片刻之后,光影消失,剑气消散,但二人的冲击还是将低空的云层搅得粉碎。 楚君侯依旧站在战台边缘处,淡淡的,衣袂不动,青袍干净,似乎从未动过手一般。只是胸前的起伏略微急促。 裴先知还是站在战台中间处,脸颊有些泛红,五柄奇剑,或断折、或碎裂,散落在站台之上各处。 沉默中,裴先知目露神光,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而楚君侯目光却变得有些阴沉。 呼~ 狂风再次以更迅猛的姿态穿过这数丈高台,斯拉~~~楚君侯衣衫下摆突然断裂了一小片,随风而去,如彩蝶飞舞。 “你更快,我却还不够纯粹”,楚君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唉,五剑皆碎。十二万七千四百剑,只换了你一片衣襟,算是平手”,裴先知缓缓摇头,打断了楚君侯的话。 楚君侯神色动了动,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剑毕竟是身外之物,尤其是裴先知这种花式繁多的剑圣。有时候自己练剑都可能弄坏几把······剑碎,不过是为了近自己的身而已。 遥想当年,青葱岁月,无数战,他裴先知何曾接下过我这式斩君山? 可如今斩君山甚至斩青天都用了出来,竟然还是失了半招。 衣襟毕竟是贴身之物,毁了一点,其实便算是败了。 “两式之间转换有破绽······还是一式好”,裴先知想了想,轻声道,说完之后,转身便下了战台。直直来到唐玄身旁坐下,皱眉、 凝目,仔细思索着刚刚那一战。 “师兄,受教了”,楚君侯自语着,神色有些茫然。只是这孱弱无力的话语,被狂风一吹,便无影无踪了。 愣愣的望着衣襟那块空白良久,老剑神缓缓顺着台阶走下破烂不堪的战台,并未回到仓洲阵营的座位处,而是回了依海楼。 轰~ 方圆百米,高十米,通体坚硬如钢铁的西海岩砖搭建而成的战台,瞬间崩塌,成粉,扬起漫天灰尘。 姜成一挥手,百余名西海卫手持各种工具快速清理着场地。 “午后,继续”,乐笑星与陈元迟拱了拱手,各自率人回了各自的阁楼。 中午,西海邑是管饭的。 第八章 金刀残刃 这是一个阴云密布,冷风狂袭的下午。 以陈元礼、陈元迟为代表的仓洲方,渴望从这个漩涡中走出来。一夜加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他们弄清楚很多事情:昆极内海今年没有食土鱼,更没有胶珠。这是数万西海卫亲眼见证的事实。 而没了胶珠,眼前的十阵决胜负却实实在在成了一个笑话。 以姜如、乐笑星为主导的西海邑方,颇有些骑虎难下的尴尬。战台是他们筑的,战斗是他们挑起来的,但直到现在下午战斗即将开始,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仓洲是绑架那些失踪人口的元凶。 到底是不是他们?若不是,这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狂风激起满地的残霜,据南门外守卫报,仓洲大军已经陆续回撤,已经没有任何恃强决战的意图。 这是无心恋战还是示弱以示清白? 唐玄就坐在西海邑人群的正中第一排。 此处距离战台十五丈,虽说观看站台之上的战斗还需要仰脖,但已经是很好的位置了。 他的心绪一直没有平息过,一直在翻腾着。 萧红颜、唐君生、于凤清、蔡姚、唐有德、温笑、姜剑眉、唐无伤······每一个名字,都让他牵肠挂肚。如今却都不约而同的在各个时间段神秘失踪了。 “你,究竟是谁”?唐玄自语着,不觉间,双拳紧握,额角渐渐渗出汗珠。 失神于众人之间,心伤于孤独时刻。 星球虽大,可亲近的人似乎被一网打尽了。 从来渴望平凡,渴望平静,渴望淡而又淡的生活,可自从自己下山之后,一切都变了。 苍梧之誓,种花道人关于灿烂大宇世界的描述,至圣元胎,越来越强大莫名的唐花,甚至是此时三玄指环空间内胶珠······这一切,都不是唐玄想要的。 平静的罗夫山,山前山后的熟悉而又平和的气息;如今更有了鸡鸭鹅狗,可德叔也失踪了? 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渴饮山泉水,闲来便游山的生活。 个知己好友,大老头、二老头对坐弈棋,耆老阁、花满楼、茅屋,在山雨中,望天、亡地、望苍茫云海、望梦断虚空、享有限的生命······ 可惜一入红尘,纷至沓来的尽是:人情反复,世路崎岖! 身处漩涡感,窒息感,疏离感,陌生感,越来越多的沉积在唐玄内心深处。 无论是在繁华鼎盛如天上楼阁的长陵邑,还是气象森严的重霄城古宫禁院,都无法生出半点的默契与归属感。 “人有不为也,而后有可为”,孔希言的唏嘘言语回荡在唐玄脑中。 生于当代五洲,生于纪元时代,竟然没有选择了生存方式的权利。 时代也好,种族也罢,像是一个庞大而又具有无穷引力的大漩涡,包裹着所有窒息、疲惫的虚幻身影,滚滚向前,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我是谁,我在哪?我还,活着!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唐玄嘴唇在动着,双眼却眯了起来。剑眉紧皱,眉丝凝成一片白霜。 “爸爸,抱抱,看”,唐可昕的身子带着温热,从后背挣扎着向唐玄的怀抱滚来。 一片奇异的目光在这对父女之间扫荡着:若没记错,好像这孩子还没满月?这是啥情况?监洲的孩子就这么通灵近乎妖么? 好奇归好奇,但无论怎么问都是不合适的。扫荡一阵,目光又纷纷转至台上。 这是一场力量好似很悬殊的对决:十二元辰宗律部众律首金断崖vs西海邑大总管,名不见经传的所谓残刃姜成。 “打架,不好看”,唐玄勉强微笑着,暂时从思维的世界里脱离出来,抓着唐可昕放入背包。玄玄气汹涌而出,包裹着背包,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冰冷的空气。 “呜呜呜,爸爸坏····呼~” 心头一阵柔软的唐玄,内心逐渐变得冰冷起来,一股无形的束缚,看不见却汹涌而至。 失踪不是巧合,要是巧合为何连唐有德、蔡姚、唐君生甚至于凤清都抓了? 唐花蓦然爆起一蓬火光,原本艳红的火色被黑雾弥漫,升腾中,彷佛魔鬼狰狞的面孔。 缓缓呼吸着,唐玄也将目光投向战台之上,压制着,压制着胸腹之间不断膨涨的热气。 “虽然不知道你或者你们是谁,但这么做,太过分了”!唐玄僵硬的看着,呆呆的坐着,开始与内心爆裂的恨意做着斗争。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而这种情感越剧烈,那么转嫁给自身的痛苦便会成倍增加。 “师兄,别来无恙”,姜成的笑容依旧是标志性的管家式笑容。含蓄、谦和甚至有些卑微,但面对十二元辰宗第二高手金断崖却绝无惧意。 “堂堂残刃,却屈身为奴,丢尽师傅的脸,亏你还有脸叫我一声师兄”?金断崖粗眉一挑,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带着充沛的中气,宛如声声响起的洪钟。 只此一句对话,便让台下所有人神色遽变。 金断崖名气太大,盛名传遍五洲。而姜成则是籍籍无名之辈,更多以西海邑大管家的面貌呈现世人。没有人会把谦和近乎谦卑的姜成与修者高手这个词汇联系起来。 可他们竟是师兄弟? 嘈杂声中,只有陈元迟,陈元济,乐笑星,姜如以及神色楞然的唐玄神色不变。 “一别三十余年,师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说我为奴?不知道十二元辰宗,有谁不为奴仆?有谁不做奴事”?姜成淡淡一笑,语气轻缓。 说话间,姜成渐渐挺起胸膛,常年微弓的后背也变得笔直。微微仰首,似乎望着苍穹,一股难言的气势四溢弥漫。 宛如高贵帝王一样的姜成与之前略带猥琐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巧舌如簧!看你这些年有无长进!金四十六”,金断崖脾气火爆,刀把一晃,元气一激,后背龟壳一样的刀匣便发出一连串的刀鸣脆响。 漫天刀刃宛如游鱼一般,穿插、交错、汇集,眨眼间,一把将近二十米长的金色大刀便出现在金断崖虎掌之中。 随机,金断崖一声爆吼,身形斜斜倒射飞出,升至十余丈高之后,双手握刀,金刃高举,带着狂暴而凛冽的刀风气流,狠狠对着微笑仰望的姜成斩下。 每刃三尺三,首尾相连,将近二十米长的刀身,从十余丈高空劈下,尚带着金断崖雄浑的元气,以及强大的惯性,一望之,如苍鹰搏兔,攻势如同大浪怒涛,而姜成从形象看,无疑是苍鹰爪下的兔子,大浪之下的小舟。 残刃,当然是残破的兵刃。 而姜成不疾不徐的掏出的,简直是残刃中的模型,残的有些败,有些离谱了。 就像是一把十余厘米长的匕首,被切断了中间与刃首部分,斑驳泛黄的把手倒是看着有些实力,只是残余的刃,多了说,也不过三寸长短,边缘尽是细密、参差的锯齿。 别说打架,就是普通人拿着这把搞笑的“残刃”,全力一击,恐怕都捅不死人? 在对比金断崖那居高临下,汹涌澎湃的刀势,简直不要太弱势······ 西海邑四周站岗的卫士紧张的刀枪蹾地,发出凌乱的摩擦声,八大统领中的七名,都悲伤的闭上了眼睛。在他们心中,这一招下来,西海邑的总管怕是要换人了。可姜总管,人可是极好的呀?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如同鼓槌敲击在朽木上。 再看战台之上,金断崖低着头半蹲着,做双手举刀全力下劈状,脚下的西海岩砖碎裂成粉。而金刀斜斜高举却未曾顺利劈下。 锋锐的刀头,粗大的刀头,恰好搭在了三寸残刃的刃锋处,宛如算计好了一样。 一把巨大无比,一个小巧玲珑的不像话,就在这平衡的一点中亲热着,宛如调情。 狂猛的气浪呼啸四溢,吹的金断崖以及姜成的衣衫狂舞。 “啧啧,不咋样”,姜成浑身清芒闪烁,残刃一挥,金刀应声弹起。 “有意思”,金断崖身子一弹而起。 “金五十五”!金刀再次挥出,遥遥锁定了姜成的身躯。金断崖元气翻滚流淌之间,金刃连接的缝隙都被冲刷的消失殆尽。 人与刀,气与刀,完美统一,以意御刀,气灌刀身,整个刀看起来如同黄金铸就,即便没有日光,但仍旧灿灿生辉,锐气难当。 砰!如击朽木。 姜成竟以残刃那渺小的可怜的锋刃,点在了横扫过来的金刀刀刃上。 “金六十一”! ······ “金七十二”! 呼喝不断,金刀不断快速加长着。 每长一分,刀意延伸三尺,刀气弥漫五尺,威势倍增! 十丈战台的围栏,被肆虐的金刀劈的七零八落,金光滚动,生生不息,整个战台,彻底被金风包裹,切割。在耍大刀上,金断崖算是玩到了极致。 砰! 砰!砰! 砰!砰!砰! 刀圈之内,姜如脚步微动,处变不惊,在金色的狂涛骇浪中,信手挥洒着手中还没有巴掌大的残刃,看似轻松,但他额角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的微笑也变得僵硬起来。 “金七十五”! 金断崖狂吼震天,巨大的刀风震耳欲聋,金色的刀影如同狂龙一般再次升腾而起,狂击而下。他红了眼睛。 “残,残,残”!一连三声,姜成声色俱厉。 残刃幻化出一条青黑色的小蛇,与迎面而来的狂龙扑击着,撕咬着。 砰,砰,砰! 姜成残刃在金刀上猛点三下,顺势脚步一化,在金断崖尚未变招之前,他驾驭着继续在金刀刀身上滑行的残刃,向金断崖激射而去,势成绝杀。 金断崖嘴角带着冷笑,在残刃即将接触到其胸膛的瞬间,刀柄蓦然一横,手掌全力一拍,粗达的刀柄电光火石间撞在飞射而来的残刃之上。 “砰,砰”! 金断崖金刀脱手,姜成残刃飞出,二人互换一掌之后,各自吐血倒飞。 破败的站台上,淋漓飘洒的殷红,瞬间凝结成紫黑色的斑驳。 “咳咳,就算平手如何”?姜成勉强笑了笑,右手按在胸口处,浑身清芒闪耀。 默默点了点头,金断崖负手挺胸,却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黄芒遽盛。 金刃优势在长,在蓄势,在凝力,在贯通,在雄浑,在威猛;残刃优势在短,以时间换空间,以机会博近身,要的是冷静,从容。 二人虽然交锋激烈,却谁也无法将对方拿下,同时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而战台虽然破败,却也无坍塌的隐患。 如今平手两局,战斗,似乎还要继续下去。 第九章 人族唐玄(一) 西海邑南方三十里处,有一座七百米高塔。 高塔矗立,前方越过城墙,遥望内海;左边站在塔顶,视力足够好的话,西海邑、擎洲府历历在目。 西海岩砖筑成的高塔,坚固、防潮,虽然颜色单调,通体呈灰色,但以其高,还是在当地获得了一个“瘦高个儿”的雅号。 了望塔,最初为观察鱼汛而建,其后西海城墙逐渐建成,便失去了其使用价值,更多的时候,这里也只有四名不受待见的西海卫守把着。而唯一的工作职责便是为塔顶之上的长明灯,添油。可谓枯燥无比。 瘦高个儿呈四棱状,每层高度二米六,皆是封死的门户。而每层四角飞檐上挂着的铃铛,也因年深日久,有不少已经失踪不见,还有的腐朽的发不出声音。 而今,高塔之上的区区十余平方的塔尖周围平台之上,围栏之间,正发生着不为人知却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夏海情身躯纵横,身在半空中,双掌回环,卷起漫天潮声。 “身在处为碧海,波涛涌,碧海潮生”,夏海情面色平和,清矍的五官,飘舞的衣衫,凭空出现的晶莹水龙,蓝芒耀目的双掌一顿,水龙蜿蜒着,咆哮着,冲击而出。 了望塔塔尖上空周围,瞬间水雾弥漫。 “就这么毁了,可惜了”,北擎邑的老守卫公三,赫然佝偻着站在平台处,干枯的手指抚过栏杆,虽依旧满身油腻,但一脸悲悯。 说话间,公三腰间生锈的小片刀应声出鞘,刺耳的摩擦声一闪即逝。 身形跃起二十余丈的公三,片刀在手。面无表情的望着追逐而来,活灵活现,元气澎湃的水龙,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刀轻挥,周围泛起一片透明的涟漪。瞬间,方圆数十丈空间的时间似乎凝滞了。 深处涟漪中的庞大水龙,风狂挣扎着,只是动作却越来越缓。 夏海情微微一笑,掌中蓝芒大盛,一股晶莹的元气之线冲破时间的涟漪,注入到水龙的体内,蓦然间,水龙身躯猛然快速游动,周围尽是崩裂、弯曲的涟漪。 公三保持着挥刀的姿势,身体荡出波纹,而波纹与涟漪相接,又再次束缚住水龙。 就这样,夏海情与公三遥遥相对,似乎都在注目于二人中间的水龙与涟漪。 “谁言日多情?云遮月影朦。今有孤独客,破日尚云龙”,与潇洒出尘,样貌出众的夏海情相比,尚云龙着实有些拿不出手。秃顶,矮粗,偏爱穿艳色紧身衣,拎着把银光闪闪描龙画凤,比他两个还要长的夸张大枪。 枪杆,枪苗,枪缨,枪头,一体生光,声音方落,这杆硕大的长枪,宛如半空中闪过的一道闪电,急刺塔尖上看戏的房六。 “公不离房,夏海升龙,老伙计,着我的大家伙”,尚云龙仰天狂笑,空中却只见枪影、电光,不见人形。 “你个老不死的”,房六的声音依旧不怎么着调。即便撕下了低级卫士的外衣,却难改多年养成的嬉笑怒骂的本性。 一道剑光,千百道剑光蓦然升腾,截断了云龙枪的极光电影。 剑光瞬间组成了一个十余丈的立方体,将云龙枪以及握枪的尚云龙圈在其内。 剑光往来穿梭,无声无息,但所过之处,似乎连空间都被撕裂了,发出阵阵呼啸,寒风。 “呵呵,哈哈哈哈哈”!尚云龙丝毫不惧,一杆云龙枪上下翻飞拨、打、挑、刺、盖、扫、崩、扎! 狂猛如涛的剑光,在宛如活龙一般活跃的云龙枪下,竟然丝毫无法近身。 了望塔长明灯下,古法制成的狗油灯发出昏蒙蒙的光。灯下脚架处,似命被捆绑了手脚,封住嘴巴,掉在半空中的西海卫神色惨淡、悲催,有一下没一下的挣扎着。 战斗持续着,持续着,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下午。 对峙中,公三浑身汗处如浆,夏海情一身闪亮青袍也是水汽升腾。 而房六的剑光与尚云龙的枪影同样纵横交织,相持不下,二人也是气喘如牛,颇为吃力。 争斗中,四个老头儿渐渐红了眼睛。 切磋之意渐渐淡了,而誓决生死的犟劲上来了······ “生为人族,我很抱歉” ······ “人族唐玄”! 龙啸、水声、剑影、枪风中,从西海邑的方向蓦然传来清晰、温和、厚重而深沉的声音。 好半晌,这声音,才止息。 声音停了,动作停了,沸腾的元气缓缓回收着,杀心,没了。 “还打么”?房六瞅了瞅公三,戏谑的笑脸面对着并肩而立的夏海情与尚云龙。 听完那番话之后,多年的恩恩怨怨,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打了”,尚云龙大枪墩在塔顶平台,发出一声闷响。粗豪且中气十足的嗓音,震的长明灯下不断掉落灰尘。 “呜呜呜呜~”四名西海卫呜呜的叫着,互相瞪着眼睛。似乎都在埋怨对方,当班儿的时候为何不好好除除尘。 “是啊,不打了,再打,还是人么”?公三淡淡开口,小片刀重新挂回腰间。 “是啊,生为人族,这样的无厘头的争斗可免则免。那小子不是说吗?同道者相爱;同艺者相爱;同与者相爱;同病者相爱;同壮者相爱,共取人族希望,才是人间大爱么”?夏海情轻轻一叹,悠远的目光,遥隔三十余里,望着那个战台之上,挺拔如松的身影。 “玩人丧德,玩物丧志······那小子会的可真多”,房六也眯起眼睛笑着道。 “扯来扯去,云山雾罩······”尚云龙有些愤愤,但语气也没了暴躁的战意。 “嘘,他是监洲,九鼎卫士。敢问云龙大师,您是啥品级”?房六胡子一抖,还剑入鞘,笑着问道。 “我?我,他妈的没品”,尚云龙红了脸,红色更上了头顶。 “废物!浪费粮食!生为人族,五洲一员,顶级战力,却连个五洲济都没混上”,房六摇晃着食指,一脸因极度鄙视而堆叠起来的褶子,似乎在诉说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尚云龙,简直不是人族。 “光说我,那你,你么?你,你,你······”尚云龙盯着房六反手掏出的带着一个小月牙,蓝底盾形的五洲济,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囧的不行。 “先去龙统国那挂个号,也是时候,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五洲,为人族尽一份力了”,公三挺了挺胸,胸膛上蓦然出现与房六同样级数的五洲济。 “好,今日之事,算我兄弟唐突了。山长兄,天敌兄,来日再见,我们当为战友”,夏海情与尚云龙对视,收起嬉笑之意,一躬到地。 公三、房六也严肃起来,跟着还礼。他们知道,夏海情、尚云龙拜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胸口上那枚闪烁着希望的光泽的五洲济。 “不去见你那好徒弟了”?临别之时,尚云龙眼珠一转,拍了拍房六的肩膀。 “你说啥”?房六一愣。 夏海情瞪了一眼尚云龙,率先飞掠而下七百米高塔。 “徒弟不顾大局,在争斗。简直是人族内耗!徒弟不是东西,老师也够呛好到哪去。就算带个五洲济,也是衣冠禽兽······哈哈哈哈哈”!尚云龙纵跃消失,声音却回荡在塔尖平台。 “这个老东西”,浮空剑意-房六、房天敌,怒发冲冠,一怒拔剑,便要奋起直追。 “算啦,人家说的没错”,曲意刀锋-公三、公冶山长微微一笑,扯住房六的衣袖。 “老大,别说我,你那狗屁徒弟金大刀,姜残废,也好不到哪去”,房六鼓起腮帮子,张嘴就喷。 啪!一巴掌拍在房六的脑袋,公三一笑。 唉!痛叫一声,两个老头儿消失在了望塔塔顶。 呜呜呜~~~~长明灯下,呜呜声不断,只是此时,整个西海邑却也无人顾得上他们了······ ······ ······ ······ 水城市,镜湖居一号,萧相君、赫英正在热情的招待着贵客。 作为水城市的市长令,水城市元士的最高长官,王坚城无论走到水城市哪个角落,那都是地主级待遇。 如今王坚城却满头热汗,沦为二线配角。 只因为主角是五洲大统国龙呈均,第一配角是雾城令刘恒。 在龙呈均目光示意下,刘恒掏出摄录装置,缓缓开口。 “请二位详细描述一下萧红颜女士失踪的经过”,刘恒温和有礼,笑着开口。但身为雾城最高的卫士长官,常年养成的威压与肃杀之气,还是让萧相君、赫英内心中充满着忐忑。 “这孩子,这孩子,唉!听说先是跑到了洋底一个什么基地,回来的时候,我记得那天傍晚,刚吃过晚饭,我在客厅织毛衣,老萧在阳台抽烟。她说,她说心情闷出去走走,谁知道,谁知道,这一去,这一去,就没了影子~呜呜呜呜”,说到中间,赫英的声音已经全是哭音,到最后更是泣不成声。 “谢谢,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萧相君揭过龙呈均递过来的香烟,眼睛亮了亮,随后在鼻端嗅了嗅,然后心事重重的开口,算是做了最后补充。 “是不是,红颜没了,这房子,这房子”?赫英猛然抬头,目光在王坚城、刘恒,以及静坐静听,面无表情的威严男人面上扫来扫去,眼中全是惊惶。 “呵呵,大嫂,和房子无关。我们只是调查萧红颜女士失踪原因。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尽快把萧女士安然无恙的送回来”,目光中争得龙呈均同意之后,王坚城微笑开口。 “哦,那就好,那就好”,随后,赫英又低低哭泣起来。 重重的将半支香烟很浪费的摁灭在烟灰缸内,龙呈均内心深处,对于这里,对于眼前这两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走”,从进屋到现在,龙呈均唯一出口的两个字。 刘恒刷的一声起身,将摄录装置放入口袋,对萧相君夫妇笑了笑,跟随而去。 “这是谁呀,看起来好吓人的样子”,赫英一边送客,一边小声的对王坚城问道。 在她眼中,市长令王坚城那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大干部,那能让大干部坐卧不安,小心伺候着的,该得是多大干部? “五洲大统国,龙呈均”,王坚城望着龙呈均行到院中的背影,小声说道。说完,他便夹着包,快步追随而上。 这几个字,如有千钧之重,赫英双腿一软,缓缓坐倒在光滑的地板上,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双目失神,精神极度恍惚。 “快,快送送统国,快”!好半天,赫英才搞清楚统国是干嘛的,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在同样步伐不稳的萧相君的搀扶下,奔出了房门。 他们这才发现,龙呈均、刘恒、王坚城并未走远,而是默默的望着天空。 天空之上,天幕投影又现,这是遍及五洲大洋的通告,不知何时,龙呈均指尖又夹着一根烟雾燎绕的香烟。 “我以五洲监洲的身份发布监洲令:危害人族者,杀!残害人族者,杀!搅乱五洲者,杀!······内耗者,杀”!一脸十五个杀字,似乎在宣泄着至亲之人失踪的痛苦。 画面中的唐玄,黑白发丝飘舞,硕大的深金色五洲济,九鼎耀目;冰冷的声音,似乎承托起了重整山河的希望。 天空渐渐黑了!夜色降临。 龙呈均就这么站着,站着,凝视着变得漆黑的夜幕,一言不发,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似乎有些过激了”?刘恒小声道。 “我们还有时间讨论这些么?五洲还有时间?人族还有时间?他说的,难道不对么?何为邢?何为法?不外乎道也!顺天应人,顺应时势者便是道。如今五洲,他没错。在心性、决断上,我不如他”,龙呈均呵呵笑着。 “那个计划,似乎可以施行了”?刘恒眼睛一亮,小心问道。 “即刻发布公告,另外,永世流浪计划,也可以公部一部分”,龙呈均沉思过后,断然说道。 五洲,从即日起,五洲济又多了一种功能,那便是船票。 极端天气,引力潮汐,太阳日渐冰冷,地核逐渐升温,海洋不断升高······我们要冲出去,找寻生的希望。 想要一起走,不好意思,做好本职,坚守善良,那么你的五洲济,便会是一张星球大船的船票。与财富无关;与地位无关;与之前有关;与对五洲之贡献,有关! 如若不然,便属于被放弃了部分,同样,不配身为人族。 龙呈均、刘恒、王坚城早已离去,而萧相君与赫英依旧傻傻的望着漆黑的天幕。 “监洲?监管五洲”? “他说杀,杀,杀······想杀谁杀谁”? “统国与监洲到底谁大”? “统国?监洲?唐玄”? “他,怎么就成了监洲了”? 天幕上,那个似乎依旧存在,英俊、高大、眼中黑火、杀气冲天的唐玄,与他们那个可以反复揉搓、摩擦的女婿唐玄,似乎在形象上、气质上,都相去甚远。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自小情感缺失的唐玄,如今在诸多隐藏的痛苦的打击下,在诸多至亲失踪的消息刺激下,渐渐趋向于魔道。 好在,从入士、入世到现在,他未杀一人。 人族本同根,何必总相煎?这是初心。 只是米有良莠,人有好坏,生逢乱世,人族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又能如何? 还能指望谁,再替高高在上者去牺牲? 只有群策群力,同心一体,以人族为大念,才能在这荒僻的没落星球,冲出一条渺茫的生路。 不知不觉间,人族所有人的命运,已经被牢牢绑在了一起。 第十章 人族唐玄(二) 西海邑擎洲府前,战台正在被快速清理着。 曲未终,还需要战。 目标?缺失!时间?损失!生命?可能会消耗掉! 静坐不动的唐玄,胸膛热气翻滚,一股热血几乎要冲喉而出。 围栏,再次在高高的战台周围,亮出彩色;战台表面,残破不堪的西海岩砖被清理、替换着。 当战台焕然一新的时候,唐玄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火,脚尖轻点地面,修长的身躯笔直拔起,斜斜的冲到站台之上。 发丝的飘舞尚未告一段落,唐玄便重重的落在战台之上,拱手抱拳。 “生为人族,我很抱歉”! 无论西海阵营还是仓洲阵营,两方高手皆是一片震惊,一片沉默,谁也搞不清楚这个五洲年轻的监洲,天下年龄最小的九鼎之士这个时候跳到战台之上所为何事? 陈元迟的内心蓦然收紧,怕什么,来什么!而宫南起也从紧闭双目,沉醉在内心世界的世外高人的状态下惊醒,将一双略带阴贽,偶有赤红色光芒闪过的双眸,凝住战台之上的唐玄身上。 在姜如的示意下,整装待战的姜九姑缓缓坐下身子;在陈元迟紧张的命令下,火刑天也暂时安稳了下来。 沉默中,听着。 唐玄内心急火狂燃,他望着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英俊的、怪异的脸,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那陌生的脸孔中,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哪些是朋友,哪些是人族。 茫然望了半晌,台下也沉默,万众瞩目的看了半晌。 没有人说话,甚至伴随着唐玄的沉默,战台四周更加的安静,只有狂风呼啸。以唐玄今时今日之身分、地位,自然不会有人无故轻易挑衅,而耐心、坚持,从来都是修者必备的品质。 “孔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自嘲的笑了笑,唐玄慢慢开口。饱含着玄玄气的声音,传遍广场、擎洲府、西海兵营。 “开启天幕”,乐笑星低声吩咐了一句,姜成领命。瞬间,曾经因北擎邑虫灾而开启的天幕,再次横亘在五洲天上。乐笑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事后也只是归咎于即时的灵感。 可就是这个灵感与擎洲特权,使得五洲彻底步入到末日时代,同样也是希望开启时代。 能够承认危机并积极应对,本就是人族诸多优势之一,如今在西海邑,更是被西剑乐笑星发挥的淋漓尽致。 唐玄说话速度很慢,慢到好半天才会吐出一字半句,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稳定。似乎话说出来了,心火便跟随着一点点的宣泄,从而使得他翻腾的内府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 “我们在公古时代,嫉妒、猜忌、争斗、掠夺、残害、杀戮、机谋、破坏······多少文明与建筑因战火而毁于一旦?多少走在人族前头的精英没有被自己累死,却倒在了同类的猜忌、阴谋、暗杀、残害之下?窃钩者,即便是偶尔之过,也倒下了;窃国者,即便是愚鲁驽钝之辈,也受万人朝贺”! “就在时间的延续中,一次次的建设,一次次的摧毁,曾经的某个神圣之地,更是在战火中,连砖石瓦砾都被残忍砸碎、丢弃。暴虐中,我们无法自拔,毁灭中,我们乐此不疲”。 “那个时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仰望星空,找寻生路;那个时候,这个星球多么的美丽,生机无限”。 “那个时候,自然还没有对我们露出最狰狞的微笑,更没有进行最狂爆的摧灭”。 ······ “超级内耗的年代!家和万事兴?整天说着城市、国、星球是家,又整天恬不知耻的为了资源的争夺不顾一切,无所不用其极”。 “有小家,没大家;有利益,但人性缺失;有自己,没别人。到头来,有限的时间干着无聊的事,到头来,极端天气来了;引力潮汐来了;地震来了;洋暴来了;火山来了;寒冰封锁,来了”。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人才应对一切,但我们公古时代,干了些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踩着万千尸骨,听着无数惨嚎,手握江山,坐拥天下。我们仰天狂啸,似乎,胜利了”。 “无数人仰望:瞧,那是成功者!那是,英雄!!于是争相效仿。从此尽迷失,人族彻底失去了正确的方向”。 “践踏别人是快乐?掠夺别人是幸福?搞了些地洞,就自以为无论天崩地裂都安然无恙?呵呵,哈哈哈哈哈!我们自以为做的足够的一切,在极端天气的抚摸下,人族十不存一,陆地几乎丧尽。怎么活下来的?难道大家都不知道么”? “我们拼命的保护自己,直到娇贵的人族,失去了在自然面前,自主进化的能力”。 “告别公古,来到纪元。人族也进入到了一个大一统的求生时代”。 “生存面前,侈谈发展,我们要做的是,活着”。 “难道再次面对自然的风暴的时候,还等待着紫霞?葫芦?蓝光?来救世,救命?它们是谁?它们在哪?它们心情可好”? 说到此,唐玄再次仰天狂笑,眼角崩裂,声音由高亢变得有些嘶哑。 “这是一个无需争夺,也能苟延的年代;更是一个同心同德,谋求生路的年代;更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把自私的本性收一收:有多少玄妙神奇的传承因为所谓的观念、保守、门户区分而断绝?装逼的同时,又把人族的后路,一断再断!把贪婪的本性收一收:只要努力,便会有生存资源,只要充满希望,人族一定会在大宇之上,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永恒; 把懦弱依赖的本性收一收:救世主的传说存在,但并不一定会发生在人族身上。人族,当自强!把利益至上,玩弄概念的心性收一收:现在不是创造概念,玩弄糟粕,惑人耳目,便能获得先机与巨大利益的时代;把搔首弄姿,娱乐至死的心态收一收:务实,才是生存第一要务”······ “你们知道大宇之上是片什么样的世界?那里的生灵霞升、雷举;踏地、飞天”。 再次沉默,关于虫劫,关于大宇之上,唐玄不想多讲。而如何解决五色虫劫的问题,却在唐玄内心深处生了根。毕竟当初跟随陌离,脱离星球之后那种万箭穿心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半晌之后,唐玄再次开口: “我们曾经默许竞争;我们曾经信奉物竞天择;我们曾经因权谋而炫目;我们曾经在这片星辰大海中迷失方向”。 “错了,错的不是手段,而是在茫然中搞错了对象与对手!!!这些,更是找不到方向的借口。今后,难道还要如公古一般,继续沉沦下去”。 “冲出这片笼壁之地,那么竞争,是与人族之外的生灵的竞争;物竞天择,我们直面自然,直面现状,整合一切资源,不再逃比;我们有目标,我们有秩序,我们有这么多奋斗在星空之下,大地之上,依然充满斗志的修者······生而为人,当自傲”。 “我为监洲,现以监洲身分发布监洲令: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过去,不容易;今天,不容易;将来,更不容易!唉”! 唐玄叹息着,黑白发丝飘扬,头却高昂,胸膛挺起,这是与叹息绝不相容的姿态。 “爸爸,爸······爸,吵,吵······妈妈?妈妈”!唐可昕似乎被唐玄吵醒了,而情绪有些高亢的唐玄,背包上的玄玄气不觉间稀薄了一些。 唐可昕张开的小手,展示的方向却是仓洲阵营,而仓洲阵营中,所有人都变得虚化起来,只有一个隐现红芒的身形最为清晰,他,正是人群中高踞而坐的宫南起。 “你是何人”?唐玄双眸闪过一丝寒光。如此多的人聚集一堂,只有这老小子让他内心中隐隐感觉到不舒服。 “仓洲,宫南起,见过监洲”,宫南起并未站起,就这么坐着,淡淡答话。 “妈妈,妈妈”······唐可昕挣扎着,但那个方向只有宫南起,却没有萧红颜。 “萧红颜”?唐玄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衣袂狂舞,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是”,宫南起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无需宣扬,但事已临头,以他道隐归藏世间行走,堂堂大赤天地行令的身分,自然也无需无胆否认。 他只是好奇的瞟了一眼兀自小手乱抓的小婴儿,到底还是没琢磨明白,这小家伙是怎么发现,萧红颜与他有关的。 所有被绑的人物,中转站都在仓洲。而作为仓洲的太上皇,宫南起对于暮光法牒势必亲力亲为,与每一个被绑的人,都有过短暂的接触。 “交人”!唐玄渐渐放松下来,双目却是冷光大盛。一股无与伦比的威严与压迫倾斜而下,宛如无形激流。 “姜剑眉”? “温笑”? “是”,宫南起继续笑着,脸色阴冷,很不好看。不管是谁,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被捅出来,神色都不会太好看。 “交人”!剑鸣阵阵,乐笑星、姜如、温艳阳、曲流觞,一声大喝,兵刃出鞘,同时,西海阵营连通姜成率领下的西海卫,脚步错落,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将仓洲数十人围在当中。 “不交,又如何”?宫南起缓缓起身,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似乎与元气不同,但又似乎是元气。 “监洲令:残害人族者,杀”!乐笑星冷声大笑,古剑长鸣缓缓举了起来。 “监洲令:残害人族者,杀”!西海阵营,西海卫士,整齐大喝,声震四野。 “那便战一场”?宫南起斜瞥包围圈,掌中出现一只火红的信炮。 “诸位,还请退一退,这里,交给我”,唐玄蓦然开口,神色不见半点愤怒,但声音却是冷逾寒冰。 人到怒极,反而不会怒了,只有无尽的杀意弥漫。 如今五洲,竟还有人行公古时代绑架之事,简直是五洲的堕落,人族的退化,无法想象! 第十一章 金花宇宙 “你们,都他妈的往后退什么”?宫南起抖身站起,说不出的轩昂、无惧。平凡青袍,瞬间便被一层血色浸润,整个人,散发出红芒。 他四下看了下,乐笑星等西海邑阵营之人,都渐渐往圈子外退去,虽然还是呈包围状态,但与仓洲阵营之人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只是陈元迟等人算怎么回事儿?唐玄一边逼近,他们便整齐后退?堂堂十二元辰宗,不至于? 而陈元迟等人眼中的恐惧不安、忐忑异常之色,更是让宫南起心头火起。 “地行令,那暮光法牒的事儿,您也不是不知道。这要打起来,算是动了唐玄还是没动唐玄?还不是神主一句话?以神主的个性以及视万物为蝼蚁的心胸,很大可能会整死我们以扬其威。属下不是不想打,是实实在在不能打、不敢打,还望地行令明鉴”,陈元迟脸色一苦,迎面缓步走来的唐玄,简直像移动炸弹那般恐怖,他一边传音给宫南起,一边指挥着仓洲众继续后退,短时间内与唐玄保持一个相对安全,谁也不碰谁的距离。 许久之前的一道比较离谱的暮光法牒,一下子跳进了宫南起那颗骄傲的脑袋里。 “怕什么?大不了,出了任何事情······我宫南起······向神主给你们求情就是了”,宫南起本想说一力承担,后来想想,好像这个锅自己也背不起,血色一缩,不由改口,语气由重到轻,也是颇为无奈的样子。 陈元迟先是满怀希望的望着宫南起,若有转机,堂堂十二元辰宗怎么会被一个区区唐玄压的喘不过气来? 然后,陈元迟彻底泄气了,彻底没有了战的心思。今天,不管唐玄如何做,都不能动手,大不了回去仓洲,去道隐归藏请令之后,再回来报仇就是了。 那个李神主就爱这调调。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绝对顺从,绝对是符合其审美的行为。而且死的人越多,那么所得的表彰与奖励越多。反之,九成九死路一条,还有01成谁去赌? 于是广场上出现了一个这样怪异的景象:唐玄纵下战台,缓步走近;宫南起原地不动,身上血色忽明忽暗;仓洲以陈元迟为首,剑神、律首、法首、邢首等等数十人,缓缓后退着,像是给唐玄与宫南起让出场子一般;而乐笑星等中州高手散落周围,协同周围西海卫在最外圈包围着,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仓洲众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的。 每一个圈子相隔十五丈。 这是一个神奇的距离,顶级修者打不着,但彼此一举一动却看得清。安全的很。 “小辈,莫要逼人太甚”,宫南起有些犹豫了。 他有些后悔,来中州为何不先去道隐归藏见一下神主,请一下神谕,那么如今也就不会缚手缚脚。他更没想到,短暂行程,竟然真的能遇到唐玄,而且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为一个小丫头的几声“妈妈”,无所遁形。 若真是动手,以他道隐归藏三巨头之一,大赤天-地行令,更是神主在人间的使者,自然不会怕什么唐玄,只是这打起来,不管谁伤谁死,最终结局,多半如陈元迟说的那样,会被神主严惩。 神主即便放了个屁,只要神主没说话,这个屁那都是具有永久保质期的,更何况是明文下达的暮光法牒? “我逼人太甚”?唐玄蓦然一愣,脚步停下,迎风飘舞的发丝逐渐安静下来。 “这是神主的神谕,我等也是奉命而行”,宫南起脸上血色更浓,说话声底气不足。 “神也好,仙也罢。绑架人家妻女、亲人、至交、友人,还说我逼人太甚”?唐玄笑了,只是这抹笑意点缀在紧绷如一块冰的脸上,看起来并不随和。 “你待怎地”?宫南起心一横,大声问道。 “将你等擒下,然后再找你那个主人讨个说法”,唐玄蓦然一叹,即便他喜欢宁静,不喜欢争斗,但有些时候,出手也是无奈的事儿。 宫南起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监洲?罗夫?唐玄?九鼎?先天修为? 这在星球其他地方,算是不错甚至了不起,可在宫南起眼中,完全不够看。 唐玄屈指成抓,探手一抓,笔直的抓向宫南起的胸口。 宫南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一抓,他所能联想到的都是侮辱。抓衣襟,勒脖子,揪头发,王八拳??? 撕拉一声,唐玄手臂回缩,瞳孔微缩的望着手掌上奇怪的画面:红色弥漫的袍服,而上面的红色不断的掉落。 这种液体,既不是液体,也不是气体,落在地面上瞬间消失不见,也没有给地面带来什么损坏。 而随着红色的剥落,青色长袍的本来面目逐渐显露,狂风一吹,却成了灰烬。 “我,没碰你”,宫南起内袍深红如血,紧身修长,衬托着他不错的身材,更加的不错。而红袍之上,星星点点的闪烁,如同一片深红幕布下的星空。 形象很威猛,说话很离谱。就算是避嫌,也有些用词不当,毕竟唐玄不是小姑娘,这里是战场也不是卧室······ “我很奇怪,你们似乎很怕我”?唐玄差点被气笑。刚刚出手一抓,看似命中,实则手上什么东西都没,而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良感受例如反震,被侵蚀之类的。 他不认为对方是怕了自己的修为,一定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才导致仓洲这伙人,似乎怕他怕到骨子里,连这些修者高手都无法隐藏这种戒惧。 为什么?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还请诸位三思,若要开战,对你我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宫南起星袍一展,人逐渐漂浮起来。以一种五洲修者都难以接受的方式,悬浮在三米左右的虚空,很牛的样子。 “算了,原因你不说,那便算。留下”,唐玄那是与陌离在天上飞过,见多识广的人。 宫南起露了这个悬浮滞空,有些惊世骇俗的一手,只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唐玄摊开的双手之间,蓦然间出现一朵色彩斑斓的花。 苍天灰白,大地昏暗,冷风狂吹······就连宫南起身上的星光,在这片天地剑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所有人身上的彩色宛如风中的烛火,有些可怜。 黑色的基调,似乎是陌路五洲的嘶吼一般。 可唐花一出,暖意,色彩却如水波一般扩撒开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似乎觉得,这片世界,是如此多彩,天是光明的,地是温暖的,风也是柔和的。萧索的寒季霎那间成了暖春。 一切只因为那一朵拳头大,氤氲燎绕,微微旋转,色彩斑斓的花。 唐玄由低头蓦然抬头,看了看前方宫南起,又锁定了宫南起背后的仓洲人众,他笑了。 笑容方起,唐花蓦然变成金色,笑容未收,仓洲数十人头顶处三米左右的上空,人人皆顶着一朵金色的、涨大成磨盘般大的光之花朵、气之花朵。 花瓣尖,发出迷蒙的金丝,金丝相连,金花相通,光影如丝,霎那间,便在宫南起与仓洲众人头顶织成一面金色的大网,网上金花盛放,网下,仓洲众人皆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天幕之上,同样盛开着一片金色的花海,那是唐玄的唐花,在天幕上的投影。 天幕之下,数十丈方圆,金丝如雾,更衬托着数十朵在风中摇曳的金花,美绝人寰。 金光弥漫,四溢,天幕之上,天幕之下的花海似乎通过颜色,形成了一个相隔万米的整体,包裹中,成了一个金色的宇宙。 “就凭这,就想将我们拿下”?宫南起不屑冷哼一声,身躯猛然向后滑行,瞬间便与陈元迟等人会合。而随着他脚步的动转,头顶的金花亦仅仅跟随,只是十五丈的金丝蓦然缩短,但却更加绵绵密密。 见此情景,宫南起心一沉,他有些搞不清楚这朵花到底是什么了,虽然它们暂时看起来无害。 但气机锁定,自由拉伸,游移掌控,以及澎湃的金光,无疑是超越了五等顶级练气士的范畴。 这似乎是更高一级的术士所使用的“法”,至于是几等的法,便不可得知。 心思电转,宫南起血色星袍,星光灿烂,而血袍上的颜色,化为雾气,升腾而上,瞬间,便在仓洲众人与金色花朵之间,形成了一片莹润、洁净、明亮,颜色赤红的天。 “主宰、征象、离恨”,宫南起一身离恨天功,血天元气,开始如深沉的大海一般,律动着。 他,是道隐归藏核心弟子中,唯一一个能够自由出入道隐与人间,而不受化外法圈摧灭的人类。 在神主李元真惊为天人的目光中,宫南起觉得自己找到了毕生的归宿。据说,像他这种具有“元初天人体质”的人类,亿亿万分之一,不光可以修炼神法,更不受天地一切规则、困境的束缚。除了没有神性无法成为真正的神,这反而成了他行走道隐与人间的资本。 宫南起虽然厉害,只是在威严无匹,喜怒无法揣度的神主压抑下,他也只能按部就班,并没有太多发挥的机会。而且,下边如此多的神仆,有哪些事儿,还值得他动手? 他只是对一件事一直有些隐隐的忧虑,一旦神主脱困,他这个天人体质,对李元真还有多大用处? 而关于脱困,李元真似乎胸有成竹。最近,脾气越来越好,颜色温和,也很少走出暮光之城。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宫南起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帝王之心难测,帝王算个啥?神心是根本测不了,尤其是李元真这种被圈了无数元会的老神仙······ 宫南起不屑话声出口,唐玄略一沉吟,低声说道:“金剑花,开”!说完之后,便有些后悔,似乎,出手,太重了? 与他心意相通的数十朵金色大花朵,蓦然停止了旋转,接着,无数金色光针从花朵上疯狂出现,又疯狂散逸,上刺穹苍,下刺厚土,空气中密集而此而的嗤嗤声,让人闻之色变。 灿烂光针笔直,贯通天地。 “赤地,行千里”,被金色光雨淹没的宫南起,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吼。 光雨中瞬间爆出一蓬十余丈方圆的灿烂血色。 良久,良久!风声再次袭来。 周围的西海邑连通乐笑星、孔希言等人呆若木鸡。西海卫们揉着双眼,摇晃着脑袋,死命的看着场中那个孑然而立的孤独身影。 头上虚空,无数被刺穿的孔洞与细长的管道状的白色,兀自缓缓消散着,带着焦糊的气息;广场之下,唐玄身前,无数深不见底、密密麻麻的小洞,给相对完整的西海岩砖染上了一层惨烈的美感。 西海一众,宛如凭空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都死了”?孔希言颤抖着手,拍了拍唐玄的肩膀。 “都跑了”!唐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萧索,望着天际那一抹一闪即逝的血色。 随后指了指孔希言对小脑袋趴在肩头的唐可昕正色道:“叫孔爷爷”。 “孔爷爷”! 孔希言被这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差点搞得老泪纵横! 距离西海邑无数里外的凡人谷,宫南起大口喷血,浑身全是染血的小洞,模样凄惨无比。 四周尽是低声哀叫的仓洲高手。 陈元迟也是满身小洞,五色元气沸腾,受了重伤。 “幸亏地行令及时出手,否则今日,后果不堪设想”,陈元迟一阵的后怕。没有宫南起撑起大赤天,硬抗花海,最后更是施展出了保命之术-赤地行千里,那可真的十二元辰宗以及仓洲高手,被唐玄一网打尽。 这小子什么时候,嚣张的这么离谱了? “元气修为不过先天,五等练气士,可,那朵花,花··金光···锋锐,无匹!!!咳,咳咳咳,似乎已经超越了术士,法的范畴,达到了玄士,神通的层次”,宫南起咳嗽着,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地行令还是安心养伤,此地乃是仓洲凡人谷,我即刻召唤门人弟子······”,陈元迟望着边说话边吐血的宫南起有些不忍。 “不,所有人就地疗伤,伤愈之后才返回五岳山”,宫南起手一摆,做了决定。吗的,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中州怎么传倒也无妨,这要是在仓洲传开了,以后可还怎么做人? “唉~”陈元迟无语的答应着,瞟了眼受伤最轻,几乎没怎么受伤的楚君侯,忍着浑身剧痛,下达了原地疗伤的命令。 “我,我要回神···神域,告那小子······请神主做主,太,太,太欺负人了”!呆坐半晌,宫南起无心修炼,实在想不通,痛苦的落下泪来。 若不仅仅是防御,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陈元迟等人身外元气呼啸,微微睁目,复又闭上,实在不能再刺激高傲的大赤天,地行令了,让他自说自话,万一一会儿想明白了呢? 这些人受伤虽重,但好在元气未损,恢复起来的速度并不慢。 陈元礼在楚君侯的怀抱里昏迷着,浑身的孔洞逐渐弥合,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凡人谷,荒谷之地,密林深处的某一块地方,后世被好事者立了个碑:大赤天痛哭之地,竟然成了名胜。还留下不少传说。 第十二章 坐镇东天 “唐玄,你无论如何不能孤身独闯西极。此间事,待我上秉统国之后,自有定论”,姜如拉着唐玄的手,不停的唠叨着。 谁都没注意她背后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湿透。 遥想当年,她姜如与气管炎乐笑星一时激愤,从西海邑跑到了北擎邑,更是策划并主演了一场针对唐玄的雪夜刺杀。 招招见血,剑剑封喉。 若在当时,唐玄给他们来上这么一招? 乐笑星、姜如对望之下,都看出对方眼中不可明说的后怕。 “是,苦···唐玄,你不是一个人”,孔希言似乎想叫出唐玄当初的名字,只是此地人数众多,而唐玄又众星捧月,更是挂着监洲之位,说出来,难免有倚老卖老,炫耀关系之嫌。 唐玄默默的站在广场之上,目光望着西方似有尽头,其实无际的天空,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唐花很强,强到在这个没落星球,可以自行发育,如今更是举世无双,难逢对手。 但自己很弱,这种弱是相对的,以他一个先天武者元气修为,面对十二元辰宗以及仓洲数十先天顶级修者,以及修为虽弱上一些,但数量众多蚂蚁一般的强悍仓洲修者,他唐玄孤身跑过去要人,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分别? “他们绑架了如此数量的人,自然有其目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我相信,这些人是安全的”,姜成突兀的出现在众人之间,唐玄面前。神色有些不自然。 唐玄望着姜成愣了愣,随即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眼前的姜成义正言辞,满脸正气,但是却鼻青脸肿,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如此鲜明的对此出现在一向谦和的姜成的脸上,说不出的滑稽。 “姜大叔,你这是”?唐玄抿了抿嘴,轻声问了句。 “咱们五洲,也不是没有料道!!! 各位可还记得“一片短刀刃浮空,曲意未鸣剑先鸣。夏海初生潮无尽,云雾深处有龙腾””? 姜成不以为忤,深情的抚摸着脸上的青肿,宛如抚摸情人的身体那般。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纪念。而脸扬的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他那脸上满布的青紫伤痕。 “曲意刀锋-公冶山长;浮空剑意-房天敌;碧海潮声-夏海情;破日龙枪-尚云龙”?裴先知瞳孔一缩,脚步慢慢上前,一边死死盯着姜成那张得意而欠揍的脸,一边缓缓道。 “没错,中州四大武圣”,姜成点点头,微笑着。 “不是传说,都已经死了么”?裴先知一愣,这四个名字,有一个与他密切相关,他虽不言,但深印心中。一个不正经的老头儿,一个童言黑发,看不出年纪的不着调的传奇武道高人,那是他师傅呵。 “唉,别提了!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家那老爷子,刚刚把我揪出去,狠狠教育我了一通,这几个老家伙,现在该是赶往中州雾城了”?语气不恭敬,但神情却恭敬。神情中的不舍,依恋就像个孩子。难以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七老八十的姜成脸上。 “他们,他们······不是死敌么”?裴先知声音有些颤抖,从姜成的表情上能看出,这事儿,假不了。 “亏得监洲那番慷慨陈词,那几个老东西,顿悟成佛了”,遥望西方,姜成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人依旧,人空瘦,当初那个相亲相爱的师兄金大刀,却不复从前了。 “如此,那便好了”,乐笑星长出了一口气,挥手制止了周围卫士统领小声嘈杂的议论。 “唐玄,待探明实情,我西海邑,南阳邑,北擎邑,东临邑,便汇合四极之力,一定要找仓洲讨一个公道,把人要回来。你要知道,不光你的亲人被他们绑走了,我的女儿,温家的温笑,也都被绑走了!我也很急,真的很急!不过还是要等我消息,千万等我消息”,姜如拉着唐玄的手,如此亲昵的动作,让乐笑星咳嗽不断,非常眼热,但又不敢言明。 “讨还公道之日,算上我裴先知”,裴先知郑重抱拳,对着唐玄。胶珠没少分,今天却没出什么力,老剑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再此郑重表态。 “还有我儒门”,孔希言拍了拍唐玄的肩膀,一股温热和煦、浩然磅礴的正气随着老圣人手掌的温度传递过来,让唐玄心中莫名的一暖。 见此情景,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唐玄与孔仙仙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在如今的五洲,不光压盖了安公子当初自诩的风流,更是成了修道中人津津乐道的婉转迷人的“杯具”。 “道门清虚,义不容辞”,张道燃龙行虎步,风雷剑在背后背着,一身黄色道袍一丝不苟,满布太极符文。 张道燃如此力挺,让唐玄不由有些诧异与意外,佛门中人,因安雨轩的关系,他与如今佛道领袖圆觉最熟;儒门领头羊孔家无论孔希言还是孔希孔,还是单纯青年孔明,那也都不是外人;卫士里头,周正算是脸熟,北海一战过后,除了公事往来,也没什么深交。 这龙虎山的张真人,若没记错,只有在当初长陵邑时,才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代表道门清虚表态,这事情可是非常严肃的。这意味着一旦消息确实,以张道燃为首的道门清虚修者,将全力以赴的助唐玄与沧州为敌,搞不好便是场血战。 这个人情,有些大了? 望着唐玄有些疑惑的眼神,张道燃笑着补充:“还你长陵邑的人情,顺便报答北擎邑救苦救难之恩”。 “多谢”,唐玄洒然一笑。 “无量天尊,唐玄,你还是把我当成外人”,张道燃摇头苦笑。 “不敢”,唐玄微笑。 “阿弥陀佛,佛道佛陀,责无旁贷”,一直没说话圆觉,此时开口了。 他一直在琢磨为何与安雨轩差不多大的唐玄,一日千里的进步着,而自家那狗头,还在用枪,用剑之间摇摆不定,连他妈的人王练气士第四等都还没突破;更搞不明白,唐玄如今“红颜知己”多的发紫,前仆后继。 而自家那狗头,除了梦中的小红,就是忽冷忽热的龙笑梅,简直是光棍一条;人家背着孩子满地跑,自家那狗头,唉······ 但以自家那狗头与唐玄的关系,这个忙,无论如何得帮,这个态,无论如何得表。更何况,己方,本就站在五洲正义的一面,不管怎么说,你莫名其妙把人家家属绑了个干净,太过分了? “诸位,聊好了?聊好了,唐监洲,就要跟我走了”!,周正放下通讯器,笑着上前道。 “有事儿”?唐玄一愣。 “龙统国,有请”,周正笑了笑道。 “山长水远,就此别过。诸位保重”,唐玄抱拳,对围成数圈的当今中州顶级战力的修者大声说道。 “保重?太重了,爸爸抱不动了”,唐可昕咕哝着。这几天听的多了,接触的人多了,巨鹿之奶喝的更是海量,导致她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声音奶味虽浓,但清晰,清脆了不少。 “妖孽啊”,张道燃,裴先知,乐笑星,温艳阳,曲流觞,圆觉,姜成等等众人目送唐玄登机,口中说出来的却是相同的话语。谁都知道,唐玄不过出世大半年,而唐可昕更是刚刚出生二十来天的光景······ 这还是人吗? “有些人,即便性子再平和,他这一生,也注定是不平凡的。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孔希言捋着胡子,一脸的骄傲!他这个骄傲,可不是为了唐玄与唐可昕,而是为自家那个在大雪山龙岩寺飞天遁地,无恶不作的孙女唐思玄而发。 总有一天,我把我孙女拿出来,震一震你们这些凡人,让你们目瞪口呆的高叫:不可思议!老圣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经此一役,中州,五洲部分修者,四极卫士,人心渐渐聚拢。而孤独无依的人族,凄惨寥落的氛围,在这群精英人群中,渐渐被一种叫温暖的情绪所替代。无论如何,他们或者她们,不是孤军奋战。 众人沉浸在温暖中,孔希言老圣人却转身就跑!跑回自己的房间之后,迎头撞上一脸紧张的孔明。 “包好,快走”,指了指床上高高的隆起,孔希言严肃吩咐道。 只有他和孔明知道,一颗空前绝后的巨大胶珠,正在层层包裹中,独自发着光······ ······ ······ ······ “功夫茶,铁观音”,茶是好茶,水是好水,煮茶之人也是高手。只是能让这个人亲手煮茶的对象,数遍五洲,却不多。 北海静观天下内,唐玄与龙呈均微笑对坐,罕见的,龙呈均并未夹着香烟吞云吐雾,而是极有耐心的弄起了功夫茶。 他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舒缓,还有着极美的韵律与美感。 “唐监洲,好大的杀气”,龙呈均倒好一杯,轻轻推到唐玄面前,伸手示意着,同时自己举杯。 “身不由己”,唐玄沉默着,望着杯中淡绿色的水,神情有些愣愣。 “你变了”,龙呈均将杯中滚热的散发着馨香的茶水一饮而尽,咋着嘴叹息道。 “人说,世路崎岖,会让人弯腰低头,负重前行,苟延残喘,忘记自己。而你,却越经磨砺,便越是锋芒毕露。可还记得初心”?龙呈均望着唐玄那双深邃如海的眸,笑了笑继续说道。 “愿尽我所能,尽我余生,不论置身于何地,不论置身于何境,遇男遇女,贵人凡人,我誓唯一之愿,在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焚身骨碎,不足惜”!唐玄缓缓开口,眸中尽是回忆之色闪过。 “有唱高调之嫌”,龙呈均一笑,缓缓摇头。 “也许”,唐玄微笑回应。 没有他的经历;没有对大宇之上的了解;没有在唯美的苍茫高山云海间陶醉过、迷恋过;没有对这片熟悉的世界,往昔的宁静有过深刻理解与依恋,很难对这“苍梧之誓”生出共鸣的感觉。 被逼也好,无奈也罢,这誓言,无时无刻不在其内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苍梧之誓,厉害!这样的誓言,我不敢发!生怕哪一天,我坚持不住了,那样,是对自己,对誓言罪大恶极的侮辱”!龙呈均蓦然神色一正,望着唐玄,目中流露出深刻的情感。 静观天下,灯火彻夜不息。 沉浸在永世流浪计划的悲壮与苍凉中,沉浸在人族末路的五洲现状中,唐玄久久不能自拔。 唐玄曾经想过,有一天,登临大宇,面对无数异界生灵,该以何自持? 如今却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人族,唐玄!这是一个永生难灭的烙印。 即便如此五洲,人族大多数有识之士,也并没有绝望,并没有苟且,更没有荒唐度日以毁今生。 而是要带着永远奋斗不息的精神,带着这个星球,带着这个星球上所有有着共同理想的人族,冲出笼壁,冲上大宇,将人族的热血与高贵,书写在无尽的星空深处! 人族,威武! “其他交给我,替五洲,坐镇东天”!良久的沉默之后,龙呈均以这句话作为这场彻夜长谈的结尾。 监洲,统国,无分轩轾!不是为我,更不是为某个人,而是为五洲。 这样的要求,唐玄如何拒绝?简直无法拒绝! ······ ······ ······ 这个时代很奇怪,纪元时代拱起来的山,塌陷出来出来的水,很多都命名为:首望,希望·····如此目的性明显的命名,就连深蓝水域都不能免俗。 似乎希望是人族也好,海族也好,甚至幽冥族共同追求的东西。这个无关于生活模式以及生存模式,却与内心相连。 人族大陆,最着名的希望之地当然是监洲府所在的首望之山。 首,头也,也有第一,领先,主导之意。 东天第一缕霞光无疑要先漫过首望之山,才能渐次照耀五洲大陆。 上山阶梯上,清晨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监洲服,漆黑如墨,上面金色龙虎花纹在朝阳下灿灿生光,宛如活物一般,游走着,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高挑矫健的身影,舒展的眉,亮如晨星,秀如大海的双眸,白皙而坚毅的面庞,随和的笑,人配衣装,不再以武士服示人的唐玄,如今像是一个漫步在云山的仙神、帝王。 步履虽慢,但每一步,却都有林鸟高歌,树叶婆娑,清风婉转来与之相合。 腰紧束,宽大的黑色丝带,金丝穿插,说不清的华美、尊贵;黑白发丝束在脑后,如今的唐玄,很难与当初那会披头散发,随和不羁的形象联系起来。 “东天之上,监洲府前,礼炮轰鸣,人头涌动:恭迎,监洲入府,监世”,这样的唐玄,极其炫目。 这一刻,万人瞩目,但他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只有内心沉甸甸的责任,只有五洲人族的迷雾一般的命运,还有那些牵挂着,但却被绑了,生死未卜的亲人。 唐可昕小手在唐玄的掌中虚握着,而自己则用大大的双眼,四下扫描着,望着周围恭敬的人群,喧闹但绝不奢华的仪式,以及爸爸胸前那闪烁光辉的牌牌儿,似乎爸爸,很牛的样子哦!下意识的,她小胸脯也挺得高高的,只是开心之余,人群中,却没有妈妈的身影。 第十三章 监五洲事 监洲,重在一个监字,意思是一旦有人做出违背五洲公约、违背人族道义、破坏生态、环境、建筑,威胁人族未来的事儿,都要管一管。若没有自然就不用管。 而身为监洲,日常最重要的工作,还在于一个巡字。五洲巡访,苦差事,日程排得很满。 目前监洲府驻中州雾城、北漠望渊绿洲、西极仓洲五岳山、瀚海洋洲同和岛,均有总办事机构。而这些机构,又各自在各个洲,发展了不少分支机构。这些分支机构主要的职责作用便是为监洲府传递消息,以便监洲或沟通、或责令整改、或命令继续跟进。 本来元洲也有这样的机构,只是大魔国立国之后,便杳无声息,再也没有消息传出,凶多吉少的样子。 案牍劳神,如今唐玄在监洲府,虽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每日加班加点的在无数信息、情报上做着批示,并由枢密机构整理传达,实在是有些难堪重负。 午夜十二点,监洲府楼台阁群,一瞬间黑了下来,到了熄灯时间了。 偌大首望之山,规模宏伟的监洲府,只有唐玄的书房亮着灯。 伸了伸腰,揉了揉酸涩异常的双眼,唐玄慢慢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已经连续在这个书房不停忙碌十七八个小时了。浑身玄玄气一发即收,疲劳消去大半。 他抿了抿唇,对着宽大的红油桌案正对面敞开的房门笑了笑,心里不由的对龙呈均升起佩服之意。 自己做了多少天?而他又兢兢业业了多少年? “兄弟,有份东西,要你签字”,安雨轩嘻嘻笑着,从门外走来,人未到,声先到。自从唐玄回了监洲府,安雨轩也从老头子那个佛道基地跑了出来。跟一个专门坑儿子的老和尚在一起,哪有在监洲府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大管家快活? “重启,万星堆神迹发掘计划”?唐玄望着眼前的虚拟屏,上面红色文字并不多,龙呈均以及三洲统国均已签字。 沉吟一下,唐玄在虚拟屏签名板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手将其递给歪脖子窥伺的安雨轩。 “啧啧,好看,好看。横如竹节,撇如竹叶,银钩铁画,瘦硬通神。咱俩在一起也没见过你练字,可你这字,是真漂亮。只比柳笑生差一丢丢······”,安公子嬉笑着结果,随手点击确认,并发送出去,口中谀词潮涌。 “有事儿”?唐玄微微一笑,安雨轩在唐玄面前,从来没有过这么低声下气。即便在茅山惨遭蹂躏都没。 如今作出如此姿态,没事儿才怪。 “唉!我的元气是老头子的弥陀气,属于佛道;技法又全属于武道,两相结合,不伦不类。以前还没什么,经过反复思考之后,我觉得,这就是我无法突破到先天武修,五等练气士的重要原因,你说怎办可好”?安雨轩长叹一声,愁眉不展。 虽然大江湖枪从不离手,但现在却一点都没有让唐玄拔小江湖剑的勇气。 以前视之为友,如今视之为师,这才分开多久? 唐玄展了展眉,他这个兄弟,够热情、够义气、够冲动,也够迷茫。 舍不得江湖枪,又用惯了剑;被老头子拎着耳朵传授了普度寺的镇山修炼法门:普渡众生弥陀气,如今却与自己的江湖体剑法、枪法格格不入。而对他家老头子那一套大慈大悲的武术,他又实在练不下去······ 望着挤眉弄眼的安公子,唐玄很纠结。 若论修炼法门,玄玄气无疑属于中等偏下这一类,甚至还远不如弥陀气。而与陌离在一起耳濡目染记下来的,虽有许多,但无疑不适合没落星球的修者练习。 怎么办?唐玄也开始变得一脸愁容。 “要是为难,便算啦”,安雨轩察言观色,一边忧愁困苦的苦闷脸色,一边密切关注着唐玄的表情。 “我家二老头,当年跟我说过这样一种技法,虽然只有四式,但却包罗万象。传说是佛道先贤所创,流传自宁古塔-镇神寺”,唐玄无奈的摇了摇头,绞尽脑汁的回忆着。 既然元气不适合,便从技法上入手。 “是剑法还是枪法”?安公子眼睛一亮,急切问道。 “是棍法”,唐玄忍着笑道。 “把枪头断了”,安雨轩一脸崩溃的凝视着江湖枪雪亮的枪锋,这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也不需要,其实你莫要纠结枪、棍、剑、刀,只要得体,便是妙法”,唐玄认真道。 “那你教我”,唐玄步入先天久矣,而出世之后,经历的全是大战,西海邑更是以一人之力,破仓洲数十先天高手,更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宫南起。对于如此战绩,安雨轩虽然没有什么嫉恨,但却非常羡慕。 “这玩意儿,我练不来的”,唐玄笑了笑道。玄道也好,玄玄气也好,二玄剑法也好,皆是有感而发,自创自用。这种别人传授不是自己领悟的东西,很难在修者道路上走到极致。 “那我咋整”,安雨轩可怜巴巴的拉着唐玄的衣袖,眼泪就欲夺眶而出。 “我给你画出来”,唐玄说完,便来到桌案旁,就着成摞的上好古宣,拎着笔花了起来。 画像中人,酷似安雨轩,只见他拎着江湖枪,枪风纵横,枪影万千,再配上周围山崩地裂的场景刻画,足以说明万相四绝式,厉害! 刷,刷,刷! 唐玄一口气画满百余章七尺长,二尺三寸宽的古宣,望着满地满桌的秘籍,他满意点点头道:“拿去练”。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安公子一头雾水的叨咕着,画像众人很英俊,这一点他并是如何在意,只是这枪锋、枪杆、枪纂处的弧形带着箭头的指示,脚步、腰身、手臂、以及内府元气的流转亦是如此。 太复杂了? 无人相,元气从丹田始,只双臂直达枪锋,脚步旋转成圆,枪影万千,从上到下。看那枪锋指向,分名是刺出来的,只是这么多的时间,真能刺出这密密麻麻的一枪? 无我相,枪影舞成光盘状,包裹自身,攻守兼备。只是一杆长枪,如何搞出一个圆球?需要多少元气支撑?需要多快的速度? 无众生相,居高临下,右手剑指指天,弓形下扑,元气聚集枪锋一点······无物不催。这个简单,靠谱! 无寿者相,枪与人,合一,在图像是彷佛一道流光一般······时间、空间在元气催动的枪锋下,一穿而过。 搞毛啦搞????? “好好研究,练习。你那三绝刺脉式之类的,就不要用啦”,唐玄拍了拍安雨轩的肩膀,漫步出了房门,回了卧室。 他估计,目前安公子只能修炼无众生相这一式,而这一式一旦练成,绝对可以晋级到先天境界。 至于其他的,看机缘! 弥陀气,普渡众生,温和而慈悲。其实修炼圆觉的那些温柔降魔的手段是合适的。 只是安公子实在不想做软绵绵的剑孤,呃,对了,如今用枪了,要唤作枪孤? 想到此,唐玄不由莞尔。 万相四绝式,又叫苍天杀生! 万丈杀气一旦与弥陀气的温柔冲撞起来,将来会有怎样的光芒? “这,这,我真不会啊,畜生”!望着唐玄的背影,安雨轩破口大骂。 是夜,监洲府监洲书房门外,彻夜枪风不停,吵得周围的人睡不着觉。 “仙仙,看我待什么回来了”,孔希言离开西海邑之后,直接赶奔大雪山龙岩寺,激动的直接闯进了孔仙仙的房间。 而孔仙仙正与唐思玄大眼瞪小眼,似乎小活佛又在挨训。 “这是”?望着眼前层层包裹之下的金黄色,巨大夸张的软绵绵复有弹性的大珠,孔仙仙一时愣住了。 “香······香”,唐思玄如今身高将近一米,名副其实的巨婴。绕着比她高三四倍,颜色诱人,香气弥漫的大珠,她流着口水,小嘴儿不停的嘟囔着。 “这是,你重生的希望”,孔希言激动的将绝品胶珠的来源与用途,讲述一遍。 “你说他跑到内海深处······他没事儿”!孔仙仙脸上的白纱颤抖着,并没有理会这个驻颜美容,改换肤色,清除疤痕的胶珠,反而有些激动的问。 “人倒没事儿,就是看到我,说起你,那小子痛不欲生的样子,让人难受”,孔希言拉把椅子坐下,神色不好看。 “我有些怕,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孔仙仙雪白的纤手抚摸在胶珠之上,白纱已被眼泪湿透。 “妈妈,我不吃了,你别哭。都给你吃”,能让唐思玄懂得谦让的,恐怕全天下仅孔仙仙一人。 “你这孩子”,笑骂了一句,她便于孔希言商量起胶珠的分配。 这么大珠子一旦打开,不尽快食用的话,那可就坏了。 是夜: 孔仙仙面庞敷上胶珠软壳之后,容颜尽复,元气修为大进,一举突破儒门圣者境,进入练气士第五等,再进一步,便可成为比肩陈元迟等人的术士。从此儒门,出了爷孙两圣人。孔门在儒门的领导地位以及话语权更是空前绝后。 是夜: 孔老圣人吃了胶珠香液,修为更有寸进,容光焕发,返老还童的样子。只是受限于虫劫,背后又没有道隐归藏那样神的组织背景,元气无法突破。 是夜: 紧急赶回来的雍涛仁波切,晋级佛祖境,也成了一名五等练气士;狼王,成了人间唯一一个神品神兽,头上的角雪亮如月光,长度增加了三倍。当然,也只能是相当于佛祖、先天、清虚,修为等同于五等练气士;多吉、奶秀、桑吉嘉措·····鸡犬升天。 只有思玄小活佛除了食欲无尽之外,吃了也是白吃,用处相当之不明显,简直是糟蹋粮食。 是夜,大雪山龙岩寺,灯火通明,梵唱不息。 而唐玄这个人,算是通过与孔门,与胶珠,与思玄小活佛之间的关系,被和寺僧众所熟知。 和光同尘,天下有雪。 孤寂无数年的龙岩寺的高僧们,什么时候这么膨胀过? 第十四章 苍天杀生 监洲府后门处,是半圆形的绝壁山崖。崖上苍松翠柏郁郁青青,与五洲的昏蒙相比,这里彷佛世外桃源一般,色彩浓郁,安静娴静。 今天是个好天气,和风、暖阳、流云,身在背川崖,远处一片云烟燎绕,恍如仙境。 监洲府墙并不高,青灰色上层带着导流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辉。 墙与崖之间,是一片原生态的空地,乱草,野花,数百米方圆的场地空旷,也很平整。 场地中间唯一的人工色彩,便是一座四方形的小荷花池,一池碧水,夏荷盛放,没有香,却能让人联想起很多关于美,关于香的词汇。 “逆众生,无众生,万相皆无相”,安雨轩白衣飘舞,身在半空中的他,双目布满血丝,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弓形下扑,长枪的枪尖直指唐玄, 枪影一点寒光猝然临近,一股极其锋锐的气息后发先制,而后,空气中才传来微不可查的嗤的一声。 唐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手腕转动,江湖剑燎绕着氤氲的白气,挽出一片光影。 剑的光影,带着气的执着,将安公子居高临下的锋锐锁定切割的七零八落。 脚步一滑,唐玄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收剑而立。 无众生相,重在锁定。一旦被枪意、枪式锁定,便会直面江湖枪的锋锐。而安公子现在的枪意中,杀意冲天,杀气盈满,全身的元气甚至是江湖枪不凡材质的精华,全部聚集到枪尖处,这一枪,便是同境界的人王、佛陀,都万难消受。 嗤!悠长而刺耳。 九尺江湖枪直直贯入坚硬的泥土中,甚至安公子的半个胳膊,也随着惯性,捅了进去。 轰! 元气暴涨,安雨轩浑身涌起浅黄色的弥陀气。霎那间,整个人完全被元气包裹。 翻滚的气浪四溢,百草断折、百花零落,荷花池水上,全是凋残的败叶、残荷。 唐玄目注着保持攻击姿势的好友,全身灌注,任狂浪一般的气流一股股的从周身刮过,浑身上下一动不动,就这么关注着。 翻滚的弥陀气,一涨一缩,呈不规则形状,而颜色,却渐渐从浅黄色过度到了黄色,明黄色,深黄色,金黄色。 当安雨轩周身元气彻底转化为金黄色的时候,开始不受抑止的膨涨,伴随着膨涨,元气开始弥散到空气中。 唐玄挥手间,一股粗壮的玄玄气注入到弥陀气团中,白色氤氲,笼罩在弥陀气的外围,形成了一股包围圈。唐玄五指颤抖,元气全力输出,玄玄气开始向内侧压缩起了弥陀气。 杀气与佛心本来势不两立,一方狰狞索取,而另外一方虽然柔和却决不妥协。 但两者在唐玄那纯粹到终生不二,坚贞到自始至终的玄玄气的帮助下,开始了向一种难明的,虽矛盾但共存的状态下转变。 时间流逝,元气翻滚如怒涛。 而在时间的流逝中,杀气与佛心开始了融合。 气是一个修者的根本,而式是一个修者的连接外界的手段。 二者有其性格,合则两利,对立则败。如今,安雨轩身上极其对立的内、外,却在融合着。 玄玄气,万金油一样的存在。 威力不咋样,但却乳白氤氲;虽升腾,却没有喜怒;虽平和,但却不明信仰。 它既没有火的炽烈,也没有水的柔和,不光缺乏金的锋锐,也不具有土的厚重······很没个性的元气。 虽然陌离对玄玄气这种养生气功的评价很低,前景看弱,但这并不妨碍唐玄对它的喜爱。 而换作另外一个人以其自身的元气对安雨轩施加帮助,那么安公子的下场一定凄惨无比:不是助长杀气戳破了佛心;就是增加佛心泯灭了杀气。那么以后也就不会有大宇之上那四绝杀神佛公子-安雨轩了。 安雨轩幼年富足,但却长期缺乏母爱,虽然有了不着调的父爱,但却与圆觉大师相爱相杀,聚少离多。 柔软的内心,使得他修炼起弥陀气事半功倍;但渴望风流,渴望武功绝世的理想,又让他有力无处使。 挣扎活在自由与束缚之间,无奈徜徉于山水、挑战与自我满足的生活方式之内,在幼稚与成熟之间左右摇摆着······安雨轩渐渐迷失自己。 梦中依恋小红,醒来面对龙笑梅这种大统国的侄女,又会生出自卑与逃避的心态。 如今,佛心依旧,“苍天杀生”的坚强与冷漠却已渐渐侵入他的灵魂,只有在慈悲与杀意之间,修者才能真正找到自己,活出自己,不再委曲求全,不再苟延残喘。 对此唯一好友,唐玄可谓用心良苦。 “我之道,你不学便罢了,但不可轻传”,大宇之上一切的东西,都不适合笼壁之地的生灵去修炼,去掌握。陌离的话,彷佛就在昨天的耳边。 久居星球,陌离也沾染上了法不外传这看似神秘,其实恶心过千秋万世的思维。 但在唐玄心里,安雨轩不光是好友,更是之音,而且唐玄在玄脉中,为安公子预留了位置。 这样的人,理应吸收进人丁寥落但全是精英的组织······ “原来,先天的感觉是这样”,躺在凌乱的草地,安公子眯着眼睛望着高空的流云,声音中传递出一种来自灵魂的的舒适感。 此时的安雨轩,丹田元气翻滚,一个虚幻的佛陀元气之影,在其幽深广阔的丹田内载沉载浮。 而狂浪如涛,生生不息的金色元气涟漪,便从佛陀的影像中,蜿蜒传递,在四肢百骸中汩汩流淌。 “你满意就好”,唐玄砸了咂嘴,又伸手在安公子四肢揉捏起来,最后将手放在安公子的下腹丹田处,用心感应着。 “你要喜欢,我可以给你”,安公子俊脸一红。 “我喜欢你大爷”,唐玄手一僵,随后触电般缩回。甩了甩,搓了搓,外头吐了口吐沫。 “怎么样,一切良好”?安公子哈哈大笑坐起,眨了眨眼睛问道。 “还不错”,唐玄点点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练成万相四绝式,想想都霸气”,安公子复又躺下,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神态悠闲。 “你说以我现在的实力,能不能按住我家那老光头,狠狠揍一顿”?半晌,安雨轩突然说道。 “不怕天打雷劈,你就去”,唐玄没好气的踹了安公子一脚。 这才实力刚有进步,就开始想着打爹骂娘了,以后还得了?唐玄开始盘算着是不是现在废了这小子,履行监洲职责的问题了。 “说说而已,不用这么紧张!不过,这么多年,这老小子欺负我的苦啊”,安雨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回忆起许多不堪之事。 “你能长生?他能不死?有些事,可以不明白,但是要做,不要等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去痛哭,再去忏悔”,唐玄暗自叹了口气,打消了为民除害的念头。身具佛心,即便杀性逐渐开始显露狰狞,也会有一个很好的平衡。 说完安公子,唐玄想到自己,想到自己连爹妈都未见过,内心不由有些发酸。一瞬间的不好受,却是那么的深刻。 “他?年轻着呢,揍人比我还有劲”,安雨轩撇撇嘴。 “时光无情扰,只是催人老”,说完这句,唐玄便不再说话,换了个姿势仰躺着,遥望流云。 无情扰,无情的是时光,还是时光有情,但却没有情的困扰?安雨轩并不明白,就像唐玄一样,他除了能够看出真诚与随和之外,他懂什么,会什么?从哪里来?他曾经的所知,如今却像坠入云雾之中,不光不清晰,还渐渐虚幻。 一个从罗夫农村山旮旯来的青年,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做到五洲监洲?能连场大战,屡挫强敌?能深入洋底,投身内海而安然无恙?能,能,能有这么多他妈的红颜知己??? 最后一个疑问,最让安公子敬服! 五洲监洲,九鼎之士,随和平淡,很少见到他发怒或者忧伤,可这孩子都这么大个了,好成功······除了容貌之外,安公子对唐玄渐渐生出五体投地的感觉。 沉默的时间最美,也最易流逝。 “明日我就动身去北漠万星堆”,唐玄忽然开口,嘴角的笑意在安雨轩看来,有些邪恶。 “我也去”,安公子皱了皱眉,好奇的盯着唐玄嘴角看了半天答道。 “你不能去”,唐玄歪头正色道。 “怎么了”?安雨轩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嘿嘿,我已经正式提请四洲统国,并已获批,破格委任你为监洲府监洲助理,有权在监洲不在的时候,出理一切事宜”,唐玄猛然坐起,盯着安雨轩道。 “这,这是好事儿啊,你笑什么”?安雨轩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 “呃,这个,福利待遇,按照修者标准,这个差事是额外的,没有薪水,像你的监洲府大管家一样。当然,这也是四洲统国签字的条件。反正你也不缺钱”,唐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一个是自己实在有事,二一个是职责所在,找一个定点定时替自己办公且能力、人品完全信得过的人并不多。 “我有没有钱是一码事儿,可干活一毛不给,又是另外一码事儿”,安公子剑眉一挑,楞眼望着唐玄,一脸的不服气。 “这个,我监洲的工资都给你行了”,唐玄带着歉意,诚恳说道。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安公子苦着脸望着好友,气的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怎么了”? “你他妈的这个监洲,也是只干活没钱拿的,你真当我傻啊”? 荷花池畔,良久的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这片桃源般的空地上空,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声,久久不息! 第十五章 默默前行 第二日,监洲府公假之日。错落的占据山头儿五分之一的建筑物内,空前的空。 后勤管理机构,除了值班人员外,只有停机坪上,那一架白色战鹰,轰鸣着,整装待发。 而假期对于唐玄这样的人来说,从前是无时无刻都处在自由之中,而今成了奢侈品,用不起,更想不起。事情来临,必须出发。 “狗头”?唐玄对着安雨轩笑着道,声音带着疑问。今天的唐玄,黑色的武士服,整个人显得很粗犷,而未经收拢的发丝,飘舞着,随意带着些颓废的味道。 “哎”,心不在焉的安公子答应一声,随即疑惑的望着唐玄。 “大师说的。听说你小名就叫狗头,我还不信”,唐玄笑意更浓。 “这个,这个老光头怎么什么都讲”,安雨轩有些囧,从来没想过,“狗头”这两个字从唐玄嘴里竟然是这个味道。 “走了”,唐玄一笑,摸了摸安公子的头,拍了拍背包,转身登机。 轰鸣声中,直升机拔地而起,绕圈一周之后,消失在云海苍茫之处。 “妈的,要不要伸出舌头给你瞅瞅”,安雨轩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随即又被信心所填满。 重拾信心,打算振作精神大干一场的安公子突然听到清脆的爆笑声。 “狗头”?声音清脆。 “竟瞎说”,安雨轩脸一红,豪气为之消磨。 不知什么时候,后勤机构元士孙燕悄无声息的来到身边,就站在唐玄刚刚站立的位置。抬头可见的角度,一步之遥的距离,安雨轩竟然没有发现。 孙燕长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娇小玲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单纯、纯净的笑,而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却在后勤管理,物流配送,机构之间的协调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以及超人的学习能力。 “监洲,真帅”,孙燕望着远处高空的小黑点,声音呢喃。 如此态度,更让自诩风流,公认英俊的安雨轩难以接受。 “小孙,不要只顾着天上的风景,身边的花花草草,有合适的,也要抓紧啊”,安公子拍着孙燕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 笑着躲开安公子含义莫名的手掌,孙燕夸张点头、鞠躬道:“多谢大人提醒,小女子以后一定注意”。 说完,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离去,嘴里哼着小调,黑色短发秀美无方,馨香阵阵。 “喂,年纪不小了?92的?今年也27了,也该找个婆家啦”,安公子扬了扬手高声笑道。 “听说监洲今年也还不过30,您这个助理好像才25”?孙燕停步,扭头,微笑。 “啊”?安雨轩一愣,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叫姐姐呀”,说完,孙燕便狂笑着转身而去,飒爽的身姿,清脆的笑声,给原地呆滞的安雨轩留下一段勾魂摄魄的回忆。 涉世未深绝对是个与年龄无关的成语!有些人,无论三十,四十还是五十,依旧保持着纯真的心态;而有些人,十多岁的时候,便已人情世故、修炼成精。 水城市医院的院门外,唐可昕抱着巨大的奶瓶,闭着眼睛拼命的吮吸着,而瓶中的巨鹿之奶,打着旋,奶位疯狂下降。 “慢点喝,都是你的”,唐玄有些心疼的开口,柔声说道。 “咕唧”,眯起眼睛防贼一样的瞟了一眼唐玄,唐可昕加速了吮吸的速度。 不多时,一瓶三斤装的巨鹿之奶便消失不见,全部没入到那小的可笑却深不可测的肚皮里。 “哇,哇”,咧嘴一笑,唐可昕摊开空空的奶瓶对着唐玄晃了晃,一脸的得意。 对于吃,对于喝,小朋友似乎天生有一种危机感,无论大人说什么、做什么,那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吃的、喝的从自己手里夺走。 怎么办?当然是装进肚皮最保险! “呃”,打了个饱嗝,唐可昕身心放松,眼睛一闭,歪倒在唐玄的怀里。 唐玄无语的抚了下额头,将睡着的唐可昕放入背包,叹息着迈进水城市医院的大门。 医院,是个神圣的地方,也是个让人油然起敬的名词。 纪元时代,在这里,成本?不存在!挣钱?不存在!不给钱你就去死?不存在······今天不会有人侈谈人道主义、侈谈救死扶伤而明里暗里干着肮脏的勾当,也不会有人把这个职业以及这个元士场所,公士机构,作为一个利益分配的工具······ 所有费用,五洲公出,而生存,本来就是人族神圣而具有根本意义的命题,更不应该用其他借口来亵渎。 曾经,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驱动下,用冠冕堂皇的包装,曾经污染过这片神圣的地方,如今的这里,虽然不再热闹,但却干净无比。 赫英静静的躺在病房内,百无聊赖的望着天花板。 高血压,高血脂,高脂肪含量,高血糖······不该高的都高,而最近连绵的阴雨以及潮湿的气候,又伴随着风湿产生的关节肿痛,她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不好到需要住院调养的程度。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的萧红颜的失踪,那可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啊!!!精神上的庞大压力,心情上的极度焦虑,对于身体状态很差的赫英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住院这几天,从中洲令、雾城令、洲务院元首再到水城市市长令,再到水城市各个元士公士部门的主要元首以及中州诸多修门代表的探望,以及医院机构的管理者的特别关心,使得赫英在区区几天的时间内,经历了一辈子都向往与追求的荣耀与风光。 但经历过后,她才发现,什么都比不上一家人团圆重要! 今日之五洲,最大的奢侈品便是家和,最难做到的事儿,便是团圆。 “什么时候才能出院”,赫英张口,这才发现嗓子有些嘶哑,说话有些吃力。 “快了,快了,安心养病”,萧相君望着这个互相陪伴,走过大半生的平凡女人,有些心疼,赶忙递过一杯温水。 他很疲惫,这是从内而外的疲惫。对于一个普通退休元士来说,雾城、统国、监洲,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词汇。而西极,元洲,先天,修者,十二元辰宗······更是一些飘渺虚幻、不真实的存在。 而偏偏自己的女儿,与这些词汇、存在纠缠不休。 他们能做什么?只有等待。等待着好消息或者是坏消息的到来。 而这种一半儿一半儿的等待最为煎熬,尤其对于普遍缺乏安全感普通人,这种折磨更甚。 敲门声忽然传来,而一个萧相君、赫英想不到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就这么背着包,微笑着出现在门口。 对话有很多,从五洲扯到家长里短,又从萧红颜讲到龙呈均。 走出医院的时候,唐玄仰望着昏沉沉的夜色,对着天空深深吐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救救颜颜,她,毕竟,毕竟”,赫英拉着唐玄的手,声音颤抖,表情急切。 “我会的”,唐玄默默的点着头,无论如何,责无旁贷。 陪同唐玄走出医院,目送唐玄登机,目送着五洲没有几个人有资格坐的公士公具升空,萧相君点燃一支烟,深深吸入,缓慢吐出一口眼圈之后,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医院内,一身治不好的慢性病的赫英,如今生龙活虎的抱着一个婴儿,她双眸满含爱意,闪着希望的光,正满地走着的对着唐可昕做着各种奇怪的鬼脸儿。 可惜,她这鬼脸儿无论如何奇怪,都不怎么奇怪,更不怎么搞笑,看的唐可昕直犯困。毕竟经历过深蓝,经历过那么多奇怪的物种,巡游过海洋,更是在西海邑见到了各种穿的奇奇怪怪,长得乱七八糟,打的稀里哗啦的人······眼前的,算啥嘛! 不自觉的赫英,一脸狂喜,一脸迷醉,乐此不疲。 别管孩子是不是唐玄的,但总归是萧红颜的? 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如今抢救回来一个,心头的压抑也缓解了一些。 担心总归还是担心,却没有那么的绝望与难受了。 萧相君在病房门口丢下烟蒂,狠狠踩灭,刚想推门而入,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快步来到洗手间,狠狠漱口,狠狠的洗着脸与手,然后反复确认之后,才神色激动,快步走进病房之内。 不久之后,婴儿酣睡。 “这是外公,外婆,好好听话,爸爸要去做重要的事儿”,孩子虽然带在身边的好,但此行北漠,情况复杂,环境恶劣,想了又想之后,唐玄还是将唐可昕托付给了萧相君、赫英夫妇。 不管如何,这样做,他很放心。而无论唐可昕如何神奇,带着她冲锋陷阵总归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监洲,说的好听,很多事儿,还是要亲自处理的。而五洲现在,哪还有修者可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直升机轰鸣着起飞,万里间关,山河飞度。 沉醉其中的唐玄,看到了西极的云雪,看到了东天的暖阳,看到了中州雾霭,看到了母亲河的婉转绵延,更看到了北漠连天的沙柱、风暴以及天边那一抹令人惊心动魄的深蓝。 居高临下,俯瞰世界,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彷佛被分成了无数块儿,各自上演着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表面上风起云涌,静极自然,暗地里红尘万丈,兴衰交替。 唐玄平静的内心,迷恋上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高高在上,不为别的,只为了把这个世界看的更清楚,只有看清楚,才能超脱,才能凌驾,才能冲破束缚,才能实现誓言。 若能飞,该有多好! 第十六章 元素之光 万星堆,在夏虫、井蛙听不懂,读不透的声音中出世。 因五洲之变,北擎虫灾爆发而一度中断的万星堆神迹考察工作,再次回复正常。 而“神”,这个字眼儿,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族的视野当中。当人族弹尽粮绝,穷极末路的时候,这,是一个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深究,不得不纳入轨道的字眼儿。 说白了,外物不可依赖,也没的依赖的情况下,人族不得不开发自身潜力,不得不从精神上找出一条出路,更要在历史的更迭演变中,推演出一条生路。 而唐玄以及监洲岗位,便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五洲统国,去除掉被元洲大魔国魔灭的赵祁延之外,其余四周统国包含龙呈均在内,并没有什么高深的修为,连养生气功练的都很不上道儿。 他们几乎全部的精力,都在忙于为五洲争取时间,为人族谋求希望,为生民筹集资源中消耗殆尽。而修道与经营之道,又无疑都是需要专一和全力以赴的事儿。 唐玄的出现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桥梁。 在统国的短板与最近发生的所有关于修者的大事之间,起到一个衡量、沟通、现场处理的作用。 出身于中洲,有老神仙背书,为人不偏不倚,修为高深莫测,更是五洲生民信赖的九鼎之士。所有种种综合起来:统国不适合出现的地方,唐玄出现最为妥当,而且分量足够;统国不懂的东西,唐玄可以懂,可以处理的更好。 而唐玄不明白的地方,又可以与四周统国及时沟通,以便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上层建筑能够做出最快,最合理的反应。 也可以这样讲,唐玄是以五洲高层中,修者代言人的身分出现,而其出身背景足够,自己也够争气。九鼎之士出任监洲,众望所归,顺理成章。 如今的万星堆,亭台楼阁依旧,却被万星笼罩。 曾经一目了然的万星堆,如今变得神秘莫测,变得虚幻起来。元士摸不清头脑,修者搞不清原理,就连坐镇当地的史学家、科学家,以及临时客串的顶尖人才张平机、狄青龙,也是胸有成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 这个场子,急需要有分量的人来看看了,五洲最高层莅临指挥,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事儿。 责任重大,便需要有足够分量、足够能力的人承担这个责任。成败不重要,重要的是,指挥下命令的人,能够代表五洲,能够代表人族,即便命令是错的,那么这个结果,人族也会全体分担,毫无怨尤。 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不如坦然。 谁能代表五洲?龙呈均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龙统国对于修者,修道还有什么万星环绕的东东无疑是插不上手。他想到唐玄,他信任唐玄,他又把这种信任传递给宋擎苍、火炎焱、陈元礼。 “与仓洲的交涉陷入僵局:宫南起返回道隐归藏,再没出现!不过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救出你的家人······万星堆的事儿,就全全拜托给你了”,龙呈均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莫名的吸引力与鼓动力。 “好”,唐玄回答,短短的一个字,似乎有千钧之重。 带着回忆,唐玄乘坐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驼铃古道的入口,而一辆崭新高大的重型沙漠地形车,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刘士杰,见过监洲”,车门打开,又重重的关上,满脸大胡子一脸粗豪的北漠济洲公士长,明珠绿洲绿洲令,七大柱洲之首刘士杰,微笑、抱拳,施礼。 武道修者抱拳礼,与道门清虚的单掌含胸稽首礼,佛门的双掌合十稽首礼一样,都代表着平等、礼让、尊重。 唐玄微笑还礼:“刘兄,久别,依旧这么神采飞扬”。 刘士杰哈哈一笑,在他印象中的唐玄,低调、沉默,不善言辞,如今竟然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来,看来岗位真的可以锻炼一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儿”?坐在副驾驶上,唐玄不由问道。 “龙统国没跟你说明详细情况”?刘士杰歪头望着唐玄淡淡的表情,诧异的问道。 “没说,就说到了这里,会有人接洽并汇报详细情况”,唐玄苦笑,蒙头蒙脑的就这么来了。看来自己是中了龙呈均的毒,而这种毒叫无条件的信任。 “好,监洲,我这就简单先向您汇报一下万星堆目前出现的状况。而详细情况,等您到了,所有人会齐,会有一个专场详尽的汇报会”,刘士杰点点头,手握方向盘,快速启动了沙漠地形车。 车子缓缓启动,晃晃悠悠的驶向驼铃古镇,并延着空旷满是沙土的通道,驶进了苍茫金黄的北漠世界。 履带的痕迹清晰了一霎那,便被随之而来的风沙掩埋,宛如人生,宛如岁月。 “万星堆的建筑,以楼阁为主,而楼阁高低错落,鳞次栉比,亭台池塘点缀其中,再加上无数莫名其妙的植物以及光,构成了万星的整体布局”,车辆驶进北漠,刘士杰沉思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唐玄静听着,万星堆的大概由来,概念这些他都知道,用不着提问,自然也无需发声。 “先前的考察一切顺利,迎宾阁,簪花楼,万花楼,星光阁······共计数百间楼阁的考察,发掘,让我们整理出一批相当多的文字、古籍以及古物、雕塑、画像等。这似乎不是单一文明,而是无数有着相当漫长的时间进程的文明集合体”,刘士杰语调逐渐放缓,最后给出了一个就连唐玄都觉得新鲜的名词-文明集合体? “考察一度因北漠虫灾空前爆发而中断,中州、济洲、洋洲的人族做着大撤退、大转移、大迁徙的准备工作。还好,监洲出手,终断虫灾,威猛啊”!刘士杰感叹了一句,顺便用一种极其肉麻的眼神偷瞄着唐玄。 “后来呢”?这句话并不是唐玄要听的重点,他笑了笑,忍不住问道。 “第二次考察工作进行的很不顺利!当所有人再次集结,万星小镇再次繁华起来的时候,他妈的,直娘贼!万星堆外面一夜之间,笼罩了一层密布的星空”,刘士杰先是愣了愣,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丰功伟绩一带而过而不大书特书。 看来这个监洲,还是挺特别的! 随后,刘士杰便开始了武道粗豪的一面展示,一边夹杂着个人的语言特色,一边用极其愤慨的情绪,讲述着万星堆发生的阻滞。 “你确认,是星空,而不是星光”?唐玄手指微微一颤。 光者,流动之气。再强的光芒,都有其源头,有其弱点。而实实在在的星空则不然。 星空是什么?是由一颗颗大星,以一种玄妙的规律,适当的距离组合而成,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星球之上,陆地一隅,屁股大点的地方,会出现星空? “是的,根据公古时代的星图测距、定位,这片星空很完整,几乎遍及从前南北极人族所观测到的一切行星、恒星、行星带、星系、星云······竟然都他妈的一个卵样”,刘士杰吐沫横飞,越说越是激动。 唐玄瞅着激动的刘士杰,不由得愣了楞,这激动,没啥必要?他不得不等刘士杰喘息略微均匀才继续发问。 “有没有测量过元素密度以及星球构成部分的元素组成”? “不光测量过,还进去看过”,刘士杰咧嘴苦笑,索性将车停在风沙中,随即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 “然后?跟真的,一个卵样!看我口型,真的是一个卵样”,刘士杰笑容更苦,眼中回忆之色让唐玄有些明了。 “走进星空,感受如何”?唐玄微微一笑,似乎走进星空的这个倒霉蛋儿就是眼前的这个刘士杰刘兄,而他似乎经历了一些不想回忆的经历。 “感受好极了,真他妈的好极了”。 “看似一丢丢,结果越是靠近,自己越是小,星球以及星球之间的距离便越大!直到如同蝼蚁一般来到切近,卧槽!狂风、低温、雷暴、冰海、火山、乱流······偏偏这种痛苦似乎只作用在精神上,身体却是安然无恙”。 “一起进去的五十名弟兄,他们,他们,全都疯了······往后余生,挣扎、咆哮、昏乱、恐惧,精神崩摧,比死还要痛苦上千万倍。唐玄,这种感觉,你懂不懂,懂不懂”?刘士杰一边疯狂的拍打着方向盘,一边用极其低沉凌乱的语调诉说着。 拍着刘士杰颤抖的肩膀,一股玄玄气绵泊而入。玄玄气,温润无害,无所用又无所不用。对于通过创造一种和煦平静的内在世界而抚慰人狂乱的精神,有着神奇的功效。 “他们,他们最后都平静的去了······都是好兄弟,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呢喃着,刘士杰大而无神的双眸,闪过一幕幕或微笑,或暴躁,或嚎哭,或身形展如鲲鹏的年轻、年老的面容。 肉体之上可愈,精神重创无解。而极致的精神摧残,更是可以将好好的人,搞成一个不知冷暖温饱的疯子。 这种痛苦,不身临其境,无法理解其中凶险一二。 “谢谢,对不起,我失态了”,刘士杰对唐玄笑了笑,很长一段时间的缓解,终于让他回复了些精神。 “你来休息,我开车”,唐玄不由分说与刘士杰换了个位置。 “这怎么好······好意思”!刘士杰目中涌起暖色。要知道眼前的人可不仅仅是先天顶级武道修者,更是五洲监洲。还有什么,比这个不容分说,不容置疑的举动更让人感到温暖? “英杰那个事儿,实在,实在是抱歉”,沙漠车的轰鸣声中,精神状态欠佳的刘士杰低沉的开口。 “过去的,就过去”,对于刘士杰纠缠萧红颜的事儿,唐玄也有风闻。 但女人所谓的坚贞,一遇到种类繁多的诱惑,如果成了不值一文,满嘴正气凛然理由之后的背叛,那么就连他,也无话可说。 既然没有武力威胁,那么就无可指责。只关乎于道德,关乎于人性,与其他无涉。 “唉”!叹息一声,刘士杰缓缓闭目。多久以来,没有这么全力的放松过,多久以来,没有这么深深的闭上双眼,不想睁开过。 “根据我带进去的设备记录结果发现:所有的元素指标,星距,引力值都与正常的星空一样。这是···这是···神迹”,刘士杰似睡非睡之间,口里发出呢喃的话语。 “我知道了,你安心休息”,唐玄放开拉着刘士杰左手的右手,扶正方向盘,踏住油门的脚,缓缓向下踩去,到底。 呼~刘士杰发出鼾声。 唐玄笑着自嘲:我这元气,助眠效果,空前绝后,人间一绝呵~ 唐可昕如此,刘士杰这个修者也是如此······ 一别一天,唐玄心里又多了一个崭新的牵挂。只是这种牵挂在职责面前,不得不放在心里,不能说,只能在那种酸涩与幸福间感受这种复杂的摩擦,有难受也有甜蜜。 北漠狂沙,何以渡之? 答曰:沙漠车! 一辆飞车,以一种让土着都目瞪口呆的速度,劈沙斩浪,冲向万星堆。 自然无情,天地间狂沙曼卷,人有情,不畏辛苦,奔走世间。 人族虽然渺小,但从不畏曲折、艰险,从不怕天高、地远。 纪元时代,被觉醒着的五洲生民,逐渐如是! 只因平庸逐渐湮没,而神奇的不可思议逐渐开始泛滥。 而神奇是信仰,是希望,是每一个人族代入感诞生的源泉。 有了这些,摇摇欲坠的五洲,逐渐焕发出萌动的活力,不再那般冷漠,不再那般按部就班的绝望! 第一章 反复之道 刘士杰踉踉跄跄的消失在灯火通明,帐篷、板屋错落成一个小镇的万星镇。 茶楼、酒肆、饭庄,复古的旗标在风沙中,灯光的照映下明明暗暗,发出不一样的响声。 天地苍茫,整个世界都是那么荒凉,而万星小镇就是这千里方圆唯一一处有着光亮与温度的地方。 唐玄叹息着,注视着刘士杰消失的背影。这个看似威武雄壮的男人,一路上躺在后座半梦半醒的人王级武者、武道第四等练气士,脚步如此虚浮,比他这个一直全神贯注开了七八天车的司机都要疲惫。 唐玄知道,他身体无恙,但精神却在崩溃的边缘一点点的深陷着。而这种茫然、疲惫、憔悴,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彷佛在封闭的世界里,一切过往的伤痛都会渐渐被剥离成幻影,不再那么铭心刻骨。 人之所以复杂,便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而每一个自己绝不一样。可能相似但绝不相同。 “他们在那里等你”,刘士杰睡眼朦胧,血丝密布。手指呈弧形在空中游移着,最后定格在一个方向。 没有迎接仪式,没有万众瞩目,没有喧嚣,没有复杂······ 这个小镇彷佛遗世而独立,安静中却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感觉来自一个方向。 望着那个方向映照了小半个天空的璀璨,唐玄缓步而来。 因为建筑环绕,小镇中间的路,沙尘要少一些。露天散放、堆积着各色罩着苫布的箱子,看起来有些凌乱。 而所谓的路,不过是走的人多了,将沙砾踩成硬质的路的影子,走起来没那么软。而房间处处,使得这沙路也凌乱的胡乱延伸着。 “唐玄”,裴先知笑着,站在小镇简陋到没有的门户旁。 白衣,坠着金丝,金丝交织成繁复的花鸟虫鱼的花纹;白色的靴子沾染了沙砾,腰间背上,五柄奇形怪状的剑,火红的剑穗在风中摇曳。 如此裴先知,不像是个名震五洲,与剑神齐名的剑圣,反而像是个江湖杂耍艺人。亲切但有些滑稽,与一身简单装束,死板着脸极少开口的剑神,见之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 “裴先生”,唐玄笑了笑,目光上下打量着。 自从对刘士杰一路上紧张关照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打量一个人,并根据这个人以往与自己的交集来与自己观察结果互相印证。 “走”,熟人在一起,自然无需客套,受命于众的裴先知当先引路,与唐玄并肩而行。 “我与楚君侯那一招,唐玄先生如何看”?裴先知并未称呼唐玄为监洲,仍以先生名之。在他看来,监洲不过是五洲一个官僚,他敬的是唐玄随和恬淡的性格,深如大海的见闻以及武道深不可测的修为,还有那朵至今无法名状的花。 唐玄出世以来,出手数次,震惊天下。 “先生的式,越来越复杂了”,唐玄笑了笑,沉吟一下说道。 “多亏你了!我这剑,确实越来越快了。一剑五千余式,如今却可以千变万化,刺破漫天沙粒”,裴先知眯起眼睛笑了笑。笑容中,有欣喜,有宽慰,还有对未来前景的憧憬与茫然。 “可先生的心,却越来越简单了”,一股狂风卷着沙砾猛的刮过,唐玄口中喷出一股玄玄气击散风沙,开口接道。 “剑,剑式,剑招,心······”翻来覆去的叨咕着,裴先知还是无法弄清楚唐玄话中含义:“还请先生明示”! “苛求于繁,没错。但过程还是要反反复复,若执着于进,执着于五千变一万,却是背山而行,其速越快,其行愈远”,唐玄脚步未停,心中却是开始了关于剑,关于道的思考。 “剑招如性格,如花。而元气与剑心如根茎、花叶,三者协同,才可完美无瑕,一日千里。再强的招式,都需要雄浑的元气,而这两者,看似由身体发出,实则在心,心若不繁复芜杂,那么招式就有破绽”,将当初陌离点评自己二玄剑式的话,讲出一半,唐玄忽然笑了。 同时,心中对坚定己道更加的确信。若不是自己领悟出来的,那么就是有再多的名师,再强的秘籍,也不过是苟活于星空之下,难得最终的大自由。 你学了,你看了,你练了,那么你的成就也就仅仅如此。推陈出新吗?你有足够的时间?你能长生不老? 人族一辈子在学,但学来学去垂垂老矣,用的只是别人的东西,或者比别人的东西高那么一点点的带着谁谁影子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正道。 过不过时尚且不谈,但却没有了自己。 唐玄这个思维很大逆不道,更是空前绝后。若是普通人如此闭门造车,恐怕下场除了平庸便是凄惨。好在他有唐花,兼容并蓄,元气充沛,根基无比牢固;好在他见多识广,好在千年前,有一朵钢铁银莲般神奇的带着logo的暗器唐花,一直摆放在暗器阁。 “如何求”?裴先知双目放光,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但身形却依旧停滞,站在唐玄面前。 “反反复复”,唐玄叹了口气,若能冲破星空,若能冲破笼壁,那么学,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学与不学,其实并不难选择。 人族不知虫劫,唐玄却是心知肚明。若无意外,人族修者之境,必然止步于先天、佛祖、清虚、圣人,统称为练气士第五等。 只是苍天如此一丝不苟,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漏洞?例如:宫南起,陈元迟,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人。 是天老了,还是出了问题?是纯于意盗取的那缕天机产生的后遗症? 不管怎样,虫劫仍在! 金、青、灰、白、红! 金在脑,锁心;青在胸,困肝;灰色缠绕精神,困顿灵魂,日常在脾;白色无形,流通于骨髓、血脉、经络,一旦寿元将近,便会伤骨、败血、残经;红色执掌丹田,平常在肾······ 五色虫,长短变幻,似气似液,像是寄生虫一样,困顿人的思维、精神、灵魂、四肢、血气、经络、骨髓乃至元气。 初生便至,无由而生,无形无质,绝大多数人包括修者,一生都不清楚它们的存在,而它们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唐玄见过,在北擎邑溪水边元气即将突破的时候见过。像是长长的蛔虫一般在身体内部乱窜,无敌一样,抓不住也消灭不了,狰狞恐怖,宛如主宰。 “唐玄,我似乎明白了”,裴先知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唐玄的沉思。 他疑惑的睁开眼睛,便看到裴先知那双闪亮充满战意的双眸。 “我出剑,不是你的对手;我出唐花,你非死即伤”,唐玄明了了裴先知的心思,不由苦笑道。 如今的唐花,霸气绝伦,一旦出手,无论是金色光针还是成团火焰,对手非死即伤,连他都无法掌控。这让唐玄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而人与花之间那种不分彼此的关系出现了一丝裂痕。 花由他而生,如今却难掌控?还是说这朵花根本就不是自己“练”出来的? 若说不是自己练出来的,那么它,又是怎么蹦出来的? “这,这”,裴先知急得有些乱了阵脚,挺潇洒的一个人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练,我看着”,唐玄顿了顿继续道:“边走,边练”。 裴先知一笑,手腕一拂,剑出鞘。一式破风,笔直的凝滞在风沙之中,但这一剑,却将风沙分开,风是风,但剑的周围,风中无沙;沙中也没了风。 刺耳的尖啸声中,其他长、空、醉、舞依次出鞘。 再看裴先知,一马当先,五把剑此起彼落,剑啸声却渐渐平息,只有轻微的嗤嗤破风声。 西海邑战台之上,裴先知一式不过用了001秒便是千万剑影,而如今这一式,却足足使了十多分钟。 每一剑连接,在唐玄身前十余米处的风沙中形成一道剑的海洋,或森白、或漆黑、或电闪一般的剑光,似乎凝固在空中一般,随着风沙缓缓落地,在温软的沙土上,摔出了满地的清脆。 片刻之后,裴先知剑式又变,瞬间千万剑气、剑影飞出;然后再慢;再快;再慢,如此反复着、繁复着。在快与慢之间,裴先知渐渐领悟着繁杂之道,领悟着进与退的规律。 繁,不意味着眼花缭乱。繁中静心,繁中繁心,繁如天成,自有规律。 唐玄赞叹着点点头,脚尖踩过裴先知剑影落地的地方,兀自能够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气。若不是尝到甜头、一门心思、绞尽脑汁只想着将剑式增加,起码在剑式上,他该有突破。欲速,则不达,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作为局外人,唐玄无疑比身在其中的裴先知看的更透彻。 有些人,天生适合练剑,有些人天生实何练拳。而裴先知无疑就是剑道的天才。 而唐玄的二玄剑式虽然简陋,但却没有相形见绌的感觉。 任何兵器,拳脚,论到极致无非是攻,防。 而攻防论到极致不外乎上下左右,身前身后。 当有一天,我的二玄剑式笼罩上下左右,身前身后的时候,而元气又足够强,无论你是千刀万剑还是剑斩君山,都只能落个刃断人伤的下场······ 这就是唐玄简单的武道原理、玄道理论。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觉得这样,好像没毛病。 你打你的,你是攻我、防我、诱我我都不理,我就练我自己的······ 这套理论当然与裴先知无法讲,讲了估计对他也没啥好处。这毕竟是自己的道与路。 在不断反复中,裴先知浑身升腾起浓郁的蒸汽,而他乐此不疲,依旧剑影弥空,脚步错落,在荒凉的风沙中铸造出一个完全真空,剑的世界。 在唐玄不断的沉思中,那连天接地的星光世界,却是近了。 唐玄慢慢止住脚步,眼前的景象,简直无法形容。 第二章 横看成岭 “人族万年延续不易,还望前辈格外开恩”,司马陵双目微红,声音疲弱,颤抖一如身上那件黄色的长袍。 长袍本是白色,只是最近心力憔悴的司马陵无暇整理。正如他黄色的发丝一样,那里本是银白。 正对着万星堆讲话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唐玄的到来。 天空风沙呼啸,左右沙土成旋,场景分外凄凉。 司马陵身后的祈福绿洲钱振杰,流火绿洲邵还杰,丰足绿洲鲁世杰,望渊绿洲郭仁杰,宝玉绿洲沈明杰,再加上大片元士、公士工作人员,以及外围在风沙中构建成屏障的绿洲卫,皆是浑身黄扑扑,分不清模样。 似乎在这里久了,人也就没了个性,也没了傲气。 “万星堆因缘开启,缘尽闭合!如今不过是一年之期将至,第一阶段闭合而已。我不是神,更不是救世主,你们开启了万星堆,这是机缘,又止步于千花万岁阁,这是运气!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还是尽快想办法才是。 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万星堆彻底沉入始地空间,呵呵,大宇将再无人族”。夏虫的声音依旧沧桑悠远的听不出年纪,彷佛与人接触的多了,声音中多了些冷漠,少了些情感流露。 “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希望之光?怎么才能获得希望之光”?司马陵慢慢抬头,本来挺精神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如今憔悴的不成样子。 “呵呵!凭什么?你是我亲戚呀”?群星闪烁,声音换成井蛙,语气不冷,但语义却是嘲讽之意甚浓。 司马陵目光中渐渐露出绝望。苦苦哀求了这么久,一毛有用的都没探测出来。这么多天派出无数队人马冲进星空群落,大多数再也不出来,少部分出来的,也疯了。 前仆后继的牺牲终于到了无以为继的时候。 如今的万星堆,高耸的亭台楼阁隐没,周围尽是星空环绕。迷蒙的星光中,一颗颗熟悉的、不熟悉的微缩型的球状、扁圆的星球以及星云,星环,星带,彻底将万星堆包围,密不透风,全方位从天上到地下。 站在沙漠上,能看见半个碗扣在地上,笼罩着万星堆,一旦挖掘向下,便会发现另外半个碗原来在下面······ 星空不过与人其高,原本以为站高了可以俯视。 可是随着人的升高,视角变化的时候,便会发现星空也会无由放大,依旧与人其高。 迷蒙的星空本是极美,可现在对于万星堆考察队而言,简直是片魔鬼般的葬地。 是继续调派高级练气士往里冲,还是就此终断考察工作静待万星堆自己沉没在大地深处的某一片未知空间?这个责任太大,在场众人包括司马陵都承担不起。 四等以上练气士都是瑰宝,但万星堆考察工作也很重要。没听说吗,那里有希望之光,而希望之光,是人族冲破笼壁,寻求解脱的最后希望······ 当然,怀疑不确信使得司马陵对这句话并不十分确信,但又不敢不信。 怎么办? 连最不要脸的苦苦哀求都用出来了,还能怎么办?五洲高层怎么还没来? 司马陵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一生所学,如今在这个星空笼罩下的万星堆前,全无用处。 挫败感,屈辱感,有负使命的负罪感,疲惫,焦虑,甚至饥饿,一股脑的涌上司马陵的心头,脑袋里。 就在他马上跌倒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搀扶过来,随之一股暖流涌入到自己干涸的身体内,温暖、闲适,司马陵不由精神一振,转目望去。 目光一转,便发现唐玄那张微笑着的脸。 “老前辈,要保重身体啊”,唐玄笑着,玄玄气源源不绝的输入到司马陵的体内。感知着老爷子空虚破败的身体,唐玄不由皱了皱眉。 “唐,唐玄,你,怎么,怎么来了”?司马陵缓缓直起腰身,目中闪过喜色,而钱振杰等人也围拢过来,各自抖着身上的风沙。 “过来看看”,唐玄一笑,跟众人打了声招乎,便将目光落到眼前的万星堆上。 “过来的好,过来的好”,司马陵心中涌出依赖的感觉,当年的万星堆还是赤城阳明洞天的时候,就是唐玄以一己之力,将众人从魔首的大嘴中救了出来,这个年轻人了不得哦。 随后,司马陵像是想到了什么抓住唐玄的手道:“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太危险,太危险,太惨,太惨,太惨了”。 司马陵老泪纵横,哭出了声。这么多天,死了多少忠诚的卫士?丧了多少独当一面的元士?多少本该继续在五洲发光发热的人才,再也走不出那片星空了? 风怒号,沙粒翻滚肆虐,四周一片沉默,只有司马陵低低但悲切到极致的哭声,慢慢传开,感染的周围铁一般的济洲汉子,也一个个红了眼圈。 “那是什么”?唐玄轻轻拍着司马陵的后背,扭头对钱振杰说道,随之目光向天上眨了眨。 “一切普通飞行器材,无人器材一旦靠近星空便会被瞬间吸入,而特别加固的珍贵勘测仪器也可能会报废。兄弟们想了个古老的办法-人鸢,从高空观测,只是效果很不理想”,钱振杰算是与唐玄认识,讷讷了一会儿,才把当初的武者、二月卫士唐玄,与现在胸配九鼎,堂堂五洲监洲的唐玄切换过来。 只是和煦的笑容依旧,望之令人心神宁静,心生好感。 “怎么个效果不理想”?唐玄望着眼前与视角平齐高的星空,虽然远处光芒灿烂,但走近了才发现,这片星空不是很大,一人高,千米直径而已。高手几个飞纵便可横渡。但能让整个万星堆考察队如此惨淡,恐怕没那么简单的。 将情绪渐渐稳定的司马陵交给钱振杰,唐玄退后几步,脚尖轻点沙地,玄玄气爆涌而出在脚下发出一股汹涌的气浪。浪花夹杂着沙砾,唐玄的身躯已经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十余丈高。 一片惊呼、瞩目声中,唐玄右手遮挡眉上,向万星堆望着。慢慢的唐玄身躯缓缓下降,又轻轻落到司马陵近前,只是这眉却紧锁着,目光依旧深沉的望着眼前的万星堆。 钱振杰说的没错,即便唐玄纵起三十余米,但目之所及,星空随之涨大:高三十余米的星空,其深远直径已经超越了十余里。 唐玄随手一扬,身后的深黑色风氅高高飘起,随后唐玄身躯如箭一般向前窜去,来到万星堆切近,身躯由向前为横向,转折之后,绕着万星堆跑了起来。 万星堆圆形区域扬起了沙龙,而唐玄的身影则是在沙龙中若隐若现。 “每一个角度都一样,都是星空,但绝不是一样的星空”,唐玄回到原地,轻轻叹了口气。无数星空影像在其脑中划过,他开始沉思起来。 “是继续调派高等练气士深入,还是就此放弃,还望监洲示下”,司马陵率领考察队以及绿洲令、绿洲卫们,躬身齐声道。 千百盏沙灯之下,映照着一个个沧桑憔悴的面孔,望着这些面孔,唐玄没来由的内心中涌出深深的感动。 而唯一能让他分辨出的就是他们那一双双沾满了血丝,或年轻,或沧桑的眼睛。 眼中有憔悴、有疲惫、有悲伤,但就是没有屈服,没有放弃。这样的眼神,背后有多少艰辛?唐玄生出感同身受的感觉,心里湿润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群人,不计代价,无论牺牲,众志成城的在这个济洲一角,搜索着人类可能存在的生的希望。 这一刻,虽风沙怒号,但谁还敢说人族渺小? 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我们的精神从不会屈服和妥协。 曾经造过的孽,纪元之前,该还清了? 霎那间,唐玄豪情万丈! “待我进去看看,再做决断”,唐玄强忍着眼角撕裂般的痛,轻笑着大声道。 “这,这万万不可”,司马陵大急,脸上全是惶急之色。要知道唐玄现在已经是九鼎之士,监五洲事,他要出了点意外或是疯了?他简直不敢想象。 唐玄的话声虽低,还还是借着风沙传遍四周。 “我去”,人群中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 “我去”······一个个声音,从杂乱到整齐,点燃着在场众人的热血。 “监洲,我去”,钱振杰大胡子一抽一抽,双目通红。 邵还杰文弱书生模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拉了一帮人,手里拎着各种家伙,红着眼睛冲向了看似宁静、炫美,但却噬人,吞骨的星空。 鲁世杰,沈明杰,郭仁杰······济洲大漠,北极之地,什么时候有贪生怕死之辈。 如此情景,不光出乎司马陵的意料,更是出乎唐玄的意料之外。 死气沉沉,埋头苦干的司马陵,虽然知道这些北漠的汉子粗豪不怕死,但也没这么嗷嗷叫着往前冲啊?虽然没有出现过抗命的现象,但哪一个都是凄凄惨惨并与家人生离死别,这才是人之常情嘛,可是眼前,这,这······ 唐玄同样见惯了五洲死气沉沉的一面,也渴望过着谁也别骚扰谁,安安宁宁的生活。只是此刻,他才由内心觉得,热血似乎很美,而这种感觉,好极了。 微笑着,唐玄无泪! 他一飞冲天,人尚在半空便回头一剑横扫,温柔绵密而霸烈的剑气,从小江湖剑上喷薄而出,一道弧形的光环,逼退了冲动向前的绿洲卫、以及中州元士们。 “监洲,让我们去”。 “对,我们死光了,您再上”。 “吗的,活成这个卵样,还不如这样死了去求,也算有点价值”。 “没错,咱也算为五洲做贡献了”。 ······ “听我说”,唐玄蓦然张口,胸口一挺,象征着五洲荣耀的五洲济,九鼎灿灿,在沙灯之下光芒万丈,而在在场数千人眼中,那光芒更是超越了星光。 望着安静下来但依旧情绪有些激动的一张张亲切的脸,唐玄剑背身后,缓缓开口: “你们的命不是命,就我唐玄的是命”? 说完,唐玄扫视全场,此刻人头涌动之下,他的目光朦胧,似乎看到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风声,沙声,众人压抑而浓烈的喘息声,就在这种醉人的气息中,唐玄挥了挥手继续道: “五洲公约第一条:所有生命,宝贵的而值得珍惜,所有生命必须得到尊重!” “我为监洲,首先要做到!没有谁的命更值钱,没有谁的家人更值得怜惜!至于什么你们死光了我再上,那简直是放屁”! “我为唐玄,现以监洲的身份,发布第二道监洲令:若我探索万星遭遇不测,万星堆的考察也不可终止!但绝对不可以白白牺牲,消耗掉五洲人族崛起的宝贵资本”! 场中一片死寂!似乎所有人都在权衡监洲令的分量以及到底是抗命还是不抗命! 热血过后,便是沉思。即便没有唐玄在,那么这种冲动往里冲,到底行得通还是行不通?是不是如监洲所说的那样:无谓的牺牲? “裴先知,愿与监洲同往”!裴先知越众而出,目中唏嘘之色甚浓。 “对,对,一起去”!人群轰轰嚷嚷,乱七八糟。 “其实星空闭合,既是缘尽,也是机缘,诸位,也无需那么悲观”,唐玄正要开口的时候,星空笼罩呈圆的景象忽然遽变。 交错而过的各色星体发出悠远而苍凉的轻啸,竟然分裂出一条羊肠小道来。 “既然唐玄先生再次莅临万星堆,那么我等便开出星路,以示恭敬”。 声音淡淡,但充满示好之意,只是听不出出声的到底是夏虫还是井蛙,变得有些怪异和陌生。 “还有这待遇?监洲竟然如此神奇”? “你不知道,当初万星堆现世,好像就是监洲一己之力搞出来的”。 ······ 嘈杂的议论之后,众人便把复杂的目光投向唐玄。 而唐玄目光则是一片茫然的望着那条狭仄的星路,有些惆怅:这他妈的,关我什么事儿?需要你示哪门子的好? 第三章 星空陌路 裴先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随唐玄进入到星空领域的。 据刘士杰讲,以及侥幸出来的卫士们的表现判断。那里面,不杀伤肉体,但是却对精神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五洲,修者们无论元气高低,招式高低,精神力却是差不多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人的大脑虽然复杂而潜力无限,但所有的潜力都被封禁在一个玄妙的程度,很难取得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相惜也罢,知遇也罢,若不陪唐玄踏入星空,而唐玄又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在场战力最高的裴先知以后余生将会在忏悔与自责中无法自拔。 说来可笑,无需战力的地方,却需要战力最高的人站出来,似乎这样更加的保险,但真的保险吗? 唐玄下了严令,步入星空领域,裴先知亦步亦趋,并肩而行。 二人身后,司马陵众人眼前,无比神奇的小路在群星呼啸中缓缓闭合,一如刚刚完整时候的样子。 脚下,白色条石小路普普通通;上空迷蒙昏黄的一线天空,却没有沙尘落下;左右,星光弥漫,但璀璨的光以及有形浩瀚的彩光波动,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一般,无法侵入小路空间······如此梦幻的场景,如此不真实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场景,让唐玄与裴先知对望之下,尽都说不出话来。 “走”,唐玄叹了口气,眉头挑了挑。从此心中,除了安雨轩之外,又多了一个代号朋友的人。 “好,老夫一生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瞻仰星空。好一片触手可及的壮阔呵”,裴先知洒然一笑,当先而行。 “谁先谁后,有分别么”?唐玄拉住剑圣衣袖,虽然对他嚣张的外号,内心隐隐感到好笑,但又不好说什么。 知道大宇,但大宇毕竟不是自己的,了解星球之外的世界,但那片世界却是如此的陌生。 坐井观天不过是苦中作乐,嚣张跋扈,也不过是为了苦涩人生增加一些点缀。 “当然有”,裴先知身躯一震,金色腰带上的一串点缀着碎玉的平安扣发出叮呤叮的响声。 唐玄笑着,快步跟上。 眼前深远,悠远,谁都不知道所谓机缘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这条莫名的小路通向何方。 一路星辰一路风,宽不过三米,笔直的小路,延伸着,彷佛没有尽头。 唐玄伸手向左,一片扭曲的景象,近在眼前的星辰光环触不可及;唐玄极目向前,雾隐朦朦。 二人就这么走着。刚开始还有兴趣聊聊武道,聊聊过往,但当时间流逝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二人都没了兴趣。 虽有伙伴在身边,内心深处却油然而生一股极度的孤独与苍凉。 星的律动:旋绕成环,似静实动。每画出一个完整的圆,都需要无尽的岁月来填充。 星的声音:低啸,苍凉,悲鸣,若有如无。不注意就能感受,仔细听却是一片深沉悠远的宁静。 星的光芒:璀璨,含蓄,点缀着一片虚无的黑,闪烁迷蒙,此起彼伏的亮着。 唐玄知道,那闪烁并不是星光消逝与出现,而是星体以一种极高的速度飞行,拖曳出来的畸形的光尾。 只是这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唐玄,这是走到哪了”?裴先知双目有些失神。 唐玄转目一望不由悚然心惊。裴先知原本长须整洁的下巴,如今参差长出不少新茬;漆黑油亮的秀发,如今斑白中透着灰败的颜色。 不用想,自己的形貌也好不到哪去。 这,是走了多久? 孤独,寂寞,清冷,惨戚戚······ ······ ······ ······ “夏虫,何时开启穷极神殿”?星空背后,万星堆伸出,井蛙的声音轻轻。 “不急,不急,让我多看看,再看看”,高塔之上,一面镜子一般的影壁墙上,唐玄与裴先知两道前行的身影清晰映在上面。 “娃娃,你让开点,挡住我了”,夏虫扒拉开眼前不断晃悠的小小身影,没好气的说道。 三人说话轻轻,也并没有将声音传递到万星堆外。 上空悬浮着一团复杂的光,而复杂光团中一个黄金匣子在光艳中沉沉浮浮,不断发出沉闷的低响。 光团迷蒙旋转,将站在地面上的三个身影拖的老长,老长。 影壁墙虽然高大宽阔,但是先是唐玄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其余的,尽是云雾苍茫,星空闪烁的亭台楼阁。 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些亭台楼阁正在一点一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不断向下沉着。 “唐玄,你是唐玄”?裴先知五剑齐出,大吼一声,眸中全是血色。 唐玄江湖剑一圈,斩落眼前漫天剑光,目中也闪过一抹赤红。 走的太久了,走的懵了,千年?万年?还是无数年? 一切不可触碰,到最后精神都出现了幻觉,搞不清楚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内心如火般爆裂,最原始的暴戾情绪与杀意遮蔽了本心,充斥了头脑。 嗷~裴先知狂吼一声,长、空、醉、舞、剑上下翻飞,辗转悬空,剑锋如波涛一般向不断后退的唐玄身上缭绕而去,就像成千上万条追逐猎物的毒蛇一般锲而不舍。 不断后退,小江湖剑施展二玄剑式,不断击落剑光,拉开距离。 唐花狂舞,却再也无法飞出体内,玄玄气可以灌注剑身,但却无法离体、离剑。 江湖剑剑身上,金光弥漫,火星喷薄,但还有一半清醒的唐玄,不光不能出尽全力以免伤到精神失常的裴先知,还要躲避着越来越疯狂的裴先知,以及越来越汹涌的剑圣攻势。 一滴滴冷汗从唐玄额头渗出,蓦然间,正在后退的唐玄只觉得后背撞到重物,一股强大的阻力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砰响传来。 唐玄蓦然回头,见到眼前景象不由一愣。而身前传来的锐风又迫使他就地翻滚向后。 再站起身来的时候,唐玄置身于一片星空之外的世界! 转目再找裴先知,却发现云雾弥漫,消失的不仅仅只是星光,还有剑圣疯狂的身影! 第四章 穷极神殿 “裴先生?老剑神”······唐玄大呼,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着。 没有任何回答。 唐玄双眉倒竖,江湖剑蓦然闪过一道夺目光滑,剑身一立,剑锋高举向身后狠狠劈去。 刺耳的破风声中,唐玄的剑式不再优雅、温和、从容,而是充满着决绝的气势。 剑光呼啸扫过,云雾不动,满眼的雾气昭昭。剑锋深陷,顺遂的难以想象。 刷~一剑接着一剑,但眼前的雾霭像是无形,根本没有任何被劈砍应有的反应,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丝丝缕缕的轻微的翻滚着。 “呼~呼~裴先生”,唐玄的眼睛有些红了。神经处在疯狂无意识状态下的裴先知,像是被身后的云雾吞噬、包裹,再无声息、影像传来。 良久之后,无数次努力过后的唐玄振作起精神,开始瞩目眼前。 云中宫殿! 五层跌宕白云石的台阶,宽大而洁净。 台阶之上,一座极尽古朴、苍凉、零落、枯寂的高耸宫殿,矗立在云烟深处。 宫殿没有更多的雕饰,就如洁净的白云石台阶一般。 目之所及,十二根错落的十人合抱的柱子撑起殿顶,构成一个巨大而平直转折敞廊,左右各八的石质雕花的窗户紧闭着,目测每一个窗户都超过三丈高,二尺宽。 殿顶飞檐,檐下匾额,云雾闪过依稀可见,与古篆极其相似,可却非古篆的两个大字:“穷极”! 穷极,赫然是用龙纹天书写成的。 再往下,大开的殿门,内里幽深,不时有丝丝缕缕的云雾游走于殿内与殿外的世界。 五层台阶,左右皆是云雾缭绕。看似平静的台阶,却有一种无法探测,隐藏了无数神秘恐怖的惊悚。穷极大殿的左右,上空,也都是乳白色的云雾。 无色无味,以一种懒散的姿态动弹着,包裹着这个空间,也将唐玄的内心搞的异常紧张。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不怕死,但对于陌生而充满不可预测的环境,却有着多多少少的恐惧感。不是因为死而恐惧,恐惧的仅仅是未知,仅仅是不可预测的下一刻! 皱眉看了良久,唐玄没有看出任何门道。而穷极对于他而言,虽然认识那两个题字,同样是很陌生的词汇。而环境以及高山仰止,巨大到仿似天上仙宫的石殿,同样陌生。心中虽然惦记着裴先知的安慰,但他还是要镇静下来,冷静下来,保持着最好的应变状态。 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尝试着迈步踏入云雾,一股极其柔韧,不可抗拒的温和力量推涌过来,即便唐玄玄玄气全力输出,依旧一步也落不下去。 冷汗过后,唐玄慢慢平静着自己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凌乱的呼吸,缓缓踏上了台阶。 脚下传来一种刺痛感! 唐玄蓦然抬脚,按照感觉本该布满孔洞的鞋子却完好无损的呈现在眼前。 想要退,唐玄这才发现,云雾已经跟随着他上了台阶,像一片调皮而强大的孩子,就差在其背后猛推督促其前进了。 “鬼见愁,去探探路”,唐玄轻轻拍了拍手腕丝线,鬼见愁应声而出,却又唧掉落在台阶之上。 嗤嗤嗤嗤嗤嗤,紧紧黏贴在云石台阶之上的鬼见愁瞳孔大张,浑身不断鼓凸出孔洞,孔洞中喷出青烟。 呜呜呜呜~胡乱挣扎着啸叫着的鬼见愁不光无法动,还被刺的够呛。 唐玄飞快探身将鬼见愁捡起,只是它扁扁的,像是一个被蒸汽刺破无数孔洞的破败烧饼。 唐玄傻傻的望着飞快消失在丝线处的鬼见愁,一脚上,一脚下,遥望上方数百级的台阶,有些进退两难了。 僵持持续了一点时间,唐玄右脚向前,迈上了第二个台阶,接着双足用力,就要腾跃向上。避免出现鬼见愁那凄惨的贴饼子结局出现。 呼喝一声,任唐玄如何用力,双足就像与地面长在一起一般,无法飞跃而起。 没有出现贴饼子,但一双脚底处传来的密集而参差的刺痛还是让唐玄全身瞬间涌出冷汗。 唐玄迈步,顺利,抬脚,继续向上。一边喘息着,一边适应着这种剧烈的刺痛。 这台阶彷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小人在唐玄脚底下操控。一旦唐玄想要飞跃,便将他双脚牢牢吸住,而想要迈步,却又恍然觉得这种吸力全部存在。 丹田内的唐花,萎缩着,一边有气无力的旋转,一边不断的压缩着体积。不但无法飞出,而且所能提供的元气越来越稀薄。按照这个速度,不待唐玄走上五级各带平台的数千台阶,体内的元气便会消耗一空,同时也失去了先天境,练气士第五等修为那元气生生不息的特性。 嘿嘿!擦了把冷汗,一边暗自感叹着这折磨人的鬼地方,唐玄继续迈步。 刺痛随台阶向上而增加、变密。 唐玄迈步的速度,也在不断适应中加快。 只是这数百台阶,每一个台阶上的密集刺痛,每一下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直插唐玄大脑深处。 台阶走过大半,唐玄竟然记得每一级台阶之上脚底遭受刺痛的程度,顺序,乃至数量。 就这样,在这不断增加的痛楚中,唐玄的脚步越来越快,但记忆却没有因为快而变得模糊,反而更加白驹过隙,清晰的很。 踏过最后一级台阶,唐玄双手扶住膝盖,一向淡定从容,再苦、再累、再痛也难露难受之色的唐玄,像是一只落汤鸡一般,用一种带着恐惧的目光回望身后。而身下的双脚,虽然健在,但唐玄的感觉中,却觉得它们早已被刺没了······ 果不其然,身后云烟跟进,想退是不可能了。 往前一望,这是一片巨大的平台,目光透过平台,前方第二级台阶的起始处依稀可见。 只是这片立体浮雕的平台,似乎把嚣张与难过写到了脸上。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匕首、短刃、尖刀、菜刀······甚至铁锹······ 一切世间你能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带尖的,锋锐的东西,都篆刻在这颇为拥挤的扩大平台之上。 咬着牙,唐玄待喘息平静一些之后,高高抬足。足下,痛感消失,一股酸麻肿胀的感觉渐渐袭来,虽然难受,但也比被刺的要好上不少。 唐玄尚未落足,平台上尖锐之音由小变大,眨眼间,明明是雕刻的花纹,就算立体一些也只是艺术品,此时却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锋锐之声有形有质,嗖嗖嗖的来回飞舞狂飙;所有尖刃凌乱转向,锋尖所指,正是有些目瞪口呆的唐玄。 唐玄缓缓落足,却落在平台边缘处镶嵌着温柔花纹的地带。 嗡~似不满,似无奈,似悠远······白云石的平台,青黑色闪着金芒的锋刃又恢复到了静静、平静的状态。 “傻b地方”,唐玄无语的骂了一句,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上台阶时候的情形以及那记忆深刻、深入灵魂的刺痛。 沉思着,沉思着,这里的岁月?似乎没有衡量的指标。 蓦然间,如雕塑一般的唐玄眼中发出一道亮光,他有些惊异的望着眼前刀枪密布的平台,而平台上的一切,都与脑中刺痛感一一重合着。 “何为锋?何为锐?只有见识了人间世所有的锋与刃,才能理解?刀是悍气,枪是锐气,剑是贵气······铁锹藏锋却有生气!锐,不在材料,而在程度,而在其中所包含的关于锐的理解!这已经不是术、不是法,近乎道了”,唐玄呢喃着,目中神光大盛。 “这里怎么会有大宇初始-五行战阵的传承?难道那穷极之内,会是落星”?唐玄目中又闪过一丝茫然。 这里竟然有种花道人陌离都惊叹,都不了的玩意儿,这里究竟是哪里?究竟是何人所留?抑或是神? 良久,唐玄蓦然抬腿,眼中却空无一物,并未望向脚下,他只是走出了刺痛的步伐。 平台一片平静,浮雕上的兵器律动着,伴随着唐玄的步伐在地面上交错往来,却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给唐玄踏足而前留下余地。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一切都是那么的默契。 唐玄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向左,倏忽向后,倏忽折右······唐玄的脚步与地面之间完美配合着,演绎出天地间最炫美的一往无前。 平台尽头处,唐玄再回头,眼前平台再次出现金风,金风中锋锐十足,锐气四射,只是这锐气中似乎还蕴含着欣喜。要知道,欣喜本来就不该是雕刻这种死物发出的。 雕刻纷纷碎裂,一缕缕金丝抽离出来,金丝汇集在空中翻滚,如一只滚筒一般,缠绕着成球,成团。 最后化为一面三寸长短的金牌,温柔的飞向唐玄。 唐玄伸手一接,金牌却轻飘飘没有重量的一荡出现在他的眉心,一沉而入。 “大宇初始-金之战阵”,字体闪光,在唐玄脑海中激荡出一抹残忍的红色。 只是红色虽然残忍,但金光却毫无畏惧的样子,闪烁良久才渐渐隐没。 摸了摸眉心,唐玄凝目半晌,他能深刻感受到金牌的存在。 开天战阵,蕴含着道之本源的玄妙,不光需要习得其法,还要有战阵之钥! 而这把关于锐的战阵之钥,此时便在唐玄的脑中,不断与他融合着。 万星堆外,星空之前,司马陵等人歪歪扭扭的坐在星空领域之前。 “快看,变了”,鲁世杰惊叫中猛然向前一指。 司马陵等人茫然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的星空,小星不断爆出一团火花消没,大星之间的距离与运行规律开始变得紊乱,而星空背后,曾经的亭台楼阁的影子,却时不时的闪现出来。 司马陵一跃而起,双目放光,也不知道这老人家哪里来的力量:“好,好样的”! 星空紊乱,楼阁隐现,傻子都知道,深入其内的唐玄与裴先知开始发挥作用了。 第五章 落星神剑 穷极殿前,岁月静止,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不断向上。 第二个平台起始台阶,唐玄一脚踏上,一股朦朦的、若隐若现的绿意,如同震荡波一样从下往上,又从上往下,来回震荡移动着。 随着台阶在身后蔓延,绿意更浓,到了台阶顶部平台之前,绿意中掺杂了许多焦黄与腐朽的气息。 从新生的喜悦到壮年的浓烈,再到绿叶凋落,昏黄腐败的暮年,唐玄在绿色中,感受到了自己的人生:不管过的快不快乐,都没办法组织初生到死亡这个看似神圣,实则是苍天困囿的进程。 因为无法反抗,它显得那么神圣;因为既成定律,才被无数深以为然的人所推崇;因为它默默存在,只有当垂垂老去,落叶漫天回首脚下的希望与浓烈之时,才会觉得一生的凄凉,岁月的苍茫、无情。 平台之上,绿意盎然,但有深有浅,更远处,还有惨白的黄。 这一层平台,唐玄心知肚明,要根据第一个台阶的绿意程度踏出第一步,然后不断渐进。台阶上绿意叠加的颜色、深度、感受,便是平台上再次踏出的转折而苍凉的步伐。 百余步,其实就是人生。 唐玄低着头,不觉沉浸其中,甚至不敢回头。过的幸福的人生可能没有什么遗憾,也可能在这里,会走的更坦然;但自己幸福吗? 加入生命只剩区区百余步,几盏茶的时间,恐怕所有人族的感受都是遗憾与失落? 绿色的牌子,上面点缀着云团一般的昏黄:大宇初始-木之战阵! 如今这块牌子,也浮浮沉沉回荡在唐玄的脑中。 脑中?若是从科学的角度来论证,那是一片复杂的实体结构。有,有神经元,左右脑,拥挤不堪的放在脑壳里。但从唐玄的感受讲,这是一片虚无、无边、缺乏色彩的莫名空间。 空间中,明亮时,绿色,金色两个散发着荧光的牌子绕圈旋转;黑暗时,死死寂寂,连风都没有。 一边担心着裴先知,一边只有无奈的不断向上,被逼迫着向前。 第三层台阶,唐玄最为轻松,这里是水的世界。而对于水的世界,在大洋,在深蓝,唐玄有着深刻而又无法言明的领悟。而平台之上,从细流踏入江湖,从江湖迈入湍急的大河,过了小溪,穿出瀑布,品味着水的各种力量与味道,温柔与狂暴;潺潺与咆哮,最后,在明明是白云石刻着无数纵横花纹平台,却让人如身处洪流中感受一般的奇异平台尽头处,唐玄收获了:大宇初始-水之战阵,阵法与阵钥。 火的世界,唐玄身上窜出无数小火苗,温暖与灼痛并存,爱与恨沸腾。 他领悟的没错,时间之火皆是表象,只有爱、恨之火,才是火之根本,火之大道。 第五层台阶,厚重如山的压力不断递增。 土的世界,有沙、有石、有深沉的大地、有高耸的巨峰,还有火红火红的岩浆。 而且这个厚重而深沉的世界,承载着无数锐金之气,承载着弱水洪流,承载着此起彼伏的大道之火,更承托着绿色的兴衰交替。 中央戊己土,为何在中央?因为它可以构造世界,转化一切,承载一切,承受一切。没了它,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难生,难灭,沦为末流没有任何意义的永恒元素。 变化很美,尤其是在土的包容下,历经无数岁月,似静实动,感动天地的这种孤独、恒久、苍凉。 大宇初始-五行战阵,意味着大宇之上至高无上的原始法门。 脑中五块牌牌明灭回旋,绕着圈子互不干扰,它们还缺一个核心。 踏出平台,想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唐玄蓦然发出一声暗哑的苦笑,云遮雾罩,哪有什么来时路。 何人所留?从何而来?不像是考验,倒像是传承! 唐玄思考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星球虽大,但不是大宇的全部;大宇虽大,亦不是宇宙的全部;宇宙虽大,也还不是鸿蒙寰宇的全部······这是一个无限不循环的世界。 但唐玄收获的五行战阵以及战阵之钥,无疑已经是大宇之上核心的内容,如今却被遗落在这万星堆深处? 这不得不让他对整件事整理并加以思考。只可惜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 不管唐玄喜欢不喜欢,也不管这些战阵钥匙有没有用,他都不得不向前,去收取。 若是裴先知来,恐怕能够勉强过得去金的平台,困缚于木的平台,消亡于水的平台;即便身负五行神意诀的陈元迟,也无法像唐玄这般有惊无险略带轻松的走到穷极神殿前。 毕竟陈元迟的五行是强行来的,与领悟无关,与苦修有关,而他的五行虽然霸烈、决绝、狠厉,但是却缺乏了情感,没了情感,便无法沉浸在五行细微处那一抹与人族微妙的联系上有所感悟。 而硬来,似乎有些不妥。 至于有什么不妥,唐玄是无法知道了,无法回头重新体验一次,只能在睁目半晌之后,迈步进了幽深的大殿。 殿内空旷,既没有供奉什么神佛,更不存在什么香火。 左边数张长条形,灰黑色的木制桌案,上面摆着一摞摞的书籍;右边同样桌案,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形状不一的灰尘遗迹,似乎上面原本放了东西,只是后来又被拿走了。 前方百米处,隐隐约约有一点亮光,左右深处,幽暗,唐玄看不清。 脚步声是唐玄自己的,虽然轻轻,但还是在这个空旷的大殿留下缓慢而有规律的回音。大殿一片死寂,唐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慢慢来到左侧卓案前,唐玄将手放到一摞古籍的最上方,随后便眉头一皱,将手掌收回。 哗啦的一声轻响,整摞古籍,似乎因为年代久远,宛如一堆并不紧密的沙砾,蓦然溃散。 第二摞估计上,借助殿门口的微光,唐玄在上面看到三个字:“通天十”,字迹繁复,赫然也是云篆龙纹天书文字。若非陌离有段时间曾经教过唐玄类似的东西,他也一定会被这:点如云团,横如龙纹,撇捺尽是繁杂的扭曲的文字搞得一头雾水。 再次将是指轻轻搭在封皮上,可是尽管唐玄极度小心,甚至还没有碰到封皮,只是指尖带来的一点点空气流动触碰到了这本摆在最上面的“通天十”。 哗啦,这摞古籍一如刚才,瞬间溃散。似乎它们已经腐朽到经不起任何一点触碰。 从古籍溃散的荧光上来看,它们的材质相当的精良甚至不凡。可到底要经历多少岁月,才会让如此不凡的东西腐朽成这个样子? 唐玄脚步轻轻,没有再尝试接处古籍,可偶尔的靠近还是让数摞溃散,如破败的沙堆。 通天三十······通天七千七百四十······通天十万三千六······ 通天,通天······ “这便是神的手笔:至高、至博、至圣,包罗万象的通天经”?走到桌案尽头处,唐玄缓缓回头。大部分桌案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眼前与殿门口云雾缭绕处,才隐约看得出桌案的形状。 云雾并没有进殿,但却在殿门口缭绕不去,换句话说,唐玄想要出去还是要找裴先知,只能在穷极殿内谋求出路。 唐玄绷着脸,背着手,缓缓的向四周探索而去。而手中,蓦然出现小江湖剑,玄玄气灌注之下,江湖剑发出一道一尺多长的剑芒,同时剑身也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借着亮光,唐玄看到了殿内廊柱、四壁之上的云团、雷电、怪兽、大星、沧海、乃至像是星球上太阳一样的火红的大圆球。 还有一面石壁上,雕刻着脚踏云团、驾驭长风,或骑着怪兽,或挥舞着翠竹、古树、不知名的小瓶子、大大小小的牌子的异人,他们在天空中交错,他们在花丛中微笑,接着天地遽变。 天地遽变之后,石刻简单而粗糙的线条,勾勒出这些异人们分成数派,嘶吼争杀的场景;勾勒出天崩地裂,雷电轰鸣,阴云狂卷,众生狰狞的场景······实在让人惊心动魄。 残余的异人们,或踏云,或御风,或踩着各种怪兽,或脚踏自然植物等等,各自挥舞着手中的法器,万丈光芒中,冲向天空的一点······· 时刻到此,戛然而止。 唐玄的喘息有些俱裂,巨大石刻墙面上,虽粗糙但活灵活现般的异人,从幸福再到不幸福,然后战争,接着觉悟,最后不甘的冲向天空,和他心中的故事一一印证。在这个个星球上,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这些不是神话,也不是玄幻,而是发生在一个特定的时代,特殊的时期,那个时候的天下,还没有人族。 那时候,只有吞天轰地,动辄雷鸣电闪,挥手云聚云散,潇洒天地间,寿元无算的异人-神族! 它创造衍生出神族不过为了省事儿,而这次创造更接近于它! 只可惜,神族拥有一切,驾驭一切,却没有全盘推倒重来的本事。最终也没有能够在那片毁灭万宇的浩劫中生存下来。 或许有?也许有! 唐玄脚步沉重,默默的回到大殿的中心。他已仔细看过大殿的每一寸角落,四壁之前空间空空,除了这些桌案。 没有落星,没有落星? 第六章 沧海桑田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三种超凡脱俗,超凡入圣的东西。 远古神战遗留下来的神之法器;规则之外的事物;规则之物。 第一种名字响亮,但比较而言层次最低,且流传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第二种,艰难孕育,慢慢成长,寥寥存在,像唐玄在茅山收取的亿万年才自主形成的化生土、罗夫老桃、道隐归藏的祖桃以及茅山的碧玉桃等等,他们都能在规则之内,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在这片天地里,他们便是主宰,规则都无法干预。 第三种,最为主流,威力最强,为规则所容,用途广泛,且在规则的允许下,一旦拥有,并能够掌控,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规则之物,最为着名的便要属落星神剑。 所谓落星神剑,本就是规则手边,修剪星空,溃灭赘星,嫁接星空运转规则时候用的一个长长的条状物。 时间长了,有了损耗,这个长长条状物变得短了,变得不好看了,于是有一天被它随手抛弃在星空深处。 翻转,游离,飘荡,带着神圣、凌驾、消除、斩断、溃灭一切的至高因素,四下游荡着,谁也不知道,这把传说中,被大宇之上高层命名为落星神剑的超神之物究竟去了哪里。 东西不再了,但传说却从陌离的口中,传入唐玄的耳中,也不过是酒醉后的一些闲话而已。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落星神剑沉沦之地,必然会诞生大宇初始,战阵之钥。而反过来讲,有了战阵之钥,那必然会有落星神剑的存在。 至于有什么道理,陌离没有说,只是说这是肯定的······ 如今,揽遍五行,却没有发现落星的影子,唐玄既没有失望,更没有再去想这个问题,他的脑中全是如何出去。 进入万星堆星空领域之前,他曾经假想过进去之后的场景:顶着唐花,借着唐花不灭,不败的特性,吸收一切异力、维护自身,探索一下这片神秘的星空。 即便到最后探索失败,那么出来的把握依然不小。 再从刘士杰身上来思考,唐玄自认从修为到元气都比刘士杰强上不少,而唐花更是自身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那么自保还是足够的。 谁想到,搞出来这么条路?和裴先知意外分开,如今老剑圣还生死不知的样子! 只许进不许退,唐玄有点蛋疼了。 静坐一会儿的唐玄,心情有些烦躁,于是起身,拎着江湖剑来到殿门处。 “闹哪样儿”?嗤!唐玄一剑刺进门口的云雾处。 奇快无比,劲力十足的江湖剑,一旦接触到了云雾,便慢了下来,剑尖以1厘米每秒的速度,向云雾内插入。 轰!唐玄合身撞了上去,表面云雾一荡,一股强大而不容置疑的反弹之力,蓦然传来。 哼!当琅琅! 唐玄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十余步才稳住身形,但江湖剑却脱手掉落地面。 “好强的力量”,唐玄砸了咂嘴,飘扬的发丝还未落下,额头的冷汗却唰的一声冒了出来。 表面云雾,但云雾背后彷佛精钢,而这股狂猛的反弹力道,更是让唐玄内府翻腾,整条右臂都变得僵硬麻木起来。 “石阶,平台,大殿,云雾”,唐玄静静的立着,反复的叨咕着这几个重点词汇,想要在其中寻找出内在联系,又或者说出去的突破口。 良久之后,唐玄眼睛亮了下,左掌一排眉心,五色五行,长方形发光的牌子,从眉心飞出,由小变大,在他眼前虚空缓缓旋转着。 五色牌,每一块上都有着复杂的纹路,但牌与牌之间的纹路却绝不相同:金色平直,绿色袅然,水色里有许多波浪状的丝线,火色中,那是一团团火焰,土色一片迷蒙。 旋转中,五色牌呈漩涡状飞到唐玄头顶上空,而伴随着不断的旋转,它们越来越大,眨眼间涨成数尺大小,光芒更盛,里面的五色气息更是喷薄而出,互相交织。 大殿亮了,光明无由而生,像是原本大殿的内部就是充满着光明的元素。 穹顶亮了,一点星光缓缓坠下。 仰望上空的唐玄额头冷汗更浓烈的渗出,他一动都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点亮光逐渐拉长,逐渐变成一把浑圆古朴的剑形,向他头顶缓缓刺了过来。 一股至极的锋锐气息,遥遥而随意的传来,就是这缕漫不经心的气息,唐玄的头皮中心,便被刺激出一个小孔,而伴随着长条形的缓将,小孔逐渐向头里延伸。 殿顶龟裂,四壁斑驳,无数残石碎片,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缓缓翻卷,交织,飞荡在殿内,却没有哪怕一颗落地。 一股极其狂暴的旋风在大殿四周涌起,又渐渐向中间挤压······ 断壁残垣汇聚成一股股洪流,开始蜿蜒向上,殿外云雾翻滚,也在长条形的上空形成一道宛如怒龙的爆旋。 偏偏这种速度很慢,很慢,每一个声音都清晰入耳,每一个细节都让无法动弹的唐玄触目惊心。 “这是,落星”!唐玄蓦然发出一声怒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了,实在是无法接受。 唐花若有若无的花体,从唐玄体内游动向上,到达头顶,更从头顶的破洞处钻出。蓦然间,唐花似乎发出一声欢心的啸叫,这叫声宛如一个被囚禁了千百年的囚徒,又复重见天日一般,充满着狂喜。 唐花瞬间膨涨,变大,眨眼间,唐玄头顶上空处,唐花开遍。 最高处的云雾,下方的长天型带着星光的物体,五行牌,以及断壁残垣、旋风包括唐玄,都很慢,很慢,只有唐花,刷刷刷的快速延展、收缩,收缩再延展。 透过唐花,唐玄眼中那三尺左右的长条形物体缓缓沉入到五行牌种见寂然不动,而头顶那股锋锐的刺破感,随着唐花的出现消散一空。 五行牌蓦然发出一阵强光,笼罩着那点长条形的星光,消失不见。 唐玄大脑一阵剧痛,犹如整个大脑正在被千百把电锯切割一般,清醒着,痛苦着,非人之痛。 一声声如野兽般的嘶吼,彻底撕碎了残破大殿内的宁静。 云雾宛如长龙吸水一般旋转着,呼啸着探下大殿,卷起狂风,卷起断壁,卷起已成碎片的桌案,卷起已成粉末的“通天”。 轰隆隆,旱天雷一般的巨响成串,成线,被狂吸向上的唐玄,一下就被吸如到茫然无际,狂暴无端,力量无穷的乳白色的云团中。他只来得及在昏迷的前一刻,抓住掉落在半空中,就要吹散无踪的五洲济。 抓的死死的,这种执着,甚至让他放弃了用手捂住脑袋,抵消头颅内传来的那种痛不欲生,无法言语的剧痛! 云雾向天际狂卷,冲破了空间,冲破了空间之外迷蒙的星空,再一旋,便来到北漠无尽的苍黄之间。 一朵灿若晨星,美绝艳绝的花,笼罩着花下的人,在云雾之间,苍茫之上,浮浮沉沉的。 云雾垂低,笼罩整个北漠上空,乳白色的云雾逐渐飘落万千雨丝。 雨丝甘甜且润,一旦将落,无边无际的荒漠中,蓦然出现一抹清新的味道。 荒凉逐渐在广袤的山漠中褪色,绿意逐渐在这片土地上浓郁。 一株株小清新般的植物,虽然雷同,但却展示出各不一样的生命力,在云雾下,雨丝中,不断向上。 “这是,这是神迹”!刘士杰站在帐篷外,狂笑着向天,满目是泪,目中的迷茫、恐惧潮水一般的褪去。 在这遍及北漠的神迹面前,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希望。而希望之处,恐惧,迷茫无法生存。 “快救唐玄”,司马陵猛然一挥手,手指指向遥远的天空中那翻翻滚滚,不断下落的身影。 话声未落,千百名无比振奋的绿洲卫,在鲁世杰等人的率领下,便冲了出去。 “我,这是在哪?我,这是怎么了”?裴先知伶仃的身影,站在万星堆重新出现的亭台楼阁之前,望向雨雾中,千余米外的缓呼、奔跃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缓缓呢喃着。 声音嘶哑,神色沧桑,整个人看起来像远离人世千百年一般的憔悴。 裴先知慢慢俯身抓了把带着草叶的沙土,望着上空翻滚的白云,嘴里咀嚼着甘甜的雨丝,目中不由的涌起泪来。 一股深入灵魂的感动,一种置身人世的幸福,让他沉浸其中,动情其中。 什么剑?什么江湖?什么天下?什么争斗? 此刻的裴先知心中,只有宁静! “唐玄”?宁静被打破,裴先知踉跄的身影猛然向前窜去,而极度疲惫的身形虽然踉跄但不停,极度憔悴的面容浮上惶急之色。 而千米之外,司马陵死死盯着被卫士们小心抬了过来的唐玄,声音低沉的问道,“怎么样”? 此时的唐玄,面色苍白,面上的肌肉狰狞的扭曲着,似乎经历了什么极端痛苦的折磨,整个人昏昏沉沉,呼吸更是若有若无。 刘士杰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凌乱兀自滴着水珠的发丝,浓密的虬髯,复杂的眼神,无不说明这济洲汉子,这段日子,很心酸,很疲惫。 他缓步向前,目光停留在唐玄紧握的右手之上,伸开巨掌轻轻抚了上去。 唐玄浑身痉挛了一下,似乎被刘士杰手掌的温暖刺激到了。 然后,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眼睛拉开一条缝隙又缓缓闭合,面容逐渐放松,嘴角挂上笑容,而握紧的右掌缓缓张开。那里面,是一枚蓝底遁形,九鼎环绕的五洲济。 “唐玄”? “监洲”! 这枚五洲济,在这种场景,在如此状态下的唐玄掌心中出现,宛如重锤一般,锤击在周围人的内心,虽重,但不沉。 更多的是敬佩与感动! 再望曾经的北漠济洲,一片绿意,映照着天地! 谁说沧海桑田需要浮付出漫长而让人绝望的时间等待,而今,一息之间,北漠,便已经沧海,桑田! 第七章 千花万岁 北漠的绿色是短暂的,盏茶时间过后,浓云飘散,雨水渐息,而绿色也随着天上的流云,骤然消退着,宛如褪去的潮水。 浓云、骤雨、绿意,似乎联合起来,搞出一场全息投影,芬芳尚留存,如今却已曲终人散。 索性一点,笼罩北漠仓洲五千里方圆的土地之旋风、沙柱,曼卷的气流踪迹不见,虽不像天地一片绿那般让人感动,但也尽够欢喜。 上苍彷佛用这短暂的时间,以一种极其直白的方式讲述了:救世主,从来都不存在。这个道理,如此的触目惊心。 满目黄沙起伏,天地一片昏黄,万星堆重新透出点点星光。 那星光,缀在亭台楼阁的顶端,就像是一颗颗明珠,在昏黄中,闪烁着让人向往的清彻光彩。 每勘察一座楼阁,入口处往上的羊肠小道便会清晰的加上一块。蜿蜒而上,蜈蚣一样遥遥指向夏虫、井蛙口中的那座高塔,那盏希望之光。 而蜈蚣足,便是一条条更为细碎的,通向两边建筑物的鸡肠子路,密密麻麻。 在这漫长的考察过程中,以司马陵为首的卫士、元士、商士们,众志成城,夜以继日,发掘出数不清的文字、壁画、书籍、古物,而在数百名元士的努力下,这些资料又汇集到电脑中,成了四洲共通的共享资源。 可惜,在这浩如烟海,横跨神战、远古、上古、公古,甚至纪元初期文献、资料、古物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有关于人族未来出路以及改善现在生存环境的线索。 虽疲惫不堪,但还要坚持! 千花万岁,是一座阁楼。 与大多分布道路两边的阁楼不同,它笔直的矗立在羊肠小道的正中,横跨两侧。 十余米高,百米与宽,二层格局,上窄下宽,整体呈明黄色,笼罩着淡淡的白雾。 没有窗,没有门,没有廊道,没有廊柱,没有任何提示,只有千花万岁的匾额高悬。整栋千花万岁阁,彷佛黄玉雕成。而这块黄玉,结胶起雾,蔚然耸立。 “前次考察,便是止步于此”,司马陵满脸苦涩,望着彷佛存在于天上的那点希望之光,望着唐玄。 “没错,卫士们想要强行破开白雾,打开一个通向里面的门户,然后便出现了莫名的阻力、推力,地动山摇。然后便出现了那星空领域”,刘士杰今日刮了胡子,语气虽然沉闷,但精神好了很多。 “原本以为是因为我们的强力破禁,才导致的万星堆闭合,现在看来,却不是”,白衫白衣,随在沙漠,但形容一丝不苟的鲁世杰,用手指了指眼前十丈处的高阁,眼中也闪过一抹焦虑。 “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司马陵淡淡接口道。 “前辈为何如此说”?唐玄毕竟新到,很多情况正在逐渐了解中,而他更想知道,为何司马陵会有如此判断。 银发苍苍,根根如雪,现在的司马陵脸上多了许多皱眉,而眉心处的褶皱尤其让唐玄触目惊心。 “这楼,没有以前高了”,司马陵摇了摇头缓缓道。 而刘士杰、鲁世杰等人随着司马陵的话向四周望去,却没有什么发现。 “也许只是您的错觉”?刘士杰试探的道。 司马陵没有再说话,只是不断的微微的摇着头。 唐玄眨了眨眼睛,游目四顾之后,向一条蜈蚣腿走去。 这是一座六棱宝塔,并不高,不过三丈许,门户敞开,还有一些卫士进进出出。 唐玄小心的将掌心贴在塔基处,然后闭目感应着,玄玄气以一种涓涓细流的方式,缓缓顺着塔基向上下流淌着。 在唐玄的感知中,看似静止不动的宝塔是动的,这种动,极其细微,更像是一种低强度,远震源的那种地震带给人的那种感受。 而在塔基与地面的交界处,唐玄能够感受到一种不断向下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却固执的毫不停息。 唐玄默默起身,转身走向另外一座建筑,在所有的人目光中,唐玄探索了十余座建筑物之后,又移步来到司马陵身前。 他道:“司马前辈说的没错,它们不光变矮了,而且这种状态还在持续!根据我的判断,最多还有十五天,所有的建筑物将会沉到地面之下。而那时候。万星堆将会消失”。 正在思索的司马陵闻言抓住唐玄的手,有些焦急:“那尚未探索的建筑物,也是一般情形”? 唐玄望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千花万岁阁沉默了半晌,良久方道:“恐怕如此”。 “无论如何,也要在十五天,不,十天之内,到达峰顶,找到希望之光”,司马陵右拳猛击左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亮,声音坚定,死盯着希望之光的他,目中渐渐涌起了血丝。 这是急得! 司马陵说完之后,刘士杰、鲁世杰各个北漠绿洲令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缺乏热血,但蛋疼的是,眼前的这个阁楼,没办法用热血来搞定。 说是星空领域的出现,与强行破禁无关,但在场的人,谁有能保证真的无关? 脸脸相觑之后,众人便把目光投向唐玄,因为他是监洲,他就九鼎之士,更是在场所有人的最高指挥官。 这种目光之下,唐玄倍感压力!他背负的不是自己的去留存亡,而是整个人族的希望。 想要顺着这条万星堆规定的路走上去,那便只有搞定这座阁楼。而阁楼的左右,作为未被开发之地,依旧是云雾缭绕的深渊。 目的都知道,可是如何搞?怎么搞?又不能搞砸了,还不能搞死了,还要抓紧时间······ 时间,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的过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玄双眉渐渐竖了起来。 气、液、固、光! 这阁楼是固态存在,又伴随着未知但数量不多的气体。整座楼毫无破绽,那只能让它在形态转化中,露出破绽。 若这么与一个死物,它不动,我不动的对峙,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渐渐的,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唐玄心中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他放松下来,开始回味这一生。 从罗夫,到茅山再到镇江,又到水城,还有北漠、彩云之南、深蓝洋底,昆极内海! 从这一生的经历中,渐渐分离出爱与不舍,别离与痛,茫然、疲惫、追逐、争斗······ 这一次,唐玄并没有用元气点燃唐花,而是用自己的追忆,追忆中的情感,点燃了唐花中至极纯粹的爱恨之火。 唐玄身上再一次出现内海中那种可怕的情形,修长的身躯,苍白的面孔,逐渐变成了半漆黑、半艳红! 漆黑与艳红不断的来回冲突,交织,纠缠着,交界之处,更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红。 在司马陵等人眼中,唐玄宛如一团没有火舌的人形火焰,整个人充斥着炽烈,而炽烈中又有许多温柔。 “监洲三思,我们还是要搞清楚,慢慢来,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司马陵在刘士杰的搀扶下,急速推倒唐玄身后十余丈外,但还是能够感受到热浪翻腾,热风拂面。 刘士杰等人与老成持重的司马陵不同,望着唐玄似乎要来硬的,这帮绿洲令以及周围年轻的卫士、元士,均都不发一言,而且满面期待还带着点兴奋。 “你的一声啼哭,惊艳了我的灵魂”,唐玄呢喃着,整个人瞬间变得艳红。一朵艳红色,美绝、艳绝,飘荡摇曳的花朵,从唐玄掌心飞出,直直的落在千花万岁阁的上空。 唐玄话声刚落,数不清的粉红色的火苗便从花朵上簌簌而落,宛如火雨。 火雨中,千花万岁阁白雾升腾,眨眼便被蒸发一空。而笼罩在火雨中的明黄色阁楼,开始映照着艳红色。 滴,滴,滴滴滴! 明黄阁楼,融化后的液体却是无色透明,由慢而快的滴落在苍茫与小路之上。 而白色液体与小路相接,却让小路不断的向前延伸着。 十余米高的阁楼,在唐玄唐花那万度以上的高温火雨下,迅速变小。 而当它小到一定程度之时,融化的速度却慢了。 二三米高的阁楼,足足缩小了三分之二,但此时的它却分外的坚韧,荧光闪烁,艳黄迷蒙,无伦火雨如何猛烈,都坚若磐石。 唐玄蓦然手掌一抓,唐花再次回到他的掌心,而火雨的嗤嗤声渐渐止息。 凝望千花万岁,唐玄目中涌起深沉至极的背上,随即,他以一种如荒漠般的声调缓缓道: “你的突然离去,让我心断神伤”。 这声音,似悲鸣,满是无尽的怆痛,而哀之极,便是一股浓烈冲天的恨! 唐玄掌心的唐花蓦然变得漆黑,上面俱裂升腾着黑色的火苗。 一股撕裂灵魂,焚灭一切的温度,轰燃爆散,四处狂溢! 难耐的高温热浪之下,司马陵等人再退数丈,望着唐玄如同神魔一般的背影,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千花万岁?老子就打得你万多桃花开,碎成一万块”,唐花手臂猛挥,姿势狂暴,唐花带着疯狂的呼啸,狠狠的撞向千花万岁阁。 单膝跪地,唐玄剧烈的喘息着。 元气点燃的唐花,虽然威猛霸道,但却不像现在的至极,至烈! 但这种输出之后,灵魂的空虚,精神的倦怠,潮水般袭来的生无可恋的感觉,让唐玄喘不过气来,无比难受。但怎样的难受,才能比得上那种痛? 轰! 出手变大,磨盘般没有比此时的千花万岁阁小上多少的唐花,狠狠撞击在荧光迷蒙,仿似坚不可摧的宝石阁楼上。 无法言喻的景象出现了! 黑色爆出明黄,冲天;无数变得通红的碎片在纠缠着的火焰下不肯罢休的燃烧下,成了漫天的液滴;巨响如旱天雷一般炸响了每一个人的灵魂;这一刻,天地都为之凝滞;这一刻,整个万星堆都为之颤抖! 唐花其上的黑火肆意纷飞,漫天漫卷着红黄,宛如开遍百米方圆的一片炽烈花海,而碎成无数片的阁楼、液体,在尘埃落定的时候,却拨散了云雾,延伸了小路。 小路尽头处,是一片蔚蓝的透明建筑。 “水晶宫”,按照古籍记载,这种文字叫:“云纹天书”! “他妈的!有些时候,就是不能讲道理”,唐花盯着火海背后崭新的小路,崭新的建筑,呵呵笑了起来。而他不自知的是,随心随性,正在向快意恩仇转化着。 这是一种出世的必然,更是一种茫茫前路上的考验! 但快意恩仇也是一种随心随性!唉!最难是做人,怎么说,怎么做,可能都是对的,又可能都是错的! 随缘! 第八章 水晶人生 通道就这么打开,而唐玄的身体却由半跪,缓缓的委顿于地。 元气掌控唐花固然好,但为了稳妥起见,唐玄并没有任何预演,从前也没有练习的,运用了情绪的力量,点燃了唐花,引爆了至极之火。 他的道,本来就是炼情、熔情、逆向归一的道。 唐花展现出来的威力在他预料之内,但如此催动唐花的后遗症却有些出乎意料。 这一节小路与后方的平整、干净相比,显得那么斑驳,寥落,甚至还有残存的青烟袅袅。 “怎样了”?司马陵望着唐玄,眼中关切之色浓郁。 他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唐玄:罗夫山走出来的傻小子,唐君生的侄子,懂酿酒,会点武道。 但让他正眼相看的还是唐玄在赤城阳明洞天面对魔首欧阳难过时,那种惊才绝艳,举重若轻又充满人情味的表现。而如今在他眼中,才彻底将年轻的唐玄,与那个高凌五洲的监洲重合在一起。 “内府震荡,内气混乱,元气暴动,有些难受”,唐玄挣扎着,在刘士杰的搀扶下坐起,面色红的吓人。 但他微笑着,似乎在说着漠不相关的小事儿。 “回万星镇休息休息,这里交给我”,司马陵望了望遥远处的水晶宫殿,然后对唐玄道,语气中不容置疑的意思很明确。 在司马陵的示意下,刘士杰搀扶着摇头苦笑,浑身烫的吓人的唐玄,走向来时路。 万众瞩目,群起目送。 这本该是种荣耀,尤其是这种不经任何雕饰的真诚的自发行为。 但唐玄却已无心欣赏,此时,他的状态不好到了极点。 唐花在其丹田内四处乱窜,而凌乱冲击着的炽烈元气,不断的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经脉经络。脑袋昏昏沉沉跟要被煮熟了一般。他急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身体内部的暴动。 目送唐玄的背影消失在万星堆的出口处,司马陵移目向前,大手一挥道:“出发”! 鲁世杰,钱振杰各率数百卫士排成两队当先开路;元士首令卫连江指挥着元士们,在卫士的协助下,往上搬运着登高梯、扫描仪、探测装置以及各种小型机械设备;司马陵带着一帮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史学、经学、化学、理学高手走在队伍的最后方鱼贯前行。 后面的小路崎岖,前方的小路虽然斑驳但却笔直。 是不是走过了艰难曲折之后,便会是一片坦途?司马陵内心深处隐隐有着这种愿望,只希望这种愿望即使不能实现,也不要变成奢望。 水晶宫前,卫士们已经战列已毕,小路没有危险是个定式,但司马陵那一堆老头还是身体状况堪忧,脆弱的经不起任何风浪,不由得他们不小心。要知道,这可是集齐五洲精华大家,人族最后的论学精英,不容闪失。 待元士们将各种器械放置好,便开始自行对水晶宫的外围进行初步探测、扫描工作。 而司马陵走上前去,有关于水晶宫的元素组成,形状,面积,体积,可能有的元素,可能存在的风险等数据,便已呈现到他面前。 看着数据,司马陵目中闪过一抹诧异,这与千花万岁阁款式差不多,造型差不多,但有着明显门户的水晶宫,竟然含有大量的碳元素? 天地昏黄,而万星堆像是超脱于天地之外,展示出不一样的颜色、风采。 但无论如何,苍茫之下这座闪烁着光芒的巨大透明宫殿,还是让所有人的目光中,充满了赞叹,更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水晶宫,真的是由水晶构成的,而且是纯白的水晶。 透过墙壁,可以看到里面发出的各色光亮:黄的,白的,蓝的,绿的,粉红色的······七彩纷呈。 而一座山形闪烁着浊目光辉的不明物体,就处在宫殿之内,搞不清楚是什么,但却以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辉,冠绝七彩! 而外墙密布的凹凹凸凸的纹路,更是让里面神秘的颜色,若隐若现,朦胧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所有人后退十步,开门”,司马陵站在人前,对着鲁世杰、钱振杰点了点头。 哗,喀喀······卫士以及携带器械的元士,潮水般的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鲁世杰一挥手,两名腰跨济刀的卫士大步向前,走向那扇雕刻着复杂纹路以及怪兽,带着晶莹剔透的门环的水晶门走去。 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快,而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明显,似乎这座宫殿,对于他们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两名卫士对望一眼,各自抓住一个面板大小的门环,缓缓向外一拉,再拉,水晶门纹丝未动。 当他们尝试着向里推的时候,无声无息间,水晶门缓缓花开,露出里面世界的冰山一角。 “老天,这都是什么”?两名卫士呆住了。 “王有德,李长江,里面情形如何”?钱振杰大声叫道。 没有回答,只有两名卫士颤抖的背影! “卫士们,随我向前”!鲁世杰一声令下,数百名卫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呈随时进入战斗状态的伞形向前突进。 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即至。 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三个脑袋······数百个脑袋,都拥挤在那扇此时显得狭窄起来的敞开的门户中。 没有人说话,只有凌乱的呼吸声,吞咽声,传出老远。 “鲁世杰,钱振杰,到底发生什么事”?司马陵叫道。 如此场景,甚是诡异!这么多训练有素,还包括两名绿洲令的绿洲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要知道,整个北漠济洲,也不过七八个绿洲而已,而绿洲令无疑是权倾一方的人,当然,他们也都是正直的人。 空气静的可怕,只有浓重的呼吸声! “快,快,快,让我进去”,也不知道是谁,率先说了这句话,然后卫士们便如坍塌的沙丘一般,翻翻滚滚的进了水晶宫内。 “快去看看”,司马陵急的直抖手,这万星堆,越来越让人难以揣测,心生不安了。 邵还杰,沈明杰,郭仁杰以及大批元士,也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随着司马陵的步伐,快速冲向水晶门。 司马陵等人站在门口,便看到一副这样的景象: 卫士们脸上的肃穆、悲怆、铁血不见了,代之以潮红与扭曲,他们狂笑着扑向水晶殿内高耸穹顶之下的一座座山,手里抓着、怀里抱着、兜里揣着、嘶吼着、抢夺着······ 原来这里面:金山、银山、翡翠山、玉石山······还有一座高耸直达殿顶的钻石山。 水晶殿内,人潮汹涌,人声鼎沸,人性疯狂,一股喧嚣的气浪,在流光溢彩,闪烁着清冷光辉的水晶宫内,独自游荡。 望到这样的场景,感受这样的氛围,邵还杰,沈明杰,郭仁杰的呼吸,也逐渐浓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卫士抱着满怀的晶钻,狂笑着跃下钻石山,尚未落地,便在空中与晶钻砰的一声破裂了,宛如一个破碎的泡影。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数十个······ 再看各种宝山,数量却丝毫未减,似乎随人破裂之后,又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回到了远处。 目睹此景,邵还杰三人的呼吸骤然凝滞,眼中的逐渐升起的狂热被恐惧所替代。 司马陵内心冰冷,蓦然颤声道:“快,快救人”。 说完之后,身边邵还杰等人却未动,仍处在呆滞状态。 “郭仁杰,让所有人员退后,邵还杰,沈明杰,你们他妈的还不赶快救人”!三人脸上,各赏了一个大巴掌,司马陵忍着掌心剧痛,大吼起来。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纵身前后! 一片纷乱过后,邵还杰,沈明杰在危机关头,拖出了理智与贪念正在挣扎,尚未触碰宝山的钱振杰,鲁世杰;郭仁杰也拔出济刀,喝令着所有元士退后,整顿着后方秩序。 再看水晶宫内,无数座宝山,依旧在水晶润泽的光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但在司马陵、邵还杰、郭仁杰、鲁世杰等人的眼中,却已彻底的失去了吸引力,宛如一座座吞人噬骨的坟墓。 “说说,刚才怎么回事儿”,司马陵吩咐关闭水晶门,众人退后,在退后之后,才对鲁世杰,钱振杰两人问道。 劫后余生,两人恍恍惚惚。 鲁世杰道:“有人冲,我便跟着冲进去了。看见别人拿了,我们,我们也想拿”。 钱振杰道:“强烈到足以湮灭理智的冲动,只想把里面的一切据为己有”。 司马陵望着两人汗流浃背的狼狈样子,点点头,叹了口道:“财富足以让人疯狂,即便是现在的陌路五洲,仍旧如此。这是它本身的属性,也是千万年来始终不断的人性。这也怪不得你们”。 邵还杰笑了笑道:“不光老钱和世杰,就是我骤然看到这么多堆积如山的宝贝儿,也是魂不守舍,好险,好险,好险”。 司马陵苦笑道:“这是财富么?我不介意五洲多一笔横财,但貌似这只是个陷阱”! 众人点头,皆生出一种劫后余生,逃出生天的庆幸感。 “前辈,我们该怎么办”?钱振杰,北漠七杰的老二,此时开口。 “若是唐玄在,他会怎么办”?水晶宫,只见于传说,不见诸史料,如何处理,司马陵也没什么头绪。 “和我们差不多”,邵还杰最年轻,笑了笑道。 “总不会如你们般饿狗抢屎就是了”,司马陵知道他是说笑,但还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儿。 “搭起帐篷,开会。水晶门派卫士守着,严禁打开!违命者,严惩”,司马陵挥了挥手道。 财富,止疾苦,救贫弱,起卑微,忘烦恼。 司马陵内心也承认,若是这些财富可以随意拿取,就连他,都心动不已。 即便现在,明知道拿了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好下场,以他的心境,一想起来,仍然禁不住心跳加速。 这,可能就是财富的魅力! 即便是团火,也有无数飞蛾,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第九章 山前问道 “他们,死的太不值了”,数十人的考察队核心层会议中,钱振杰、鲁世杰落下泪来。 “这是命,若是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恐怕还会如此做”,司马陵叹息着,脸色也很不好看。就在刚刚,他也还兀自挣扎在要不要打开门,再看一眼那些珠宝光芒的灿烂。 “散会”,司马陵淡淡开口。 会议的结论是:还是要请监洲唐玄,来现场看一看,指导一下工作。 万星堆发生的事,无疑已经脱离了学术的范畴,堪称不可思议的地方以及事件。 是成是败,英雄狗熊,还得要监洲定夺才是。 而唐玄此时正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小房间内,盘膝而坐,一颗接一颗的吞食着胶珠。 每一刻胶珠落肚,清香中更是涤荡出一股温和的暖流。 暖流中,内府变得晶莹,黄润而有弹性,肆意翻滚的元气,也在这持续不断的暖流下,渐渐平复下来,又被唐玄缓缓吸收到唐花之内。 元气无法寸进,修为无法寸进,但悲哀与限定性的人生这种宿命,却让唐玄内心中渐渐生出不服气。 倔强中,唐玄一次次催动着唐花加速旋转,玄玄气便在唐花这种旋转中,运转着大小周天,一个循环又一个循环,直到灾难性的五色光丝出现,这才将元气的运转停止。 “贱”,想了半天,究竟该如何评价没落星球人族修者的虫劫,唐玄绞尽脑汁之下,只有这一个字,重重吐出,长长出了口怨气。 咚,咚,咚! 礼貌而矜持的敲门声。 “刘兄,请进”,唐玄笑了笑,站起身,无需迎接,他站着的地方,离门口绝不超过二米,这已经是一个很礼貌的待客距离了,再往前,便会撞到门了。 “监洲,司马前辈,请您过去一趟”,刘士杰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这距离唐玄回来养伤不过一个多小时,实在是有点残忍。 “走”,唐玄笑了笑,从挂钩上取过外衫穿好,一身整齐的黑色,在门外微风的吹拂下,凝重如山。 “您,你的身体”?刘士杰关切的问。 “好多了”,说完,唐玄拉着刘士杰的手臂,共同出门,向万星堆方向走去。 一边昏黄,一边灿烂。移步换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目注着灼人双目的水晶宫,耳边听着司马陵关于水晶宫内以及这一个小时发生的一切的汇报,还有相关的数据整理,唐玄面无表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抬头。 这座万星堆,毫无疑问是横跨数个时间进程的文明的大合集,但唐玄却觉得,它是活的。在得到希望之光之前,更多的给予五洲人族的是种关于文明、关于人性、关于生命、关于自然的一种思考。 当然,这种思考也包括那昙花一现的世界之绿。 而所有的思考,最终都是指向一个话题,永恒之路,以及永恒之路上,那些不朽不败的东西。 文明不朽,它是由少部分人带着各种纯粹或不纯粹的目的创造,由大多数人奉行、传承的。毁灭文明有两种方式:天灾、人祸。 而毁灭之后,又有可能因为后世人的好奇心或各种意外,使得被湮没的一切重建天日。 但此时,它只能被瞻仰,已经不符合后世的主流价值观。只能以一种特立独行的方式,给世人提供着关于过去,关于遗失了的记忆,一些印证。 万星堆就像是个文明大杂烩,不光让人眼花缭乱,更让以司马陵为首的考察专员们,漫步其中,却又逐渐迷失着。 初心很简单:寻找出路,找能用的东西。 如今的五洲,不得不功利。 根据最近掌握的消息,龙笑梅、张平机、狄青龙的地上、地下的工程,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元素短缺,高精尖设备制造速度的缓慢,以及地表能量合金壳的铺设,始终是困扰着末日星球计划组的超级难题。 很不顺,都很不顺。倾尽全力的五洲,依旧险阻重重,前路迷蒙。 唐玄先是和司马陵等人打了声招乎,便推开水晶宫的门,向前几步,站到了无数宝山之前。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司马陵,裴先知,刘士杰等人站在门口,一面把风,一面准备着“急救”。而后方的普通卫士、元士,均在五十米之外。 “这个不能碰”,司马陵不由紧张大呼。呼声在空旷的水晶宫内,像个炸雷。 再次面对海量财富,司马陵等人想到的却是泡影的幻灭,而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对他们的吸引力竟然降至最低。 这和没面对时候那种渴求的极端心理,又截然不同。看来,人族过分拔高自己的心理预期,什么时候都存在。 唐玄手里抓着一把翠色的宝石,转头,带着微笑,对着司马陵等人摆摆手,又随手把宝石丢回到宝石山上。 只是翠色的宝石却被丢在了璀璨纯净的钻石山上,一连串的脆响之后,钻石山像是长了数个青春痘,很是刺眼。 “都进来”,唐玄沉思了一下,对司马陵说道。 “这个恐怕不妥。普通卫士很难抗拒这些玩意儿的诱惑。说来惭愧,就是老朽,也是勉力的让自己眼不乱看,手不乱身,而心里的冲动,却要全力压制才行,唉”,司马陵跨过门槛,走近了些,对唐玄说道。 “至于么”?唐玄一愣。 “至于,太至于了”,司马陵正重点头。 “我们不能要求别人都和我们一样,不在乎或者能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见,从规则上避免出现混乱或伤亡”,司马陵叹了口气接口道。 唐玄点点头,没有勉强。他又缓步走到十步之外的钻石山前,经过金山,银山,各色宝石山,并没有驻足,也没有多望一眼。 抓起一把钻石,唐玄掌中蓦然升起一股高温,掌心璀璨的棱形晶体,在炽烈的火焰中,迅速变得焦黑,随着火焰的消失,黑色的粉末在唐玄四周荡起,飘落。 “其实,若能保存并完整带出,这些东西对于五洲来说,还是有大用处的”,司马陵走近唐玄,再次见证了监洲的神奇。卫士们拥抱宝藏,却一个个破灭无踪,而唐玄百无聊赖的随手乱丢,信手破坏,却毫发无损。 这,究竟有什么道理么? “在心”,唐玄又抓起一把璀璨,愣愣的看着,却没有再次拿火来烧。 “我抓着它,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儿。财富虽然动人,但我心里却有始终不变的最宝贵的东西,而它们难以占据我全部的身心”,唐玄对司马陵笑了笑,信手又将璀璨丢进金灿灿的黄金山。 “有这回事儿”?司马陵的手颤抖着,也跟着抓起一把,而心中全力想着亡妻的样子以及当初的甜蜜。 想着想着,司马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凝注在掌心的宝石上,而心中的回忆渐淡,逐渐被眼眸中的倒影冲刷着。而老头儿的身形,逐渐变得有些虚幻,掌心的宝石,却越发的璀璨。 “前辈,你先出去”,唐玄抓过司马陵掌心的宝石,随手乱丢,丢到一蓬似乎天然生长,却大的离谱的珊瑚从中。 司马陵汗处如浆,大口喘息着,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深沉、迷恋、疯狂、占有······就在刚刚那一刻,明知道不放手可能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掌心彷佛生胶,就是不舍得放手丢弃,哪怕一颗、一粒。 可放手之后,除了疲惫还有如潮水般袭来的庆幸。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忘不了呐,忘不了”,唐玄嬉笑着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坐在了宝山之间。 司马陵等人茫然望着唐玄的举动,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又要来一次火烧水晶宫?那损失,损失,损失? 得不到希望之光,才是最大的损失!似乎联想到同一个目的,司马陵与刘士杰等人对望之下,每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但眼神却清明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唐玄闭着双目,而盘膝而坐的身躯却缓缓的旋转起来。声音徐徐宛如低吟。 是什么?看似简单的答案却很难具体回答。 答案可以是钻石、黄金、珠玉······等等具体的名词,也可以财富这个整体名词,还可以是自由、富足、为所欲为等等抽象名词,但到底是什么?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但却不尽相同。 “你们,想咋样”?唐玄忽然睁目,在缓慢的旋转中,凝视着从眼前闪过的宝山。 这唐玄,似乎在和一堆堆死物,对话,对话!对话? “有用的,我带走;没用的,自动消失。没意见”,唐玄微微笑着,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着。 良久之后,唐玄做倾听状,似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向水晶宫门口走去。 司马陵、裴先知、刘士杰······或老或少,或粗豪或俊秀,都是一脸呆滞,满头雾水,浑身茫然的望着悠哉游哉走过来的唐玄。 “找些可靠的,打包装箱,运回中州”,唐玄笑着道。 “这,就行了”?司马陵揉了揉眼睛,宝山依旧,与当初没什么两样。难道它们还听劝的? “出了事儿,我负责,去”,如梦初醒的鲁世杰挑选了数十名精干卫士,带着无数的箱子,次序进了水晶宫,开始装了起来。 似乎,似乎,真的没事儿了。 门口的司马陵,裴先知以及绿洲令们,望着进进出出,喜气洋洋的卫士,真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点燃一支烟,唐玄走出宫门,来到小道的边缘处,深邃的目光望着天顶上的那点光,愣愣的出神。 “究竟怎么弄得”?裴先知皱着眉,咬着唇,耄耋之年的他如今像是个遇到了难题的固执小学生。 “说穿了,不值一提!我用唐花截断了宝山之下与水晶宫气机牵引,它们,就成了一堆普普通通的元素材料”,唐玄微微一笑,感受着肩膀上裴先知右手上传来的颤抖。 “就这么简单”?裴先知愕然,然后也笑了。 “斩断它们背后的手,那么我们便可以予取予求!为善为恶,从心所欲”,唐玄愣愣的望着指尖的烟雾。他觉得,他的四周也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束缚着他,并推着他不断向前走,想要斩断,却无从斩起。 “我还以为你小子神神叨叨的真能与那些东西沟通呢,还劝服了它们,着实让我震惊了一把”,裴先知收起笑容,目光也望向那点光。 “人间太枯燥,太寂寞,玩玩儿而已。看你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早晚把自己搞疯掉”,唐玄声音低低,他不知道的是,他今天此举却在考察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谁都知道,这些财富,是监洲亲自谈回来。 怎么谈的? 说起来你都不信,可神奇呢······ 第十章 苍天不老 水晶宫被搬空了,在卫士们出了宫门的时候,空荡荡的水晶宫很有礼貌与秩序的自动自觉崩塌了。 无数水晶碎块,又堆积成一座水晶山,覆盖住若隐若现的崭新小路。 似乎它们贱到不被搬空,誓不罢休的程度。 可惜,无论哪个年代,水晶这玩意儿都不是什么稀缺元素,即便水晶宫完美展示出最后的妖冶,也难以让卫士们付诸于最初的疯狂。 有总比没有强,虽然不稀缺,但如此白捡,总好过亲自去挖。 司马陵一声令下,水晶块儿还是快速的被搬运转移一空。 接到如此好消息的龙呈均,不仅一扫多日以来的愁绪,更是在大力嘉奖了万星堆神迹考察队全体之后,将天降横财这个消息通告五洲,就连元洲大魔国,也派人专人专机,做了传达。 这足以让一个普通卫士,一跃而成为鼎士的贡献,却并没有让唐玄晋级为天士,只是让他的五洲济颜色变深了一丝丝,好在他也不在乎。 天士,沾了一个天字,唐玄已经觉得有些忤逆、观天之嫌了。不是不敢,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没做什么,受之有愧。 羊肠小路依旧笔直,象征着坦途。可坦途中间仍旧是一座崭新的拦阻,无法可避,无路可绕。 队伍按照秩序向前行进,走过千米便看到了这座“苍天不老”。 与孪生兄弟一样的千花万岁、水晶宫不同,苍天不老这块招牌悬空漂浮在小路之上三十余米处,白云为匾额,闪电为字迹,而背后一眼可见的,正是当初让整个考察队束手无策的星空领域。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又出现这么个空间,正如他们不知道唐玄如何破解的万星堆外围那大片星空一样,所有的目光再次瞩目站在队伍正中、最前的唐玄。 “有没有穷极?有没有五行台阶”?唐玄脑中,五块五色牌牌悬空漂浮,一柄颜色漆黑幽深,几乎与脑海的漆黑融合一般的黑色长条状物体,插在五色中间,载沉载浮。 五行战阵,唐玄心知肚明随时可以召唤,但这个长条形的落星,又或者说落星神剑,他却颇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无论唐玄如何催动,意念勾引甚至元气上脑,它均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千花万岁描述的大概是不屈的精神;水晶宫描述的大概是面对海量财富时候的态度,这座苍天不老却让唐玄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座不似宫殿,却像拦路狗一样挡住小路的空间,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苍天?何为苍天?又他妈是个玄之又玄的词汇。 可以是蓝天,人头顶上空,目之极限处,那里有气流,有云层,有雷电还有海量的水汽。 也可以指气层之外与星空交界处,那里是一片真空黑暗地带,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似乎也可以叫苍天,毕竟它也在上面。 还可以指天意,冥冥中的天意。人心叵测,苍天可期,说的是人心险恶,而天意最为公正的话题。 还可以指什么呢?神佛代表的苍天?要不每到悲惨之时,人们为何总要大喊一声:苍天呐,然后望天做虔诚状? 悠悠苍天,苍天在上,苍天无眼,苍天无言,苍天有情······ 噢,高高在上的就是苍天? 不老,不老却是难了。 数遍寰宇,历遍苍穹,不老的只是传说,无论寿元如何,是猫是狗,是树是妖,总归还是要老的,这似乎是苍天的法则。 苍天法则,要老。 苍天,在这里,却冠之以不老? “前辈,剑圣,各绿洲令,你们怎么看”?唐玄想来想去也每个头绪,不由转目问道。 而司马陵等人大眼瞪小眼都望着唐玄,自己根本没动脑的样子。 好一阵尬尴的沉默之后,司马陵缓缓开口道:“监洲,这和万星堆外围曾出现过的星空没啥两样。只要您老人家亲自走一遭,自然手到擒来,当可过这一关”。越说,司马陵越觉得不好意思,越说越是惭愧。 从唐玄到北漠济洲到现在,几乎是马不停蹄,除了受伤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其他时间与卫士们同吃同住,从不下羊肠小道,更是次次都要他拿主意,拿主意也就罢了,还要打头阵。 我们这些专家,究竟是得有多无能,多老不羞······ “不一样的”,唐玄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万星堆外围那些,更像是投影一般的存在,虽然像,但不是,解决起来相对简单。而这里,诸位请看,不光有云雷匾额,星空深处,更有着浓郁的“蕴星之气”,难呐”。 “什么是蕴星之气”?司马陵不由一愣,当然,他的疑惑也是在场没有接触过大宇知识的众人的疑惑。 “真正,星空间存在的气息,也就是说,有这种气息存在,那么眼前,就是一片真正的星空。最恶心的就是,我搞不清楚苍天不老的意思,以及匾额与星空之间的联系,破解更是无从谈起”,唐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报告,在前方发现大量不明元素”,一名元士拎着虚拟屏快步跑了过来。 不明,当然是问号,就算想繁杂一下人族知识,展示一下自己的博学以及开山地位,也来不及立刻,马上给个代号或者不明所以的名词来形容之。 显示屏:发现????,以及????还有??????······ 唐玄虽然有些疑惑,但不至于像众人傻了眼一般一会儿瞅瞅虚拟屏,一会儿瞅瞅那高悬在上,云电交织的“苍天在上”。 扎营!实在是无奈之举! 会议室在一个简易帐篷内举行,数名元士在电脑前面劈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坐在周围,一面做着会议记录,一面根据需要,提取着数据库的资料以供开会之用。只是如今,劈里啪啦的响声,在这个挺大的帐篷内,显得有些突兀,渐渐的响声渐止,既没有人要资料,也没有人说话,元士们闲了起来。 “说说看,都有什么想法”?司马陵笑了笑开口打破沉默。 “我觉得匾额是关键,可以尝试着从它入手”,刘士杰接过唐玄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之后,吐了口眼圈,开口说道。只是语气中却没有什么充分的信心。 “说说你的理由”,司马陵望着刘士杰,目露欣慰之色。一个有用的元士能够走出精神的阴影,再次面对同样的境地的时候,能够做到第一个发言,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鼓励的。 “······直觉”,济洲公士长刘士杰,粗豪的汉子,难得脸红了红。心中一声卧槽,还要说理由?这个地方都靠猜,都靠蒙,都靠撞,哪有什么几把理由可言······ 有人说话,劈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又响起来,又很快沉寂了下去。 “监洲,你怎么看”?司马陵无语,又不能给刘士杰这个重创才痊的人脸色,只能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旁边抽着闷烟的唐玄。 唐玄的头发短了,长发在北漠实在是不太方便,太容易进沙子。 齐耳的黑白发丝,柔顺贴合,在烟雾中朦朦胧胧的微微漂浮着。 因为睡眠不足而日渐苍白的面孔,缺乏血色,但那双如大海般深邃的星眸,那双斜挑如剑,直飞两鬓的眉,使得这张面孔看起来,更加的英俊而有吸引力。 眼神的沧桑与思索,超越了他本身的年纪,如他的修为一般一样的深不可测。 黑色对襟武士服,银色的口子雪亮,瘦削的身材,有些单薄,但没有人会觉得他孱弱。那里面,有着爆发如岩浆喷射,烈焰升腾的巨大能量,随时准备着。 五洲济生光,那颜色比之于龙呈均更加的深邃,灿烂,厚重。 司马陵凝望唐玄那张在烟雾背后若隐若现的面孔,内心深处竟然生出淡淡的妒忌之意。 是学识?是才华?是修为?还是年龄! 良久之后,唐玄摁灭烟头,皱着眉道:“我认为刘大哥说的有道理!如何进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宣泄其中的蕴星之气,否则,星空规则,星球阵列,蕴星之气缭绕其中,人力不光无法改变什么,更无法在其中生存”。 唐玄郑重抬头,目光扫视着众人继续道:“这和精神摧残不同,这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制,一旦深入,必死无疑”。 先是听到唐玄赞同的话,刘士杰面孔闪过喜色,精神有些高亢起来,再是听到精神摧残的字眼儿,整个人又变得有些不好了。毕竟,他是那场星空探索灾难的唯一幸存者。 “那如何宣泄蕴星之气”?司马陵接着问道,紧张的双手死命按着行军桌,才能压抑这种时间、任务、命运、毫无办法、自责······诸多情绪带来的如山压力。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唐玄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再次点燃一根烟,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中。 而脑海中,星空,云雾匾额,雷电字迹却在交替闪烁着。 “蕴星之气,欲使其泄,当用引字诀······可缺口在哪,引向何方?难道,那块颇为不凡,鬼斧神工的匾额,真的便是缺口”?唐玄默默的想着,而时间便在唐玄的思索中,百无聊赖的过着。 “报,匾额下方出现新的字迹”!一名卫士飞快的跑进敞篷,年轻的面孔上,布满了汗珠。 “什么字迹”,唐玄蓦然抬头道。 “回家”!卫士挺胸抬头,张开口大声道。 声音在帐篷内回荡,而一股潮水般的情绪随着这两个字的入耳,霎那袭遍。 第十一章 蕴星之气 “回家”,简简单单两个字,但带着无限的情感。 “苍天不老”之下,两个漆黑的字迹,似乎连接着里面无限的星空。 匾额之后,星空翻滚,蕴星之气沸腾,而丝丝缕缕,蜿蜒如带的彩色蕴星之气,像长虹一样的连接在回家之上,在云雷形成的匾额之下,静默的牵扯着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回家?司马陵愣愣的盯着这两个字,眼中只有这两个字。 家,在哪里?在镇江?在雾城?家人,在哪里?似乎,似乎只剩下回忆。 往昔一幕幕,带着温暖的气息,涌上心头,上了眉头,牵肠挂肚而难离。 刘士杰也沉浸在回忆中。 自从做了堂堂大洲公士长,北漠元士、卫士第一人,有多长时间,奔波在北擎边漠,中州以及各个绿洲之间?自家那小子如今有十五岁?还是十四岁?晃眼间,八年没见了? 泪珠一滴滴,浸润了眼角,顺着满是青茬的腮边,滴落在脚下的小路上。 北漠没有豪迈万丈,集天下最着名杂修之力而成的北擎战歌,但却有无数歌曲,有关于家园的歌颂。 “大漠总是黄黄, 风沙浩浩汤汤。 茫然四顾自问, 吾家不知何方? 今日挥刀边塞前, 哪顾得身前,眼上。 一身肝胆赋苍茫, 早忘了绿洲家乡。 使命坚诚,从不敢忘。 几番征战后, 无数热血忠魂,埋骨四方, 谁怜士子,谁念孤孀?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看,这满眼的绿,便是故乡 ······” 回家,唐玄行走世间极力回避的字眼儿。 罗夫是家,但家人却只剩下身居前山的唐有德;他原本以为水城市是家,但那里没有一丁点关于温情的回忆。最多只是和色情有关。 除了这些,除了这些,似乎也没什么了。 很多人说,现在的五洲,“家”,“回家”,才是最大的奢侈品,奢侈到99的人,都无法体味它的真实意义。 而今这两个字,便高悬在天空之上,唤醒了所有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东西。 虽然它没有云雾沸腾,没有电闪轰雷,更没有璀璨辽阔,亦没有宏伟壮丽,但它却是苍茫之下,云电之间唯一闪亮的焦点。 歌声低沉,撕扯着无数疲惫的灵魂,并灌输而来一种叫温暖、责任、坚定的东西,又浸润着憔悴不堪的灵魂。 回家,有时候也是一种希望。 唐玄身体蓦然而起,在身躯升至回家这两个字之下的时候,他极目向下一扫,千百名元士、卫士一圈圈,一层层的聚集在小路上,虽然光线朦胧,除了脚下的,其他人都难以分辨出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唐玄内心中滋生出同属人族的那种亲切的感觉。 谁能想到,蕴星之气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星空之外? 而回家两个字颜色逐渐暗淡,似乎正在被里面的气源,快速的向里面抽离。 一旦星空之外的蕴星之气消失,唐玄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来遥隔星空,宣泄掉里面的蕴星之气。 而不能宣泄蕴星之气,里面的星空便是完整的,生生不息的。各种星力完整,进入其内更是难如登天。 情感流露的一瞥之后,唐玄的右手直接抓向回家这两个字。除了他,即便裴先知也无法抵御庞大而凌乱的蕴星之气,更何况还有上面匪夷所思,看起来很是危险的云雷匾额?这种脏活,只能是拥有着唐花的他,来做。 蕴星之气,用公古时代的说法,是里面蕴含着大量氦气,氢气,氧气的综合性气体,存在于星空之间,能够孕育大星。 一般呈环形笼罩着大片的星空,中间呈浅蓝色,外圈是暗蓝色,而边缘处是含有大量氮和硫的红橙色,就这么个东西。 而这个东西,在陌离口中,便是蕴星之气,可大可小,孕育星体,是一片星空的本源和主宰。 而一旦破坏了这些气体,那么所有的星球便会进入到一个锁星之期,无害状态,那个时候,再进入星空之间去探测,去观察,去想办法,便会相对安全一些。 唐玄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发现回家二字之中的蕴星之气不断流失之后,便立即行动了起来。 而司马陵等人发现之后,甚至都来不及出声问询。 唐玄布满玄玄气的右手用力一抓,一声犹如鸡蛋壳破碎的轻微响声便传来出来。 霎那的静止之后,一阵悠远而苍凉的悲鸣,一阵冰冻灵魂的无形寒流,在唐玄身处爆发开来。 回家二字宛如被打碎的玻璃镜子,断裂成茬,如一块块黑水晶的碎片一般,尚未开始掉落,便开始由慢到快的飞旋起来。 接着芸蕾匾额的碎裂,也加入到蕴星之气激荡之中。 天昏地暗,寒流肆意,旋转如狂。而身在其中的唐玄却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快救监洲”,裴先知最先反应过来,一声大吼,五剑齐出,飞射向半空中云烟缭绕,电闪雷鸣,黑雾弥漫的龙卷风中。 喀! 一声脆响,裴先知卷起的剑影狂风被旋风直截了当的折断,而他的身子,也被数道缭绕而出的电蛇击中,吐血倒飞中,浑身飞快的被冰霜覆盖。 以刘士杰为首的绿洲令们,身形交错而出,整齐一声大吼,雪亮的济刀高举,数道刀光带着狂猛的刀气飞射空中的漩涡。 喀,喀,喀,喀,喀! 与裴先知相同的下场,但是更惨一些。 卫士们蜂拥向前,紧急施救着。 打碎裴先知等人的冰凌,四周架起了大量的取暖设备,半晌之后,受伤的众人,才缓缓的睁开睫毛上兀自挂着寒霜的双眼,但却都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在司马陵的指挥下:超声波,震荡波,粉碎波各种微波装置,不断的攻击着越来越庞大的漩涡,可所有的攻击都如泥牛入海。就连逼不得已动用的小型爆裂,也只能让漩涡溅点微不足道的火花。 司马陵无奈的制止了元士们、卫士们的援救工作,然后指挥着众人缓缓向后退去。 没办法不退,如今的漩涡,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已探测过的万星堆,直径超过了五千米。而漩涡之下,电蛇肆意而凌乱的轰击而下,已经开始造成考察队人员的亡。被击中,就成了黑色粉末,只有亡。 “退,速退”,上空在扩散,似追逐;下方千余名人影,快速的向后,逃亡。 庞大漩涡,旋转如狂,沉雷滚动,无数电蛇夹杂着云丝,在漩涡中穿插,透出瞬间照澈天地的刺目之光,宛如末日雷劫一般,让人一望之下,便生出浑身无力,无法抗拒的颓然之感。 而随着不断的转动,两条粗壮如龙的彩色光龙,不断从星空深处遥遥而来,注入到漩涡之内,而漩涡便伴随着这种注入,不断的扩大,扩大着。似乎永无止境一般。 包括司马陵在内,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漩涡初始,以裴先知等人之能,一个接处便重伤之下几乎濒死,而自始至终还在漩涡之中的唐玄会有何下场? 唐玄很神奇,但并不是神。司马陵没见过神,可他此时很是怀疑,就算是神,能在这庞大翻滚的漩涡里面,存活吗? 万星堆牌坊之前,考察最初始的位置,司马陵站在那,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队员们。 他们呆呆的望着,也只能呆呆的望着。还好漩涡不再追逐,而牌坊之后的整个万星堆,皆被漆黑的而深沉,透着无数电光白雾的巨型漩涡笼罩。 雷声滚滚,大地震荡。不少亭台楼阁在闪电中化为灰烬,而蜿蜒的小路上,更是大雾迷茫。 司马陵浑身颤抖着,只有等,只有等那万分之一的奇迹出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漆黑的夜幕之下,漩涡更加的瘆人,庞大狰狞,宛如不断怒啸的史前巨兽一般,不断嘶吼着。 北漠的的夜风,不敢吹过这里;北漠的狂沙,不敢掠过这里;北漠的卫士、元士们,有不少眼睛闭紧,很久之后又猛然睁开望着,望着,但漩涡依旧,不管睁眼,闭眼都轰隆隆的存在着。 “万星堆考察,要失败了”,司马陵双目通红,呢喃着,颓然坐到了沙地上。而左右,便是浑身不断发抖,仍然坐不起来的裴先知,刘士杰,鲁世杰,邵还杰,钱振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光搭上个监洲,还绕了个剑圣,更是把北漠济洲各个绿洲的领头人断送个干净。 七个小时,八个小时······一天一夜过去了。 歪歪扭扭坐倒在沙地上的队员们,有的疲惫不堪的睡去,有的兀自睁着血红的双目无意识的斜斜望着天上。 没有人发现,巨大的黑色漩涡,渐渐变小了;中间的电蛇渐渐变细了;漩涡里面纠缠的云丝不见了,更无法看见,漩涡中间上方处,一道细而暗黑的气柱,冲破了气层,直达星球之上的星空深处。 疲惫与绝望逐渐堆积着,努力了这么多天,死伤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内心不甘的嘶吼着,司马陵缓缓睁开双目,疲惫而皱纹堆积的面孔正对着天空:油亮,灿蓝。 牌坊后,一片宁静!北漠的风,温柔,驯良,好一派宁静的午夜呵。 宁静?宁静?宁静!!! 第十二章 寻找家园 蕴星之气无法掌控,但它们极有灵性,可自行找到归路。在动手之前,唐玄头脑电闪间便想通了关于蕴星之气宣泄难题的解决之道。可唐玄却对蕴星之气爆发所产生的威力明显预估不足。 漩涡初始,一股极其呛人的气息,便钻入到唐玄的口鼻。随之而来的便是冰冻的极寒。 唐花如盖,弯曲的光芒笼罩着唐玄的身躯,他勉力的在无数乱窜而狂暴的电流中稳住身形。 唐玄周围,旋转的风暴越来越强劲,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与沉闷炸耳的雷鸣。他毫不停留,延着心中星空领域的方向,迈步,行走着。 压力如山,唐玄即便有唐花护身,也走的很是艰难。 目力在此时已经失效,四周都是翻滚的黑,燎绕刺目的惨白。 就这么艰难的走着,走着,像是顶着二十多级的狂风前行一般。 但唐玄知道,自己必须要往前走,一旦被牵引出来的蕴星之气与星球共鸣,那么它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头顶的真正星空。 若是此时不离开,那可真的是永远也不要走了。一定会跟随着蕴星之气的通道,被输送到星空深处,而那里,星空之外,虫劫爆发,玩蛋儿去了。 走,走,走! 黑暗中,风暴中,雷鸣处,电闪时,唐玄拼尽全力,面容扭曲的向前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彷佛这黑暗没有尽头一般。但他明明记得,自己当初深处匾额之下,距离星空领域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似乎花了半个世纪那般长的时间。 遥远处一声清鸣,似缓呼雀跃。 “那是,那是蕴星之气找到出路,开始回归了”,唐玄心中一急,蓦然双目充血,喉头发出猛兽一般的低吼,双腿便在这拼命的架势下,一下一下艰难的倒腾着。 似乎把唐玄当成了自己自身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显然是不怎么听话的。所以漩涡更加的狂暴,中心偏移,将唐玄周身附近,当成了发力的重点。 唐玄全力以赴之下,只觉得周围漩涡怒吼声越来越大,而周身缠卷包裹推送的力量也更加庞大的如无形的巨山临体一般,让他有种无力抗拒的疲惫感;闪电更加狂暴,密如暴雨一般的轰击向唐花的光幕,光幕在一连串的惨白,猝亮中,颤抖出如水雾一般的氤氲。 “吼~”,汗处如浆,浑身黑衫紧紧贴在唐玄的皮肤上,唐玄双目闪过疯狂之色,一吼之下,唐花蓦然延展出一片同样的花影。 花影盘旋,宛如一座花山,彻底将唐玄笼罩在内。 就在这压力减轻的一瞬间,唐玄蓦然顶着花山,向前冲去。 啵的一声轻响,宛如捅破一片玻璃,踉踉跄跄的唐玄踏入到一片宁静而死寂的空间。 喘息如牛,精疲力竭,唐玄抗拒着如潮水般袭来的倦意,勉力睁着双目望着。 眼前无数错落的星球,或蓝色,或红色,或白色,或黑色,或灰色;或带着光环,或坠着两颗小星,或趁着几条光带静静的悬浮在这片空间之内。 前方上下左右,皆是一望无尽的星、环、球、带、云······ 只是它们,都一片死寂,更全然不动,宛如死去一般,就连色彩,都凝固而浓稠,像是最拙劣的油画师傅,随意在油布上涂抹上去一般。 “呼~吸~呼~吸”,唐玄胸膛无力的起伏着,他这才发现,在这里竟然无法呼吸。 也难怪,蕴星之气被完全抽离,宣泄,这里也没什么气体可供呼吸的了~ 唐花旋转着,白蒙蒙的玄玄气从其上生发,又婉转的进入到唐玄的血脉、经络之中。 “啊~咕嘟~”内呼吸了半天,唐玄这才觉得疲惫感少了些,虽然还是四肢无力,但已经可以勉强行走。 一声啊字,却出不了口,像是闷在口腔中发不出去,又被憋了回来,这使得唐玄非常难受。看来这里不光不能呼吸,还无法说话。 唐玄勉强起身,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他便望着脚下的无色涟漪状波纹愣了半晌,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脚踏虚空,唐玄觉得自己周围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以至于有些精神恍惚。 但不真实归不真实,如何破解这片星空领域唐玄虽不知道,但坐在原地等待那肯定是没什么用处的。 索性,就走走,看看。 死寂,静寂,极致! 唐玄斜斜向下,背后留下一连串的涟漪状的脚印,久久不散。 唐玄就这么走着,看着,沉思着,浑身渐渐升腾起白色的雾气。 这是被血液充分吸收了的玄玄气,而产生的废气,排除体外产生的散气现象。这也是这片浩无边际的星空领域唯一鲜活律动的景物。 唐玄不敢临近那些颜色僵硬的星、光、环、带。 他知道,这些玩意儿,或温度极高近乎于大宇的极限,或极致的寒冷超越了人族的认知,或其上蕴含着巨大的引力,足以将密度超高的合金压成虚无,或莫名而强大的气流,足以撕碎其中的一切有形之物······ 没了蕴星之气,这些危险便不会外露,只要不接处,不临近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唐玄走的很小心,看的很仔细,而伴随着身体内循环的周天运转,他胸膛的起伏也逐渐平静下来,那种脱力的难受感也渐渐远去。 星空深处,还是星空;大星背后,还有大星······ 这似乎是一条没有止境的不归路! 不身在其中,无法对自身渺小有一个比较深刻的认识;不身临其境,就不知道想象中的壮丽,其实还不足真实场景的万一。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走的时候在思考,停的时候四下极目看着。 一种孤独的感觉,如骨髓中突然生出的冰茬,在唐玄的内心深处逐渐泛滥。 天大地大,浩渺而荒凉。天地之间,星空深处,只有一个独行客,留下一串绵长不知始终的涟漪。 此时的唐玄,无比留恋世间的喧嚣,以及深处人族之间的那种从容。 再恶毒的人族,与这默默无言的星空相比,都是那么的善良,可亲。 金剑花海,虽然孤独、枯燥,但还有萧红颜,姜剑眉在,还有那些真实而虚幻的孩童在,而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家!回家?家,又在哪里? 又走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与距离之后,唐玄游目四顾,眼前依旧是枯寂的环境,死寂的大星。他看不到自己眼中的茫然与灰暗,只能用内心去感受那种让人疯狂,使人崩溃的绝望与孤独。 唐花不受控制的冲出唐玄的丹田,悬浮在他头顶上空,在他浑身蒸腾的气散之下,宛如一朵露水浓重的,朝阳下的艳荷。 就在这时,唐玄在一个方向,遥远的地方,望见一点湛蓝而妖艳的光。 这光,横跨无尽而来,刺痛了他的眼球,刺醒了他即将枯萎的灵魂,同时点燃了他的希望。 顾不得唐花,顾不得一切,唐玄似乎充满无穷力量一般,在星球之间狂奔向前。 涟漪被趟成了一条小河,笔直向前,哗啦啦流淌着的小河。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唐玄只知道好久,好久,好久······无法形容那么久。 唐玄双目放光,一脚踏在了一颗颜色展览,带着绿意,缭绕着生机勃勃的黄色的星球之上。 所有星、带、光、环,他都不敢碰触,但在灵魂的自发引导下,他竟毫不犹豫的踏上了这颗星。 温和,温暖,柔软,和煦,雍容。 “呼~”,唐玄尽情的呼吸着,仰躺在一片蔚蓝的律动之上,双目茫然,浑不知身在何处。 唐花又缓缓的回到了唐玄的体内,在其丹田内温柔的旋转着。 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不经召唤一飞冲出,眨眼间,便将这个美丽而和煦的星球铺叠成了五色,霎那间,这颗星球彻底成了一个花纹美丽,精工雕饰的工艺品,只是这个工艺品非常,非常,非常的巨大。 落星神剑,也出来了。 它一出现,一切均都静止,就连时空也不例外,无声无息的缭绕一圈,圆形的黑芒,淡淡的冲天扩散而去之后,不多时,一种极其缓慢,但却苍凉,宏壮的破裂、毁灭之声,便充斥着天地。 唐玄微笑着,睁开了双目,双目中,自己梭在星球之外的所有星、光、环、带,都在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速度,碎裂着,碎裂着。 碎块儿弥漫着无尽的世界,更是淹没了来时那条凝而不散的涟漪之路。 轰~蓦然间,身下一振,蔚蓝、绿意、黄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退散着。 战阵之钥消失了,落星神剑消失了,它们又回到了唐玄的脑海中,那是它们的家。 一切,宛如泡影,在溃灭中,湮没殆尽。 而唐玄就这么傻笑着,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极致孤独之后的温暖包围之中,无法自拔。 而此时的他,正躺在一条笔直的小路上,左右是虚无,前方是亭台楼阁,与那居高临下,遥遥可望的万星堆牌坊。 远处人影晃动,司马陵如吃神药,一马当先的狂奔而来。 而天上的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第十三章 人生迷宫 唐玄又一次站在司马陵等人的中间,一圈圈、一层层的卫士、元士之前。 所有考察队员们,最近都生出一种懒惰的思想:有了这个监洲,似乎一切难题都可以解决。而这种思想又转化成目光,有崇敬,也有依赖。 多次见证监洲的神奇,而最神奇的恐怕是身处那样笼罩天空,轰轰旋转,威亚霸凌万物的漩涡里,都能这样在许久、许久之后,躺在崭新的小路上,一脸幸福、舒适的笑。这得是多牛呢? “怎么出来的?星空怎么消失的?小路又是怎么出现的”?司马陵曾淡淡的率先开口,裴先知,刘士杰等人团团围拢,瞪大了眼睛望着唐玄,一脸期待。 “走过一片星空,然后找到家了”,唐玄的嘴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眯着眼睛笑了笑。 没人忍心再问了,似乎监洲一出漩涡,这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时常目光迷离,时常仰望天空。唐玄的话越来越少,面上渐渐除了微笑少了其他的表情······这,正常吗? 虽说纪元时代,少了公古时代那种勾心斗角、千奇百怪、人生百态、吵吵嚷嚷,环境逼得人活成了一个极其相似、健康的模式,更多的人活成了一个样子:面无表情,守岗位,求生存。 可大多数人眼中那种悲哀、绝望,奋斗一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家园被汪洋大海吞没,到老来连片瓦遮身都做不到······洋洲诸岛人族就是如此,这是无法隐藏的情绪。 元士眼中忙碌丧失之情绪;卫士眼中敷衍、颓丧的情绪······都隐藏在平静近乎冷漠的表情背后。 而家以及家的观念,更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为五洲做着贡献,被一点点的磨损着。 怪什么?怪天?怪地?还是怪空气? 荒凉、疲惫、孤独、恐惧、绝望、冷漠! 就是没有快乐,就连笑,都彷佛在做着违心的表演。 还好,这些根深蒂固3000多年的情绪,因北擎一战,出现了裂纹,而西海邑唐玄的监洲令更是让这裂纹变得多了起来。 而日益被这些情绪拖垮的以龙呈均为首的上层建筑,从这些裂纹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想到了更远,甚至想到了如何利用裂纹,为以后挣扎于星空深处的人族,留下更多希望的种子。 唐玄就是唐玄,不一样的人生经历,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该活成什么样,他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虽然这种样子显得不合群且稚嫩,但不管时间流逝,他依然还是自己,为了誓言,为了该珍视的,为了人族,不掺杂其他想法,很纯粹,很少见,也很可贵。 “这不是关口,更不是考验!这是条不归路!走过这座“人生迷宫”,诸位便可登上天梯。天梯直达通天塔,而希望之光,便在这座塔上。离成功不远了,不远,了。呵呵,呵呵呵”,夏虫的声音淡淡,没有喜怒,更没有什么鼓励的言语。 正如他最先出现时候说的那样:你们做的,都他妈是为了你们自己,还想要啥奖品么? “有何计划”?唐玄凝视着眼前被大片浓密无比的云雾笼罩的长百米,高无尽的区域,侧了侧头,对司马陵问道。 “先让世杰带着十名卫士探探路,然后根据情况,或进入或想其他办法”?司马陵语气带着疑问,等着唐玄做最终的决定。 数次成功经验表明,听监洲的话,按监洲说的做,没错的! “这样不妥”?司马陵望着唐玄摇头的动作,接着问道。 “这是条不归路,进得去,出的去,恐怕是回不来了”,唐玄笑了笑,脑中回想起夏虫的话,慢慢说道。 “这个不可全信,也不可尽信”?司马陵略一沉吟,还是觉得自己的方案可行且稳妥。 “他,不会骗我”,沉默一下,唐玄心中蓦然一痛。夏虫说话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那片绚烂到极致,广阔到极致,也温馨到极致的金剑花海,以及那花海中间的木屋。 “那,您的意思是”?司马陵小心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无悲无喜,总是笑着看天的唐玄,形象越来越高大,也越来越朦胧,老头子面对唐玄时候,无形的压力的越来越大,早没有了当初对坐笑言时候那种随意了。 “普通元士、卫士原地待命;小队长级别以上的一同进入迷宫!走出一个,算一个”,唐玄语速很慢,目光仍旧一眨不眨的望着迷雾,似乎上面有花。 唐玄的发言,代表了五洲高层对万星堆考察工作最新、最高的指示! 刘士杰大步向后,手扶着刀把,高声下着命令。 片刻之后,唐玄身后,左右两侧,站满了阵列整齐的卫士,元士,黑压压不下数百人。 “进入迷宫,无论发生什么,切记:我们的目标是那上面的塔与光”,唐玄微笑着回头,手指斜伸向上指了指。 “遵命”! 元士、卫士大步向前,眼前云雾略一萌动,数百条云雾缭绕的分支小路,便缓缓出现,而随着他们的步入,又缓缓消失在云雾激荡之后。 “监洲,司马前辈,各自保重”,紧接着,刘士杰为首,钱振杰、鲁世杰、钱振杰、邵还杰、郭仁杰,这些跨刀佩剑的汉子,表情严肃,神态轩昂,躬身抱拳而去。 “我也去了”,司马陵微微一笑,望着刘士杰等人消失的背影,迈步投身云雾之中。 唐玄笑了笑,也缓缓走到身前十几米处的云雾边缘。呜呜呜~彷佛长风的低吟,云雾缓缓分开一条通道,通道弯曲,里面空无一人。 一股晦涩的气息传入唐玄的鼻端,他回头招了招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原地待命的元士、卫士眼中,这一片雾海就像是个食人的怪兽,一下子吞进去数百人。 即便夏虫说了没危险,但所有人心里还是紧紧的,充满着对未知、未名事物的一种惶惶然。 而唐玄,背后虽然无路,但眼前却是一条笔直。 每一步抬起,便会撩起一团柔软嫩白,每一步踏下,便是微风四散。 唐玄就这样如踏棉花般,走到了三十米外,小路的第一个分叉路口。 八条岔路,每条岔路中间,是一座云雾构成的小房子。 唐玄信步向右边数第四条小路走去,十步以后,便来到一个小房子前。 外面云雾翻滚,里面同样也是,一个模糊的门户状空白区域在中间,想要通过,只有走进去,穿过去。 人生迷宫,在于路,而两旁的云雾中,有悬崖,有峭壁,有陷阱,更有数不清隐藏起来的危险,不能走,甚至不要触碰。 想了想,没什么头绪,唐玄抬腿便进了屋子。 裴先知,此时正身处一片山明水秀,右临深潭的鲜亮世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这里是他灵魂深处,最隐秘,最温馨,最让他迷恋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花费了30年的青春,培炼自己的剑道,在这里,有他无数关于汗水,关于梦想,关于勤奋,关于收获的记忆。 他只记得,模模糊糊的走进一个个屋子,里面有童年,有青年,有现在。有让他悲伤的回忆,也有让他振奋自豪的影像。 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 “我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人生迷宫了······不管遇到什么······记得塔与光”,裴先知浑身颤抖,猛然闭上了双目,然后猛然跃入深潭。 潭水如镜,块头儿不算小的裴先知跳进去,连滴涟漪都没有溅起。 空间云雾燎绕,山明水秀消失,呜呜低啸声中,云雾再现。 没有入水感,没有窒息感,裴先知缓缓睁目,却发现自己身处小路之上。 回头,背后是一座小小的云雾之屋。 眼前十余米处,数十条岔路,数十个云雾之屋······ “芸娘”,裴先知吼声含悲。 云雾之屋,赫然成了一个女子的闺房。床榻上没有青春貌美的少女,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妇人。徐娘已老,风韵不再。 可裴先知跪在床前,老泪纵横,即便手边便是一盆水可以让他清醒,他却沉浸其中,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着,似乎要把人生中所有的遗憾都凭着着吼声,宣泄出来。 少年聪慧,青年睿智,中年雍容,老来:史学之大家,为往圣继绝学,开纪元史学是先河······ 司马陵在一个个云雾之屋内快速的穿梭着,唏嘘着。 明镜之地,水池之地,苍茫之地,幻想之地······这些就是出口! 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会走过自己人生的春夏秋冬。 如今快到古稀之年的司马陵,虽然眼眶微红,但却毫不迟疑,始终向前,不断将一个个云雾之屋抛在身后。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而言,能够让他心动停留的事物本就不多,至于心疼心痛,那更是好久好久之前的记忆中的感觉了。 “青红”?如今司马陵却停在了一个云雾之屋内,那里的梳妆镜下,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红衣少女。 酒后失德,与一个年轻的女子发生了不可说的关系,恰恰有了······而这个老而得来之女,便是司马青红。 “青红,原谅我,原谅我”,司马陵声音嘶哑,一滴滴浑浊的泪,落满腮,更是在地上鲜红的地毯上,滚来滚去。 “我不该受名声所累,那么对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别走了,别走了,别走·了”,司马陵浑身无力的缓缓栽倒。 而那个红衣少女却不言不动,虽然转过头来,却只是笑,笑得很无辜,很天真,也很纯。 “这,到底是哪里?苍天,苍天啊”!司马陵眼中理智丧尽,只有极致的痛苦与愧疚交织。 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些不能讲,不能说甚至不能想到龌龊事儿或者与灵魂相通的遗憾。 平时藏得好好的,可如今,在这座庞大而独立的人生迷宫里面,却被直截了当的翻了出来,翻的淋漓尽致,翻的彻头彻尾。 只要你不愿意自己解脱出来,那么似乎可以永远这么沉浸下去。 唐玄在一座座云雾之屋内,找到了自己的一生,甚至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的圆满。 场景1,他成了一个婴儿,温暖的怀抱,朦胧的面容,模糊的体态构成了他童年的父母。 那种感觉,以第三视角去感受,却是一番刻骨铭心却又痛到想大哭,想狂笑的复杂情绪。 唐玄叹了口气,婴儿般的小嘴儿舔了一片奶渍,环境轰燃瓦解,小屋出现在背后。 场景2,罗夫后山,唐天道,陌离,孔希言,孔仙仙······ 沉浸时间好久,好久,尤其是清溪边上的算是约会的情景,而会仙台那倾城一舞,更是让唐玄目眩神迷下,痛彻心扉。 场景3,茅山,碧玉桃,安雨轩,温笑······ 场景4,北擎邑······巨虫之战。 就连最近的深蓝、西海都被这片神奇的云雾之屋演化的真是无比! 但是却没有金剑花海,木屋,萧红颜,姜剑眉······似乎那些本就虚幻,似乎虚幻的东西,本就无法再虚幻的出现一次。 人生起起落落,究竟什么才是追求的?究竟什么才是需要的?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 想着,想着,唐玄有些迷糊了起来。 第十四章 心安之处 心随景动,每一个云雾之屋,都让人期待,却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唐玄想到的,没想到的,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除却金剑花海这个存在于原生态万星堆里的场景,都一一呈现毕至。 这是种幸福,你可以无数次的享受曾经的温馨。真实让人迷恋。 这也是种残忍,身在其中,傻笑着,凝望着,沉浸着,其实不过是间云雾小屋。 “幼年?童年”?唐玄手里垫着两颗大小不一,颜色深浅有异的胶珠,嘴里叨咕着,随手将它们丢在小路上,滚出一串烟圈。 稍微大的的,颜色更黄,也更加滚圆的胶珠自然代表童年,稍小些的是幼年。 “是你了,幼年”,唐玄虽然在笑,笑容却异常苦涩。同样的从一张手掌甩出,它跑的更远些。 手掌一送,童年入肚化为一阵暖流四处冲刷着唐玄的经脉,窍穴。而他拎着那粒幼年,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此时唐玄面前,数百条密密麻麻的分支,数百座矗立在分支中间的云雾之屋。 走到了现在,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没穿过一座云雾小屋,走到小路尽头,那岔路分支便会增多一些。 “随便”,唐玄深深吐出一口带着黄朦朦清香气体的气息,凝视了一会儿幼年,却没舍得丢进口中。而是直接收进三玄指环空间内,开辟了一个小小而独立的角落,让它静静的呆在那。 笔直向前走去,唐玄并未过多关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分支。 经验告诉他,只要心中所想,那么无伦走向哪条路,云雾小屋一定会呈现出恰当的景象。 这人生迷宫,与选择无关,与心有关。 怎么才算成功走出迷宫?夏虫没有说,唐玄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其实不光唐玄没想明白,就是背着大包干粮饮水的司马陵等人,又有谁能够想的明白? 屋外,云雾淡淡,四野飞流。看的久了,不光没了美感,更让人觉得疲劳。 屋内,唐玄再次沉浸在幼年,沉浸在婴儿期,沉浸在这朦朦胧胧,但却可以用心感受的场景内。 与前些次所不同的是,这一次,那个叫爸爸望着自己的男人,那个叫妈妈的,怀抱着自己的女人,脚踝之下清晰了起来。哇哇哭的唐玄甚至可以看清楚鞋子上面的纹路以及不多的污渍。 他盯着下面,虽然在哭,却没有泪。 宛如一场有色彩,有温度的默剧,就这么长时间的上演着。 男人、女人没有说话,长时间的保持着凝望和怀抱的姿势。而自以为发出哭声的唐玄,想停下来不哭,却发现早已不由自主,做不到。不光无法不哭,还不能动,似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孱弱。 可能一直哭,无法动弹,便是幼年的代价。 这里的场景,虽然让唐玄弥补了幼年的缺憾,让自己的内心得到某种程度的满足,可是时间长了,却让身具成人思维,却被婴儿身体束缚着他,窒息的有些难受。 于是温馨不再温馨,成了一种煎熬! 唐玄歪着头,带着恋恋不舍,带着毅然决然,狠狠的将嘴唇,贴上了一颗温热的奶渍。 轰!场景缤纷瓦解,再回首,幼年已在身后,成了一座云雾小屋,且无法回头。 只是唐玄心中并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他的希望在前方,那里只要他想,便会有一个崭新的幼年等着他,知道他厌烦了,窒息了,想逃了······ 闭着眼,唐玄漫不向前,一切记忆在脑海中破碎,并被五行战阵之钥封锁。这些碎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来回旋转着,呜咽着,让唐玄心中一阵的难受。 最难消受是孤独时,那些关于幸福的记忆······ 但这里是哪?这里是人生的迷宫! 而这些虚幻的东西与塔与光相比,哪个才重要? 与他人不同,唐玄想要清醒,便会清醒,而五行战阵之钥可以暂时封存记忆,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既然没了记忆,那么心神便会极致的单纯。单纯到身外一切都不会在内心中溅起一点尘埃。 唐玄走的笔直,而眼前的迷雾却风起云涌般,向两旁如退潮般退避! 不久,唐玄便觉得全身一松,鼻端那股窒息沉闷之感,消散一空。 钟声响起,悠远而空旷,唐玄睁开双目,便发现脚下便是天梯的台阶。 回首天地,背后一片苍茫辽阔的沙漠,彷佛万星堆已经消失不见了一样。 望着浩瀚的景色,唐玄并未走回头路,也没有多望,更不知道背后的景物是真是假。 心安处,一切都不重要了,而路在脚下,梦想,就在前方!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女子粗豪声音响起:“哥们,你也出来啦!哪个部分的”? 北漠绿洲卫,不光有柔肠百节的大老爷们,同样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和公古时代堕落了几个时代不同,纪元时代虽然女人活得更现实,却鲜有搔首弄姿,把无耻当艺术的奇葩存在。 吴狂花是个孤儿,更具体点说,是一个刘士杰幼年收养,一直抚育的孤儿。 这姑娘有点缺心眼儿,吃饭不之饥饱,睡觉颠颠倒倒,性子倒是直爽,遇到谁,都是直接拍着肩膀叫哥们儿。 武道天赋让她深得刘士杰的喜爱,而这姑娘也正气,十五岁以后,年纪渐老,忙于事务,武道修炼渐渐耽搁下来的刘士杰,便已经不是这个养女的十合之将。 十六岁以后,每次找刘士杰干爹切磋,干爹便只能变了颜色,找个借口逃之夭夭。这姑娘下手没轻没重,可不会因为干爹又或者老头不是自己的对手,想起手下留情。 吴狂花姑娘,一把济刀,大开大合,带着凛冽的刀气,纵横捭阖之下,别说刘家,就是北漠济洲绿洲卫、绿洲令,敢于其叫号的,都是凤毛麟角。 吴姑娘有几个爱好:吃饭、睡觉、练刀······打弟弟。 刘士杰家小虎子,不怕爹来不怕娘,就怕这个干姐姐一脸憨笑的凑过来。 永远带着憨憨的笑容,永远出手拼尽全力。 另外吴狂花对于人之外的小动物还颇有爱心,无论是飞蛾还是沙虫,落入灯罩或其手中,她总会郑重其事的放生。 而总是嘻嘻哈哈的吴姑娘这时候便会露出悲伤的表情,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凝望着小动物艰难的逃跑,搞不好还要滴上几滴泪。 沉默苍凉的大漠济洲,嬉笑憨直的吴姑娘。 如今,吴狂花正在云雾小路,云雾小屋之间横冲直撞! 与所有人包括唐玄的情况截然不同,吴狂花经历的云雾之屋与她心性一般单纯,除了吃饭、睡觉、练刀,便是狂揍刘虎子的场景。 “呵呵,呸!假的,都是假的”,吴姑娘冷笑,每个场景都不停留,笔直的向前冲着。 即便到最后岔路多的已经如天上繁星一般,但吴姑娘依旧笔直前冲,连选择的时间都不要浪费。 “我们的目标是塔与光,啧啧,小伙儿说的真好”,吴姑娘笑着,迈开大步狂奔。 没有犹豫,没有停留,没有任何一丝遐想,狂奔! 到最后,云雾小屋在吴姑娘的大长腿奔袭下,甚至来不及映照景象,又或者说干脆懒得映照景象,彷佛知道阻止不了这个单纯至极的姑娘一般,在姑娘进屋的前一刻,崩塌自己,显出出路······ 吴广娘其实长得并不丑,柳眉杏眼,长腿蜂腰,皮肤有些黑,但却有中济洲人不一样的细腻光泽。 长发梳成马尾,整个人看上去干爽利索。 憨憨一笑,牙齿雪白,两颗虎牙显得天真可爱,若不出手,那就是真的天真可爱了。 缺心眼儿带着点傻气,在绿洲卫眼中也是个傻妞,整体算是个傻人。 但傻人有傻福,傻x没有! 如今,吴姑娘也在狂奔中,眼前云雾翻滚,露出出路。 在无尽的迷茫与岔路中,她也找到了心安之处,那就是身为一名绿洲卫的责任与使命! 这里肯定没有床,所以不能睡觉;这里必然没有吃的,除了背包里面的干粮;刘虎子那蔫娃儿也绝壁不在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乍出云雾,吴狂花便被眼前蜿蜒环绕着一座巨山的漫长阶梯以及山顶那一座高塔惊呆了。 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她笑了,内心全是喜悦。单纯的她甚至没想到回头瞅瞅过去的路,轻装上阵,无畏前行,当然也无需回首,可能也没想起来回首。这不仅仅是大智慧,简直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没有把自己拔高到理论家精雕细琢的境界,吴狂花眼中全是眼前站着的黑衣人。 他与绿洲卫绿色紧身服饰,嵌橙黄丝线镶边的斗篷的统一着装不同,一身黑衣,身高······挺高,大腿······真长。 “怪不得比自己还快,腿长,了不起呢”,吴狂花手抚酥胸,这才想起来,跑的有点累,似乎有点喘,只是刚才没想起来。 “哥们,你也出来啦!哪个部分的”?一股敬佩之意,从吴狂花心中真诚涌起,想到此,她蹑手蹑脚的走到这个黑衣人背后,用手猛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问候道。 而黑衣人蓦然回头,便发现一张憨憨的,俏俏的,露出满口雪白牙齿的俏脸儿。 第十五章 天堂有路 唐玄眼中的吴狂花,虽然容貌颇具女性的柔美,但那双黑白分明,大小适中,充满无所畏惧光芒的双眼,却又颠覆了他对与她的认知。 因为单纯,因为自小生活在空净幽深的深山,唐玄对于人,对于人性的复杂虽然不够了解,但他却有一种天赋:通过眼神,判断一个人。 “人家皆荒凉,五洲一炮场······我是一个梦想采花的昆虫,可他妈的最后,却发现却只能仰望繁花,做一个默默独行的臭虫”,唐玄笑了,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好友安公子酒醉后,换汤不换药的牢骚。 眼前这个,姑娘!姑且称之为姑娘,在外形上,颇为符合安公子的审美。 绿色嵌着橙黄丝线的斗篷猎猎随风;绿色紧身衣英姿飒爽又极其完美的诠释了女性的身材优势;朴素的皮肤泛着磁光,马尾一荡一荡,额头系着一根红绳,又使得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姑娘,多了种英气。 若非无畏的眼神中,宗是闪过些许迷茫与哀愁,唐玄只看这双眼,便完全无法分辨对方的性别。 “姑娘,你好,我是唐玄。我来自,来自呵呵,我来自北擎邑”,唐玄笑了笑,仔细打量了姑娘之后,开始回答问题。 “唐玄?监洲?我记得你!好大的干部呢”,吴狂花吐了吐舌头,粉红色,圆润可爱。 “算不上什么干部”,唐玄苦笑摇了摇头。 “对了,我叫吴狂花,明珠绿洲绿洲卫第三营统领”,吴狂花嬉笑着,伸出了手,手指纤长,指节突出,不甚美观。 “很高兴认识你”,唐玄目光望着这只手,心中竟有感动。 生在五洲已经很不容易,生在北漠济洲更不容易。 而即便生的再难,也不及做一名绿洲卫难:沙暴要上,流沙要上,风狂要上,虫灾要上······死亡,埋骨黄沙几乎成了绿洲卫的常态。 多少苦,才能让这个长相颇为不赖的女性绿洲卫的手,变成这样? 谁都想潇洒出尘,剑雄天下,可是这也不过是大多数修者的梦想,到头来,如无特殊机遇,惟吃苦二字而已。 偏偏无奈的是,吃了苦却不是为了自己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雄霸天下,脚踩余渣,而是为了风雨飘摇的家乡,日落黄昏的五洲······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在这漆黑巨山之前,无边荒漠之前。 唐玄嘴角的笑渐渐僵住了,他发现初次见面的吴姑娘的粗糙小手儿,不光没有羞涩的分开,而是越抓越紧,宛如铁钳。 望着吴狂花眼中的促狭,脑后因动用元气拉的笔直的马尾,唐玄瞬间明白了,这哪是握手,这是善意的,初次见面之下的互相彼此的衡量,简称-找茬儿! 吴狂花眼中不服输的光芒闪烁,逐渐变成了澎湃的火焰。 她只觉得,这个什么东东监洲的手,在她掌心内宛如一片云,随意变幻着形状,却怎么也不受力。 “吴姑娘”?唐玄笑了笑,没有动用元气,更没有反击,而是温和的笑着道。 “哼”,吴狂花哼了一声,悻悻的放开了手,又盯着唐玄缓缓收回的右手看了半晌。手掌洁白如玉,手指纤长,一副养尊处优的做派,丝毫看不出修道高手的样子。可怎么就捏不动呢! 两人半晌无言,而吴姑娘的肚子却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我,吃的东西都跑丢了,你那还有没有”?吴狂花脸红了红,再怎么憨厚,一个大姑娘找一个大男人要吃的,总是有些难堪。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让她觉得看不透,更有些顺眼。 “吃”,唐玄随手递过几颗胶珠,干粮水饮在深蓝消耗一空。 出了深蓝就是西海、北漠的折腾,也没来得及补充。 “嘎吱,噗,啧啧”,吴狂花莫名其妙的接过这几个卖相不赖,香气诱人似乎很新鲜的珠子,丢一颗进嘴。 咬碎,一股喷香的水液喷薄而出,入腹之后又化为一股暖流。 “好吃”,嗒嗒嘴,几颗胶珠接二连三消灭干净。 不饿是不饿了,可一股极度无聊感又困扰着吴姑娘。 想起刚才的握手,吴广娘心中又升起一股不服气,忍不住又在这个倒背双手,目注巨山的年轻监洲身躯上下打量起来。 “咳咳,似乎其他人,还没出来”,唐玄感受到了芒刺在背的目光,咳了几声,缓缓开口。 他不想说话,沉默寡言,只是如今再不说话,恐怕又生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还是不要了。 “是哦,怎么还不出来”,吴狂花这才回了回头,望着一片宛如风景画一般的狂沙遮天的景象,旋即理所当然的咕哝着。 “这里是哪呢”?吴狂花捂着肚子,脸孔有些涨红。 这倒不是她对唐玄起了什么坏心思,而是吃了过量胶珠,导致内部元气沸腾,丹田肿胀的缘故。 “听说过天堂吗”?唐玄笑了笑,转目吴狂花,长时间遥望巨山,眼睛有些发酸。 “这里是天堂”?吴狂花双目一亮,似乎又忘记了丹田的难受,拉住唐玄的衣袖,急道。 “是,也不是”,唐玄尴尬的拽了拽衣袖,却没拽动。这姑娘似乎干什么事儿,都非常专注,专注到绝不失手的程度。 “就讨厌你们这些文化人儿,说啥都是云山雾罩的不爽利”,吴狂花不满的放手,突然觉得唐玄也没那么顺眼了。 “天堂很难下定义。可以是理想国,想象中的圣地;也可以是人死后的归宿。不说道,不说教,高处难及之地,独立无路可及之所,在我看来就是天堂”,唐玄笑容中有些小得意。一痛胡诌八扯,吴姑娘竟然亦步亦趋的思路跟上,好姑娘,别这么好斗! 就在刚刚,唐玄在吴狂花的眼中,看到了安雨轩初见自己时那种饥渴的目光。 “这里明明有个梯子”,吴狂花反复咀嚼着唐玄的话,颇感难以消化,但眼珠一转,便敏感的抓到唐玄话里的漏洞。 “天堂无路,因为唯我;天堂有路,却是慈悲”,唐玄望着隐约的高塔,高塔上时隐时现的微光。这光虽微弱,但每一次出现,却足以将巨山照澈。 “我不懂”,吴狂花此时觉得唐玄更有些不顺眼,但丹田内的肿胀却是消散了不少。而不知不觉间,几颗胶珠下来,吴姑娘赫然已经是先天境武者,练气士第五等的顶级修为。 可是她忘了惊喜,甚至忘了感应,只是知道,不涨了,真好。 她被唐玄的一番话扯进了一个云雾缭绕的胡同,拼命的捉摸着。就是干爹刘士杰敢这么跟她说话,恐怕也只有被痛揍一顿的下场。 可是唐玄说了出来,她只是觉得不爽,听不懂更听不顺耳,却没想到那个骨子里的“揍”字。 “算了,算了,不扯了!走还是不走”?吴狂花胡乱的摇晃着脑袋,听唐玄说话,不光折磨,还有些头疼。 “走”,唐玄笑着举步。 “呼~总算听懂了”,吴狂花颇觉气馁的跟着唐玄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向来天老大,她老二的吴狂花在唐玄面前,开始觉得自己矮了一头。不怕别的,就怕他说话。 一旦举步,便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旅程。 漫长是说天梯之高,而艰苦,又有什么比漫长的坚持,更让人觉得苦呢? 头上微光时而闪过,脚下青石台阶,感觉硬硬的,润润的。 石阶不宽,二米左右,台阶不高,每阶不过三寸许高。 唐玄,吴狂花就这么默默的走着,唐玄在前,吴姑娘跟随在后。 开始的时候,她还有心情拽出济刀,捅捅左侧的石壁,敲敲脚下的石阶,声音,感觉与外面那些实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走着,走着,使命责任在身的吴姑娘,没有了游山玩水的意思,一边咬着牙,瞪着眼,弯着腰,迈着大长腿拼命向前,一边催促着前边的唐玄走快些。 天地间,彷佛就剩下这么一座山,而山上,也只有两个赶路的行人。 这座山有多高?唐玄心里并没有底,深沉,安静,矗立。即便走了许久之后,唐玄依旧没底。 因为往下虽然一切皆以朦胧不见清晰影像,但往上看,却依旧遥不可及。 空气静静的,周围黑蒙蒙的,但上空却飘落下雨丝。 浸凉的感觉,不光湿润着唐玄,也同样湿润着闷头赶路的吴狂花。 两人同时抬头看,也只有在微光扫过之后,才能看到轻如梦,细如愁的雨线,笔直的落在满目苍茫之内。 “这绝不是人间景象,因为人间世,没有那一座山,是这么的孤独。更有雨,将这孤独渲染到极致”,唐玄呢喃着,感叹着。 最难过的不是刀山火海,地狱无常的霎那,而是这种天地铺陈出来的凄惶。 人心所染,尽是伤! 似乎真像唐玄说的那样,天堂即便有路,那也是遥不可及。 而这种所谓的恩赐,却让在途中的人,有种孤独,悲凉的想自杀的冲动。 唐玄与吴狂花对望,二人皆是一身春水。 唐玄在吴狂花眼中看到了执着;吴狂花在唐玄眼中看到的是从容。 也许,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在这条似乎永无止境的路上,不断前行,走出希望! 第十六章 古井无波 一定淡定淡然,虽然目光总是认真的观察着四周乌漆嘛黑的环境,但脚步不停;一个一门心思咬着牙,宛如与脚下的路有深仇大恨一般,誓要完成任务的一根筋,天梯虽然漫长,但总有尽头的时候。 绝望,看不到出路是最容易放弃的。其实很简单,无需想太多,做好现在,走好眼前的路,那么其实光明就是在抬头的那一霎那。 来到山巅,唐玄这才发现,所谓的塔,其实并不是塔,而是与山尖连在一起,向上似乎通天的整而下粗上尖形状的这么个东西。 没有斧凿的痕迹,更没有人工雕饰,宛如自然形成的这么个塔形的东西,姑且称之为自然之塔,简称塔。 塔身参差斑驳,目测也是不知名的石质,并没有进入其中的门户以及通道。 塔前是个数尺方圆的不规则小平台,小平台上有一个明显的窟窿。 窟窿呈不规则圆形,直径三尺几乎铺满了这个小平台。如一眼古井。 天上的雨丝摇落,四处无风,但山巅的雨丝却尽都倾斜在这一个如古井一般的窟窿之上。 唐玄探身向窟窿下望着,不深,微光掠过,一尺以下便是水面,三尺左右便可见满是鹅卵石的井底。 雨丝落入水面,像是簌簌而落的透明粉末。井水无波,宛如一面镜。 这,似乎又是天然形成的一个东西。 “天梯,通天塔······”,唐玄随手将手伸入井内,掬一捧井水,浸凉,粘稠如同果冻一般的质感。手掌尚未完全离开水面,掌心却空了,就连手指间也没有一滴水渍。 注目一看,依旧清彻,依旧无波。 “周围看了,似乎只能往上爬”,就在唐玄关注井与水的时候,吴狂花脚步匆匆,已然绕着塔周围不足一尺的裙边,对眼前的地形做了次勘察。 唐玄点点头,再次仰望这个高不可及,一插入天,乌漆嘛黑,浑然一体,参差斑驳的“塔”,太高了,心中忍不住有些虚虚的,脚下也忍不住有些发软。 “这是什么”?吴狂花好奇的绕着井转了一圈,索性蹲下身子,对着镜面理了理发丝,眨了眨眼睛,甚至做了个鬼脸儿。 “好像是一口井”,唐玄收回目光。背后就是狭窄的天梯,左右皆是苍茫虚无,好像是悬崖。万一脚一软,那么他敢肯定,就算是走了无数时间才上来的山,可能用不到半天就能够一跌到底。 “那这个好像到底是井还是不是井”,吴狂花翻了个白眼儿,瞪了唐玄一眼。 “是一口井”,唐玄笑了笑,也蹲下身子,蹲在了天梯末阶,背后是陡峭的石阶,眼前就是这个窟窿井,而挨着窟窿井的就是那个不是塔的塔。 “哦”,吴狂花刚才大步流星的往前冲,在唐玄没有出声提醒之前跨越了这个井,而今前头无路,唐玄又明显没有什么好主义的前提下,只能仔细的研究起这口井。 “做什么用的”?吴狂花盯着唐玄,满眼期待。对于自己仪容的整理,她的水平也仅限于乱还是不乱,不乱也就罢了手。 “我怎么知道”,唐玄苦笑。 “你是大官儿,你不知道”?吴狂花一脸嫌弃。 “我怎么就必须应该知道了”?唐玄反问,望着这个一脸“你不行”表情的吴姑娘,心中气哭。 “算啦,算啦,不知道就不知道,真小气”,吴狂花摆了摆手,伸手抓起一蓬井水。当手掌离开水面之时,她的眼中生出诧异之色,而后便将手放到眼睛底下仔细看了起来。 接着便一脸奇异之色的将头伸进井中,伸长脖子,对着井水狠狠咬了一口。 “吐~苦的”,吴狂花使劲的摇晃着脑袋,一连口的吐着,五官挤到一起,而双目含泪,似乎井水很不好吃的样子。 “你怎么,什么都吃”,唐玄叹了口气。 “捞不出来,总得尝一尝”,吴狂花马尾来回摇晃着,带着柔柔的发香。 平台小小,幽静;雨丝无声,天地静默! 只有唐玄、吴狂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身后的天梯,在十米之外,便一片朦胧,无法看清,但始终却没有卫士们的身影出现。 渐渐的,吴狂花也不说话了,更不要说唐玄。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唐玄以为吴狂花转性了的时候,她忽然蓦然起身。 在唐玄目瞪口呆之下,济刀砍劈、元气轰击、呵斥怒骂······吴姑娘开始对塔,对井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 霎那间,山巅元气呼啸,刀光电闪,清脆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唐玄小心的顺着石阶往下走了几步,避免被陷入躁狂状态下的吴姑娘误伤。然后便一脸无奈的盯着,随时准备出手救援。 这么点地方,这样的折腾,搞不好就会从无数丈高的山巅跌下去。吴广娘在二,那也是绿洲卫啊,唐玄只能小心戒备着。 “呼~呼~呼~我累了,你来”,吴广娘拎着济洲的把手,大口喘息着,面色一片潮红,而那把坚固锋利的刀,彻底的毁成了碎片。 “来什么”?唐玄笑了笑问道,又递过几颗胶珠。 “咕咚~不要沉默,跟它们干”,吴姑娘吞了口口水,讪讪的接过胶珠,手指指向塔与井,这些都是她看不顺眼的拦路虎,是必须要与之决一死战的对象。 而吃了胶珠,元气又变得充沛起来的吴狂花,瞅了瞅唐玄,似乎觉得这小子又有些顺眼了。起码会来事儿,要是自己主动找他要吃的,那他可真该死了。 唐玄信步走上平台,与吴姑娘并肩而立。断裂的济刀,成果斐然,除此之外无他。 唐玄想笑,又不忍笑,起码吴姑娘现在依旧一脸认真的不服气,汗流浃背的样子。 而将目光投向井的时候,唐玄的眉毛不由一动,一圈淡淡几乎微不可查的涟漪,由水面中心缓缓扩散着。而伴随着这股淡淡的涟漪,唐玄觉得眼前的塔,似乎也律动了一下。 “天涯尽红尘,一笑做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涟漪与塔动可以判断,塔与井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你又在吟啥”?吴姑娘一脸的崩溃,瞅着眼前这个刚刚有点顺眼的年轻监洲。是不是当大官儿,都得说些别人不懂,自己也未必懂的话,才能凸显其水平?又或者说非要创造点啥定义,才能挥发出超人的气质? “没啥,似乎上这座通天塔,未必需要路”,唐玄表情略显激动,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强迫拥抱之类的举动。他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只是用一种稍快的语速,对吴狂花说道。 “好,你赢了!你只管干,别跟我讲了,当我求你”,吴狂花一愣之后,这个憨直的姑娘差点哭出来。但瞅了瞅掌心剩余的胶珠,舔舔嘴唇之后,强忍着对唐玄出手的冲动。 唐玄轻笑,一朵唐花出现掌心。它照亮了平台,塔基,井,更照亮了雨丝以及吴狂花那张英气勃勃的脸。 心中默念,玄玄气澎湃涌出。唐花瞬间变得火红,又在唐玄的操控下,缓缓的带着炽烈的氤氲向水面沉了下去。 空气陡然变得宁静,接着一股酸涩到了极致,难闻到了极致的狂猛水蒸气从井口喷出。 天摇地动,塔身震荡,巨山宛如要崩溃了一般颤抖个不停。 唐玄一把拉住呆若木鸡,身躯摇晃失控的吴狂花,二人身影一阵模糊之后,消失在冒着热气的井口处。 雨丝陡然上卷,碎石如雨也蓦然翻卷向上。而宛如堕入光怪陆离的时空隧道一般的二人,身躯也游游荡荡,在光丝密布,翻卷如彩带通道内,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这是一个莫名的通道,难言的空间。有着世间一切美好的色彩,而色彩间隙,却是幽深难测的黑暗,极致的黑暗。 唐玄二人小时候,天地间剧烈的震荡缓缓止息。 雨丝也恢复了正常,开始向下。塔、井恢复了原状,同时在雨丝不断的注入下,井中液体快速增多,不多时,便涨到距离井口一尺的距离,再不增加。 不知什么时候,井中映照出一轮苍山之月残照,可是天上却没有月。 这是个什么样的空间?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巨山?一座塔?一口井?一弯月? 恐怕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更无法考证。 司马陵等人依旧在人生迷宫里,沉沦在各自的记忆中,而唐玄与吴狂花再次稳住身形之时才发现,他们已经出现在一个望之狭小,但感受却是无尽的空间之内。 四壁苍茫中镶嵌着光,中间穹顶之上,是一团无根的光,而光之上,翻翻滚滚的是一个宛如黄金打造的小箱子。 而眼前三个小小的身影,不断向他们走来,从朦胧到清晰。 那光,似乎就是希望之光;而光团之中,也许就是带着五洲生民冲出笼壁的宝藏。而眼前的身影,应该就是久以闻声,却从未见过面的夏虫、井蛙,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人物。 整座万星堆,无数亭台楼阁,无数艰难坎坷,历时近一年,动用五洲全部精英,兢兢业业,不及牺牲······汇集成的,可能就是眼前的叫真相的东西。 但眼前的,真的就是真相吗? 难道真的是苍天有眼,留有生机? 唐玄与吴狂花的手,依然紧紧拉着,保持着患难与共的亲密姿态。 他们望着,望着缓缓接近的身影,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第十七章 无泪之殇 “若不是你,我们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若不是你,我们不会有家的温暖”! “我们其实只存在于您的梦里”! 夏虫,井蛙,小女孩叫如梦。 不是遥遥对话而是面对面,唐玄不光听到了三人略显稚嫩的声音,还看到了三人的形貌。 “只是梦么”?唐玄放开吴狂花的手,向前一步,温和的道,笑容异常苦涩。 “只是梦”,制止了有些冲动的井蛙与如梦,夏虫声音清脆,但是很坚定。 当初的样子,当初化为破裂光尘的样子,就在这片刻间,无数次撕碎了唐玄的心。 金剑花海,花海中充满温馨的木屋,劳作一天回家那种迫切与幸福的感觉······恍然如梦。 “你们到底是谁”,唐玄想了想,揉了揉疼痛的眼角,依然笑着问。 “我们是天机之二”,夏虫苦笑着,死死拉扯住井蛙与如梦。他们曾经有过很土的名字:淡淡,定定······ “和纯于意有关”?唐玄道,声音有些空洞。 “是。天机有二,我们便是天机第二。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言世界。这一切,其实都是梦”,夏虫笑着,却咬着牙,表情很痛苦也很复杂。 很难想象,这样一幅沧桑的面容,出现在一个稚嫩的面庞之上。 唐玄点头,却蓦然心痛。 “那是什么?如何取”?唐玄指了指头上那团沸腾的光,以及光团中浮浮沉沉的金色小箱子。 “天道之光,你先收着;天机库藏,里面十三万七千八百四十六个格子,保存着大宇之初到现在所有的元素序列,是你们人族冲出囚笼的希望”,夏虫望了望头顶,轻声道。 “希望之光,不是人族的希望么”?唐玄诧异了一下。 “对你有用,其实就是对人族有用”,夏虫眼中崇敬,憧憬之色一闪而逝。 “为什么”?唐玄更是愕然。 “因为你就是天机之一”,夏虫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井蛙、如梦,大而明亮的双眼全是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与怜惜。 “我······去”,唐玄有种坠入阴谋的感觉。夏虫的话,让他之前萦绕不去的窒息感有了很好的解释。 毛的天机,毛的天机之一?还不是不明不白的按照某某划定好的轨迹一点点的在舞台上表演?演的好,没什么好结果,演砸了,随时被丢弃在岁月曾经经过而又没有留意过的角落。 “我怎么就是了?天下那么多人,凭什么是我?又为什么是我”?唐玄握着拳,想着想着红了眼睛,声音渐大,嘶吼起来。 空间四壁,光摇曳,回音阵阵,说不出的凄凉与悲伤。 人生迷宫里面,唐玄反复经历了短短28年人生,多次的演绎,使得他灵魂深处那种不幸福,孤独感不知不觉间放大。 理想与现世,人间走的久了,自然不敢相信大宇之上手握风云、纵横捭阖的精彩;而淡笑、疏离之后,才蓦然发现,自己也仅仅只是个普通人,与没落星球那些期期艾艾的活着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从不敢相信幸福,从不敢相信明天,更不敢奢望别人对自己好一点,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 而所谓命运却像是一只力量无穷,却无形无象的巨手,架着他,按照一个静静,却没有一刻停止的车上,缓缓前行着。 宛如红日,东升西落,虽不见其动,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动。 在这片荒凉的空间,一片死寂,就连光团的翻滚都在无声无息间进行着。似乎诠释着命运本就孤独的至真含义。 四壁的光,映照着唐玄苍白的脸,剧烈起伏的胸膛,声嘶力竭的弯着腰,很可笑,也很可怜。 “你没事儿”?井蛙叹息着开口,白嫩的小脸儿涨得通红。而如梦则直截了当的哭了起来,而这哭声,在这片空间内,却显得很动听。 “好了,没事儿”,良久之后,唐玄慢慢直起身子,笑了笑,即便这笑容很勉强,却还是笑。 而这笑容,在吴狂花眼中,似乎比被她放生的那些小动物,更加的小心翼翼,更加的让人觉得悲伤。似乎,他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把孤独与悲伤都藏着,藏在自己的心里,自己去尝,可眼下,手法却很拙劣。 这是,卑微的倔强吗? 吴狂花想起自己曾经放生过的一只幻彩蝶,一方面想向这个世界展示自己的美丽,一方面又小心的矜持的舞动着翅膀;它想和吴姑娘接近,却又慢慢的越飞越远,直到美丽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北漠的深处,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 “时间差不多了”,夏虫伸出小手,拉住井蛙与如梦的手。他一定是个很负责的哥哥,很懂得如何照顾弟弟和妹妹。 “解脱了”,井蛙与夏虫很像,只是身形略矮一些,两个小童,都是一身洁白的短裤褂,柔顺的半长不短的发丝,大眼睛,很漂亮。 “好想回到过去”,如梦抽抽噎噎,浑身微微颤抖着,另外一只小手死命的揉着双眼,撅着嘴。 “解放啦”,夏虫哈哈一笑,稚嫩的面庞,放纵的狂笑,绝对矛盾的画面却存在于同一张脸上。 四壁的光轰燃破灭,爆出漫天彩光;云雾缭绕的四壁升腾起赫红色的火苗;光团沸腾,金色的小箱子缓缓脱离光团,开始向上漂浮。 彩光、火苗、沸腾的光团,逐渐布满整个空间,只是将唐玄与吴狂花隔绝在外。 迷离的景色,宛如弥天缓流一般,在唐玄周围环绕,流动着。 夏虫三人在彩光中,欢呼着,笑闹着,迈着天真而凌乱的步伐向唐玄狂奔而来。而当唐玄想要拥抱的时候,他们却消失了,眨眼又从另外一个方向继续奔来。 笑容清晰,表情更是清晰可见,却没有声音发出。 这场全息极光投影一般的场景持续了好久,好久,最后才在光明的急剧收缩中戛然而止。 砰!极致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坠地之声。 唐玄紧闭着双眸,面无表情,但眼角的肌肉却剧烈的跳动着。 脑中又多出一团光,彩光! 它挤成一团,悬浮在落星神剑的剑柄上空处,不断的鼓凸着,既不与五行战阵之钥接处,也不与剑接处,就这么静静的悬浮着。 回想这次万星堆之行,除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留下的全是悲伤和难以割舍却已经永远失去的东西。 “唐玄”,吴狂花捧着刚刚捡起的金色小箱子,举到了唐玄面前,声音低低,像是怕打坏什么脆弱的东西一般小心。 “嗯”,唐玄在淡淡的金光下,望着吴狂花朦胧的脸笑了笑,应了声。 “你说,我们该怎么出去呢”?吴狂花望着唐玄的眼睛,死命的望着,探寻道。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温柔,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这么做。若是从前,她可能早就蒙头四处乱撞,大胆求证去了。当然,身处其中的吴姑娘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这种性格上的变化。 “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唐玄语气舒缓,但说着说着,便蓦然心头一阵剧痛。 金剑花海是梦,木屋是幻境,可这些都是他内心深处,极其真实的记忆,更有着重要的地位。如今却要彻底割舍了,只是这梦,却才醒了一半。 那萧红颜怎么割舍?姜剑眉却又如何? “嗯”,吴狂花就这么不知疲倦的捧着箱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唐玄。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表现吓了一跳,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忽然传来轻微的破裂之声,就像被匀速敲碎鸡蛋壳碎裂时发生的那种声音一般。 光线与苍茫,宛如无数把细长的剑,刺破了这里的黑暗;大漠的昏黄与浓重的沙土气息,也狂卷而至。 吴狂花举着箱子,而唐玄眯起了眼睛。 “五行尊天,这大宇之中最后一缕五行灵苗,便当作最后的礼物,送了你们”!!! 就在唐玄与吴狂花完全暴漏在沙漠之中的时候,天地间,蓦然出现一个声音,熟悉而又陌生;切近而又遥远。带着远离的不舍,淡淡的失落,回荡在北漠原万星堆遗旨上头。 唐玄游目四顾,一片苍茫。而司马陵,刘士杰,鲁世杰,钱振杰以及先前进入到人生迷宫里的卫士们,或弯腰,或直立,或趴伏,但都以一种极其茫然而失落的目光,望着自己,以及自己身边,捧着黄金箱子的吴狂花。 再远处,便是数前元士、卫士,人影幢幢的队伍。 呼~风呼啸着漫卷。 啪啪,卷起的沙粒,吹打在众人身上,又发出一阵密集凌乱的声响。 三拨人,就这么对视着,任风沙肆意,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息。 后方的大部队,似乎沉浸在万星堆亭台楼阁以及万千星光突兀消失的震撼中;中间的突击队,似乎还在人生迷宫的沉浸中,缓缓救赎着自己已经迷失的灵魂。 吴狂花将黄金箱子高高举起,双目虔诚的望着,口中蓦然发出一声长啸。 渐渐的,长啸、嘶吼声,缓呼雀跃声,由小变大,此起彼伏。 唐玄当先举步,浑然没有发现,空中一缕五色宛如小树苗一般的摇曳,蓦然拉出一片无色的叶片,游游荡荡的飞入到吴狂花的后心,又缓缓的浸润了进去。 随后,似乎风沙太大,树苗猛然崩裂,而四色光芒一闪便从各个方向,消失在北漠苍茫的天际。 是夜,唐玄与大统国龙呈均通了一个时间颇长的电话,而那个金色的小箱子,被连夜送往雾城。刘士杰率领一千余名绿洲卫护送,马不停蹄。 是夜,原万星堆处,帐篷焕然,篝火处处,欢歌笑语,觥筹交错。大家不再紧张,谁都知道,这是在万星堆最后的一夜,而之前的劳苦,牺牲,似乎都有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第二日,在司马陵率领下,考察队主要成员,开始分批次赶往雾城北海,携带着数量巨大如繁星大海一般的资料、古物以及尚未来记得整理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唐玄没有再见到吴狂花。 “小花儿病了,病了还不断的喊着你的名字”,钱振杰络腮胡子兀自残留着酒渍,对着唐玄好奇的望着,不怀好意的笑着。 谁都知道,唐玄与吴狂花联袂登上了天梯,进入了通天塔并取得了“人族希望之光”。中间发生了什么?能让名震北漠的吴狂花如此的依恋? 唐玄腼腆的笑了,笑而不答,只是轻声问道:“严重吗”? “没啥大事儿,着凉了,有点烧”,钱振杰连忙摆手。可是口中说出“着凉”二字之时,目中笑意更浓。谁能想到老实巴交,面色温和的唐监洲,孤男寡女会是怎样一番不正经的表现??? “那就好”,唐玄愣了愣,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再扯了,越扯越是扯不清楚。 “监洲何时回府”?钱振杰眯着眼睛问。 “该走了”,唐玄极目狂沙,对于大漠的浩瀚再次表示了心旷与震惊之后,淡淡说道。 “那我就等着监洲,再次威名传遍五洲的时刻”,钱振杰恭敬抱拳,一躬到地。 谁都明白,若是唐玄没有到场,又或者说换一个人过来,万星堆的考察工作,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这,风流毕竟不是贬义词,出众的男人谁不爱?再说了,有人肯且能搞定小花姑娘,对北漠绿洲卫、绿洲令都是绝大的好事儿······感激,尊敬,甚至带着些难以置信,都是真心的。 唐玄苦笑着摇着头,内心却有种危机感。 有些时候,看似是自己的际遇,看似是自己的决定,但真的就是自己的吗? 想到此,唐玄思绪飘起,又陷入到沉思中。 第一章 厚土飞流 明珠绿洲,北漠济洲七大绿洲面积最大,也是最美的一个,地处北漠济洲的北方,距离中州万里之遥。 方圆数百公里的明珠绿洲,真的像是个镶嵌在浩瀚沙漠中的宝珠一样,不光绿树环绕,绿草如茵,更是圆圆的,中间还有一个湖面面积数十平方公里的绿岛湖。 绿岛湖旁的刘士杰府邸,吴狂花正在闺房内,发着狂。 她病了,开始病情很普通,只是有些发烧,而几天之后,病情却越来越重。 吴狂花一边胡乱的嚷嚷着,一边紧闭双眼、手舞足蹈。而在旁伺候着的刘士杰的老婆刘大嫂一边愁眉不展的用一条冷毛巾,不断揩抹着吴狂花额头的汗水,一边吩咐着在旁同样手忙脚乱的小虎子,换水、换毛巾、拿冰块······ 刘府并不大,更谈不上豪华,北漠很平常的砖瓦四合院建筑,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刘士杰远赴中州未归,这座不大的院落却很热闹。 当然,热闹仅仅属于吴姑娘一个人,她一直嚷嚷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监·········唐·······玄”,彷佛梦呓一般。 “娘,唐玄不是那个监洲么?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儿了”,小虎子虎头虎脑,与刘士杰有七八分相似。有着北漠大多数孩子一样的黄色粗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闪着光。 只是如今这目光中,却有种很单纯的疑惑和对唐玄那个监洲的讨厌。 虽然整天被小花姐姐揍,但这揍,也是充满爱呀。毫无疑问,她是小虎子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容外人亵渎。 “小孩子懂个屁”,刘大嫂瞪了他一眼,随手将毛巾丢进盆里,又将其端在手里,哗啦,推开房门。 想了想,刘大嫂头也不回的道:“晚上你就在你姐房里睡,有什么事儿,喊娘”。 “娘,这不好”,小虎子声音低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双手不断玩弄着衣角。 “小犊子”,刘大嫂咕哝一句,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离去。不多时,外面响起泼水和浆洗的声音。 小虎子不好意思了良久,才红着脸,慢慢挪动脚步来到吴狂花的床边,坐在了床下的小凳子上,一双眼瞪大,眼中全是关切之色。而脑中却还在唐玄那两个字上,纠结不去。 他毕竟是个孩子,想来想去,便觉得有些困了,手拄头,头一歪,眼皮儿渐渐重了下来。 床上的吴狂花,此时却完全像是个水人,先是额头,然后是全身的毛孔甚至七窍,都开始缓缓流淌出晶亮的水液。 先是小流,无声,渐渐的,便汩汩而出。彷佛她本身成了一个泉眼,而这泉眼而颇具生命力一般。 朦胧中,吴狂花只觉得自己成了瀑布,成了江河湖海,成了湍急的飞流,睁开眼,畅快的律动着,舒服的呼吸着,瞬息千里,无限自由。 而渐渐的,她一身大漠狂沙的元气,本来呈昏黄状态在丹田内浮动,却逐渐变得闪亮、莹润,甚至流动了起来。 室内一片幽静,而床上却是水液流淌,就连地面上,也被流淌着的水液淹没,而水深逐渐的增加着。 “漫漫星空,无尽的星路······所有人都在星与星逐渐飞行······所有的争斗,动辄如横贯天际的巨龙,星辰崩裂······星际航行,巨大的战舰······狂雷、闪电、黑雾、呼啸往来的狂风······” “啊~”吴狂花蓦然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惶恐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而好半天,才从那个古怪的梦境中醒来。 “小花姐,你醒啦······我怎么湿了”,小胡子猛然惊醒,看到眼前的小花姐,心中很是一阵惊喜,然后便奇怪的注视着自己的黄色小裤褂以及拖鞋,还有周围遍地的水渍。 床铺湿湿哒哒的,衣服也是湿湿哒哒的,吴狂花很是不舒服。 “小花姐”?她柳眉斜挑,眉眼带笑望着小虎子,缓缓下床。 “姐···姐,你没事儿啦?······娘,救命”,小虎子缓缓后退,转身狂叫,开门狂奔而去。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抹着眼睛,捂着屁股,推开对面的房门,不敢露头了。 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柔柔的,此时的吴狂花狂态尽去,一举一动,一笑一颦,说不尽的温柔与婉约。 “水······宿命”,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吴狂花声音低低的,柔柔的。 就这么看着,望着,眼神闪烁,似乎要把这个焕然一新的自己看个明白。 刘大嫂并没有出面拯救亲儿子。 亲儿子和干闺女这么多年打打闹闹成了刘府的传统,而小花没事儿了,刘大嫂反而放下心来,一股极其疲惫的感觉涌来,她不禁沉沉睡去。 良久之后,吴狂花缓缓离开镜子,纤手轻挥间,室内所有的湿润凝聚成一团翻滚的水汽。 推开门,她将这团水汽远远的丢去,一直望着它在远处爆散、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 是夜,绿岛湖心深处,巨浪翻滚,却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水声。 第二日,明珠绿洲绿洲卫以及普通的元士中传递着这样一个好消息:小花儿,出远门了。 “娘,我要去首望之山了”,此时的吴狂花,一夜之间,肤色白皙,容颜更显清丽。就连狂暴直爽的性子似乎都变了。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到那,给娘来个电话”,刘大嫂眼中有泪。但作为一名普通的元士,她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忍受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以及孤独感的煎熬。 “娘,我也想去”,小虎子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刘大嫂。 “你还小,本事不高,等你长大了,本事大了,想去哪里都可以”,吴狂花怜惜的抹了抹小虎子的头,温柔的笑着。 “可是小花姐,我已经长大了,求求你,带我走”,小虎子很喜欢自己的家乡,很爱自己的娘。 但随着年龄渐长,花花世界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他渴望出去看看,闯闯。 “小花姐”?吴狂花一笑,慢慢捏起了拳头,目中闪烁着暴力的寒芒,刺激着小虎子。 小虎子却并没转身而逃,而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而目光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花姐。 “好好照顾娘”,吴狂花蓦然心中一软。 转身有泪,身形却瞬间消失在刘府的大门外。 “哇!小花姐是飞了么”,小虎子一脸崇拜的望着天,即便那里看不出什么。 “刘龙虎,好好照顾娘,这是你作为一个男子汉的责任”,吴狂花泪洒长空。一病醒来,多了许多本事,却让她不再那么没心没肺,不再那么坚强。 “领命”,小虎子猛然挺胸,然后便倚靠在刘大嫂的怀中。 而刘大嫂早已泣不成声。好在刘士杰快回来的消息,冲淡了一些这样的离愁。 有些东西,不说,能忍,不代表不苦! 日出东方,北漠流火! 流火绿洲,绿洲令邵还杰的辖地,面积不大,四季极不分明,365天,天天狂热。 虫灾后续工作,万星堆考察工作,自然抽空了北漠七大绿洲的精英力量,而留守着的卫士,自然属于非精英,上不了台面的部分,简称耻辱。 而流火绿洲,便有这样一个耻辱中的耻辱,卫士中的孬货存在,他便是计行时! 计行时今年三十岁,五短身材,圆圆滚滚白白胖胖,小眼睛放光,大耳朵招风,没脾气,更没什么本事儿。 而他爹计天龙却是为了流火绿洲争得过荣誉,奉献了生命的人,所以这小子也勉勉强强混了个卫士头衔。 以前,卫士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吃不饱,饿不死且很危险。而今,五洲卫士待遇,全面提高,便是计行时这样的一星卫士,一等初级练气士,也他娘的混个高薪,高福利,这让其他元士甚至卫士如何能福气? 在这个年代,你没有好的生活固然没法博得别人的同情,但也没有被嫉妒、迫害的困扰。可生活上去了,技能跟不上,周围自然是一大片指责声以及鄙视的目光。 若非心里素质好,计行时早就被汹涌的声音与猛如刀剑的目光刺激的疯了。 流火卫士公所,面积不小不大,坐落在绿洲东部边缘处棕榈林的深处。 而今在公所红墙绿瓦之外,棕榈林间,一场废柴之间的追打正在上演着。 废柴一,自然是计行时;废柴二,二等初级练气士邵猛。 计与邵,本就是流火绿洲的大姓,几乎9成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是姓计,便是姓邵。 作为天下繁忙,而留守只能看家,二位本该相亲相爱,如今却起了争执。 一等练气士计行时自然打不过二等练气士邵猛,所以他只能逃,逃的满身大汗,逃的无比委屈。 “姓计的,赶紧站住,让你邵爷锤上几下出出气······你这个废物,休走”,邵猛,与名字不同,长相有些瘦小枯干,皮肤焦黄。而白白胖胖的计行时,无疑让他鄙视着并嫉妒着。 虽然平时遭受的白眼儿与指责,因计胖子的存在而减少了一半,但还是心中有气。 而今日,平时和和气气,唯唯诺诺的计胖子,竟然在他邵大人的连次问询下,不声不响,不应不答,该打! 想到被第一废柴鄙视了,忽略了,邵猛的火气更大,脚步更快,眼见便追上气喘吁吁的计行时了。 “邵兄,邵兄饶命······呼~我实在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我只是有心事儿······”,计行时边跑边回头,边回头边甩着汗,满眼焦急。 “我去,你他娘的还有心事儿”,邵猛被气的狠狠一笑,差点追不下去。 “你说我可以,别说我娘”,计行时猛然停住,转身,回头,眼中闪过一抹纯净灿烂的大漠黄。 “你······你还反了不成”,差点与计胖子撞个满怀的邵猛一惊之下,也连忙停下脚步。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许说我娘”,计行时满头汗珠,以一种极其认真的表情与语气,诉说着。 “我说了,你还要咋样”?邵猛猛然一瞪眼,虽然今日的计行时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一想到整个流火绿洲,自己就是修为最高的高手之后,不由心头大定。 “我与你拼了”,计行时泫然欲泣,甩着两行泪,挥舞着短粗的胳膊,猛扑而上,与邵猛纠缠在一起。 霎那间,棕榈林黄沙漫天,土气弥漫,大地动摇,无数棕榈树连根拔起,四处翻滚、倒塌。狂卷而起的沙尘弥漫了整座数十平方公里的棕榈林,久久不散。 “疯了,疯了,计胖子,疯了”!!! 风暴过后,良久,邵猛四仰八叉的躺在林地间,灰头土脸的不住的呢喃着,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天空,张大了嘴巴,就算有灰尘不断落入其中,也全然顾不得了。 而计行时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一日之后,北漠驼铃古道与北漠的连接处,从远而近飞速的滚来一个小沙包。 “噗~”沙包破裂,计行时那颗短发贴着头皮,浑圆的脑袋冒了出来。 “土······宿命”,遥望西方,计行时的头再次消失在大地深处。 而流火绿洲的卫士公所,邵还杰的办公桌上,赫然有一张字迹歪七扭八的“辞职信”! 第二章 春华秋灵 首望之山上,唐玄刚刚主持完第四季度工作总结会议,并听取了除元洲外,所有驻四洲分支机构负责人的总结汇报,如今已是晚宴时间。 纪元时代,当初的长陵邑范子夷虽然过的奢侈,但大多数的公士的字典里,却早没了奢侈这两个字。 每个人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再加上一点点酒,便是监洲府庞大的情报机构最高层,一年一度的宴会全部内容。 积分-贡献-五洲币,循环流通,可互相兑换。 但谁都知道,五洲济的积分,那便是脱离苦海的船票,生活能省就省,毕竟上了船还有以后。 卫士的待遇提高,让元士,商士们倍感压力,生怕到最后,落得个站在地面上,迎接生命里最后时光的下场。 不知不觉,已是深冬,距离3020年的开年已是不远了。 天一楼,监洲府最高的地标式建筑,唐玄站在楼顶,与安雨轩对坐,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谁都没有讲话。 天下有雪,万物苍茫,高山被银装素裹,天上往来尽是呼啸的寒风。 黑发白衣的庄广陵,也在十天前从罗夫后山赶到这西极之地,此刻他正在抚琴。 逍遥琴,逍遥意,只是本该逍遥不羁的琴音,如今却颇为晦涩、断续,就如这天上凌乱的雪花。 “若不爱,若疏离,何谈历红尘?身已在,心不再,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傻”,唐玄笑着,头上落满了雪花。 一身黑衣,眉丝尽冰霜,高举着杯,声音说不出的苍凉。 “每个人都是这么矛盾的活着。渴望改变,却无力改变什么;盼望着爱与被爱,却又被未来可能遭遇的伤痛与分离吓得止步不前;想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整一个,却又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到最后来,人间大炮场,主角全他妈的是别人和自己的想象”,安公子扬起杯子,与唐玄碰了一下,白衣若雪,白衣飘雪,像个雪人,只有那双黑白分明,亮如晨星的双眸,恣意的放着光。 “扯犊子”,唐玄半醉,咳嗽着,嘴里都是风。 安公子的话,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你和龙笑梅咋样了?不是快结婚了么”?唐玄一饮而尽,口中吐出大团白气。过后,便是簌簌而落的细碎冰茬。 “还那样”,安雨轩的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后慢慢说道。 “哪样”?唐玄替三人倒满酒杯,追问道。 “她忙着在地底下盖房子,在地面铺壳子,我呢?在你这混着喽”,安雨轩苦笑。似乎大家都很忙,而这个忙,只是为了未来。 再伟大点说,是为了人族的未来,爱这种事情,偶尔做一做就好,哪有时间去谈? “说我,你呢?她们还没有消息”?安雨轩扬了扬眉,一腿支起,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唐玄沉默着,良久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老庄,别他妈的弹了,过来喝酒”,安雨轩突然大叫道,似乎想把周围沉闷而悲催的气氛打破。 琴声戛然而止,嘣!似乎琴弦断了。但唐玄与安雨轩并没有回头看,只是不约而同的举起了酒杯。 大号的啤酒杯,装的却是辛辣的白酒,一股淡淡的百草气息,在风雪间飘荡着。 “万星殁,五行出。天机库藏,意何如?中洲风,西极雾,南北昆仑,斩不断,天涯路。 一道红尘千万苦,万般人生,万种残酷。 捱!捱!捱!望穿了泪眼, 油尽灯枯,方停住”。 庄广陵的头发依旧很长,很黑,不见一片雪花。 起身,移步,身躯摇摇晃晃,没喝酒,但却像是醉了。 从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又到黎明,黑白的世界,交替中,又是一天。 有个词叫异类,不管什么年代,同性恋总是存在的。 只是有些时候,社会对这个群体包容、开放一些,有些时候,却又苛刻一些。 纪元时代,人口逐年大幅下降的时代,再怎么忽悠,死亡率也远大于出生率的时代,同性恋,简直是天人共愤,严重影响到人族存续且不道德的违反公约的行为。 中南天堑,百倍于公古时代葱岭一样的存在。 它阻隔了洋洲与中洲,让洋洲的洋与浪无法侵害中洲,同时也使得这高不可及,宽厚不可及的地方,成了鸟讯不来,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是个荒村,在中南天堑东部,一条峡谷缝隙中。满目破败,断壁残垣上狼藉斑驳,积压了厚厚的灰尘。 一条满是枯黄野草的幽径,两旁数十座早已倒塌的土坯房,久已没有人烟。 可就是这个空山荒谷荒村,村南头远离峡谷入口的一座小房子内,却透出了烛光。 “春有华,秋有灵,小灵,我对你的爱,永不变”,古春华,四十多岁的粗豪汉子,如今却神情激动,满眼是泪的表达着。 “华哥,我也是,海枯石烂,星球毁灭,我对你的心,永不变”,龙灵章,即便刻意的压抑了声音,扭捏了神态,但女性气息也不是十分充足,只要眼不瞎,足以一眼看出来这个穿着女装,带着耳环的他,绝对是个爷们儿。 荒村小屋,满室一股极其强大的惊悚莫名的温馨,与荒村一样,同是被世人所放弃,如今却在滋生出很纯粹,很悲壮的东西,像是爱情! 再看小屋,十米平米方圆。 窗棂崭新的白纸,上面贴着喜庆的红花;红色的桌垫,椅垫,红烛。就连幔帐以及被褥都是一水的红色,上面还有颜色鲜艳的戏水鸳鸯。 古春华,龙灵章紧紧相拥,动作虽然不顾一切,但神情却很悲,宛如生离死别。 “华哥,过了今夜,我就是你的人了”,龙灵章抬起泪眼,深情的望着。 他今年二十八岁,细眉、长眼,脸型椭圆,皮肤白皙。个头不高,不到170公分。 “既然为世间所不容,倒不如下辈子,再做一堆好夫妻”,古春华一脸英气,四方脸,皮肤有些粗糙,浓眉大眼,唇上黑髯。 似乎这二人,不想活了? 二人对望,手拉着手,缓缓坐在椅子上,目光没有片刻分离。 一把酒壶,两个包着红纸的杯子,简陋但是喜庆。 红烛闪闪,一对龙凤,珠泪轻摇、滴落。 “你就是你,何必这样装扮?我们还在乎世俗的眼光吗”?古春华低声咆哮着,将龙灵章满身大红裙装撕碎,露出里面的黑色武士服。 “因为是你,我才爱!若是你穿了女人的衣服,角色扮演,我不喜欢”,古春华抓住龙灵章有些瘦弱的胳膊,缓缓的道。 “华哥”,龙灵章反身扑到古春华的怀里,泣不成声。 如果男性穿了女性的服饰,才能表示自己是受而非攻,那么这种爱,就绝不纯粹。而且,同性恋的一方,非要女里女气的搔首弄姿,也只不过是正常人心里对未知世界的遐想。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更纯粹,不需要扮演什么。 哭罢良久,古春华用颤抖的手,拎起酒壶,倒满了两杯酒。 酒色殷红,如泣血。 两人对望着,对望着,两只颤抖的手纠缠,另外两只颤抖的手,缓缓伸向桌上的酒杯。 喝了,这一切的痛苦,便会终结了。 他们的新世界里,只有他们,没有任何仇恨、嘲讽、压抑、无奈,那里自由自在,爱我所爱! 外面狂风呼啸,似乎北风更狂了! 古春华与龙灵章沉浸在自己封闭的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绝不会看到,荒村上空甚至半个中南天堑的天空,一片金黄;而大地,逐渐被蔓延的绿意所笼罩。 金天,绿地! 室内,两声轻响,酒杯坠入到猩红的地毯上,残留的酒渍滴入地毯,地毯冒起了青烟,被烧了好几个黑窟窿。 而床上,穿戴一新的二人相拥抱着,交股贴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睡的如此沉稳,室外的风雪,与他们无关了! 金天集聚,逐渐笼罩小屋的上空,金色浓郁翻滚,不断下沉。 小屋内,碧草茵茵,就像是一片猩红之上的绿色翡翠,风狂的生长着。 金色与绿色终于碰触到一起,斑驳着,交错着,翻滚着,沸腾呼啸。 这一夜静寂,第二天初晨,晨曦再次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时候,小屋依旧鲜红一片,金色与绿色消失不见。 “这,这是”,古春华的手指动了动,不多时醒了,楞然之后,便看见了怀里的龙灵章。 “小灵,小灵”,声声咆哮,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死,只是这种痛苦,比死了还难受。 “华哥,别吵,好困”,龙灵章翻了个身,咕哝一句,而痛不欲生的古春华却呆若木鸡。 正午时分,荒村之上,金天辉照四方,绿意铺陈大地! “金······宿命”! “木······宿命”! 一点金光,直入绿意,悠悠而去。 荒山依旧,荒村依旧,只是原来喜庆的避风港,却被夷为平地! 第三章 大洋火流 洋洲火山岛,与同和、崇明、望川、巨木、天极等岛屿,同列为南极大洋九大砥柱。 九大岛屿,各有各的特色,洋洲海民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九岛不沉,洋洲无恙。换言之,只有九大砥柱存在,那么洋洲,才可以称之为洲。 岛令又称岛主,而火山岛的岛令便是元信。 元信今年不到50岁,但望之比之实际年龄要苍老上一些。短发根根如针向上戳着,黑的纯粹、透亮,古铜色的肌肤,皮肤粗糙。与大多数洋洲海民一样,身材不高,下肢尤其粗壮。 火山岛的岛民,大多数喜着米黄色的短裤短褂,强壮的四肢露在外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天讨生活。 火山岛面积极大,满布形状各异的火山岩,而厚厚堆积的火山灰上,种满了洋洲特色的矮稻和粟米。其中粟米的面积更大,几乎占据了火山岛三分之二的表面,葱绿焦黄,香气四溢。 粟米也称小米、稞子、黏米等,是洋洲主要粮食作物。火山岛上产的粟米,不光颗粒饱满且大,而且煮饭特别香,洋洲粟米,五洲驰名。 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了,元信站在山坡的了望楼里,望着田野间忙碌的一个个身影,表情十分凝重。 火山岛整体形状更像是座坡度较缓的火山,而岛上更是火山林立。死火山数千,活火山甚至冒着烟,喷着火的更有数百之多。至于周围无尽的大洋之下,潜藏于水面之下,环绕火山岛的火山有多少,数量更是多的无法统计。 千百年来,火山不断爆发,即便洋面上涨,却也淹没不了地面不断升高的火山岛。相反,使得岛上的土壤越来越肥我,粮食产量越来越高,而周围慕名迁徙而来的岛民也越来越多。 都知道,在火山岛,吃饱饭是很平常的事儿,可这简单的愿望,在洋洲大多数贫瘠的岛屿上,简直就是奢望。 “爷爷,今年的粟米好香哦”,元海臣,十三岁。虎头虎脑,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皮肤黑黑的,似乎比眼睛的颜色还要深沉。 元信笑了笑,摸了摸孙子的头,绷紧的表情缓合下来。 他十八岁生了儿子,儿子十八岁生了孙子······洋洲海民向来早婚,谁也不知道自己成年之后,还能活多久,还能在浩瀚而暴躁的汪洋中存在多久,早早的传承后代,是一贯的传统。 算是例行公事,也算是种下希望。 半山坡建筑的了望塔很高,能够看的很远。岛上空青烟来去,岛外却是巨浪滔天翻滚,耳畔全是轰轰而悠远的潮声。 收获的季节,火山岛最紧张的季节! 怕巨浪突然冲上岛屿,怕火山密集喷发,怕突然变天,暴雨突至······每一个怕都会击碎岛民们本就不多的希望。 虽说靠海吃鱼,但如今这鱼,却是不怎么容易吃了。 “再有三天,收获季就结束了”,元信喟然长叹,略微放松了些。 “到时候,就可以吃上新鲜的粟米饭啦”,元海臣欢呼着,稚嫩的面庞满是欣喜。 “回去看看你娘,她们晚饭做好了,抓紧送出来”,元信笑了笑,出声吩咐道。 收获季,几乎一刻不停。吃饭睡觉都在田上。 而后勤工作,便由元海臣的母亲牵头,集合了火山岛上所有妇女,同样忙碌不堪。 火山岛上的房屋,都是地处缓坡之上,掏空山岩而成。冬暖夏凉,防潮避水的山中建筑,往里走,便是岛民们简单而粗陋的起居场所。就连元信日常工作的火山岛岛令府邸也是这样的结构,只是稍大一些,略显精致一些而已。 苦熬岁月,年复一年。紧张纠结,与天争夺着生存环境与资源。 很多岛民虽然目光呆滞,满脸茫然,但却没什么委屈的神色,只觉得生来就是如此,并无不妥。 元信略微放松,元海臣答应着转身,而此时大地忽然一阵震荡,了望楼的木石结构在这种震荡下,开始摇晃起来,同时发出咯咯吱吱不堪重负的声响。 “左侧,十五公里,七星火山。李海龙,速带人前去处置!鸣警钟,所有人暂进最近的避难所进行躲避”!多年的经验,与生俱来的对于危机的敏感直觉,使得元信第一时间就通过脚下的震荡的轻重缓急,判断出引发不正常震荡的地点,并在第一时间发出命令。 凄厉的钟声,四野一滞。 忙碌劳作的岛民、卫士们短暂的停滞之后,便如汇入四方的潮水,依次消失在山坡洞开的无数门户之中。所有人都尽可能的夹带着一捆捆的粟米杆,随后,敞开的门户有渐次关闭。 黄绿铺陈,坑坑洼洼,而远处红光弥天,脚下的震动更加剧烈。随之而来的是远方大股的浓烟直冲天际,并快速蔓延着,不多时,便铺满了整个火山岛。 簌簌的灰尘,带着灼热而刺鼻的气息,从天而降,很快,火山岛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岛上山顶,三口巨钟疯狂的爆响,却冲不破上空越积越厚的漆黑云层。 喀拉拉!一声撕裂耳膜的狂雷,伴随着无数密集的电闪之后,大颗大颗的雨点从天而降。 “完了,完了”,元信的面容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彷佛能够看到,岩浆肆意流淌,湮没田地的场景;更能想象到,雨水、高温、蒸发这一系列连锁反应之后,所有稻米、粟米被煮熟,成灰的场景······ “李海龙,就近躲避”,元信的眼中,火山岛外延,突然爆冲出七条火龙。 而冲上云层之后,火龙蜿蜒狂舞,又借着云层,四处弥散,随着雨滴漫天洒落,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海臣,你干什么”,元信大呼伸手,只差一丝,便可抓住纵跃下山坡的小小身影。 “我要抢救粟米,我要吃粟米饭”,元海臣声音清脆,眨眼间便消失在白雾迷蒙,呛人的硫磺味笼盖四野的山坡之下。 “回来,快回来”,元信一声大吼,随之跃出,不顾漫天的炽热,满眼的惨烈氛围。 钟声,听了。 雨,不落了。 云层,变得绯红,如火。 元信满身狼藉,灰褐色的小流不断在头上,脸上,身上流淌着,但他脚步却缓缓停住了,满眼都是惊骇和不可置信。 元海臣站在坡下的洼地,举着一片叶子状的火红,扬起小脸儿望着天空,被照的通红的小脸上,全是坚毅之色。 火红的叶子轰燃溃散,剧烈燃烧,眨眼间变成一团红色的烈焰,将元海臣小小的身躯包裹在内。 “海臣,我的孙儿”,元信声音嘶哑,宛如野兽般惨嚎震荡四野。他浑身一软,栽倒在地,眼神空洞的望着那团火焰,似乎失去了灵魂,想痛苦,却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火,灵,耀,星”!四个字,一字一顿。 乌云、火龙、蒸汽、狂流,火山岛上的一切,都在冲天火焰的包裹下,汇集成一股火山一般的狂流冲向天际,宛如一道虹桥一般,倾泻向无边大洋。 大洋之上,火流宛如奔腾在沸腾水面上的巨龙,横扫无尽。 一眨眼,一叹息,一朦胧,一茫然,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火山岛上晴空万里,火山岛下,四野黄绿,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爷爷,我们,终于能吃到新鲜的粟米饭了”,元海臣喃喃的,躺在元信的怀里,嘴唇干裂,满脸都是翘起龟裂的死皮。 元信抱着孙子,如同抱着一个正在缓慢失去温度的火炭儿一般,却死死的抱着,绝不撒手。 手烧伤了,裸漏的胸膛一片焦黑,但他只是含着泪,点着头。 “火······火······宿命”! 三日后,在元信,元稠等一家人的目送下,元海臣登上了远洋大舰。 除了元海臣,舰上还有新收获的堆积如山的新鲜粟米。 “中洲,是什么样子的呢”?坐在甲板上,望着眼前滔天的巨浪,身子随着舰艇夸张的上下起伏着,但十三岁的元海臣却视若无睹的沉思着。 首望之山,这几天正逐渐变换了模样,从一派雪白,变得春意盎然。 赤橙黄绿红蓝紫,七色而涨势凶猛的遍山花草,遮蔽了原本的雪白之色。 议论纷纷的监洲府众人,也只能把这一现象归结于奇迹! 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看见,首望之山的山顶一颗枯树旁,极不显眼之处,一根三寸来高,一指粗细的枯枝,不知什么时候歪歪斜斜的插在那里。 这样失去生命光彩的枯枝,在雪后的首望之山上,随处可见,尤其它还那么小,那么干枯,那么没有神采。 可是背地里,这跟枯枝的根,五色燎绕,绵延向下,直到山根,也不知有几千米长。 表面瘦小枯干,表面之下,却是五色燎绕,相生相克的气息,虽然半死不活,但却生生不息。 首望之山的表象,由此而得到改变。 当然,这种改变叫奇迹! 就在唐玄眯着眼,蹲着身子研究这个很吊的枯枝的时候,道隐归藏与仓洲边界处,宫南起正疾步匆匆,手中高举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紫色卷轴。 若没看错,那便是道隐归藏以及仓洲最高的皇王圣旨:暮光法牒! 第四章 暮光法牒 “追回关于唐玄的一切描述,陈元迟等可便宜行事! 法喻陈元迟:协助宫南起,取得首望山上的五行原根,不得,有误”! 宫南起声音朗朗,回荡在演武殿内。 陈元迟为首的十二元辰宗全体高层,跪了一地。 也就是在西极仓洲,也只能是在西极仓洲,还保留着极为古老,极为虔诚的跪拜仪式。 诚信也好,异议也罢,都不妨碍在趴伏在地、屁股朝上的一瞬间,生出挫败感和极度不安全感。毕竟弱点爆露在外且双手虔诚伸向前方,不不能动,不敢动。 “陈元迟,神主出世在即!神临天下,苍生自由的日子不远了”,宫南起正色朗声之后,便和颜悦色的欠了欠身,俯视着正高举双手,准备接受法喻的大宗主,居高临下的快感爆棚。 “我等宗内勇士,愿为神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揭过紫光闪烁,高贵异常,触手却是冰冷彻骨的寒意沁人的法牒,陈元迟只觉得满嘴苦涩。 法牒不出,阴影笼罩;法牒一出,谁敢不从? 同为人族,陈元迟对宫南起只能仰视,甚至内心中充满恐惧。 他永远也忘不了眼前的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师傅,当初是怎么把他丢进刀山火海,又是怎么把他深埋地下······不管他自己如何凄厉哀嚎,迎面而来的一直都是如雨点般的皮鞭,以及宫南起狰狞扭曲的面孔以及无情的咆哮。 宫南起的脸,净白无须,看不出年纪,只有银丝一般的头发才能证明这个人,很老,很老了。 中等身材,如今一身血衣,红的妖艳、发光,如同浸满了血。流光闪动,宫南起移步间,血腥气弥散四周,身旁更像是下了一阵血雨。 是幻象,但他经过的路上,楚君侯、金断崖、陈元济等人,无不觉得浑身粘稠稠,腥气扑鼻,极为难受。 就连铁血无情,杀人无数但修为略弱的四大刑名之首,全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没人敢抬头,除了陈元迟。 他望着宫南起缓步走过血池,又延着猩红嵌着金丝的地毯走到自己宗主宝座上,转身,落座。 “诸位,平身”,宫南起宛如帝王一般,嘴角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微微抬手,满身血气,双目寒光一闪而逝。 平身这个词儿,宫南起兴致所至,临场发挥。他不知道合不合适,只觉得这么说很爽,很有欺负别人还要再侮辱一下的满足感。 “谢神主,谢大行令”,数十名元辰宗高层渐次起身,随后转向,然后便站在两旁的椅子上,依旧垂着头。 先谢神主,虽然让宫南起略微不快,但这不快也只是瞬间便烟消云散。质疑神主权威,他宫南起不敢,他自己更是不断告诫自己,莫僭越,莫想太多。 演武殿,穹顶高高,十六根巨大的盘龙石柱屹立两侧。 空旷的大殿,只有火池内的火舌不经意的哔哔啵啵的声音,一片死寂,只有略微急促又被刻意压制的喘息声。 而楚君侯、金断崖这些核心人物,更是直截了当的转外呼吸为内呼吸,一方面过度喘息似乎不合适,另一方面,这殿内的血腥气,却是重了。 “神主法喻,命我等取得首望山的原根!不得,有误”,宫南起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的脸,淡淡开口。 谁也不知道,这次复出的道隐归藏大行令经历了什么,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总之,不再装模做样且无所顾忌的宫南起,很好的继承了李元真万物为刍狗的做派,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字,都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有人怀疑,只要有人敢发表个人意见,或者说讨论一下,那随之而来的便是宫南起的雷霆一击乃至血腥镇压。 “请大行令示下”,陈元迟站在原地,弓着身子。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狗,一条宫南起训练出来的属于道隐归藏的狗。有时候甚至连狗的不如,起码不能随便乱叫,更不能有自己的个性。 拟人狗?机器狗?陈元迟脑子里胡乱捉摸着,竟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嗯,坐,都坐!自家人,何必客气”,宫南起大手一挥,挥出一片弧形血光。有意无意之间,超越先天境界,凌驾五等练气士之上的术士修为朦朦而动。 “谢大行令”,楚君侯率先开口。不过老剑神自然不敢坐在宫南起的旁边,而是随意在台阶下找了把椅子坐下。 余者众人纷纷落坐。 陈元迟站在场中,嘴角挂着复杂而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在等待宫南起的明示! “元迟,你也坐”,宫南起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往事一幕幕,陈元迟算是刍狗中,比较不错的一只,偶尔和颜悦色一些,倒也没什么。 “大行令,还请明示何时行动,如何调派人手”,陈元迟笑了笑,五色袍服随意一撩,走上前坐下。 “神主法喻,每一个字,都有惊天动地之能,吾辈要仔细揣摩,方能跟上神主的脚步,才能不至于犯错”,宫南起神色一正,双手拱起,向上微微一戳,朗声说道。 没有人说话,场面沉寂而有些尴尬。只有宫南起的声音来回游荡着,带着回音。 “原根,不得,有误!在我看来,归根结底就是这六个字”。 “都知道,前些时,吾等在西海邑与唐玄有过接触,因受暮光法牒的制约,吾等束手束脚,不利而回!而今,神主他老人家开恩,追回有关唐玄的一切描述,吾等可自行定夺”,宫南起眼中厉闪连连,面上潮红一片。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被那小子戳的浑身是洞,狼狈逃窜的场景,实在是莫大而无法容忍的耻辱!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首望之山,一巴掌干死唐玄,在一把抓死山上全部的人,然后卷起五行原根,多么的畅快!!! 但那小子,毕竟是监洲啊!宫南起说完上述之后,便开始了长久的沉默,而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回答清楚陈元迟的疑问。 关于如何抢,派谁去,还是个摸棱两可的概念。 “倾全宗之力,兵临首望山;让陈元济准备,一旦中洲、元洲、济洲、洋洲做出反应,要在第一时间报给我知并全力协调”,宫南起发了半天狠,勉强搞清楚做事的顺序。 完成李元真交给的不得、有误的任务,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其他的,有机会才可顺势而为,但那小子,也不是好捏的饼,那朵花,那朵花,究竟是什么呢? “何时出发”?陈元迟对宫南起说道,同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集结宗内弟子,三日后凌晨出发,宫南起挥了挥手,目光望着殿门处,有些心不在焉。 “行动代号”?楚君侯略一颔首,忽然问道。 “兵临”,宫南起沉默了一下,脱口而出。 楚君侯微微点头,心事略有放松。暗自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兵临,城下!原根到手,便可结束! 若是从宫南起口中吐出“血洗”,“血杀”之类的词,老剑神就颇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了。毕竟唐玄给他的印象不错,而西海邑之战,他又受伤最轻,说唐玄没留情,鬼才相信。 宫南起挥了挥手,陈元迟吩咐众人退下,空空荡荡的大殿内,烛火摇曳,只有陈元迟,楚君侯,宫南起三人相对无言。 命令已经下达,只是分布在仓洲各地,前期经过收缩的十二元辰宗以及六大氏族,一天之内,便可集结完毕。 而守护五岳山的五行部众,律、法、邢等弟子,更是只要整装待发,磨练元气即可。 片刻间,阳光灿烂的五岳山,五座高峰以及山坡上鳞次栉比的建筑内,人影幢幢,刀剑乱鸣。 不多时,冷风刺骨,战云密布,五岳山,也落下了漫天大雪! “中洲统国特使,萧北寞求见”,从山脚到山顶的演武殿,岗哨密布的守卫弟子的喊声,此起彼伏。 “请”,宫南起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 一个多小时之后,在宫南起,楚君侯,陈元迟的集体注视下,一道黑衣清矍的身影,才出现在风雪狂舞的殿门处。 宫南起默默起身,走向殿门,在殿门内停下了脚步。 宫南起,萧北寞,差不多的年纪,同样银白的发丝。 一红,一黑;一里,一外。 一个站在暖流汹涌如潮的演武殿内;一个站在风雪咆哮,冰冷刺骨的天地间。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站着,气氛很奇怪甚至诡异。陈元迟、楚君侯也不觉起身,望着对峙着的两个老头儿,紧张的注视着,不知道他们在搞些啥。 “放监洲家人,条件你开”,萧北寞咳嗽了两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能长期生活在龙呈均的熏陶下,使得他的声音有些烟嗓中发出的嘶哑。 “什么,唐玄的家人”?宫南起盯着门口的黑衣人,快速的变成雪人儿,风一吹,又变成黑衣人······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晴朗,听不出年纪。 “明人不说暗话,堂堂道隐归藏,所谓神之下的腿子,就是这么巧言令色,丢主人的脸么”?萧北寞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以及通红的唇舌。 “老东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怪你!换个人,早就粉身碎骨了”,宫南起冷哼一声,一股狂浪,如红色瀑布般,喷薄而出,冲散漫天风雪,更把萧北寞照的通身上下血红一片。 “放人,或者把我这个照顾你老娘十八年的好兄弟,整死在你面前······宫南起,你行的”!萧北寞冷冷开口,嘴角带着不屑的笑。 “送客”,宫南起浑身鼓胀了半天,最后颓然叹息一声,一声怒吼,殿门重重关闭。诺大而坚固的演武殿,在风雪中抖出了一片幻影。 “好兄弟,监洲家人若有半丝闪失,我便天天去你老娘坟前,呵呵,至于干什么,你猜”,萧北寞的声音越去越远。 “我,做不了主啊”,殿门缓缓开启,目注着远处的黑点,宫南起默然唏嘘。 再把自己当成神的人,也还是人。只要是人,便会有人性留存。 童年忘不了,老娘忘不了,这一切彷佛都在昨天。 孤儿寡母,自己远走道隐归藏。 末日动乱,又盲又瘸的老娘如何生存? 连数据都越来越难看,谁还管一个屁民老太婆的死活? 娘,儿不孝啊! “拿酒来”,宫南起猛然一声大喝。 酒坛倾倒,酒液飞溅,刚刚那一刻,宫南起是人,而今醉了,彷佛又成了神。 而神,没有痛苦,只有一种难言的寂寞! 第五章 五行物语 “大行令!前军六氏族马队已进入风铃峡谷,一个半小时候,五行部众,律部众,法部众,刑名监军也会进入其中”,说话的是个全身土黄色衣服的胖男孩儿,矮矮的,面庞稚嫩。最为奇怪的是他的一张脸,要比身上的衣服还要黄上一些,黄的发光。 骑着黄色的骡子,一说话也是满嘴的土腥味儿。他,正是五行部众土行首-土行空。 五行首中,他的年纪最小,但老成持重的可怕,就连老大金放歌,对他的沉稳劲儿也赞许有加,自愧不如。 如今土行空,以及他所率领的数百土部众,便成了仓洲大军的总联络官,错落分布在数万修者,绵延数十里的行军路线上。 宫南起收回遥望前方的目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马前腼腆而稚嫩的面孔,点点头,挥挥手。 土行空对陈元迟、楚君侯等一抱拳,又催动座下的黄色骡子,不紧不慢的跑向远方。 “元迟,可知风铃峡谷是个什么所在”?宫南起皱了皱眉,目光从手中发出微光的虚拟屏上移开,催马继续向前。 仓洲多山,车行不变,似乎这个洲,专门为原始而生,纵马纵情,似乎更符合仓洲的实际情况以及修者情怀。 “风铃峡谷,距离五岳山约920公里,距离首望山约760公里。自身长35公里,峡谷悬崖最高处约480米,峡谷两侧崖壁上长满了凤铃木!一到冬天,雪花漫天,黄叶纷飞,美极了”,陈元迟笑了笑,缓缓答道。 他骑着一匹白马,似乎只有用白色,才能保留心里对圣洁的最后一点念想。五色长袍猎猎,不断有雪花抖落,复又落在上面。 “大行令,原根之事,其实以宗内高手之实力,完全可以解决。只是不知这样劳师动众,是否多此一举”?楚君侯并未与陈元迟并辔而行。 骑着一匹大青马,一身青衣,老剑神信马由缰,跟随着队伍。 声音透过雪花,传到宫南起的耳朵。 “老剑神,神主对原根是势在必得啊!据我所知,如今的监洲府,可不像当初那样,只是搞搞情报收集,作为日常幕僚一样的机构存在。就在前天,中洲卫最精锐的极光剑海,便已经在首望山四周驻扎了。来势汹汹啊”,宫南起的形象,在风雪中红的发亮,异常刺眼,而声音依旧带着刺鼻的血腥气。 就不知道这种血腥气是功法缘故还是心性使然。 “大行令此言差矣!即便龙呈均在首望山周围布置了千军万马,明抢不成还能暗取!以我等实力,相信不难做到”,楚君侯心中嗤笑。 谁都知道中洲吞并首望山,与前些日萧北寞忿忿而回有关,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们绑了人家一家人口? “楚君侯!神主严令,不得,有误,更不容有失!若暗取不成伤了原根,谁来负责?若唐玄小儿有了准备又或者说毁去原根,谁来负责?若是他,依仗原根,借此要挟,谁来负责?你么?剑神?嗤”!宫南起一拉缰绳,猩红的目光卷起漫天的飞雪。 霎那间,他与楚君侯之间的风雪,被目光扫荡一空。 二人对视着,宫南起目中狂暴、杀意四溢,而楚君侯的目光,平淡、静默! “属下,不敢”,楚君侯沉默良久,暗自叹息一声,微微躬身。 “大行令息怒,老剑神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为了神主能够顺利得到原根考虑”!陈元迟额角冒汗,中年老帅哥儿的仪容焦急的皱成一团,连忙呵呵笑着,打着圆场。 “大行令息怒”,金断崖,陈元济,左常安,刑名兄弟以及各律、法高层齐声说道。 气氛空前的紧张。 宫南起冷哼一声,缓缓调转马头,风雪又恢复了正常。 就这样,元辰宗高层在宫南起的率领下,一路沉默的开进风铃峡谷。 楚君侯的手一直在颤抖。剑乃兵中之王,剑神更是王中王,圣洁、高贵。如今一把年纪,如此地位,在宫南起的口中却如呼喝一条狗头一般随意。 一言可嗤,一怒可杀,尊严何在? 如此卑微,何以称神? 越想,老剑神丹田内的剑气便越是狂暴,越是凌乱。 一个半小时后,风铃峡谷前,宫南起看到了一生中最壮丽的景色! 洁白嶙峋的峭壁,生满了枯黄的凤铃木。 雪花从峡谷上空飘落已经极美,极绚烂,可偏偏还要加上带着丝丝清香的黄色落叶,如无数瀑布汇聚头上,更如连绵不断,悠悠杳杳的雨。 往前一望,苍苍茫茫,悠长的谷道满是不断被填充的脚印、蹄印,黄白纷飞,幽香袭人,错落的脚步阵阵,恍如人间仙境。 风铃峡谷,彷佛上天赐予人间的一首史诗,不知吟唱了多少年,一直默默壮丽着······ “这五个家伙,在这里已经坐了三天了,也不知道监洲咋想的,竟然这些闲杂人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监洲府重地闲扯,真是老糊涂了”,徐青白双手抱剑,在枯树旁,雪花下,冻得瑟瑟发抖,不断的抖着脚。 但作为监洲府的卫士,在安总管的严令下,无必要监视这几个男男女女,并随时做好报告和镇压的准备。 “老徐,就你那一脸的胡茬子,还有脸说监洲老糊涂了”?魏全通呵呵笑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满脸通红,须发结冰。 “我说老魏,这大冷的天,还要在这寸步不离的看着几个神经病,照我说,全部掘出去了账”,徐青白蹦跳了一下,浑身涌起淡薄的元气。而胸口的五星蓝底盾形的五洲济,从侧面也说明了元气与等级、贡献相挂钩,不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屁话,而是有着严格的客观公正性。 “掘出去?你没看监洲初见他们那眼神儿,我觉得,不光诡异,还很暧昧”,魏全通瞅了瞅四处无人,只有远处的灯光以及雪落的声响,向徐青白凑了凑,诡笑着道。 “你说,这里面有故事”?徐青白一愣,盯着魏全通那张胖脸,暂时忘记了寒冷。 “没故事,安总管能特别强调,不许将这几个人冻坏了”?魏全通得意一笑。 “名为监视,实则照顾?谁不知道安总管是监洲的铁杆腿子,有些事儿,监洲不方便讲出来,但安总管心领神会”,徐青白恍然大悟道。 “嘘,你他娘的就不能小声点、低调点、含蓄点、矜持点?怪不得你小子到现在还他妈只是个内保五星监洲卫”,魏全通大急,狠狠瞪了徐青白一眼,又颇为心虚的望向四周,还好没啥情况。 “嘿嘿,老魏,你怕什么,谁不知道监洲随和,没脾气。再说了,咱也没说啥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咩”,徐青白不在意的一笑,随意的望向五米开外风雪之中静坐的五个人。 可是当他目光转过之后,便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目光重新凝注。 徐青白嘴巴大张,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老魏,你看他们,怎么了”? 魏全通闻声看去,愣了愣,随后掏出一个哨子吹了起来。 哨声凄厉,穿透雪夜,划破了监洲府的宁静。 不多时,脚步声阵阵,唐玄到了,安雨轩到了,庄广陵到了,甚至还有雾城令刘恒,监洲府卫士首领雪东齐。 监洲府入夜之后,所有元士便会撤出,回到错落在山坡四处的居所。府门紧闭,府内便由卫士门接管。 自从唐玄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失踪之后,在龙呈均等四洲统国的命令下,在安雨轩的操持着,整个监洲府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而这个雪东齐,便是安雨轩昔日江湖中的一个好友,更是那个不能说的x友。年纪不大,元气修为已尽人间止境,一把“斩青白”的的细长柳叶刀,更是出神入化。 此人名不见经传,对五洲无感,对世道无感,对五洲济之类的贡献更是无感。 昏昏沉沉,喝酒泡妞舞刀度日。 能让他感兴趣远赴干枯无味的监洲府赴职,原因只有一个:昔日不分上下的安公子,如今一枪便差点爆了他的菊花。 不忿、不服气、恼羞成怒、不甘······总得来看看这个改造安公子的唐监洲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入职没几天,衣服漂亮,卫士长的肩章领章也漂亮······五洲济兜里揣着,不好意思带出来。 吗的光秃秃,奖励星半颗。再看安公子的那几个小小的月牙,雪东齐第一次生出了对人生的怀疑。 “让卫士们回去休息”,唐玄跟雪东齐耳语了一句,便更向前走近了几步。 计行时、古春华、吴狂花、龙灵章、元海臣! 其中古春华与龙灵章还手拉着手? 计行时浑身涌起朦朦的黄芒,光芒柔和,似乎是皮肤上的一层柔毛,但是雪花却不能近身;古春华身上金芒闪烁,宛如皮肤上长满了小剑剑;吴狂花整个人像是一滩流动着的水;龙灵章像是颗人形绿树,满身柔光;元海臣浑身炽烈,只有他的身下,是干燥黑褐色的土地······ 五个人盘膝围坐在一个花圃内,中间一颗枯树,枯树下方有一个尺许大的不规则青石块儿。而青石块儿旁,便是根尺许长,曾经不起眼儿,如今五色交织的枯枝。 五个人身上的柔光,翻翻滚滚汇集到身下,如流一般流向枯枝。 枯枝光芒大盛之后,下方土地彷佛透明一般,能够一眼望到土壤下方,山根处的五色斑斓。 斑斓滚滚循环,从山根往上涌动,不多时又来到枯枝处,反哺到五个人的体内。 五人浑身一顿颤抖,身上的各色光芒更加的柔和,明亮,纯净!然后再次流出······ 如此周而复始之下,枯枝渐渐龟裂,渐渐变短! 唐玄眯起眼睛,吴狂花这个傻姑娘他是认识的,而另外四个人无论年长年轻都给他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 每到五行放荡的时候,周围便是一片大片的光晕。但这光晕却与五人并无直接关系,似乎是周围环境被他们身上纯净而含蓄的气息所染,不得不随之改变一般。 “这就是万星堆除了大道之光、元素宝箱之外,砸给人族的,的“赠品”么”?唐玄抿了抿嘴,忍着笑,这个赠品,总给他一种喜庆的感觉。 “兄弟,你说啥,啥赠品”?安雨轩披着衣服,一身元气涵儿不漏,大枪在手,天下我有。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向雪东齐展示了一下胸口擦的雪亮的五洲济。 这个语言和动作,更让雪东齐心中一阵的腻味,不由得想起当年二人为了抢小红大打出手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的安公子,何尝这么吊过?一晃不过年许,他吃了啥了? “嘎,嘎嘎,嘎嘎嘎”~~~山下突然出来狂暴的鸭叫,仔细听却是雁鸣。 唐玄蓦然回头望向监洲府的大门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鸣警报,敌袭”,唐玄对安公子道。 反应奇快的安雨轩瞬间便在雪东齐羡慕的目光下飞纵上百米高塔,瞬间,嘹亮的警钟与凄厉的警报声,响彻首望之山! 物语,又叫故事、传说,原根消失之后,这颗没落星球,便有了关于五行的传说。 第六章 怪鸟拦路 仓洲大军,在挥着黑色令旗的土行空指引下,由山门处宛如铁流,向两侧蔓延着。 数万大军,马上部下,左有六氏族,右有五行部众,两翼律、法、邢。千军万马,将首望山层层包裹。金断崖、楚君侯、陈元济、邢无名等人,皆抱拳而去,分别来到各自区域,做着战前检阅工作。 风雪一直在下,似乎永无尽头。 宫南起一马当先,跃上上山的石阶,右手一挥,陈元迟便展开一面旗。 漆黑底色,十二颗灿烂的星,彷佛在夜空中发着光,五色条纹如海浪般托举着星······ 五米高,四米二宽的旗面,在尘缘吃的掌中缓缓升空。 一切寂静无声,只有落雪的飒飒;一切又似乎有声,猎猎如同惊雷。 “上山”,宫南起再次一挥手,催动坐骑,延着崎岖的石阶向山上率先行去。而陈元迟捧着五丈高空处的战旗,紧随其左右。 轰,轰,轰! 首望山像是在颤抖,山道上,积雪被踏的肆意、弥空。 十二元辰宗的修者,在各自首领的率领下,宛如一条不断向上涌动的黑色巨龙,冲破了风雪,带着浩瀚的凛冽之气,天地间一片萧杀,不是这雪,而是这人。 律部众、法部众队分左右,快速向前,黑色战旗上,一本金色大书,一个银色牢笼,象征着铁一般的律与法。 左侧,金断崖、陈元济、木攻城,率领着数千胸前绣着本书的律徒,踩踏着积雪,雄壮前行;右侧,吴常安、邵康年、程仇先、左丘禅,率领着数千胸前绣着个笼子的法徒,簇拥着中间的宫南起与陈元迟,轰然前行。 五行部众的旗帜颇为简单,像是一块块颜色纯粹的红绸、黄绸、白绸、绿绸、金绸,而五行部众更是全身连带着风氅,都与各自队伍前的战旗颜色相同。宛如一个个向上前行的色带。 土部众在最后,而土行空却并没有金放歌、木林泽、火刑天等人那般一本正经的向上攀登,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头巾。 再往后,便是人数最多的六氏族,秦、楚、燕、韩、魏、齐,最雄壮的,当然要数卫龙骑和赵法长率领的骑兵。 骑兵和骑马不一样。前者是人马合一,杀气腾腾,后者不过是个代步工具。 春恨秋、夏冷冬、邢无名、邢无意,春夏带领的邢徒在山下并未上山,所属的邢徒处在最外围,监视着宗内外围徒众的一切;而双邢则率领着邢徒缓缓跟随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起登山。 雪亮的邢刀出鞘,而步履轻轻宛如幽灵一般的刑徒们,不光一身黑衣毫无特色,就连头上也带着一般无二的漆黑面具。一个个邢徒,就像一个个地狱逃出来的恶魔。 他们不管争杀,但一旦有宗内子弟抗命或者逃跑,那么便会开始冷酷无情的执行战时纪律:杀,无赦! 雪亮的邢刀,面具额心处的小小的血色长刀,便是他们合法屠戮的徽章。 这是一群自带寒气、杀意,莫名让自己人恐惧的机构,当然,春夏、双邢,更是元辰宗内包括律、法部众心中梦魇一般的存在。 “嘎,嘎嘎,嘎嘎嘎~”,几声极其刺耳的鸟鸣,划破了雪夜的静寂,大军上山的韵律被打断了。 宫南起的马前,一只矗立在雪中,肌肉虬结的没毛儿怪鸟,双翅叉腰,挡在前进的路上。 而怪鸟之上,一个长相更加狰狞,巨大的双目血红,长而干枯的手臂抱胸,浑身青黑色皮肤裸漏的怪物,也是一脸不怀好意的龇着冒烟的獠牙,望着宫南起,陈元迟,以及分成两队长蛇的律、法部众。 宫南起愣了一下,以他道隐归藏,神主之下大行令的身分,愣是没搞清楚眼前这两个突兀从风雪中冒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若是楚君侯再此,可能会认识穿云箭以及鬼见愁,可惜老剑神此时已经回到六氏族的队伍之前,在行军队伍靠后的位置,跟随前行。 “吴常安,清路”,在宫南起的目光事宜下,陈元迟战旗微微晃动一下。 一根铁笔,一声冷喝,吴常安从马上飞出,如同一只离弦的利箭,卷起一阵狂风,速度奇快的扑向挡路的两个奇怪的东西。 如此天气,穿云箭的理想生活那是唐玄身边的旮旯处,烤着火,吃点零食,眯着眼睛养神,自从庄广陵把它带到这里之后,它大多数时间便是这样的生活。 卫士们从新奇,到惊诧,再后来,一阵鸡飞狗跳的见识过穿云箭肌肉的力量之后,便都习以为常且敬而远之。 鬼见愁一旦与穿云箭汇合,便向失去了行走与飘飞能力一般,整日赖在肥雁的背上,好在肥雁似乎也挺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反正力气用不完,它不但没有做坐骑的耻辱感,反而有种自豪和骄傲。 雪夜,凄冷孤独,万物寥落。这是鬼见愁最喜欢出来遛弯儿的天气。 于是便叫了穿云箭,一鬼一鸟便开始漫无目的的在首望山四处瞎溜达,纵情随意。它狠狠过了把骑士的瘾。越和唐玄混熟了,便越知道,只要它们在这里不搞破坏,不偷东西,那便有着衣食无忧,绝对自由自在的自由,若有危险,还能获得唐小子的保护······这种感觉,让鬼见愁颇为迷恋,只觉得一生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简直不要太满意。 渐渐的,它逐渐淡忘了失去十鬼噬魂锤的痛苦。 正溜达着,山下有动静,它们从树林深处穿出,从山坡上往下缓步、窥伺着。 只见风雪中,人影幢幢,喘息成雾,不多时,一大片不怀好意的人族,便出现在它们的视野。 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好好沟通的意思,上来就打,这让鬼见愁很是吓了一跳。 穿云箭暴叫一声,登碎了石阶,身躯如幻影一般倒射数丈,落地之后,又是将爪下的石阶踩得碎石崩裂四射。 穿云箭爆裂的举动以及凄厉的鸣叫,吓了吴常安一跳,他也愣了愣,然后回头望着陈元迟:这到底是算清路了还是没有? 陈元迟目光一厉,随后再次吩咐道:邵康年、程仇先、左丘禅,出手清路。 哦,原来不算!吴常安一咬牙,铁笔向前一挥,整个人再次贴着地面激射向前,再次扑向有些想跑的鬼见愁与穿云箭。 与此同时,邵康年等人也各拉兵器,邵康年双掌一翻,身形微动,便有一股狂风向前激荡而去;程仇先的剑,左丘禅的扇也略一展动,身形扑出,截断了怪物的退路。 元辰宗的法首,律首,邢首,哪个不是先天高手?哪个不是五等顶级练气士? 他们四个同时出手,大学狂飞,劲风呼啸,风云变色间,就连四周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望着不把自己搞死誓不罢休的架势,穿云箭与鬼见愁有些傻眼了,唐玄不再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嘎,嘎嘎,嘎嘎嘎”~穿云箭发出警号,而鬼见愁下意识升空想跑,电光火石间,攻击已至。 穿云箭叫声中,短腿儿一蹲,似乎有些腿软,随后双翅胡乱一挥,浑身肌肉猛然鼓凸中,砰砰两声!沉闷的气流爆炸声突兀响起。 吴常安的铁笔刺在穿云箭的左翅,程仇先的剑,点在穿云箭的右翅,左丘禅的扇狠狠的拍在穿云箭的背上,而邵康年狂猛的掌风,在穿云箭的脖子上开了花。 巨大的爆响,闷响,原地风雪倒卷,升腾起一朵蒸腾的蘑菇云。 肥雁简直是以肉体,承受了元辰宗四大法首的全力一击。 空中的鬼见愁蓦然一捂眼睛,同时一股痛苦与狂怒的情绪,升腾而起。它恨自己的胆怯,也恨莫名出手的人。 “呜呜~”鬼见愁仰天发出一声哀嚎,再次将目光扫视下方众人的时候,那双巨大的鬼眼,彷佛正在滴血一般恐怖,而头顶上,快速摇曳出一朵火苗。 同为人们眼中的异类,没有人能够了解它与肥雁的交情。 那是一起战斗过,一起偷遍北擎邑,患难与共的战友情。 鬼见愁狂暴了,但下面也没闲着。 吴常安最先发出一声闷哼,身躯在雪地上倒射十余米,佝偻着,嘴角带着一线血丝。就连掌中铁笔也在倒飞过程中寸寸碎裂。 接着程仇先、左丘禅也倒飞而去,撞入树林,撞的漫天烟尘。 就是邵康年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得得得,坐骑不堪重负,倒退数步发出一声长嘶。 周围一片寂静,都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风雪狂舞过后,逐渐清晰的小小的,短粗的,姿势彷佛抗拒强暴一般,呆呆坐着的怪鸟。 “呜”?鬼见愁也愣住了,望着双翅不断在自己身上拍打的砰砰响,像是示威,又像是在检查身体一般的肥雁,忘记了滞空,啪嗒,掉在冰凉的雪地上,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 刚才的攻击,便是它也要被打成一团碎雾,这鸟儿,好像更精神来????? 宫南起瞳孔微缩,本意速战速决,清除挡路怪物,如今这是怎么了?他绝不认为怪鸟和莫名生物与监洲府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元洲?元洲的生物? 在神主光辉未能降临世间的时期,元洲那是必须要用慎之又慎的态度来面对的存在。 虽然对方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制,但宫南起心念电转之下,还是压制着惊骇,打算开始好好沟通一下。 “两位,只要让开去路,我等便相安无事,如何”,宫南起勉强笑了笑,眼角瞟向刚刚大战之后在石阶上造成的巨大破坏,不由的嘴角抽了抽。 对方之所以让他如此,不是因为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背后极大可能存在的元洲大魔国背景。这是宫南起在人间世唯一顾忌的存在。 陈元迟大旗也有些摇晃,本来信心十足,不由得有些动摇。首望山随便晃荡出来的两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便让四大法首铩羽受伤而退,就算是轻伤,也尽头震惊无比的了。 而宫南起客客气气的态度,更是让他心头骇浪涌荡,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嘎”~深深呼吸一口,穿云箭这才略微感觉精神好些,似乎外伤、内伤都没有。 它狂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一挥翅膀,卷起鬼见愁,转身就跑。说打就打,这些人不光讨厌,还太可怕了呀,一点都不友好。 它只想快点回到唐玄的身边,只有在那,才足够安全。 风声呼啸,雪落簌簌,石阶轰轰,碎石纷落如雨。 大军遥望,宫南起咬着牙,他也想不明白对方究竟跑什么。 这算是让开去路?不像啊! “前进”,宫南起眉头紧锁,心头有些压抑。 而这压抑和未知带来的不安感产生的隐忧,让他暂时放弃了杀机,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第七章 人的战争 人族从没想过,有一天,所有人可以活成一个样:温顺、恭敬、小心翼翼,不知道背负着什么,就这么从孩提开始,等待着而立、不惑、知天命、花甲、古稀、耄耋······ 所有人就连自己,也从最初的激情梦想,远离梦想,梦想模糊,一路走过这辈子,连最终的叹息,都是那么的充满遗憾。 假如可以幸福的在家里的床上,幸福的咽下最后一口气,闭上眼,那么便会收获送行亲友艳羡的目光。 不横死,不病死,死,这是个多么幸福的事儿,足以值得五洲大多数人羡慕。 若是死前没有什么债务好还,那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总算落得个:事了拂衣去,无债一身轻的完美结局。 可遗憾总是普遍的,幸运总是属于似有似无的传说,弥留之际,总会有或这或那的债,临死也不得心安:恩怨情仇,钱币往来,多多少少,总会有上这么一点。 如此,这无挂碍的幸福极为奢侈,在唐玄的眼中,宫南起眼中,甚至组织极光剑海构建防御前线的刘恒来说,是那么的高不可攀、遥不可及、不敢奢望。 五洲苍茫,一片雪海,雪仍落,笼罩陆地上的天空。 可上天却像百密一疏一般,偏偏遗漏了首望山。 一株五色蒸腾,只有五根颜色各异树干的小树在监洲府的大院内冉冉生长着,不多时便成长为一颗足有十几丈高的光树。 彩光纷落如雨,在寒风呼啸,山上无数绿植的映衬下,那么的美,不似人间。 “快,快,有人触动了原根”,宫南起刚刚还惊叹于首望山的绿意和绝美,如今却变了颜色,一声长啸,催动着坐起拼命向山上赶去。 得得得,喀喀喀! 千仞高峰,随着无数马蹄、人足的踩踏,震荡不休。 到最后,宫南起索性弃马不顾,身形一闪,便向前飘荡而去,宛如一片倏忽飘飞的雪云。 陈元迟,四法首,三律首以及律、法部众数千修者,叱喝连连,急速向前。同时带动了整个大部队加速涌上。 后方双邢挥了挥手,邢徒们,雪亮的邢刀,带着幻觉般的血红,高高举起,但他们的速度,却并未跟着大部队加快,仍旧不紧不慢的跟着。 打仗不是他们的职责,无论宗内还是宗外,邢,都是针对自己人的。 监洲府的大门遥望,宫南起的双目已是一片通红。 他不是介子危这种李元真造出来的嫡系,而是一个拥有着特殊体质的“人族”,而成为道隐归藏三巨头,并代替李元真行走世间,处理一切事宜,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体制。 也只有体制,与什么努力、奋斗绝无关联。 神主出世之后,这种体制还有没有留存的必要? 若是这次任务失败,会不会丢进那地狱血海,承受那炼魂之苦? 对与五洲生民而言,地狱血海、灵魂轮回是多么无稽的言论,但他知道,只要李元真不欢喜,他随时可以变成一朵虚幻的灵魂之云,承受着永无休止的鞭挞与痛苦。 说白了,还是外人;想通了,只要李元真不欢喜即可。 不会怒,也无需怒,对于一个人族神仆,一个神的不欢喜,足以让其堕入万劫不复,无法想象的另外一种生存状态。 “赤地······千里”,五色树已不再生长,光色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暗淡。 宫南起急了、燥了、怒了、拼了,不顾一切,他准备先以“千里幻行术”,先行进入到监洲府内,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原根。 就在宫南起身形所化血云,迅速疏淡的时候,前方十丈,颇为陡峭的台阶上,缓缓升起了不断向斜上方延伸的阶梯,阶梯上又站满了人。 嗤!一声整齐的破风声,接着便绚丽出一片宏大的剑光之海。 前方、只有,中洲卫漆黑的卫士服被剑光映照的发蓝、发绿、发紫、发黄,还有些是惨白。 “砰,吱吱吱吱”,无法形容的刺耳声音,宫南起的身形在前方,由虚幻成丝的一线,又逐渐变得凝实,像是被硬生生挤出了虚空。 赤地行千里,千里幻行术,以元气,运妙法,借气而穿梭时空,用绝少的时间,穿越更多的空间,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就算前方元气封锁,万法齐轰,宫南起都有自信,一穿而过。 可惜眼前的是一座剑海,剑山,凹型对着仓洲大军,眼前的阶梯上,两旁的树木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高更有十余丈。 极度高温、百万帕的高压,使得剑光所以之处,空气都被排挤一空,空间都缭绕起黑色的波纹,变得极不稳定。 宫南起从五丈高的地方倒飞而出,霎那间,承受了数百把极光剑的攻击,身形被迫后撤,也仅仅是衣袖裂了一个小口,披风破了三个小洞,靴底儿冒起淡淡青烟,仅此而已。 “宫南起,寅夜来访,所为何事?”,刘恒站在剑海的最高处,机械构建成的斜上的金属台阶上,有一方平台。 他抱着一个小小的三角旗,居高临下的问道。 夜幕下,璀璨如山,但壮丽更甚的剑海上,刘恒手中的红色小旗,闪烁着荧光,略一展动,便如一团急剧燃烧的火焰一般,格外刺目。 “干你娘”,宫南起站在路中间,面对刘恒,口中喷出一个很没素质的话来。 就这一会儿,那五色树,似乎又暗淡了一些。 这些人怎么知道原根?怎么知道如何利用原根?这些思绪在宫南起的脑海中越纠缠就越是一团乱麻。索性不再管。 如今这任务已经无法完美完成,原根每损失一点五行本源之气,他,便离地狱近上一些。 在道隐归藏,所谓的地狱,无疑比传说中的地狱更加可怕上千万倍。 若是影响了神主:造一个花花世界赏玩儿的计划,我,我,我? 唉,他妈的!宫南起一阵的自卑!道隐归藏神主几乎能创造一切,无论神通广大的“人”,还是陋室中瀚海无边的“星”与“河”,但却搞不出绿、弄不出土、玩不出金碧辉煌、燃不起温暖的火、撩不起有生命的水······ 他的闲情雅致;他的,致命毒药。 慎之又慎,倾巢出动,制定了无数策略,拟定了围而不打,谈而先偷,交替配合,先礼后兵的计划······ 本该天衣无缝,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是抢是偷,几乎都没有失败的可能。 可还是这样了! 还是,这样了! 好无奈,好崩溃! “杀”!宫南起的声音,嘹亮如一把血刀长鸣。 可这道命令,在陈元迟的耳中,却不亚于晴空旱雷。 一旦执行,便等于彻底将仓洲抛离了五洲,彻底的与龙呈均、宋擎苍、火炎焱、唐玄所代表的正统人族决裂。 所有人都注视着陈元迟那张阴晴不定的那张脸。 “杀”!宫南起探手入怀,取出紫光闪烁的卷轴,豁然展开,宛如在昏蒙中亮起的一道紫电。随后,用一种极其阴森、无比血腥疯狂的目光注视着陈元迟。 “十二元辰宗听令,进攻”!陈元迟明白,宫南起此时已如疯狗,而刺激他的很大可能就是监洲府内那颗瘦骨嶙峋但颜色绚烂的怪树。 想来想去,他下了一道折衷的命令。 同为人族,对面又是中洲正统中洲卫,这个“杀”字,如何让他喊得出口? “刑部众,有敢不向前者,杀”!陈元迟望着面色如火,目光如野兽盯视着自己的宫南起,猛然一抬头,下达了补充命令。 宫南起这才忿忿的站在原地,任两侧汹涌的人潮扑向那极光剑海。 “落井下石,我陈元迟义不容辞”!陈元迟的声音说不出的悲。五洲现在,何异于落井之人,他和十二元辰宗如此做,何异于把人族又往深渊边缘处推上一把? 人族的路可能在星空,可能在自身,可能在万星堆······甚至可能在唐玄,但绝不可能在道隐归藏。 他没有家人,但是有兄弟,宗亲,更有宗内数万兄弟,他们家里的他们,又该有多少? 悲愤莫名的陈元迟,身下一股绿意升腾,虚幻的绿意宛如一颗不断生长的大树,瞬间便将他的身躯托向上空。 接着,他身子一弹,一连串的跟头下,五色长袍氤氲燎绕,如一团扑向剑海的云。 身在五丈高空,陈元迟大喝出手,数百把厉啸的金色剑影、数百道交错纠缠的绿色长藤、数百条宛如怒龙的白色狂流、一座昏蒙蒙的土山、一条条毒蛇般的火焰······ 一出手,五行神意诀弥空,便尽全力。 “剑网”,刘恒小旗一挥,剑山之上,上下两头的剑光蓦然、突然、迅速变长,中间急剧缩短,远看真的像一个爆裂之声不断的大网。 网与剑影、狂流、长藤、土山、火焰瞬间就撞在了一起。 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中,狂猛斑驳错杂的气息呼啸着四处冲突、激荡。一股股不规则但庞大无比的巨大压力,也不断的来回奔放着。 在这次好评如潮的攻击下,元辰宗的人,疯狂后退,他们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进攻不力,只知道若不退,便会被这错杂而狂悍的气息碾碎。 光与艳的焰火,冲破天的迷雾,在这绿色盎然的首望山上,演出了一个惨烈的战争剧。 千余把昂贵无比的极光剑断裂如雨,纷落余地,渐渐的,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黑色碎块儿。 随着剑碎,三十七名中洲卫死于火焰,六十二名中洲卫亡于狂流,五十四名中洲卫被巨山压碎,八十一名中洲卫被长藤搅成数截,九十六名中洲卫被剑影击碎了身躯······伤者不计其数。 剑海瞬间瓦解,刘恒身负重伤! 极光剑海,在道隐归藏造就的超越了先天,超越了练气士范畴的术士一招之下,成了一个一击而破的笑话。 遍地狼藉中,刘恒在卫士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队伍的最前面。而其他中洲卫只来得及将兄弟们的残尸小心放在一旁,也缓缓的汇聚在石阶之上,一层层,一叠叠,都红了双目。 由此算来,这一万七千名手握极光剑的中洲卫,只够陈元迟五十次出手,便可清除干净。 陈元迟叹息着望着眼前人数众多,但没有一个人说话的敌对队伍,心中一片茫然,叹息着又举起了双手,而双手间,五行回转,呼啸往来,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魔神。 “既然如此不识抬举,我便成全了你们”,宫南起吐出一口血气。他之所以如此难受,不是因为眼前的什么剑海,极光剑,而是被剑海庞大的压力逼出空间瞬间承受的反噬之力,那相当于自己与空间之力联合起来给自己一下狠的,十分不好受。 但好受不好受,他实在等不了“能力有限”的陈元迟五十次出手了,他决定亲自出手。 屠杀,多么带有兴奋感和负罪感的词儿,他激动的有些微微颤抖,但这不耽误他双手成爪间,两团逐渐成型的血团。 “前仆后继”,刘恒默然一声大喝!随后双手环胸,整个人佝偻起来,弯着腰,小旗的尖尖,遥遥指向宫南起等人。 前低后高,前方伏地冲刺之势,后方渐渐站直呈纵跃之势,居高临下,像是一片随时便会爆冲而下的光之瀑布! “死而后已”!卫士们大声呼喝,悲壮的声音让绿树弯腰,让花儿遮眼,让云儿都停止了流动。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原根! 只是接到了龙呈均、火炎焱、宋擎苍联合签署的“衷诚令”。 命令很简单:保护,唐玄! 第八章 拳打法神 监洲府门大开,红油漆坠着铁钉的大门,如此厚重,但慢慢敞开却没有丝毫生息发出。 怀里抱着瑟瑟发抖,像个受惊小兔子一般的穿云箭,肩膀上盯着目光闪烁,发着狠的鬼见愁,唐玄快步走了出来,身旁跟着雪东齐以及数十名监洲府卫士。 安雨轩没有出来,他带着数十名卫士守护着唐玄颇为亲切所以颇不放心的五个雕塑一般的光人。 站高俯低,眼前血肉横飞的惨象以及硝烟弥漫的紧张气氛还是让唐玄愣了一下之后便心头有些难受。 紧紧皱着眉,一头黑白发丝无风自动,脚尖轻点之下,身躯便纵越而出。而雪东齐,则指挥着卫士们,将监洲府周围的元士们又转移到相对安全的监洲府内,回头在想找唐玄,却发现唐玄已经出现在剑海的最前沿,与那个面目狰狞的红衣老头儿相距五米,对峙着。 宫南起面对唐玄,还是忍不住神经抽搐了一下,瞳孔微缩,内心杀意弥漫。若说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恨谁,那么答案无疑便是眼前这个年轻而格外碍眼的小伙子。原因只有一个:他,戳了他! 唐玄再见宫南起也是愣了愣,随后用手轻轻拍打着穿云箭雄壮的脊背,漠然的注视着他。 “监洲,刚刚一战,中洲卫损失三百余人,属下指挥不力······”,刘恒惨笑着,嘴角兀自挂着血丝,肩头上,还缠绕着一个断裂的青藤、腿上两个破洞处,焦糊味刺鼻,尚冒着烟。 唐玄没有说话,对刘恒笑了笑。并没有因当日高不可及的首府雾城令,如今在面前自称属下的那种洋洋得意,只是随手间,撕裂了青藤,拍止了血,更在破空处,传递处一阵清凉、绵密。 “让弟兄们吃了”,唐玄再次反手间,掌心出现大把大把的胶珠,让刘恒分发了下去。 金黄、莹润,带着幽香,很新鲜的样子。 “唐玄,交出原根,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宫南起望着唐玄堂而皇之的掏出大把胶珠,喉结不由一阵滚动。就连身后的陈元迟、金断崖、木攻城、陈元济、左丘禅、邵康年等人,也是颇为眼热的注视着。 在他们眼中,这是一种极度的浪费。胶珠只对修者有用,而以中洲卫的浅薄元气根底来说,实在是很难和修者联系到一起,虽然他们也是修者。 他哪来这么多西海胶珠?若是他将胶珠分给中洲、济洲、洋洲的修者,那仓洲以后,还如何以修道,强绝于天下? 陈元迟等人对望之下,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惶恐和焦虑。 唐玄望着刘恒,刘恒扫了眼石阶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仓洲大军,对唐玄点了点头。 他的使命,便是全力保护对五洲的重要性,日新月异的唐玄的安全,防止他神秘“失踪”。 毕竟前段时间,唐玄亲人,家人,有关系的人,接二连三的失踪实在是吓了龙呈均等人一大跳。由此授命刘恒,更让他带了中洲最强的极光剑海卫,刘恒也受命来此。 刘恒并没有报仇的打算,而报仇与否这个决定也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决定的,眼下看,交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原根,仓洲大军离去,便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而原根两个字,让唐玄心中产生了明悟。 那个干干枯枯,开始不起眼,如今长冒烟的枯枝,就是所谓的原根! 五行尊天?还好不是五行天尊!一字之差,顺序之差,这个没落星球,大宇初始之地,搞出几个闭门造车的“天尊”来,唐玄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唐玄回头,望着身后十余米远的卫士,剑海光芒下,那一张张年轻而毫无畏惧的面孔是那么的鲜明。 与唐玄对视中,目光中,信赖、尊敬、崇敬、向往、期望、希望······一切人间关于美好的词汇,都可以从那一双双目光中看的透彻。 只是他们,有的人胳膊在流血;有的人手臂不正常的扭曲着;有的人一条腿随风飘荡像是一根在垂落风中的柳条;有的人全身大片的焦黑,正竭力的咬着牙,苦忍着······更不要提那些肢体不全,死状凄惨的残尸······ 目光与伤痛,如此尖锐,如此对立,如此不共戴天。 唐玄先前的悲愤被千万倍的点燃! 草泥马!大半夜杀上来,杀了这么多人,伤了这么多人,大模大样的让我交出东西,好像还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你是天老子”?唐玄漠然问道,黑色大氅被劲风激起老高,声音冰冷的将温润如春宛如桃园般的首望山,浸染的一片冰寒。 “啊”?宫南起愣了愣,被唐玄的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我儿子”?唐玄不屑的笑了笑。他比任何时候,都没有此刻想要担负起一个监洲的职责与信仰。 弟兄和兄弟是两个概念。 弟兄,我在这里与你共事那是弟兄,不在一起了,那便不是弟兄,但可以是兄弟! 弟兄只是一时之感,而兄弟,却是一生手足! 我,不为他们讨还公道,诺大监洲府,堂皇五洲,还指望谁?指望极度愤慨?还是指望强烈谴责????? “小子,嘴巴放干净点”,宫南起脸孔更红,像是在染缸里浸过,不光红,而且艳,还有润。 “闯进我的地盘,打坏我的人,还要我东西,还要我感激涕零,老狗,你你麻痹,我入你老娘,你当你他妈的是谁”,唐玄剧烈喘息着,咆哮着,声音不光大,而且借着强悍的元气,传出老远,深山共鸣。就连五色树也一滞之下,加速了枯萎。 刘恒愣住了,中洲卫愣住了,扒墙头观望着元士愣住了,还有一道明眸,一闪不闪的注视着那个高高大大,面对千军万马的身影。一股热血,无限感动,磅礴斗志······汹涌激荡,非理性人,看来什么年代,人族都不是理性的种族,人类也非理性的动物,而这种非理性,恰恰是绝世伟大传奇的诞生之源。 陈元迟愣住了,邵康年愣住了,木攻城愣住了,金断崖愣住了······队伍中间率领六氏族的楚君侯竟然捻须微笑,而从来都是被摆在十二元辰宗的供桌上的宫南起如今被破口大骂,绝大多数元辰宗部众们,竟然暗自升起酣畅淋漓的痛快感,似乎心头久以压抑的阴霾,消散了少许。 这是多么复杂,且充满无穷能量的话语! 骂完之后,就在宫南起神情紧张,以为唐玄就要动手的时候,唐玄却温柔的伸出手,继续摸着穿云箭那肌肉虬结突出的后被,也不知道咯不咯手。 宫南起绝对算个“绝大部分理性人”,理智与情感在他身体内的占比,那么恐怕999999,都是理性的部分。 如此嚣张?有何依仗?那朵花?似乎不够啊?伤!痛!经历!胶珠!无畏的表情!闲庭信步的举动!······这一切错综复杂,交织出一片迷雾。 唐玄虽然站在眼前,但道隐归藏大行令-宫南起,一身血海滔天的本事,却像是再也看不透眼前人一样,有些踌躇。 “陈元迟,速将此人拿下,生死勿论!”,犹豫了半晌,宫南起缓缓后退几步,不打算再找骂,同样也不想冒险。 什么先前誓杀此子,必要血洗监洲府,都被这一团团的迷雾,遮蔽的再也提不起兴趣来,除非他看破,除非他有了把握,身临其境,他竟暂时忘了原根这回事儿,一心想着自身的安危。 “监洲小心,就是陈元迟出手,才搞得我方伤亡惨重”,刘恒在唐玄耳边小声道,一边用仇恨的目光望着缓步向前的陈元迟。 “流萤,黄泉路远,你且慢走,看我手刃仇人”,陈元迟默默的祷告着,他也不管事情过了快一年了,水流萤可能早已投胎了,总之,心到了,也无需怪责什么。 谁最恨唐玄?不是宫南起,当然是陈元迟。 好不容易找个恋奸情热,腿长胸大皮肤好,活儿更好的伴儿就让这小子,给轻而易举的废了。草! 陈元迟缓缓走近,距离唐玄五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流血五步,血溅五步,普通人也好,修者也好,五步这个距离,无疑是最佳攻击的距离,只要速度够快,对方甚至来不及防守,便已身首异处。 陈元迟真想不顾身分,冲上前去,一顿乱拳将这个谈笑自若的小子锤成一堆肉酱,仰天长啸三声,那才解恨,一时间,他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招式来解决对方,才能够完全痛快?痛快! 这个距离,宗主法神陈元迟,有绝对的信心一击必杀! 再看眼前这小子,虽然抬着头,冷笑着对着他,却浑身放松,没有丝毫戒备的样子。 怎么弄,才,痛,快?陈元迟千万次的问自己! 一时间风云激荡,四周的焦灼目光,尽皆注视着狭窄台阶上,上下对峙的两个人。 “煞笔,小心,你楞个什么劲儿”,宫南起一声暴喝,却没有向前。他能够看见一团黑色的烟雾,带着两个浑圆而邪恶的红色眼珠一般的圆珠,贴着地面,延着两侧,蜿蜒过树木,逐渐来到陈元迟的脚下。 而这煞笔还一脸踌躇,满脸惆怅,表情变幻个不停······这得多傻! “小心”?陈元迟被宫南起的一声暴喝,熟悉而不容抗拒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的回了回头,挠了挠头,一脸憨态可掬。 本不至于如此,只是如此情绪激动,复杂,交织,冲突,间且脑中电转,瞬息万变······对于他的头而言,绝对是超负荷运行,再加上宫南起的积威······惨! 唐玄泼想抽空完善一下自己的剑法,玄道剑法,二玄剑式,攻守之道。只是最近实在是太忙,忙的脚不停蹄。 如今面对如此强大的超越了练气士等级的敌人,他以练气士五等,再难寸进,且招法实在上不了厅堂的情况下,实在是一个有败无胜的局面。 不出唐花,绝无胜算。对面的可不是安公子,而是一个个身经百战,千奇百怪的敌人。 而唐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给那个红衣服的糟老头子,眼前的人如何对付? 唐玄也在思考,不过思考的很沉得住气,很安稳,同时一边思考,一边观察,一边暗自放出了鬼见愁。 像是个不鸣笛的警车一般,幽灵一样的鬼见愁,出色的完成了潜伏任务。 而就在陈元迟失神的一瞬间,唐玄狠狠砸出了穿云箭,同时纵身而上,一拳击出!爆裂一拳,带着风雷呼啸,裹挟着浓郁的黑气! 既然陈元迟号称法神,五行轮转、生克不息,那么唐玄这一拳,便没了五行气,而是从唐花中,挤出一缕魔气。 魔气在拳锋狰狞,幻化,嘶吼,狞笑。瞬间便来到陈元迟的胸前。 “卑鄙”,陈元迟一声大吼,丰富的战斗经验促使他瞬间双臂交叠,同时催动全身的五行元气。 便在这时,陈元迟感觉到后心处,一凉,一热,凉的深寒彻骨,他觉得脊骨都被彻底冻成冰茬;热的如火如荼,彷佛此时,中间身躯瞬间熟了。 冷热之间,冰火两重天,这感觉实在太逆天,陈元迟澎湃的元气,一下子便软塌塌的为之断绝。 陈元迟一声惨嚎,吐血倒飞,撞倒了十七匹马,二十四个人,这才跌落石阶,满身黑气,嘴唇青紫,双目紧闭,胸口被震裂的衣服,摇摇摆摆,露出里面黑的发亮的拳印。 与这狰狞拳印相比,被穿云箭撞出来的那胸口的凹槽,便显得白皙可爱,甚至不算什么伤了······ 若不是经历过修炼五行神意诀那地狱般,持续不断的磨难,陈元迟就死了! 可是这种魔气浸体,满脑恐怖、旖旎、滔天、血腥的纷纷真实幻像,偏偏不能躲避,浑身更如痒痒入骨,万虫乱窜,噬咬,自己却无法搔得······若能选,他宁愿下地狱! 狂风呼啸,首望山的绿意不知什么时候,缓缓变淡,像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正在卸妆一样,场景更显凄凉。 仓洲数万人,仰视着;中洲数万人,俯视着,却只有风声,马嘶,人就,鸦雀无声! 谁也没有想到,堂堂不败战神,堂堂十二元辰宗的宗主法神陈元迟,在监洲唐玄的手下,一招,便是生死不知,惨不可言。 “监洲,可真不要脸儿呢”,作为后勤机构的元士,孙燕自然是属于趴在墙头上观战的那一类人。 如今她嬉笑着,双目放光的对趴在旁边的安雨轩小声说道。 嘴里说的不堪,但目光望唐玄如望一座大山,一座值得依赖,只可仰视,却让人升腾起难以抑制的征服欲的雄峰! “这小子,越来越看不透,也越来越贱了”,安雨轩揉着眼睛,好半天才把现在的唐玄与当初那个茅山的唐玄,自己那熟悉的兄弟重合起来。 “怎么说”?孙燕眨着大眼,一脸兴奋与好奇。 “谁站到他对面,似乎都倒霉定了,真不知道他那脑袋咋长的”,安雨轩嗒一下嘴,低声道。 孙燕忽然笑了,谁都看的出来,这个白衣高傲,却颇为自恋自怜的安公子,也曾经站在唐玄对面过,自然也就倒霉过。 美目盼兮,翘首探兮,渐渐的,她有些忧郁,有些不开心了······ 第九章 五行战天 唐玄这一年走过的路很多,唐玄这一生,读过的书也很多,但随着实践的增长,却并没沾染些须书生之气;唐玄更不是个妇人,自然也没所谓的“妇人之仁”。 他只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欠了的要还,杀了人,要拿命来偿。 这样也许,才能在最后时刻,不至于被搞得一团乱麻的人生往事,惆怅的提前挂掉。 陈元迟死还是没死他并不清楚,但他已尽全力。 从茅山走到北擎;从深蓝踏上首望,无论遇到任何人,任何事儿,都没像现在这么全力以赴,极为认真过。 他不敢回头再看惨象,哪怕是想,都会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痛。 那可不是鱼,而是人,刚刚还鲜活着的中洲卫。 倚善知善,从善如流。远离水城,不争不竟。这本是他的性格。 而今以监洲的身份,更是在场无数卫士的领袖,他胜自然好说,他败,余者皆死。 从没有身肩数万人的生命,这种磅礴的压力,不光让唐玄彻底与监洲这个神奇的字眼儿深度融合,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唐玄如箭的目光注视下,宫南起缓缓从陈元迟倒伏的位置站起身,扫了扫天,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极为深沉的望着唐玄。 二人目光如无形的刀锋,在空荡荡的石阶上空,激烈拼杀着。 亮绿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首望山的绿意重归于灰色的平淡。这本该是冬季的颜色,如今却像珊珊一样,来迟了。 轰!一声清脆的爆响。 晦涩干枯的枯树,花草,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叶片上的雪压一般,崩碎了一颗、一株、一丛,然后便是连锁反应一般漫天尘烟。 光秃秃的首望山,孤独的矗立,肉眼可见一丝丝光晕,从岩石上,崖壁处丝丝缕缕的向上,宛如卷卷逆转、倒卷的溪流。 没了绿植的掩映,两方大军彻底暴漏在一目了然的山上、山下。 仓洲大军,人头涌动,马嘶阵阵,宛如连接在远天的一片云,没有尽头;堆积在监洲府门前的中洲卫们,高举着极光剑,形成一片凹字型的人潮、剑海。 若论好看,自然是中洲方全胜。 石阶间隔十步便是一盏高高挑着的路灯,如今路灯亮了,同时也照亮了漫天的雪舞、尘飞。 首望山绿意消退,似乎又被苍天看见,不多时,云聚、雪落,夹杂着纷纷扬扬寒风中爆卷的烟尘,缓缓从众人头上摇落,在灯光中,细密绵绵,被染成惨白。 枯干、腐败、朽坏、刺鼻的气息,弥漫天地,若没有落雪的清凉与纯净,这地方已不适合人待,这气味儿,比毒气还要难闻上数倍。 宫南起再次凝目,目光跨过唐玄,直指那颗因吸收了源源不绝的丝缕,正继续高涨的五色光树。 这光树,在风雪烟尘的迷蒙中,如此炫美,美到令所有人都生出一种伤心感。 何为伤心?美景总有止息之时,若那时,该是多么的伤心呵? 缓缓收起暮光法牒,宫南起未发一言,同时全身蓄势,一片血云浮现在他的头顶上空处,呜咽旋转着。 血色元气的咆哮,宛如怒涛狂风,逐渐将宫南起瘦削的身形淹没。 说暮光法牒你敢不从?交出原根饶而不死? 宫南起满嘴苦涩,从唐玄的目光中,他看出的是淡然的决绝,今日之事,只有一战。 既然说到底还是战,又何必浪费本就不多的口水,本就宝贵的时间? 熏人欲吐的气息,以洪水猛兽般的速度,逐渐扩大着波及范围,一米,三米,五米方圆,知道怒涛距离唐玄的鼻尖只有毫厘之差的时候,才停止了扩散,但威势与狂暴的力量,仍不断暴增。 若说陈元迟的五行神意诀对于五洲修者来说是难以攀登的高山,那么宫南起的这一式血海狂涛,便是足以将高山瞬间崩碎的弥天巨浪,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唐玄只有冷静,再冷静。 危机就在眼前,他却没有退。他明白,只要退一步甚至哪怕稍有退意,便会被近在咫尺且蕴含狂暴力量的血海瞬间湮没,吞噬。 他,就这么看着,但掌心出现一朵花-唐花。 色迷蒙,艳璀璨,美而回旋,朦胧中,带着搅碎世间一切法的律动······ 血海滔天,但无论远处还是近处,无论仓洲还是中洲,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却投注到这朵花上。 唐玄漠立,不敢动,也不能动,但他与血云近乎零距离,已经没有了出手的空间。 宫南起虽然被血云淹没,但血云是自己的,他的目光仍可轻松穿破血云,观察着唐玄,同时观察着监洲府内那棵树。 他早就蓄势已满,快爆了,但唐玄的表情和看起来情况大好的原根,让他觉得自己的蓄势还不够,还不够,所以宫南起仍在拼命催动着元气,以彰滔天血海之势。 对峙中,唐玄心中蓦然一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这么玄之又玄的一慌。同时,一股心虚、气短的感觉从心头而起,差点让体外的唐花不紊之下,自动回到体内。 好在只是差点! 脑海中浮现一棵树,五个人,背后以及后脑,彷佛长了眼睛一般,看到一朵悠悠杳杳的乌云,从苍天,不辞劳苦的垂落而下。 乌云中,似乎有两张模糊而狰狞的面孔,正在带着得意的笑,快意的喜,畅意的欢,扑向一棵树、五个人。 唐玄并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只是知道这感觉,肯定是真的。 而安雨轩与守护的数十名卫士,绝对挡不住这朵云与两个面孔,甚至第一时间横死! 草泥马的!唐玄面无表情的立着,心中却是怒火、恨火、无名火滔天! 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如意。更想不到会在此时不如意。 对面就是魔鬼怪神,法力滔天,元气爆涌如潮,随时准备攻击的红衣老头儿宫南起,背面更是危机只在一瞬间。 心有些乱,但表情不漏;神有些伤,但慌的感觉却已压抑下去了。 一声突兀的暴喝,唐玄对着宫南起狠狠丢出唐花。 唐花离手而出,划出一道光艳,眨眼布满天空,压盖血云。这一霎那,它展现出不负众望的绝世光彩,金光万道,五色翻滚。同时,唐玄修长的身躯开始暴退、再退、狂退、拼命退,箭一般的倒射三里之外的监洲府门。 穿云箭被丢在原地,鬼见愁被唐玄倒甩向遥不可及的府门。 唐玄本意是用穿云箭暂时挡住狂暴的宫南起,以肥雁那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以及狂暴的肌肉,取胜不可能,拖延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可是肥雁,眨眼望了望唐玄远去的黑点,又望了望彩云翻滚的眼前,蓦然转身,嘎嘎而逃。一路上踏碎石阶无数,若不是训练有素的卫士们及时收回极光剑,忙乱的让出一条通道,保不齐便是一副鸡飞狗跳,砰砰啪啪的场景。 唐玄一掠数十丈,浑身毛孔打开,一口气耗竭的时候,脚尖轻挑鬼见愁身躯不落,再次向监洲府内狂射。 监洲这是不战而逃了? 不像啊! 怎么跑了? 府内,府内出事儿了? 所有人的目光追逐着唐玄,追逐着那在半空中疾如流行闪电,彷佛迅雷不及掩耳一般的潇洒身形。 三个呼吸间,唐玄便已站在府门处,而唐花再次浮现在唐玄的掌心处。 凝眉瞪目,狠狠一抛,唐花宛如急速的焰火,狠狠的撞向汹涌而至的黑云、面孔。 轰轰!嗤嗤! 唐花之上,火焰冲天,金光万道,黑云被点燃,更被染成了金色。 而两个人形却不似人的怪物,便在这光艳中,咆哮着,挥舞着四肢。 一个耳朵垂落到肚皮,又大、又肥、又长;一个心脏血淋淋的,带着青筋、血管,跳动在胸口之外的空气中,一动一动,十分的恶心。 “该死的”,唐玄大怒,这两个东西,长得就不像好东西!比鬼见愁还畸形百倍。 怒火中,唐玄站在墙上,挥手便是一道纯色乳白的元气匹练注入到唐花之内。 火,更猛,似乎要烧红百亩监洲府的上空;光,更盛,亿万道金色光针,来回穿插、戳索,不停。 “竟敢毁我魔躯”,一声咆哮,黑云砰然爆散。 “元洲大魔国,圣魔躯-魔耳刘灵,魔心-季康,不忘监洲赐伤大恩”声音阴测测,悲惨惨,已然去远。 来时无形,去无踪,对于魔国、魔族、魔人,唐玄倍感头疼。这是一群极度变态,超级畸形的怪物,而且能力也是超乎想象。 起码到现在,如何借着朵黑云,偷偷潜入监洲府上空搞偷袭,唐玄就有些搞不清楚。 慌的感觉,没了,但疲惫感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影响头脑,四肢。 唐玄大口的吞噬着胶珠,猛然转身,便看到一跃而起,狠扑入怀,嘎嘎大叫,似在埋怨的肥雁。 唐玄有些哭笑不得。 再遥望宫南起,血云突起,刺破了没有后继的彩云,而血海狂涛之下,天地中空。 “交出原根呐”,一声狂吼,蓦然扩展到百丈方圆的血云,一顿,便扑向数十米外的中洲卫战群。 唐玄体内,一股股狂暴的暖流、气流冲突着,经络血脉都在阵阵抽痛,感觉很不好。 拼尽全力之下,唐花几次闪现,身形穿梭数千米,两度全力出手,大量吞噬胶珠······再没有副作用的东西,也会感觉到不服气而产生副作用。 心一横,牙一咬,唐玄膝盖猛的一弯,一双黑亮的美,灿若阳光,一张脸,坚毅的如同花岗岩。 “监洲,交给我们”,唐玄一愣回头。 光树已然成了一堆碎粉,那什么原根,好像结局亦然。 “元海臣?”唐玄温和的笑了笑,对于善良单纯的人,他的心肠总是温热的。 “洋洲火山岛岛令元信之孙,元海臣见过监洲”,元海臣有些激动,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眼前的人,不光是修者流传的星球第一修者,更是五洲济上,最年轻的九鼎之士,还是受命于人族危难之际,揽监洲职司于星球即崩之时,好牛! “你们休息,我来”,唐玄再次温和的笑了笑。目光扫过憨态可掬,似乎有些胆小的计行时;相亲相爱的古春华、龙灵章;以及害羞的表情如同鹌鹑一般的吴狂花····· 再次仰天长啸,唐玄将体内的乱流狂暴的镇压,猛然发出一声大喝。 “宫南起”,唐玄身躯一跃升空,扶摇直上十余丈,然后斜斜的扑向三里外的血云。 身在空中,唐玄目光一闪,心头不由一紧,似乎有些来不及了啊。 随后,他便将穿云箭狠狠的丢了出去,一颗黑色的,带着嘎嘎恐惧叫声的炮弹,就这么激射而出,同时唐玄再次猛然吸气,加速前进。 血云毕竟距离中洲卫的距离太近了,此时,磅礴的血云,带着一连串血色电光,即将与被映的通红的卫士们遭遇。 玄幻对科学,谁也不知道谁会更惨,但大致可以预估到大批卫士惨死的结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血云之前,一片五色光网,彷佛被添加了兴奋剂的种子一样,忽忽悠悠,从地面生了出来,疯狂向上蔓延。 随后,地下冒出了五个脑袋,接着跳出了元海臣、计行时,古春华、龙灵章、吴狂花。虽然他们身上挂满了冰霜,满身疲惫,但脸上却全是一片亢奋。 五人对望,同时伸出双掌,掌心中喷出火流、金丝、土龙、绿雾、水光,注入到五色大网之中。 大网光艳更盛,照澈天地,随着五色元气的注入,就连网孔都被光丝填满,此时的网,更像是一块布,天衣无缝的布。 布再涨,狠狠的兜向迎面而来的血云。 “嗷”~一声长嚎,宫南起差点被怒极之火搞得自身燃烧掉。但这股火,却无从宣泄,被这个布,兜的彻彻底底的,进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吼声中,血云再变,呈不规则形状激撞着。 天空雷电不住,不止,不息! 彷佛天上有个神灵,以闪电为锤,以大地为鼓面,敲响了震天动地的大鼓,只让的所有人耳如聋,心如盲。 斯拉,天地威势,血云显威,布裂了。 元海臣一柄火剑,长的离谱,五丈有余,上面火焰升腾炽烈;计行时高高擎着一座小山,但人拿着山,无论多小的山,都可以称之为巨;古春华双手细直如流,锋锐破风声密密麻麻,如蜜蜂灌耳般金丝,绵密如潮;龙灵章手中的一棵树,树没有什么出奇的,只是特别直、特别长、特别莹润、特别绿;吴狂花抖手就是一条巨瀑,抬腿就是一道猛溪,水浪滔天。 五个人,五个方向,五种绝世的光彩,狠狠的冲向畸形的血云。 血色闪电下的夜空,霎那间变成一个魔神战场,人族何尝见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奇幻战斗? 这,不亚于一场战争! 爆裂处处,光雾狂涌,呼喝声响彻天地;剑影弥空,五行轮转,转眼间,打出一片沧海桑田。 天机造就的原根,原根成就的五行,即便神主成就的宫南起又如何?就算是大行令,也是根为人族的大行令,而只要是人族,便要享受虫劫带来的幸福与伤痛。 争斗持续着,血云翻滚,虽现颓势,却绝不屈服的样子。 而五人攻击,防守,纵越,冲突中,相生相克,相辅相成的属性由生疏,变得熟悉,近而变得运转如意起来。 金生水,水生木,木中有火,火后有土,土殁出金;金削木,木破土,土淹水,水浇火,火又融金······ 如此循环往复下,宫南起的血云,被搞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在数万人的关注下,战斗缓缓止息。 宫南起漠然而立,衣衫依旧,神情依旧,眼神中却多了些落寞,落寞中还有欣慰。 自诩神仆,但心中还有些些人族的骄傲,人族崛起,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五行,他见识过,更有着深刻的理解。无论是造就陈元迟还是元辰宗内的处在最低档的五行部众,都与五行相关。它不神秘,不神奇,但在此地,却格外的神秘,超出想象的神奇。 就算宫南起,也没见过如此强大,纯粹,玄妙的五行! 就在刚才,他引动了天时,借助了天力,彷佛成了天意,但还是落得个不胜不败的结局,其实,也是败了。眼前这些练气士,没有一个是他吗的超越了四等的,简直是蝼蚁中的早产儿。 可就是这群普普通通几位平凡的蝼蚁,与他这个道隐归藏的神仆,堂堂的大行令,战成了一个平局!可对方,还有个更难测,更诡异的唐玄,在后面虎视眈眈的观战呢? 再望监洲府内,只有落雪,只能灯光,却无光树,任务,失败了! 疯狂?濒死反扑?宣泄?宫南起全身软软的,脑子空空的,只想和陈元迟好好喝顿酒,然后潇潇洒洒的回道隐归藏领罪。 违背了暮光法牒,呵呵······取原根就是取原根,其他的就算毁灭星球,也与暮光法牒无关,更与神主之意无关······ 元海臣等人,也是累的够呛,五行之气弥漫,但元气却是挥洒一空。宫南起看的没错,他们的修为,实在有些差劲。 可就是这样,五个人仍雄赳赳的站着,站的笔直,没有丝毫消沉,狐疑,犹豫,退让的意思,战意高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宫南起纵情狂笑,拎起地上的陈元迟,身躯蓦然倒飞,眨眼便消失在雪夜中。 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走的突如其来,走的莫名其妙。 “令,全军后撤,退出首望山地界”,楚君侯催马上前,先是与唐玄深情对视,然后微笑着转身催马而去。 没了宫南起,没了陈元迟,他便是十二元辰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就是金断崖也没有二话,指挥后撤。 轰,轰,轰!天地间,踏地声再次纷乱而又雄壮的响起,只是这种雄壮,怎么听,都像是一曲悲歌。 唐玄没有让追,就这么站在风雪之中。 最恨,最想惩罚到死的红衣老头子跑了,在场的,不光全是人族,还有曾经相处过的金断崖,曾经相交过的楚君侯。 雪夜继续,首望山又恢复到了平静。 刘恒善后,唐玄再次觉得,众星捧月是种极为强悍的折磨。 而在这种折磨中,他带着五行,抗着鬼见愁,捡起穿云箭,拖着安雨轩,走进监洲府的大门。 轰!大门紧闭,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平静! 第十章 酒风雪局 大战之后,需要的是放松,需要的是陪伴,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想想,城破利害、胜败得失。 可唐玄既没有放松下来,更不怎么快乐。 书房内,灯光下,他皱着眉小声读着一份长长的牒文,白纸被灯光浸染的比豆腐还要雪白,比窗外的雪还让人觉得清冷。 “北漠济洲······狂沙会,狂沙帮,狂沙门,狂沙教······洋洲······鲤鱼门、巨鲸派、瀚海帮······中洲?中洲!······花间集、繁星行、在水一方、末日集会、彩云之南?彩云之南!昆虫大联盟、沙弥会、风马牛······”,唐玄整整叨咕了一个时辰。 就在这一年内,济洲、洋洲、中洲出现了大大小小千百个这个帮,那个会,其中中洲最甚。 而修者如雨后春笋(五洲公约公布便是场春雨),冒将出来,一时间各洲、各市、各地方的元士机构忙碌起来,检验、登记、在册、上报、发薪······其中又以武道修者人数最多,占了七七八八。 一切似乎都因为修者待遇提高了,修者地位提高了,修者生存环境获得了极大、空前的改善,而四极的危险被唐玄搞掉其二,似乎卫士这个角色成了香气弥漫五洲的香饽饽,不再那么“费力不讨好”。 读着、读着,唐玄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嘴角的淡笑有些苦涩,眉依旧难舒。 他淡然,不争,心中很多时候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如他一般淡然、不争、谦和、有礼。 他看到了他们的笑,却读不懂笑容背后的原始与复杂的情感。 这些只是被压抑,从来没有断绝过。一旦遇到合适、放纵的土壤,一旦遇到昏昧、无能的监管部门,便会蓬勃爆发出来,一旦露出苗头,变成了一场燎原大火,带着乱的因素。 修者好刚强,以前生活在饥与饱之间,又有着繁重的任务,数量有相对有限,自然安分守己,可现在?数量暴增,无所事事,不愁吃穿,兼且有点武力,便会在执法部门之外,因为招聘、地盘、互望不爽,发生些许争执。 争执完了便是有人负伤、死亡,而后便成了寻仇、仇杀,到现在搅闹不休,成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遍及三洲之地。 真的、假的;大的、小的;强的、弱的;临时的、永久的,群魔乱舞。 更有甚者,举着大旗,带着喽啰,堂而皇之的对四祖寺,龙虎山,茅山这些几乎为五洲奉献了所有的门派驻地发起了冲击,美其名曰:江山代有人才出,五洲男儿不低头。皇帝轮流大家做,今日先来抢山头儿······ 不在有利益的时刻与地方,难见人族内心的丑陋。压抑久了,这丑陋更歇斯底里,更加的疯狂。 儒门执法队出动了; 道门护法队出动了; 四极卫士出动了; 就连五洲散人协会几个孤零零的老头儿,也联袂下山了,下来罗夫山。 镇压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砍了一披人,劝了一些人,放了一批人,本就风雨飘摇的社会秩序又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 “就算修者,若无职司在身,也要从事元士生产,商士流通”,龙呈均与王崇光一声令下,这一条被当作公约补充条款,写了上去。 于是很多人,绝大多数人,又活成了以前的样子。 唐玄皱着眉,起身走出房门,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股风雪扑来,他这才发现,风一直未停,雪一直朦胧。 又是个假日,监洲府依旧空空荡荡,阳光在冬季似乎格外吝啬,就算在山顶,也缘悭一见。 他不是为了公事发愁,愁的是人性。 走过无数地方,唐玄恍惚间以为人其实都是一个样子:在家沉默不语,似乎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儿来,不光有心事,还背负着沉重、不离的压力,无处舒缓;出门,遇到熟悉的人,会笑一笑,可是就算这笑,连自己都觉得十分敷衍,极为勉强,内心仍旧是一片荒漠。 似乎此时,皮是皮,肉是肉,心是心,不经意间完全隔离,只是为了笑,而笑。 而遇到陌生的人,眼神便会迷茫和淡然,似乎眼前的不是车、水、马、龙,而是一片荒凉的沙漠,单调而无聊。而眼前的景象在映衬在心里,使得心里的沙漠更加的凄惨。 惨到,无动于衷。 咬着牙,横着心,去面对,去生活,却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了内心的世界里。 急、匆、忙、焦、快、冲、乱、狠、私、冷、硬! 似乎只要快,只有快,便会攀登上自己心仪已久的高峰。 可人生路上,重重叠叠尽是险峰,或是平凡时间里的考验,或是不凡中的铁血,很少人有空停一停,看一看,想一想,发自内心的笑一笑。 窒息到已经笑不出来。 久而久之,活生生的人,便成了满大街的样板。 可唐玄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些外表各异,本质都一样的温顺样板,怎么就具有如此大的“破坏力”?怎么就具备如此大的“创造力”? 一千四百七十一种元气修炼法门被认可;一万九千四百六十二种武功技艺被登记在册,并颁发了执照,当然,还有三百余门派,被承认,并纳入到儒、道、武的体系监管范畴。 公假日,作为监洲府的一员,唐玄还是要为这个作息制度点个赞。 当天下元士在996的折磨下,惨无人道的奉献着光和热乃至健康,牺牲着原本就已冷漠的“情”,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个人的时候;当天下商士,几乎997,忙忙碌碌,纠结着盈亏赚赔的时候,监洲府依旧保持着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习惯。 唐玄总是自愿“加班”,因为不加班他也没地方可去,更没事情可干。 练功总在深夜,荷花池畔,天地寂静,只有一人;冥想随时随地都可以,可堆积如山的公事不处理,他总是觉得心头有牵挂,而有了牵挂,便会吃不香,睡不好,也练不踏实。 门前大雪依旧在下,老石父子俩依旧在唰唰唰的打扫着院内似乎永远也清理不完的积雪;大院子内,雷击木旁,一把遮雪伞,一张石桌,两把石椅,一个安雨轩,一副棋局,早已等候多时。 五行兄弟又或者说兄妹,木头一样的矗立雪中,站在四周。 从与宫南起一战后,他们便很少说话,一直在唐玄身边站着,就像他身上有种无可匹敌的吸引力一般,让安雨轩羡慕对于眼睛都有些发红。 “有心事儿”?安公子白衣胜雪,小白脸通红,皮肤晶莹。 唐玄坐好之后,他便收回眯着的、凌乱四处瞄的眼神,搓了搓手,毫不客气的落下一子。 黑色的棋子落在冷硬的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叭”。 “龙统国,似乎很忙”,唐玄笑了笑,跟着落下一子,白色的棋子,发出清冷的光,比雪还白。 “你”?安雨轩全身一震,指尖的棋子又跌回到罐罐里。 他望着唐玄,而唐玄低着头,似乎在对着只落了寥寥两子的棋局,沉思出神。 “到你了”,唐玄仍旧没有抬头,双手拄着腮,整张脸似乎都贴在了棋盘上。 发丝内的雪花缓缓融化,变成水滴,又延着发丝跌落到脚下残雪未尽的地面上,转瞬成冰。 “我也去”,安公子咕哝一句,随手落下一子,心却似已不再这棋局上了。 对这玩意儿,他本就不怎么感兴趣,仅仅局限于会和懂。会下,懂规则,能够应付几下散手也就够了。 因为对面的,也不是啥洲手大家,大家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叭叭叭叭叭叭!落子声不断,若有中手在旁,看两人煞有介事的对弈,仔细观望,肯定会晒然一笑。 纵横361,棋盘上的棋子都快堆满了,而两人手仍未停。 “你不能去”,唐玄抬头望着安雨轩,充满感情的笑了笑。 这笑容让安公子有些沉醉,比他老爹那看似粗豪,其实狡诈的笑,真诚万倍、温暖亿倍。 这霎那间,他感动的差点想把自己给了他。 “为什么”?安公子颓然靠在椅背。唐玄虽然温和,但说话简直是一口唾沫,一颗钢钉,说出来,几乎没的改。 “你要帮我,办公”,唐玄望了望棋盘上满步凌乱的棋子,将手中的棋子丢回到罐子里,实在没地方放了。 “你说咱两人棋艺如何”?安公子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怎么看,怎么复杂;怎么看,怎么丰满;怎么看,怎么不凡甚至惊天动地。 “好,好极了”,声音不是唐玄,两人随声望去,监洲府后勤部门长孙燕,杳杳而至,举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防雪的纱巾。 走近了,唐玄这才发现纱巾下,是两个酒壶,壶嘴冒着热气;几碟小菜,两双筷子。 “你没回家”?安公子脸色发苦,嘴唇发青,嘴里都苦。 孙燕珊珊而至,自然不是看他来的。 唐玄拿过酒壶,就这么对着壶嘴一口气,不停。 “我再给你讲个笑话”,面对安雨轩,唐玄笑着,喘息着,嘴中喷出带着酒夜清香的白气,看起来有些憨态可掬。 第一一章 想明白了 “笑话”?安雨轩看怪物一样的望着唐玄,夸张大叫,甚至不惜撞翻座椅来渲染这种惊讶。 果然,不光孙燕好奇的望着,就连远处桩子一样的五行,打扫庭院的石家父子,也好奇的向这边靠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在回廊间,院门处,只有中洲卫笔挺站立,人人捧着剑盒坚守岗位,如雪中一个个雕塑,威严而肃穆。远处传来叱喝操练声,痛定思痛,面对监洲卫的孱弱战力,雪东齐最近简直没日没夜的操练着,至于效果如何,却不得而知。 “从前,有个蚂蚁王国”,唐玄的目光认真的扫过安雨轩、孙燕、五行、一脸憨态,满脸冰霜的石家父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安公子前仰后合的拍打着手掌。 但直到他渐渐停止了笑和拍,唐玄却再也没有说话,周围也是一片沉寂。似乎好笑的不是笑话,而是突然活泼起来的安公子。 “完了”?安公子讪讪的咳嗽一声,百无聊赖的扶起歪倒的座椅,低着头,像是做错事一样咕哝着。 “没有”!唐玄微笑,笑容如春风吹过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只是目中的悲与焦,却让人那么的心痛。 “没有你倒是说啊”,安雨轩不满的瞪了唐玄一眼,似乎是在埋怨自己如此倾力配合,欢来的却是对方不咸不淡的回应,无趣,实在无趣。 “1的蚂蚁,占据了99的资源,所以资源“稀缺”,这1的蚂蚁不断变革着秩序,只为了吸收更多的精英蚂蚁,有着共同目标的蚂蚁,弥补团队因老去而损折的人力,以便有充足的蚂蚁量,继续控制这99的资源,同时,更牢牢控制另外99活在激情、空洞、梦想、幻想、勤奋、努力以及传说中的蚂蚁······上天无路······” 唐玄语气很低沉,这时候他望着天,望着雪!望着天与地之间的无垠的苍茫! 曾几何时,他幻想着一飞冲天,曾几何时他幻想着平凡一生,可如今冲天的路在哪? 元圣天尊种花道人陌离并没有告诉他,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给到他。 而人间的牵绊,人间的琐碎却彷佛没有尽头一样,不断的将他拉进来,缠绕上。 有一句话不知道对不对:人在成功的时候,不会想到命运的眷顾,可当失意的时候,却总是归咎于运气。 成了九鼎之士,做了监洲府的大哥,五洲监洲,风光无限。可唐玄却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功。 他既没有衣锦还乡,也没有招摇过市,反而被这忙,被这碌,搞得有些心力憔悴。 天上是什么?如果说人分上中下三等,只是堆叠在一起,中间有着不可逾越的深渊的积木,那么他又算什么? 苍梧之誓?雷隐星系?纯于意?陌离?大宇之上?又算什么? 想明白了,自己是蝼蚁,是个无力登天的蝼蚁,似乎是等待那缕天机与运气! 这是唐玄最最痛苦与无奈的心结,不能和任何说,免得被人当成个傻子! 不愿想,不想思,但亲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救! 唐玄收回目光,望着周围:只见几双狐疑的眼睛,蒙蒙胧胧的发着光,浸着雪,一头雾水。 “我的笑话,讲完了!呵,呵呵,呵呵呵”,笑的很悲,却很畅然。 我,的笑,话,讲,完,了!唐玄就这么笑着,不停。除了忙碌,深夜便会被萧红颜、唐君生、于凤清、姜剑眉、温笑、唐有德等人所牵挂。其中更有一个是孩他娘儿,是唐可昕的母亲。 每到此时,唐玄便无法呼吸,佝偻成一团,享受着这撕裂般的痛。 而每当这时,唐花便会朦胧起来,五色交织,似乎在尝试着融合,又似乎像是根本不想以实体一样的状态存在,直欲变得虚幻、虚拟、虚妄。 周围一片寂静,安雨轩呼吸急促,他懂了,却笑不出来。 孙燕宛如雪燕般轻柔的身段颤抖着,不知被何所感,满襟清泪。 五行默然对望,脸脸相觑;石家父子各自挠着脑袋,拎着扫帚,时不时看看天,看看唐玄······ 挥手扫落棋盘,唐玄掌心蓦然出现纸笔。 “行军状: 惶惶五洲,民生凋敝。 星球没落,何处偷生? 余唐玄,家人被缚,心哀、 心痛、心急、心伤、心焦、心碎! 祈盼诸位,协同戮力,共聚惩恶之师,莅仓洲, 破归藏,拯玄之家人于危难! 余不胜惶恐,万分感激! 顿首!” 雪如弥天,字如狂雪!纷然、愤然于纸上! 这满纸的怒与求,哪像是监洲大人照会五洲,调动大军的“行军状”?这更像是一纸悲歌! 狂饮、豪饮,唐玄不顾形象的喝着。 随后,丢下酒壶,遥望西方,将墨迹冰封的行军状撕成漫天飞舞的碎片、废片。 “那个地方,人去不得,我唐玄,来闯上一闯”,呢喃着,唐玄的眼角布满了裂纹,裂纹中有渗出殷红的血丝。 天生无泪,多么悲催的事实。 喜欢是心动,开始于表象,热烈于情爱,终结于决裂。 唐玄轻柔的抓住孙燕拿着丝巾,替自己揩抹眼角血迹的手,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这么做”。 男人女人,开始于永远不变的三个缘起:外貌、财富、权势! 爱不光玄幻,而且沉重,如果能够用来做,便很少有人提及。就算满口都是喷薄而出的甜言蜜语,到底有几分可信?当事人自会有个不甚科学的衡量。 短发如丝,白衣如雪,弯眉如月,目光却黑是黑,白是白,互不侵犯,各自占据了恰到好处的地盘儿。 唐玄不忍看这种目光。 好熟悉,他曾在孔仙仙的眼中看到过,在萧红颜的眼中看到过,在姜剑眉的眼中看到过,在温笑的眼中看到过······ 或温存,或含蓄,或理直气壮,或躲躲闪闪,但都表达的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我对你,有意思。 但这种意思,却是唐玄最不想理解,最怕看到的意思。 当眼角的余光从吴狂花那双逐渐激动起来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意思的时候,真的很没有意思。 所以他逃,像是逃,其实不过是走的快了些。 若自己只是一个罗夫山普普通通的隐居青年,会收获这么多意思么? 若没有监洲的光环,九鼎之士的背书,先天武者的实力,还有机会,被这么多没意思的“意思”,纠缠着么? 冷静与现实,让唐玄留下一地伤心!却没有任何妥协! 或许只是意思未到又或者缘分未到?不光孙燕如此想,就连吴狂花也这么想。 当夜,唐玄召集安雨轩,雪东齐,元海臣,计行时,古春华,龙灵章齐聚一堂。却唯独没敢叫吴狂花来。 “这是足够你们突破到先天的胶珠,请你们收下”,唐玄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淡淡的,有礼貌的,谦和的说话,但却甚是真诚。 安雨轩面前的胶珠最少,因为他的实力最高;雪东齐稍多一些,但就算是个雪东齐桌前胶珠的数量,也及不上元海臣四人其中一人的数量多。 没办法,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元气修为实在是太弱,太弱了。 若不是他们体内的奇异力量支撑,很难想象,就这么几个小小武师,会与宫南起那样的绝世高手、神手、圣手,战个平手。 “还有,这是小花儿的,给他带回去”,唐玄示意元海臣。元海臣年纪最小,但俨然已成了其他四个人的头领。 “你要去仓洲道隐归藏冒险,安老大都跟我们说了,带上我们”,元海臣在安雨轩鼓励的目光下,大胆开口,虽没有什么恭恭敬敬的敬称,但语气却是哀求之意甚浓。 “这,是我的家事”,唐玄摇了摇头。 “你的家事,就是我们的事”,元海臣几人对望之下,就连安公子也情绪激动的,开始乱糟糟的嚷了起来。 “你们知道,道隐归藏是个什么地方?”唐玄虽然被暖流击中,但还是硬着心肠,板着脸道。 “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难进,难出,据说里面神仙鬼怪一堆一堆的”,元海臣开口,嘈杂渐渐停了下来,都望着唐玄,一脸期盼,一脸跃跃欲试。 “不是难进,而是进不去;不是难出,而是出不来,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唐玄声音渐渐低了,似乎在回忆。 “带上我们”,几人又在大叫,声音差点顶破了房顶。 没有谁说有道理,且华丽,且有智慧的语言,只是一声声的嚷着。 唐玄笑着举起茶杯,笑着。 茶水如酒,事情似有转机! 可当安公子等人喝完茶之后,便满脸通红扑跌于地。随后鼾声大起。 “隔日花,千日草,蜀香,南山黑墨·····足够你们睡上几日的了”!精研抱朴子的唐玄,今日牛刀小试,果然一试就爽。 热血归热血,但他们哪知道道隐归藏的神秘难当,川流不息。 唐玄将胶珠一颗一颗的逐一塞进他们的嘴里,在他们憨态可掬的睡态中,以精纯至极的玄玄气,帮助他们消化着药力。 他们这一睡,醒来之后,胶珠可就不新鲜了······这一点,唐玄想的很周到。 忙完之后,已是深夜,唐玄又踏雪来到吴狂花的房间,又开始忙碌起来。 “为什么这么做”?孙燕望着唐玄额头的汗珠。但唐玄却没有回答。 “这是你的”,唐玄本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又递给孙燕一捧胶珠。 “每隔一个时辰一颗”,唐玄叮嘱道。 “你,你为什么不帮我”,孙燕双颊一红,更像是个穿云破雾、破雪、害羞的小燕子。 “你,你清醒着的,用不着”,唐玄有些讷讷。 “什么时候回来”?孙燕大概知道唐玄去哪,只是作为一个一级最低等练气士,实在无法明了那个地方的恐怖。在他心中,只是当成监洲的一次旅行。 可是旅行,唐玄又何必像交代后事一般,处理完这一切,了无牵挂之后才行离开? 她没有想,或者干脆不敢去想。 “照顾好他们”,唐玄没有回答,只是柔声自说自话着,同时替孙燕弹去肩上兀自坚强的融化着的雪花。 “嗯”! “我出发了”,唐玄瞪着漆黑的夜,飘荡的雪,下山的路! “······保重”,龙呈均沉默良久,声音低沉的回道。 随手将通讯器递给守门的卫士,唐玄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苍茫中,而墙头上,一只清秀出尘,纯洁如燕的她,却是偷眼看着,泪如雨下。 十五日后,监洲府响起安雨轩的大吼 :“王八······蛋啊”! 吼声震的首望山不断颤抖,看来大睡之后,安公子的功夫,是又大涨了。 两天内,白衣公子安雨轩,大刀公子雪东齐,远道而来的凋零公子白子扇、猎艳公子豆香春齐聚监洲府,秘会之后,脱岗而去。 随之同行的不光有群情姜的五行,还有纯如雪,美如燕的孙燕。 还有,石昆虫、石鲲鹏。他们便是监洲府扫地的石家父子。老子昆虫,儿鲲鹏。正因不想儿子与自己一样,活得像个昆虫,所以老子一怒之下,与鲲鹏儿子做了鲲鹏之事。 “鲲鹏儿咂,知道咱们去干什么么”?国字脸,黑色有些陈旧的元士服,四肢粗壮有力,长相粗豪的虬髯大汉,一脸轩昂的问道。 “干死李元真,拯救监洲,拯救监洲的家人。”石鲲鹏一脸兴奋的挥舞着扫帚,浓眉大眼,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脸上,短发上兀自落着雪。 “勇气可嘉,修为可够”?石昆虫一脸赞叹,替儿子扫没头顶的雪。 “二等练气士,愿为监洲效死”,石鲲鹏啪,来个郑重其事的敬礼,彷佛眼前不是老爹,而是温和、强大,万分仰慕的唐监洲。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鲲鹏儿砸······我得给你说说,蝴蝶是这么飞的,蚂蝗是这样咬的,蚂蚱是这么跳的,蚊子是这么叮人的······”。 “爹,我是鲲鹏,不是昆虫”,石鲲鹏有些不满的咕唧着。 “胡说!你可以把这些以鲲鹏之姿,施展出来,那不就是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了······要不说啊,儿砸,武道这一道,要灵活,要变通,要苦学,更要创新” 可是,鲲鹏之姿,蹦蹦跳跳,兔起鹘落,在身形尚未成熟的石鲲鹏运用下,还是如:蝴蝶、蚂蝗、蚂蚱、蚊子······ 父子去远了,单纯到无所畏惧! 这么的,陆陆续续,几天内,监洲府请假的、下山的越来越多,而数百里外的风铃峡谷,却越来越热闹。 “统国,这,这成何体统,这几天监洲府都快空了”,监洲府的总务秦长林,是除唐玄以及副手安雨轩以外的最高长官。如今他一脸愁容,正在向亲临现场的龙呈均大倒苦水。 “身不正,虽令不行;身正,不令而从······就这样,若监洲府政务有任何懈怠,我唯你是问”,龙呈均竟然笑了笑,与往来稀稀拉拉的办事人员打着招乎,就这么的走了。 风云雪,毫不吝啬的挥洒着五洲的天空,虽是五洲,只是不知道元洲,仓洲可有风,可下雪? 龙呈均登上直升机前,惆怅的望着天空,却一脸的茫然无绪。 “谢谢你”,龙呈均似对着天说这句话的。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黄金箱子,里面的元素序列,对人族有着多么无比、超然、利害、霸道、绝顶意义!!!!! 所有永世流浪,末日星球计划步骤中地面,地下工程以倍速推进着,所有以前根本无法制造,无法想象的设施、设备、部件,全部都制造出来并投入使用了。 人才是缺,但与从前断绝的元素相比,简直不要太丰富。 如今,全都好了,不要,不要太好,好到幸福! “快回来,元洲的事儿,也不好办呢”,这是龙呈均示意飞行员起飞前最后一句自语,面对西方,充满信心。 第一二章 天有一线 一线天,却看不到天,只有纷纷扬扬的驴毛大雪。 过了一线天的七十里峡谷,便是仓洲地界,而在走上八十五里,便是到了传说中美绝人寰的风铃峡谷。 峡高百丈,算是普通,两侧怪石嶙峋,在昏蒙的正午,呼嚎的风雪中,像是无数蹲踞在上方的怪兽。 唐玄行进的速度,开始极快,后来极慢,越接近仓洲,便越慢。 大地一片银白,山峰尽裹白雪,既无人迹,也无鸟迹,如此落寞,如此枯寂,如此单凄。 但他不觉得,没感觉,只是走,一往无前的走,虽然慢,但却始终不停。 身后一连串孤独的脚印,眨眼便被风雪吹殁,身前,苍茫令人目盲,但好在:自古五岳一条路,也不至于在风雪中迷路。 脚步说不上轻松,谈不上沉重,像是个精密的机械一般,每一落足,便是三米,不多也不少。 渐渐的,唐玄的背影在狂雪乱卷的一线天峡谷口消失,如此天地,如此世间,如此地方,一个行人,实在是不怎么引人注目。 数万个弹指之后,唐玄的身形又在峡谷出口传出,成了一个会移动的雪人。 睫毛上全是冰霜,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隐藏在突然变得嚣张起来的睫毛之后;他看起来,像比这凄冷的风雪更加落寞,但谁又能明白他的坚持,他内心的火热? 最好的努力,最韧的坚持,最坏的精神准备,甚至心里什么都不去想。 努力一定有结果吗? 有人说,努力不过是上层留给下层一个美妙的鼓动,虚伪的鼓励,虚幻的传说,当你在最好的年纪努力之后,才会在最差的年纪唏嘘但无可怨尤。 已经没有了路,你努力给谁看? 可唐玄却连这个都懒得想一想。 已经这么久,他不想拖,必须做,抛弃一切的做,不拖累任何人的做。 既然做了,那就什么都不要想。 在这样的天气下,就连唐花都变得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下来,像是刚刚经历过最惨烈的搏斗,最全情的复出一样元气大伤,萎靡不振。 可唐玄,打开全身毛孔,一边全身心的呼吸着冰寒彻骨的气息,一边心头火热。 他没有想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只是让自己处在一个绝对空灵的状态,然后用这样的状态,应付一切即将发生的幸与不幸。 淡然、随和、沉默、寡言的人,一旦发起狠来,实在可怕。 又过数万秒,风铃峡谷遥遥在望,黄叶如雨,落雪纷飞,依旧那么美,美到虚幻。 但无论身外何种风景,遭遇何人,似乎都无法改变唐玄行走的韵律,他就这么的,淡淡的,平静的,裹着冰霜一头扎进峡谷。 出了三十余里的风铃峡,再望五岳山,可是不远了。 五岳山,演武殿后面的绝崖下,有个名为“阎王伸手”的所在。 它处在绝崖中部,上方依稀宽厚的手掌,五根参差的手指,当然都是石质的,下方是个小小的空间,因上方阎王伸手的遮蔽,也无风雪,也无晴。 风怒号,雪狂飙,这里的滴水成冰,却有些温暖。 一拢篝火,在这漆黑和狭小的避风港内,跳动着温暖的光,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吱吱啦啦,篝火上的大铜壶似是煮沸了,传来阵阵酒香。 一阵旋风突兀入侵,夹杂着点点雪线,将篝火吹的歪歪斜斜的,更是让篝火边的人,若隐若现起来。 宫南起手中一个碗,很漂亮的一个碗。公古时代南青官窑雄鸡团花方大海碗,怎么说,都是一个极为奢侈的酒具。 这不是盛世,亦非乱世,而是末世!末世的古董比黄金还要值钱一些,当然,比古董值钱且有实际意义的是:大米、白面,豆类、肉类······没有什么,比医肚饿更实在,更昂贵。 “那一年,你十七岁,我三十五岁,你还是个孩子”,宫南起举起海碗,目光却飘向阎王伸手之外,声音低低的,似是连自己,都不想听见。 什么时候才有回忆?恐怕随时都会有,但只不过浮光掠影,尽找些畅快些的来忆。 什么时候才能端起一碗酒,以一颗醉了、碎了的心来回忆?那恐怕便是不想活、活不了的时候,才会郑重其事的做这件无聊且神圣的事儿。 好像交代遗言,追忆过往,又似乎是为往昔的一切发上几句牢骚,露出寂寞微笑,并画上一个句号。 当然,若有人倾听便数完美,人生再无遗憾。 “你很勤奋,很不要命!有理想,有激情,有野心,有才华······我们似乎一拍即合······你是孤儿,我却抛弃了老娘,不得不抛”,宫南起喝着,说着,而旁边的陈元迟,便像是沉睡一样。 衣服是崭新的,脸、手等裸漏的皮肤,都被小心揩抹过,干干净净的,像是一个即将赶赴盛宴的客人。 可是这客人如今却不能看,无法听,平正躺着的陈元迟,连仅有的呼吸,都很微弱。 “道隐归藏”? “神主”? “天人合一的体制”? “龙呈均”! “萧北寞”! “风铃峡谷”, “五岳山”, “中洲武馆”, “清微天”····· 宫南起开始碎碎念起来,口中一个个熟悉、陌生的名字、名词不断的从口唇的翕张中流淌出来,如有阻滞一般,越说更是低沉。 一饮而尽,再倒,小口,大口,慢喝,狂饮······他喝的随心所欲。 “每个人,都有些经典往事,传奇过往。得意时,忘了,濒死时,想起······快乐,孤独,幸福,不幸,死。除了神,好人、坏人、善人、恶人,都会死,人生,仅此而已”,宫南起忽然呵呵的笑了,笑着,笑着无法自拔。 川流不息的呵呵声,从他嘴里流淌而出,没了阻滞,很顺畅。 “师傅走了,你好好睡,你的伤,不要紧,只是,只是······唉,希望你,挺过去”,宫南起一身青袍,连面色都是青的。 只是不知道这青,是冻的还是喝的。 一个青铜兽角鸟嘴四方壶,满满一壶三十斤五岳香,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空了。 似乎这段自语的时间过的特别快,快到还没有尽兴,暮光法牒便发出朦朦而冰冷的紫光,催促着,催促着。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呵”,宫南起站在阎王之手下,仰望苍天,发出一声从灵魂挤出来的叹息。 随后,手托暮光法牒,身躯一纵而上,血光闪过之后,人便消失不见。 手下,篝火嗤嗤嗤的冒起了青烟,再看陈元迟,整个身体散发出浓郁的黑气。 这黑气如此阴冷,冰寒,象是一股漆黑的寒流,不光瞬间湮没,冻结了篝火,更是氤氲向外,将狂风冻成碎块,将雪花凝结成大片的、黑色的冰。 良久之后,复又变得漆黑、幽暗的阎王伸手之下,蓦然亮起两团血红跳动的光,随后便传出一声地动山摇的狂吼。 “嚎”~凄厉如受伤的野兽,咆哮如九幽之下的狂魔。霎那间,五岳山一片喧嚣沸腾。 “什么事儿”?端坐演武殿内的楚君侯,大惊坐起。 “声音,似乎从落日崖方向传出”,金断崖皱眉回答道。 “速去找人探明究竟”,楚君侯缓缓回座,对春夏、双邢沉声吩咐道。 就在二人点头起身的时候,演武殿内忽然闯进一个衣衫凌乱,慌不择路的仓皇弟子:“禀,禀,诸位大人,宗主,宗主,回来了”。 “回来了”?楚君侯眼中蓦然出现一抹喜色。所有人都起身,注目,盯着这个激动慌乱的有些不正常的弟子。 “回,回,回来了”,弟子哆哆嗦嗦的,忘了行礼,就这么傻傻的,目无焦距的说着。 “陈青,你不要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左丘禅快步走近,面对这个法部众的弟子温和的笑着道。 “各位老大,快去看看,宗主疯疯,疯了,见人,见人,就杀”,这名叫陈青的弟子,在法首左丘禅的声音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可这消息,却着实让在场所有人有些六神无主。 陈元迟重伤?被宫南起带走?回来了?见人,就杀?杀? 楚君侯的身形宛如一阵锐风,霎那间便从演武殿内消失,接着金断崖、木攻城、陈元济、吴常安、邵康年、程仇先、左丘禅、春夏、双邢,鱼贯而出。 而外面此时,喧嚣声,吼叫声,嘈杂声已经响成一片,而出事地点,似乎就是在演武殿厚重大殿背后与落日崖之前的空地上。 在楚君侯的率领下,众人急速赶到出事现场。 只见,陈元迟满头长发披散狂舞,如一条条漆黑的小蛇儿,面目狰狞,双目血红没有丝毫理智,浑身黑气燎绕沸腾,举手投足间大开大合,黑剑,黑木,黑土,黑火,黑水,如雨点般肆意追逐着四周围拢的不知所措的五行部众。 金放歌冷峻,木林泽俊秀,火刑天狂傲,土行空稳重,四个人正在指挥五行部众对陈元迟进行合围,不断的有受伤的,残灭的五行部众倒下,又不断的有更多的人补充上来。 谁也不知道陈元迟发什么疯,但肯定疯了,不但疯,而且狂,嘎嘎怪笑着,就是干! 这方圆百丈的空间,乱成一锅粥。 “结五行生灭阵,困住他”,楚君侯沉声冷喝。 随后,金放歌等人,才命令抱头乱窜的五行部众,结阵。 随之,五行部众,才敢在发疯的陈元迟宗主面前,展露五色的光辉与器具。 一张张金色的大网从天而降;一棵课粗壮的树干向中间挤压;一条条狂舞的火舌,从缝隙中穿过;一座座土山形状的千钧顶,从平整的地面上拱起;水花四溅,封堵一切缝隙。 “吼~嚎~嗷~”,人狠不说话的陈元迟,渐渐的,嚣张的空间被一点点压缩。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与战斗的智慧,更像是根本在宣泄着沸腾的杀戮本能,不懂得避,只是一味的呼嚎冲击着。 这如何能是数千配合出手的五行部众的对手? 渐渐的,手不能动,渐渐的,脚被束缚,渐渐的,口被封堵。 渐渐的,只能喘息着,渐渐的,黑色的狂雾,被压缩回陈元迟的体内。 “抓住了”,不知哪个弟子惊喜出声。 这呼声,充满着骄傲与惊喜,更有着久已立下的理想,实现的那种狂喜。 “抓住了”,楚君侯苦笑着望了望金断崖,又瞥了瞥左丘禅,抓到了又怎么办?可即便抓住了,陈元迟那狰狞的面孔,血红的双眸,身体内爆涌的狂暴阴寒的巨大能量,还是让所有人心急,心悸! 杀?罚?审?问? 似乎都不妥当。 宗主如何这般,只因为和唐玄交手一招,唐玄,唉,又是唐玄! “押入困仙牢,小心伺候着”,楚君侯淡淡开口。只能困!只能找个万分保险的地方先困着。 困仙牢,深入五岳山底三十丈,仙都难度,光是牢内囚犯身上的五金能量镣铐,就重达372斤,别管你多大能耐,一旦进去,出来难于登天。 陈元迟还是受到了优待,并没有丢在深达172米的臭水里,更没有大刑伺候。 但以他目前的状态,镣铐还是要的! 不光372斤的镣铐,更有36条儿臂粗的铁索,这头连着陈元迟的身躯,那头连着巍巍不动的五岳山深处的遁地桩上。每一根遁地桩,三人环抱,五金制造,高三十七米,重逾万斤! 陈元迟有幸,成为了公古时代就存在,在纪元2000年之后就被半放弃的困仙牢,第一位客人! “我去找唐玄”,楚君侯留下这句话之后,便飘然下山,向中洲而去。 第一三章 大威德咒 谁说爱情亘古?谁说爱情长久?谁说爱情永恒? 当然,亘古、长久、永恒传说中的爱情有,但那需要特定的人文背景、社会风气、道德要求、生存状态复杂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社会普遍现象。 当大多数人的爱情久一点的时候,便会出现更加可歌可泣的传说中的唯美爱情。 这种爱情,绝非无病,绝非无谓坚持以求立个牌坊,更不是所谓的什么理想。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现状,更是生活,同样也是社会的要求。 而当举国上下,以利为先,见高则拜,见低则鄙,贫者恒贫,富者骄横,唯利是图,以金钱来衡量一切的时候,再谈爱情,再拍爱情题材的剧,除非玄幻,否则便成了无病呻吟,沦为时代的笑柄。更无论五洲宪章也好,五洲公约也罢,已经不再对几夫几妻有着明确要求的时候,社会便出现这样一个怪现状。 虽然末日,但感情却是纯真,虽然落寞,但一旦思念起一个人来,便是永久、永久的牵肠挂肚。 因为自由,因为不允许强横霸道,又或者因为未来已没,所以这个时代的感情,很纯,很真。 很少有勾心斗角、引人发笑,狂秀智商到最后终会死的闹剧,而绝大多数人活成了一副水墨画,简单直白,敢爱、敢恨。 每个人都很茫然; 每个人都很努力,也不得不努力; 每个人特别忙碌:创造财富,运输财富,分配财富。 每个人都很踏实:因为不利于生存的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被时代抛弃,或者被再难毁灭,或者再也吸引不了眼球; 生的痛苦,死的让人羡慕······ 幸好还有龙呈均这一群人,从未迷失,一代一代的坚持着;幸好天地有灵,总会在绝望的时候,不经意的尿出一线生机。 孔仙仙爱,爱的很茫然,很纠结,很痛苦。 这时候,她已不再带那个让她窒息的纱巾。 绝品胶珠面膜,不光让她恢复了美貌,容颜还更胜往昔。尤其是生了唐思玄之后的身材,丰满透着雍容,再加上儒道圣人的顶级元气修为,举手投足之间,才气纵横。 可能与唐玄分开久了,也可能是因为分开的借口太过决绝,如今孔仙仙绝口不提唐玄。 只有在大雪山日落的时候,才会抱着唐思玄,坐在山巅,背靠红日,遥望中洲,母女俩就这么默默的坐着,默默的望着。 不知不觉间,孔仙仙的心里,与唐玄之间,隔上了一层纱,且日渐厚重。 雪山之巅,早已没了什么龙游粉玉蝶,似乎自从思玄小活佛诞生以来,就与这粉红色的可爱植物不共戴天一般,不时的飞上来揪一揪,扯一扯,再加上吃了胶珠已达人家绝品神级动物的独角狼王的帮衬,雍涛老佛爷的龙游粉玉蝶,势必没有生存土壤。 好了,寒风狂吼,雪线四烈,滴冰成玉温度几达零下百度的天山绝巅诺大平台,成了思玄小活佛静坐练功之处。 五洲皆雪,倒是这天山群峰艳阳高照。 可艳阳并没有给这片终年白色的大地带来什么暖意,反而更增寒冷。 桑吉、丹杰、雍涛,大雪山龙岩寺三大在世老佛爷,如今正在这雪峰绝巅,干着乐此不疲的苦差事。 多吉、奶秀两个小喇嘛,小脸通红,但笑嘻嘻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有壶、有杯、有点心,那里面有给小活佛准备的下午茶。他们躲在孔希言的大袖之下,在纯正温和的浩然正气下,倒也没觉得有多寒冷。 孔仙仙虎视眈眈的望着盘膝坐在空中的唐思玄,瞪着眼,虎着脸,谁也不敢当恶人,而她却也当习惯了。 孔希言老爷子一边照顾着多吉、奶秀,免得他们给冻毙,一边一脸不忍的瞅瞅三个光头,再瞅瞅可怜巴巴的思玄,最后望着脸色酷酷的孙女,暗自叹息着,不说话了。 这么多人,把唐思玄围在当中,而她正盘膝坐在半空中,似乎有张看不到的椅子,一直承托着她一样。 这样的场景,在这一年中,发生了无数次,无数次! 如今的唐思玄,像个三四岁的大孩子一般,身高窜了了一米左右。 在这滴冰成玉的环境下,寒风呼啸中,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保护,依然露出半个膀子以及白嫩小腿,舒畅的很。 就像风雪之中的一个神奇玉娃娃。 寸许长毛茸茸的短发在寒风中哆嗦着,两只小胖手捧着那柄“大光明真如宝象降魔金刚杵”,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老娘,直欲流泪。 若是陌生人乍一见到,简直会被这可爱而无辜的表情弄的融化掉,就算天底下最恶的恶魔,都会立刻心软,大叫吃不消。 “少给我来这套,今日,大论明王不动威临金刚咒,你要不念上十万遍,休想下山”,孔仙仙双手叉腰,两手间丝带狂舞,声音却似比这风还劲,比雪还冷。 “思玄,你看,你念上一遍,你的宝物便漂亮几分,多好玩儿”,桑吉嘉措,皱纹舒展,心情格外的好。吃了胶珠,大雪山一脉,俨然高手无数,若是小活佛能够在争气点,那么在这末日,无疑多了许多自保的力量。 “唉,要不念上······五万遍”?丹杰望着唐思玄被众人围拢,宛如受伤的小绵羊一般,小嘴一瘪一瘪,十分可怜的小活佛,心中万般不忍。所以把目光投向孔仙仙。 “不行”,孔仙仙没转头,沉声道。 “念”,孔希言搓着手,晃着头,差点子曰诗云,最后化成两个字。 唐思玄瘪的嘴撅了起来,索性与老娘坚强对视,双手捧着金刚杵,宛如变脸一般。 “少得瑟,快点修炼,要不然,三天不给你饭吃”,孔仙仙笑了笑,从牙缝中挤出这段话。 随之,诵咒声响起,渐渐的,嗡嗡一片:“嗡蓝者宝光降世无限大威能怒目金刚持宝幢金智慧刀扫灭一切三世恶······” 渐渐的,听不清唐思玄在叨咕什么,渐渐的,一股朦朦而的光,更有一道小小的彩虹,在唐思玄的头顶浮现,朝阳下,一切唯美。无数光丝,渐渐从唐思玄的口中,燎绕上手中的金刚杵,金刚杵彷佛活了一般,充满了色彩,通透晶莹。 此时,众人方长出一口气:这只不过是与思玄小活佛斗争的一个缩影。 “孔施主,一年以来,思玄小活佛修炼了:不动明王印,金刚印,狮子印,宝塔印,伏魔印······还有“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法印,如今已练成千余佛道密的真言、手印、法咒,虽说小活佛天赋惊人,也太难为这孩子了”,雍涛小声开口。 “丫头,你,唉”,孔希言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把心血、激情、爱,都投注到小思玄身上,能少些相思苦? 恐怕夜深人静,只有更悲,更苦! 孔老圣人暗下决心,安排好儒门之事,便赶赴首望山,与唐玄说明一切,都他妈的这样了,还闹哪样呢? 风铃峡谷,绝美! 黄叶止不住的落,夹杂瑞雪,不光有香,还有凉。 唐玄穿行峡谷中,眼中却只有前方。 “得得得,啪啪啪”,急骤的马蹄声,惊起无数寂静,却让这风铃峡谷展现出一种更食人间烟火的美。 这是个围着雪毛巾的冰人,这是个赶路人的,这是一个在冰天雪地,围着雪毛巾,急着赶路的人。 唐玄因长时间在风雪中赶路而变得有些麻木的神经,稍微活泛了些。 峡谷的道路不宽,但也足以容纳五骑并辔。 狂飞的黄叶,夹带着冰雪与溅起的黑泥,骤然凛冽的风,马上骑士催马与唐玄擦肩而过。 二人匆匆护望一眼,都没有回头,只能看出对方,是个雪人。 敛息凝视,似乎天地间就这么两个过客。他们都被雪染透,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白,各有各的,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心事,各自上路。 穿过风铃峡谷,唐玄加速行走,整个人在雪地里像是一道淡淡的雪线。 五个小时后,终于,白色斑驳褐色的擎天巨手已然再望。 五岳山,三面悬崖,只有尾指部分才是山门,才有上山的路。 雪更猛,风更急,唐玄脚下的雪最深处已经超过了三尺。 他不得不全程运转着玄玄气,保持着雪面滑行的状态。 “十二元辰宗”,迷蒙狂暴的天气,并不妨碍牌坊上这几个金色的大字,展露光彩。 牌坊下,二十名已成雪人的十二元辰宗执事弟子笔直站立。 似乎风是风,雪是雪,他们是他们,谁也没有影响到谁一般。 唐玄继续向前走,登上两个台阶便被两名雪人拦住:“什么人”? “唐玄,拜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这二十名弟子分外紧张。 “你,你,你就是打伤宗主的唐玄?你还敢来”?为首的一名弟子震惊之下,声音有些断续。 “元辰宗,无由而侵我首望山,攻击监洲府,伤害我中洲卫士,我打伤谁,似乎都是正当防卫······来来往往,孰是孰非,先别论了,叫你们当家的来见我”,唐玄声音淡淡,语气淡淡,隔着风雪,清晰的传出老远,而他的身躯也随着话语声,站的笔直。 “你等着,我去通报”,为首弟子转身低声吩咐几句,便有二人一溜烟的跑上山去。而他则招呼着其他人,半拽兵刃,小心的将唐玄包成一圈。 这似乎是人家的正常反应,却让唐玄倍感无聊。 好在他也不是刻薄的人,非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索性就由着他们围着。 “当,当,当······”,五岳山中指戳天峰,拇指顶天峰,以及其他三指上的钟声,整齐响起。 “请”,听到钟声,包围的众元辰宗弟子唰的一身,分成两列,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玄点头,缓步登山。 山高辽阔,美过人生。 第一四章 水帘七叠 若无陈元迟受伤,或者说若无暮光法牒的进一步“指引”,十二元辰宗与唐玄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疙瘩。 退一步讲,放在几天前,他唐玄还是整个仓洲重典保护对象,可谓世事难预料,世事预料难,世事料难预······ “救了宗主,我让你过去”,金断崖背对元辰宗帮众,立风雪中于演武殿前,以一种天地都听的清楚的声音,朗声说道。 唐玄点头,风雪中,尽是元辰宗的弟子人头颗颗,人影幢幢。 冲过去?杀过去?还是说些什么,骗过去,混过去? 都难! 于是他救了陈元迟。唐花一出,陈元迟身上汹涌咆哮的魔气像是找到了归宿,疯狂的汇集到悬浮、旋转,放着迷蒙光彩的唐花之上。 唐花入体,唐玄脸上蓦然涌起一阵黑光。 他的心是震惊的,更没有想到出手之一丝夹带的魔气,到了陈元迟这里,便像是有了繁衍能力一般,如此声势浩大,如此狰狞翻滚,如此纠缠不休、入骨入髓。 魔气褪尽,法神的目光变得暗淡下来,干枯瘦弱的只剩下一层皮,但却平静了下来,竟然依靠着镣铐和铁索,睡着了。 “多谢”,金断崖、木攻城、陈元济、吴常安、邵康年、左丘禅、春夏、双邢,以及负责守卫的五行首,都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五洲茫茫,五洲惶惶,同为人族,相煎何急?既没国仇,也无家恨,难道真的要在星球崩塌之时,仍旧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互相残杀么”?唐玄的声音很清淡,淡的彷佛一片柔云,一缕青烟,“无故伤我中洲卫,这件事儿,却还没有完”。 唐玄望着周围骤然变得紧绷的气氛,以及元辰宗诸高层那一张张紧张起来的脸,蓦然笑了笑:“不过等法神伤、疲、痛、病好了再说,介时,我唐玄,亲自上山领教”。 金断崖等人面面相觑,如释重负。 面对眼前这个唐玄,能够随时随地丢出那朵花的唐玄,谁的心里都有压力,而这种压力,在情况失控的时候,更会演化成一种决死的意志。 “金前辈,请”,唐玄默默转身,在众人自动分出的路上,向上,向后,出了困仙牢,便一刻不停的向演武殿走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救宗主?”金断崖一瞪眼,众人如梦初醒,乱做一团。 经过拇指峰,穿过三跳崖,登上点头山,又绕过几株不老松,最终,金断崖与唐玄逶迤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旁。 “这是一条捷径,宫南起未入道隐归藏之前,便是误坠此洞,最后却从借法道出来”,金断崖指了指眼前三米见方,掩盖在一片枯草、冰雪之下的洞,旁边“小心洞洞”四个大字的警示牌,有些斑驳、并歪向了一边,看情形是有些年头了。 “那边,再经过五座山,跨过三条谷,趟过两条大河,便是仓洲五岳山与北昆仑交界处,那里有一片“迷幻天”,天后便是借法道。只是那里凶险无比,几无进出的可能”,金断崖又再指向唐玄背后的远处,沉声道。 “这里有人下去过没”?唐玄指着小心洞洞的洞问道。 “有,但从来没有出来过”,金断崖小心的伏下身子,向洞内望了望:深不可测,深不见底,宛如一个吃人的怪兽的口一般,静默但惊悚。 “那边呢”,唐玄也蹲下瞅了瞅,随口道。 “那边?道隐归藏的门户,谁他么的敢去找死”,金断崖搓了搓有些胡子,呵出一口白气,啐了口。 唐玄信手抓碎一块冰,头颅大小,足有十余斤重,在手上颠了颠,丢进洞内。 接着唐玄便凝神细听,等待着它落地的霎那。 金断崖似笑非笑的四处望着,震了震青袍,抖碎满身冰雪,雄壮的身形宛如裂地而出的猛兽一般。 良久,良久,良久······ 唐玄等的全神贯注,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洞内却无丝毫声息,像是那块冰,真的给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吞了一般。 皱眉,凝思! “迷幻天那有什么”?唐玄沉默了一会儿方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数十道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泯灭一切的光线以及可能出现的道隐归藏的怪物”,金断崖复又蹲下身子,与唐玄一起望着洞洞,黑黝黝,也不知道看什么。 “照我看······还是先回中洲······再想良策,说不定哪天那什么狗屁神主,突然召见了呢?······唐玄,你干什么”?金断崖瞪大了眼睛,声音从平淡转为高亢。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静静蹲着的唐玄,却做了一个分解动作。 起身-深呼吸-弯腰屈膝-跳下深洞-消失不见······ 金断崖愣住了,右手兀自做抓的姿势,如今的指缝间,却只有寒风呼啸,往来,似在挑逗。 唐玄很明确,迷幻天、光线、道隐归藏的入口,已经明确的东西没有人敢深入,便说明了想从那里进去,千难万难,千万别抱着侥幸的心里。不到最后,谁他妈的都不知道谁是主角。 而这里,因为未知,反而会有一线生机,因为这里有过成功的案例:宫南起。 只有两条路,与其犹豫、挣扎、议论、讨论、争论、扯淡、徘徊、彷徨······ 不如跳。 霎那间,唐玄有一种活够了的冲动,浑身轻松。 三个呼吸之内便是黑暗; 五个呼吸之后落入一片云中:黑云、浓云、密云、铁云。 然后便是无法呼吸。 虽然心理上对即将到来的妖、魔、鬼、怪、光、怪、陆、离······霎那间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身体上的颠簸,还是让唐玄一惊,一惊之后,更是全身运转着玄玄气。 霎那间,这朵悬浮在洞口下百米高的黑云深处,唐玄身周,玄玄气呼啸沸腾,拖着烟尾,向上律动着。 而唐玄的丹田空了,四肢空了,彷佛没了气,整个人更像是被玄玄气承托着的人形大鸟。 下降的速度慢了下来,但还是向下。 当然,在趴在洞口金断崖的眼中,下面仍旧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踌躇良久之后,他便返身回了五岳山演武殿,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更有楚君侯还需派人去接引返回,还有龙呈均那边,还需要打个招乎,无论是首望山事件,还是唐玄此可的处境,都要做一个交代。 几天几夜还是多久? 唐玄在黑如墨、浓如血的黑云中已经下坠的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当他元气依旧充沛,但精神有些难以为继的时候,高颀的身子终于穿破黑云,下坠速度陡然加快着。 与如铁块组成的黑云撞击,下坠中,此时唐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甚至每一块肌肉都发出酸涩的吱吱声。 然后便出现在一片壮丽的世界里。 自然无名,自然奇伟。 但它更愿意把绝美、绝壮观的一面,悄然阵列在人迹罕至、不能至的地方。 这是一个圆柱筒形空间,四周都是垂天而下的瀑布。 瀑布圆圆的,整齐的,落成七截,高处无法凝望,低处难见归途,只有平视一圈之后才能发现,每一截都象是个擎天宝座,而下一截再比上一截突出。 上方如巨大无朋的海窟窿,下方却细细小小如小溪中的漩涡。 水帘密密,水帘轰轰,水汽朦胧,天地间一片震耳欲聋的轰响。 但唐玄所处的中间部分却很干,没有水也没有水汽,四方瀑布轰轰而下,却绝不互扰,彷佛亘古如一一般,就这么向下狂砸着。 精神一阵孱弱,唐玄身外玄玄气一阵虚幻,整个人急坠而下。 “是七段”,唐玄勉强稳住横斜乱扭的身子,向上一望,呢喃着竟笑了起来。 孤,孤独、孤单、孤苦、孤雁······孤军奋战。 唐玄竟在霎那间,在这如天河倒泄一般的奇景中,体悟了它丝丝的孤的意味。 孤独何辜?孤独不苦! 虽无人拍掌、赏识、点赞,但它依旧孤芳自赏的不为所动,长流不息,永不停止。 脚下是个小漩涡,小是说它的横截面,真的很小,勉强一人粗细。 唐玄身躯笔直窜入,真如一个一条在筷子般粗细岩洞内钻行的泥鳅,他也觉得自己便成了泥鳅。 四周没有路,虽水雾升腾,但却一目了然的清白。跳都跳了,洞,钻还是不钻? 想不钻,已经身不由己了。 水洞很小,但上方的激流却带着万钧之力猛砸,猛灌。 有无数次,唐玄不得不提聚玄玄气,让自己高大匀称的身材,变得瘦削一些,这才得以艰难滑过。 双掌高举成尖锥状,双脚并拢成铁锹状,头上是狂暴的水流,脚下是可能有,可能无的出路。 唐玄压下心惊,却更心惊,这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四周无路的管道,若是卡住,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万一?一万?怕,不怕? 毛孔封闭,四周的玄玄气彷佛在唐玄身上摸了一层耐磨的蜜,使得他整个人比水还润,比四周被水流急湍无数年的石壁还要滑。 就这么的,曲里拐弯的唐玄,又来到一个决然不同的世界,好美的一片世界。 百个世纪那么长,千万米的距离那么远,好在出来了。 第一五章 繁花似锦 虽无大海,却依旧春暖花开。 纵横交错的溪流,横陈于起伏不定的石质地面上,潺潺、汩汩、清彻无伦;地面上,崖壁上,到处是各色名目的繁花。 繁花丛丛、簇簇、怒放,空气中,淡雅清新、浓郁香醇的花香,充斥、弥漫。 初临此地,唐玄为之神清、目眩。千丈方圆的的诺大空间,宛如一个培育着人间一切花朵的巨大石室,不身临其境,无法体味到神魂跌倒的违和感。 本已为刀山火海,虽然刀山火海也仅仅是比喻,但如此宁静、平和、馨香、传神的亮眼世界,直欲与外面的风雪拼搏、斗争,傲然相对的世界,还是让唐玄一阵的恍惚。 不,说是宁静,也绝非恰当。 就在唐玄身前三十步左右,一簇盛放的紫牡丹旁,正有十一二个人,女人,正在捉对厮杀。 瘦弱一方六人,身着各色彩衣,手持各色兵器,各个纤瘦苗条,叱喝声娇滴滴的清脆柔软,但出手诡奇、飘忽,身形更是轻灵如电。 肥壮一方六人,一如共同的身材,皆身着红衣,手持巨斧,吼喝如雷,大开大阖间,狂风呼啸,劲风四溢,地动山摇。 唐玄的出现,还是有些突兀,还是有些引人注目。 “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花间集”,百花胜地”,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纪,白衣裳上绣着百余朵大大小小的鲜艳牡丹。手里举着把并不雪亮的剑,上面彩绘着牡丹。 而容颜白嫩,体态婀娜,长发梳成马尾用牡丹扣扣着,整个人,便像是一朵极美,极艳的牡丹。 “啊,呸,花飞花,你个小狐狸精,什么时候这片胜地姓花啦?这明明是我“重生会”第七分会养花之地······喂,我说小白脸儿,你因何闯入我重生会第七分会养花之地”? 咚!手持金色长柄战斧的女人,以彪悍之姿,先是巨啐了口,宛如雷鸣。 接着战斧怼在地面上,地面应声裂出无数细纹,连累的旁边的牡丹花从也跟着四分五裂起来。 唐玄望了望花飞花,又看了看彪悍女人,却从二人眼中看出了热切,期盼,似乎都在说:回答我······回答我。 回答我? 唐玄心中,因看到人类的感动,渐渐平息下来,他仔细打量着两伙人,两伙明显敌对的人。 以花飞花为首的自不必说,各个年轻漂亮,再一转眼,打量另外一伙人,女人,唐玄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眼角咧了咧,心脏暗自都收紧了片刻。 太彪悍······太胖了。 高则高矣,最矮的都超过1米75,只是最“瘦”的,恐怕也超过了300斤。 各个红衣如血,各个红唇似血,各个擎着把看分量绝不低于百斤的巨大战斧······各个眼神执拗、雄壮······可她们是女人呵。 “诸位壮士”,唐玄抿了抿唇,拱手抱拳,但还是暗自为自己的措辞惭愧了一下,“敢问这是何地”? 他内心还是很温暖的,可能孤独太久,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不该有着温暖的花、亲切的“人”出现,如今算是个惊喜,况且唐玄本身就是个温和,有礼貌的人。 “当然是花间集百花胜地”! “废话,除了重生会养花之地,中洲还有哪个地方会这么入眼”! 花飞花与手持金色战斧的女人抢着搭话,然后便狠狠的互瞪一眼,又与其他人一般盯着唐玄。 唐玄一阵头大,索性再不出声,而是很有趣的望着对面。 “小子,你看个毛?你说,我史万钧,到底说的对不对”?咚!又是一声怒吼加上战斧怼地,颇有威慑力。 哦,原来这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彪悍女人,叫史万钧?重生会似乎有些耳熟,但这里绝不是中洲? 看着唐玄依旧一脸淡淡的笑,从容的笑,花飞花袅袅的向前走上几步,腼腆一礼,轻声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小妹花飞花,与舍妹花间花曲掌“花间集”。此地乃鄙帮养花之地,采百花,凝春露,也不过是为了制造些药物,普济五洲生民,顺便提升帮内弟子的修为。 连日来,这些重生会的恶婆娘纠缠不休,非说这这里是她们什么养花之地,请公子为小女子做······主”。 语音清脆袅袅,一如美艳如花的外貌,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宛如一朵正在经受暴雨折磨的牡丹花,让人心生怜意。 “哦”,唐玄淡淡应了声。 花飞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乃至声音,彷佛发出无形的涟漪,有着千般的魅惑。这就是催眠、魅惑、勾引?还是古法说的类似于姹女炫音一类的功夫?想到此,唐玄淡淡哦了声,却对这个美貌而年轻的女子好感大减。 “哈哈······”,史万钧纵声狂笑,直真的群花乱颤,“骚狐狸,你的魅音功,也不过如此”,然后她便一脸欣赏的转目唐玄接着道:“我很欣赏你,若是你加入重生会,穿金带银,荣华富贵当然我给不了你,但那也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的舒爽位子,我还可以把我唯一的宝贝的女儿嫁给你······千金,过来见过你未婚夫”。 史万钧高壮如山的雄躯背后,转出一个羞答答的女子。 羞答答的胖女子; 羞答答的体型不次于史万钧的旁女子; 羞答答的体型不次于史万钧,重逾300斤、红衣、血唇、手持巨斧的旁女子······ 唐玄敬谢不敏的叹了口气道:“不用”。 “娘”,史千金似乎千肯万肯,目光直愣愣的望着唐玄,手一松,巨斧跌入花丛,抓起史万钧的衣襟开始撒起娇来。 “呵呵呵呵呵”,花飞花本来一番无往不利的操作之后,正气的脸色发青,如今却娇笑起来,“史家一门千斤,万斤,正是压死人不偿命哦。也不知道女上,是一番什么样的形态,难道“夜夜换新郎;夜夜压塌床””? 一阵娇笑声,如银铃般从花飞花队伍中传出,各个笑的掩口不叠,花枝乱颤。 “淫妇,我与你拼了”,刺耳而押韵的嘲讽,使得史千金备受打击。 其实这姑娘并不丑,眉清目秀,眼神单纯······只是胖,就让五官、身材一下子脱离了普通人的审美,这是锥心之痛,却被花飞花以形态、姿态、声音、笑声、群嘲,来个全方位的攻讦。 史千金捡起巨斧,高高举起,大吼一声,劈出一阵狂风。 “绝、必、减、肥,杀”,史万钧巨斧斜指花飞花,一字一顿,眼睛也跟着红了。 而花飞花这边举起了牡丹彩绘剑,花间花也扬起了锦绣菊花剑,更有李怜花的“怜花伞”狂旋;莫笑花的“大喇叭”吹起了滴滴答答;金培花的培花铲;孙葬花的奇门兵刃“惜花泪”,同时飞去。 霎那间,六柄巨斧高举,各色兵刃闪烁,无数花丛摇曳,狂风四起! 唐玄望着前方不远处宛如唱大戏一般的“精彩”战斗,一时间竟有些愣愣然。 “有人的地方,揪有江湖,因为你站得高,很难看到普通修者的心酸与血泪”。 眼前这些人的修为并不高,最高者花飞花、花间花这对似是双胞胎姐妹一般的女子以及史万钧、史千金母女,不过练气士第三等,武道第三境-武师境。 但她们出手的招式却令唐玄有耳目一新之感,每一式都为了攻、伤、杀、残眼前敌。诡异绝伦。 自处罗夫,唐玄自己不觉,但却一直在这个星球最顶级修者之间打滚。这个层次似乎更讲究实力高低,修为层次差距。例如人王四等,就决然打不过先天五等,佛陀战不过佛祖;天师那绝非清虚的对手。 但看眼前的战斗,那把飞速旋转在少女摇曳身姿旁的伞,无时无刻不再发射着细而锐,冷而飘忽的针,针上闪烁着彩芒,很有内涵的样子;而那个杆子长长,吹起来“滴沥搭拉”的大喇叭,声音、气流无时无刻不再干扰着史万钧六个人的行动;培花铲,铲铲培花,专挑人下三路下手;惜花泪,闪着金属的光泽,但呜咽声中,总是会有如雨般劲且急的泪滴,激射史万钧等人。 反观史万钧一行六人,战斧一翻,扫荡一切,战斧一立,轰轰劈下。每一式都卷起狂风,每一式都带着厉啸。与奇诡飘忽的花飞花等人对决,丝毫不落下风。 在夹杂着口中暴喝,更增威势。 一瘦弱,一肥壮,两个战队,谁也无法将对方拿下的样子。 就这么一群低等练气士,中等偏下的武师,愣是打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似乎都拼搏出了生命中的潜力,更是在用生命在战斗! 唐玄心中宛如拨云见日一般,头脑中又多了些其他莫名的东西,这个时候,他全身心只有两个字:尊重! 就算是不入流的帮会,就算是小人物,依旧有可歌可泣的一面,就是这一面,让唐玄万分亲切。 “停手,诸位,女侠”,一把小江湖剑,一道笔直轻柔、但沛莫能御的剑气,冲向两方队伍此起彼伏的交界处。 不伤人、不伤兵、不示威、不造作! 出剑,收剑! 只留下两方喘息着,或香汗淋漓,或气喘如牛的十二个人,愣愣的望着唐玄。 “怜花、惜花、培花、葬花,花间花,花飞花;绝、必、减、肥,万钧之力,千金之意”,唐玄点点头,笑着,充满赞叹之意。 人族如此可爱,让他如何不爱。 “你究竟是什么人”?花飞花发现了来人竟然有着以一己之力,覆灭两方实力之后,变得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这种从内而外的惊慌,宛如一朵瑟瑟的牡丹,不再艳,却纯而美。 同时紧张的瞪大眼睛的不仅有花间花等人,还有史万钧等人。 “罗夫-唐水一”,唐玄淡然一笑,再次抱拳。 神态温和,笑容美丽,再趁着他那张帅绝五洲的面孔,沧桑的发丝,不光花飞花看呆了,就连史千金也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唐水一”?脸脸相觑,没听说过。 唐玄这个人虽然有名,但唐水一是水,却是头一回听说。 第一六章 世间良药 当所有人能够坐下来谈一谈的时候,似乎事情正朝向以和为贵的方向上发展。 花间集,为百花之精而来,因为它能不分贵贱,救死扶伤;重生会,亦为百花之精而来,因为它有“减肥”奇效。 闲聊一阵之后,气氛算是良好,最初剑拔弩张的气氛算是消散。 不这样也不行,摆明了这里最大的就是这个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唐水一,名字土了唧但实力却真是不含糊。 也不知道五洲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年轻高手。 无论花间集还是重生会,都在捉摸着,似乎此时、此刻、此地,只能打感情牌了。唐水一偏向谁,那么谁就能达到目的。 因此,沉默良久之后,最先开口的是花飞花。 “花有情,花有精,我们是为“百花之精”而来。我们这干兄弟姐妹,都是孤儿······”,花间花与其他花间集的人,似乎更喜欢把说话的主动权交给花飞花。 一块巨大的花田,当唐玄找块干净的空地坐下去才发现,长得最矮的芍药,都比坐下去的自己高上许多。不矮身看,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渺小。 花间集六人,以及肉山一般蹲踞余地的重生会六人,如今像十二个听话的小学生一般,在等候唐玄的训教。 花飞花开口,再无媚态,更无艳态,撩着发丝,目光闪动着复杂的深情,逐一在花间花,李怜花等人楚楚可怜的面上划过。 就这一句话,不光引动这些少女内心的伤心事儿,更让唐玄浑身一震,也想起了伶仃的自己,还有温暖的亲人:唐天道、唐君生、于凤清、陌离、唐有德。 “我们都是一群没人要的孩子”,花飞花自嘲一笑,眼中有伤心,有悲,甚至有愤怒,但却绝没有对命运的屈服。 “这个年代,随便一场海啸、沙暴、暴雨、飓风、干旱、暴雪······都能创造出一大批,一大批孤儿”,唐玄没有笑,声音很低,头仰着,似在望崖壁上的落霞梅,但眼神空空。 “是,我们不怨天,不怨命!以前做给元士打杂,因为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为流民”,花飞花一直在笑,很苦的笑,“爹、娘、亲人都他妈的死了,我去他妈的证明自己的身份!开始我们给修者做仆,给元士打杂,给商士跑腿儿,从十四岁干到二十二,美其名曰-服务业······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十指经常燎泡,身上总有伤痕,好在不成人形,也没人关心我们是不是人形,竟然幸运的到现在还是个雏”。 “姐”,花间花似乎被某个字眼儿刺激到了,脸一红,很忸怩的低声扯了扯花飞花的衣襟。与姐姐比,她分外羞涩,像是一朵嫩白的雏菊。 “怕什么?敢当婊子,还不行让人把牌坊拆了”?花飞花眼睛瞪圆了,一腿支起,露出小半截嫩白的小腿,更增彪悍之气。 然后她便直视唐玄继续说道:“好彩,姐妹们混迹江湖,学了不少自保的本事。五洲公约一出,我们便联合起来组建了“花间集”,其实不过在这末世混口饱饭吃。可谁知道,就因为我们没身份证明,更没有居住证明,便不给我们办理注册手续,好,这下子,数百姐妹又成了被镇压的对象”。 花飞花轻轻抚摸着花间花的发丝,余者众人互相倚靠着,哽咽着,声音就此凝滞,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唐玄叹了口气,孤儿、8年、镇压······ 花飞花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演说者,寥寥几句话也难以说明这些年她们经历过的饥饿、困顿、艰苦、磨难、挣扎、怒吼、伤痛······抗争。 但这并不妨碍在场的每个人去联想,去遐思。 “元士部门、修者公会、商士联盟,他们不管么?”唐玄轻声道,依旧望着梅,眼角渐渐出现细密的裂纹。 “嗤,一看您就是出身名门的大老爷”,花飞花嗤嗤笑着,“那些高高在上的,整日很忙,不知道忙些啥。民间疾苦还是自生自灭,这些嘛,当然是社会遗留问题,可归结为很久很久过去的毒瘤,和我们是没关系地!但我们是负责任地,但自然嘛,事情很复杂,要慢慢解决地”,说着花飞花推开妹妹,缓缓起身,做义正言辞状,说完还是一阵装模做样的咳嗽。 “知道以前有个煞笔皇帝嘛?有一天一个大臣报告说:不好啦,很多百姓吃不起饭,都饿死了!你猜他怎么说”?花飞花放声大笑:“他说,没饭吃,难道不会喝肉粥”? “肉粥啊······哈哈哈!”笑中带泪。 唐玄终于收回目光,真诚的望着花飞花轻声道:“我不是大老爷,我也是孤儿”,说完便说不下去了。 唐玄眼中无泪,但眼角的裂纹和血丝在花间集众人眼中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花飞花将的,无疑是下里巴人的人间惨事,在每一个年代也都是平常事,但唐玄听来,却是忍不住的难受。这些话,这些人,这些事儿,无疑和以前阳春白雪般的入世截然不同,同时也在白雪之上,抹上了一些黑色但真实的印记。 哀其不幸,赞其抗争! “咳咳,花大姐,到我们了”?史千金眨了眨圆眼,小心的探寻的望了望唐玄,又瞅了瞅花飞花一时半会貌似难以结束的狂笑。 “好,到你了”,花飞花简单干脆的作下,似乎这才是这个女子的真面目,冷的像冰,生人勿近。更像是一株被并封了的牡丹。虽艳,但寒意炸手。 “水一先生,我们重生会,也不容易哇”,史千金开口。正待讲下去,史万钧却率先张嘴大哭。 我不是侮辱女性,只是实事求是的描述这样一个事实存在的场景:血盆大口,涕泪滂沱,声音如野兽哀嚎,整个人宛如巨大的肉山,在不断的波浪般颤抖,看起来,听起来都蔚为壮观。 不光唐玄傻了眼,就连花间集的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眼前五堆耸动的肉山,眼中有恐惧茫然色,似乎生怕肉山突然坍塌造成伤人事故一般。 “娘,娘,我还没说完呢”,史千金大囧,憨憨的竟然有点可爱。她扯着史万钧的胳膊,摇晃着,提醒着。 “呜呜,什么?噢!” 于是哭声停止,但看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似乎随时准备着爆发。 “俺们重生会大多是北方济洲与中洲交界,寒疆、定远、安塞一带的人。不是孤儿,但也和孤儿差不多。因为天生痴呆、肥胖、智障、各种残疾,被家人遗弃。这么多年怎么活过来的,实在没啥好讲的,饿起来,垃圾、树皮、草根都吃过。呵呵。后来我娘和我,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了重生会,意思是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我们,但我们自己绝不放弃,我们要奋斗、重生”,史千金的声音并不粗糙,彷佛一只清脆的画眉鸟正在歌唱一般。很有一种让人闭上眼睛只听声音的冲动。 “兄弟们,咱们的口号是什么”?千金巨拳一挥,猛然划出一道劲风。 “绝、必、减、肥”!除万钧外,其他四个人,对这个兄弟的称呼,似乎并不反感,反而安之若素的样子。一声齐喝,震的周围百花一阵摇曳。 “水一先生,减肥只是第一步,我们一边减肥,一边勤练本事。倒不是为了“末日船票”,只想大家都是人,同属人族,自然要为五洲尽一份力”,史千金眨着眼睛望着唐玄,点点头,似乎她的话讲完了。 “五洲宪章也好,五洲公约也好,都命令:不准歧视、遗弃、伤害残疾人,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就没人管你们”?唐玄在罗夫,从网络上获得的信息,宪章、公约那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更是不可违背的,违背有多少多少反面典型被揪出来惩戒、示众,章程执行多么多么的严谨······ “唉!以前商人最大,成功的商人更是世界偶像,万民景仰的年代,天下皆往钱看的时候,都忙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挣钱,谁管谁死活呀;现在好一点,也就好上那么一点点”,史千金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偷眼回头瞅着史万钧与四史。 “这么说,重生会,也是不再册内了”,唐玄问道。 “可不就是,说我们一群胖子瞎胡闹,有碍观瞻,活着浪费粮食,聚众阻碍人类进步······”! “混账”!唐玄怒喝出声,重重一掌狠狠的拍在青石上,青石无声无息碎裂如粉。 史万钧等人忘了哭,花飞花等人忘了想,愣愣的望着唐水一掌下米许大小的石粉坑,面露惊慌之色,不知道这个水一高手因何发火。 唐玄蓦然起身,背对众人,望着春暖花开的世界,一头漂亮的黑白发丝无风自动。 长期以来,他都活在:岂曰无贼,天下和睦的世界观里。 虽有纷争,但都是明刀明枪、明火执仗、理由充分。或大干一场例如西海邑,或暗夜偷袭,如首望山之战······ 但从没有像花飞花、史千金诉说完,这么的气愤难平。 每一个,每一群哀哭、挣扎、求生、嘶吼,努力、抗争、拼搏的灵魂之上,必定有一个或一群狂笑、压榨、欺压、得意、骄狂、自得、猖獗的面孔。 这还是整天嚷嚷着:众生平等的纪元之五洲?这还是那个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尊严的末世之星球? 人,人类,人族,这是怎么了?难道公古时代的惨痛,还不值得铭记、教训吗? 欺负人、压榨人、剥削人、奴役人还恬不知耻的诉说快乐?是哗众取宠还是人性丧尽······ 一将功成万骨枯,唐玄绝不认同,更视之为千古悖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则让他以心许之。只是这个鸡与犬的范围很大,很大,很大······ 生逢末世,虽不幸,但亦是幸运。 “为苍生谋生路,为万代开太平”,这不是一句穿上裤子就可以不认账的屁话。 修炼、职责、家人、朋友,唐玄虽然没有很好的处理它们之间的关系,但一直在努力,使自己做的更好。 唐玄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虽无家人,但却有那么多爱他和他爱的人。如今,他就是在为这些人,舍弃一切,不顾一切! 拳头越握越紧,心却越来越空。 他突然觉得,面前的五洲并不是事实上的五洲,现实的五洲与想象中和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甚至大不相同。 “水一先生,这百花之精,到底给谁”,花飞花率先带领花间集的人,站了起来。 忘了哭!史万钧等人也轰隆隆的起身,忘了拿斧子,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唐玄的背影。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唐玄沉默良久,平复了心神,更坚定了决心,缓缓回头,惊艳的笑容再次出现。 第一七章 再见朋友 “当然是百花村的山崖秘洞”,花飞花望着眼前这个温和而又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急忙道。 “当然是寒疆重生会总舵内的千年古井”,史千金同时抢着道。 两人在宣示着主权,似乎谁先回答,这里便成了自家帮会的后花园。 “那你们如何回去”?唐玄一阵头大,百花村在哪?等会再问!寒疆倒是知道,但你那个总舵又是何方神圣?等下再说! “当然是,向上”,花飞花、史千金同时向上指,指的却是南辕北辙,各有千秋。 花飞花指的是前方百丈悬崖处,一处灿白星星花旁的溶洞;史千金指的是左后方百丈悬崖处一丛紫红月季旁的岩洞。 “安全嘛”?唐玄点点头继续问道。 “当然安全,就是有点冷”,花飞花耸耸肩,伸伸舌头,头上兀自带着残花败叶,神态可爱。 “绝对安全,就是有点热”,史千金不甘示弱,想做一个美态,却无奈对自己下不去手,只能搓了搓手,憨憨笑了笑。 “百花之精在哪里”?唐玄满意点点头,声音温和。 但这次却没有人回答,花飞花与史千金对望,再望唐玄,满眼惶恐。 这小子目光清澈,模样端正,不像是什么好色之徒,但保不准是个贪心之辈。 若是看到百花之精这种奇宝,万一生出贪婪之心,想要据为己有,谁能把他怎样? 以他人王以上的强悍修为,第四等练气士?的身分,谁能把他怎样? 他不把谁们怎样,已经是很善良,很和谐的人了······ “我猜,是在那里”,唐玄笑着指了指前方百步处,一大丛花色繁复的“云纹九瓣花露珍”。 “你,你怎么知道”?花飞花蓦然花容失色。 “莫非你也是为了百花之精而来的”?史千金声音有些颤抖,身躯更抖。 场内气氛顿时紧张。 唐玄笑着,笑着,笑的不可自抑。 然后便猛然腾身而起,个起落便来到那花露珍之前,再次扯出江湖剑,对着茶树间一块五丈长,五丈宽,洁白如玉的石板抖手劈出一剑。 “不要”! “你这样会毁了······精,精的”! 唐玄收剑,一分两半的石板像是装了弹簧一般,跳到两旁,撞得茶树一阵摇晃。 “你们分了”,身后脚步如雷,唐玄瞅了瞅,指了指石板内露出的一池荡漾着彩光的液体,大概二十多升的样子。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算少了。 “花露珍,下藏真,百草百花根聚而生。晶体最佳,固态、膏态次之,液态最差且不易保存。功能美容、养颜、去皱、祛湿、去热、去痛,也有利排泄,减肥的功效,但不可多服。液有残毒,需以纸草、金钱花、覆盆子、蒲公子、新鲜金银花、干白菊花、七叶初露牡丹花茎,等份儿,熬成浴液,沐浴以怯毒”。 唐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以一种极其严肃的态度,满步四周,审慎的目光尤其注意崖壁上的溶洞。 洞顶如盖,细密无缝,只有奇花;四壁倒是寥寥几个洞,精确说是三个,除了花间集、重生会进出的那个,便只剩下一个最大,最恐怖的黑洞。 阴风阵阵,周围挂满了冰霜。只有这个洞以及洞的周围,与这片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却阴森怕人非常,让人生不出一点自虐般探寻的欲望。 但唐玄却知道,恐怕当年宫南起,爬的便是这个洞,否则怎么到得了道隐归藏? “姐姐,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修为?怎么一剑就劈开了这块白刚玉?石头竟然会跳?嘻嘻”,花间花偷偷开口,一边用手边的瓷瓶采集着百花之精花珍露,一边偷眼望着唐玄时东时西的身形。 “草!好好干活!你这么多疑问句刚才怎么不去问他?呼~小心”,花飞花一边和史千金互相监督着,小心的你一瓶我一瓶,如此多的百花之精,倒是大出意料,早知道这样,就不用打了。 可是,不用打,也破不开这比钢铁还要坚固的白刚玉呵。姓史的就是块头儿大,还不是没啥用处,照样砍不开······ “他竟然对这些百花之精浑不在意······这么多大美女,也不在意······哼”,花间花偷偷白了眼忙碌的唐玄,对花飞花的恶行恶向毫不在意,只是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 似乎背着生人,这个小姑娘很是活泼的样子。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滴滴答答,哗啦哗啦的流失,和逐渐见低的百花之精一样。 唐玄久久的站立在崖壁下,仰望着顶上的黑洞,等待着。 “水一先生,这些您收下”,花飞花捧着几个密封好的瓷瓶,端到唐玄面前。 听到呼唤,唐玄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是叫唐水一,于是扭头,随后笑着摇头:“百花之精花珍露,这种液态的,最好的保存期限是100天,若是低温储藏的话,或许可以保存一年左右。功能与用法以及禁忌我刚才都说了,你们要注意呵”。 “请您千万收下,要不我们真过意不去”,史千金也拎着几个瓷瓶,言辞恳切。 唐玄心中一阵感动。先前因花飞花的媚态而好感大减的心态,也得以扭转。 什么,都比不上生存重要。这个雏儿,也不过是给自己添些保护色,同样也是种生存本领,他实在不忍求全责备什么。 能活的有尊严,谁又会趴伏吐舌挣扎的像条狗? “哦对了,我这里有些东西送给你,算是朋友间的一点小礼物”,唐玄笑着递过三十六颗胶珠,算是对这些生活不易的后起修者的一点勉励。 “这是什么?味儿怪香的”。史千金接过十八颗,晃着头,左看右看,咕哝着。 花飞花、花间花头碰头,对手上的东西,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胶珠,产自西海!不光美容养颜,还可增长功力。只是从食土鱼身体内取出,算是新鲜之物,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每日一颗吞食即可!不可多食,因为你们的元气扛不住,过了三天,胶珠便失去了效应,所以,每人三颗”,唐玄抿抿唇,不忍笑。 但十二颗小学生一样的脸孔,更有六张肥嘟嘟的挤在一起,好学研究的认真样儿,实在是有些好笑。 “这,这,这,这······是,是胶,胶,胶珠”?花飞花结巴起来,有关于胶珠的传闻一股脑的涌上头,头有些痛。 “无无无数,高等修者,打破头都要得到的东西,给给,给给,给,给,给我我我我我们”?史万钧一把夺过史千金手中的金黄馨香软弹的珠子,狂闻猛嗅,最后竟落下泪来。 不装逼,不造作,取该取却不忍,得到些微一些,便激动、感恩万分,可能,这就是一群从未得到过,一直在拼搏路上的人真实写照。 唐玄蓦然觉得自己成了神,成了救世主,不是他想,而是被二十四道通红的目光逼迫的······ “还有,你们出去之后,抽空可以去一趟西海之滨首望山,找一个叫安雨轩的人,就说唐水一,叫你们去的,让他协助你们,办理帮会注册事宜”,唐玄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脚步却不经意的往后退了退。 “姐姐,世界上竟有这么好的人·······呜呜呜”,柔弱的花间花大哭,宛如雏菊带雨,只是这目光却让唐玄不敢直视。 遭遇的不幸越多,但幸运侥幸来临的时候,这种歇斯底里的哭泣便越走心,越痛心,越伤心,更倾心。 瘦弱哭,肥壮哭;哭完了再笑,笑完了再哭! “您是要去哪,我们可以跟随,帮忙吗”?史千金言辞恳切,紧握战斧与瓷瓶,一脸的士为知己者死。 “我去救我的家人,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我不能带着你们,就是我,都没把握活着回来。而且”,说着,唐玄指了指头上阴风怒号,直欲横扫天地,却又被仅仅束缚在洞口方圆范围的黑洞接着道:“洞口温度已经差不多零下八十多度,你们修为不够,听话,回家,好好修炼”。 此时的唐玄,宛如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一群弟弟妹妹。从她们偶尔闪过无助、敏感而倔强的眼神中,唐玄不知怎么,猛然思念起寄放水城的唐可昕来。 心中一痛,一难过,接着是如潮的暖流和澎湃的信心。 无限感激的言语透露出往昔无尽的坎坷与委屈;一步一回头,由内而外的尊敬的眼神,这是多少钱,多强大的武力压迫都收获不到的沉甸甸的祝福! “记得去首望山,找安雨轩。还有,别叫前辈······再见······朋友”,唐玄遥遥挥手,望着蚂蚁一般向上攀爬的花间集与重生会。 声音回荡在春暖花开的巨大石室,宛如锦上添花的暖流一般,汹涌不息。 “再见,朋友”! 孤苦世间,历经磨难,但仍不忘怜花、惜花,爱花、葬花;病痛缠身,万人放弃,总要自强、自立,把重生的希望深种心底,拼到它生根发芽之时。 唐玄从没如此厌倦人间,又热爱人间过。 唐花飞旋,更增亮色,如今的叶片,花蕊,不再迷蒙难辨,而是清晰明了,宛如挣扎出一片迷雾,重获新生。 不再回头,唐玄浑身布满了至纯,至醇的玄玄气,一头钻进黑洞中。 第一八章 道隐归藏 洞漆黑,不愧是黑洞。 前行约千米,唐玄已彻底失去了方向,只是觉得通道越来越崎岖,越来越寒冷。 尽管每一口呼吸都会吐出寒霜,肯定是寒霜,但他却看不见,这里比伸手不见五指更加漆黑,比陌离口中的星际之间,更加的极寒。 尽可能的,唐玄让自己的玄玄气,从每一个毛孔流出,然后均匀分布在毛孔周围,而后,再与玄玄气相连接,构建成一个元气防寒隔温层,但后来他发现,似乎连气态的玄玄气,也逐渐不稳定起来,有了冻结成冰的迹象。 唐玄不知道这是哪,更不知道前方通向何处,只能在极黑、极寒中,靠着平淡的心,坚硬的意志始终向前。 极冻的风,在黑漆漆的环境内发出刺耳的哀嚎,长时间下来,就连耳朵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每一步踏出,彷佛都会、即将会、极大可能会踏入深渊,又或者踏入怪兽的口中,又或者······? 黑暗是最容易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环境,好在唐玄很平、很稳,即便难耐,但还是一点点、一步步捱下去。 接着,唐玄脑中出现了清晰的幻觉,萧红颜、唐君生、于凤清、温笑、姜剑眉······一张张脸,似乎都清晰的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在无声的呼唤着,在光影中招着手。 可无论唐玄怎么向前,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触及到这些影像。 终于,终于,终于······ 唐玄走出黑暗,走出寒冷,在一片“虹”的世界里,驻足。 此时的他,看起来象是一团坚硬的冰,黑冰。 浑身结满了厚厚的一层黑色的冰。 又过了很久,唐玄终于可以转动僵硬的头,一阵轻微的冰裂声,逐渐露出迷茫而晦涩的眼神。 脚下是一座虹桥,笔直向前,上下左右,尽是数不尽的虹桥,东西交错、南北纵横。 虹桥之间,下着彩色的雨,像无数流星簌簌而落,落在另外一条虹桥上,又溅点的光尘,光尘拉长,又成了崭新的虹桥。虹桥慢慢延伸,又拉到了天的尽头。 平和、唯美、不冷不热、静谧、无边无际的绚烂、虹的世界······ 唐玄感动的想哭,却无泪。 想继续向前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足四肢以及看不见的地面,都挂满了厚重而寒入骨髓的冰,浑身都是僵硬的。 神念一动,近乎停止的唐玄又开始微微旋转起来,玄玄气中正、醇和,不断冻结的经络,冰封的血脉。 在环境与元气的双重作用下,体外的黑冰逐渐融化。 一滴滴黑色粘稠的液体,缓缓滴在虹桥之上,便像滴入干土中的水一般,眨眼便被吸收了,并没有拉出梦幻般生长、悠闲的彩虹。 若黑洞再悠长一些,若唐玄心态无法平静,恐怕他此时,早已成了通道内一尊黑冰雕塑,然后再被风吹熄、湮没,最后成粉,不知道散落哪里。 还好,走出来了。 待黑冰化尽的时候,唐玄缓慢的移动着四肢,并逐渐加快的运动的频率,他能感受到元气如咆哮的大河一般在经络来回冲刷,更能感受血液如溪流一般,在血管内欢快的流淌。 整个人包括身体内的一切,如同春天冰封融化后的小河,不光充满了活力,还有着以前从没有过的焕然一新的感觉。 心脏的跳动,肺的开合,肝的蠕动,肾的翕张,胃的······咕咕叫。 吞了一颗又一颗的胶珠,唐玄就觉得此时的身体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毫无满足的感觉。 百万胶珠,吃了三分之一,唐玄掀开衣襟,瞅了瞅平坦的小腹,眼神颇有奇怪的望着,如此海量的东西,吃哪去了? 唐玄再看看手掌,由手掌的晶莹,皮肤的坚韧可以联想周身其他地方的情形;五脏、六腑、经络、血脉、窍穴、毛孔、精神,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 反观内省,血管经络的内壁,此时也散发着晶莹黄蒙蒙的光,比之前强韧十倍百倍,因无法具体衡量,唐玄也说不好究竟进步了多少。 手臂轻抬,脚步轮转,整个人飘飘欲仙,手足挥动,似有余光,拉扯出一片绚烂的光影。 三十多万枚胶珠,足以造就万余名星球顶尖练气士,就这么的,补充唐玄身体亏空了。 平时是吃不下,如今却是吃的有些心痛了······ “卧槽,不好”!唐玄正欣喜体内刚才如大河,如今如海啸一般的元气奔涌,蓦然间,丹田一阵剧痛,接着,元气浪潮宛如不受控制的四处冲撞开来。 豆粒大小的汗珠,如雨水般顺着唐玄的额头,全身滴落,又被彩红桥吸收。似乎这些个虹桥,自身已经很完美,已经完全足以循环往复,不需要外界的参与一般,对于黑色水滴也好,唐玄的汗水也好,都是吸收、泯灭掉。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裂声,唐玄全身突起的皮肤鼓凸起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包,接二连三的爆裂,喷出漫天血雾。 “到底还是吃撑了”,当然这句哀怨的话,无法说出来,只能在头脑中拼命自嘲着。 就在唐玄悲哀的以为,自己要被自己搞爆掉的时候,沉寂在丹田的唐花突然跳跃出丹田,却没有突出体外,而是在唐玄的头里,胸腔、四肢,腹部,元气沸腾的地方,闪现起来,疯狂的吸收着暴走的元气。 接着,每一次闪现,唐花新长出来的叶片便清晰一些,唐玄便觉得舒服一些。 天平逐渐向舒服的一方倾斜,但却倾斜的有些缓慢,唐玄就在这种的感觉中,浑身失血的站立着,一动都不能动。 良久之后,唐花平静的回到丹田内,唐花看起来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前些时,在昆极内海,唐花吸收了大地之精,有了二十片完整的叶片,色彩斑斓、交融,而今又多了二片莹黄的花叶。 银白的底座,五片短粗圆润的绿叶衬托,三十三片花叶缀在艳红色的花梗上,有二十二片宛如真花叶,还有十一片,清晰的轮廓包裹着朦胧;三十三条花蕊,根根如摇曳的苍针,前端坠着灰白色的小珠儿。 整个唐花看起来,朦胧一片,幻灭一片,不断在唐玄丹田内膨涨、收缩着光晕······ 用一句不恰当的形容来说,唐花就是一个“垃圾桶”,一切唐玄吃了的却吃不下的东西,它都可以吃,一切闯入唐玄体内的元气、鬼气、魔气、仙气,它都能吸。 唐玄用破碎的衣服胡乱的揩抹着身上尚未凝结的雪茄,然后把衣不蔽体的衣服收进三玄指环空间,拿出套新的换上,舒展四肢,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再次对事事难预料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体验:人,真的是可以把自己作死的! 仔细盘点过后,神智清醒的唐玄头皮有些发炸,三十多万胶珠,就这么吞了······还好,还好。 元气的修为像是一个已经装满了水缸,仍旧滞留在武道第五境先天,练气士第五等,也就是星球修者最高的等级。 身体倒是并无不适。 遥望脚下虹桥的尽头,前方天际处,那里凌乱的勾勒着数十道错综复杂,忽明忽灭但极致深刻的光、线。 光形成的线,但具体是不是还要走近了才知道。 不再犹豫,唐玄试探性的缓步向前,落脚软软绵绵,与罗夫后山的土路并没什么不同,于是他放心大胆的向前大步前进。 为了庆祝劫后余生,成功在望,唐玄哼起了歌:从幼时的儿歌到曾经学会的北擎战歌,不一而足。 彩虹不断穿插,拉伸,光雨如注,万籁灿美、静寂,只有这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修者,还有这歌声,大家各行其是。 快乐是短暂的,身后的虹桥突然灰黑、断裂,成灰,轰轰的崩塌。 其他虹桥像是得了传染病一样,瞬间都这样。 光雨骤停,不再有新的虹桥出现,似乎讨厌极了唐玄这个人以及他的声音,开始了同归于尽的抗议。 “不至于”,唐玄猛然加快脚步,整个人,像突然射出的箭一般,贴着桥面,飞向前。 望着,天际;其实跑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么远。 换过七百余次气,差点就要断气儿,每一口气,都可以近乎狂奔数十里的先天境五等练气士,唐玄,到底还是比虹桥崩塌快上那么一点点。 虹桥尽头便是凌乱、懒洋洋、温和的光、线,果然是光形成的线。 但它们,一旦接近,便会给人以一种深入灵魂的威压、危险。 狂奔切近,唐玄这才发现,虹桥之后便是光线笼罩的区域:来不及犹豫、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眼睛转动一下,唐玄一头便扎了进去。 就在光线即将震动、闪烁、明灭、催发、泯灭的前一万亿分之一秒:唐玄脑海中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猛然飞出、横展。 瞬间融合,在唐玄脚下以及前方扑出一条金色大道! 而那把千呼万唤不出来,传说中规则废星、灭星、斩星、溃星用的“落星神剑”,嗡的一声,自动悬浮在唐玄头顶上方三寸处,嗡鸣一声,无形而狂暴,唯我独尊,霸烈绝伦的气息,一波,一波,一波的向四周扩散着。 光、线,于是不动,不光不动,还像见到久违的家人一般,亲切的打着招乎,扭动出欢迎的姿态。 无论化外法圈、五行战阵之钥还是落星神剑,似乎都是“一家人”。 当然,唐玄只是觉得刹那间,幻觉般的灵魂萎靡、颤抖,随后便平安无事。 他也不认识什么化外法圈,只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好极了,好到没有比当年那个宫南起差上多少。 即便此时他一边享受着光线近乎朝拜的欢迎,一边哼着歌,但此地一片平静,空灵的近乎外太空一般。他的心情很好。 话说回头,宫南起却是走的这条路,但他靠的是数十亿分之一的唯一:天人合一的体制。 遇天谴,则化身为天谴;遇火山,则自身便是火山;遇冰封,身体便成了冰;走进化外法圈,他便成了第三十四条光线······ 而唐玄,却真的有些运气成分。 不过运气,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是么? 在这个封闭的星球,在这个低手辈出,自大之辈风起云涌的没落世界,唐玄自得其乐的完善着自身,强大着自身,储备着未来征战星空的资本。 而今,他即将面对一个大敌,也可以称之为:大神!一个被规则囚禁了无数个元、会的几近于变态到无可想象的“神”。 它,利用了宫南起,介子危的化身,抓走了唐玄的家人,不惜费尽周折,绞尽脑汁,动用了无数年献祭才能动用的一点点炎山、弱水的力量,更是将宫南起浑身大半“天人血”勾引出来,才将这些平凡的人,规则不怎么重视的人,弄进道隐归藏。 进来,总比出去容易些·····总算弄进来了。 至于目的,他不说,也无人猜得透。 但唐玄不理,该做的都做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如今到了他挺身而出、付出的时候了。 所以,他来了!风雪夜,从首望山,一刻不停,经风铃峡谷,越五岳山,跳入深洞,又穿过黑洞,踏碎虹桥,穿过这光线的世界。 前方,便是:道隐归藏! 谁绑了他的家人、亲人、友人,都要给个说法,给个交代,就算是“神”,也不行。 平和背后,便是温柔的倔强! 第一章 地狱纯蓝 天,蓝的清纯、可爱。 穹庐瓦顶,尽是天蓝,天然的蓝。 天中对地,却是一片深沉而无际的海,漆黑的波浪,翻滚着白色的泡沫,涛声如恶魔的咆哮,十分难听。 一座奇怪的山,高擎蓝天,却在黑色的大海上摇曳,满布孔洞,如同蜂巢。 山体黑色,而孔洞中却隐隐透出莫名的红光。 大大小小吞吐红光的孔洞,发出一阵阵诡异嘈杂的声音,仿佛无形的恐怖流,顺着山体流下海面,并四处蔓延。这一切让人望之便会心神惊悸,仿佛面对一个巨大无比,浑身长满恐怖眼睛的恐怖巨人。 唐玄仰着头,洁净、善良的天空,一望有尽,再望,目光彷佛被这蓝色引诱,随之深陷,这才发现,这蓝,无尽;唐玄耸了耸眉毛,又把目光转向前方海面,黑浪翻滚中,大大小小的白骨,几乎充斥双眼,它们泛着泡沫,被海浪堆叠成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路”。 而所有的路,似乎都遥遥指向海中那座高耸、怪异、狰狞、震荡、并发出毫无规律但嘈杂、难听音潮无名巨山。 唐玄背对着无数光线,距离十分遥远的光线空间,脚下踩在虚空与黑海的交接之处,强忍着脑海中撕裂般的疼痛,苦笑着。 原本以为过了光线,便是遐想千万遍的“道隐归藏”,没想到,却来到这个莫名而奇怪,隐隐让人心寒的地方。 唐玄觉得这里一切都很鲜明,也很对立:纯净的蓝与深邃的黑;天与海;柔和的光与凄厉的骨;静的让人心慌的天地与天地之间的莫名的嘈杂······ “地狱”?唐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跳出这个字眼儿。 否则没有哪个世界,可以以白骨为路,矗立在这片矛盾的世界,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所有的路,几乎都完全通向同一个“终点”,恍如人生。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辉煌、平凡;跌宕、平和;欣喜、悲凉;幸运、不幸······到最后,归宿是一样的。 唐玄从不奢望过天堂,因为天上之天,不过是人之想象,又或者说,天堂、天宫,曾经存在于无数年前,神战、神创、万神啸天的时代,可是已经毁了,而且不会也无法重建;唐玄也没有想过轮回、地狱的问题。 陌离作为大宇之上的外星高人,对于“地狱”这两个字,实在嗤之以鼻,不屑发表什么言论。而唐玄的有关于轮回、地狱这些知识,来源于唐天道。 昔人已去,有些时候,好的和不好的,正经的还是荒诞的,有关于回忆的东西,其实都充满温馨,是属于他个人独处的时空。 “上天无路,只好在这黑海、白骨上走一遭了”,震荡不已的五色战阵之钥,终于彻底平静下来,而那把落星神剑还好,出去的时候沉默,回来的时候静寂。 真正做到了东西给力,不得瑟,不像那五把钥匙,不过出来做了回垫脚石,还不是唐玄要求的,可回来之后,马上就开始邀功似的找麻烦。 踏上白骨,唐玄身躯晃了晃,稳住身形之后,一股寒意从足下升起,几乎瞬间便冻结了唐玄全身的一切,包括灵魂。 玄玄气爆涌,以排山倒海之势做醇正绵泊的抵抗,好半晌,唐玄才长长喷出一股黑气,黑气中,还夹杂着黑色冰茬。 唐玄脚下的是一颗头部白骨,在墨汁一般的海水中,异常狰狞,发出不甘的白光,隐约间,似乎还有凄厉的嘶吼,凝神听,却没了。他不知道这个脑袋生前是什么样子的,更无从分辨这个足有三个篮球大东西,是属于什么样的生物,只能从那两颗大大的“空旷”判断这是一颗“头”。 没再耽误时间,唐玄脚尖轻点,在这条千万种之一的路上,向前急窜而去。 条条大路通地狱,那又何必分什么远近,又何须在乎什么宽窄不均亦或是坎坷不平。 唐玄的身形飞快,宛如一条漂浮在白骨路上的黑色幽灵。 风,腥气扑鼻,闻之欲呕;浪,死样活气,微澜无惊。 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恐怕每个人都有一个完美的假想,但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不可避免,便会有种接近死亡,接触死亡,置身死亡的不寒而栗之感。 唐玄飞驰,微笑,脑中全无所想,只有一种释然的决然;漠然的洒脱。 虽千万人,吾往矣! 没有对生的渴望,更没有对死的恐惧,只有对亲人、友人、情人、爱人的拳拳之心以及责任! “拔舌”! 路的尽头,便是这古篆“拔舌”,血红欲滴的两个狂草,似乎更说明了,这是个地狱,而不是什么其他。 唐玄能怎么办?只有身入,身入,他只希望,在拔舌中,能够寻找到“道隐归藏”的因子,而这因子,让他热血沸腾。 “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一入拔舌,便见一片血红,似乎这个世界就是由鲜血凝结而成,如此的真实,让人不敢也无法心生质疑。 小鬼:青面獠牙,身材矮小,动作缓慢而笨拙;一个个戚戚厉厉的男女,跪在火红的熔岩上面,哀嚎、惨呼、嚎叫、嘶吼,舌头伸出老长,但偏偏无法反抗,只能保持着,承受着,发出声音······一切景象惨绝人寰。 一幕幕,一场场,如默剧,如苍穹幻影,如此鲜明的呈现在唐玄的眼前,让他一阵阵的作呕,更让他汗毛根都在嗖嗖的冒着凉气。 “这里,真的是地狱么”?熔岩的光,不光满布这片天地,千百形态各异,但姿势、场景、所受无不相同的景象,恰似一幕幕鲜活的、血淋淋的、神经无法承受的熬炼。 一根根舌头,在小鬼无声但狰狞的笑容中,被火红的钳夹住、拽出、拉长、拉断,拔、断!血淋淋的拔、断! 没有路,唐玄愣往前走,因为这片惨不忍睹的空间,尽头处便是一道漆黑的门户。 “呵呵,桀桀,哈哈”,唐玄眼前突兀出现奇怪的笑声。 笑声过后,便出现一个突兀的“人”,也许它根本不能被称作人。 “我是拔舌诵鸣镬”,五尺长舌,五短身材,火红的皮肤裸漏,猩红的双眸,猩红的舌,死死的盯着唐玄。目中:苍凉、悲悯、残忍、兴奋的情绪,纤毫毕现。 “为何苍凉?为何悲悯?为何残忍又为何兴奋”?唐玄注视着突然出现在前方十余米处,悬浮在熔岩之上的,鬼?对它的眼神,很感兴趣,很耐心的望着。 “你是这无数百万、千万年来,第一个活人”,诵鸣镬甩了甩长舌,开心的笑着。 笑容并不好听,近似于传说中的鬼哭。 “噢,如此,我很荣幸”?唐玄笑了笑,整个拔舌,真的都在拔舌头,只有眼前的这个东西,在骄傲的甩着长长的舌头,似乎宣示主权,也似乎在宣誓特权。 “你不害怕”?诵鸣镬愣了愣。 “怕,怕极了”,唐玄又笑了笑。 肆意流淌着的熔岩,沸腾,飞溅;诵鸣镬淡定而亢奋的矛盾表情开始扭曲。 “你是怎么进来的”?诵鸣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始问,当然不是五洲语。只是这晦涩的音阶,直接在唐玄的耳边、脑中,形成了鲜明而明确的意思。 “下了一个洞,过了一片花,穿过又一个洞,诶,桥、路,海,就这么过来了”,唐玄叹了口气,他有种强烈到感觉,似乎要打,而且必须打。 “噢?就这么简单”?诵鸣镬不信,仔细观察着唐玄的表情,但却一无所获。 唐玄此时不再看它,而是望着四周凄厉,遍布于熔岩之上,熔岩之下,熔岩流各处的地狱般场景,唏嘘着,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道隐归藏,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唐玄疑惑,他当然不会知道,这里便是道隐归藏“三天”之一,禹余天地行令微子修的坐镇之地,更不知道,这里便是无生海-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 “你骗我······就这么简单?······那,这么多年,为何我出去不,出不去,出,不去?”诵鸣镬长声嘶吼,到最后,声音已然穿行在无数撩天的熔岩、赤火之中。 它死死盯着唐玄,而唐玄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它。 它,委屈;他,更加疑惑。 “不会如此简单!一定是这个可恶的生物,欺骗我!” “它为什么发怒?难道不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嘛?” 谈话到此,似乎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霎那间,五尺长舌,变成万丈血红的毒龙;五短身躯,霎那间成长为吞天巨人。 而也在同一瞬,金色的唐花,开遍这片荒凉、凄惨的地狱!金光万道,消融一切、穿刺一切、净化一切! “似乎,你说的是真的,你,很,厉,害!” 唐玄叹息着,再回头,这里已然一片虚无,无雪、无影、无惨叫,更无诵鸣镬! 第二章 勇闯地狱 勇,人族无数年永恒的赞誉,至高的颂词。 大勇、小勇;血勇、人勇;勇不可挡,勇往直前,勇气可嘉,勇猛精进,勇猛果敢······智勇双全。 到现在,人人不勇,尽五洲而无勇却人人始终攀牢一个勇字。 似乎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被侮,唯独不能说懦,而懦便是“勇”的天敌。 唐玄没想过“勇”,也没从过糯,他只是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走该走的路。 如今,他一往无前,不顾一切,人间世,似乎他妈的已无牵挂,好不蛋疼! 无生海,十八层地狱,次第花开,次第虚无! 剪刀地狱-齿行戕,本是一个没有十指的丑陋妇人,如今却在残害着无数有着完全十指妇人,她是头儿,她受了苦,如今这苦,千倍,万倍加诸于其他身上,得到完美极致变态的释放······唐花开,金剑花海中,剪刀地狱-齿行戕,灰飞烟灭,化为虚无。 铁树-开花;孽镜-寒鸦;蒸笼:游余;铜柱-伦怆;刀山-亥骷;冰山-绝崖;油锅-鼎漏;牛坑-山牤;石压-重暨;舂臼-石舂;血池-防光;枉死-囚乌;磔刑(zhexg)-琉井;火山-斐绳;石磨-苟锯······ 现在的:无间-笙雍魄,一桩桩,一幢幢,唐花依次花开,唐玄不断向下,而无生海上,地狱山上的红光,也逐渐从上而下的熄灭着。 地狱,有些人把自己经历过的苦难称之为地狱,唐玄以为大不然。 虽然一路趟过,一路杀过,一路决然,但亿万人在各色地狱中挣扎的场景,还是在他灵魂深处打上深深的烙印。 铁树中,没有花叶,树上结满了人,而这些人,不断的挣扎、哀嚎、喘息,鲜血弥漫;孽镜中,无数失魂的灵魂,在一面面镜子前,面对着走马灯般的一生,不断的低吟、哭泣、颤抖、绝望着; 蒸笼,蒸蒸煮煮,熏人欲醉;铜柱,炮烙施行,血雨腥风;刀山,插插戳戳、血流掩映了锋芒;冰山,寒冰极冻,干枯枯萎了魂光。 油锅支支拉拉,似乎在说,噢,这就是公平;牛坑,仿佛在讲,看,这就是所谓轮回、漂泊。 石压,粉身碎骨无处诉;舂臼,以人为粟米,好不快活。 血池,滔天血海,你有何讲?枉死,死了便死,又复何说! 磔刑、火山、石磨,每一层,每一处空间,都有一个张狂大笑着,即便它们丑陋、丑恶、罪多。 看了,痛了,破了,累了,唐玄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斑驳。 与这十七层地狱相比,世上所谓的不平、不公、不正又算得了什么?没经历过,无法想象在短时间内,遍历所有地狱之时,内心所承受的煎熬。 穿破出口,再临入口,这里是无间,写的清清楚楚的“无间”,甚至还有注解。 趣果无间,直截了当;受苦无间,永世沦丧;时无间,一刻不停,永无止息;命无间,反反复复,死死伤伤;身无间,以无相之身躯,承受一至十八层地狱的所有苦偿。 “十八无间-笙雍魄!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西方之乐谓镛,镛者功!乐,人间至享;功,万人皆求,无乐亦无功,无边苦,魂魄永沦”,无间地狱,漆黑一片,只有断断续续的嘶吼。 而就在这种阴沉、压抑、诡异的空间内,却有一个彷佛饱学学者一般的“人”,在悲伤且充满感情的介绍着自己。 一声声嘶吼,彷佛集合了世间所有难听、刺耳且令人绝望的声音,并加以融汇贯通,升华生发,然后在短促的时间内发出;阴沉的黑暗,虽然不冷,但这种黑,却像是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的黑,然后形成的极致之黑,人一接处,彷佛自己都变得漆黑如墨,黑到了骨髓里。 一旦听到了音,接触了黑,唐玄身体便觉得很“痛苦”,痛,而且苦! 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承受着莫名而来的刑罚。 毛孔:被钳拔,被剪开,被蒸煮,被斧劈,被火烧,被冰冻······被巨大的磨盘,缓慢而细致的磨着。 而毛孔何辜?毛孔何细?何至于如此敲骨吸髓,不顾一切? 心神失守的霎那,唐玄的玄玄气,狂飙出体外,而满布、耀目、闪现、开放的朵朵金花,则在这片漆黑中,绽放出摄人的光彩。 “你是笙雍魄”?唐玄望着眼前一片一尺见方,游离不定的雾,差异的喃喃自语着。 唐花开处,嘶吼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令人绝望、发狂的死寂。 “多谢”,唐花重重叠叠,不断开放着。金色的光针逐渐笼罩整个空间。 黑暗被堆叠的色彩冲破,只留下那片小小的、哀伤的、绝望的雾,依旧游离着,但它却说了声:谢谢。 唐玄是闯入者、破坏者,有梦想者,也可以冠之以无畏者!它,谢什么? 当地狱山最后一层红光,猛然大亮便被无边的金色吞没的时候,地狱山开始崩塌。 崩塌中,唐玄的身形在无数大大小小,又冷又硬的碎块儿中,直坠入本该漆黑的海。 但海,却蓝了,与所谓的天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清纯,唐玄浮浮沉沉在海面上,甚至搞不清楚这天,这海,谁更“清纯”一些,以至于傻傻的挠了挠头。 须臾间,海水成了一个漏斗,带动着蓝天,天也漏了。 两个巨大的漏斗重合的时候,唐玄便不由自主的挠着脑袋,向漏斗中间的下方尖细处,滑落而去。 不断滑落中,顺着冰冷带着白色泡沫,咆哮着的海浪。唐玄有些纳闷:以宫南起当初的年纪和修为,是怎么通过这危险重重的地狱的?又是怎么面对着压力无比巨大的漏斗的? 这个世界有许多谜团,真的无法要求每个谜团都有一个堂皇的解释。 唐玄昏昏沉沉的坠着,坠着,地狱算什么?他只觉得照这么跌下去,自己便会和天、海一起跌落到无尽的星空中去。 照理说,已经跌倒了星空中去,却始终还是在坠着、跌着,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乃至操蛋。 可唐玄虽然勉力维持,可还嘴角挂着笑,把这个蛋继续操下去。 再无尽,再绝望,就算是漫长的人生,总也有一个尽头! 唐玄稳住身形之后,天、海、地狱······都彷佛明日黄花,而他自己,却在一条颇为明媚的小路上。 “法象道-通向破法楼,耶律真仙题跋”,路标标的很清楚,似乎生怕人迷路的样子。 法象道,宛如乡间土路,两旁绿树高可及云,青葱笔直,三尺路上,氤氲阵阵,彩光无限。 一条条朦朦的象影,时不时的在氤氲中拱拱,哞哞的向前,十分没有内涵的样子。 何为法象?就是氤氲加上大象的影子? 唐玄漫步向前,心中一阵好笑,可是此时的他,却又如何笑得出来? 无惊无险,无色无相,一切有法,却无味,万物如象,总无形。 不多时,唐玄便站在“破法楼”前。 万丈高楼平地起,以前总以为前人过于抽象和夸张。可是当唐玄站在破法楼前,望着眼前霞光万丈,矗立天地间的巨楼的时候,才猛然明白,一切抽象与夸张,都是有着事实基础的。 上窄下宽,红光迷蒙,高,目无法测量;破法楼三个狂放的云篆大字,彷佛天意一般,高悬中天,放射着无尽的金光。 与低调没内涵的法象道相比,这破法楼实在有些高调嚣张的过分了些。 巨门在前,唐玄越向前走,越觉得心神恍惚,越觉得自己身如蝼蚁。 巨楼、巨门,如同天意一般,带给唐玄巨大的精神压迫与气势压迫。 不多时,唐玄大汗淋漓,步履沉重。 他觉得这座楼如命运般无法抗拒,但却比命运更加有形而震人心魄;他也觉得这座楼如人生,只是它却将无形的人生,堆积在一起,又集中展示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全貌。 人世间的词语已无法形容。 唐玄行到近前,已无法再窥巨楼全貌,眼前只有这扇亦无法尽看的巨门的耀目红芒以及红芒内,如磨盘一般大小的门钉。 壮哉!再次回望了一下暗惨惨的天色,昏蒙蒙的大地,明媚的法象道,再回头,越发觉得这座楼雄伟壮观的极不真实。 可偏偏这不真实,便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的面前、眼前,触手可及。 轻轻伸手,尚未触及到巨门的博大、厚重,门却开了。 “我是耶律真仙”,眼前是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但却体态侏儒的中年文士模样的人。 他淡笑着,望着唐玄,既没有遇到陌生人那种诧异、疑惑,也没有面对敌人那种审慎与戒惧。 笑着,如同老友。 “在下唐玄,来此见李元真,贸然到访,还望见谅”,唐玄望着眼前容貌不凡,但与楼相比,颇为平凡的“人”,心,渐渐稳了,定了,淡然了,也随意了。 “进”! “请进”! “唐玄小友,请进”! 耶律真仙先是愣了愣,然后呵呵笑着,仔细看,清矍的面容,鹰隼般的锐目中,星光闪烁,日月穿梭。 破法楼?唐玄愣了愣,实在难以拒绝这个和善老人,莫名的好意,又何况,路,似乎被这座巨楼堵住了。 而心中沉沉的那个名字“李元真”,彷佛也就在楼后。 见惯了一切的光怪陆离,经历了一路的惨惨凄凄,什么怪,什么神,什么妖魔烂兽????? 似乎,也就那球回事儿了! 唯一不变的,只有信念:或者死,或者与亲人同归!! 第三章 法的尽头 “小友饮杯茶”? “不了,谢谢”! “小友饮酒”? “不了,谢谢”! “小友可是想吃些此间美味”? “不了,谢谢”! “小友······”? “我要见李元真”! 破法楼万丈高楼,霞光瑞彩,恍如仙宫。 唐玄没想到,这楼内却是这样一番场景:精致的幔帐,并不高耸的屋顶,花纹颇为繁复华丽的木制家具,三十来平的空间······一切都在诉说着,这就是一座极为“普通”的民宅-客厅。当然,这普通一旦摆在了中洲场面上,那也算气派人家摆设。 心神恍惚的唐玄,几乎要重新走出那扇关闭之后,便变得平凡如尘的房门,去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走错门儿了。 光辉万丈其外,败絮破落其中,正如很多生命展示出来的嘴脸,既让他感到迷茫,也让他难以理解,同时又有些精神被分裂了一般的产生的恍惚。 好在他早已那种叽里呱啦、刨根问底、喜欢对话的小男孩儿,他,一心赶路,生死不计,又何须多言? 但唐玄还是保持着极大的耐心,以一种越来越淡的微笑,面对这眼前这个矮小,但极为热情的老人,他叫耶律真仙。 ““神仙醉”,就是神仙喝了也会大醉一场,一梦难醒;“千日好”,吃下之后,烦恼尽去,忧愁皆消;“上古神道秘录”,即便不是神仙,看了也能成仙得道,纵横天下;“聚宝盆”,世间任何物件儿,放入其中,只要你不喊停,就会源源不断的“复制”出来,财富啊,财富;“七巧百花”,你能想象得到的一切美女,都能走出来,任你摆布······还有炫光彩虹、上苍宝剑、龙生烟、凤吐雾、沧海雅居······小友,你我有缘,喜欢什么,尽管拿去”,房间虽然不小,但随着耶律真仙两袖摆动间,一件件光华四射,瑞气升腾的宝物的出现,却显得狭窄起来。 唐玄望着眼前一大堆突兀出现,眼花缭乱的东西,一时有些愣愣。 “小友,前面已无出路,不如携宝归去”,叹息着,浓郁彩光中,耶律真仙那张脸很模糊,很玄幻。 “我要见李元真”,唐玄双目微闭之后,再睁开,眼中彩光尽去,只有黑与白。黑的深邃,白的分明。目光直视耶律真仙,而耶律真仙也看着他。 耶律真仙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消失了。 两人对视着,满室的珠光宝气,似乎也难以湮没二人激烈碰撞的目光。 “逍遥已随黄鹤去!你身上却有梦蝶的味道!唐玄小友,莫要寻死,快些,快些,去”!良久之后,耶律真仙低沉的语声,打破了一屋子的死光。 “多谢!我要见李元真”!唐玄缓缓摇头,神情虽然淡淡,但眸子里却有莫名的东西闪光。而这光,充满人性的光辉。 “见他,总要找到出路”,耶律真仙哑然失笑,目光扫向一大堆熠熠生光的东西,叹息一声,袍袖拂动,一身暗黄色的衣衫无风自动,猎猎声后,室内又变得如当初那么的干爽。 “出路,就在老丈身上”,唐玄想了想,突然一抱拳,声音恭敬。 “噢”?耶律真仙一蹦,跳上华丽大圆桌,索性站在桌子上,与唐玄来个平视,一脸的不置可否。 “传说,神战时代,上有天宫,下有九幽。天宫之上,有一天门,是以仙人自居的神们的脸面,也是人间与天界的门户。万神啸天,天地湮没,生灵万物随湮灭消亡,只是我没想到,那南天门,却没有湮灭,反而在这里,成了破法楼”,唐玄游目四周,缓缓说道,声音却有些唏嘘。 “就算这是南天门,就算这是神战时代遗留的老物件儿,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耶律真仙雪白的大脸变得有些姜黄,瞳孔收缩成一根针,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外有光辉万丈,内里须弥芥子,动则镇压天地,立可万古长存。我若没看错,老丈似乎便是这南天门,看大门的老头儿”?唐玄忽然以闻讯的目光,注视着耶律真仙。 耶律真仙胡子抽动着,脸色时而黄,时而白,两颊渐渐升起红晕:“就算我是看门的老头儿,可那出路,又和你老子我,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老丈,你的地盘,你不知道路”?唐玄直视。 “呼~呼~呼~唉!看门儿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老头儿,忒不中听”,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唐玄。 唐玄呵呵一笑,耶律真仙也放声大笑。 一壶酒,两杯茶,酒未开始饮,这弱水为媒,炎火烧灼,北昆仑九天寒池内,大罗神仙叶冲泡的极品神茶,两人却是已经喝了不少。 “刚才那些东西,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要知道,功名利禄、财富美女、长生秘籍、天才地宝可都在那里了”,吐出口带着白雾的馨香,耶律真相保持着眯眼,抿嘴的品味姿势,然后张口说话。 “不心动,一切颠倒梦想,尽是泡影,凡事合心,可行;不合心,则有损情感。末世、盛世,我心不动,那便是没事;外物诱惑,我心不染,又怎么会动心呢”,唐玄一笑,缓缓摇晃着碧绿透明,精致可爱的“乾元杯”,望着杯中原本乳白,但被染的碧绿的液体发出的淡淡雾丝,眼中浓厚的情感一闪而过。 “这人族的精神信仰、文化内涵已经升华、繁衍到如此地步了么”?耶律真仙挠了挠头,甚至拽下几根白丝。 他五官挤到一起,死活想从唐玄脸上、眼中找出哪怕一点点瑕疵与不真实。 “我脸上有花”?唐玄眨眼一笑,一朵灿烂的唐花,在他脸上一开即逝。耶律真仙被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疑惑更多。 “别急,别急,我们好好聊聊!你一旦进了这个门,时间便被锁止,直到你步出那一刻······你小子身上,怎么有“梦蝶”的味道”?茶喝罢,便饮酒。 唐玄已经懒得再问老头儿注入到乾元杯里面,赤红色的液体究竟是什么“宝贝儿”了。他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平凡,但却深不可测的耶律真仙,对他没有任何恶意,有的只是因“梦蝶”,因“逍遥已随黄鹤去”所产生的好感与善意。 这里没有灯,也没有烛,彷佛没有光源,但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恒定的亮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即便时间被锁止,但只要喘息,身为人类的唐玄,总会觉得对逝去的时光,产生那种淡淡的负罪感。 在谈话中,他知道了这里不光有他经历过的无生海地狱山,还有这座破法楼,还有万象古园、苍生往逝葬地、暮光之城、明月楼、炎山弱水、道一楼,更有“一生逍遥只求末的-庄求末”。 而耶律真仙,也知道了世上尚有“逍遥一脉”庄广陵这个人,尚健在。不禁老泪纵横。 岁月沧桑,天地变迁。 有些人,眨眼便在世上走一遭,但却精彩纷呈,跌宕起伏,而像道隐归藏这群人,包括耶律真仙,只能明白有限的几个词汇:寂寞、永远、苍凉、孤独、冷漠······简单。 被囚居的人是可怜的,而被囚居的“神”,却可悲,连死都不能。 不是说没活够,只是在这个地方,没有神主李元真同意,想死,都是奢望。 所以作为这个地方的人,耶律真仙更重视逝去的东西,包括与庄求末的简单的交集,包括他给予他庄生梦蝶中,那些快乐与痛快。 “李元真”,唐玄目光中的冷与冰,如有实质,心中的怒与恨,随心升腾。 “南天门,靠炎山、弱水而存在。而我不能出这里,所以这么多天,算他妈的李元真养活了我。可我也说不上继续这么存在下去还有什么用,可是老夫知道,我的存在对李元真,还有用。所以他舍不得我死,更舍不得南天门就这么沉寂下去,成了死物”,耶律真仙放浪形骸,与唐玄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知道这老先生寂寞了多久。 “他日有缘,必陪老丈尽兴痛饮一场”,唐玄站在地板上,执晚辈礼。 耶律真仙挥手,地面一格格红油发光的木制地板,唐玄的脚下,突然出现一个无数圈套套在一起的环形光圈,五色交织,七色斑驳。 只是他还坐在桌上喝着酒,没有回头,一杯接一杯,而桌上那小小的“千万壶”,彷佛永远也倒不完一样,自动自觉地起飞、倒酒、将落。 “一生真是寂寞如雪呵······雪是什么样子的?用这“天雷布雨罩”试试”,似乎忘记了唐玄的存在,自顾自的咕哝着,佝偻着身子,玩耍起来。霎那间,他的头顶上小范围,云雷密布,竟下起了雨。 “雪虽凉,虽冷,但每一朵雪花却挨挨挤挤,这不是寂寞。寂寞,是寂寞的连寂寞这两个字都萧索不起来的荒凉,老丈保重,有缘再见”,唐玄挥手间,玄玄气如一道游龙,带着凛冽的气息,注入到耶律真仙头顶那朵下着雨的黑云。 同时,内心一股惨然与同情油然而起。这老头儿竟然连雪和雨都似乎分不清的样子。 耶律真仙全身巨震,然后便仰首,望着漫天纷落的雪白、浸凉,愣愣出神。 当他颤抖着抓起一朵雪花,再回头的时候,唐玄却已不再原地。 一声叹息,破法楼上下左右,虚空巨震! 法的尽头,是情;情的尽头,是寂寞;寂寞的尽头,是荒凉。 第四章 逍遥凭吊 当化外法圈无法困囿唐玄的时候,意味着,这个星球上所有的险地、绝地、死地,已经无法再阻挡唐玄的脚步。 道隐归藏虽然广大无边,借法道、落魂道、灭生道、清极道、法象道、通幽道、须弥道、天地道、万圣道、无相道、乾光道······虽然险阻重重,但自然比不上化外法圈十死无生的规则困神绝地。 落魂道上,飘忽幽暗,道两侧黑竹如海。 唐玄一边借着自动自发的五行战阵之钥,践踏着一路经过的泥泞与火海刀山,一边暗自的头疼着。 头疼俱裂,乃至于他有时候不得不双手抱头蹲在路中,一边踩碎足下周遭一切,一边默默忍受着。 战阵之钥一旦突出脑海,那把落星神剑,便像是一把即将苏醒的、贯通宇宙的巨龙一般,哆嗦几下,就是这几下,让唐玄几次差点痛死在路上。 好在这种痛如潮水,来时快速,去时也格外突然。 就如现在的落魂道,因为没什么实质性的危险,钥没出来,唐玄走的便格外轻松。 “一路向西······西在哪”?唐玄一边走,一边四处瞅着。 竹海摇曳,到处昏蒙蒙的,好在这里的路并不复杂,笔直而且单一,索性即便此时唐玄找不到西在哪面,但依旧脚下不停的向前走着。 一面走,一面调整着呼吸,而伴随着默默念诵的玄玄气口诀大纲,体内的唐花始终保持着充盈、旋转的状态。 他不傻,若是十死无生,他不会就这么干巴巴走进道隐归藏。而有了落星神剑,让唐玄对救人的等待,彻底失去了耐心。 这一路上,他虽然一直保持着笑意,强自淡然着,但心中却总有莫名的焦火与急迫催促着他,快些前行。 黑衣,在清冷的风下摆动着,风氅在背后凌乱的飘舞着。 黑白交杂,但此时看起来漆黑的发丝,随着步伐上下展动,剑眉舒展,双眸凝视着前方。 唐玄走着,愣是在这孤独、清冷,彷佛荒郊野外的诡异环境中,走出了一股热血沸腾的劲头儿。 他没有埋怨任何人,包括龙呈均。失踪的既然是自己的家人,那么自己亲自出手找回来,本就没有什么不妥。 而与神对抗,与传说中的存在对抗,本就是龙呈均等统国极力回避的话题,他们能做到据理力争已经很不错,很不错了。 前面似乎,有人哭? 哭声压抑,愁云惨惨,似乎是一个经历了天下最悲惨的遭遇,又被死命威胁着的人,正在躲在一个并不安全的角落,略抒胸臆一般,哭的悲切且哭的小心。 “生是逍遥人, 满身逍遥意。 醒时逍遥歌, 醉时逍遥气。 苦中逍遥心, 抚琴逍遥乐。 此生不忘本, 无愧庄求末”。 哭声渐渐止歇,断断续续竟开始吟起了诗? 循声向前,抽抽噎噎的吟诗声,并不好听,可这昏天黑地,满目竹海,这哭声,未免也太过吓人了。唐玄决定顺路搞清楚。 向前走了百丈,唐玄脚步渐缓,眼前一个十丈方圆,青烟袅袅的废墟若隐若现。 再往前,便发现废墟上,一个红衣人影,正趴在废墟上,不断蠕动着,似乎很愤愤不平,但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衣衫血红,并且有些熟悉。 再走近,唐玄不由得苦笑一声,眼前正哭的,似乎是熟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熟人,为何这黑咕隆咚的趴在一座不知名的废墟上,做狗刨状哭泣。 “宫南起,别来无恙”,唐玄淡淡开口,但还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四周也忒恒定,风声、竹叶的摩擦声,任何一点突兀出现的声响都能吓人一跳,何况说话。 果然,蠕动着的身影浑身一僵,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便猛然坐起。随后,宫南起大睁着双目,彷佛看神仙一般的目光,望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出现在此地、眼前的唐玄,一时不光忘了哭,更像失去了开口说话能力一般,嘴巴大张着。 “你哭什么”? “你······竟能到这”? 唐玄与宫南起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黑暗中,唐玄依稀可见宫南起那张血色尽失,苍白莫名的脸,与鲜艳的服色相比,这张脸更加显得惨白吓人,如黑暗中的一盘月。 “我找李元真”,唐玄砸了咂嘴,实在很为在这片看似紧凑,但实在无边的空间找人头疼。 “救你家人”?宫南起慢慢坐直,摆了个生无可恋的姿势:仰着身子,双手在后撑着地,头耷拉着,两腿死鱼一般平摊着。 “是”,这老头儿带人闯上首望山,杀了那么多人,照理说唐玄应该狠狠给他几下。可瞅着这个失魂落魄,哀哀痛哭的宫南起,却已经没了出手的兴趣。 “你能走到这来,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宫南起忽然抬头笑了笑。笑容麻木不堪,一阵风吹过,唐玄这才发现,他不禁脸色吓人,就是整个身躯都轻的彷佛一张纸。 清微天,大行令,道隐归藏的高人,宛如风中的残烛。 “他在哪”?唐玄盯着他。 “知道这里是哪里么”?宫南起屁股杵着废墟,旁边尚有青烟。 “魂兮大罗天”,唐玄轻轻叹了口气,索性也坐了下来。 宫南起很不正常,唐玄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说话声音稍大些都会把这老小子震死······而对于问路,还是多些耐心。 “这你也知道”?宫南起眼睛又睁大,眼神明亮彷佛恢复了点精气神,随后又偃旗息鼓,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衰弱样子。 “难怪,你一定是走我当年的路进来的···啧啧,了不起”,宫南起似乎想伸出大拇指点个赞,可努力了半晌,也没有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在哪”,唐玄声音更轻。 一个人即使犯了错,犯了大错,但濒死,哀婉,尽可以被原谅了,万事万物,一死皆休。死后刨坟鞭尸,那是畜生干的事儿。 “我,本少年,天人体质,风华正茂;如今,一身天人血被放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唐玄,你得感谢我”,宫南起说的很慢,声音嘶哑,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很惨。 “多谢”,唐玄又叹了口气。 “呵呵······呵呵呵,没有我的血,你那些亲朋都会在化外法圈被杀死。其实也不必谢我,没有我的血,她们也不会沦落绝地”,宫南起继续说。 “那我,不谢你,他,在哪”?唐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此时变得很软。 “好······好······好”,吃力的吐出三个字,宫南起勉强抬起手,指向落魂道的一处。 “过了落魂道,经过炎山、弱水,直走偏左便是灭生道。走过万里灭生道,你就会看到一个,一个,一个超级大的墓园子,进去左手边一号,就是暮光之城了。李元真,便在那里”,宫南起脸色涌起病态的红,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心胆俱裂的喘息了两下,身子轰然躺倒。 “好”,唐玄默默起身,凝视着眼前除了胸口微动,其他如一滩烂泥般曾经叱诧风云的“神仆”,半晌,才挥手放出一道玄玄气柱,柔和的注入到宫南起的体内。 “我······死不了,但还是谢谢你”,宫南起慢慢睁开眼。 他望着唐玄一言不发的转身;望着唐玄默默的对着黑竹林海以及废墟恭敬抱拳,久久躬身;他望着唐玄渐渐消失在苍茫的雾气与黑暗中,而自己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眼中却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他本该死了,血管空空,涓滴皆无,可在道隐归藏死不了,因为李元真不同意,就只能这样忍受着死人才能承受的痛苦和折磨,还不知道要忍受多久,多久,多久······ 痛苦中,却满脑子都是过去;绝望的挣扎中,总会忆起当初的峥嵘。 眸中寒光中,一个咬着牙,但没有出口的名字,在宫南起的口腔内砰然来去:李元真! 唐玄走了,心情有点好,即便这黑竹林海浩瀚、深沉、黑暗让人压抑,但在这里,他凭吊了一个秉承“逍遥意志”,不屈一生的古人。 而这古人,偏偏和他家养的庄先生,死乞白赖跟着他的琴绝庄广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算是替庄先生了了桩心事! 落魂道,李元真走起来瞬息来往,唐玄走起来,却觉得如此漫长。 绵延七千里落魂,走在其中,足以让人失魂。 全身毛孔渐次打开,唐玄化身为风,顺着宫南起指明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看不到,就在他离去的废墟旁,宫南起浑身血雾弥漫;他看不到,就在他凭吊过的遗址处,一只梦幻般的翩翩彩蝶,尽情飞舞,撩动着漫天彩光氤氲;他看不到,首望山,顶天楼上,庄广陵愣愣的举着酒杯,向西,潸然泪下······ 身前、身后,看得到如何,看不到,又如何? 路在脚下,心却在未知的远方。 第五章 极乐天宫 七千里落魂道,即便长,也总有尽头。 落魂道的尽头,是一座掩映在云烟、彩霞、香风、瑞霭的巨大的宫殿。 百丈高,千丈宽,厚不知几许,金碧辉煌甚至珠光宝气。 “极乐天宫”,一个纪元时代,极具五洲特色的名字,高高悬挂在青云之下,大地之上,钟鸣鼎罄,仙音阵阵。更有无数洁白的红嘴仙鹤,在云烟间穿梭,纯粹、高傲、炫美。 这里不是天堂,唐玄只是依稀记得,公元时代,好像有这么个与天宫相对的名词,此时却跳上了脑中。 公元时代,主流宗教之一,术语中天堂,指神所居住以及人死后灵魂归寓或享乐的场所。与“地狱”相对。 但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天宫。其势更加恢弘,更为正统,带给人更多的遐思幻想。而所谓天堂,除了史学家已少有人提及了。 这个充斥眼球的庞大建筑,每一块白玉墙壁,每一根碧玉廊柱,每一个篆刻繁复而美丽的花纹,每一个金黄色近乎透明的吊瓦飞檐,每一缕仙音动听,都在昭示着何为完美,何为安详。 而在这完美的安详中,一种让人忘记一切,投入其中的,难以抑制的冲动,便如野草,一旦发芽便蓬勃向上。 一直放松,一直默运玄玄气调整状态的唐玄,此时却显得有些紧绷。 一路上的景色,除了破法楼,就算在化外法圈的光线迷蒙下,道隐归藏都有一种极其深沉的底色:暗沉、荒凉、枯寂、冷漠······ 可这眼前光线密布,宫殿放光,祥光瑞霭,一片光明的景象,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尤其是入耳动听的声音,更让他的心神在恍惚中传来危机感。 太过光明,太过正气,太过······完美! “似乎缺了点人气?呵呵,仙气儿”,唐玄站在极乐天宫的门口,凝目敞开的巨大晶光四射的华丽巨门,自言自语着。 可是门洞处,云烟极厚,无论怎么看,都只能飘飘渺渺的看到:勾搭、引诱、诱惑、诱发,引人冲动。 唐玄动念、自语,店内忽然传来热闹的喧哗声。 这声音,便像是最热闹的集市,熙熙攘攘,嘈嘈杂杂,一排人间温馨的感觉。中间更夹杂着清朗的吆喝以及年轻女子的娇嗔、娇笑声,更让这云烟深处,平添百倍的诱惑,让人不光好奇,更想冲进去看个究竟。 “有点吵”,唐玄瞳孔收缩,眼中全是翻腾映射的乳白色云烟,鼻端闻着香风,耳中全是若隐若现的“动听”,他却低着头,斩断五感,将头低下,望着脚下白玉地砖。 地砖光滑,洁净,闪烁着莹润而迷蒙的色泽,不光清晰的倒映出唐玄那张绷紧的脸,更加将天宫以及周遭一切的美好投射其中。 唐玄话声刚落,天宫内的嘈杂顿时变得安静,音量刚好,刚好可以让他觉得异常!舒适! 隔绝五感竟无用。 虽不听,但声音依旧入耳、入脑;虽闭眼,但一幕幕的美好,随心而动,清晰出现在心的深处;虽不闻,但馨香依旧入鼻、沁脾;心想静,照样得动。 这天宫,这天宫的一切,似乎都是活的,随心而动。 唐玄心想,则一只只仙鹤,赫然便成了穿云箭那肥肥矮矮可爱的模样,围着他撒娇。围着?这么多? 唐玄肆意,宫殿内:安雨轩的声音,庄广陵的声音,宫南起的声音,萧红颜的声音,孔仙仙的声音,甚至唐可昕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玄兄······唐玄······唐兄······爸爸······” “够了”!唐玄握拳,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干净的地面上,砸起云烟,随后无痕。他怒喝,狂吼! 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唐玄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汗处如浆,整个人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一般,疲惫感,失魂落魄感更夹杂着隐隐的期待,潮水般侵袭着全身心。 这,万一,只是万一,有一点点真的呢? 不,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是不是一切陷人的深坑,致命的陷阱,表现出来的都是这样的美好? “我?是来救人的!救我的亲人,家人,友人”!唐玄霎那间,心静了,心空了。 唐花缓缓飞旋,玄玄气密密的分布周身,尤其是体表,看起来与周遭温柔白腻的云烟融合,不分彼此。渐渐的,他慢慢回复到正常。 “知道不好惹,但还是要走一遭呢”,唐玄笑了笑,还是自语。 自语的有些心酸,有些心痛,有些孤独。只是马上他便克制住这种感觉,让自己缓慢放松下来。 极乐天宫内,更是极致的辉煌,极致的灿蓝,极致的光芒四射。 与它相比,范子夷的长陵邑,桃红院,那简直成了山野陋居,唐玄几乎都要高歌一曲“陋室铭”,以赞扬一下天宫内的阔大、豪华。 满眼尽是珠玉,极目全是奢华。竟找不到一点平常的建筑材料、装饰材料,就连那高高在上的房梁,廊柱都似黄金铸成,就连这门框、窗棂,都是巨型各色宝石雕塑而成。 就在这世间人一旦进入几乎就不想动,不能动,不由自主的宫殿内,唐玄迈步。 因为它发现,千丈之外,宫殿深处有一道门,虽然幽暗,望之让人心悸,与这极乐天宫更加格格不入,但它是门,宫殿尽头的门。 一切建筑、陈设、装饰、用具,分不清谁比谁更昂贵,金光灿灿,宝光冲天但不刺眼,皆是世所罕见。 但这是亲人、家人、友人么? 不是! 唐玄满步!数十个巨大的大厅,人影幢幢,分外热闹。 第一个大厅,名为“博起”。这是一个赌厅,用来赌。 唐玄默默的看着,冷眼看着:赌钱、赌命、赌一切······赌具华美,气氛热烈,更有无数敏感部位缠着半透明白纱的少男少女,周旋于全情专注、挥汗如雨的赌客之间,给予一切他们能想到的“协助”。 不是能提供,而是他们想-完美! “这位兄台,整两把?赢了你带走,输了算我的”,一个赌客,模样与安雨轩竟然有八分相似,抬起头招呼着唐玄。 他笑容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摆着手,满把金钻玉珠,浑身珠光宝气。再趁着这张亲切的脸,唐玄不由怦然心动。 但也仅仅只是心动。 唐玄站着,心渐渐变冷,而这个酷似安雨轩的赌客,似乎没脾气一般,始终保持着邀请的姿势,虔诚而执着。 “来,来!今日,这个兄弟,赢了带走,输了也带走,好不好”?又一个,竟然像是唐君生,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史学大家的矜持,敞胸露坏,穿金带银,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他招呼着四周,四周群起应和。 赌客中,不光有英俊、完美,笑容温和的男子,还有艳妇、少妇、女神、少女······你能想象的一切梦中情人,似乎都在这里出现。 “来,来,来······” “不了,谢谢”,唐玄心动,不是因为赌,只是因为这些样貌熟悉亲切的人。他的心更痛,甚至怒。但却没有出手。 这种貌似温和的致命邀请,可能更加恶毒,但你可以拒绝,却不能爆发,因为你爆发,就有些不上道了。 就是这样,它,他们,才可以长久的邀请你,直到你失去拒绝能力的那一天,那一刻,便是你坠入深渊的开始。 唐玄延着廊道,缓步向前,深深吐出一口气。 背后的喧嚣不见了!再回头,“博起”的一切,如梦,变得很模糊,而唐玄脚下与那,却成了两个世界! 第二个厅,大上一些,更像是一个厨房,名为“家食”。 在这里,你能看到人间世,你能想到,你想不到的,有的,没的,一切能吃的,不能吃的,都以一种极其鲜亮、诱人的色彩,摆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上。而四周的厨具处,还有数个窈窕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食物的香气,错综在一起简直是极致的诱惑,一波波,一浪浪,如狂涛巨浪般涌向唐玄。 唐玄站在厅门,大睁着眼睛,眼角几乎瞪裂。 “喀喀喀,哒哒哒,哗哗哗”,切菜,炒菜,煮饭的声响不绝于耳。 而那几个窈窕的身影,似乎,似乎,简直就是:孔仙仙、萧红颜、温笑、姜剑眉······竟还有唐无伤。 曾几何时,这家,食都是唐玄一生中极致幻想中的温馨与温暖。有曾几何时,这些离他都那么的遥远。 差一点,他就迈步进了这座“家食”厅。 可这厅,太豪华、太完美。这食物,太丰盛,太浩瀚,他接不下。 “草”,唐玄从三玄指环空间内掏出块面包,就着泡面伴侣就这么一口口的啃着。目光在数百道家常菜、名菜、贵菜,冒着的热气上一扫而过便落到窈窕身影上。 可这面包太过苦涩,似乎只有夹着眼泪才能下咽。 但又没有泪,唐玄喉结滚动,就这么的吃着,啃着,咬着。 “草”!唐玄转身向前,而再回头,那几道身影却依旧清晰,似乎告诉他:只要你回来,这里就是家,这里有“吃的”。 ······ 第三座厅,里面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就叫“富贵儿”;第四座厅,无数文臣武将,等待着他们的帝王-唐玄即位,这座厅却是“权倾”;第五座厅,神兵如山、密集如海,似乎走进去便可以天下无敌,而这座厅恰恰便叫“君临”;第六座厅,花海、山峦,安静温馨的小木屋,里面坐着孔仙仙、萧红颜、温笑、姜剑眉、唐无伤、唐君生、于凤清、唐有德、安雨轩等等等等一切唐玄觉得家人一般的人,他们照顾着唐可昕,他们一起喊:回家······这里是“家和”。 第七座厅:“峰峦”,只有一个极致完美的落日环境,孤寂;第八座厅:“沧海”,海边落日,无数人遐思向往,而对唐玄似乎唾手可得,迈步进入即可。 第九座厅······第八十座厅······每一个,都针对一种人格,每一个,都让任何人都心生悸动,每一个,都是每个人梦中拥有的极致享受,唐玄走过每一个。 他的心很伤、很痛,明知是假的,但都是他灵魂深处最美好的期许,如今便已如此真实且残忍的姿态展示出来。 唐玄知道,一旦走进任何一座厅,随之而来的便是沉沦,有一天醒了,亲人还在么?那一天,又是哪一天? 真实?虚妄?虚幻?现实? 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唐玄眼花缭乱之间,脑中便有只翩翩彩蝶,如梦般唤醒他,让他继续前行。 其中艰难,不在其中,无法想象! 第八十一座厅:“温柔乡”! 无数黑的、白的、黄的肤色的美女、丑女、胖女、瘦女,她们或不穿衣服、半遮半掩的、制服诱惑的、情趣装的以千姿百态、百花争艳的大阵仗,迎接着唐玄。 “来,来,予取予求”! “来,来,任君采撷”! “不呢,我才不要,哼”! 娇声如浪,让人神魂颠倒。 唐玄不由得想起安雨轩当初在北海做的那首打油诗:人间,一炮场! 可这阵仗,让所有男人以及雄性动物都发晕、发昏、疯狂的阵仗,他却只是感觉到怒,怒火狂燃、冲天、不可抑!!! 不相干的影响他不管,他可实在无法忍受:孔仙仙,萧红颜,温笑······以搔首弄姿、半遮半掩、极致撩人的姿态出现在虚伪的环境中。 “草你妈”,唐玄怒吼一声,唐花以席卷天地之势带着遮天蔽日的金光恒扫这一切猥亵的场景! 金光过后,场景依旧,各种诱人的喘息,亲近的召唤,低声的娇音,白花花、黄花花、黑亮亮更加的疯狂! 无往不利的唐花,似乎可以毁天灭地,但却无法扫灭眼前的场景! 脚步抬起,唐玄双目赤红,怒,狂怒,暴怒! 彩蝶出现,彩光流翅,挥洒轻柔。 它曼飞到场景中,双翅震荡间,花粉凝成的光点肆意扩散。 瞬间,场景崩塌,让唐玄崩溃的场景就这么的缓缓湮灭。 而在这时,唐玄内心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忍,他的目光凝视着那几道熟悉的影子:想哭,还是哭不出来。 这种苦,谁知道????? 彷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唐玄经过九九八十一座厅,终于来到那座黑漆漆的窄小冷门户。 想都没想便迈步走了进去。 门户虽无门,但如同有一层看不见的黑幕布遮蔽一般,看不到门户里是什么,更让人回想刚才的奢华、灿烂、完美、温柔,混不想进入! 但唐玄毕竟是唐玄,他毫不迟疑的迈步,迈入,嘴里兀自咬着尚未吃完的苦涩的面包。 门后是什么?起步落步间,唐玄站到一座浩瀚无边,连天接地的墓园前:苍生往逝。 唐玄笑了,嘴里一颗颗的吃着胶珠补充着刚才大耗的元气。 “李元真,我来了”,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呃不,一个自称神主的“神”! 第六章 空中楼阁 天,极致苍茫;地,无比荒凉。 天地似乎都在协同渲染着“苍生往逝”的悲凉。 雾霭沉沉,极目无尽。漫天灰白的云烟随意游荡着,在墓园内的天地之间,在无数高擎天地的墓碑群落之间,飘荡、拉伸、散去、又生。 往逝园没有围墙,但离地三丈,这九米周围,却像是布展着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幕布,将平视的园内遮挡的滴水不漏。 唐玄的目光只能通过这圈看不见的围墙向上,又或者通过正中像是门户一般的所在:三丈宽的空白地带,从这里,应该可以步入这园。 围墙之上,两处阁楼,相隔万米,露出尖尖的顶,左侧发出沉沉暮色,右侧则泛出皎洁的月光。 应该是月光,除了月光,没有任何光,能这么温,这么凉,这么如水,这么的让人心醉。 唐玄在看身后,极乐天宫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就这么的消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极致繁复、尽善尽美的诱惑。 对周遭环境略一观察,唐玄深深的吸了口气,同时心神自查自身,确信全身心处在巅峰状态的情况下,他向前迈出坚定一步。 脚下的路,很黑、很凉、很硬,但就在唐玄落足霎那,原地忽然风云突变。 大团大团的黑雾旱地拔葱一般突兀而起,瞬间便将唐玄整个包裹在内。 一股不容置疑的吸扯力油然而生,随后黑雾成旋、成浪,眨眼间,黑色的漩涡如龙卷风一般在苍生往逝的们户外,直冲天际。 唐玄只来得及用玄玄气护住周身,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得不由自主,眼前一片黑暗。 而四周黑雾怒啸如千万只魔鬼一般,不断嘶吼,震荡着。 黑雾来的突然,去的同样突兀,片刻之后,唐玄眼前光明大放! 仙气浓香肆意,仙鹤、凤、凰、麒麟、四不像、独角兽、长翅膀的白虎······各种只存在于山海经中的异兽神鸟成群结队的在四周的香风、白气中徜徉漫步,时不时发出怪异的,懒洋洋的叫声。 “道一-三十三天,天外天”,这里与古代朝堂相仿,与传说中的天宫也有十分相似。 累赘且字数达到十来个的匾额,高高悬在横梁正中,屏风之上。 匾额上,趴着两个头相对,尾巴下垂的十丈金龙,而这五爪金龙正将龙目转向唐玄,口却越长越大,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不过不管它们想表达什么,都不耽误唐玄理解,它们是活得这个事实。 这朝堂一般,仙气缭绕,金碧辉煌,胜景无限的空间内,白玉阶梯之上,坐着一个周身雷炎火炮,脑后金光万道的“未知”,同时,台阶下两侧,站立着数十名手持白玉笏板,正颜站立的各色仙风道骨,年龄不一且长相怪异的“未知”。 他们有的身躯高高,魁伟数丈;有的身材矮小,却浑身霞光万道;有的穿着暴露,有的却是穿戴如公古时代的大将军······形形,不一而足,但都极具威严,脸上更是道貌岸然。 唐玄无疑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而唐玄却在数着殿内“未知”的数量,若是不算台阶上,那个最年轻,彷佛英俊小伙一般,金冠玉带,自带各种神仙加持的未知,下面的一共有三十三个奇异未知。 “擅闯道一楼,三十三天天外天,你可知罪”,台阶下,为首者出列,先是向台阶方向的宝座恭敬施礼,然后大踏步来到唐玄面前,声色虽不俱厉,但却高高在上,一脸的不耐烦和正气凛然。 “这是哪”,对这种高高在上,兴师问罪的说话方式,唐玄极为反感。 他本就是一个“众生平等”,天经地义的人:乞丐不足鄙,豪富无需谄,权贵勿论攀······经济独立,思想自由,能活着,本身就是种奢侈。而本身已经成了五洲“权贵”的唐玄,更是傻傻的,除了上班儿,没把自己当盘菜。更没有想过非要高屋建瓴,凌驾众生之上。 但眼前这个一把年纪,吹胡子瞪眼的人,唐玄又势必难以针锋相对,索性咳嗽两声,没有知罪,反而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嗯···········哼!你可知罪”,来人一身黄色华美袍服猎猎作响,头发根根竖起竟然撑破了束发的玉环,手中白玉笏板高高扬起,对唐玄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很是布满,似乎要打人了。 而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就是天。 在空中道一,永世长存于道隐归藏天中的三十三天,他太皇黄曾天,便是除了大赤天-天行令-介子危之外的最大的天!众生也好,万物也罢,在他面前,只有匍匐在地请罪的份儿,即便对方没有罪,甚至没有错。 “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唐玄深处舌尖舔了舔唇,笑着摇头,目光随意四下打量着。似乎与眼前人对话,还不如观察周围小动物有趣。 这种蝼蚁嘲笑“天”的行为举止,让苟万岁如何能忍?简直如同受到了百倍暴击,万般的侮辱一般! 他气的脸红,气的发昏,随之白玉笏板夹着风雷之声,便向唐玄摇摇摆摆的脑袋拍了过去。 “咳咳”,咳嗽声,淡淡两声,从白玉台阶之上,宝座中坐在云烟之间的未知口中发出,所以太皇黄曾天苟万岁的风雷笏板便停了,骤停,收回,抱胸,转身,一脸的惶恐,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的万分恭敬。 宝座上的未知,先是温柔的抚了抚左手边乖巧趴伏着的巨龙脑袋,随后淡淡的挥了挥手,直挥出个彩光万道,霸气千条。 苟万岁一溜小碎步重回首班站立,再不抬头看唐玄一眼,似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只有全身心的尽忠职守。 “你们这个地方的未知,似乎不嗯嗯··啊啊··咳咳两声,就不说话”?唐玄还在摇头,望着白玉地面,被苟万岁趟出的一溜云烟,似笑非笑的望着台阶上的朦胧。 “呵呵,这里是道一楼,我是介子危,你是唐玄”?宝座上的介子危淡淡开口,再次抬手,所有云烟潮水般的褪去,空气只留高贵的浓香。 失去了烟雾缭绕的掩映,唐玄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些,更不像个人样,没了伪装和掩饰,这些真实的面目,粗陋的让人发指,而金碧辉煌与华美服饰简直成了沐猴而冠,张冠李戴,阳奉阴违,甚至毫无人性······ 而介子危的话语,重点似乎是最前面的“呵呵”二字,含义丰富,蕴意隽永,而后面有着意思的话,却显得非场的没意思,不光不实在,也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我是唐玄,人族唐玄!我要见李元真”,唐玄正重抱拳,不是为了恭敬,而是代表着作为唐玄,作为人族的礼节与尊严。 “大胆蝼蚁、瓦砾、朽木、毒虫,竟敢直呼神主之名······该下十八层无间地狱······五马分尸······雷劈电击”,一阵哄笑,似乎在嘲笑眼前这个唐玄的自不量力,接着便是嘈嘈杂杂,三天三天,三十三未知,集体双目放着各种神光,似乎要让唐玄自己知道,你究竟有多么的自不量力。 唐玄冷眼望着眼前这三十三个未知,即便修为最低的,都是先天以上,深不可测。而每个未知的身上,都带着莫名的彩光、宝光,掌中统一制式的白玉笏板看起来更是一个威力强大的武器。 就在唐玄以为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台阶上再次传来咳咳两声。 “你为何要见神主”,介子危开口,周围霎那安静。 似乎这些未知所要表达的忠贞已经表达的言简意赅了,而此时,要开始表演对大赤天天行令、道一楼的主人的恭敬了。 “要回我的家人”!这句话唐玄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他不爱战,不想战,但不代表他怯战。若是打能够解决,唐玄不吝一战,即便眼前就站着个李元真。 道隐归藏无垠无际,像道一楼这样的存在有多少?好在破法楼那样的地方,还是给唐玄沉重的内心,增添些温暖与轻松。 唐玄没把握对付这么多怪异但实力强大的高手,更不想在此时便引爆他最终的武器:落星神剑,因为那,是他对抗神主李元真的终极武器。 可是他似乎别无选择。 “咳咳,噢”,介子危先是咳嗽两声,然后笑着解释:“我这咳嗽的病,是当初炼化分身时伤了肺,还望你不要介意”。 然后介子危便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解释,是怕这个渺小的人族,瞧不起么? 不怪人家看不上,就连他自己对道一楼三天三天各个掌天官都极为的不满,说话哩哩啦啦,做事拖拖拉拉,为人虚伪极了,看着也难受极了······就算在这道隐归藏隐遁了无数元、会的岁月,他还是不适应,更向往着神战之时那种简单直接、飞天遁地的畅快。 这些掌天官们,刚才的表现,也仅仅是表演衷诚,顺便略微舒缓一下,无数年来压抑的,无处发泄的威风霸气。 唐玄没有开口,问题已经问完,无需那些毫无实际意义浪费口舌的重复,他只是盯着面孔清晰,面色苍白,病病殃殃的介子危,眼神中有些疑惑,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噢。 “神主在炎山、弱水修炼神意,锻炼神功,捶打神气,你要见他,我可以带你去”,介子危缓缓开口,不知怎么,和唐玄对话、面对,他觉得轻松、不累。 “大赤天,万万不可······如此蝼蚁,怎可有幸得见神主神颜?······请大赤天三思······我清明何童天-贺清童自愿请战,消灭眼前蝼蚁······我元明·大定·显威·无思······愿为大赤天效死”! 场面顿时再次混乱起来,三十三天掌天官群情激动,似乎不说话,就不合群一般,人人像个单纯的孩子。 “我意已决,你等退下”,介子危无语的闭上双目,不忍再看眼前拙劣的表演。 “谨遵天命”!整齐抱拳,整齐躬身,整齐的面色从潮红变得白嫩······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好烦,好累,好无语”,介子危的心理活动自然不会说出来,但再次睁目,扫视着众天,内心深处还有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满足感,被人服从的畅爽感冲淡了先前的不良情绪。 很矛盾,也很平衡,所以存在了这么多年,只是被这不断滚动着向前的世界推动着前进,从没主动改变过!!! 介子危步下台阶,众天官弯腰更低,彷佛被帝王临幸,全身荣耀附身。 唐玄站的笔直,目光凝视,眼中的疑惑更浓。 “分身是分身,我是我!分身虽然是我的,但却是神主创造的,也仅仅只听神主之命”,似乎懂了唐玄的疑惑,介子危边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边开口道。 唐玄只觉得这个介子危,比深不可测还深不可测,随之临近,倍感压力。无形有质,如山如峰!! 介子危淡笑着挥手,唐玄只觉得眼前变成一片彩光世界。 眩晕感过后,唐玄脑中昏沉消失之时,便看到了一座山-火山,山上玉带环腰,仿似河流,却与这滔天之火共存。 第七章 大道元真 一半人,对现状永远抱着极大的不满;对未知,保持着冲动正向的幻想,甚至为了冲动,宁可放弃、抛弃眼前还不错的拥有,这一半人叫“女人”;另外一半人,对现状有着理性的认识,对未知抱着审慎的态度,即便未知就辉煌而美好的展示在眼前,也会呈现出精神如肉体分离的状态。 置身其内,精神却徘徊在过去,搜刮这每一点点滴滴的美好。 当然,世界绝不仅仅是一半加一半的这样简单组合,在两半人之外,还有一些小众而固执的人,例如唐玄。 介子危手挥莫名彩光,为唐玄开启了一段短暂的、梦幻般的旅程。 马上就要见到自称为“神”,拥有着莫名力量的物种,他却发现他的心一片茫然,想勉强自己想一些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光怪陆离,七彩而空泛的旅程很快就结束了,而眼前是一座高高巨巨,直捅无尽虚空的寂静火山,火焰升腾,但却给人以分外安宁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隐伏在地底深处的岩浆海,安安静静,但却实在浩瀚、震撼、不好惹的样子。 呈尖锥状的炎火之山,一圈圈镶嵌着与其针锋相对却和平相处的“玉带”,玉带如流,也是流,底下宽些,约有百丈,上面因为其高,看起来窄些,宽仅数尺。 这天地唯一纯粹之水流,便以这样一种附庸的形式,与炎火之山,一起向上。 传说中,炎火之山发源于“大宇火池”,数千大宇共用,是几乎所有大宇乃至整个世界之热情、温暖、光明、炽烈的象征;弱水之水发源于“大宇水渊”,同样大宇共用,是整个大世界之柔顺、绵绵、孕育、哺育、润泽的象征。 大宇火池与大宇水渊,没有人,没有神,更没有流传下来的传说来说明一些它们在哪里,但却有个常识:它们拱卫着“规则孩子”诞生之地的“天地玄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说的便是这座可能虚幻,可能真实,但却从没有人见过,更从未现世的一道“初始之门”。 都说这座门在始地,也都说始地不光是“纯阳大宇”的发端,更是万千大宇构成的大世界的缘起,但又有谁见过?有谁能证明? 炎火之山虽然震撼,柔柔弱水更加悲壮,但唐玄却把目光凝注在半空之上,那一大片光海之中。 光海,无色斑驳,翻滚如怒涛,悬浮在半空。而它的上空,白云翻滚,云涛呼啸如雷,不时发出炽烈的闪光;它的下方,黑色狂沙带着凛冽刺骨不断溢出的狂猛气流,与白云一起,夹着五色光海。 “嘣,叭,嘛,咙,吽,嗒,呢,哈,唝”字字如旱雷,从光海内蓬勃发出,震响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炎山、弱水之前。 天空,虽然这里没有天空,但上方的整片天,都在呻吟,大地,即使这里的大地,如此深沉、漆黑、坚硬如钢,但这也不妨碍它厚重的躯体,不断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滚雷,同时,被阴·阳庞大气流夹杂着的五色光海,便会飞射出一道如怒龙惊天一般的狂猛光浪,狠狠的冲击着炎山、弱水的上端。 片刻间,光海与炎山、弱水之间,巨雷绵绵,天崩地裂,无数彩色光龙纵横穿插······一片惊世、末世、升仙、渡劫的场景,无比状况,整整笼罩、沸腾了千米之上,万米方圆的虚空。 唐玄面色有些发白,不得不全力运转玄玄气保护着全身,封闭着感官。 强光,对双眸造成灼痛;巨响,让双耳几乎失聪;天地之威,无边沸腾,让唐玄的心慢慢收紧。 神意、神功、神气儿?这里不是李元真,还能是谁? 再回头,介子危却消失不见,似乎没有丝毫为他们引见的想法,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消失了。 唐玄一退再退,整个人如无尽深海之上的一叶小舟。即使退,还是难以完全避开光海沸腾带来的无比穿透力,穿刺力,破坏力,以及光海沸腾之后的杂光与以及巨响的轰击。 光海突出的巨大光龙,张牙舞爪,遮天蔽日,呼啸中带着狂雷,几乎对这座系着腰带的火山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方位立体攻击。 可是,可是,可是! 看似足以憾山的攻势之后,却连一点点火花,一滴哪怕一丢的弱水都没有搞掉,甚至失败。 轰!光海破裂,上下阴阳四散,一个奇伟高卓,黑袍青鞋,倒背双手的“人”,缓缓从千丈高空将落,在这漫天破碎的光雨中,宛如神仙,出场煞是华丽好看。 唐玄眼中,李元真沐浴光雨,从天而降,背靠炎火之山,柔柔弱水,几乎可以用“神仙下凡”来形容。 就算是仇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出场有够噱头,有够眩。 可是他的心却空了,眼也红了。 什么苍天芒地,什么火山水带,什么光雨旱雷,都在他脑子里不存在了。 怒,恨,有一种扑上去将此“未知”撕碎的冲动。 老实人冲动起来,格外的纯粹,格外的歇斯底里。 “嗷”~一声狂吼,如同野兽,多少天来的惦记、牵挂、爱恋、压抑、焦灼、挣扎,却又强自忍耐,如今,唐玄全部释放出来了。 小江湖剑出鞘,带着流光,以闪现般的速度飞射数千米外仍在缓缓将落的李元真;接着唐玄如同箭矢一般,踏碎坚硬的地面,修长的身躯一冲而出,向着李元真落地方位扑去;与此同时,唐花脱体而出,虚脱在右掌,在唐玄急速前进中,竟然拖出一条绚烂的光尾。 唐玄全部的精神与意念,至少留了大半,死死的缭绕在脑海中,“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与那把“落星神剑”上。 从刚才李元真出手的声势,将落那种轻描淡写来看,唐玄已经没有了“谈判”,“打屁”,“闲扯”的资格。 他必须要趁着对方元气耗损的这一刻,全力出手,否则,毫无机会。就连能否在适当的时候引爆“落星神剑”,都在两可之间。毕竟对方是掌控着整个“道隐归藏”,生存了无数万年,永生不死的神战生命。 唐玄拼了,拼命了。 唐玄怒了,为自己经受过的一切精神折磨而愤怒。 唐玄气壮山河,当然是生气的气。无缘无故,招你惹你?你绑人家家人?还有没有点神品? 可是唐玄全力以赴,用了有生以来最完善复杂的全方位攻击方式所发出的攻击,李元真却仅仅用了一个微笑,三句话。 李元真正在将落,可是道隐归藏的一切,都像是他胸中的水墨画那般,一目了然无所遁形。 望着唐玄的攻击,他笑了,笑容如春风,也因为他笑了,他的身周百花齐放,万木抽芽,虚幻而明媚的景象中,春的气息盎然。 “你的家人,没事儿!想她们继续没事儿,你不妨住手”。 “远道而来,不妨聊聊,我没有恶意”。 “看,我虽是神裔,也是真神,却也不是万能的······唉!这山,我撼不动,这水,我撩不动”! 李元真第三句话说的很慢,很慢,以至于说完,他便落在了地面上,随后挥手间,光雨消失,四周光明大放,似乎每一片岩壁,每一块岩石,每一寸漆黑的地面都在响应着神意,放出光明。 一切都在一念之间,这就是神。 小江湖剑带着澎湃的玄玄气浪,呼啸穿过李元真的身体,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而穿出后,随后便消失不见,就在唐玄听到李元真的说话,开始刹车的时候,这才发现,小江湖剑,像是没有飞出过一般,就这么不由分手的突然握在唐玄掌中,甩,都甩不脱。 坚硬的地面,在唐玄的脚下留下褐色的光明印记,左右五百米那么长,这也意味着唐玄已经在这地面上滑行了这么长的距离。 李元真笑着,望着,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唐玄手中那朵花,彷佛那朵唐花,便是他关注的全部焦点。 至于唐玄这个“人”,也不过因为这朵唐花,而有了很大,极大,不可替代的利用价值,连带着人,也变得亲切起来。 唐玄停步,停的好不吃力。 家人没事儿可以不信,但唐玄无疑想她们继续没事儿下去!要不然,交接一切,跑这里做毛? 他望着李元真,得仰视! 唐玄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挺高的小伙子,1米86,在什么年代都不算矮了。可以这样的身高面对李元真,还是觉得压抑。 因为站在对面的他,几乎有两米多降近三米的身高。 本来,这样的身高会很畸形,小鼻子、小眼睛、小脑袋······不是真的小,而是镶嵌在这具躯体里会让人觉得小。 可是李元真的五官与四肢却很和谐,身高超人两倍,其他器官也是两倍,都放大了,以平常心看还是很顺眼的。 除了大,李元真给唐玄的第一印象便是:样貌古拙,无须,一头白发,有些平凡,更有些朦胧。仔细看,这具身体的组合可称完美,所有的部位,都精确完美的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无丝毫偏差。 他,便如天生地造一般,杵在哪,都是清规戒律、理所当然。 “我不要你的天地玄门,也对你那几把钥匙没兴趣,我只跟你谈谈那朵花”,李元真的心情同样激动。 撒网三千,终于看见鱼了! 这小子的进步在世间人看来,算是蜗居星球内的异类,人族几千年来难见的天才,可是这速度在他眼中,无疑是太慢,太慢了。 道隐归藏最近千年时光,这温度一直在缓慢升高,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升高到了难以理解的程度!这绝不是个好兆头!四千年前,人类公元灭绝那会,也不至于如此怪异让神都难安。 这是不是意味着人间末日之灾将起?是不是意味着天地玄门的空隙即将打开?是不是意味着始地即将崩溃?······ 若始地崩溃,这化外法圈会跟他们这些囚徒客气?想到这,李元真心里便升起一种无比萧条的可笑感觉。 他的全部希望,就在唐玄身上,但唐玄的进步,太“慢”了! “大道元真,一身贯通日月,一念沧海桑田······我想,我们其实可以成为,成为,成为朋友”,李元真决定放低姿态,可就是这句放低姿态的话,绝对可以让道隐归藏三十三天、无生海地狱、暮光之城、明月楼、破法楼、万象古园的仓五甚至苍生往逝的那些“真神龙气”,大半惊奇爆亡。 不光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不得劲,皮肤自古往今来,第一次产生了密布的小颗粒。 唐玄愣住了,这是传说中以万物为刍狗,以自身为无上,以天地为栅栏,以日月四海为玩具;残忍到极致,冷酷到极致,变态到极限之外的李元真么? 宫南起、耶律真仙······应该不会说假话呵? 第八章 指腹为婚 “我要见她们”,唐玄抬头挺胸,语气坚决。 “不忙”,李元真挥了挥手,四周广阔的光明空间,连同炎山、弱水瞬间虚幻朦胧。 眨眼间,二人脚下出现了大片绿草,绿意绵延天际,看不到尽头。而头上正中,一个望之刺眼、感受真实的太阳蓦然出现,照耀着一切,使得四周环境一下变得温暖、柔和,甚至还有柔风,不时的撩动着二人的发丝。 李元真的发丝雪白,有些干枯,而唐玄的发丝却是黑白分名,在阳光下格外的莹润。 “客随主便”,李元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于自己的不耻下问,小小的汗颜了一下,也对自己心中对唐玄不断激励,凶猛帮助,没底限的妥协有着一些些瞬间消散的愧疚感。 “这是”,唐玄定了定神,心里却是小心思量着。 他不知道这草地、太阳以及屁股下坐着的巨大还在旋转的星球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对于李元真的鬼神难测的能力,还是倍觉惊悚。 别的不说,他这一挥手,让你全身长草,脑门儿顶太阳,搁谁都受不了,哪还用得着郑重其事的对战? “包括神战时代,还没有一个凡人,能够以客人的身份登上我的“战星””,李元真神情唏嘘,似乎又想起了光辉年代,那代表着自由与畅快。“他叫“小绿”,也叫乾坤胆,是我的伙伴儿”,说着,李元真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软软、干燥,坐上去舒适异常的地面,声音赋予深情。 唐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感情丰富的自语,只能默默看着,感受着。 小绿在李元真的爱抚下,以草浪摇曳,暖风袭人,星球抖三抖的感动回应着。 似乎是不想让唐玄有太多的压力和疏离感,李元真也坐了下来,还斜躺着,这样看起来,两人倒是差不多高。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例如我为何找你的家人来这里做客,例如我为何掌控西极仓洲与五洲作对,例如我究竟是什么洋的存在······这些我其实都可以回答你”,李元真声音不高,说话也很返璞归真,没有过分炫耀。 其实本身一屁股坐在一颗专属“战星”上,就是一种低调的炫耀。 而行动很自我,转的很随意的小绿,无疑在彰显着这种炫耀。 “说说你的条件”,唐玄叹了口气,并没有看李元真,只是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拎起酒杯灌了一口。 酒液辛辣入喉,比乡锅野烧还要粗制滥造。再看看桌上的:风鸡、腊鸭、花生米······唐玄对眼前的这个神,实在是无话可说。于是默默的掏出香肠面包啃了起来,别说,还真有些饿了。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以最快的速度让唐花成熟,并开启天地玄门”,李元真目光忽然一亮,就这一失神的闪光,天地更加明媚,太阳轰的一声大了无数倍,万草疯涨。 随后这一切又被醒觉的李元真抚平下去,就像拍掉肩膀的灰尘一般轻松写意。 “噢,我会努力的”,唐玄挠了挠头,更有些看不透他。自己的唐花成熟,对他唐玄有好处,可这关你什么事儿?至于这么操心么?还有那天地玄门咋回事儿? 孤儿?难道,难道?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 想到此,唐玄额头涌出大滴的汗珠,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就连呼吸也急促了好几倍。他望着李元真,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吗的,你想啥呢”,李元真没好气的瞪了唐玄一眼,似乎看穿了唐玄所想,于是费劲的解释着:“神,你别把他想象成你幻想中的那样,它不过是个存在于无数年前的种族。而神就是这个种族中的一个普通存在!这个种族,有着不可思议,飞天遁地,啸傲星空,毁天灭地的能力,更可以根据大世界中的一些珍惜存在,制造相应的战器和战骑······可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个年代都是这个鸟样子”。 李元真很是惬意,随后变得有些尴尬:“我用古今镜观察过万物包括人族······他们靠交配来延续种族······神,不需要,神是永生而且永恒的······神,是没有延续后代的能力的······除非丧失神力,或者某种机缘巧合,才会有极为特殊的后代诞生,例如伏明月”? “对了,你们没见过!她是一个很漂亮,很完美的······老女孩子,比我小一点······呃,呃,呃”······ 李元真说不下去了,可唐玄仍是一头雾水。二人对望,皆一脸茫然。 只是李元真的茫然,带着天生冷漠,而唐玄的这种茫然,就是茫然。 “第一,你用古今镜偷窥万物隐私?第二,绝大多数的你们,没办法繁衍后代”!唐玄总结道。 “呵呵,其实就是研究,研究!人族和大多数万物都是神战、神灭之后产生的,有段时间我过于好奇,就深入的研究了一下······其实呢,对于我们而言,权力、自由,才是毕生的追求······唉,要不然,也不至于爆发神战”! “若是不战,就算过后规则灭天,也未必没有一博之力”,如此多的感叹号,说的吃力,听的也是极为跳跃。 二人沉默。 良久之后,李元真道:“你一直都很努力,但以你唐花的潜力,以这个世界目前存在的资源”,摇头苦笑之后:“恐怕就算你寿元尽了,也等不到它成熟”。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唐玄一身轻松,哑然失笑。若是有一天,有个亲爹、亲妈来认下他,他也想对方能够正常些,起码是个正常“人”,真的蹦出个神来,那可太过惊吓了。 李元真解释一大通,其实最该说明,却没有说明白的一点就是,他与唐玄之间,不过是道义上的互助,互助,互助? 唐玄心中一动,一个只知道权力与自由的神,一个能力毁天灭地的大人物,一个视众生万物为草芥如此多岁月的变态,如此对他客气,不会是心血来潮,自己又给不了他什么权力,那么唯一对方关注的,恐怕就是自由了! 唐花,自由?自由,唐花!究竟有什么联系? “那该怎么办”?唐玄感受到对方的焦急,就连四周的绿草都成片成片的枯萎,瞬间周围变得荒凉。心潮起伏,却也只能见步行步。 “当然是我帮你”,李元真眨了眨巨目,九个瞳仁同时放光。 唐玄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自己深邃如海漂亮帅气的双眸,在这双眼睛面前,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只能默默点了点头,将头偏向一边。 经历过这许多人和事,他发现,大奸大恶也有,但更多是追求自我,不由自主,随波逐流。 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和理想可以不顾一切,说不上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而评判的立场,也随着站的角度千差万别。 “你怎么办”?唐玄随口问,却随时准备着终断谈话,提出要求。 “先别忙,来,喝酒,吃菜,小小酒菜,不成敬意,请随意”!李元真哈哈大笑。 道隐归藏的未知都知道,李元真极为开心的时候,也只是嘴角歪出一丝,发出两声全无生气的呵呵。 他请吃饭?他请喝酒?他哈哈大笑?他说请······还有小心翼翼不耍威风,使神通,考虑别人感受?简直了······我去! “我现在可以见见她们么”?说出这句话,唐玄心中又紧张,又忐忑,索性放下酒杯凝视李元真。这种情绪并不全是从期待对方答案中来,还有许多是因为:姜剑眉、温笑······这种情况下见?怎么个说话?怎么个动作?怎么个表情?-对方? 自己如何应对?唉! “家人,你可以毫发无伤送走,但是你要留下;另外,我们的关系并不牢靠,我要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儿,算是你我双方合作的基础”,李元真慢慢起身,唐玄随之站起,两人对方,皆深情严肃。 和亲?乍闻此声,唐玄只觉得狗血淋头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 “你别这样瞪着我!婚姻,在神族看来是神圣的,是不能以任何理由背叛的!是严肃且认真的!你没猜错,你那唐花便是还我自由的唯一契机,不容有失!若不这样,我不放心”,李元真以极为严肃和深沉的表情,寥寥数语,抒发了一下神族对婚姻的敬畏。 “你不是说你们不能繁衍下一代”,唐玄问。 “可是可以结婚,双休呀”,李元真笑着答。 “我有老婆”,唐玄无语道,甚至用手在头上抓了两把以示抗议。 “不背叛就可以了,管你几个”,李元真呵呵笑的更开心。 “我是人······”唐玄抢答。 “你不是神族,所以我不放心。不过你放心的是,我给你找的,却是神族······如此算来,你也算半个神族的人了”,李元真截断。 “其实你不必这么悲观和极端,我可以试着带你出去”,唐玄叹了口气。 难道李元真这个“神”做傻了么?还相信婚姻那一套?不知道公元年代、纪元年代,一句“你烦人”,都可以随随便便的离婚的么?更有甚者,婚内脱轨还有着诸多合情合理的理由······两个年代,两个种族,产生思想代沟了么? “天地玄门未开,出去也无用·····蛰伏待机,攻破化外法圈就尽够完美的了,唉”,李元真叹息着摇头。 唐玄口张着,对着这个纯粹而固执的神,却有些无话可说的感觉。 “待你唐花成熟之时,便是你重出五洲之日······一切看天意了······呸呸,天意算个屁······当然,你要带着你的夫人-伏明月”,李元真断断续续的自语着,畅想着,随后指了指唐玄的小腹:“指“腹”为婚,绝无更改。否则我出世与否,都可以灭你全族,杀你唐玄”。 李元真咧嘴一笑,语气森然,天摇地动,唐玄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连思想都渐渐凝固:“我说的全族,是指人,人族,呵呵”! 唐玄僵硬的望着李元真,用仅有的一点目光表示着自己苍白的倔强! “就这样,你莫要违逆我的意思”,李元真蓦然一叹,唐玄只觉得全身莫名的一阵轻松,随后便是汗如泉涌,极其疲惫、脱力的感觉,让他摇摇晃晃,十分虚弱。 先,送走家人再说,要不然又能如何? 在李元真面前,在微怒的李元真面前,唐玄悲哀的发现,自己不光没有反抗的资格,就连动的资格都欠奉。 为什么能动?为什么不能动? 唐玄搞不明白,也许就是对方的一个念头,但搞不明白才格外的可怕。 “我要自由、权力,你追逐淡然、亲情,甚至还有人族的存续,这并不冲突”,李元真娓娓道来,“留给我和你的时间,不多了”。 喟然长叹,战星“小绿”渐渐隐没在两人脚下的虚空。 随后,二人身影越来越模糊,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已置身在明月楼前那一抹光辉之下,以及楼前的激情四射的争吵之中。 第九章 粉色明月 唐玄眼中的权力与权势,恐怕龙呈均与陈元迟,又或者元洲大魔国圣魔女夜魔婉婷,那便是呼风唤雨不得了了;而在李元真眼里,真正的权力和自由却不是这样子的。 他想要的生活是坐下战星,横跨大宇,手握乾坤星河,一念可存之,一捏可破之,逍遥无极,生灭一切,永生不灭,绝无天敌的大自在。 二者因为出身、年龄、境界,自然不可能想同所想,所以若说他们有什么共同语言和志向,那也不尽然。 各怀心事的李元真与唐玄,以最快的速度,在天神挪移法的运动下,出现在苍生往逝之内,明月楼之前。 这里很热闹,热闹到正准备着火拼。 对象是:伏明月vs微子修。 闯入者唐玄,踏遍无生海,击破地狱山,十八层地狱的掌狱使者都被一朵唐花超度,如今的禹余天地行令微子修却是剩下了老哥一个,分外的愤怒,格外的精神分裂。 他誓杀唐玄家人以出一口胸中恶气!而唐玄对他做过的事儿,给他带来的伤害,无疑是连神主李元真都不曾赐予他的恩典。这让他如何能忍? 无生海存在无尽,地狱山建立不易,如今就这么的轻易毁了,重现往昔光景,又不知该多少岁月的坚持,想想都崩溃。 此时的微子修格外疯狂,几乎跳着脚的在大叫:“伏明月,交出这帮凡人,否则,别人怕了你,我可不在乎你的明月天功和那什么云顶天罗”。 说出这话,微子修是没底气的。 可着道隐归藏又一个算一个,能够对付得了伏明月“明月天功”,“纯白心法”,神宝“云顶天罗”的,恐怕只有神主元真一人而已。 可如今他疯了,狂了,怒气烧脑,管不了这许多了。 好歹大家同在桑梓,她伏明月也不会为了些微凡人与他较真儿不是? 与介子危一向喜欢金缕玉衣不同,微子修更喜欢文士儒雅装扮,以衬托他那张清矍白皙的面孔,更加的风度翩翩。 主掌无生海地狱山,更要有这种超凡脱俗的气度不是么? 可如今,却是衣衫有些凌乱,面孔涨红,一副疯狂的模样,不光说话必然大吼,就连动作幅度也颇为夸张。 “微子修,够了!这些人是李元真交代必须要好吃、好喝、好招待的,被你拿去算怎么回事儿”?伏明月也生气了。 若在平常,微子修何尝放在她眼里?早就一巴掌拍死,卷起到风,丢进往逝墓群了。料那李元真也不会说什么。 可如今,身后还站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伙子人呢,她不得不为这些人考虑,而这些人里面,还有她新交的朋友,姐妹。 她是神族,但她寂寞;她很强,但这种强,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渴望朋友,她也很单纯。 虽然性格会随她出身而有些冷漠如冰霜,但这无数年来积累下来的习惯和冰霜,在萧红颜、温笑、姜剑眉等人的温言抚慰下,融化的速度十分惊人。 道隐归藏,没有人懂她,更别说和她做着没意义的对话,嘻哈着无聊的岁月······似乎这里,每个升灵都很单纯,除了自己的“目标”,绝无其他可言,单纯的冷若冰雪。 可这些,“人”,真的不一样。跟她们在一起,她很快乐。 面对疯狂且“阴魔地狱气”滔天的微子修,伏明月觉得应该为自己背后的人做一些事儿,值得的! 就在刚刚,唐有德为了保护萧红颜,身中寒冰气柱,倒地不起。而赶过来帮扶的唐君生、于凤清、姜剑眉、温笑、萧红颜,无不中招。 这种深黑色冰寒刺骨的气息似乎有着很强的传染能力一样,她们一旦与唐有德那僵硬如冰雕的身躯相接触,便会同时被迅速冰封。好在众人分担,唐有德也不至于被一下毙命,还在苟延残喘着。 而伏明月的皎洁元气的回护,虽不至于溶解冰封,也让众人在短时间内,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你们在做什么”?李元真拉着唐玄的手,缓缓放开,随后瞳孔便开始收缩,凛冽的寒意,比冰更寒,传荡四周。 在道隐归藏,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一定要懂得李元真,就是天威,就是天意,不能违背,不能违抗,不能忤逆。 李元真的凛冽开口,不光让疯狂催动阴魔地狱气狂轰乱炸的微子修呆若木鸡,也让伏明月的心跟着抽紧了。 微子修艰难回头,一眼便看见与李元真肩并肩,差点手拉手不分彼此的唐玄,蓦然间,脑中如遭雷击,差点元气紊乱走火入魔,爆炸而亡。 好在他见机的快,立刻蹦跳着解除了唐君生等人的痛苦,众人昏迷,但已无大碍。 转回身,微子修臣伏于地,五体投地,正面无一不沾地:“拜见神主”,说完,便全身发抖,一种闯了大祸,天塌地陷的莫名感觉,突如其来。 得罪伏明月不可怕,但背着神主自行其事······地狱······唉!就算没了地狱,神主也有一千万万种方法,让他禹余天生不如死,生死不知,后悔被生下来。 “你说怎么办”?李元真温和的望着唐玄,同时将事情的处理权交到他手上。 伏明月差异的盯着唐玄,微子修却慢慢抬头,将满是乞怜,惶恐之至的眸子,望向唐玄。 “算了”,唐玄急步来到众人躺倒的地方,蹲身挨个检查了半晌,才长出一口气。 “哼”!李元真大袖横扫,原地不动但却天地黑云密布,一股狂风,将丝毫不敢挣扎的微子修吹的不见了影子。 “散魂风,指天柱,困神链······啧啧,你可真是舍得,也真下得去手”,伏明月呵呵冷笑。 而遥远的无生海上,海面蓦然升起一根笔直浑圆的铁柱,而微子修正被根根粗大黝黑的锁链,穿破了:双肩、胸口、小腹、双腿、双脚,赤身露体,阴风狂吹,不多时,他嘹亮的惨嚎声,便嘶哑、衰弱下去,偏偏有一下每一下动弹着,死不去的样子。 “算不得什么,伤害了唐玄的家人,便如同忤逆我,唐玄虽然大量不怪,我却不能轻易这么放过他,犯贱”,李元真神色淡然,像是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而伏明月的开口,无疑给了他说话的理由,他似乎自得其乐。 这副邀功的样子,更是让伏明月疑惑不解,揉了揉眼睛,在唐玄与李元真脸上扫来扫去,实在有些难以置信这些话会从他嘴里出来;这个表情会从他脸上看到。 “别愣着了,先救人”,李元真对救人的事颇为头疼,只能指了指地上的女眷对唐玄,伏明月道:“还得麻烦你们”。 完事儿还搓了搓手,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伏明月差点被李元真腻味的昏倒在地,好在没说什么,与唐玄一起开始忙碌起来。 道隐无岁月,想亮便亮着,想黑便一直漆黑。 昏蒙蒙的夜色在李元真的手中召之即来,渐渐的,天空升起一轮明月。 ······ ······ ···· ········ ···· 明月楼,楼外安静如月,楼内素雅、洁净,所有器皿、陈设更像是不规则的月光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沉默中,众人一一醒来,皆双目茫然的注视着四周,然后再定格儿在唐玄身上,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之,欢呼、跳跃、叫喊,绕着唐玄一圈一圈的跑着。而唐玄就在这种温暖的包裹中傻傻的不知所措,挠着头呵呵笑着。 唐有德并没有插手,他是那种一见唐玄,天下太平的老实人,如今只是搓着手,带着满眼的泪,在旁边站着,时不时的跺跺脚,直到脚痛了才罢休; 最开心的是温笑。她追求的是那种灵魂上的默契,坚信缘分的初恋,认定了,便认定了。往后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大世界变了,她仍旧不会变,所以此刻,她最疯狂,仗着身高丰满,霸占了唐玄的整个怀抱,哭着、叫着、笑着······ 姜剑眉略微矜持,因为人多。最初的爱,差不多初始于金剑花海,怀疑人生是因为后来唐玄的表现。可当她冷静下来,心里只有他的影子的时候,她也开始不顾一切······ 萧红颜的表现与众人的热情显得格格不入。也许她是因为肉体的满足才恋上唐玄,而这种恋,并不是爱。与这跌宕起伏,光怪陆离,使她担惊受怕的经历来说,她更渴望一种平静的、安宁的、富足的生活。 当然,如果富足,富裕甚至富豪,其他两个追求自然可以妥协。 她和唐玄相识很久,但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当初他深陷深蓝洋底的时候,她担惊受怕,听闻唐玄一跃而成监洲的时候,自然欢欣鼓舞,很是自豪。 但自从明白这个职位虚有其表,甚至没有薪酬的时候,她又陷入到深深的失望中。 是的,她们现在有了孩子,有了唐可昕,但这并不妨碍她追求自己幸福,追求未来,渴望未来的理想与梦想。 唐玄出现,她很安定,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思维的一种深刻的逃避。她甚至有些怕看到唐玄,怕看到她那双眼睛,生怕自己的心事儿被他看破。 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 萧红颜并不想想太多,而她心中那个时而粗暴,时而温柔,虽然吃饭付不出钱,但却家有黄金万两的白衣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贴近······ 很矛盾,但很坚贞!正如当初她炫耀的“义无反顾”那样。 唐君生蹦跳的像个孩子,于凤清哭的似个泪人······ “你,洗洗干净,明日就嫁给唐玄”,李元真身躯似动非动,声音如同天意,不光震醒了疯狂的人群,更让带着绝美笑颜的伏明月傻了眼。 出声的李元真,勉强挂着笑,四下望着。他很讨厌这种他不具备,别人却沉醉的情感,对他而言是折磨,也是非常无聊的事儿。 就像是人家偏偏喜欢喝酒,对方却百分百推荐牛奶饼干一般驴唇不对马嘴。 室内一片皎洁,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甚至思想,愣愣的望着身躯伟岸,威严四顾的神主大人。 室外,天空那轮明月渐渐变弯,逐渐浸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如同伏明月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儿一般。 说来奇怪,除了害羞,伏明月在心里竟然并不十分抵触。而往常,对于李元真的霸道与不可抗拒,都是会非场反感的······可如今······ “你们,先休息,我们有点事儿要谈”,李元真俯视唐君生等人,包括表情淡淡的萧红颜,眼中带着莫名,带着强自的忍耐与非常不自然的克制。 “四叔,四婶,你们先去休息”,唐玄点了点头。 他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很富有,完美的感受。 只是这感受却有一丝凉意,从萧红颜那边传来,虽淡,却真实存在。 “呵呵,终于安静了”,李元真坐在椅子上。 伏明月低着头坐在旁边,唐玄与二人相对,三人呈三角状。 这,就尴尬了! 第十章 新婚大吉 粉色如月,使得苍生往逝墓群的悲哀都变得喜庆了一点,而诺大千米空旷大厅内,只坐着唐玄、李元真、伏明月三人。 唐玄细看伏明月,只觉得眼前人,不是人,比世间传说的仙女、神女美丽万倍。 长发无风自动,漆黑油亮,柔顺如丝,飞洒如雾;细腻的圾肤白皙胜过月光;鲜嫩如同初露。 身材不高不矮,该大的地方雄伟如峰;该细的地方,细如柳枝;该笔直的地方,直立并拢全无缝隙;一张脸,趁着粉,超过瑶池最美的花儿,无时无刻不再展示着芬芳与娇艳······一双明眸,闪烁着柔光,躲躲闪闪的眼神,更加上一身白衣胜雪,整个人,整个神,人间语言已无法形容······ 事到临头,唐玄心乱如麻。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若是从前,在人间,偶遇,遇到孔仙仙诸人之前,唐玄也迫不及待特想与这样一个仙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是这里毕竟不是人间,她们之间更谈不上偶遇。 况且,也不能因为人家漂亮,美如仙女,你就都整回家做老婆? “婚礼一切从简,就定在明日午时”,李元真这个彪悍媒人,似乎并没有征求她们意见的觉悟,自顾自的说着,而眼神中却颇有期待。 期待的当然不是眼前双方的回答,而是未来,充满自由、权力的未来!!! 世间最难背负的便是情债。 对于神而言,这是场双赢互惠的交易;对于唐玄而言,这却是一场能躲则躲的豪赌。日久生情,人有情,这可点办才好? 就是放空自己意淫的时候唐玄也绝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被神人逼婚,与神女论嫁······这得多么的离谱! “你的家人,需要回家······这里并不适合凡人居住”,李元真对唐玄笑了笑,表情已经出现不耐烦和威胁之意。 唐玄很想拍桌而起,一怒大骂以彰显自己的人格,可是凭什么?凭一朵不成熟的唐花还是那把格外不靠谱的“落星神剑”? “你嫁给他,我给你自由!等唐玄唐花大成,你们便一同出了这牢笼,从此双宿双栖,多么快乐”,李元真望着神色变换的唐玄,又转向伏明月,声音极尽诱惑。 伏明月猛然抬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我同意”。 似乎是为了离开道隐归藏,似乎是向往新生,又似乎是李元真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又似乎在“古今镜”前,她曾见证过眼前这个年轻人太多的“故事”。 虽然岁数一大把,直可以做唐玄的祖祖祖祖祖······奶奶,但性格上伏明月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儿,不光单纯,还充满梦想,情商约等于人间少女十四岁左右的样子。 结婚是什么样子的?从前尚未见过,便以天塌地陷,万物崩殂······ 爱情是什么样子的?甜蜜?甜美?温馨?温暖?呵护?总好过这道隐归藏无尽岁月的折磨和这对着墓园的明月楼的清冷······ 爱人是什么样子的?是······他么? 唐玄真是个新奇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新鲜物种······这一刻,伏明月动心了,心中积累无数万年的冰山轰然倒塌,剩下的全是温柔。 “我同意”,三个字如三道闷雷,狠狠的轰入唐玄的脑袋。他目光愣愣,在李元真,伏明月脸上扫来扫去,挪的很慢,很规律。但瞳孔放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自己有很多优点,但也只是关上门自我安慰一下,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刚一见面的“神女”青睐。 自己也有很多缺点,例如沉默、寡言、不懂风情、不善浪漫······这对于公元时代的女权女性还是纪元时代的新女权女性而言,都绝对是无法忍受致命缺陷。她们更乐意找一个风趣、幽默、懂得甜言蜜语的男人作为依靠,哪怕对方一事无成,满口谎言也在所不惜。 思来想去,却是越来越乱。 “我要征求一下我四叔、四婶的意见”,唐玄浑浑噩噩的道。 “这个我来征求便是,你们安心的准备洞房”,李元真哈哈大笑,说完身躯幻灭间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他又出现在原来的椅子上,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她们,完全同意”。 说完,李元真放声大笑。至于怎么让包括姜剑眉、温笑等人在内的全数同意,他却没说。 唐玄崩溃的捂住了脑袋,怎么瞅怎么觉得这个神主李元真有些不正常,更是热情的过了头儿。 婚礼之前,唐玄被客气的让进一个凭他自己能力,完全出不来的房间,当然这个房间被布置的金碧辉煌,挂满了红绸、红布,也当然,这个房间不再明月楼,而是在暮光之城。用李元真的话说,这是娘家屋。 唐君生等人被安排在唐玄的隔壁,更是四面光滑而无比坚固的墙,众人激情散去,只剩下忐忑难安,实在很难把这想象成是一件好事儿。 伏明月依旧呆在明月楼,三十三天所有女性“掌天官”被李元真抓来,成了杂役。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筹备中······ 所有人如同棋子,而李元真则兴致勃勃的坐在暮光之城的一楼门口,小心拨动着,如同下棋,下一局对手强悍到连他都如履薄冰的大棋。 午时,日上中天,明月遥对。 若有若无之间,穿着大红衣服的唐玄,只觉得密密麻麻围拢在唐君生等人周围的掌天官,都在自己与家人之间,不怀好意的扫射着。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唐玄已经决定牺牲,尽管这牺牲看起来很美好。可是伴君如伴虎,伴神呢?毁灭这些人,李元真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但若无他的首肯,道隐归藏的其他人也不会做出如此攻击性很强的举动和眼神。 “同心,同源”,李元真满脸喜气洋洋,可目光依旧冷漠。 在他的主持、招乎下,站在彩虹拱门之下的唐玄的食指与伏明月的食指空中相对,摁在一起。随后,鲜红的血液便在李元真的操控下,在唐玄以及伏明月的体内来回流转。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唐玄的血液,赤红色,闪烁着金光;伏明月的却是鲜红色,漾着白光。 一层心型的光晕,更像是个心型中空的月亮,将场中二人环绕,光线迷蒙,人影迷离,格外的醉人。 远处的姜剑眉哭了,泪落如雨;温笑咬牙切齿,浑身青芒大盛,可是她那点微薄的修为与淡淡的指玄气,在介子危一笑间泯然无形,只能恨恨的跺着脚。 唐君生、于凤清对望之下,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有唐有德最高兴,不管怎么说,唐玄娶老婆,无疑是很让他开心的一件事儿。 萧红颜依旧默默,既不伤心,也不开心,淡淡的似有解脱,目光大多时候很奇怪,很亲切的注视着介子危。当然,对这种莫名崇拜的目光,介子危是抵触和不屑的······ 蝼蚁而已,绝不符合他的审美,更不符合他的价值观。若找双休伴侣······唉! 他望了眼伏明月,面笑心苦,满腹忧伤,长长叹息着,但还是笑。只是笑的很无奈,也很无力。 李元真挥手,天地奇景骤现。 天空满是彩霞,彩虹,一切美好的色彩与绚烂都被点缀在日月之间;大地繁花绿草,争奇斗艳,更有芬芳无尽。 皱了皱眉,上下瞅了瞅,李元真似乎不太满意,随后再次呵呵一声,霎那间,天上出现各种飞禽,展着各色翅膀,长鸣回飞,大地上,突兀的蓬起无数烟火,更有千百俊美漂亮的男女童,手捧鲜花,清脆的笑着,来回奔跑着······ 不愧是神主,挥手、动念间,便是天地改变,没有什么不是他搞不出来的·······当然,这些都是从“古今镜”上偷窥、学习来的。 婚礼,便在这热闹但奇怪的气氛中开始,也在喧嚣、芬芳、奢华、绚烂的烟火、霞光、日月闪耀、绿意弥漫中结束。 当唐玄与伏明月在李元真的托举之下,缓缓绕空飞行三周半将落之后,李元真开口道:“我即刻便送你家人出这道隐归藏”,他仰天长啸,云霞乱舞,天地出现一片朦胧震颤。 “带宫南起”,李元真接着大喝一声。 然后,宫南起便在介子危的手中,又出现在李元真的掌中,准备的妥妥的。 他先是十分嫌弃的瞅了眼宫南起,然后便手指一滑,宫南起胸口打开,鲜血滚滚。 宫南起憔悴的双眼全是崩溃,搞不明白自己明明苍白无血的体内,怎么又能奔涌出这如泉般的鲜血。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它们奔涌,落入李元真的掌中,而自己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叫、不能动。 李元真随后信手将用完了的宫南起抛到天外不知处,双手隔空沾着这些“天人合一”,神效非常的血液,口中又喷出如雷般,含义莫名的单音字。 霎那间,唐君生等人周围轰轰浮现一片血海。 “我······我······”! 唐君生似乎大呼,可李元真似乎并不想让他们过多的与唐玄接触,瞬间便以滔天的血浪,将众人彻底封闭、隔绝。 渐渐的,李元真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更是急促了起来。晶莹的汗珠顺着发丝滴落地面,将完美的地面砸出处处深坑。 四五个时辰过去了,唐玄望着,介子危望着,耶律真仙也望着,就连被拉出来溜溜的仓五也伸着舌头望着,一脸的跃跃欲试。 直到艰难的将“万语真言”,一个个铭刻在血海之上之时,李元真才无比吃力的一挥手,霎那间血海拉长,向上空日月之间疾飞,眨眼拉出一条细线,接着便突破天际,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唐君生、于凤清等人却是消失不见了,似乎与血海一般,化为血滴,穿破天际,不知所踪。 李元真只觉得浑身一阵的虚弱,神力、元气消耗几乎殆尽,于是他原地闭目,一边默默感应着,一边快速回复着。 仓五小眼睛放出一阵强光,只是又看了看口中的“天丝困心锁”以及一旁虎视眈眈的介子危以及一众包围阵型的掌天官,才不甘心的呜呜着低下了头。 即便出手,以现在的状态也灭不掉体李元真的“神”体,旁边的小杂鱼儿虽不妨事,但也着实讨厌。 “讨厌啊”,仓五双手杵地,仰天长啸,而天丝困心锁伴随着他的狂吼,绷得笔直,更让他五脏六腑如同千刀万剐,不由痛的双目血红,更增狰狞。 “祝你,新婚大吉······明日我在炎山之下等你”,李元真笑了笑,转身慢慢,慢慢的走,身影缓缓消失在暮光之城那三曾小楼的入口。 而唐玄也被颇为主动的伏明月拉着,步入了明月楼。 不多时,日降月落,苍生往逝前,依旧一派干枯、寂寥、悲凉、昏暗的景象。 第一一章 道法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一个法字,道尽了人的绝望·····道友,新婚可还快乐”? 唐玄也不知道道隐归藏的第二天是怎么个概念,索性无所事事早早的来到炎山、弱水之前。他只见李元真倒背双手,身躯如一座平静的山峰一般,静默在山水之前,似乎比山水更静。 重临此境,唐玄一边自苍生往逝的出口延着“灭生道”向南走,一边观察着这片广大无比,上空苍茫,地面漆黑的环境。 这是片神奇的空间,就像是上白点、下黑点两半空间黏贴在一起一般,死寂沉沉。而数万米之外,矗立天地间炎山、弱水的尽头左右,就是清极道与落魂道,连接着三十三天道一楼与已成竹海废墟的魂兮大罗天。 在这儿度过所谓的一晚之后,这道隐归藏的门,似乎对唐玄这个神族女婿敞开了。而当他距离李元真那伟岸的身躯尚有千米的时候,李元真的声音,便如一阵震荡空间的轻雷,响彻唐玄的耳边。 “还好”,唐玄行步回答,双眸却一片茫然。 其中有对唐君生等人的担心,也有着对未知遭遇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轻松与释然,似乎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只是想到唐可昕,心里便会撕裂般的痛,思念如潮水,比爱还苦。 “人是人,神是神,天生异种,没有人会努力之后成为神;也没有神会自甘堕落成为人或者其他······这一切,都是你们美好的想象”,李元真转回头,似乎并没有切入正题的打算,又或者说他现在要给唐玄的未来“生活”做一个开场白。 “听你说话,似乎对人族了解颇深,可是据我所知,阁下却并未出过这牢笼之地······”唐玄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平静的望着李元真。 他很不喜欢别人讨论自身的种族,更不喜欢对方以这种悲天悯人般的看不起来针对“人族”这个字眼儿,而自己身为人族,这已经是根深蒂固了的。 “曾经这里有一面古今镜,我通过它,观察了你人族自元谋到现在百万年的演变,原始、奴隶、封建、社会······公元、毁灭、纪元到现在也有四千年的小岁月”,李元真轻移捣鼓出两把椅子,招呼着唐玄坐着。 耐心很好,似乎把唐玄当成了同族,起码半个同族。这让唐玄暗暗惊奇“和亲”的威力,也明白了公元时代的帝王以及后现代豪门的联姻,后人看着荒诞,身在其中却心有所感。 “可惜了”,唐玄恍惚间,神思回到苍生往逝之前那片碎石废墟,略有唏嘘。监控天地,无视时空的奇宝,他也想见识见识,可据伏明月说,它在李元真的过分催动下,并抽取其中蕴含的最后一丝超越时空的力量,用来绑票?送人?以至于屹立无数年的古今镜崩碎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石块儿。 而石块儿无疑毫无用处,那么李元真等道隐归藏的人,甚至懒得为这毫无用处的东西再花费一丝气力,凭吊半个眼神儿,就任由它们堆在那里。 “人太可怜了”,李元真喟然一叹,居高临下的感慨:“希望建立在幻想中,时间、空间、精神、思想、力量,被束缚在一圈又一圈的牢笼里面,一边自得其乐的炫耀着自身的生存状态;一边又为自身所承受的东西,竭力的恐慌着”。 “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我们人多,我们有斗志,我们正在觉醒,我们团结一致,拼搏出一条生路”,唐玄正色望着李元真,自怨自艾是一码事,但侈谈人族现状以及演变,他就一定会站在“人”的立场。 一撇一捺简单笔画构成的根儿,威力无穷,需要直面的时候,即便是口舌之争,唐玄也觉得颇不服气,极不顺耳。 “人多忙着内斗,美其名曰促进人族的进步”?李元真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屑的摇着头继续道:“发展了百万年依旧达不到光速的千分之五,似乎还要借助公具?似乎就想凭着勇气和无知,再加上这可怜的这千分之五不到的光速去探寻这片大宇,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人族现在,拼了命的绞尽脑汁现在能活两百年不?元气过去是拼命压制,防着以武乱国,以侠犯禁,现在好了,提倡是提倡了,修者五境,呵呵,五境”。 李元真呵呵笑着,五根巨长而匀称,白皙有力的手指根根竖起,在唐玄眼前直立。 “我们一直······在努力”,唐玄吐出口气,觉得那五根手指异常刺目。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这很好的解释了为何花间集与重生会一群孤儿、残障生的那么悲哀、活的那么辛苦,就算后来武道修为小有所成,可想要争取一片平等生存的空间,却又那么的难,一张小小的注册证,便卡的她们生死两难······也不知道她们怎样了? 公平、公正、公开,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和巧言令色,它们是居有实际意义和巨大价值的几个字眼儿。没有它们的深刻存在,何谈团结一致,在这末世的五洲,绝望的星球找出一条人族通向光明的坦途?又如何在大宇之上雷脉、风脉、黑暗星系、五行星系之间,拼搏出一片生存繁衍栖息之地?又怎能在飞天遁地,战舰恒星的星际之间,点燃人族旗帜,嘹亮大世界?靠嘴么?还是靠人族目前存在的区区力量······ 应该绝望么?唐玄想:绝不! “是,人族是伟大的,他们创造出辉煌灿烂,到后来甚至是眼花缭乱,迷惑世人,阻碍进步,一直倒退的东西”,李元真话锋突变,但字里行间依旧饱含着对万物的看不起,“但他们寿命有限,即便出现些天才横溢的所谓人物在人族立棍儿,但这些人物不是早夭便是没有了思想的延续,这是可悲之一。 可悲之一的附件儿就是:他们创造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无数万年累积,但却没有人肯花心力,肯一代代坚持不懈去整合从前累积的学问以及后世新生的力量。所以新生下来的人,却要从头开始去接触,去分辨,去芜存菁的去学习,学习着,大多数扭曲了价值观同时把同类视之为最大的生存障碍。一切以这个思想指导自己的未来,希望,呵! 这不是美好的生命延续,而是可悲的轮回论的怪圈,永远停留在原地偶尔向前但始终难有的诅咒。无数年累积,短短一生,学的完么?就算机器代替了脑袋,但是每到用时,临阵磨枪来得及么”? “可悲之二,规则划定了无数个圈,但更可悲的是你们的专家们把这些圈儿固化,奉为金科玉律。一旦出现反对的声音,便会被世俗所湮没。例如定律,例如不可超越的光速,例如绝对零度”,说着,李元真挥手之间,掌心凝结出大团的冰霜;身躯摇曳之间,一连串的幻影布满了虚空。 “看,这就是超越绝对零度万倍的低温;这便是“风神度空”法,身躯与意识可以任意停留在任何幻影出现的真假虚空。在这一瞬间,天地虽大,我凭借神体可以瞬移,光速又算得了什么”? 唐玄想要开口,李元真摆了摆手继续道:“可悲之三,不自信却自大!人族最弱的是肉体,受先天所限,即便有些什么机缘,到头来也不过是强悍一点的“人”的身体,若不是杜撰出来的什么琼浆玉液可供精神慰藉,通过一些虚幻的传说宣扬一些登天换体的神话,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看,一个“换”字,已经说明了他们对自身身体的鄙薄!练来练去,是在不如一个换字,来的酣畅,彻底”。 唐玄只是摇头,但一时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这李元真的厥词与谬论。 “可悲之四”,李元真神情有些落寞,整个神体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崇外鄙内,其实这也是不自信的表征,只是表现的更丰富一些。一切都是外面的好,外面的人都很尊贵值得宝贝,弃本身、同宗、同源为垃圾,甚至视之为斗争对象,美其名曰:更好的活着······呵呵,好在,你们在纪元时代你们杜绝了足以瞬间灭绝世界的“热武器”,终于意识到了这些可怕的东西,足以在挥灭同类的同时,也摧毁这个星球,还好,还好”。 就连李元真的嘴里都目光唏嘘、谨慎,口中吐出“可怕”二字,似乎热武器,就连神都要保持着敬畏。 “天地崩摧、极端风暴,却也造就了天下归一;人族没落,星球逐渐失控,却也出了个你,这也算是好事”,李元真望着唐玄,露出一个无数元、会,七十二万年来最诚挚的一次笑容。 而他此时,并未彰显神力,除了整个身躯、五官看起来大的离谱,就如一个,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 “我要说的是,黑暗火山即将爆发,又一次席卷始地的大风暴即将来临,这个世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这一切,只有靠你”,李元真正重总结,双手伸张、相对,一片始地的清晰全貌,就这么神奇的出现在他的双手之间。 而一座漆黑直可插天,矗立在南极瀚海洋洲深处大洋之上,顶端接天,下端直抵洋底的黑色巨峰,尤其明显,几乎占据了这个缩小了无数倍的二十分之一强。 “天地玄门又是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唐玄盯着这椭圆形的世界闪现,消失,轻声问道。 “玄门便是当年纯于意与天道规则交涉,以无比愚蠢的大无畏精神偷出来的一缕天机,就在你身上;而你,虽为人族,但你有了绝不可能出现在人族体内的“唐花”,你虽孱弱,但它却可以吸收、喷薄一切,啧啧,所以就只能是你”,李元真淡淡说完。 可唐玄还是非常茫然,他望着李元真,想要他解释一下,天机在我身上,它究竟是啥? “天不早了,回去陪陪新娘子”,李元真笑着拍了拍座椅扶手,闭目送客。 唐玄起身,开始向灭生道的方向走,走得很慢。 “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我相信,人族一定是天地间最优秀的种族,同时它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曾经的辉煌也许不足道更无法面对现在即将到来的灾难,但是就这小小的始地星球,我们也走出了纯阳至尊-纯于意,元圣天尊古离合合-道人陌离,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人族中天纵绝艳的英雄,带着人族,突破精神的封锁,打破时间的牢笼,击碎空间的困囿,在大世界上,续写人类的辉煌”,唐玄停步说完,再不回头大步行去。 脚步从沉重变得轻松,眼神从迷茫变得猝亮。 他唐玄可以不是英雄,可以是个平平凡凡的人,但人族一定有希望:龙呈均,龙笑梅,周正,刘恒,王崇光,马田元,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姜如,姜成,孔希言,孔希孔,孔明,安雨轩,雪东齐,孙燕······四极卫士、狄青龙,张平机以及末日星球,永世流浪计划的践行者,甚至还有四洲人族,无数人族,只要大家一起,便有希望。 “嗤,你提纯于意,我不反驳······”李元真嘴角歪出嗤笑,索性翘起二郎腿,形象极为不雅的晃着,“明日此时、此地,我们开始”。 后半句明显声音很大,唐玄听到了这半句。 第一二章 相敬如宾 唐玄的思维,是那种纪元时代相对保守的模式,即便他与伏明月两个人经过了同心、同源的换血,他还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神女夫人,保持着相当的“尊敬”,乃至敬而远之。 你说结婚了?有证么? 虽说这年头一夜夫妻,几夜夫妻,露水夫妻,短期夫妻,搭伙夫妻都属于无证驾驶,但无论男女皆是你情我愿,无可厚非,没人当回事,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唐玄却觉得不妥,大大的不妥。 万物之间有个“情”字,男女之间是个“爱”字,修者无论做什么,选择什么,都应该纯粹一些,发乎情,止乎礼。伏明月虽然美如天上明月,但那种清淡、冷漠的气质,虚无、飘渺的表情,当然还有姜剑眉、温笑甚至唐无伤被送走前那悲痛欲绝的表情。 萧红颜?想到这,唐玄心里震了震,随即,她的身形在脑海中模糊,然后,她那张彷佛比伏明月更冷的表情,更毫无在意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不用千言万语,一个表情,一个姿态足以说明一切。 一边走着,一边暗自叹了口气,唐玄只觉得因唐可昕而点燃的一团胸中的火,渐渐被森森冷气浇灭了,剩下的只有隐隐的痛。 不知不觉,苍生往逝的窄门临近,迈步进去,唐玄就发现伏明月那皎如明月的身姿正蹲在一堆乱石块儿前,保持着静默的姿态。 “先应付了李元真再说”,唐玄摇头苦笑,心头仍有疑惑,难下决断。 家人是否安全仍然没有亲自确认,始终悬着是个事儿;李元真接下来究竟要如何,也仍然是个谜团。 从态度上看,李元真对自己确实不错,整个道隐归藏这也是难得的“殊荣”,可神心难测,还需要利用有限的时间加紧“沟通”落星神剑,以求在对方万一翻脸的时候,有些自保之力。 总之,若是李元真是真的把唐君生等人安然送出,那么自己的目的,不也达到了么? 天机是什么?天地玄门又是什么?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何是我们?始地星球的风暴,对这深沉于无尽地下空间,莫名存在的道隐归藏也有影响? 唐玄思绪纷乱,脚步转向明月楼,站在净白、雅致,发着光的楼门前,他脚步又顿住,踌躇一下便向“暮光之城”行去。 “你和我相敬如宾,这很好”,伏明月忽然开口,偏头望着行过的唐玄。 若想从明月楼走到暮光之城,那必须那经过这片两楼之间的乱石堆儿,即使唐玄脚步够谨慎,但伏明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 “是”,唐玄叹了口气,停住脚步,似乎等待着伏明月继续说些什么。 伏明月慢慢起身,身姿窈窕如一朵风中的柳絮,赤着一双净足,芊芊小小,白嫩无尘。 她在的时候,必然有柔风和温暖的空气,它们撩动着她的发丝,露出那张绝美的脸。 她眨着明眸,双手交叠,不经意间,白如春葱的玉指微微颤抖了几下。 “我要自由,你要家人平安,这,很好······这个送给你”,伏明月望着唐玄完美而柔和的侧脸,沧桑的让人心醉的黑白发丝,还有那笔直的身躯,还有那绝不属于道隐归藏的满身散发的温度和莫名的气息,想继续说,但是却说不下去了。 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若不是强自抑制着,恐怕会被红晕染红了面颊,那可有些丢人了。 人,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唐玄又是怎样一个人? 古今镜的片言只语,段段影响,实在没有站在眼前来的有震撼力与吸引力。 人,她见过,还相处过。如今想来,与姜剑眉、温笑、于凤清等人相处是温暖的、愉快的。她们很少有自私与冷漠的想法,对自己这个明月楼的主人简直是呵护体贴,关怀备至,更有趣儿的是,她们会陪着自己嬉笑、聊天······ 有了她们,这岁月似乎也不至于那么难捱。 “不用了,谢谢”,唐玄终于转回头,扫了眼伏明月洁白的小手中托着的那朵“云”,以及云内时隐时现金黄色的网状网格,随后真诚的望着伏明月那张足以让天下任何雄性深陷其中的脸。 这种美,是超越了种族界限的,这种近乎于雌性诱惑极致气质,也让唐玄内心怦然不已。 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与一个神族圣女,一对儿刚刚被宣布,被成为夫妻的异类,就这么“相敬如宾”的对视着。 一股如潮水般莫名其妙的东西,虽无形却在他们之间来回涤荡。 “早点歇着”,唐玄突然有种寂寥的感觉。 天命不在我,好运又怎可降临己身?说完,唐玄便勉强转身,向暮光之城行去。 “你要小心”,伏明月仍旧傻傻的托举着那顶伏天氏亲自制造的神战时代,绝世法宝“云顶天罗”,这四个字近乎喊出来。 可是即使是喊,从她那张细小红润的嘴中出来,仍旧那么温柔、和煦,带着万年累积的冷漠。只是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这冷漠,似乎有些变了,变得主动,变得有倾向了。 “我会的,谢谢”,唐玄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站立良久之后,伏明月回到明月楼三楼的卧室,这里布置着星辰与月光。百余平的内室看起来彷佛大千寰宇那般广阔。 而躺在闯上喘息起伏不定的她,面容忽然憔悴的如同生了病一般。 神也会生病? 仰躺在闯上,伏明月双目却异常空洞,望着上方,她那娇小的身躯在这“大千寰宇”的环境下显得特别的孤独、冷清,楚楚可怜。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异类,如此牵肠挂肚。就因为李元真举行的那场非常不盛大近乎简陋仓促的婚礼? 是逼婚么?恐怕不尽然;仅仅是为了自由?恐怕也不尽然······ 这是伏明月心里最怕的答案。 不管人还是神,寂寞久了,便会对情、爱有着一种怕到骨子里的渴望。 怕,又渴望;渴望,又不敢接近。 渐渐的,她闭着双眸似乎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白嫩的脸上轻而明显的颤抖着。 ······· ·········· ·········· 道隐归藏的任何动静,李元真都了然于胸,他唯一看不透或者说不便看的地方,那便是明月楼。 遐思几许之后,李元真皱眉起身,高而完美的躯体在逐渐变得冷峻的五官下,缓缓升空。 神体永恒,神体纵横,神体从心所欲,神力无边,神功无敌,神气浩浩然从无枯竭······可是面对这炎火之山、弱水之柔,他还是小心谨慎,一举一动都三思而后行。 炎火之山,无计量的天地本源之火;弱水成汤,数不清的大宇初始之水汇集。想当初唐玄在深蓝,那里只有一朵弱水之芽,便撑起了深蓝帝国无数年的存续。 而这里不光不是芽,还是成熟了,数不尽的汤汤弱水。 若出世,一点炎火足以毁灭千百个城市,一滴弱水也足以冠盖无边大洋······这就是本源的力量。 可在这,在这片光怪陆离的空间,它们安安静静的不断向上,向上,每一缕火苗,每一滴弱水,都在向上,上方是哪? 也许是浩瀚大宇之外,也许是白洞之宝-赤阳珠的表面,谁知道呢,就连李元真也不知道。 沉思中,李元真蓦然凝目眼前山、水,双目赤红,不是被炎火照的,而是充血了。 一声冷喝,双手狂雾,黑白世界召之即来,无边彩光霎那沸腾,神通广大的单音字再次轰轰而起。 霎那间,山水之间,狂雷阵阵,飓风呼啸,而李元真那高大的身躯便隐没在这山呼海啸之中。 片刻之后,浩瀚的景象形成一道粗如巨楼,长如巨龙的龙卷,遥遥卷向山、水,而李元真那略显疲态的身躯便在这山水之前五千米左右的虚空中,显露出来,双手虚抓,全神贯注。 螺旋形的龙卷轰轰落在炎火之山,弱水之裙上,随后猛烈的旋转起来,而李元真双手掌控这头,蓦然形成一个弯曲管道形状,呼啸声,雷鸣声,更加疯狂、俱裂。 整个空间天摇地动。 而李元真便这么的与山水僵持着。 七八个时辰之后,仍在僵持,但李元真却听到了唐玄的脚步声。 遐思再起:若以神族动辄十天半个月的仪式论,这场婚礼无疑是简陋的,若以人族喧嚣热闹的场景论,这场婚礼无疑是冷清的······回想起来,李元真颇有些觉得对不起这对新人,但也没有任何补偿的意思。 婚礼不外乎为了捆绑住唐玄,在他不方便出世的时候,将伏明月这个准神族送出去监控一切,免得唐玄出去事情失控······再说,他的手段也不仅仅如此,若只是这样,又怎么能让西极仓洲,十二元辰宗世世代代为他使唤? “脱光衣服,躺在池子里”,李元真收摄心神,声音轰响在唐玄的耳边。 “嗯”,唐玄不想问了,形势如此,照做就是了,有惊无险便是了,毕竟自己是关与对方“自由大事”的关键人物。 池子火红,池壁透明而厚重,可唐玄躺在这个仅仅容纳一人的池子里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抱起肩膀,玄玄气狂涌而出。 这池子的温度,绝对不少于零下八十度,这要不是高阶修者,躺下去,便僵了。 “裤衩也脱掉”,李元真低头瞅了瞅随后皱眉吩咐道。 “噢”,唐玄一愣,随后也照做。 李元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口吐真言,整片空间风云滚滚,彩光呼啸,天摇地动,一派疯狂的景象。 而就在李元真掌控的螺旋、弯曲、连接着山水的管道中流淌出一溜如同小银蛇儿的液体,数滴轰轰的小火苗时候,整个万米长的管道瞬间崩塌,被水火撩动的水气、热浪冲击的七零八落。 “唤出唐花,千万不要让这些东西沾身”,李元真蓦然一声大吼,目注着这液体、火苗从空中直直将落,目标正是唐玄所处的小浴池。 火苗成串,中间炽烈红色是晶莹如红翡翠般的红色液体;银蛇滴滴答答如雾如梦,在氤氲荡起的水汽中,袅袅向下······它们在所过空间中,荡漾着美的身姿,无凭无依,却又波澜壮阔,它们逐渐在唐玄的眼中放大,但却隔着那朵迷蒙旋转的唐花。 “既然这样,为啥要脱衣服,还要脱光”,它们落到唐花上,却如同滴在唐玄心里,他的心如被硫酸泼溅,更如同起火。 这是第一次,唐花吸收东西,他有如此清晰鲜明的感受。似乎是花无法承受这柔柔的炽烈,必须要分担给他本身才不至于崩溃一样。 眨眼间,唐花起雾,随着这红白交错的雾气,它缓缓降落在唐玄的头顶,微微旋转。 旋转着,雾气倒流,迅即覆盖唐玄全身。 唐玄此时的痛苦,宛如千刀万剐,而他被化生土精气强化过的柔韧身躯,被大地之精坚固过的五脏六腑同时着火、冰封,冰封、着火。 炎山、弱水似乎被割了肉一般,一阵怒吼激荡。 “又不是没被搞过,叫什么叫”,李元真粗鲁的喘着粗气,不屑的挥挥手,整个空间旋即沉寂下来,只有下方那一片红白交错,低声嘶吼不断的一小块地方,显得那么的热闹。。 第一三章 岁月如葱 人生像阵风,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刮刮这世界,便停了;人生也一座无聊的座钟,按部就班的摇着摇着,忽然就停止了,再也动弹不得······ 人生如风、如种,也如葱,看着笔管条直,发芽抽丝的绿着,可眨眼便被人撸的旱地拔起,那一切的希望,也就成了回首间干涸的泥土,残破的丝絮。 第一天,唐玄醒着的,但不能动,耳边还能够听到李元真的呢喃:“你是人,即便我帮你,你也成不了神,这是命中注定的了!但你的花,可以成熟,可以逆天,可以打开玄门更让规则沉睡······睡了她,一切就好办了”。 语气很激动,很惆怅,很迫不及待。只是迷迷糊糊的唐玄蜷缩在赤红的小浴池里,脑子里却在纠结着到底是睡了“它”,还是“她”。 人越到这种无能为力,“坦诚”接受一切的时候,脑子里偏偏会对于某些不经意的声响、话语格外的关注,并为之辗转翻腾,反复折腾着能动数量并不太多的脑细胞。似乎这样,可以减轻痛苦。 可这个时候,也是最不愿意甚至回避、逃避回忆的时候。因为那些太美好,不配此时的处境。 彻骨彻髓的寒,也还好?灼心灼肺的热,也还好? 但是这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经历的千疮百孔,全身每一处甚至细微处,时而融化,时而冻成粉末的这种折磨却格外难以忍受,而最难受的是,唐玄连咬咬牙,瞪瞪眼以示不爽都做不到,只能麻木不仁的清晰感受着这千百万种教错来袭,彷佛永远也不会停止的“残酷”。 “他怎么了”?伏明月的声音?似乎是。 “炎山之火烧灼、弱水之焰冲刷,正在加速唐花的成熟”,李元真叹了口气。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但不稳妥的办法。这朵花连他都感觉到诧异和震惊,简直是吞噬一切的“怪物”。以现在星球的条件,他想不出在唐玄的有生之年,在黑暗火山爆发之前,出了炎山、弱水无尽的能量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能满足它成熟的条件。 唐花若不成熟,那么在始地一切毁灭之前,便势必无法打开天地玄门;打不开天地玄门,大道之光与纯于意偷的天机残片便无法发挥作用,那么规则无法沉睡,他即便出了这道隐归藏,破了化外法圈又能如何?还是会被暴怒的它以无穷手段,天威怒火,灭世灭神,一切徒劳,自由也便无从谈起。 那么这一切的计划,首先便要看唐花是否成熟,而这有个前提:唐玄能够在这大宇初始,本源力量的洗礼下,能够熬过来。 李元真动手之前,本来兴致勃勃,信心满满,但乍见唐玄状态,还是让他心神有些失守,甚至失落。 对于人族孱弱的神体又有了重新的认识,可这能怪他么? 出身是不能选的,好在这小子身体不知道吸收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在唐花的反哺之下,比之于宫南起的肉身,已经强上许多倍了。 所以李元真这段时间,一边维持着炎山、弱水与唐玄所处浴池连接的管道,一边小心祈求着天地的恩宠与庇佑,一边将一身消耗无尽的“阴阳紫气混元炁”在适当的时候,疯狂的注入到唐玄体内,保住他灵智不散,保存他五脏六腑的重生之根。 “他,他能挺过来么”?伏明月的声音,传递到唐玄耳边,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干燥、分裂、颤抖。 李元真眼神一扫伏明月,诺大空荡空间,只有她才能察觉到声音中哪一丝微不可查的关切。 “介子危”,李元真眼神一扫而过,高高的身躯在伏明月的身前恍如一座山。他既没有点头,更没有摇头,就连伏明月恐怕都不知道,现在的李元真已经彻底没了谱。 在他眼中的炎山、弱水不过是力量强大、固执、危险,可在唐玄身上展示出来的毁灭力量,哪怕仅仅只是被唐花吸收了大部分的余韵,都让唐玄死了千百万次,就在这两天的时间内。 可就是偏偏死不了,因为有个意志凌驾天地,神力直可通天的李元真,以及他强大的阴阳紫气混元炁的救护,唐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痛苦着无法动弹的痛苦,捱着似乎永无止境的时间,可即便这样,唐玄此时变得敏感无数倍的神经,偏偏全神贯注的纠结着浴池外两个人的对话,这样让他更痛、更苦,可就是控制不住。 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偃旗息鼓;落星神剑,在一颗钻石般发出阵阵星芒的光辉下载沉载浮,它们在唐玄的脑海中似乎极为享受这种来自最纯粹力量,最强大感受的冲击,丝毫没有出来帮手的意思,可也由于它们的存在,唐玄的精神虽然几近崩溃,可就是无法崩溃······就这么耗着。 李元真一声低喝,介子危率领的三十三天掌天官以及万余名天官侍从突兀的出现在李元真与伏明月背后的虚空之上,这帮人似乎都会飞一样。 云烟缭绕中,介子危居于虚空正中,而以太皇黄曾天-芒万岁为首的掌天官战成了六芒星的形状,掌天官之后的天官侍从们或手持刀枪剑戟,或手持月影拂尘,口中一起发出莫名的嗡嗡声。 “结三十三天,天尊无上弥罗阵”,介子危双手成环,集结了六芒星各角源源不绝传来的五色能量游龙,话声一落,霎那间,万余米天地之间一片沸腾,光雾弥漫。 而弥罗阵与李元真的阴阳世界,接引通道遥相辉映,同时一股纯净如同月光的白气朦朦注入到唐玄的浴池之内,宛如一条斜挂中天的月下瀑布一般。 “怎么又来人了,好吵”,唐玄似乎想捂着耳朵,却由做不到,但在白气降临身躯的一刻,却幸福的昏了过去。 弥罗阵本为神战时代着名的幻阵,以生发朦朦昏睡之气而纵横当代。更是以专治神族失眠而受到一些当时大人物的青睐,当然组阵困难,对布阵之人的消耗更是惊人,所以不是迫不得已,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机会派上用场。 李元真真的怕唐玄痛死或者得了失心疯或者精神分裂,如果那样,就算唐花成熟了,能指望一个傻子唐玄,操控着它为自己自由奋战么? 一边操控着通道,此时通道内的炎火火苗儿成堆,弱水之滴已然成流。 在这每一朵火花足以毁灭千百城市,每一滴弱水尽可超越大洋的本源浩瀚能量的冲击,注入下,唐花那久以不再增加的叶片,到现在也没有清晰过的花蕊,如雨后春笋般,抽丝剥茧的慢镜头似的一点点的完善着,完美着,完全着······ “他”,伏明月掩口惊呼,透过红白晶莹的雾墙,她能清晰的看到唐玄那佝偻着彷佛有着无限委屈,无限痛苦的身躯与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心很痛。 是因为血脉相连还是因为他们有了名分?还是因为神族自始至终、矢志不渝的传统? 可那是个人,是个异族,仅仅只是个神战之后后现代出现的一种能力低下的生物呵!!! 可自己,为何这么心痛?越来越痛?要失去了? 这是,什么感觉?如此难受又如此让人心碎、心碎···迷人! “他没事”,李元真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看运转正常,但颇为吃力的弥罗大阵,缓缓点了点头。 点头是因为唐玄已被弥罗阵的沉睡之气麻醉,无虑有崩溃之忧,只要肉身撑住,那便天下太平。 现在是该考虑,深思熟虑一下唐玄出世,如何掌控的问题了:情、理、法、禁······伏明月似乎也不太靠谱了,她身上人性的影子越来越多,自甘堕落!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七八天······半个月! 李元真以为唐花很快成熟,但它像是永远吃不饱一般,死命的吞噬着炎山、弱水传递而来的无穷无尽的能量。但他高兴,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这朵花的潜力正在向无穷的方向上发展,若非如此,如何打开天地玄门?好事儿。 介子危主持的弥罗大阵,几许起落,在唐玄似邢要醒的时候,便会及时启动,虽然疲惫,但一直谨守阵地,坚持着,一点不敢马虎大意。 伏明月静静的站在虚空,体味着,神情变幻,心中复杂的情绪酸甜苦辣,牵肠挂肚必备。她没有抵抗、梳理这种感觉,而是勇敢的置身其中,如同人间少女,正在谈一场对象生死未知的单恋渐渐浸润心田。 炎山、弱水几经明暗,但能量却传递不断,这说明光靠表面的力量,山水的能量已经无法满足李元真的抽取与唐花的吸收,近而不得不从虚无缥缈的大宇火池,大宇水渊抽取新的能量得岛补充,似乎有些不服气。 但这种不服气和可持续,更让李元真感觉到成功在即的欣喜。 又是一个漫长的月,过去了,岁月如葱,也快要到被撸的时候了······ ······ ······ ······ 大宇历3020年3月3日,公休日。 可就在这一天,从大洋之下工建基地匆匆赶到雾城的张平机、狄青龙、龙笑梅,风尘仆仆的敲响了位于北海西侧,洲务院院首王崇光的门。 随后,清晨的北海喧嚣起来,来回奔走的元士办公人员叫醒了主掌仓务、民生、物资供需关系协调的徐光洲;法务院,法令、公约颁布实施、监控执行的马田原;叫醒了周正、刘恒,甚至还有种族存续的李承德,科技院院首孙继业等一众中洲大员。 同时,南极洋洲火炎焱,北漠济洲宋擎苍,西极仓洲陈元礼的紧急通讯也被迅速拨通。 “地下工程基建维护受到了不断增加的潮汐能量波动影响,可能无法维持五十年······东极元洲地面铺设工程遇阻,七波往赴沟通的计划组成员音讯皆无······中元古道已被无数狰狞魔族战斗群封锁······人族与狗不得入内”。 所有人都知道,随着万星堆考察工作的结束,深入研究工作的纵深发展,以及天气诸多异变,留给人族的时间并不算太充裕,但总的来说却是足够了。 但如今狄青龙正式的通告之下,还是颠覆了与会众人心底留存的那一点点轻松。 就算如今元素没有匮乏之忧,但有足够的人手与时间生产、制造么?一个洋底有机态能量防护罩,在百年前就召集了总计一千万的生产、技术、施工人员,前后用了九十多年才算完工,可如今? 元洲大魔国是个隐患,如今却也爆发了。这种与人族势不两立的态度,说明了什么? “能否剔除元洲铺设或者绕过”?龙呈均抽着烟,小心的征求着张平机、狄青龙的意见。 “不能,整个计划囊括五洲。若是更改计划,那么表要对整个施工细节进行全方位的调整,同时要对前进方受力点以及中心方位进行重新计算并更改所有地上、地下甚至洋底之下的动力推进装置······我们的时间不够”,张平机开口,与狄青龙对望之下,皆是一脸无奈。 “五洲军事、卫士委员会的成员留下,其他人请先出去”,考虑良久,龙呈均淡淡开口。 陈元礼默默的关闭了通讯器,无疑表明了西极仓洲的态度:置身事外,不参与,但对于永世流浪计划的地面铺设工作以及地下建筑工作,则全力配合。 龙呈均的话里意思他明白,但他无能为力。仓洲是谁的?是神主的,神主出世在即,他不的不对仓洲亿万生民修者负责,他与仓洲,担不起神主一怒。 静观天下的灯一直亮着,亮了几个昼夜。 随后,曲流觞的北擎邑的北擎卫,温艳阳的南阳邑的南阳卫,管书同的东临邑东临卫,乐笑星的西海邑的西海卫,全部动员之后开拔;与此同时,今年组建,一方面从民间征召,一方面从各城市市卫中抽调组建的李光北的北部卫集群,王兴德的东方卫集群,于莫的西方卫集群同时行动。 各个方面,一百余万卫士大军,在各自统帅的率领下犹如一个个箭头,纷纷射向东临邑这座一下自变得拥挤起来的边城大邑。 张平机、狄青龙又回到了洋底,一面密切关注着时局,一面等待着龙呈均的消息,同时组织技术人员夜以继日的修复着洋底被能量潮汐,超度磨损的设施,同时对即将进入元洲的十余万地面工程人员做着最后的集中培训。 以徐光洲为首的战略后勤供应委员会火速成立,同时协调各大市仓,洲仓,以及废墟重建的四大仓,大批粮食以及军需物资,跟随在卫士大军左右以及后方,源源不绝的输送到东临邑。 当天夜里,以王崇光为首的中洲谈判代表团便乘机赶往元洲,准备与对方做最后的交涉与斡旋。 龙呈均失眠了,整日整夜的守在静观天下这个中洲最高指挥部,一面与洋洲、济洲做着沟通、协调、资源、战员调配的洽谈,一面焦灼的等待着各方传递而来的消息,同时还记挂着跑到道隐归藏,至今未归的唐玄。 “若这个监洲在,他会怎么办呢”?夹着烟,龙呈均站在窗前,背后的大办公室内,新搬进来的办公桌,通讯设备与器材处处,数十名大大小小的元士分外忙碌。 他觉得很气闷,他忘不了与唐玄在一起谈话时候轻松、写意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值钱,但却弥足珍贵。 第一四章 公子多情 四大公子在中洲,不过是名不见经传,只在六安这个安雨轩的出生地,算是家喻户晓的小角色。 其中以安雨轩的出身最好,毕竟他有一个名震天下的爹-安笑常,同时这个爹还是佛陀七大圣地,法华山普度寺的主持大师,如今更是天下佛宗一脉的修者领袖,可谓是名门之后。 与安雨轩比起来,大刀公子雪东齐,凋零公子白子扇、猎艳公子豆香春这三个与安公子并成为六安四公子的年轻人,成名相当勉强,出身相当凑合。 雪东齐是西北怀化兴隆县雪家村人,童年孤独,少年贫病,无依无靠参加了闯“东南”的流浪大军,据说这里人人有饭吃,遍地是黄金。三年的流浪,许多人死了,许多人散了,自顾不暇的人们也无法在意这个少言寡语,闷闷不乐,整日皱着眉头的少年。 十八岁那年,雪东齐彻底与流浪大军失散,随后一边沿街乞讨,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并最终流落到六安,成了安公子旗下楼盘一名光荣的“建筑工人”,日子虽然苦点,但是好歹有口饭吃。 这是中洲四极灾难深重的那几年,唐玄尚未出世,商士尚未叛乱,监洲府组建的“流浪人口与伤残人士救助会”,尚未在中洲形成大规模的网络,一切都是那么的随波逐流。 雪东齐的崛起相当的狗血。六安城市东北角,紧邻着江水,斜靠着辅安山千米小山的建筑工地,突然挖出了一个古墓,满怀欣喜的工人们随后挖尽、刨绝,令人大失所望的是,除了一卷放在铜质桶子中的黄白半腐朽的绸布,怀着发财梦的人们一无所获。 文字、花纹遍布的七尺长,二尺宽的绸布,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样子,如今这个世道,除了黄金、珠玉,其他那些古董似乎“识货”的人并不多。再看半新不旧的桶子,满眼天书并不美观的绸布,工人们传递观看之后,百无聊赖,随后丢开,恰恰落在身材瘦弱,跟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的雪东齐面前。 披头散发,瘦骨嶙峋,满身污渍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小伙子的雪东齐,慢慢捡起眼前的物件儿,愣愣的出身,随后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回到了自己的窝棚里。 “紫气东来,大雪东齐”,七尺绸布记载了一种刀法,一种心法,文字拗口,书写更是用的古篆,但雪东齐偏偏看懂了。 抱着绸布,他嚎啕大哭,不光想起了早逝的爹娘,更想起了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往昔幸福又如何?书香门第能怎样? 自然的灾难,人情的冷漠,是不分地域和没有边界的。 从此雪东齐向换了个人似的,每次出门,必定洁净面庞,整离破烂的衣衫,渐渐的昂首挺胸,渐渐的唇红齿白,渐渐的步履间走出了萧索、清冷的霸气。 ······ ······ ······ 白子扇,经常咳嗽,没人知道这个病秧子一般,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是个家学渊源的修者高手。 白家一脉单传,世代居于六安这个毗邻长陵邑与南平市的小城市,城内兴发巷,白家就在这里有个不大的四合院,也算是平安富足的人家。 老爷子白画眉,年近六十但每次望着年方十六,老来得子的白子扇,总是折扇唰的一声并拢,一脸愁苦,随后咳嗽着,佝偻着腰,向房内走去。然后独自坐着,长吁短叹。 与白画眉相比,此时的白子扇唇红齿白,发浓且黑,一脸无畏的青春朝气与健康的红白肤色。小伙儿漂亮,眉清目秀,活力四射。 踌躇良久,白画眉老爷子在某个深夜,将白子扇叫道自己的房内,颤抖的手乱摸着白子扇的脸,老眼含泪,嘴唇颤抖,似乎有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爹,您有事儿”?白子扇一边含羞带怯的闪躲着老爷子的爱抚,一边差异的问。 “白家,武道修者世家,如今乱世,一方面要有功傍身以求自保生存,一方面也不至于让家学渊源断了传承”,白子画轻声呢喃着,眼中却被泪水浸满。 随后,少年白子扇见到了白家人丁寥落的列祖列宗的牌位,更是知道了白家祖传的“凋零之气,纸扇轻摇,决胜千里”,威力不错,强心健智,只是练成之后,过于悲伤的“凋零真气”会伤肝、伤肺,呼吸困难,脸色惨白,犹如生病。 但白家的基因很奇怪,明明天下许多修道可选,明明出了六安尚有广大天地,但白家的种,从来都选择的是练,更不乐意走出六安这片生之养之的土地。 就这样,一晃又过了三年,这一年白子扇19,白子画老爷子却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呼吸极度困难。 经过一番对话之后,白子扇目瞪口呆的望着老爷子,豁然明白了白家的生存之道:“暗春园”,这一座没有实体,只有组织架构,人数达到数十人的给单身者介绍“临时女朋友”,并收取费用的便民组织。 当然,这个组织也是一脉单传······ 抢救,救治无效,白画眉老爷子归天。 白子扇给老爷子守了孝,送了殡,满心萧索,一脸苍白,只觉得万物荒凉,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不是么。 于是正式接掌了暗春园,并于三天后招进来一个十八九岁、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新姑娘:司马绯红。 咳嗽声中,白子扇坐在白画眉老爷子的平时起居室,静坐着,踌躇满志,畅想着未来,同时,他的凋零真气,白家“轻摇扇法”,也将近大成,这一年他十九岁,比尚在六安建筑工地打工挣命苦练的雪东齐大了一整岁。 ······ ······ ······ 豆香春出生于雾城,古剧世家。 生旦净末丑,好不容易当成家庭中除了电视新闻之外的自娱自乐的方式传承下来,到了豆香春这一代算是差不多快断根了。 如今这个年代,人们似乎对于除了:吃饭、挣钱之外的事务,一概没有兴趣。就算是有兴趣,那么只要让自身花些气力投入其中,那么瞬间便会变得有气无力。 不能挣钱的行当,随着年代的变迁,在公古时代便被抛弃了许多,纪元3000多年更是丢的差不点一干二净。 再加上五洲受限,中洲限制,娱乐至死受到了相当严格的管制,对于价值观以及民众行为规范,更有着具体、宽泛而详尽的规定,所以豆家这个大门大户也活得并不太如意。 书房内,豆香春跪在地上,正在承受着老爹豆建德以及老娘盛怀香的审判与咆哮。 “你说,你这样,对得起爹娘,对得起你的名字么”?豆建德面孔涨红,衣着灿烂宛如唱大戏的他,浑身不住的颤抖。他很失败,对于儿子的言传身教更是无与伦比的失败。 “香就是亲,春喻指女人,我亲近女人,亲近漂亮女人,难道不够名副其实么”?豆香春倔强的昂着头,虽然跪着,但却像个胜利的勇士。 “你······”,豆建德浑身摇晃,几乎昏倒,一旁的盛怀香连忙扶住,怒斥“还不向你爹认错”。 “呵呵,我要对我名字负责,谁让你们不给我起个名字叫窦尔敦来的”,豆香春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但如此熟悉的场景又实在让他难以提起更大的关切了,索性直挺挺的跪着。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哦战长沙······”豆建德声音带着哭腔,一把甩开盛怀香,径自唱了起来。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盛怀香一甩水袖,接了起来。 “紫色的天王托宝塔 绿色的魔鬼斗夜叉 金色的猴王 银色的妖怪 灰色的精灵 笑哈哈 ” 豆建德、盛怀香张嘴相对,大笑出声,涕泪横流。 只是她们没发现,此时的原本应该跪在眼前的豆香春,早就捂着耳朵,跑了。 今年十六岁的豆香春,喜欢女人:少妇、少女;半老徐娘、青春豆寇;美的、丑的;胖的、瘦的······他都能在她们身上发现与众不同吸引他的“美丽”来。 他更喜欢置身女人堆儿里,把自己当成女人,享受这一切,欣赏这一切。 当然,这种享受很纯洁,纯洁到豆香春自己都成了女人······ 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豆香春双目逐渐被稀稀拉拉的行人中的女人所吸引,然后不自觉地走近,靠近,双目微眯,这才是,人生! 然后他便看见了轻摇纸扇的白子扇与并肩向前走的司马绯红。 第一次看到司马绯红,豆香春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就算是这正晌午的日头都没了颜色,天地间只有一个明媚、明艳、发光、唯一,那便是眼前的这个一身红衣,肤白如雪,身材爆裂如同魔鬼一般,面孔却冷,却如春回大地的女人。 于是他跟着,跟随着。 白子扇好奇,但以司马绯红的绝色,却并未太过在意,而且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子,还是个“孩子”。 白子扇今天要谈一笔大生意,与六安市首席名流安雨轩谈一笔大大的生意。 而今夜,也是23岁的安公子正式成为男人,离家出走,十九岁的司马绯红正式成为女人的时刻。 风流不羁的安公子,仗剑江湖却总在“名媛”高超的技巧与过人的手段下接连败北,于是便联系上了六安有名无实的暗春园。 而作为暗春园的新掌柜的白子扇,自然明白,眼前便是一个绝好的发财机会。 “一切皆由自愿,事后五五开”,行前,白子扇正重的对已经签了合约的司马绯红做着临行前的训示与沟通。 “好”,司马绯红檀口微张,吐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字。 红润的唇,洁白的贝齿,让白子扇精神一身恍惚,好在凋零真气,不光伤了肺,还让他的心比平常人硬上一些,整个人看起来也成熟的如同一个受了灾的中年书生。 于是出发,于是被豆香春跟着,于是一起到了安府。 想象中的安府并不是什么豪宅,在圆觉大师安笑长的历年似命剥削下,安雨轩有钱的有限,当然对于普通人而言,他还是豪富。 安府大敞四开,白子扇与司马绯红进去了,豆香春也跟着进去了。 白子扇没想到的是,商业开展的那么大的安公子竟然,竟然与他“讨价还价”? 司马绯红默默的听着,只是冰冷的容颜在接触到安公子气急败坏,单纯到可爱的脸的时候,慢慢浮起一丝微笑。 “你们别叫了,她是我的”,豆香春忍不住了,大怒起身,朗声开口,指着司马绯红,稚气未脱的脸很是坚决。 “啥情况”,安雨轩愣住了,收住了话,停止了绞尽脑汁的省钱行动,莫名其妙的瞪着白子扇,指了指义愤填膺的豆香春。 “不是你家的”?白子扇唰的一声折扇一摇,他以为大摇大摆走进安府的豆香春,是安公子的人,只是与他顺路一同回来而已。 白子扇眼珠一转,在司马绯红以及安雨轩、豆香春的脸上来回扫了扫,嘿嘿咳嗽着,笑了两声:“小子,有钱好办事,你们谁出的钱多,那便算谁的”。 司马绯红皱了皱眉,但随后一副没所谓的态度,鼓励的望着豆香春。 “我,我没钱,但这个姐姐,是我的”,豆香春颇有些底气不足。 “草,没钱浪费我时间”,本想看一出鹬蚌相争,自己得利的好戏的白子扇,颇有些受了戏弄的羞恼,挥了挥扇子,不耐烦的赶着豆香春。 “不,我不走”,豆香春说着便勇敢的拉起司马绯红的手,入手软软,润润,滑滑,冰冰,让他心神荡漾。 “看我干嘛,还不揍这小子”,白子扇啪的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于是,安府之内,司马绯红眼前,发生一场斗殴。 豆香春没有元气,不会武功,但偏偏力大无穷。 安公子身手灵活,白子扇元气浑厚,但两人势必干不出来,恃强凌弱的勾当,又何况是在美人面前。 于是,精彩! 豆香春以一敌二,竟然没有吃什么亏。 呼喝声中,三人气喘吁吁,鼻青脸肿。 “住手”,一声怒喝,雪东齐到来。 因为形象,因为知识,因为日渐强壮的身体,因为偶有奇效的强悍元气······雪东齐成了安公子楼盘的工头,工人们都称他为:雪头。 今天他是来向安公子辞行的,听说雾城不错,很多西北的“浪民”在那里安了家,生性喜欢独自行走的雪东齐,不由得动了远行游历的念头。 呈安公子的照顾,他手头也有了几个钱,具备了浪的条件。而安公子对他不错,走之前,起码过来打声招乎。 雪东齐刚刚进门,便看到了眼前热闹的一幕。 “雪头,快过来帮忙,这小子难搞”,安雨轩大喜过望,此时他正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上有伤,气喘吁吁,浑然忘了自己身负上乘功法。 “嗷~”,以一敌二颇为吃力的豆香春,一见对方又来增援,不由大急大怒。 一声暴喝,双拳如雨点砰砰击出。霎那间,白子扇、安雨轩头上中了数拳,疼痛之下,抱头后退。 而红了眼睛的豆香春箭步窜出,又狠狠扑向了雪东齐。 作为局外人,雪东齐的眼睛是亮的,他疑惑的是,以安公子的身手,以及元气修为,怎么会被这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小子揍成那副惨样? 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揣着疑惑,雪东齐轻快闪身,避开豆香春的攻势。 可豆香春年纪不大,手脚却很灵活,翻身便将雪东齐抱在怀里,摁到在地。 雪东齐疑惑未解,也不便用元气振飞这个屁民,只能双手护脸,抵抗着雨点般落下的沉重的拳头。 这时,安公子与白子扇对望之下,赶忙近前······四人便厮打在一起。 司马绯红笑了,笑的莫名其妙,正如眼前莫名其妙的斗殴。 满怀的心事虽然无法冰消,但一心的忧愁以及自暴自弃却得以略抒。 “吃饭了”,司马绯红的一声招乎,让兀自挣扎蠕动,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四个人,静止! 不知不觉,已从正午折腾到月中,这他么的,离谱! 第一五章 玄道之盟(一) 酒足饭饱,美人在侧,华灯照耀,月挂中天。 安府内,传来一片笑声。 司马绯红关切的密切关注着安雨轩,这个白子扇将她卖给的男人,又或者是男孩儿。 其实爱情有时候很简单,突如其来的就来了,无需包装成山盟海誓,更不用杜撰成可歌可泣的曲折离奇的故事。 平淡但真诚,快速而隽永。 喜欢他什么?司马绯红不断的问自己,可能是命中注定,也可能因为他脸上那张酒后才会露出的,从骨子里发出的绝世骄傲的孤独。 安公子一向很骄傲,一向很瞧不起人。只是没人欣赏他的骄傲,更多的则是看到他顶着豪富头衔背后的寒酸。 这对于豪门名媛来说,这样的人并不现实,也不实在,缺乏实用性和使用价值。 所以他一边忙碌着帮老爹的救世济人的崇高理想筹钱,一边行走江湖,仗剑天涯。 一边骄傲着,一边孤独着,直到遇到了唐玄,以及现在眼前,后来被他称之为“小红”的女子。 她懂他,甚至在斗殴的一瞬间爱上了他。 很可爱,绝不恃强凌弱,这一条对于衡量人来说,虽然简单,但做起来却格外的难。 有钱有势,居高临下谁不会? 就算将对手以及配角包装成不怀好意、邪恶非常甚至十恶不赦,也掩盖不了人性中恃强凌弱、以为荣耀的耻辱本性。 它既满足了旁观小人物的代入感,也满足了自己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扭曲内心,就算做的再风轻云淡,即使引来一片尖叫与羡慕的目光,精神上也是孱弱不堪的孱头。 可安雨轩,在司马绯红亲眼所见之下,借着酒意,展示了他超绝而繁复的剑法,断金碎石的威力,以及那淡淡而孤独的表情,她的心痛了。 就在斗殴时,安雨轩那咬着牙,鼻青脸肿气急败坏的样子,狠狠的挥舞着拳头,但是表情虽然凶狠,却没有用上丝毫元气,更没有狂吼一声:我老爹乃是某某某的话。 这个人,真可爱。 年轻人之间的情感,与年轻人之间的爱情一样,简单而纯粹。 没有那些久历江湖的男男女女,那般的思前顾后,斤斤计较。 一场酣畅淋漓的斗殴,司马绯红精心烹制的小菜,狂饮大笑,剑光肆意之后,安雨轩、雪东齐、白子扇、豆香春成了朋友,好朋友,竟还有磕头拜把子的趋势。 每个人,每个年轻人活得都很孤独,一边小心翼翼的继承着上一辈传递而来,不容分说的思想以及行为方式,一边在与同龄人交往的时候,还要将那些被灌输的东西融会贯通。小小年纪便沧桑世故,人老成精。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这四男一女不一样。 当夜,雪东齐、白子扇、豆香春大醉,歪歪扭扭的睡倒在并不宽敞的院内。 而扶住安公子并走进房间的司马绯红,在安雨轩的挣扎下,急不可待的将自己给了他。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安公子也从挣扎到半推半就到最后的食髓知味,主动出击。 这些天,司马绯红总是想方设法的创造条件,将其余三人灌醉,而这些天,他们也都没有离开安府。 吃喝笑闹,安雨轩展示着他精绝的剑法;雪东齐也施展出他那以树枝代替长刀的“紫气东来,东雪齐天”;白子扇的折扇轻摇,自然引来一片赞叹和掌声,凋零真气引发的间断性,永难治愈的咳嗽,更是牵动着诸人的心。 豆香春没甚本事,只是涨红着脸,展示的胸口碎大石,力举千斤顶,还是引来的众人的大笑和呼哨声。 他们越来越熟悉,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司马绯红做饭的短短时刻,磕了头,拜了把兄弟。 安雨轩23岁,雪东齐20岁,白子扇19,豆香春年轻最小,今年才16岁。 公子会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这外号和为人行事却在六安市这座不大的城市,渐渐传开了。 后来司马绯红走了,突然就走了,不告而别。 安雨轩伤心人远走天涯遇到了唐玄,而雪东齐、白子扇、豆香春每到公休日,还齐聚安府,等着与大哥幸福的再相聚。 可等着等着,没有等来大哥的回归,却等来了安公子已经成了监洲府大总管,同时在监洲唐玄不在时处理一切的消息。 哥几个一商量,便动身出发,监洲啊,高大上,富贵奢华有内涵,而且心里实在有些想念这个有些傻不拉几的大哥了。 先去探路的雪东齐没有回来,过了几天传来两个字:“速来”。 ······ ······ ······ 唐玄离开监洲府远走西极仓洲之后,安雨轩的表情便从来没有开朗过,即使活泼可爱,善解人意,明眸照人的孙燕在旁也无法例外。 尤其是被唐玄“迷昏”醒来之后的这几天,更是时时刻刻都红着眼睛,咬着牙齿,几乎不吃,睡的很少,走来走去,快要崩溃的样子。 白子扇轻摇折扇,豆香春拎着一丈长的铁棍,当二人出现在安雨轩面前的时候,安公子的表情这才活泛一些,眼中也闪了闪光,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坐”,声音嘶哑,安雨轩却不自觉,他勉强笑了笑,招呼着白子扇、豆香春坐下,然后茫然的眼神四顾接着道:“燕子,倒几杯水过来”。 孙燕一笑,答应一声。 安雨轩笑了,开口了,即便死样活气的有些吓人,但还是让孙燕、雪东齐乃至于旁边坐着的庄广陵都长长出了口气。 庄广陵拎着龟壳、铜板手指掐来掐去的继续捣鼓着;豆香春的贼眼顺着孙燕离去的背影,目光迷离,眼中难以掩盖崇幕之意,白子扇咳嗽着,安公子咧着嘴似笑非笑的保持着表情。 雪东齐咳嗽一声道:“老三、老四,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算是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沉默。 “别提了,小豆他娘的,走到哪一双贼眼看个不停,流着口水,茫然四顾,腿儿可是卖不动步了”,白子扇甩起折扇在豆香春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还是那毛病”,安雨轩笑了笑,脸色格外惨白,似乎比白子扇亏损的还厉害的样子。 “老大是怎么了”?豆香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收回目送孙燕的目光,拉了拉雪东齐的衣袖。 “病了,心病”,雪东齐轻叹一声,随后将唐玄与安雨轩的关系,唐玄的离去,去了哪,多危险和这两个兄弟讲了讲,然后便默不作声。 不多时,孙燕回来,不光端了茶水,更是拿了不少小点心,别说客人,就是安公子,庄广陵也是几天水米未进,还要不要命了。 一边埋怨着,一边将东西摆好,孙燕笑着招乎众人随意。 “这一路,可真是,可真是绝了”,豆香春嘻嘻一笑,贼眼时刻不离孙燕,但嘴有没闲着,一边吃着,一边开口。 室内的气氛逐渐活络了起来,而此刻的豆香春尚不满19岁,朝气蓬勃,对女人的兴趣更是与日俱增。好在这小子心无邪念,只是把自己当成女性光荣群体的一份子,但又顾及甚至会很自己男性的身份,不得不略作矜持状。 喜欢女人,喜欢一切女人,喜欢的如此纯粹的,古往今来,大千世界,恐怕只猎艳公子豆香春一人。 “总管,有个花间集、重生会的会长,带着据说唐水一的条子求见”,一名卫士进来禀报。 安公子愣了愣,然后望着卫士问道:“他们没说什么事儿”? “好像是说要您帮着解决一下帮会编制的问题”,卫士挠头笑着答道。 “哼,就说我没空”,安公子对于这种走后门的一向是深恶痛绝,一口回绝并挥了挥手,不胜其烦。 “是”,卫士抱拳,随后对众人躬身并转身而去。 “慢,让他们进来”,庄广陵突然开口。 卫士转身,目光却望着安雨轩,安雨轩与庄广陵对视之后,庄广陵点了点头,安公子也点了点头,随后卫士领命出去。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而今这监洲府,算是半空了。 深受唐玄事迹感染的,自认为有两下子的修者,全都成双成对的结伙赶赴仓洲“营救监洲”去了,留下来的,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元士,便是安雨轩这样职责重大,被龙呈均严令不准擅离职守之类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大,间杂有地震般的声响。随后花飞花,花间花;史万钧,史千金在卫士的引领下一轰而入。 楼阁高耸,厅堂广大而奢华,用具摆设无不而充满着派头。 乍进这座厅堂,花家姐妹,史家母女还是有些紧张与忐忑,更何况是怀揣着千百姐妹未来希望的重任而来。也不知道那个叫唐水一的小子靠不靠谱,想到此,花飞花不由得捏紧了在手中紧紧攥着,已被汗水沾湿的纸条。 “你说是唐水一介绍来的”?庄广陵笑着开口,却并未起身迎接。 自古以来,求人办事和被人求着办事的姿态都是这个鸟样子,而且对于唐玄、安雨轩来说他庄广陵是朋友甚至辅助,但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他代表着监洲府,更是监洲府监洲唐玄的客卿,在这里说话有着相当的分量。 “坐”,安雨轩还好,起身之后,招呼着四人坐到对面。 “快坐,四位姐姐”,豆香春大喜过望,眼前四人无论胖瘦高矮,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就算胖也胖的那么可爱,足以让他热情洋溢。而他的目光,分成四份,绝不偏袒,无论年纪略大,胖的离谱的史万钧还是娇小可爱的花间花,都是雨露均沾,不分彼此。 “请喝茶”,孙燕笑着,丝毫没有监洲府后勤供需总理的觉悟,彷佛一个小丫鬟一般,态度温和,笑容满面的样子。 花飞花花容色变,勉强笑了笑,随后递上了条子。 这张纸条很小,也被汗水沾湿,看起来很是可怜,先是在孙燕眼前短暂停留之后,被递到安公子手里,随后又递到庄广陵的手里。 大家不约而同的,脸上狂喜,浑身激动:“你是在哪,遇到的这个,这个······唐水一”????? “我来瞅瞅”,豆香春死命的捧着纸条嗅着,上面似乎还带着花飞花绝美的馨香,极尽猥琐之能事,乃至于被雪东齐以及看不起去了的白子扇强力镇压。 如今的豆香春,可成了受气包,绝不敢像当初那板反抗,当啷一声铁棍落地,凄凄哀叫着。 “敢问这位长官,有问题么”?花飞花很忐忑,犹如受惊的小兔子。 这么多年她深刻知道,与天地对抗,长啸无畏的根本不算啥本事儿,能够在长官面前自然而然保持本色,才是英雄。 可是她做不到,不光她,这些身处社会夹层中的姐妹们同样做不到。 狂暴的自然与这些喜怒无常,形形的长官相比,谁更无情,谁更冷漠,她们分不清,不知道,很害怕。 “没,没问题,所有事情,就照着纸条上说的办”,安公子走近几步,还好保持着克制,没有上手,但却焦急万分的样子。 “我们,是在一个繁花遍地,非常美丽的地方,见到水一先生的”,花飞花几人对望,都看到夺目而出的泪水。 多年的希望,盼望,愿望,及至到了后来的绝望,挣扎,就这么简单、直接、明了的实现了? 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唐水一,那个神秘淡然,一脸笑容的强大年轻人,究竟,究竟是谁? 第一六章 玄道之盟(二) 旧世界游荡在新世界的身体里,从未死去过。 例如人性中最黑暗的东西:压迫,剥削,歧视,自卑,自私,冷漠乃至由妒忌和欲望引发的纷争······ 安雨轩出身根子极正的修者世家,且有钱,虽说被爹坑,可实实在在的并未吃多少苦,除了无视一切的情苦。当他听到花间花、花飞花、史万钧、史千金如泣如诉的倾诉之后,这才知道,自己眼里的五洲与中洲,与花间集、重生会这些人眼里的五洲、中洲,竟是两个样子的。 小伙子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目眦欲裂,时而拍案而起,就这样,当花家姐妹,史家母女嗓子嘶哑说不下去了的时候,首望山渐渐黑了下来,而灯火通明的监洲府也变得更加的冷清。 “监洲令:责成所在地方元士部门,配合该帮会注册事宜,并在帮会选址、筹建、税收等方便,给予最大程度的便利”,安公子刷刷点点,纸张是监洲府带红线,带logo的专用铜版纸,写完之后,还将唐玄交给,片刻不离身的“监洲印”盖了上去,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然不忘一个“代”字。 金光闪闪的监洲印,足有普通人拳头大,包金全钢,质地并不高贵,“统监五洲事”,五个森严的篆字如同梅花,文字中间是一座微型的首望山,以及监洲府雄伟外观的轮廓。 这是一个独立而职责极大的部门,而监洲更是要五洲济达到了九鼎,与大统国相同才可提名,通过,上任。只是龙呈均黑了点,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却并未给予唐玄以及安雨轩任何劳动报酬,或许认为他们不在乎?还是不缺钱?不得而知。 “您,您就是监洲大人”?花飞花接过公文,仔细看了看,然后双目红肿的望着安雨轩。 绝美的少女如此姿态自然更是楚楚可怜。再加上与花间花双胞胎双飞映衬,春兰秋菊,让这明亮的室内,不光香甜,还增艳色。 “不是,我只是在监洲不在的时候,代行监洲执事”,安雨轩一身白衣,灯光下除了憔悴,还是那么的丰神如玉。 此时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花间集也好,重生会也罢,它们的总堂与唐玄所去的仓洲十二元辰宗相隔万里,到最后,怎么就在地下偶遇了呢? 不过让他略微放下心事儿的便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也就因为这样,安雨轩心中又变得火急火燎,神思不属。而他又不是那种心底、脸上能藏住事情的人,又开始变得心事重重和沉默了起来。 花家姐妹,史家母女在安雨轩、孙燕,以及雪东齐、白子扇、豆香春还有庄广陵的陪同下,吃了顿默默无闻的晚饭,似乎是到了要送客的时间了。 “呃,这位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鼓足勇气的花飞花,经历了与“大人们”的一顿便饭之后,神情平静了些,内心深处对古往今来一直朝南开的衙门口那种畏惧和敬而远之的心态有了一些改善。 庄先生,很随和嘛;小燕子,很可爱嘛;其他几人除了豆香春这个小屁孩儿的目光有些火热而猥琐,一言九鼎的安大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有些憔悴的英俊年轻人,没什么可怕的嘛。 “噢,还有事儿”?安雨轩愣了愣,直到怜香惜玉的有些气急败坏的豆香春,狠扯他的衣襟并以嘴示意之后,这才醒觉。而花飞花的话,这才从冥冥中经过他的大脑,有了些印象。 “这,这”,紧紧握着那一纸公文,花飞花显得有些为难。这个倔强而潇洒的少女,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跟唐水一在一起那种泼辣一丝也看不到了,有的只是拘谨与患得患失。 直到现在,她还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态:这玩意盖着红彤彤的大印,管用么?在手里,万一对方收回怎么办?回去途中会不会丢了······ “我来说”,史万钧叹了口气,她们母女长相粗豪,性子也外放,因为这,尤其是长相,这么多年倒是没了花家姐妹那许多漂亮引来的烦恼,“和我们花间集,重生会的组织有许多,都是苦出身,安大人,能否多赐予些证明,好让他们也能谋个出路”。 说完之后,史万钧也颇觉的不好意思,尤其看到安雨轩心不在焉的样子,心头不由开始敲起了鼓,暗暗将到手的公文收好,又偷偷的捏了捏。 花间集与重生会在北漠与中洲边界各有着几百人的数量,平时帮众们从事着各种元士生产,修者辅助后勤等收入微薄的工作,定期集会,而这集会,往往成了诉苦大会。不在底层,谁又能体会小人物的悲哀。 当头儿的,自然要全力帮助这些受苦受难的帮众们,搞来搞去,来来往往,此进彼出,不可避免的,与其他相关,相类似的组织有着来往和瓜葛。 懂搜索的人都知道,别管自己过的多悲催,只要上网搜一搜,总有比你傻,比你更悲催的,当然,这个更,再去搜索一下,也一样。 受过苦,才知道苦不好受,总被欺负,才明白周围人的心酸。 今天是个机会,是个能够帮助更多人的机会,不光花飞花不想错过,就连史万钧也不想错过。 经历这么多,她们本就是热心肠。 “好,小事儿,要多少”?安雨轩摆了摆手大方的道。 “越多越好”,花飞花、史万钧对视,随后大喜过望,火热的目光直欲把安公子吞噬。 “好,等着”,安雨轩又坐到了桌案前,又写了起来,不过只写了一张,只是在下面自己的签名之后备注了“复印有效”的字样,可谓省事儿至极。 庄广陵咳嗽一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安雨轩的大方,他在安雨轩身边耳语几句,而安雨轩则双目放光,扯碎了刚刚写好的公文。 安雨轩的动作让高矮胖瘦四女收紧了心,随后见他继续写,这才慢慢松口气。 “以上组织注册,建立,需经当地监洲府分支机构负责人的审核并同意之后,方可申请。审核情况,包括但不局限于:资质,人数,质量,成员情况调查,是否有违反五洲公约情况等等,如无法确认,需与监洲府做最终确认······”,当然,复印有效字样依旧保留,要不然安公子哪有心情在这里写出个“越多越好”来。 “你是我花间集数百姐妹的大恩人”,能够注册,得到正式承认意味着什么,花飞花很清楚。这意味着数百姐妹,有了固定而稳定的收入来源,同时在执行各种分派任务的时候,不在是从属的“临时工”,而是根据能力,多劳多得,同样,还有着固定的帮会机会地点,有着更多的时间钻研武道······不会被取缔,不会被查封,不会被羁押甚至坐牢······ 这是一种公平,公正的体现,可就是这样的公平,却因为一张含金量颇高的纸,不光成了难以逾越的大山,更是被所谓正统以有色眼镜一直监控着的牢笼。 如今这牢笼算是打开一半了。 “起来,起来,监洲府不兴这个”,放声大哭的花飞花、低声哭泣的花间花倒还好说,那史万钧、史千金哇哇哭的跟打雷一般,实在是让安雨轩有些难以承受。 庄广陵等人在安雨轩的招呼下,连忙上前,扶起众人,好言相劝,在首望山的月色下,送几人下山。 月色朦胧,冬夜的月色似乎格外的清脆;山路慢慢,冷冷的风,吹拂着各怀心事儿的人。 庄广陵留在厅堂内,继续着忙碌的推演,安公子送到半山腰便在花飞花等人的目送下返身上山;只有雪东齐,白子扇陪着兴致勃勃且有失落的豆香春,一直将四人送到山下。 除了史万钧,其实大家年龄都差不多,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洒泪而别。 “你说,她们也太惨了”,豆香春一边上山,一边回头,此时早已看不到花飞花等人的影子。 “是”,白子扇默默,自己是个龟公,虽然没有强迫过谁,但这几年,接待和招聘进来的:经济原因的,生存原因的,兴趣爱好的,各种各样自愿加入暗春园的少女、少妇、半老徐娘却是数量繁多。 可像这刚刚离去的几人,不管贫困潦倒,不计五劳七伤,誓死不卖身的节烈女性,却是不多见了。 是不多见?可据说与她们差不多的还有不少人;真不多见,自己身边怎么就缺少这样的人? 一时间,白子扇感慨万千,冷空气一催,又咳嗽了起来。 “快走,冷死了”,雪东齐开口。典型的西北大汉直白的腔调。只是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原本心中全是司马绯红倩影的自己,怎么突然变成花飞花,还是花间花,亦或兼而有之? 想到此,雪东齐的脸有些发热。 “聊聊去西极的事儿”,紧锁眉头,神情严肃的安雨轩,用冷峻的目光迎接三位把兄弟,右手指关节不断的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敲着,并没有与白子扇、豆香春畅抒别情的意思。 孙燕正襟危坐在旁边,而庄广陵也停止了神神叨叨,双目望着屋顶发着呆,又像是在凝神倾听。 只是安公子没想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他会这么忙,竟会这么的忙!忙的连四公子大闹仓洲的大事都一拖再拖。 第一七章 玄道结盟(三) 寒疆市的市卫僚属,主官是一名年轻的武道修者,虽说只是一名星、月、阳、鼎、天中,只是一个三星卫士,但因为有个做市长的爹,他张新明还是成了市卫长。 如今,他步履匆匆,带着大队如同黑色小高潮一般如狼似虎的卫士,正在奉命,赶往寒疆市郊区“花市”。 张新明长得不错,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油光发亮,这种发式也成了纪元时代得志、成功、大权在握的象征。 如此大张旗鼓的“取缔”行动,还是在零落的大街上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议论纷纷,议论着这煞气冲天的队伍所为何事,意欲何为。后来发现了,他们似乎是本着花间集去的,于是大多数人脸上露出惋惜、不屑、同情、义愤的神色,远远的缀在卫士队伍之后,似乎想去瞧个热闹。 花市距离寒疆市卫士公所大约38公里,很快就到了。 张新明站在花市点缀着繁花,暗香浮动的牌坊前挥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同时双目遥望,这花间集的繁花胜景虽然富丽堂皇,但比之于花飞花与花间花的美艳美丽,妖娆生动还是逊色不少啊。 叹息着,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的张新明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反复咂摸着这道元士公所、卫士公所、市长衙门所属共同签发的“禁绝令”,心里却是暗自琢磨着:这下,你们该从了? 想到此,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竟然不合时宜硬了。 “行动”,张新明双目神色一厉,长刀在手,指挥开始行动。 张新立带着五百名统一黑色制服,一色闪亮长刀的卫士们于是就行动了。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刚刚在这暖冬升起属于它的光明与温暖,就被用来衬托501把长刀的雪亮寒锋。 “尽量别伤人”,张新明低声耳语,对自己的弟弟兼市卫总务小声嘱咐着。 “明白,瞧好”,张新立嘿嘿一笑,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所有卫士自动自觉分成两股洪流,顺着张新明左右两侧冲了出去。而张新明此时竟产生了任千军万马,我自岿然不动的无敌大将的感觉。一时间,仍不忘仰首向天,也算是人模狗样。 公休日,花市人来人往,不光有花间集的帮众,也有着普通市民前来参观。这个年头,生意难做,有人肯来参观就不错,至于买卖那要看天意。而这花市,本就是花家姐妹呕心沥血,历年积蓄之所在,也是花间集存在的避风港和主要栖息地。 杀声四起,人群大乱。而卫士们似乎对于伤人并不敢兴趣,一门心思的朝着牌坊、街屋、花盘、花盆、廊柱、招牌等死物上招乎。 刀锋阵阵,刀风阵阵!夹杂着卫士们的喊杀声以及行人老幼的哭喊声,霎那间,这个不大只有百余户,一条主街道的后天集市顿时变成一片变态的喧嚣景象。 “住手”,李怜花,莫笑花,金培花,孙葬花四人越众而出,怜花伞,大喇叭,培花铲,牡丹泪,四样兵器高举,死死的封堵住卫士们前进的道路。 四人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纷乱,心中不光委屈,而且愤怒。 “奉寒疆市三大公署联合签发的“禁绝令”,奉命取缔非法帮会花间集一切组织、集会、行商的非公约允准范围。根据五洲公约予以彻底清除。怎么,你们还想反人类,反人族,反五洲公约不成”?张新立冷笑,唰的抖出一张公文、命令专用的铜版纸。 纸如刀锋,切割着花间四绝本就复杂而悲愤的内心。 这意味着姐妹们不能在一起了,而花市的存在也成了被清除的对象。 以后这些孤苦伶仃的女人们,该如何生活,该怎样生存? “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不是要把花间集数百姐妹赶上绝路么”?李怜花定了定神,两个当家的不再,她成了越聚越多的花间集帮众的主心骨。 “这个嘛,公约没写,命令上没说”,张新立呵呵答道,语气不屑并且很无耻的笑了。而眼神中却传递出一种“你懂的”的强烈意味。 花家姐妹自然是大哥的,而花间四绝却让追求稍差的张新立眼热心跳不已。如今占尽居高临下的优势,这小子不由的澎湃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们奉公守法,对五洲有一份力,出一份力,从来没有对不起五洲生民,也没有愧对中洲家国,你们凭什么取缔我们”?孙葬花年龄最小,说着说着,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差点哭出来。 张新立一阵心疼,要知道孙葬花年方十五,不光是花间四绝最漂亮的一个,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她的声音,他颇有难以抗拒之感。 “服从或者灭亡”,张新立心怀忐忑,颇难开口。而对于自己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分外清楚的张新明而言,势必要出场开声了。 他生怕这个白痴而又好色的弟弟,突然说出“对不起,请原谅”之类的操蛋话,那今日之事可就完犊子了。 兄弟二人眼神交流,达成一致:没有居高临下的霸凌,难有如花似玉的美眷。更何况奉命而行,怎能虎头蛇尾! “我们绝不”,孙葬花倔强的捧着牡丹泪,这朵钢铁制成,宛如牡丹的银色花朵。她不再哭泣,眼神中的绝望渐渐被视死如归的浓冽情感所代替。 “绝不”,花间集帮众整齐一声大喝,清脆而坚强的声音响彻花市上空。 尾随看热闹的,这时似乎有些热血沸腾了,更有许多直爽汉子撸胳膊挽袖子四处咂摸着趁手的家伙。 都是一个地方长大的,花间集、花市什么样谁还不清楚? “怎么,你们也想反人类,反公约”?张新明运起元气,声音如雷。双目放射着寒光扫视四周。 嘈杂和喧嚣被压下去,热血沸腾的人裙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不光老实了,而且似乎觉得冷,互相靠拢着抱团取暖。 张新明冷笑一声收回目光,随后转向李怜花,长刀出鞘越举越高,谁都知道,当他长刀向下的时候,便是卫士们进攻的时候。 花间四绝神情悲愤,浑身颤抖,她们虽然武师第三等的武道修为与张家兄弟相同,但却感到分外的无助,只觉得天大地大,再无她们容身之处,这种绝望的情绪再次升起,即便视死如归也再也压制不住。 “当家的,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杀”,张新明一声长啸,身前左右除了八名以卫护存在的卫士们,其他人在张新立的带领下冲击而出。 卫士队伍如同一朵黑云,踩踏着满地残花,向着对面扑去。而花间集的帮众们,服饰各异,特色鲜明,宛如各色摇曳在即将到来风暴下的花朵,可是却没有哪怕一个人退缩,即便她们的双腿已在颤抖,眼神逐渐空洞,但就是不退。 五百名卫士势必难以在这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展开,依仗着刚才的狂猛清除行动,障碍物扫除了不少。所以他们分成十人一派的纵深型攻击梯队。 随着如雷的脚步声,第一批次攻击梯队的长刀已然落下。 怜花伞如同一朵盛放的狂花,阻住了三把长刀,刺眼的火星伴随着刺耳的爆鸣声瞬间响彻;培花铲,大喇叭也各自组织了三把长刀的劈砍,孙葬花的牡丹泪也成功的抵挡了长刀的一次攻击,只是有些勉强,身躯一阵矮了一截,口中也发出一声闷哼。 “你他么的轻点”,张新立焦急大喝,让攻击孙葬花的那名卫士脊背一阵发凉,赶忙放缓攻势。 第一波卫士进攻受挫之后,脚步少退,第二波越空又至,进攻潮头,宛如一波波跃起又砸下的惊涛骇浪,不多时,花间四绝尽都血染长裙。 与训练有素,攻势有度,每一波都保持着最优攻势,潮头涌动,敌人不倒或命令不下便誓不罢休的卫士们相比,单打独斗本该占着优势的花间四绝,此时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到后来,连招架之功都非常勉强,形势岌岌可危。 张家兄弟眼神越来越亮,似乎看到了花间集被一网成擒的辉煌;周围人群的脸,被卫士们的黑衣、刀光的映照下,个个惨白了脸,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一声闷雷,阴云密布,雨夹雪。 似乎上苍也不忍看到即将到来的惨剧。她们何辜?真多年害过谁,坑过谁? 太美也是罪,从古至今,这是原罪。其他一切可以有和莫须有的罪名都可以假诸于身,冠冕堂皇。 清冷喧嚣中,最小倒下的是孙葬花,倒不是小姑娘受了什么重伤,而是脱力了。 接着花间四绝的防守被分割包围,几人披头散发照顾着圈内的葬花小妹,叱喝声中,已经开始拼命。 扁担、花锄、花篮、花枝、碎木,这些便是花间集姐妹们的武器,更是为保护家园与生存地举起的希望。 可是这些希望,在长刀面前是如此的孱弱无力。一个小时之后,花间集硝烟处处,花间四绝倒地被十数把长刀指着,数百花间集帮众成擒,被圈成一圈。 张新明满意的点点头,霎那间的感觉如同身在云端,幸福不已,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何花家姐妹为何至今还未露面,难道不在家? “服从,或者灭亡”,张新明仰着头,高人风貌爆棚,一副悲天悯人的强者姿态展示的淋漓尽致。 “绝不”,李怜花几次想把自己的头颅狠狠的撞向刀锋,只是心底还有大姐、二姐这个希望所在,强自按捺着刚烈的性子。 “杀几个”,张新明眉梢一挑,指了指被圈成一圈,蹲在泥地上的花间集帮众大声下令。 刀锋再举,天地间却想起了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声音:“住手”! 声音如同天籁,张新明浑身一阵之下大喜过望,他发现自己,更男人,更硬朗了。 第一九章 枪挑五岳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从精神上看,一种是大多数人,一种是少数人。 从公约与情感上来看,不管写的多详尽,规定的多具体,但若是事出有因,情节曲折,那么让大多数人心里感觉到不舒服的事情,总是错的。 直白点讲,这叫顺应民心。 “五洲公约”,算是人族有史以来最全面的立法。全文包括总章,具体的法律条文以及附件中详尽而全面的案例解析。全文洋洋洒洒上十万页,数千万字。 在这个时代,人们共通的追求便是安全感,而安全感一方面来自于公约条文,一方面来自基于公信部门对条文的执行与解释。 而这一切存在的基础便是立法从详,执法从严,违约必查,兼顾人情。 可怕的是,一方面侈谈人情、人性,一边又用浩瀚的文字进行对自身有利的辩护,维护着消极懒政,落后的教条,更可怕的是,从严、从紧成了对外宣讲,意欲获取共鸣的苍白的文字与陈述。 大多数人对于公约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认识,又有几个人会花费冗长的时间来阅读这样一部详尽的法律典籍?所以这大多数人,对于一切的判断只基于两个认定:舒服、不舒服。 “七百余门派,多到数百人,少到数人,十余万人,只要大多数保持一致,制衡并裹挟小数,就不存在什么问题”,安雨轩在马上,甩了甩头,终于把这几个月忙碌引发的后遗症用力的甩到脑后,随后目视前方,怒视前方,烈马奔腾,直直冲入风铃峡谷。 安公子进步了,不再是少年热血不识愁,而是在组织整个事件的过程中,一边调动监洲府遍及天下的监察部门纠正着推动过程中的偏差,一方面还对外部协调以及统国、政务院的反应保持着关注。 而现在,他更是用脑中关与“五洲公约”的认识,对玄道盟的相关制度进行了再次的印证,同时还有些许新的火花等待着回归时候的实施。 不过这一切不重要了,五岳山在即,全力以赴驰援唐玄,兄弟呵,兄弟,你受苦了。 想到此,安公子一阵心酸和歉疚。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让唐玄受苦遭罪的却并不是五岳山的十二元辰宗,而是神秘而强悍的神居之地“道隐归藏”。 “驾”,沉声轻喝,迎着风雪,安公子江湖枪的枪杆不轻不重的抽在坐下白马屁股蛋子上,霎那间,更是人如长风,马如蛟龙。 风铃峡谷还是那么的美,黄叶伴随着风雪,纷纷扬扬,曼撒一天的亮色与清香,但安雨轩与唐玄又不一样,他对自然的风景似乎无感。 不管走到哪,想去哪,去到何处,在他眼中都是“路”或者“宿”,竟是分辨不出好坏、美丑,有些天生迟钝。 他一心只要其急如火,枪挑五岳山,唐玄无恙,方能排解心中的急与火。 公冶山长等人却在风铃峡谷长久驻足,一边游目四顾,一边点头赞叹着大自然神奇、绝美、绝世的一面。 然后似个老人家身形晃动,身躯瞬间便穿出到风铃峡谷的谷口,又与安公子等骑兵保持着初始出发时候的距离,修为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虽然还无法任意掌控时、空,但短暂而粗浅的借用还是做的到的。 就凭这一点,他们在宇宙核心、没落星球,便可横行一世,当得起天纵绝艳的誉词。毕竟这里的人族太可怜,限制从内到外,从元气到身体,到精神,全方位立体化的实在是太多了······ 五天五夜,数次短暂的休息,赶到五岳山前的时候,又是一个朝阳初升的日子,暖阳在冷冬放射着光热,一行四骑,马喷吐着白气,律律嘶鸣着,人双目通红,躬身伏在马背上,似乎生命的意义只剩下了赶路。 再看安雨轩等人,浑身冰霜,头发都冻成一缕缕的紧紧贴着头皮,而几个人头顶白色雾气一冲,一缕缕的发丝又有些活泛,只是冷气无处不在,虽有朝阳但依旧是滴水成冰,又被冻成了一缕缕的。 五岳山下,安雨轩右手提着江湖大枪,左手带住丝缰,双腿放松,缓缓离开马的肚腹,四声杂乱的马嘶,众人向前方望去。 就在五岳山山门处,一场激烈一场的厮杀、争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安雨轩以元气温热双手,狠狠搓了搓有些生锈的眼睛,然后定睛看向百米之外的战场。 “计行时,吴狂花,元海臣还有手拉着手的古春华、龙灵章,他们竟然在这里”,安雨轩轻声自语着。处在十二元辰宗大队修者包围圈中的正是这五个人,而安公子眼前,与战圈之间,尚有一部分穿着监洲府工作人员服饰的人,三三两两的站着,正抻着脖子叫喊着,领头的安公子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监洲府负责搞卫生的小头目:石家父子······ 就这样一帮人,如今正堵着天下第一大宗的门口大打出手,让一路酝酿着杀气与炽烈的安雨轩差点笑出声来。 啼笑皆非的安雨轩心里同时暗暗奇怪,实在搞不清楚上到四十二岁的古春华,下到只有十三岁的元海臣,怎么就跑到监洲府,怎么就对唐玄服服帖帖,惊为天人。而唐玄对他们几个似乎也格外的亲切,格外的好。 甚至在“五行”面前,唐玄都没有平时那么沉默寡言,而是笑语欢声,恍如没有隔阂的多年朋友。可是深知唐玄出身,更深知其过往的安公子确信他们之间并非朋友。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思了。而与此同时,五行已经顶不住了。 从古春华到元海臣,皆是武师级第三等武者,而率领五行部众阻击几人的金放歌、火刑天以及水部众新上任行首-水伤诗。 水伤诗可谓横空出世,从出现在十二元辰宗并担任五行部众之一水部众行首,成为一个号令数百人的中层干部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 之后,她大张旗鼓清退水部众残余丑女,又在陈元迟的全力支持下从十二元辰宗以及沧州卫中挑选适合人选进行填充:年轻、貌美、身材好,如今的水部众,彻底颠覆了谁水流萤在世的乌烟瘴气,成了十二元辰宗全体男性帮众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当陈元迟目露磁光,与英气勃勃的水伤诗同框的时候,不管是宗内高层还是宗内弟子都猛然发现,这个水伤诗,若说与陈元迟之间没猫腻,那才叫怪了。 水伤诗,继承了水流萤的身材,疑似传承了某宗主英俊的外貌,年方十四岁,身材却爆炸彷佛熟女,武道修为第四等人王,元气功法清灵之水,性格刚烈······ 尽管众人背地里里议论纷纷,但即使陈元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可是以往让他雷霆震怒,丧失理智的事儿,如今却只是一笑置之。当他望着水伤诗的时候,眼中充满了爱,彷佛看到了一个他梦寐中的世界,徐徐展开。,但却驻足良久且裹足不前。 水伤诗对陈元迟很不恭敬,甚至经常表现出一种超越平常的不耐烦。而大家却知道这个新上任行首人很好,对水部众普通一员都很随和,除了严格的训练之外,只有视同姐妹般的呵护和照顾。 这很矛盾,而这矛盾在宗内大多数人看来,总是暧昧的,而堂堂宗主陈元迟对这种不恭敬的对待的容忍程度几乎没有下限,几近于溺爱。 想想逝者水流萤,想想陈元迟的态度,这答案似乎也呼之欲出,虽如此,却没有人不识好歹的捅破这层窗纸,就连德高望重的楚君侯,金断崖,对此事都讳莫如深,笑而不语。 如今,水伤诗指挥着数十名水部众少女,正在对包围圈的吴狂花做着最后的攻击。 监洲府的五行,如今已经被十二元辰宗的五行,借着人数优势成功分割成五个战圈。而一旦他们被分割包围,五行一体,轮转互生激发出来的强大战力便不存在了。 而战力一旦不存在,几人多数武道第三等孱弱不堪的修为劣势便彻底暴露在围攻的数百五行部众面前。 而情势最危急的便是年龄最小元海臣,比较轻松,叱喝不断的是已成先天的吴狂花。毕竟她在天梯那里,曾经狂吃唐玄提供的胶珠,只是轻松也不过是勉强自保,围拢在她身边的人数也是最多。数十名白衣水袖的水部众,如走马灯一般,攻击如潮水般,一浪胜过一浪。 战圈外,石昆虫双目瞪大,双眉紧皱,拎着竹条扎成大扫帚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突。五行要败了,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 “上,兄弟们,冲啊”,石昆虫一声招乎,石昆虫立马响应,小号的扫帚高高举起。 跟在石昆虫身前左右的监洲府工作人员人数大约百余名,听到他的招乎,众人虽然紧张,但反应却是有快有慢,大多数很慢。然后便凌乱的叫喊着,稀稀拉拉的延着上山石阶,呈不规则状举着手里杂乱无章的家伙冲了上去。 监洲府的这些人,无论从战斗经验还是战斗素质,与一大洲,一大宗,除武道,无其他宗门的十二元辰宗相比,差的太多了。 “止步”,春恨秋,夏冷冬,邢无意,邢无名,四大邢徒带着数十名刑部众从两旁,绕过战圈,在石昆虫等人铸成了一道森冷的防线。 石家父子扫帚高举,对视之下,皆是浑身一震。 杀气腾腾,统一着装的刑部众以及春夏双邢四人身上涌起的滔天灰黑杀气、元气,让他们有种窒息感和畏惧感。而他们踌躇驻足,无疑使本就气势衰弱的攻势又受重挫。 父子对视,互相鼓励着,一种:你不出手就是孬种,就不是我爹/儿子,不是男人的意思强势对冲,流动。 石昆虫,石鲲鹏一声大吼,终于冲了上去,冲向十步外虎视眈眈的刑部众。双目通红,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一定要为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儿负责一般,再不犹豫。 “杀,杀,杀······”,进入五岳山,刑部众有着清理一切内部、外部阻碍帮派发展因素的权力,刑部众整齐大吼,喊杀声,蕴含着澎湃的元气,伴随着雪亮举起的长刀,以及一道道冰冷无情的目光,狠狠的落在石昆虫等人身上,可是他们还在继续向前冲。 就连安雨轩对这种自杀式的攻击都非常的不看好。 “住手”,一声长啸,江湖枪狠狠掼出。如银龙经天一般的江湖枪尖啸着戳在元辰宗的山门门楣之上,一声爆响,碎石纷落如雨,同时,威武雄壮的牌坊以着枪点为中心,出现大片龟裂,整座牌坊从最先碎裂的“十二元辰宗”数个石刻金字开始,摇摇欲坠。 双脚点蹬,安公子高高跃起,直直越过了牌坊,顺势抓过枪头,狠狠一拽,将穿破厚重牌坊的长枪抽出,随后脚尖再次点在了本就变得破烂不堪的牌坊上,身躯斜斜落在战圈之内,大枪一展,横扫千军,投入战斗。 紧随其后的雪东齐,白子扇以及豆香春,也各自擎着兵刃冲上,他们不为别的,也不是为了唐玄,只是因为安公子,是他们敬爱而又行事离谱的大哥。。 冬日暖阳,人喊马嘶,清冷的晨冬,四周苍山古道,孤寂清冷的景色,如今却只剩下安公子大枪往来呼啸的劲风声,以及这一道身在敌群,纵横捭阖的身影。。 第二十章 疯狂一瞬 五岳山山坡,倒塌的牌坊之前,一道身影如狂风怒卷,正激荡着。 江湖枪,挑、扫、打、扎;安雨轩,身入游龙,激荡起漫天普渡众生弥陀气,纵横天地。 “苍天杀生”,以一种极为疯狂的表达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同时,一股强烈的悲悯流露其中。 五行部众暴退,在各部众行首的带领下向上山方向狂退;刑部众在四邢徒的引领下,再此绕路而过,让过彷佛发狂猛兽一般的安公子,与山上弟子汇合到了自己。 春恨秋掏出信炮,与五行行首的信炮几乎同时升空,在清冷而灿烂的天空中炸出六团各色的光彩,顷刻间,山顶警钟长鸣,而下山的路逐渐被幢幢人影填满。 无众生相,不知道是对众生的蔑视还是万物的悲悯,安公子的身形从天而降,长枪深深掼入石阶中,石阶与两旁一人多高的“驻马石”,“解刀石”一同爆裂成粉。 安雨轩空洞的望着眼前激荡的烟尘、碎石,保持着弓步的姿势,目中纯粹的黄渐渐褪色,这绝杀的一击竟让他心中升起不忍,甚至悲痛,渐渐他落下泪来。 泪珠低下,情绪逐渐回到脑袋里的安公子这才发现,方圆百米,只有自己这么杵着,前方是越聚越多的十二元辰宗弟子,后方乱石堆后是隐约露出脑袋的石家父子、五行等人。 回顾刚刚的茫然,宛如一场激荡飞扬的梦。 前后左右,伶仃破败,默默站直身子的安雨轩一点都不敢自信的相信,这些都是自己与江湖枪造成的。 “你受伤了”?抽回江湖枪,淡淡扫了一眼前方并排而立的陈元迟,楚君侯,金断崖,安雨轩缓步来到石昆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人扫地是把好手,更是将监洲府视同自己的家,在自身道德修养和石昆虫的价值观的培养上,还是比较符合安公子的审美的。一旦清醒过来,安雨轩便回到己方阵营,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喀”,石昆虫如今鼻青脸肿,若不是雪东齐的照拂恐怕在刚才安公子一波无差别攻击的余波下又要骨断筋折,如今想说话,但刚才的震惊,使得他的下巴有些不听使唤,发出异响之后,才逐渐恢复正常,“还,还好”。 唐玄的凶猛只流传于口口又或者说隔着屏幕的次级感官,而安公子的雄壮如今却看的老石目瞪口呆,如望神仙,脑中彻底陷入混沌状态,全没了与安雨轩平时对话那般从容。 “没事儿就好,小石头,你没事儿”,安雨轩又望向石鲲鹏,笑着问。 “没,没事儿”,石鲲鹏一脸兴奋的潮红,讷讷的挠着头说不出话来,不敢与安雨轩对视,却又总要偷偷的看上几眼。 雪东齐,白子扇,豆香春这些与安雨轩熟悉的结拜兄弟慢慢围拢过来,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先是转着圈上下仔细打量着安雨轩匀称的身材,然后同时出手,拍拍打打,掏掏摸摸,更有甚者,豆香春的手竟伸到其衣襟内,上下来回划动着,让浑身四处漏风的安雨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们干什么”?安雨轩翻翻白眼,不满的打掉他们悸动而颤抖的手,怒视。 “你,你究竟是谁”?豆香春开口,雪东齐与白子扇以眼光助威,眼前的结拜大哥如此陌生,如此凶猛,实在不像是安雨轩,一定是不知怎么附身或者害了大哥的怪物,总之,眼前的人,绝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安雨轩。 “有病”,狠狠推了一把忘了咳嗽,忘了摇扇,不怀好意望着自己的白子扇,安雨轩招呼道:“大家都没事儿?” “啊?啊!没事儿!”,众人这才从极度惊愕中回醒过来,纷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而有些人到现在才觉得被碎石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于是龇牙咧嘴的开始疗伤,场面逐渐热闹起来。 “安雨轩,我敬你是监洲府的总管,可你无故闯入本宗山门,毁我宗匾,坏我山门,伤我弟子,是何道理?”楚君侯上前一步,与监洲府阵营遥遥相对,朗声开口。 “就行你们到我首望山烧杀抢掠,就不行老子来这松松筋骨?难道你仓洲十二元辰宗不在五洲序列?”安雨轩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样子。 其实冲动出门,激动出手下来,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忘情使用苍天杀生已让他脱力,而台阶上越聚越多的十二元辰宗的人,也让他产生很大的压力,再看看自己这边,除了五行可用,也就雪东齐勉强能够上得了战场,那龟公白子扇,“天生神力”看似还不错的豆香春是什么货色,安公子可是心知肚明,绝难派上什么大用场。 如今还是要尽快恢复实力才行,起码回复到危急时刻能够扼守山路,掩护己方撤退的程度才行。 “呵,呵呵,不给个说法,你以为你们这些人还能下得了山?”楚君侯笑了笑,声音传出老远。 顷刻间,天摇地动,六氏族倾巢出动,人喊马嘶间彻底封锁了五岳山通往中洲的通道,阵容整齐,最前方阵列着卫龙骑亲率的卫氏骑兵,数千雄壮骑士长刀出鞘,与楚君侯一方对安雨轩等人呈上下夹击态势。 如此人数,如此声势,让安雨轩心中暗惊,再看看己方不堪一击的样子,他有些头疼了。 “说你个头”,安雨轩踌躇一下,索性豁出去了。摆事实,讲道理,但人家已经摆出这阵势,显然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而且中洲与仓洲本来关系因为有个道隐归藏的存在,本就处在复杂摩擦,间或冲突中,并不和睦。 想起道隐归藏这四个字,安公子心头又是一阵火大,而这火大表现出来的怒意更是上头上脸,好处就是元气的恢复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楚君侯脸一沉,与唐玄的交情归交情,但维护宗派乃是根本,而毫无解决事情正确态度的安公子无疑让老头很生气,当他便要继续开口给监洲府的人以教训的时候,却被陈元迟制止了。 陈元迟摆着手,轻轻咳嗽两声道:“此事定有误会,何不上山细聊”? 楚君侯一愣,随后恍然,看来陈元迟对唐玄的“不杀之恩”念念不忘。 安雨轩也愣了愣,当初风头火势,带人强势冲击的陈元迟,如今变得和蔼多了,似乎没有恶意的样子,难道有诈? 安雨轩左顾右盼了一下,人山人海,层次分名。粗略估计训练有素的十二元辰宗聚集在此地的弟子已超过七千人,就是自己巅峰状态下,独身冲出重围或许有些把我,但己方的这些人恐怕只有全军覆没一个下场。 慢慢掏出烟点上一支,慢慢抽着,安雨轩杵着大枪在寒风中思考,一双眼时刻不离陈元迟那张带着病态潮红,十分英俊儒雅的脸。 陈元迟始终保持着笑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安雨轩的答复,毫无敌意的样子。 “好”,烟头丢下,用力的踩了踩,长枪在碎石上墩了一下,安雨轩道:“不过要等我的人安全撤出之后再说”。 “没问题”,陈元迟笑了笑道:“就是你想走,我也不拦着”。 “呵呵”,安雨轩笑了笑,转身道:“你们先回去,监洲的事儿交给我。” 石家父子默默点头,雪东齐表示反对,豆香春更是嚷嚷着不走,至于五行元海臣,吴狂花等人对安公子命令的语气根本不感冒,虽未说话,但一脸你算哪根葱的模样,让安雨轩看的直摇头。 好半晌,绞尽脑汁,费尽唇舌的安雨轩才做通五行的工作,目送众人远去。 “一群吃胶珠不涨能耐的猪”,目注众人背影,安雨轩用羡慕的眼神骂了句,随后拎着大枪,在陈元迟热情的招呼下,一同上了山。 对方若不怀好意只需要一声令下,一拥而上极可,无需如此麻烦,所以安公子放心的很,不光放心而且疑惑,搞不清楚陈元迟的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 ······ ······ 道隐归藏,炎山弱水前,唐玄苏醒。 苏醒后,便觉得浑身剧痛难当,就连灵魂都如在烈焰中烹煮,被万刀分割一般的疼。 他勉强睁目,就看到那朵原本灿烂无比,光艳滔天的唐花,如今却平凡如莲,上面兀自带着露珠,没有声,没有光,普普通通的样子,只是中间花蕊中的一小撮仍然猝亮,放射着强光。 伴随着细碎火苗的燎绕以及纯白液体的侵蚀,那一小撮猝亮也逐渐暗淡,平凡了下来。 一点点,一点点,以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普通着。 当整个唐花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唐玄的面前的时候,所有的痛苦瞬间到达极致,无法形容,汹涌如潮,唐玄整个人立时跳了起来。 平凡的唐花如同所感,猛然间化身千万,在这万米空间铺展开来。展开后的它们依旧普通,摇曳着三十三片新绿的叶子,在底座的带动下微微旋转起来,与此同时,三十三根嫩红的花蕊带着珠儿,一同发出欢笑,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如此真实,如此密布,如此无孔不入。 李元真布置的黑白世界崩塌了,炎山的火暗淡了,中间弱水断绝,形成一块块从未有过的黑色地带。 站在虚空的李元真,不经意间吐出口黑色的气息,双目满是欣慰与激动之色。他所遭受的,并不比唐玄经历的强多少。而周围,介子危所率领的掌天官们连同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消失不见了。只有伏明月瞪着一双大眼,在这道隐归藏中心地带的边缘处观望着这一切。 天崩地裂,山摇地动,无数万年来坚固不动的空间顶部,落下烟尘、碎石,黑白能量浪潮以及周围肆意咆哮的光雨来回冲击,彷佛末日。 而这极动场景之间,唐花却铺展天地,安静释放着。 唐花之下的唐玄,一丝不挂,过分烧灼、不间断的侵蚀使得他全身圾肤变成了古铜色,不再如往昔那般白皙。 长久堆积无尽的痛苦,即便安睡灵魂也无法安息的折磨,在这一刻,使得唐玄看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顺眼。 尤其不顺眼的便是那个李元真:长得高,那么大,像个白痴一样杵在那里,一副讨厌的样子,站的姿势都是那么的恶心······ “恶心的我······想吐啊!”唐玄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顶着唐花铺展的宁静天地,一拳向李元真击出。 平地蓦然卷起一阵狂风,随后,一道如花的光影由小变大,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击向李元真。如此态度,如此声势,就连远处的伏明月都掩口不叠,恍然失神。 而李元真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站在虚空,既没躲闪,也没抵挡,笑容中充满不屑。 凶猛一拳,足以崩塌山峰,击穿天地的一拳,就这么打在李元真的胸口,可是确如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唐玄如同疯魔一般,拳落如雨,拼命的击打在李元真身体各处,脚步流转,拳影如山,肆意的发泄着长时间积蓄的痛与苦,凭着本能,凭着达成之后的唐花给予的无穷力量。 噗噗噗······声音沉闷,李元真笑容自若,直到唐玄脱力,再次昏迷,身体从空中落下,唐花收敛,霎那消失。 “你,你别怪他”,伏明月走上前对李元真道。 虽然她知道唐玄对李元真的重要性,也明白如此费劲的搞出这个结果,想李元真也不会轻易的一怒弄死唐玄,但伏明月还是试探性的在帮唐玄解释着。 “神级,甚至超越神级存在的元气之根,凡人的身体承受力······能挺过来,也确实难为他了······好,很好”,李元真微笑着,检视着唐玄的身体以及神经,主要是神经。炎山、弱水侵蚀烧灼之痛,就算是他都觉得心有余悸,可这小子竟然没疯。 虽然介子危的紫气帮了大忙,但这小子神经的坚韧还是让李元真一阵的欣喜。 若是他疯了,少不得自己要废些手脚与时间将他重新点播正常。手脚到没什么,时间却是宝贵异常,能节约些,总是好的。 李元真心情大好,虽然被人,被凡人不由分说围殴一顿有些灰头土脸,但这些与将来比起来又算什么? 如果能让它沉睡百年,那么所有的一切付出包括尊严,都是值得的。 神威不容侵犯,神意不容置疑!这句话也是分人对待,就拿唐玄来说,就算再过分点,李元真都觉得没什么。 真没什么么?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第二一章 画地为牢 水城市,天空彤云密布,大地一片迷雾,宛如被与世隔绝了一般,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倒扣在一个碗里的建筑雕塑群。 这个地处江南的小城市,突然一天,便成了世外之地,进不得,出不得。 水城市卫士们、修者们在市长李高阁,武道会长袁静虚的指令下倾巢出动,维护着天地异变,人心惶惶之下的秩序。 街道上行人寥落,生产生活处在半停滞状态,还好市仓有着大量民生储备,虽生产原料断绝,但水城市十来万人口的起居饮食上不成问题。 镜湖居,水城第一豪宅区,如今掩映在丝丝缕缕的雾气中,看起来如同人间仙境一般,而这里负责守卫的卫士格外的多,能住在这里的,在当下,都是有着特殊贡献或者特殊地位的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怠慢。 一个房间内,姜剑眉愁眉不展,促膝坐在闯上,美眸望着窗外,深绿色的紧身衣包裹着的娇躯,在棚顶的吊灯照射下显出触目惊心的轮廓;温笑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哭,边哭边自语着:“凭什么,这娶一个,那娶一个······凭什么就不是我······太欺负人了。” 唐无伤推门进来,面对此景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对姜剑眉笑了笑,然后将托盘里的吃食轻轻放在温笑面前的桌案空处,随手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 “你说,凭什么?”温笑泪眼朦胧,没有人能够明白她对唐玄的感情。那是缘起于一场初见,灵魂碰撞之后的刻骨铭心,用清虚的话来说,这便是“道缘天定”,本该幸福的结成道侣。 而后发生的种种,她曾经以为唐玄是个沉默寡呀,不善谈情说爱的木头男人,可是事实证明,从孔仙仙,再到萧红颜,再到那个完全不像人,突然蹦出来的伏明月,他一点都没闲着。 是,这个年代,多娶几个也没什么,以唐玄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对五洲的贡献,这也算是锦上添花的没事儿,可凭什么偏偏对自己不假辞色?没有一句亲近的话儿。若说无情,何必赠剑? 想罢,温笑更觉委屈,随后掏摸出二玄桃心剑哭的更伤心了。 桃心剑红光迷蒙,轻轻的展示着自己抚慰与关心,只是没什么用。睹物思人······ “吃点东西,总这样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咱们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了,如今的水城真成了大笼子一般”,唐无伤皱眉望了眼窗外天空以及天空中彤云深处时不时飞快劈下的血红色的闪电,有些忧心忡忡。 “萧红颜呢?”姜剑眉偏头问。 “呵呵,还能干什么?肯定是觉得寂寞,跑到隔壁那里鬼混去了呗”,唐无伤发丝一甩,一声冷笑,同时一脸鄙夷的指了指旁边。 “爹妈不管么?”姜剑眉一时失语,好半天才蹦出一句。 “他们?巴不得唐玄死了,好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唐无伤拉了把椅子坐在温笑的对面,两条长腿一摊,率先吃了起来,边吃边咕哝着,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自从商士世家唐家在商首范子夷的号召下举家跑到了元洲,甚至匆忙之际甚至忘了携带忙于唐门重建的唐无伤之后,这个小丫头对什么都是一脸看透本质的鄙夷,只有对姜剑眉与温笑尚好,毕竟她们也是“苦命人”。 “唐玄有什么不好?”姜剑眉抬腿下床,几天没吃东西却是有些饿得慌。 “没钱没势,沉默寡言,不会甜言蜜语,不懂得讨人欢心呗”,唐无伤扬了扬筷子,认真的道。 “放屁”,温笑闻言大怒,随手抓起一个馒头。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这几天唐君生、于凤清双双生病,高烧不退,唐有德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做饭的工作自然落到了唐无伤的身上。自小便不擅伺候人的她勉强捡起,若非天象遽变,人心惶惶,水城市所有饭馆一起歇业避难,她早都有了叫外卖的心思······ 好吃不好吃,几个人都味同嚼蜡,胡乱吃完碗筷也没收拾,就这么聊了起来。 “要我说,你们两个就是废物”,唐无伤一边胡乱的剔着牙,一边一条腿撑在凳子上教训道。火红的长裙,随着她的姿势露出雪白圆润纤细的小腿,只是在场都是女人,而且是形态各异的角色美女,这点春色倒也没特别引人注意。 姜剑眉、温笑一起被气糊涂了,一起拿眼等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的唐无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萧红颜有什么好?既不单纯,也不纯洁,但是人家成功了”,唐无伤一脸瞧不起的望着二人,语重心长道:“你们一个出身堂堂清虚正宗,一个是西海唯一的小公主,竟然争不过一个水城的破落户,啧啧,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下,就是姜剑眉都有些服气,眼神埋怨之色没了,却又探寻之意,那意思是,你继续说。 “你瞅瞅现在,人家不光名正言顺,孩子都生了,而且还春风得意,勾一搭二,理直气壮,自得其乐······你们呢?只懂得在这哭天抹泪,一脸可怜相,枉我家······大护法舍死忘生救你等出来。” “你倒地想说啥”?温笑慢慢直起身,那两团雄伟让唐无伤都禁不住眼神晃动,吞了吞口水。 “你们就缺少了萧红颜那种心机与不要脸,搞得现在都一事无成,要我说,想干就拿出本钱,不想干,趁早推出,”唐无伤眼珠一转继续道:“毕竟天下男人多的是,也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说完,唐无伤摇晃着筷子,毫无掌门风范的上下打量着二人的反应。 “怎么干?”姜剑眉开口了,从万星堆到北擎,姜剑眉自认为把该干的都干了,甚至不惜出现在唐玄的婚礼上,忍受着心碎的感觉,笑着祝福。还能怎么干? 她一点都不相信比她年纪还小,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唐无伤能有啥高招。 “呵呵,嘿嘿嘿,”唐无伤又将目光望向温笑,温笑却站起身,一脸鉴定。 “我也不知道”,唐无伤神色一颓,看着温笑与姜剑眉瞪起了眼睛赶忙接着道:“我们不妨从长计议,姐妹同心,还怕什么?” 就在不怀好意的温笑与姜剑眉缓缓向不断退缩的唐无伤靠近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缓缓推开了。 “姑姑,我饿”,唐可昕光着一双小脚,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乱乱的一脸可怜兮兮的晃了进来。 唐无伤心脏猛然收紧,像被狠狠击了一拳一般,双目霎那被泪水盈满,她跳下从床一把抱起唐可昕勉强笑着柔声道:“姑姑马上给你做好吃的,乖乖,不怕。” 唐无伤出去之后,温笑与姜剑眉沉默良久,面面相觑,内心中忍不住一阵的酸楚。 唐玄在外面舍死忘生,孩子在这里孤苦伶仃,而那个娘,竟然在镜湖居二号,那个小白脸的住处流连忘返,人,怎么可以这样? 再回想每次与唐玄相处之时,他那种淡而又淡的寂寞,少言寡语但一往无前的行动······二人心里更是酸楚。 所有的危险的经历都可一笑置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可以自己面对。 “缺德”,二人给了唐玄一个中肯的评价之后,也转身出了房门。对与唐可昕,她们也是发自心底的喜欢,对于女人怎么生孩子,更是好奇。似乎只要在唐可昕这孩子身边自己观察,研究,就能读懂一切一般······ ······ ······ ······ 唐玄眼前,一片虚无,满眼混沌。 但混沌和虚无不代表漆黑一片,这里也有光明,只是这种光明灰扑扑的。 唐玄端坐这里,头顶浮出那朵模样普通,色彩一般但叶片花蕊格外多,无形生机熏人窒息的唐花,崭新而完全的唐花。 此时的它已经不能再吸收多余的能量了,似乎在这片世界,它已经饱了。 这片天地无限大,起码在唐玄的眼中,上下左右,看不到尽头;这片天地其实也不算大,在李元真与伏明月的眼中,唐玄的身上只是包裹了一层极其稀薄的灰色,而灰色里面,唐玄的身躯以及那朵花,若隐若现。 “人,神天定,不是我打击那些正在奋斗的生物,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骨子里、血脉里、天命、规则注定了的事儿,”李元真唏嘘开口,一点不因为刚被唐玄海扁一痛有任何的不爽。 “他真的可以凭借这朵花打开玄门,沉睡天道百年?”伏明月开口,又回复到冷冰冰的模样,望唐玄如望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件儿一般。 出去之后,还有借助伏明月以达到控制唐玄行动的目的,所以很多事情,李元真也开始一点点向伏明月透露,就连天地玄门,沧海遗珠都没有隐瞒。当然,大宇之上的“屠圣”计划,暂时还是不方便讲的。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对血腥、不洁、争斗等等缺乏必要的兴趣。 “没错,当年纯于意假借接受规则赐予之名,去了缘起始地,不知怎么哄的它连家都不顾了,给那老贼钻了空子,除了它自身,谁还能让它沉睡,呵呵······”李元真忽然罕见的乐了,很欢乐的样子。 对于纯于意这个小年轻,他还是有些佩服的,起码他做成了他自己干不成的事儿。可是如今,纯于意所有的付出,全让他捡了便宜,这种值得高兴的事儿,神也忍不住呵呵。 “还要多久?”伏明月继续问。同时感叹,不管神也好,人也好,对于希望这个东西,都是无法抗拒的。 就算李元真,就算她,真的获得自由,恐怕都没有获得自由的希望这般快乐。也许快乐的只是过程。 “快了,他需要熟悉这种力量······可惜肉身太过脆弱,否则掌控了这般强大的力量,就连我恐怕都要忌惮一分,”李元真忽然挑了挑眉,没有了继续傻等的意思,身形逐渐变得模糊。 望着李元真消失的地方,伏明月久久没有转移目光,内心发出极其无奈的叹息。 李元真那一个挑眉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种善意。 他真的要杀眼前这个男人,她要如何做? 论感情自然没有,例行公事占了三分,自身的自由占了六分半,只有半分,是对人,对男人,对这个男人的一点点好奇,仅此而已。 可是伏明月没发觉,她竟然为了这个问题思索很久,甚至踌躇,对于不是人类的神女而言,至于么? 第二二章 一触即发 人族始终怀揣着希望,向往着明天过着一天又一天。 纵观历史,进步与发展这个永恒的主旋律也确实贯穿始终。就算是走了些弯路,也无法磨灭那曾经创造出来的辉煌与灿烂。 难得的,龙呈均离开了静观天下,去了如今戒备更加森严的“重霄楼古宫禁院”。 楼阁万间,而龙呈均、萧北寞、李承德、孙继业所去的地方却是在整座建筑群的东北角,几座并不起眼儿的平房瓦舍。据说这里曾经是这座王城下人们起居的地方,天未明,她们便起身开始一天的忙碌,夜已深,主子们睡下了,她们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这里,按品秩歇息,生活条件有高有低。 如今这里却像是禁区里的禁区,外围被全副武装的雾城北海卫严密封锁,里面房屋之间的石板路上,到处是身着元士服佩戴徽章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或捧着大叠厚厚的纸张,或拿着各种形状的物件以及器材,往来于这几座楼阁之间。 在中州,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这里便是临时组建起来的“万星堆神迹研究中心”,许多当初无法深入的研究与科考工作,在这里,在司马陵的推动下,紧张的进行着。 也是这里,无数被整理出来的元气修炼秘法;远古上古的文字、文化;山川河流地域变迁史料;乃至很多被冠之以“绝学”的新鲜招式,源源不绝的呈递到中洲各最高职能院,然后通过这些只能部分,将有益身心的部分,快速的传递到各个渠道,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广下去。 各最高职能院,各行政区域,各修道推广组织,各文化教育机构,各经济流通、物资转运机构,按部就班的消化这些新生事物,同时群策群力,对这些年代久远的东西,再次过滤一番。 龙呈均等人走过,周围人皆放下手头的东西,行礼问候,他脚步不停,摆手略一示意,便直接推门进了司马陵的工作间。 司马陵满头白发在荧光灯的照射下,有些暗淡,人也憔悴了不少,不复当年鹤发童颜的模样。 龙呈均一进屋,他便递过来一张纸,一张薄薄的纸。 龙呈均驻足,借着灯光,仔细的看着纸张上寥寥的字迹。 “确实?”良久之后,龙呈均抬头望着司马陵,然后将这张纸递给了萧北寞,萧北寞看完,又传给了李承德,很快又回到了司马陵的手中。 “根据对通天经残篇的译注,应该没错!”司马陵揉了揉老眼昏花,使劲甩了甩头,慢慢起身,浑身一阵摇晃,以至于在场众人都担心老人家很快会昏厥于地,幸好大家的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 “天地未开,始地唯一。始地初始之门,是为天地玄门!万物出乎于其四,湮没出乎于其四;世人皆知玄门有八,却不知尚有一门,玄门第九,是为出生、湮没之机,希望、溃灭之窍,驾驭一切之纽,斩一切束缚之神剑······是为天机补遗,存于玄之又玄之后,藏于无穷无尽之间。其外有光,其内有门,入其门者,虽它亦无法制之。“通天总··””,总字后面是个x,司马陵张口解释着是因为原篇过于残破,所以这个字,大家可以自由想象。 “河图,江书尽在门后”,司马陵捧着纸继续念道,然后抬头做详尽的解释:“河图,江书传说神战时代,由神绘制而成的天地全图,上有通天路径,只是不知道这路经指的是道路还是方法。若是前者,可能对我们还有些用处,若是方法······” 司马陵缓缓摇了摇头,在场之人都明了他的意思,若是方法,先不说有没有人学得会,就是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了。 “司马先生有话不妨直说”,龙呈均笑了笑招乎众人坐下,然后正色望着司马陵。他并不认为司马陵把他从战时指挥部请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他们朗读一番通天x的残篇。 其他人也做着洗耳恭听的样子。 司马陵道:“黑暗火山近期异动频繁;东极之地的喷火兽潮、南极之地的化岩鸟的蛋竟然全部水化,两大灾害无疾而终;水城市突然被彤云、浓雾封闭,失去内外联络,这一切都是偶然的么?有时候,有规律的东西哪怕是灾害,若突然莫名其妙的没了,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没错”,李承德,中洲种族存续专家,他咳嗽一声开口道:“如今星球物种仅存不到30万种,尚不到纪元时期的二十分之一,更可怕的是,这种灭绝还在以每年1-15万的数量消失着”。 李承德强调:“这种消失,是彻底的消失,根据观察与数据显示,这种毁灭是带有永久性的,不会再因为任何条件的便化而有转机。”说到此,这个中年男人声音沉重,浓眉紧锁。 “司马先生继续说”,龙呈均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一丝担忧之色,双目满是淡然和信心,举止沉稳有力,手中习惯性的夹了根烟就要点燃。 “若是能够找到这个玄门第九,说不定可以延迟黑暗火山爆发的时间,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一切之后,将所有的痈疖一起抛离”,司马陵紧张的望着龙呈均手指间尚未点燃的烟,站起身做了个抛的动作。 要知道,这里到处是脆弱而珍贵的纸张,建筑更是大多木制的,点燃了可真的了不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司马陵,是,现在的世界很荒唐,目前的星球很混乱······但也不至于张嘴找到“天地玄门,玄门第九”这么离谱。 啥玩意儿?怎么找?上哪去找?谁去找? 五洲大统国龙呈均,北海第一大幕僚萧北寞,李承德,孙继业,就这么傻傻的盯了略显激动的司马老头一刻钟没有说话,而龙呈均也忘了点烟,别说点,连烟卷都不自觉地掉落在地上也不自知的样子。 这些人物尚首次这么失神,失态。 司马陵上下瞅了瞅他们,然后恍然大悟般笑了笑,从桌子下面掏摸出一个宛如地球仪一般的设备摆在桌子上,然后指了指道:“这便是玄门监测仪。” 龙呈均等人从失神状态下反应过来,猫着腰,像是个懵懂的小学生一般歪着头对这个地球仪左看右看。 这是个地球仪,不过是纯机械的,银白闪亮的金属制成,也搞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零件构成,滴滴答答的发出一种类似钟表的声音,微微旋转着。 是地球仪,不过比画上去的精密千万倍的一个机械式的东西,就这玩意儿,能检测到天地玄门?对此,龙呈均持怀疑态度。 而中洲科技院院首孙继业更是直接发生:“我说老家伙,这明明就是一个高级一点的“地波能量检测仪”,哪是什么狗屁玄门检测仪?”接着,用一种你当谁傻啊,一样的目光,不屑的望着司马陵。 “嘿嘿,没错,以前它的确是地波能量检测仪,不过经过改造后,它,的的确确就是,也是唯一一个“玄门检测仪”,”司马陵一口咬死,而且满脸自信。 “说说,”孙继业渐渐收回戏谑的目光,转而又投向地球仪,满眼狐疑。 “我动用了黄金盒里面的全部万余种元素制成了一个能量感应器,同时制造了这个每个连接部件材质完全不同的能量传感器,另外,这一头已经在张平机的帮助下深入地心,若我所料不错,所有的秘密都在大地深处,与天空之上绝无关系。”在司马陵的解说下,众人这才发现地球仪的底座是一根银白色的细线,看起来坚韧无比的样子。 可是众人更加疑惑,你用啥材料和检测天地玄门有啥关系?这老头莫不是疯了? “我成功的看到过,伫立在天地苍茫,混沌虚无之间的八扇门”,司马陵脸色一苦,有些话,他是不能讲的。可这句话无疑让所有人陷入到震惊之中。 用了啥,有什么到理不重要,能够看到这些才重要,不是么? 司马陵没有讲的就是:这个地球仪的核心部件,掺入了唐玄赠予的三玄指环少量白土。而这白土,便是当初陌离给唐玄讲述这空间之物来历时候,孩子碎灭一切,推到重来脚下的土。 这土,比天地的历史更久,比万物萌生尚早,当然,也仅仅只是传说。 但司马陵这半年一直专注于这座地球仪的制造,目的便是对万星堆考察的成果加以印证,印证的过程中,机缘巧合看到了那雄壮浩瀚,云烟缭绕的门。只是当初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甚至以为是幻象······ 直到最近他翻译除这篇“通天残x”,又想了几个通宵之后,才知道,那曾经看到过的浩瀚天地的门,很大可能便是那玄门。 传说,玄学,机械制造,元素运用,在这个人族独一无二的历史达人手里得到了强制统一。 这才在今天将龙呈均等人力邀在此,不在此也不行啊,这独一无二的地球仪一旦安装便固定,难以向远处迁移······ “看到归看到,但如何寻找?”龙呈均捡起烟,从震惊中醒觉,也甩了甩头。他是一个开放且冷静的人,对科学尊重同时对其他学问也不会排斥的人,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有些过于离谱,简直和元洲的“魔”,唐玄的“花”,曾降临北海的“紫霞”一样离谱。 “我正想办法”,司马陵努力回忆着几个月前看到门时候的场景,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先决条件。 对于天地玄门如何对付黑暗火山,在司马陵看来,那么大的门包罗万象总比区区黑暗火山强?有了门自可对付火山的喷发,而火山不喷发,那么便会为地表建设,地下工程的推进以及人族的迁徙赢得时间······ 至于如何找到门,操控门,甚至转移门,乃至门在哪,司马陵仍不得要领······思来想去,老先生觉得有些冲动了,也许是因为那地球仪上幻化出的浩瀚场景竟然能够与通天经对应这才难以抑制冲动,也许是窘迫的现实与迫在眉睫的现状,好不容易抓住点什么产生的冲动? 司马陵不好意思的转移着话题,故意不看几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就连龙呈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于是问道:“中、元边境情况如何?” “一触即发!”说完,龙呈均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杂乱的内室,向门外走去,终究还是忘了抽烟。 说着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萧北寞等人与司马陵告别,待众人走后,司马陵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强烈的疲惫与眩晕感袭来。 就在这时,地球仪突然停止转动,变得悄无声息,不再哒哒哒的响。 当司马陵双耳动了动,凝神注目的时候,连接地球仪的银线如同被引燃一般,散发着炽烈,从下到上,火红色快速蔓延着。 接着,地球仪疯狂的旋转起来,发出急剧而爆裂,不间断的喀喀声,随后,一点水润的曝光从地球仪上某一标注上猛然凸起,异常鲜明的崩出一点光圈出来。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司马陵喃喃的道,浑身紧绷,不住的颤抖着。 说完,疲惫不堪的司马陵头一歪,昏了过去,只是嘴唇兀自动着:“罗夫,罗夫······” 这是那个崩起的坐标,展示的所在。 不多时,室内浓烟滚滚。 一个元士拖着文件推门进来,不由被眼前的风头火势震惊,不过立刻便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着火啦”! 随后,他快步扑进,在火势尚未凶猛的时候,抱着司马陵冲出内室。 随后,整个重霄楼古宫禁院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第二三章 雾锁水城 古宫禁院的火很快被扑灭了,损失不大,烧毁的东西大多都有备份,只有那个地球仪算是彻底拉倒了不光被喷的口吐白沫,噼噼啪啪的冒着火花,更是被来来往往的元士们踩了个七零八落。 在起火之前陷入昏迷的司马陵幸运的未被呛到,又被即使抢救出去送送医治疗,除了身体透支,过度疲惫,需要敬仰之外,就是头发被烧的够呛,不过也没关系,能长出来······ 龙呈均返身火场,又去医院探望了司马陵之后,便匆匆回到静观天下,坐镇指挥调度。 与此同时,五岳山上的安公子也行色匆匆的在陈元迟等人的陪同下,走在下山的路上。 “水城市气象大变,唐玄一家包括,失联”,这是仓洲统国陈元礼发给陈元迟的消息,如今又让安雨轩陷入两难之境。 得知唐玄已深入道隐归藏,同时也明白,除了“那”的指示,仓洲、十二元辰宗并无敌意,那此时此刻到底是去援助唐玄还是去水城市解围? 踌躇良久,安公子还是决定先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水城市看看,那里毕竟是唐玄嘱咐要格外关注的地方······ 道隐归藏,唐玄也已醒来,仍旧那么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站在李元真与伏明月的面前。 你不说话,他也默默无言,你说什么,他也很大可能不会说什么,尤其是和不熟悉的人······这样的男人实在有够乏味的,既不会讨人欢心,也不会甜言蜜语,而这两点,恰恰是萧红颜所看重的。 她读史,更多的是为了体味公元纪年时代那种踏实、富足、浪漫、唯美的有仪式感的生活。正如当时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 那时候,有的人喜欢激情向上;有的人喜欢崇高梦想;有的人喜欢惊喜和浪漫······当然大多数人全都想要······一旦得不到满足,那么不管她或者她们做出什么,都会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告诉所有人,我很委屈,我,不幸福。千万别说我喜欢踏实稳重之类的话,那都是狂浪之后的违心言语,时间长了,不攻自破。 可现在,很多人眼里的这个世界依旧是那么的平平凡凡,风是风,沙是沙,天好像也塌不了的样子,可真的是那样么? 不管是不是那样子,神仙的世界往往不会有环境这方面的忧虑。 在伏明月的眼中,眼前的唐玄与古今镜中的唐玄简直是完全两个人,镜中的人似乎更鲜活,更引人注目。 而眼前的唐玄,似乎除了长得顺眼些之外,并没有让她觉得格外引人的地方,可即便如此,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心神恍惚······这是为什么呢? 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由,只有未来是真的,这不过是个跳板,是个工具······想着,想着,伏明月有些想不下去了,觉得自己的思维有违神格,甚至有种愧疚感。但跟个人族,至于么? 人的纠结不过是神色变换,而神的纠结却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忽浓忽淡,天色也是忽明忽暗。 李元真感受到了伏明月复杂的心事,可并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唐玄,同时,唐玄也在打量着他。 苍生往逝前,风起云涌,天地一片苍茫,暮光之城与明月楼遥遥相对,孤独矗立。 无数高耸入天的巨大石碑,掩映在云龙雾海之间,那么的巍峨,那么的震人魂魄,可这一切都是死的,死一般的静寂。 唯一活的声音,可能就是唐玄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现在,我们该好好谈谈了,”李元真淡淡开口,遥望墓碑群,而墓碑群深处霎那间风起云涌,更有许多雾龙凝形之后,对三人所站方向一阵狂啸。 “好,”唐玄开口,身体一阵的疲惫。 修为还是先天,先天魔咒此时算是登峰造极。 无论怎么努力,无论被怎么折腾,区区五境,似乎便是止境;元气,乳白色的玄玄气与从前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反观内省,经络、血脉、窍穴、身体各个构成,也与万马粉身般剧痛之后的锤炼之前,并无不同······ 他还是那个唐玄,纯纯的人族唐玄。 不同的是花,是属于他的唐花,也仅仅是他内心中,丹田处的唐花,只有它才有无限可能。 李元真似乎在帮助其唐花成熟之时,又很好的控制了他身体的变化,同时对累积的元气进行了宣泄。唐玄只觉得自身的元气不光没有进步,甚至还有些退步,不像以前那般处在近乎于先天与更进一步之间的危险境地。 唯一让他觉得这些苦并没有白捱的就是那朵如今像话又像花的元气之花-唐花。 唐玄能够完全感知到唐花的强大与浩瀚,一旦出手,片刻之后,自身的元气便告耗竭、气喘吁吁,浑身脱力······在这个层层包裹,处处受限的星球上,似乎强的,也只能是唐花。 再次走进,暮光之城一扫往日的:萧条、晦涩、落寞、迟暮之色,而是带着股朝气。 李元真步履轻松,招呼着:“贤夫妇请坐。” 唐玄与伏明月对望,目光旋即分开:如果不是李元真提醒,他们似乎都忘了,彼此已是神定夫妻一事。 ······ ······ ······ 五岳山上,暗藏在天空云雾当中的四个老头中,公冶山长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嘀嘀嘀的清鸣声。 四人浑身一震,而公冶山长嘘了口气,接通了。 随后他便皱起并不多的眉毛,向房天敌等人扫了几眼,短暂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去中元古道,”公冶山长叹了口气,目光随着安雨轩远去的身影,身躯悄然滑向远方。 “公冶老头,道隐归藏还没找到?”尚云龙一声暴喝,晴空霹雳一般,光头猛然伸出,在阳光下看,仿佛一个云雾间突然冒出个金身罗汉。 “什么人?”山上、山下以及树林中,依山而建的元辰宗驻地的弟子们纷纷蹿出。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只见四道流光般地身形,在天空中滑行,逐渐去远了。 “不要追了,”楚君侯与陈元迟对视一眼,相顾骇然。 而之后老剑神的眼中那种复杂难明久久凝望天空的神态,更是让路过的弟子们敢疑而不敢言。 朝朝暮暮,日复一日,二日后,安雨轩便赶到了水城市。 在外面观察这座城市,那种让人倍觉凄惶的景象一目了然。 这座被隔绝的城市如同被扣在云雾翻腾的巨大饭碗中一般,更有数不尽的红色闪电,呈不规则蛛网状时不时的照澈天地、浓云。 闪电狂飙,却没有雷声,一副不是人间的耸人听闻的景象。 水城市外,如今不见普通行人,只有临近城市的卫士、元士、监洲府的分支人员三三两两,成群结伙的说着什么,也有一些人拿着各种仪器,不断靠近浓雾,用仪器的凸起部分戳戳、插插甚至收集一些什么。 安雨轩迅速的走到监洲府那七八个人近前,大声询问:“情况怎么样?” 看似天惊地变,实在周围寂静无比,话一出口,安雨轩都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再看看眼前,似乎这种大声音是受到环境的压迫,下意识产生的行为。 “南海市监事谢晖见过安总管,”一个青年模样的人眼中先是闪过讶异之色,随后抱拳。 “说说,”安雨轩摆了摆手,面无表情,此情此景,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的心情十分压抑。 而周围的公士们,被安雨轩的声音吸引了一下,随后纷纷交头接耳,为首的更是从各个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起因不明,浓雾成分检测过,与普通雾气不同,含有大量的水珠、硫、二氧化硅和氧化铝······”谢晖尚未说完,便被安雨轩皱眉打断:“那不是混凝土的构成成份么?” “没错,浓度更高,粘性更高,照理说,不应该以这种雾化状态存在?”谢晖先是苦笑,然后一脸不解的望着眼前壮观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卧槽”,安雨轩一脸呆滞,头一歪,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若说只是雾气,那还好说,这雾状的混凝土该如何破? “那闪电呢?”安雨轩强打精神,继续问道。 谢晖先是皱眉,然后抿了抿唇,用略带干涩的声音道:“检测不到正负电荷以及放电现象,检测不出具体构成,但能量检测结果,这玩意儿的能量强度是普通的雷电万倍以上,因此无法收集······” “见过安总管,”如今安雨轩的音容笑貌,五洲闻名,人人皆知他是监洲府的风云人物,对他的不堪过往确是少有人提及。 安雨轩点点头,目光时刻不离翻滚的云雾,双手在头发上不断的搅动着,良久之后方喃喃道:“如此密不透风,里面的人不得缺氧么?” 如此言论,众人闻之骇然,然后便若有所思,纷纷暗暗点头:可不是么,雾化的混凝土难道不是混凝土么? “协调最近的市卫,调大炮来!”安雨轩猛然一声断喝。 “安总管有所不知,所有的战争、战略、战备武器,如今都向东临前线转移,附近城市并无库存,”一个卫士首领模样的人一脸为难之色回答道。 “接龙呈均,”安公子抿着嘴,掏出通讯器,快速的按了拨出键。 第二四章 今夜有雨 进步是个有意思的词儿,没有人怀疑它的积极有益的特性。有鉴于人类丰富莫名的词汇,很多时候,不是进步的东西,经过包装,美化之后,从特定的人,在特定的场景下讲述,也成了进步。 这里面有个关与人性的命题。 而人性无疑是古往今来最为复杂的东西,人族艰难万年前行至今,走到纪元3100年,依旧没有一个关与人性准确而全面的定义,来让下一代的人去了解这个词蕴含的意义。唯一公认的便是它具有的广阔的含义,极大不确定性、极大可变性、矛盾性。 无论是在原始森林奔跑跳跃,追逐猎物的人类;还是谦和禅让,对着天地痛哭流涕的人类;再或者是完全占有、完全被占有的人类;乃至到了后来的封建社会,民主社会中纪元之前所有人类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大多数人几乎活成了一个样子:带着谦和而卑微的笑,披着厚重而不自知的外衣,过着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每日忙忙碌碌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忙碌,浑浑噩噩······ 好在现在很少有人无所事事抱着各种目的,“创造”一大堆无用的词汇,让其他人活得更累,虽然单调一点,可是更纯粹。 生活本来面目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生活是什么,人生的本来结局是什么却人所共知,那就是死亡。 有人强调生命的意义,有人强调生存的价值,有人注重社会的贡献,有人追求生活的品质······林林总总,没有对错。 生命属于自己,生命只有一次,当轮回没有实证,当穿越不是普遍的时候最好相信这一点,并珍惜。 其实生命本无意义,它需要每一个活着的、有思想的人去赋予它以实际意义,哪怕平凡一生,那也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强迫别人承认自己关与生命、人生的认知本就是一种任性,强迫别人过自己的生活更是一种不负责任。 生命是高贵的,是不可勉强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当然,这是人族的理念,既然是“人”的理念,又或者说是唐玄的理念,在李元真这里无疑是行不通的。 在他眼里,生命是永恒的;神的面前,众生皆要服从,否则可毁灭之,无需浪费任何多余的想法······除了神,其他的一切不算生命。 目送唐玄与伏明月远去,强忍着不顾一切突破“化外法圈”残缺的冲动,李元真不由得失态的攥紧了双拳。 神思远去,尽是自己高过天地、没有一切束缚的法躯漠视苍生,凌驾万古时的未来场景······ 唐玄默默的与伏明月走在道隐归藏的出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神意指示,来的时候可以走些歪门邪道了,去的时候自然要走的光明正大。二人背后,介子危率领无数云里雾里撒着鲜花,唱着赞歌天上人护送着。 没有人提地狱的事儿,更没有道隐归藏的哪个跑到唐玄面前质问无生海、地狱损失该怎么赔偿?同样,也没有人为漆黑天地中,翻滚的海面上,被钉在柱子上的微子修说上一句求情的话。 炎山暗淡,弱水断绝,但若注意看,元气大伤的它们却逐渐恢复着往昔风采。 唐玄路过,丹田的唐花一阵的颤抖,轰,哗!炎山弱水和鸣,声音悲怆,似乎见证了一个它们亲手哺育,极为速成的孩子即将远行一般。 过了暗淡的这里,一行走上了落魂道。 灰烟弥漫的落魂道上,左右黑色竹海摇曳,天,下起了雨。 漫步落魂道,一股凄凉、凄苦、凄切的感觉,被这个幽暗的环境渲染的淋漓尽致。 “咕咕咕”,群鸟来回飞旋,似乎被唐玄身后光彩照澈天地,但每个人却又面目冷漠的漂浮在半空中的神仙们惊吓到了,飞的更加慌乱,更有一只直直的撞入到唐玄面前。 唐玄伸手,轻柔的玄玄气弥漫掌心,将这只慌里慌张的小家伙捕捉到手,脱到眼前细看。 黑色的羽毛上尚有水珠,小巧的头不断来回摇晃着,浑身扭动,胡乱蹦跳在唐玄的掌心,活力无限的叫个不停。 “这是相思鸟,算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天然产物。喜黑暗,光明处无法存活,”伏明月好奇的看了一眼全神贯注唐玄,淡淡开口。 “噢,”唐玄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招摇过市的庞大护送团队,有些无语。 和这只纯天然的小鸟比起来,道隐归藏的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荒凉落寞,包括活着的与喘气的的之间的交流。 唐玄承认,他就是个沉默的人,但沉默与死气沉沉又不同,虽然沉默,但却心向光明;虽然孤独但却神思平和······这与死气完全是两码事。 唐玄的回答无疑让伏明月很尴尬,甚至有些生气。在李元真的明示下,与唐玄一起游玩整个道隐归藏,无论是苍生往逝还是形色各异,景色不同的路,就算在明月楼的闺房内,唐玄依旧是这样笑着,看着,很少说话,简直无法交流。 交流?难道自己需要么?伏明月转念想了想,索性不理一心盯着小鸟的唐玄,率先向前走去。她更渴望外面的世界,心中颇有些迫不及待。 感受生机,感受活力,唐玄只觉得自己荒凉的内心中多了些暖气,然后便把小鸟放生,望着它融入大群雨中飞行的鸟群,随后逐渐远去,嘴角不由挂起一丝笑意。 走着走着,便经过魂兮大罗天的废墟,天更黑,大地暗沉,狂风怒啸,雨点似乎更大了。 “讨厌,”伏明月皱了皱眉,这个浑身笼罩在月光中的绝美女子似乎不喜欢雨天。话音刚落,云收雨散,天见弯月。 只是神意虽然万能,但也有所不能。废墟上空方圆数丈的天空上,依旧滚落大颗的雨点,固执的坚持着什么。 唐玄脚步经过废墟,浑身不由一震,一只绚烂的彩蝶带着迷蒙的光晕从他头顶蓦然出现,翩翩起舞,不多时便在废墟上折腾起彩色迷离的光雾。 伏明月如有所感,蓦然回头,在她眼中,唐玄呆滞的望着黑暗空洞的废墟,一只脚抬起,浑身僵硬,只有一身半湿的衣服,有气无力的随风摆动着。 后面吹吹打打,介子危天空漫步,所有人如同未觉一般,而唐玄却坠入了一场如环境般的梦中。 唐玄延着山路信步走着,山幽林深,溪涧水潺潺,会仙台,药仙潭,清溪,茅屋,耆老阁,花满楼,这不是罗夫后山的场景么? 随意延着山路,登上飞来峰上了会仙台,立刻就看到了一个熟人在这里含笑等待。 “庄兄?”唐玄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应该身在何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唐老弟,来,这是先祖庄求末,”庄广陵白衣飘飘,黑发飞扬,帅气的脸上全是温暖的笑意,他拉着唐玄的手,一起坐在了石椅上,只是那个庄先祖却一直没回头。像是有着神奇能力一般,一直只给唐玄看到一个背影。 唐玄问候过庄广陵的先祖,下意识的伸手抹了抹眼前的茶杯,滚烫。 掀开杯盖,白雾袅袅,茶香四溢,喝了口,余韵满口,心脾浸香。 唐玄愣住了,他只知道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而搭在他肩膀上庄广陵的手和眼前的茶,又是那么的真实,有温度。 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唐玄与庄广陵畅抒别情,时间一点点的过,日出日落。而他手中的茶壶,像是永远也倒不完一样,而且倒出的茶水,始终是滚烫的。 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罗夫山的上空彤云密布,滚雷阵阵,忽然一个霹雳响彻天地,接着天地间电光肆虐。 “怎么不见老桃?”唐玄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同时指了指庄广陵的背后问。 庄广陵一愣,笑容变得勉强了起来。 “大道将死,圣人泣血;天地崩灭,生灵萧瑟。唐玄,你知错了吗······”背对唐玄一直沉默的庄求末蓦然回头,而唐玄瞪大了眼睛,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眼前的庄求末化身一个色彩斑斓的漩涡,翻滚着一下便将唐玄吞噬。 天地间的的景物同时昏暗模糊了起来,所有的山山水水漂浮在半空,一起向会先听挤压而至。 “不要······”唐玄一声大吼,掀翻石桌和茶碗,而更让他感觉到惊悚莫名的是身旁的庄广陵,诡笑着浑身的皮肤纷纷脱落,露出兀自突突跳着的鲜血淋淋肉,伸出双手,向自己慢慢抓来,双目甚至留下一行血泪。 唐玄使劲的捶了锤发胀的脑袋,双目逐渐有了光彩,天黑地暗,黑竹林海,伏明月在他眼前注视着自己,眼神满是疑惑,而身后的队伍带着唯美的旋律,飘香的光环,仍在缓缓行进着。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唐玄望向废墟,那里雨停了。 那只彩色的蝴蝶还在,只是光色暗淡,飞舞几下便砰的一声爆散了,一切归于沉寂。 拳头再次用力的落在眉心,狠狠的砸了几下,唐玄问伏明月:“我这是怎么了?” 开口之后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声嘶力竭一般,喉咙干涩出声困难。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在这发什么呆?”伏明月疑惑之色更浓反问道。 “没什么,可能做了个梦。”唐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示意继续上路,同时迈步,但浑身僵硬不由一阵摇晃。 伏明月点头,目光缓缓从唐玄心脏处移开。 她知道,在唐玄的心脏里,有一个与天丝困心锁同材质,由李元真亲手种下的扣,“蚀心扣”。 若出去之后唐玄不听话,那边随时能够尝到万刀穿心而不死的滋味。这是神战时代,连上神都不堪忍受的刑具,简单而无解,除非李元真肯降下神恩。 对此,伏明月虽心中有淡淡不忍,但也没说什么,她也有她的使命。起码在真正的自由之前,一定要听从神谕的安排。就算她也是神族,但李元真却是神主。 若非材质,材料有限,若非李元真的功法、神力出不了道隐归藏,恐怕他要在唐玄身上下一千种禁止,一万种手段才能心安。 可是如今他不得不安慰自己,有这蚀心扣,够了。 第二五章 人间琐事 水城市外,从龙呈均处要来大炮的安雨轩对着混凝土一般厚重无尽的浓雾进行的各种程度的炮轰,无果。 于是交代了在场元士、卫士负责人继续想办法之后,迅速的返回了首望山监洲府。 监洲府大院的广场前,除了庄广陵这个客人不在之外,其他几乎到齐了,安雨轩开始训话。 “三级武师,光板卫士,无五洲济等级,”伸出手指在元海臣胸前一边戳着,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一脸不屑的盯着元海臣那张朝气蓬勃的脸。 元海臣一脸不服气的与之对视,目光全是火光,就差引火烧这个耀武扬威的安总管。好在他知道这厮不光去元洲给他们解了围,还是监洲府的二号人物,所以勉强忍耐。 “古春华,你说人家元海臣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孩子,你呢?四十二了?吃了这么多年的米饭咸盐,就学会了一个不务正业,私自旷工,跑去元洲跟人家打群架?”瞪了一眼元海臣,安公子又找上笔挺站在一旁的古春华,豹头环眼,长相粗豪的古春华抿了抿嘴,没吭声,内心却是极为不屑。对一脸不满意、瞧不起,一只手掌还在不停的拍着自己脸蛋子的安雨轩表现出无声而坚决的抗议。 “是,我知道,你们不是监洲府的人,那他妈的还跑到这来打着监洲府的旗号出去惹事?”安雨轩四处不顺,如今更像是在发泄一般,不光声音大,表情更是严厉的吓人。 四周监洲府的元士、卫士们各个神情严肃,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顾影自怜,颇为随和的安总管发这么大脾气。 “你,你,你,你,你,全部给我带下去,关禁闭,好好反省,反省,”安雨轩走到吴狂花面前,好在矜持了一下没有上手,索性指挥监洲卫将兀自挣扎的五行五个押了下去。 “我们不服,你没权利处置我们,我要找唐大哥告你,”元海臣面孔涨红,人虽去远了,可还是大吼大叫着。 安雨轩不屑一顾,随后暗自一叹。实在有些搞不清楚唐玄与这五个人的关系。 若说过往,唐玄与这些人并无交集,可前些时候,这五个人却突兀的跑过来誓死效忠,并且只忠诚于唐玄一个人;而唐玄呢,对这几个人也是关怀备至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思索了片刻安公子又排斥了这种无稽的想法。经过缜密调查,这几个人天南海北,那个吴狂花更是济洲刘士杰的干女儿,元海臣也是出身名门,不存在打入监洲府内部,图谋不轨的问题。 话说打入也没有这么直截了当打入的?算了,以后有机会问问唐玄。 戳了一个,拍了一个,骂了一群,安雨轩好歹出了口在仓洲碰壁,在水城吃瘪,而唐玄又杳无音讯的恶气。 随后他又把目光投注到瑟缩到人群背后的石家父子身上。随着气势滔天的安总管的脚步临近,石昆虫这个当爹的不住的哆嗦着,不住的要求自己要坚强,不能再儿子面前丢脸,可就是控制不住紧张,石鲲鹏倒是还好,只是偷眼看着,不明白爹为何哆嗦个不停,难道生病了? 来到石家父子面前,安雨轩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啧啧赞叹,同时目光在大院内的积雪与落叶上划过:“平时我怎么就没发现你们这么有骨气呢?人家他妈五行好歹有点能耐,你说你们有啥,有啥?一个拿着扫帚,另外一个也拿着扫帚,身上穿着监洲府的工服,他妈的跑去跟人家打架,你说是丢人呢,还是不丢人呢?我是开除你们,还是不开除你们呢?” “安总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要开除就开除我好了,都是我不好,不光小石头的事儿,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石昆虫一屁股坐在地上,咧嘴大哭,声音凄惨。 好不容易在这混条生路,一旦被开除了能去哪?搞生产?没技术;搞修炼?没天赋;卖苦力也得有人要不是?天下之大,石昆虫瞬间觉得没了活路······ “算了,算了,徐青白,魏全通,带下去关禁闭······妈的,能耐不大,脾气不小······统统关禁闭,”安雨轩骂骂咧咧,被老石一哭也没了吓唬他的心情,火气不由得没了。随后对所有参与到轰轰烈烈的救援监洲唐玄行动的一众百余号的人下了紧闭令。 徐青白,魏全通这两个监洲卫的首令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神中不可明说的怪异:这姓安的不会是趁监洲不在,排除异己? 怪异归怪异,命令还是要执行,谁知道安总管的这把火还要烧到谁。 广场上,霎那清空一半还多,有不少还是佩刀挂剑的监洲卫,有一些还带着伤。 “行了行了,都散了,”安雨轩摆了摆手,没有了再训话的兴致,随后把自己关到房间内长吁短叹起来。 “嘎,”穿云箭趴在安公子的桌面上与之大眼瞪小眼。 “呜呜呜呜,”鬼见愁坐在地上,正在无聊的拍打、梳理着自己长长的舌头,涎水流了一地。 唐玄丢了他们自顾自的走了,它们也很无聊,而这监洲府又都知道它们的神奇彪悍的本领,又无不对他们敬而远之,这样它们就更无聊。 而与安公子相处,它们不光无聊,还没有安全感,而能够带给它们安全感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 ······ ······ 水城市的周围与街道上,如今遍布氧气机,这个厚重而低沉带着狂暴闪电的王八盖子,不光压抑,还让人窒息。而窒息不是形容词,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几天下来,空气含氧量不足,好在仓库还有一批氧气机作为战略物资储备着,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镜湖居二号,霓虹灯与鲜花,红酒与西餐。 萧红颜双颊泛红与介子危正浪漫着。 灯光亮度开到了最低,使得介子危这个道隐归藏的傀儡如今看上去就是个高富帅,而萧红颜无疑是又白又美。 这样浪漫的环境在如今这世道来说,无疑是奢侈和完美的,只是她们旁边一直坐着个黑着脸,不说话的蔡姚。 蔡姚如今一直在镜湖居二号,每日就是死盯着萧红颜。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只是觉得生气、不解甚至有些委屈。当然这委屈是替唐玄受的。 曾经对萧红颜看着就不顺眼,几次反复,如今她看萧红颜不光不顺眼,还觉得有些恶心。 一个有夫之妇,孩子都生了背着自己男人跟别人玩浪漫而乐此不疲,要脸么? 想到此,她的脸更黑,而盯着萧红颜的目光更加不善,难以抑制的雷光电影不断溢出,很有一种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介子危有些尴尬,道隐归藏的命令执行到现在,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搞不下去了。旁边那个黑姑娘简直无孔不入,恶行恶向,完全破坏了他精心布置的浪漫。 打?暴露身份;赶?人家不走,一般赶人的方法这几天一直在用,也没用······还能怎么办? “干杯,”萧红颜双颊酡红,旁若无人,举起了酒杯。 “好,好,”准备好的甜言蜜语如今却一个字也崩不出来,只能勉强举起酒杯回应着。美酒入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不要脸,”蔡姚随手一道雷光,远处的窗帘扭曲着火,而落地玻璃在轰鸣声中炸成粉末,天光透进,一片凄凉。 “第八块了,”介子危一声哀叹,心里默默哀悼着逝去的玻璃。 “蔡姚,我警告你你够了哈!这是人家的房子,你凭什么在这瞎搞?”萧红颜怒起大叫。 “无耻,贱货!”蔡姚愤起,毫不示弱。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权力,我喜欢在哪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萧红颜大怒,声色俱厉。要不是知道打不过蔡姚似乎还有主动出击的意思。 “呵呵,有夫之妇,勾引男人就是无耻,就是不要脸。像你这样少廉寡耻,大言不惭,不知脸长的女人,在我们雷脉简直是罕见,要被绑到风雷柱鞭尸的,”蔡姚冷笑,声音很大。 “我的事,不用你管,”萧红颜声嘶力竭,状若疯狂,内心同样疯狂。在她看来,这是她的隐私,她的个人空间被人无理干涉了,差点要报警。 “唐玄的事儿,我就要管!我都替可昕可怜,怎么有你这样的娘!”说完这句,蔡姚冷笑着瞅了瞅周围精心布置过的室内空间,慢慢抽出引雷镜。 极光电闪,轰雷阵阵!霎那间雷柱,雷盾同时出现又同时肆虐。 “又来了,”介子危无语,身形极快的从窗口破洞处穿出,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回来拎出瑟瑟发抖的萧红颜。 镜湖居二号瞬间笼罩在一片硝烟与爆震之下,不多时几近于废墟,兀自浓烟滚滚。 “红颜,要不,要不你别来了,”介子危轻轻推开萧红颜,在她愣愣的目光中,有些躲躲闪闪。 花点钱没什么,但架不住天天这样搞,几乎经常要重建房子,谁受得了?唉,一会儿还要应付那些消防卫,市卫的盘查,真是麻烦。 怎么就不把这黑丫头抓走呢······一想到袁静虚以及市卫长那莫名其妙的眼神,他就有些崩溃,指望他们抓蔡姚?还是算了。 镜湖居一号,“来了,”正头碰头趴窗户侧耳倾听的姜剑眉与温笑听到隔壁惊天动地的声响,不由低声轻呼一声,四掌相击,满脸的喜色。 “吵,好吵,我害怕,”唐可昕的小头挤在两颗大头中间,小手紧紧抓着二人的衣襟,大眼中闪烁着瑟缩的光。 客厅沙发上的肖相军与赫英对望一眼,无力的叹息着。在她们眼中,蔡姚的霹雳闪电也好,温笑的指玄气,神奇的符箓也罢,还是姜剑眉那头上经常出来溜达的怪异吓人的蛇形元气柱,无疑超出了她们的认知,不敢管,也不能管,甚至不敢露出不爽的神色。就当一切看在亲戚面子上的“大度”。 在唐有德的细心呵护下,唐君生与于凤清的病好了些,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没有元气护身的普通人,在道隐归藏那种毫无生气的地方生存那么久,就算伏明月的照顾也会引发身体的各种不适,好在并无大碍。 唐君生坐在二楼的窗前,听到响动与于凤清对望之下,都有无奈的感觉。事情的起因也好,经过也罢,他们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甚至有种不知怎么面对唐玄的感觉。 “那孩子心思单纯,回来该怎么说?”于凤清轻轻开口,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担忧。 “到时候看,总不能就这样耗着,那女人摆明了不咋地,早晚闹出什么事儿来。”唐君生哼了一声,同时对萧红颜的老师,自己的老友司马陵一阵的埋怨,也不知道这个徒弟是咋教育的。 不光现在,就是在万星堆的时候,这个女人突然而至,还以为是坚强,谁能想到坚强背后扭曲的价值观还有疯狂? “也怪我们,现在看来,真是不合适,”于凤清苦笑。 “合适不合适以后再说,总不能让她现在就闹出什么风言风语?老肖家面皮厚,我们唐家总要这个脸不是?更何况唐玄现在的身份地位,不行,我要找老肖他们好好谈谈,自己的闺女还能不能管了,”说着,唐君生强忍着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的感觉,免强站起身子,就要下楼。 “四老爷,您养身体要紧,她有蔡姚看着,量也出不了什么过分的事儿,这一切还是等苦师兄回来再说,”唐有德开口,声音有些苦涩,下意识的住嘴不说了。 苦师兄,苦,难道真要这么苦么? 世人大多数不了赫赫监洲唐玄,可自小便相依为命的他却对唐玄性子有着深刻的认识。看似什么都不担心,看似什么都淡淡,但之淡定随性之后隐藏着不光是深情与极重的责任感,还有一颗孤独的心,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 想到此,唐有德心中一阵的沉重。 水城市外的人进不来,着急但没用;水城市里的人出不去,伴随着每天相同,缺乏美感的恶劣环境笼罩以及不断减少的食物、日用品的储备,渐渐的充满紧张、焦虑。 氧气机轰鸣阵阵,让人格外的心慌,没有黑天白夜,这里的一切彷佛定格。 中元古道前,绵延南北的归莽森林在大雪中郁郁葱葱,而紧张压抑的气氛,伴随着战争的临近而变得厚重让人无法喘息。 人与魔两个种族对于生存方式以及未来选择上的根本冲突注定了这场战争无法避免,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第一章 生存面前 中洲首府雾城,北海内外,迎来忙碌而纷乱的一天。 整个北海戒备森严,随处可见手持极光剑盒,整装肃立的卫士们,间格三米布置一人。另外每队十人,在队长的带领下的巡逻队,在三万米方圆的地方穿插巡逻,往来不息。 中洲令周正、雾城令刘恒此时正在重霄楼古宫禁院太和殿的殿顶上,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北海的布防,直到看到北海四周的街道防务也被北海卫接管并开始巡逻的时候,他们这才略略吐出口气,长身一跃,从太和殿顶飞流直下,随后联袂而行,走出古宫禁院,走向北海。 “北海警戒工作,由刘恒全权负责;首府以及东极各个城市的内防工作就有劳圆觉大师、龙虎真人、天山龙岩寺的雍涛大师指挥修者力量按照既定计划执行到位。”龙呈均此时不像是一个政务最高元首,更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无畏统帅。 刘恒应是,圆觉大师唱了声佛号,龙虎真人一句无量天尊,雍涛大师吐出口真言······杂乱无章但庄重肃穆的回应使得沉闷略显压抑的室内呈现出一种轻松与欢乐。 场合不对,没有人欢笑,但气氛却放松了许多,就连龙呈均也不禁莞尔。 龙呈均低着头,时而四顾,桌面上,墙壁上,屏幕上如今都是中、元二洲的敌我态势、走势图,更有一面地图上,专为重点防御区域做了强调性的标注,例如首府、例如新建起来的四大仓所在、例如交通要道周边城市、物资输送线路左右的城市以及监控点等等,看完地图,龙呈均开口,同时目注:“李光北、王兴德、于莫。” “在!” 李光北是一员老将,传说是公古时代名将李广的后代,他也颇有古风的背了把弓,挎了几壶箭,露在箭壶外面雪白的,翎羽制成的箭尾甚是惹眼。如今的李光北年逾七十,是紧急状态下,龙呈均亲自从北漠济洲请出来成为掌管三路大军中的中路军的统帅。 李光北满头银发,一脸轩昂,虽年逾古稀,却老当益壮,一身连同容颜如同铁铸的一般。这是三路大军统帅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人,因为他可能是传说中飞将军的后人,算是有后台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不是有后台,不是自己人,凭啥给你这么高的位置?难道凭才干么? 当然,凭才干可以,但你有漫长的时间和从不懈怠的坚持和从无行错踏错的光辉履历么?如果没有,那么不好意思,还是不行的。也当然,这指的是军事上的事情。五洲大部分地区,大部分的洲,讲的还是一个贡献和五洲济的等级的。 三军统帅,只配军衔,不配五洲济。也许他们的五洲济等级配不上目前的职位,就连李光北也只是一个四星元士,但军职不同,只要听军令、资历够、善打胜仗就够了。若论五洲济,龙呈均与唐玄无疑更适合做这统帅,但事实上讲,若是这而人指挥,虽不至于胡搞瞎搞一败涂地,但总不会像李光北等人一样如鱼得水,纵横捭阖。 王兴德,于莫的年纪要轻上一些,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 五洲大军几经组建、解散。五洲和同,一心发展自身,对抗自然以及日益恶劣的自然环境,到最后四极四大邑建成以后,五洲军队便宣告正式解散,实在是没谁可打,也无处可用,举凡天下都是自己人。在这时,五洲逐渐形成了以修者防御力量为首,各市卫、首府卫、洲卫等构成的简单防御力量,人数并不多,治安、安全为主,辅助对抗灾害为辅这样的一个体制。 元洲脱离五洲建制以后成立了大魔国,更是在大魔国成立之前便突袭北海,意图未明但攻击性十足。然后仓洲暧昧,突然急招分布在天下各地的六氏族归返仓洲,对中洲龙呈均大统国的指示阳奉阴违,而操控仓洲的力量“道隐归藏”,也渐渐浮出水面。 于是龙呈均、萧北寞、周正、刘恒等人商议重组中洲大军,应对未来可能产生的洲与洲之间的冲突,为永世流浪计划保驾护航。 而王兴德、于莫便是纪元之初,五洲大军的最高统帅之后,家学渊源,虽然到后来五洲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军事学院,但这二人对于行军打仗还是颇有心得。同时这二人,也在中洲军组建之初,便以中洲令顾问的身份存在,在龙呈均与周正面前,证明了自己的组织能力与军事能力。 今年这二人还不到五十,年富力强。而今一朵帅星熠熠生辉,分别统帅南、北二路大军各四十余万人。 龙呈均目中满是深情:“人族危在旦夕,天下和同一体之势破坏殆尽。若此时我们再不采取坚决行动,那么未来五十年内,人族将不存在。你等三路大军责任重大。记住:打不是目的,你们的战略任务是保证张平机的地面工程队人员的安全以及施工进度的正常推进,务必在指定的时间内,覆盖元洲全境。” 李光北这个前线总指挥代表三路大军,开口大喝:“请大统国放心,我等誓死完成任务!”声音坚决,态度端正。同时王兴德、于莫也挺胸动作,给龙呈均行了个军礼,并腰转,以军礼对在场的所有人示意,表明态度。 龙呈均神色一正,行注目礼,然后便把目光转向仓务院院首徐光洲和颜悦色道:“光州,作为战时军备以及物资协调最高元首,务必保证前线的物资输送以及运输通道的畅通,我会指示战略预备队四极四邑所辖卫士给予你必要的协助。同时与内防力量加强沟通,一有意外,互相协助。” 徐光洲正重点头,与圆觉、张道燃、雍涛、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等人目光相撞,不由激起一股暖意。 整个事件的起因便是:永世流浪计划的地面“壳子”铺设工作进展到元洲,但元洲拒绝进入,不光让张平机的工程队死伤惨重,更让后续往赴元洲谈判的中洲代表包括中洲政务院院首王崇光有去无回······ 作为星球整体迁移至关重要的一环-元洲地面、地下建设已经刻不容缓,而更改计划抛弃元洲会影响整个计划的平衡以及所有生民的生存安全。本来是个圆的,而且愣是缺了一大块,平衡受力点如何划定?飞行曲线重新测算?所有地面地下工作将被推翻重来,从计划与海量的测算开始······ 这一切只能打,迫不得已的打,硬着头皮的打。 人族、魔族,特征明显,想派个间谍搞搞情报更是难上加难。便是现在,包括龙呈均在内的中洲对元洲都是所知了了。只知道元洲的魔族长的都是反人类非常狰狞恐怖,而且元洲曾抢劫过归属于五洲建立在中洲境内的四大仓,并劫走天下商士,让五洲元气大伤。 “我命令”,龙呈均肃然开口,在场所有人起立,他继续说:“李光北,王兴德,于莫,迅速整合三路大军,于三日后正午发起攻击!同时根据张平机给出的工程计划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推进。” “是!” “稳扎稳打,一往无前,绝不退缩,要守住打下来的一切!” “鞠躬尽瘁,不辱使命!” 龙呈均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随意,然后道:“感谢监洲,若不是他,我们将因缺乏必要的元素而被困死到五洲,让我们为人族的未来,为前线大军的胜利,为监洲唐玄的安危,遥祝一杯!” 龙呈均一声令下,战前酒会开始,酒会上的气氛逐渐热烈,而孔希言等儒门领袖;柳笑生等散人首脑,以及袁静虚、花飞花、史万钧等玄道盟的头领也出现在北海前的一片空地上。 酒会上,安雨轩愣愣的望着酒杯中的“百草酿”,品尝着其中的馨香与苦涩,长久沉默,说不出话来。 ······ ······ ······ “化外法圈”是个圈! 圈外便是五洲生民以及魔族;圈内便是以李元真为首的神族。当然,如今神族了了,除了李元真与伏明月也没啥牛逼人物。 从圈外想进入圈内,无论是人、魔、神、鬼等都是无法做到的,起码在规则这个“孩子”面前,是无法想象,难如登天万倍终其一生,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宫南起则是亿万人族的异类,本身具有“天人合一”的体质。人家都天人合一了,只要不挥剑自戳自己找死,无论圈内圈外,混个老死榻上、寿终正寝绝对没有问题。可这样的体质,亿万人族得到证明的不过宫南起一人,至于其他的有没有则不得而知,可能也是传说,而传说自然也就是希望,希望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没有。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总归是没有,这是现实。 当然,唐玄并没有这种纵横圈子的体质,他之所以进入不光有赖于“大宇初始-五行战争之钥”的令牌,更受益于“落星神剑”这把与规则同源同质,更曾被握在规则掌中代替规则行事的神器。没有体质,他有运气,而运气这种东西,更是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借法道前,化外法圈发威,不是针对唐玄而是只对伏明月亮出了泯灭苍天的威势。 人想出圈子无所谓,本身就是圈外人,进来不过游走一圈,但伏明月则不然,她本身就是圈内的神,而且地位崇高,仅次于李元真。她想出去,这是对规则的挑衅与背叛。“杀生33,绝灭99”,灿灿光线满布天地,纵横教错,绵绵不绝,此起彼伏,灿烂明灭。其中每一道都有无视一切甚至把李元真重伤的威力,伏明月不敢挡,不能挡,只能退,甚至没敢迈步走出借法道的边缘。 明知道走出一步便是自由的空气,但无奈圈子吓人,规则森严,她不敢动的同时,心中暗暗奇怪,李元真如此大方让他协助“关注”唐玄,还以为有什么巧妙的神术避过或趟过化外法圈的杀灭光线呢,而今看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唐玄皱眉,望着一直不断倒退的伏明月这才重新审示眼前的美丽光线,似乎它们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与浅薄呵。 唐玄尝试一步迈出借法道走进一片虚无,光线灿灿,在他周身穿梭往来,秋毫无犯。唐玄回头道:“没事儿。” 伏明月一愣,她现在都觉得自己明月天功,明月心法同时颤动,浑身更是有些发抖的样子,这是一种来源于对规则毁灭力量充分认知之后的恐惧,尤其是在她见证了一次次李元真在光线下狼狈不堪,险死还生的情形更是加重了这种恐怖。神仙归神仙,她只是个雌性,做不到李元真那种宁死不从,百般挑衅,无所畏惧的姿态。 “真没事儿?”伏明月怯怯的问,目光之中甚至有了祈求和期盼这种明显示弱的神色。 “真没事儿,”唐玄笑了笑,指了指肩膀上那只黑色叽叽喳喳的“相思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被他捧过的小家伙脱离了组织,一直跟随着他,他向来无所谓,于是就默许了这种跟随。万里借法道,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算是熟了。 “你别骗我,”伏明月慢慢向前,望了眼鸟,又望了眼微笑着的唐玄,最终鼓起勇气一步迈出借法道。 轰!天地震动,光线疯狂,如一条条没有尽头,没有长度限制,只有五色斑斓,毁灭无尽的杀生、绝灭瞬时向伏明月穿插而过。 “唐玄,你谋杀亲妻,”伏明月一声哀叫,身形倒射而回,眼中全是惶恐和怨恨。 唐玄不由的愣住了,明明是没事儿嘛。望到伏明月惊恐狼狈和数条紫、白、金、青长长光线如电蛇般没完没了追逐的情形,他实在没法坐视不理。没事儿这句话是自己说的,要负责,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要负责! 唐玄身形一动,相思鸟惊飞然后便随着唐玄飞射的身影伴飞而去,叫的很是欢畅,它以为唐玄又跟它赛跑呢······ 伏明月面临生死危机,云顶天罗咬牙飞出,眨眼化为一朵金丝密布的云朵,挡在她与杀灭光线中间。 噗!一声轻响,神战时代至高上神之一伏天氏亲自为女儿制作的,就连李元真都颇有垂涎的云顶天罗被一穿而破。 伏明月闭目绝望,此时所有的恨意转移到李元真身上,人家唐玄和那只鸟真的没事儿嘛。 一声哀叹,就这么死了么? 一阵清风,一股炽烈而清新的男子气息就这么以排山倒海从来没有过的距离,浸润着她。 再次睁目,唐玄微笑:“真的没事儿了。” 道隐归藏几十万年的压抑,被欺骗的怨恨,对李元真的恨,绝望的等待······到现在被拯救,杀灭光线呼啸一声,穿出而去,一副不与这对男女一般见识的大公无私的模样,没有了给予杀、灭、教训的意思,轻轻放过。 伏明月突然觉得很软,很脆弱,这种软弱不知道来源于唐玄身上传来的气息还是他望向自己温和的眼神,还是各种压抑了几十万年的情绪,她很想哭,又很想笑,索性笑着,珠泪涟涟,整个人如一团明月,美的炫目,极致真切。 红唇欲滴,伏明月再次闭目,微微仰首,长长的睫毛颤抖,白玉般嫩滑的面庞渐渐染上嫣红,更增艳色。 “没事儿了,就出发,”唐玄楞然开口,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神女想弄啥,不由出声提醒道。 出发?伏明月慢慢睁目,双颊血色褪尽期期艾艾道:“还出发啊?”整个人如受惊的小兔子。 “跟我一起,这次是真没事儿了。”唐玄笑了笑道。 伏明月情绪下去了,轻轻挣开唐玄的怀抱,弯腰捡起地上的洁白手帕,愣愣的望着云顶天罗中间细小的空洞,心中一阵的疼,法宝不法宝倒无所谓,这可是爹留下来的唯一的念想儿······ “对不起······走!”唐玄轻轻搀扶。 伏明月起身咬着唇,缓缓收起云顶天罗:“不关你的事。” 再次走出借法道,杀灭光线依旧对伏明月破看不顺眼的攻击着,只是此时二人脚下,金光大道铺陈,黑色长剑天悬镇压,杀灭光线如同遇到同伙一般,来回燎绕,再不上前骚扰。 相思鸟快乐的飞着,纵横天地,叽叽喳喳的清脆活泼而有生气。 “它出不去的,它离不开黑暗,只能生活在黑暗中,遇到光明,必死,”伏明月先是心有余悸的望了眼那黑噗噗的长剑,心神一阵刺痛。这把剑带给她的震惊与压迫更甚于杀灭光线。 这就是他出入道隐归藏的底气么?貌似倒是够了······ “它,有选择生活在任何地方的权利,若是它喜欢,我帮它,”唐玄目光追逐着快乐的相思鸟,这个拳头大小,丑萌、黑怪,通体漆黑,小嘴短粗的小鸟,让他也能生出快乐的感觉。比穿云箭活泼许多啊,应该能相处的来。大不了就装在三玄指环空间内,夜里在放出来溜溜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它喜欢! 唐玄从来没想过剥夺谁主动要求的权力,就是鸟他也不忍。万物平等,永远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万物,这,就是他朴素的世界观。 “随你,”伏明月没好气的瞪了眼唐玄,同时暗暗警醒。 自从唐玄出手救了自己之后,自己就越来越不象个高高在上,如明月般漠视一切的神女了。更像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小女人······ 唐玄一笑置之,二人慢慢去远。 穿过一座架设在虚无的桥,眼前似有天光! 第二章 大宇3020 大宇历3020年5月18日,正午12时整,为了人族的未来,为了在星球毁灭之前能够逃入星空,为了五洲幸存的亿万生灵,五洲大统国龙呈均发布进攻令。这场由人族主动发起的战争,又被成为“希望之战”。 中洲大军前线总指挥李光北在自己的作战指挥室,经过三天的紧张协调调度,南、北、中三路大军总计135万余人进入指定作战区域,同时前锋总计20余万人呈纵向配置,已进入距离归莽森林不到50公里的缓冲草原带,随时可以向元洲发起集群冲锋。 接道龙呈均代表中洲、洋洲、济洲发布的进攻指令,李光北同时对王兴德所在的南路军,于莫所在的北路军发出进攻命令。 霎那间,绵延八千里归莽森林前方,三道宽约300公里,长度近50公里的区域,从三军大营突出的攻击箭头狠狠扑向归莽森林。 无声无息,没有呐喊,冷兵器时代,刀枪如林,纵深而去。 待前锋三个箭头突入归莽森林开始伐木开路之时,李光北下达了第二道作战指令:王兴德所属东方卫集群改编成的南路军;于莫所属的西方卫集群改编成的北陆军以及前线总指挥李光北所属的北部卫集群改编成的中路军各有15万人,呈散兵线状,在各自首令、卫长,令长,兵团长的率领下,开始向前方推进。 绵延数千里的中洲军大营尚有70万战略预备队整装待发。而大营之后,便是以四极卫士为首的近20万人的总预备队,在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的率领下,随时待命。 距离总预备队28公里,徐光洲也开始忙碌起来,整车的军事物资在他一道道的指令下,开始有序的延着中元高速,中元光缆,中元轨道,雾昆线,归宁线等主要交通路线向前线输送。同时所属各个交通干线在孔希言统领的儒门,花飞花等人统领的武道联盟所属成员的主导下,在途径所在各市卫的配合下,进入了战时管制状态,不允许军需意外的公具进入。 与此同时,元洲与中洲交界处的300余座城市进入了紧急状态,城市内随处可见往来巡逻的清虚门人,佛道门人等修行门派弟子的身影,同时市卫也驻扎城市各主要生产基地,保证元士的安全,商士的转运以及生产场所的安全······ 霎那间,中洲一片欢腾,随处可见人来人往的热闹而紧张的场景。 大多数的中洲百姓此时才在公共频道知道以中洲为代表的三洲势力与魔族元洲,正在爆发一场关乎种族未来的战争。 紧张和压抑的气氛蔓延,天空大幕再次展开,数十万大军高举极光剑、极光枪、极光弩的梯次冲击,人潮涌动的景象布满天幕。 此时此刻,最紧张忙碌的反而不是前方的将士,更不是负责后方守卫的修者,也不是徐光洲统帅的物资协调部门,而是安雨轩、龙笑梅统帅的“施工队”。 前锋冲击过后,留下满地踩踏的痕迹。中军推进之后,从中洲军大营便突出十余万人,分布于辽阔的中、元二洲的边界。 他们二人一组驾驶着十余丈高满是机械臂的工程车,来来回回曲线行驶,所过之处,工程车承载箱里便会吐出一块银白色闪闪发光的两丈长,三丈宽的金属板。而这金属板一旦落到地面,便会从工程车上伸出百余条弯曲且不断延长的手臂,将金属板钉在地面上,钉牢之后,便向其他方向推进······ 到最后,十余万人,五万多量巨大轰鸣的工程车纵横往来,金属板渐渐连成一体,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成片且无边无际的微光。 中洲军三座大营再次沸腾,数不清的运输车辆从敞开的营门奔腾而出,它们跟在工程车之后,不断的补充着工程车推进过程中所消耗的金属板。一旦补充完毕,便会返回营地,装满之后再次出现。鱼贯往来,川流不息。 每一座工程车前后左右甚至车上,都有一名神情严肃,服饰各异,一看便是修者打扮的人小心地关注着周围情况,维护所属工程车的安全。这些修者大多数是武者,是从洋洲、济洲以及四极卫士、各个注册帮派以及玄道盟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力量······为了这一战,三洲几乎倾尽所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归莽森林,以高大落叶乔木为主,林深草密,动植物种类繁多。若非别无选择,人族不会以破坏森林、露出平地的方式来开始并延续这场战争。 森林内,黑色雾气错落分布,如今的归莽森林,沉寂的像是一只长七八千里,纵深数百里斑驳巨兽。而这只巨兽此时彷佛死去,成片的森林在极光剑的挥舞下倒下,随后又化为灰烬。尘烟四起,连绵成片,污浊的烟升腾而上,又变成云,不多时,中洲、元洲诺大的边界阴云密布。 此时,根据前方源源不绝的战报以及战场处的天气异常,李光北发布了第三道作战指令:炮轰阴云。 烈焰冷光炮,这个曾经作用于喷火兽的利器,如今以更长的炮管,更远的射程在一个小时之后成排的指向天际。 一声令下,十余万炮弹飞射天空阴云,爆响一声,天摇地动间,大片的阴云彷佛燃烧般的发红,然后蒸发、消散。 魔性数阴,这也是中洲高层经过讨论后正午进攻的原因;以极光剑毁灭森林,一方面使得地面工程得以顺利进展,工程车得以开进,一方面产生的云雾、有害气体对魔族有利,于中洲军无益,必须要彻底清除······对于战争,对于这场没有退路的战争,以龙呈均为首的中洲诸人,可谓是绞尽脑汁,算尽一切。 ······ ······ ······ 天空爆裂的烈焰冷光炮,虽然无法使得东方落叶受伤,但还是让他皱眉避开。 一身黄衣,三缕墨髯,满身黄叶,东方落叶将身躯又向上飞了飞,直到脱离了炮弹爆炸的范围这才冷眼向下,冷漠的目光扫向地面上宛如蚂蚁般大小,向前扑击突击、绵延数千里战线的中洲军以及下方那轰鸣声连成一片的忙碌的工程车。 “就凭这,也想攻入魔国,简直是和送死差不多······”东方落叶负手而立站在万米高空,看了几眼地面便索然无味的遥望魔国。 站在高处,也只能见到这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地,魔云升腾,呼嚎往来的凄厉景象以及相隔万里之遥的大魔山那狰狞屹立,彷佛吼天怒地般的惊人气象。 沉默良久,东方落叶选择盘膝静坐,心中打定主意,人也好,魔也罢,他肩负的传承使命已经深入灵魂,那就是盯死“幻魔泉”,“夜摩树”,并伺机消灭这一代的魔女夜魔婉婷······至于其他,与他使命无关,也无需操心什么。 “哼!”一声冷哼,东方落叶手掌下翻,数片伶仃黄叶悠悠而落,直降万米高空,临近地面之时蓦然一转,嗖嗖几声,如幻影一般击向阵列的烈焰冷光炮,冷光炮应声爆炸成粉,与黄叶同归于尽。而冷光炮周边操炮、搬运炮弹的卫士们莫名其妙便被炸成一天血雾······ “这改造后,加长了炮管和射程的高射冷光炮,质量还是堪忧呵······传令,追究负责改造的启光第二兵工厂的责任,同时对后续运往前线的军备物资,严格验收!”李光北接到这一情报,先是沉默,然后发布命令。 所谓追究,不过是将启光第二兵工厂相关负责人送上临时军事法庭而已,死路一条。不追究对不起前线牺牲的将士,一旦传开,于战事不利······“就这样,”李光北对传令官挥了挥手,随后便满眼血丝,继续盯着360度实时战场态势图。 李光北的心很沉,因目前来看,尚未遇到魔族有效抵抗,别说抵抗,就连魔族的影子都没看到,进展顺利的不像话。 此时的他,内心思潮起伏,千般万般的想法风起云涌,但都被他强自抑制,始终保持着一颗冷静的心与锐利的眼。 “命令三路大军,保持推进速度同时密切关注魔族动向,切记孤军深入,切记轻举妄动,要时刻保持万分的警惕。”盯着屏幕态势图上齐头并进的红色箭头,李光北发布了一道不像命令的命令。 而烈焰冷光炮连带着卫士们的自爆,便这样处理完毕,只是李光北又悄悄的指示一名修者前方现场查看。 一个小时后,这名修者查询未果,因为现场就连泥土粉末都被震的再次粉碎,实在查不出什么。 暗自叹了口气,李光北对此事不再关注,继续注目战场。 ······ ······ ······ 大魔山顶,夜魔婉婷正在唱一首音调颇为凄凉的歌。 歌声幽咽,似乎有诉不尽的悲哀与长恨。 洁白的足,在漆黑的泉水与暗淡的光线中,发出白腻而润泽的瓷光,不时撩出水面的玉足上,圆润小巧、鲜红如血的脚指甲,兀自带着漆黑滚动的水珠。 白的刺目;血红灼眼;黑的纯粹··各色鲜明,触目惊心! 幻魔泉旁尽是白霜。 一身黑丝长袍,衣领绣着血红的丝线交叠的部位颇为向下,云润而细腻的隆起同样发出白腻的瓷光······ 坐在泉边的夜魔婉婷此时看起来,更有一种悲哀不屈,替过往挽歌的姿态,美轮美奂。 这里太冷,冷的范子夷浑身发抖,虽然身躯披上了厚厚的兽皮袍子但还是忍不住牙齿打颤,不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圣女···圣女,王崇光等人该如何处置?”等了半晌,实在受不了此地酷寒的范子夷不由壮着胆子开口。 在他旁边垂首侍立的古夜摩不由不满的撇了他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开口之后,范子夷这才觉得好点,望着眼前自己口中吐出的白气,在阴森的空气中快速化成霜茬簌簌而落,不由感觉到好一阵的朦胧。 “人族进入,势必会影响到魔国境内的魔泉水势,和人族合不合作到没什么,只是让南昆仑的几个老家伙抓住弱点再次冲入却是难以收场······让:向禾、王戒、季康去迎敌,将人族赶出元洲。”夜魔婉婷开口,声音清脆好听。 古夜摩有些羡慕的望了眼范子夷:就连他这个元洲大魔国的魔首,都不敢在圣女夜魔婉婷唱歌的时候打扰,而这个人族范子夷打扰了,不光打扰了,还能无事,这让他如何不羡慕。 古夜摩领命转身出去了。这个曾经身为人族,又化身为魔的中洲棋绝很早就忘了下棋对弈的滋味儿,而今更像是个平凡、瘦弱、秃顶的老朽一般,但在元洲却有着除夜魔婉婷外至高无上的权力。咳嗽着,去远。 “范先生可是冷了?”夜魔婉婷回眸一笑,手中举着红酒杯,而红酒杯内的酒液赫然飘着冰茬。 “还······还好,”范子夷笑,笑得有点凄惨。望着那杯鲜红如血的液体,更有种发自内心的恶心的感觉。 八十万平方公里的“笼圈之地”,圈养了大批供魔族宰杀食用的人族、兽类,在魔国这段时间,他见过了无数的血腥、屠杀、残肢、白骨,本已为习惯了,但如今他才明白,不管在这多久,只要摒弃了魔气,人族的根子还在。 “那些人,劳烦范先生好生开导,”夜魔婉婷转脸,继续遥望山下魔国以及远处浓烟还有天空上爆裂而成的火红,右手轻挥。 范子夷如蒙大赦,踉跄着从他专属的快速垂直升降梯下了这座阴森、酷寒的大魔山。 回到山下魔都极乐谷内自己的住宅,一进门,范子夷便看到一脸憔悴的王崇光以及中洲往赴魔国的使者整围拢着窃窃私语。 院内,钱镇南、曲黄河、白石坡这三位曾经中洲武馆的风云人物,如今正充当护院的角色;院外,数十名三等血魔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周围,时不时的关注一下院内这些“人族”的动静。 “老爷,回来了?”范遥这个一直跟随范子夷的管家苦笑着迎接。 “中洲和元洲打起来了!”范子夷没有理会范遥,直直的走向王崇光等人苦笑着道。 魔国阴冷,魔雾弥漫,但这极乐谷却是个例外,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范子夷总算恢复了正常,而王崇光等人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范子夷,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魔国之主夜魔婉婷一声令下,魔族千万大军杂乱集结,杂乱无章的向元洲西方扑去! ······ ······ ······ 大宇历3020年,距离3018年11月18日种花道人陌离碎空而去已有近两年的时间;距离3019年3月19日唐玄大婚也已足足一年有余。 而从道隐归藏重见天日的唐玄,做梦也梦不到有一天,她能在这样一个地方,与神女相对。 这里是月亮。 第三章 月影孤鸿 站在漫长的借法道的尽头,李元真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五色斑斓的云雾中,面孔被掩映着,高大的身躯若隐若现。 九千里借法道只有他,只有他站在这牢笼与自由空间的交汇处,却只能这样站着。 在道隐归藏,没有人能在李元真独处的时候打扰,而他出现的地方,往往是枯寂的。 李元真很冲动,很焦躁,甚至有些疯狂,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只是内心却明白:还不到时候。 大道如天,规则仍在。只要他冲出去,就算轰开化外法圈的困囿,也只能第一时间面对规则灭世带来的一切的毁灭,最起码始地与他同亡。 这对于平常人来说,与这么大一个星球亿万升灵同生共死是种荣耀,但对于不劳而获拥有永恒生命的生灵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残忍。 他的漠然、他的歇斯底里都是建立在绝对掌控,力量凌驾之上的,而规则恰恰对他如他对万物,视同蝼蚁,无法反抗。 只能借势,借力······复杂而狂躁的内心,隐隐的耻辱感。 沉默良久,两点猩红似血的目光逐渐暗淡,他回头,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向万象古园走去。 他需要发泄,而在道隐归藏那些在他眼里无比脆弱的生命来说,没有什么比仓五更让他满意的发泄品。 发泄品,多么好笑的名词。 一步一步,云烟散尽,高大古拙的身躯渐渐隐没在幽深昏暗的借法道上,渐行渐远。 ······ ······ ······ 江月年年相似,江月年年照人。 在五洲人忘记了月亮长什么模样的时候,天空之上东边红日西边月。 红日如火,少见的天下一体的大晴天,而上午的西边,却升起了月光。 一轮银轮挥洒清辉,从绵延万里的昆仑山脉上升起,仔细看,那月中有人。 “放开我,我要回家,”唐玄身躯笼罩在圆圆的月影之中大声叫道,四肢狂舞,脸孔涨红。满头黑白发丝因羞怒而飘洒不定。 伏明月咯咯笑着,状如疯狂。 她本是一个清冷而漠然的女人,这和人族装出来的高冷极为不同,不因对事、对人有所改变。 可是当她走出道隐归藏的那一刻,她疯了,或者说暂时性的失控了。 人美如月,天清气朗,一身神力搅动着昆仑山脉的风云,方圆万里一片青色的光明,润泽也没有温度。 在伏明月眼中,雪色山脉如此生动壮观、天空偶尔飞过的大鸟如此鲜活而又生机勃勃、放眼天地全是挥洒不尽的潇洒;极目天涯,心之所向便可往之······ 赤足长裙,双手张开,迎风而立的她放声狂笑,宛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无数元、会,此刻方的自由的鸟。 “明月天功”不受控制的泛滥了,渐渐的,伏明月的周身笼罩起白光,而后便拖曳着唐玄踏地飞天,华为一轮明月,不知疲倦的往上高飞。 脚下的大地,远方的清脆更让伏明月心情极度轻松,更加忘情的放飞自我。 “放我下来,我出不去!”唐玄大急,虽然在月轮的拖曳下感受不到强风与酷寒,但这样飞下去很快就飞出星球了。 虫劫在身的人族,如何又怎么能够飞出这个笼壁之地? 伏明月如同未觉,继续引手向上,白嫩的脚尖轻点着脚下的月轮,而月轮中,唐玄已经很无奈的一屁股坐在其中,无语的望着放飞自我非常过分的伏明月。 他想回家,他想看看女儿,他更想知道不在的这些日子,安公子,庄广陵,罗夫山可好,更想确认一下唐君生等人是否安然返回家中······这么多重要的是没做,陪你飞????? “疯了,疯了,”唐玄一怒挥出唐花,可是在伏明月的月轮中,唐花如同一朵乖顺的小兔子一般,四处冲突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月轮的内部溅点华光,最后只能无奈的坐着,看着,等她停下好好说话。 但此时伏明月像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一心向上,上进心爆棚。 不多时,唐玄皱眉凝目,玄玄气狂涌而出,月轮已经穿出大气层,他做好了准备经历痛、急痛、万刀穿心般的巨痛······可是完全没有事儿。 想象中的虫劫并没有爆发,似乎这月轮隔绝了一切,包括始地、大宇的规则。 “这就是神的力量?”唐玄默默想着,既然没办法反抗,总不至于胡思乱想都不可以? 此时他更疑惑的是既然神这么厉害,那还要他做什么?还有天地玄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的是纯阳至尊纯于意从始地深处戗来的宇宙第九道门?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秘密与不堪的往事? “二老头,好走不见,你在就好了,”唐玄睁目四顾,发现自己身在所谓太空,还在向上飞,只是速度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伏明月这女人什么做的,在这生人不宜的地方飞的彷佛更快。 光影朦胧,月轮洒下光雨,月轮越来越大,清辉柔柔腻腻,此时星球之上的人仍能看见继续拉升的月轮,却再也看不到月上的人影了。 人魔战场,空气位置静寂,所有人都仰望天空,白光弥漫;再俯视大地,深沉的大地如同染上白霜。 五洲生民,在月轮冉冉升起的时候,在天地一片霜白的时候,很多人仰望,也看到了那月轮之上飘飘如仙的身影,但当月轮穿出笼罩五洲的天幕的时候,就看不见了,天空景象仍是人魔战场那逐渐开始激烈起来的实况录像。 他们可能不会忘记,在大宇历3020年5月19日,人魔开战的第二天,他们看到了比太阳更灿烂的月光。 “这他妈的是月亮吗?”唐玄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头,就在刚刚,月轮速度如同一道急行的光一样快的时候,便开始跳动。 月轮跳动,漆黑的太空骤亮。接着强光过后,月轮穿破一个突起的漩涡,一头便扎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之上。 唐玄有些懵了,不由喃喃出声,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前脚还在没落星球讨生活,在道隐归藏受磨难,后脚便溜达出星球,跑到了距离家星近40万公里的月球之上。 而此时,伏明月赤足落地,轻歌曼舞,在荒凉的月星地表开始了另类的“发泄。” 月轮散尽,但唐玄周身依旧笼罩着贴身的白光。在唐玄眼中,脚下的土十分的软,四周一片光亮,惨白。 这层光亮像是镀到了脚下一般,只有浅浅的一层,而上方无尽黑暗中,只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闪烁······ 没有风,却可以呼吸;安静死寂,满地坑坑包包远处更有数不清的小山。而就在这样的一个荒凉破败的场景下,伏明月性质浓烈,时而挥袖,时而跳跃,时而旋转荡出漫天沙尘。 唐玄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使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嗯嗯、噢噢的音阶,无奈之下只能向伏明月蹦跳远去的身形追去,心中有些愁苦。 和这个女人,呃不,神女不清不楚的,更被她强行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唐玄不光无力还没有安全感。 纵身一跃,身躯不由自主的扶摇直上,唐玄大惊之下差点人仰马翻。 勉强落地一看,离原地已相去里······唐玄嘴角露出苦笑,在家星跃起百米,向前七八十米便是极限,在这里似乎数十倍的放大了。 丝毫没有探索欲望的他,身形贴地急行,向只有一个小白点的伏明月追去。他可没有回家的本事,此时唐玄只想问问这个疯女人:你闹够了没有! 好不容易追到伏明月近前,唐玄看到她正在哭。 花容如仙子般,此时像雨中的青荷。然后又笑,带着泪,如初晴的花瓣。赤足落地不染点尘。 看到这样的场景,唐玄又犹豫了,没有开口也没有做什么,满心的怨气消散大半,不知为什么,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星球虽不大,但也极尽热闹、繁华、事多。道隐归藏看似什么都有,什么更都可以有,但毕竟只是一个笼子,小小的笼子。没有人能在一个笼子里正常生活,更何况还是忍受着压抑,一待就是几十万年······ 想到这个女人活了几十万年,唐玄内心不由一阵,随后有些惊悚的望了望伏明月,又望了望天,嘴角歪歪,思潮起伏。 “你回去,我一个人静静······”伏明月淡淡开口,脸颊犹带泪痕声音清脆但空洞,却没有什么吃力的样子。 “回去?回哪去?”唐玄只想伸出舌头喘口气,却怎么都做不到,还好有玄玄气在,呼吸由外而内,但说话却是不行的。 额角渐渐渗出汗珠,唐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伏明月的面前,两只手比划着同时翻着白眼儿,一脸我回不去的意思,却不知道伏明月看明白没有。 伏明月笑了,渐渐前仰后合,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唐玄倒:“你真不是讨人喜欢的样子。”说完,手一挥,月轮再现,清辉无限,天地一片光明。 再次被月轮笼罩的唐玄不由大口喘息着,“我回不去!”能开口固然欣喜,但以一副求人的姿态对着这样一个一人,唐玄不由有些尴尬。 “我知道,”伏明月淡淡开口,然后身子侧了侧,避过唐玄的目光,又望向远方,没了下文。 “我还有事儿!”唐玄等了会儿,主动开口。 “我知道。”伏明月没有转身,姿势依旧。 “你送我?”唐玄语气弱弱的。 “万江之上月轮台,”伏明月天籁般声音突然,右腿弯膝向前,足尖点地,右手向上伸出弯曲露出如雪小臂;左腿直立,左手与右手相对。平地起风,白色一群猎猎,比一群更白更腻更滑的肌肤,格外的耀目。 唐玄不由一愣,呆住了。 “相思无尽有人栽。”伏明月手回环,足回旋,声音凄怆而苍凉,衣袂飞舞下,在环境的衬托下,这种美无人可以抗拒,就是神也不行。很难想象,如此凄怆的表达,是用这样一种柔脆的声音诠释,且这样的淋漓尽致。 “道心种出梧桐树,寂寞清秋满院开。”伏明月微笑,目光不离唐玄,展现出来的舞姿却更加柔美,如一条岁月的细流在穿插流淌,虽静默却浸润灵魂。 “万江之上的月轮台,那是我的家,可是······”伏明月蓦然停止了舞蹈,淡淡开口,话却没有说完。 可是现在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唐玄心中所想,所感,也没有说出来。 有些话未必说尽,同样的感慨,同样的感受足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更何况这里如此清冷、枯寂,每一个会发光、会发声、会动的东西足以弥足珍贵。 声音方落,影犹在心,月光中更有一种清新淡雅的香阵阵袭来。 “我送你回去,”伏明月手指月轮开口。经过一段时间的发泄,她逐渐回复了正常。 正如唐玄所想那样,她与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所谓关系,所谓捆绑不过是李元真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伏明月需要冷静,而唐玄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儿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就在刚刚,唐玄心巨痛,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孔仙仙,那个白衣如雪,那个仙仙一舞,只为唐玄的女子······ 眼角裂纹迅速蔓延着,唐玄瞪大了眼用力点头。 “记得,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打开玄门!”伏明月一笑,笑容有些憔悴。 她望着有些心不在焉神魂天外的唐玄,莫名感觉到一阵的委屈,于是说完之后,便指挥月轮远去。 唐玄凝目,身子在月轮中荡来荡去,他能感觉得到,这次回程似乎没有来时那么安稳······ 第四章 孤独领地 生命没到尽头,生活还要继续。 萧红颜最近很憋闷,很压抑,也很生气。不为别的,就是蔡姚一个人就够她烦的了。她破坏了自己无数次美好、甜蜜、浪漫的机会。 水城市如今人心惶惶,天空,不,没有天空,四周都是阴沉、晦涩的浓浓雾气。氧气机轰鸣声似乎成了这座城市的主题,吵得都吵习惯了。 似乎压抑与焦虑的氛围容易让人缺氧,又似乎因为紧张而呼吸而导致空气中含氧量匮乏,氧气机的数量持续增加着。 这座被遗忘的城市,还有这座被遗忘城市里的人,在罩子里苦苦挣扎着。 以袁静虚为首的一众修者日夜想办法突围,而在安雨轩等人的关注下,罩子外面也是日以继夜的寻求破解之道,至今无解。 随着人魔大战这场关系种族存续与未来的战争的深入化,似乎世界上的其他事情已经不再重要,除了吃饭、睡觉。 又重新回到忙忙碌碌的挣扎生活中来,只是偶尔茫然的望着天幕上的一切,有时候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可是现在五洲大多数地方已经看不到日月星辰······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天地苍茫,龙蛇这种玩意儿,渐渐从人族的记忆中模糊,因为不提倡,因为从来没有见过······ 人发杀机······寿元有限,修行绝路,虫劫在身,似乎人是最不应该有杀心的卑微动物。 还好天地之间,有一朵花,如今又有了五行属性,五个人。 虽然天地表象一在模糊,十分模棱两可,可如今几乎五洲的人都清楚知道,不光人魔之战关乎人族未来,在那辽远的大洋深处,更有一座山,决定着五洲的命运。 这是一片生命绝地。 方圆八百公里尽是冲天旋转的骇浪,下粗上细,像是一个超级大型的龙吸水,只是经年如此,从未停息。 无数无人机飞行在这旋转冲天的骇浪周围,指示灯亮成一圈繁星。 震荡天地的轰响中,大自然最狂暴的地域内,通过这些或大或小的无人机,各种数据源源不断的传送到同和岛,又从这座洋洲最大的岛屿第一时间传送到中洲科技院。 中洲科技院可以说是所有中央职能院属中人数最多、投入最大、占地最广的部门,没有之一。也正是这个拥有着五万余人的庞大机构,支撑了元素黄金箱的快速向实际应用转变,推动了张平机的流浪计划小组的工程建设快速进行。 如今,作为中州科技院的院首的孙继业,并未关注那场战场,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大洋深处的那冲天漩涡。 那里面是一座山,传说中的黑暗之山,一座充满未知能量的永动火山。从各种资料上显示,纪元之末的极端天气、全球风暴便是源之于它的爆发,而那时候人们却茫然无知。 这一生,孙继业倒是有大半时间与精力都花在这座山上。 “院首,凌晨五时最新监测数据,”一名科技元士快步跑进孙继业的办公室,作为科技院的最高院首,他并不需要时刻都呆在监控大厅那无数电脑中间。 “辛苦了,”沉思中的孙继业抬起头,对这名元士笑了笑,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薄薄的一页纸并点亮桌子上的虚拟屏。他需要对照电脑上所有杂乱无章的实时数据来小心的解读这份汇总,同时将有用的信息传送到北海-静观天下,以方便五洲高层作出及时、准确的决策。 如此工作,已经数十年如一日,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孙继业已经记不清楚。福利、待遇、甚至坑蒙拐骗做权贵的腿子······孙继业没有想过。在他而言,将自己挚爱一生的事业有始有终,乐此不疲,这就是他的追求。而有口饭吃,有个栖身之所便足以。 这,就是真正科技人的风骨。而他胸前佩戴的五洲济,闪烁着润泽的光,上面九个金色小鼎,熠熠生辉。 “能量等级已无法测量,漩涡开始出现裂纹闪电······同和岛周边水位上升12米。”孙继业皱起了眉,随后便拿起钢笔在那页纸上奋笔疾书:十万火急! “送去北海,面交统国,”孙继业拿起这页纸似有千斤之重,随后对这名元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脸又要辛苦你了的意思。 “您也注意身体,”这名满脸憔悴的元士望着孙继业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院首一脸疲惫,满眼密布血丝的样子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此时是五洲时间凌晨五点十三分,谁不是熬了几天几夜?她还年轻,他还撑得住否? “去,”孙继业摆了摆手,随后闭上双目,瘫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 待元士匆匆出门,孙继业忽然拎起桌上的通讯器拨通:“我是孙继业,给我接洋洲统国火炎焱!” ······ ······· ······ 唐玄人在月轮中,头昏脑胀、痛不欲生的急速飞行。 有多急?三十余万公里近乎转瞬即至,如果那个地方真是月亮的话。 伏明月并没有跟随,甚至不知道她想去哪,又要做些什么。只是招呼着月轮带着唐玄“回家”。 不知为什么,远离她让唐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关系的不明生物,哪怕这个生物再美。思绪万千的唐玄,在月轮不再跳跃而是滑飞的时候,不由又把心提到嗓子眼。 啵的一声轻响,月轮轻轻划过大气层,脚下的山山水水突然而至,不由分说的临近,使得唐玄在浑身圾肤欲裂,血脉赍张,极为难受中,又有了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飞行中,月轮洒下光雨,穿破天幕。 加速中,带出摇曳炽烈的红色焰尾,直直冲向大地。 嗖!唐玄浑身勉强振作将要散架的身体与灵魂,调动全身元气,准备迎接九死一生的“挑战!” 水城市上空,月轮即将砸到浑浊的罩子上的时候,突兀停止,猛然爆裂开来。 唐玄手中虚抓一朵带着露珠,自然美丽真实的彷佛不真实一样的唐花,只来得及往下瞅一眼身子边直坠下去。 他毕竟是个人,先天也好,清虚也好,佛陀也罢,这都是困守在这个星球上自娱自乐的等级,资源就这么多,谁先到达重点也未必比其他人高贵许多。因此不会飞,因此只能坠。 一轮月轮,如此灿灿,还是将下方分布在雾气罩子边缘处正在绞尽脑汁突破的千余名元士、修者震的够呛。 月轮爆裂成光雨露出里面的人影,“唐玄?监洲唐玄?”王动这名七月卫士,便是此地的首领,此时他大张嘴巴,望着那近乎神仙举动般的监洲唐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光雨错落,彷佛有着极强腐蚀能力一般,将下方弄弄的雾气搞出一个个大窟窿,更多的雾气从窟窿中喷薄而出,逐渐地雾气消散、血色闪电睥睨。 当然这一消散的过程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雾气、闪电此时消散也不过是伏明月与李元真同源元气、能量相冲击的结果。 这些唐玄都不知道,此时他距离地面尚有数千米,这个高度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掉下去,对于大多数修者而言,便是死定了。 一生轻喝,唐花出手开遍脚下,利用唐花的悬浮制空能力,唐玄拼尽全力减缓跌势,只是速度仍旧奇快无比。 穿破浓浓雾气,熟悉的景物,伤心之地历历在目。 唐玄一声叹息,身躯狠狠的向曾经属于他的地方砸了下去。如何利用唐花滞空他用的并不怎么得心应手。 “这样不好,”萧红颜双眸紧闭,红唇欲滴,微张的口呵出馨香的气息,一身衣裳已经半解。 “你美的像春天的花,夏天的露,秋天的大果树······”介子危,或者说只是介子危的一个化身,此时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声音虽然柔情似水,但一双眼却冷静、冷漠,甚至闪着冷光。 “不行,不行,我有······呼呼,我有······”萧红颜双手胡乱挥舞着,似乎在抗拒着什么,但声音却更加不堪,表情更加投入。 但明明介子危距离她尚有五步之遥,她却如同互动一般,全情投入。若有第三人在场,看到此时二人的状态,恐怕绝不会有旖旎的想法,只有一种寒入骨髓的惊悚。 “不要怕,我们好好的,听话,”介子危忽然笑了,杯中酒一饮而尽,人却未动。 “你说的地方,真能躲过这末世之灾,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萧红颜似在憧憬。 “当然,更有金山、金山数不尽的财富,你知道,我根本就一个神豪富二代,”介子危声音愈发的低沉,像一弯清水,让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人族,女人!与语气相反,介子危的心中格外冰冷,嘴角亦发出不屑的冷笑,只是闭目的萧红颜却什么都看不见,如遭侵犯一般半推半就着。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我的情况你知道。要不我先跟唐玄讲清楚,然后,然后在和你好,”萧红颜声音渐低,全身都是诱惑,酥胸半露,浑身乳白色的圾肤大片呈现。 “我等不急啦!好不容易骗那黑丫头去给袁静虚帮忙,你知道,机会难得。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愿付出所有,你呢?是不是真心的?”介子危不由闭上眼睛,心中一阵的腻味和恶心。 若不是完成李元真交给的任务,鬼才乐意在这里跟这样一个人族鬼扯。 “呜呜呜呜,那······”萧红颜四肢瘫软,从了。对身边无人的状态毫无觉察,只是胡乱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我,我带可昕一起去可以么?不管如何,心中总有难以割舍的东西。”萧红颜声音妖娆。 “不行啦,你也知道,我爹妈管的严,带她不是很方便。”介子危眉头一皱,心中突然莫名了有了些负罪感。 “那,那好”,萧红颜似乎无奈回答。 只是这回答,让一身白衣,潇洒如玉的介子危心中的那一点点负罪感烟消云散。 “自嗨去,”介子危默默无语,李元真与介子危真身给了他思考的能力,处理事情的能力,却唯独没有给他男性的能力。 况且对他而言,对于与这样一个不知道一手、二手、三手······还是几手的人族女人结合,简直是一种极为难堪的侮辱。 在神族看来,无论神主还是神奴,更看重的是一个生物的能力、气质,而非搔首弄姿的姿态。 萧红颜瘫软在床上,即将整装待发。 “奸夫,我就知道你们躲起来肯定不干好事儿,”蔡姚一声大喝,隔着窗子挥出巨大雷柱,轰轰爆响,俱裂旋转的雷柱猛然轰进室内,直奔介子危而去。 而恰在此时,唐玄的身形从楼顶砸了进来,浑身兀自清辉不散。 从破裂冒着浓烟的窗户窜进来,拎着引雷镜的蔡姚愣住了,望着那个逐渐清晰的面孔,泪眼不由朦胧。 唐玄也愣住了,望着室内的一切以及如受惊一般的萧红颜,还有那大惊起身,睁目瞪视的白衣人,男人。 唐玄目光越来越冷,心也一直在往下沉,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发生什么,还用讨论一下么? “对不起,我走错了地方了,”唐玄忽然望着楼顶的破洞,笑了。 笑容依旧,依旧如那个刚出罗夫的单纯青年,说完,边转身出门,并很有礼貌的关好门。脚步声渐远,这个屋子内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也包括那个曾经让他下定决心,好好对她好的女人。 “唐玄,”蔡姚大呼,随后追了出去,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眼二人一眼,威胁似的挥了挥引雷镜。 室内一片硝烟、瓦砾。介子危嘴角抽动,也是一言不发。 萧红颜披头散发,剧烈喘息着,脸上红潮褪尽,不久便开始低泣起来,为什么哭,她也不明白。 唐玄走了,带着唐有德、于凤清、唐君生以及唐可昕,跟着蔡姚、温笑、姜剑眉。 肖相军与赫英目送,这种目送不像是不舍,倒像是一种确认。几人身影去远,二人便向镜湖居二号跑去,有些事情似乎也该提上日程了。 “我想一个人静静,”唐玄飘然去远,但只有蔡姚追了过去:“我他妈的无家可归啊。”一边追,一边大声叫喊,不忘与众人挥手作别。 唐君生、于凤清久久伫立,然后折返镇江,而姜剑眉与温笑的通讯器却爆响起来,一条一条无数条的通讯、通话记录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让这二人处理不迭。 唐有德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惦记着罗夫养着的那些鸡鸭猪狗,踌躇良久之后还是决定先回罗夫山看看。 就这么,天各一方。 黄金领地,洁净的黄沙铺陈视野,满眼的杨柳林欣欣向荣。 这里微风轻拂,空气干净,天很蓝,阳光温暖。 三天后,唐玄来到这里,然后便抱着怀中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四处乱瞅的唐可昕久久坐在黄金领地之间的一截小黑木桩子旁,沉默不语。 “给我,”蔡姚叹息着,想接过唐玄怀中的唐可昕,可是被拒绝了。 小东西对着蔡姚嘿嘿一笑,缩在唐玄怀中再不露头。“哼!”蔡姚冷哼一声,随后在唐可昕毛茸茸的头上摸了一把没再勉强,眼中全是溺爱。 二大一小就这么么坐着,坐着。这里没有黑夜,只有永远挂在一个位置的太阳不断照耀,与隔壁已陷入永夜的原迷失深渊所在相映成趣。 天地自然,在这里展现了最美、最柔、最暖的一面,只是这里,坐着一个孤独的人,这种孤独以及伴生的畏缩与恐惧,恨难排解,这是唐玄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颇为艰难的心结。 第五章 长夜未央 三千里杨柳黄沙之地,纪元时代虫灾终结之未名之地。 也许只有唐玄知道这里有一株很有追求,曾经冠盖一个世界的扶桑古树。 如今的扶桑树,不再像当初太始残界那般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只剩下一根短粗、黑瘦的小木桩,斜斜的插在沙土之中。 可神树有神树的尊严,方圆百米范围内,杨柳不生,寸草皆无。 蔡姚接过唐玄怀中熟睡的唐可昕,望着小脸红扑扑的兀自吮着拇指的可爱小女娃,她心中一阵酸楚与疼痛。欲言又止,欲言不重要,止才是结果。 环形的空白地带,金色的沙滩上,一个小小木屋一如当初金剑花海中幻境那般,虽然小,但却足够浪漫与温馨,只是却有些伶仃,三千里似乎只有这里有点人气。只是这诺大领地的主人像是呆了、傻了、痴了······ 上空挥洒着阳光,唐玄却遥望天际的黑暗,此时应该中洲深夜,只是那黑暗无法触及到这里,使得这里一直灿烂、光明,只是这种灿烂与光明却是种残忍,因为灵魂都没有栖息、暂时躲避的空间,有时候阳光多了,人也会不适应。 这也是唐玄更喜欢呆在罗夫山或者首望山监洲府的原因。 望着,望着,唐玄眼角遍布血丝,他心里难受却有些想不通: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承诺,可以一笑而过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有何足以珍贵?生命有何意义?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复杂的情绪,心痛的感觉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到后来便是麻木。 自暴自弃?他有这个资格,守着罗夫山不至于挨饿;将痛苦施加于别人?他有这个资格,毕竟他是九鼎之士,堂堂五洲监洲;嬉笑怒骂,指桑骂槐······似乎一切都有说的过去的理有,但是此时他只想静静的呆着,任时光流逝。 每次面对唐可昕那双天真、纯洁、无辜、小心翼翼的眼神,唐玄的心却裂了,五马分尸般无可挽回的裂开。 从小时候无忧无虑,到渐渐长大,心里总有一种难言的卑微,再到现在从没想过得到什么,只想踏踏实实,安安分分的过每一天,可是自从出了罗夫山之后,可有哪一天是平静? 婚姻曾是个神圣的字眼儿,渐渐的只是一个笑话,一个绝不好笑,让人难受的笑话。所谓的义无反顾不过是有条件下的随时改变,随时将一切推倒重来。 对于那个酷似道隐归藏道一楼天宫介子危的白衣人,唐玄心里竟然没有恨意,如果蛋没有缝,苍蝇也不会去骚扰,既然蛋如此主动,你还要怪苍蝇么? 算了···都过去了! 唐玄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在光明中遥望黑暗,在光明中期盼黑暗,灵魂安息那里,这样,暂时才会逃开这可恶的现实。 蔡姚安置好唐可昕,替她盖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木屋,走向唐玄。 望着那个光明中分外萧瑟枯坐的背影,蔡姚止不住泪如泉涌,何苦?何必?从安雨轩到自己没有人看好唐玄与萧红颜这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勉强凑合在一起这段所谓的感情。晶莹的泪在暖阳下越发晶莹,显得蔡姚更加的黑,黑中带着英气与秀气,吃了茅山碧桃之后的身材,益发显得凸显莫名。 蔡姚轻轻的走着,踩着沙几乎没有生息,但唐玄僵硬而有些弯曲的脊背还是震了震。 “要走了?”唐玄莫明一笑,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蔡姚差异,止住哭,却止不住泪。 “谢谢你一路陪着我!”唐玄的语气很重,与蔡姚相处紧守于礼,关系像兄妹多过其他。 这个黑姑娘一直对他有种不明不白的企图,只是在唐玄的有意回陛下,这种企图如今渐渐淡了。 可是淡了,却更浓,很矛盾也很真实。 “猜的,”唐玄还在笑,没有声音的笑。 如果他的前面有面镜子的话,唐玄就能看到这笑容有多勉强,多卑微,多凄凉。此时的他,哪还像个随口而言,五洲奉行的监洲。 “家里出事儿了,我得回去一趟,”蔡姚没好气的拍了下唐玄的肩膀,又坐到他的身边,将头轻轻靠在唐玄的肩膀上。 “嗯!”唐玄轻轻点头,而蔡姚斜瞥之下,这才发现这死小子眼角的裂纹,血丝,触目惊心。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蔡姚声音很轻,与平时的凶猛大不相同。 “一路顺风。”唐玄龇牙一乐,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又好笑的事情一般,心情也开朗了不少。的确,这个时候他怕人陪伴,又想人陪伴,或许在这个时候蔡姚在身边最合适,温笑与姜剑眉则不然,太复杂,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三天后,雷灵元根会凸起一道长空雷丝,到时候会牵引着引雷镜借助“原始神雷”的力量回到雷脉星系······我抗拒不了。”说着,蔡姚嘴一扁。 最近引雷镜一直震震个不停,她还以为是在镜湖居二号过度使用的结果,直到最近才搞清楚,这是老爹蔡玄通给出的预警信息。 曾经这是自己期待的,而如今却是怕见的。人族也好,雷脉升灵也罢,不外如是。 “有空我去看你,”唐玄道,随手抓起把细沙,看着这些丢出领地便是黄金,几近于无限的东西,心中却是无感。只想找点事情做,哪怕是一个微小而无聊的举动都可以暂时缓解那种痛。 “真的?要不你跟我走,这里有什么好?”蔡姚眼睛一亮,手抓着唐玄的胳膊摇晃着。 “出不去,虫劫不显,一入星空便生不如死到最后十死无生,这操蛋的规则!”唐玄苦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把他带到月亮上,然后又丢入星球的伏明月,不知道她如今在做什么?算了,做什么和自己有关系么? 人家是生命无限,高高在上的神女,自己呢?不过一介凡人,一个只有一朵花,还活着的凡人。 念头一闪而过,蔡姚却目光变得黯淡,不由嘀咕道:“天机神兽出世便可解那虫劫,可你家那个蛤蟆像是难产,这都快两年时间了,以前还有个叫声,如今连叫声都没了,不是死胎?” 想到此,蔡姚不由大为诅丧。 “不会,我能感受到它的心跳,”想到清蛙,唐玄不由一阵轻松。 在清溪边与这个长舌头的小家伙死命相搏,到最后制服之后又缠缠绵绵,相处时间虽然短暂,但却豪无挂碍、放飞自我。 是啊,不知不觉,两年了······ 发丝飘动,黑色迷人眼,更多的白色莹润闪光。两人不再说话。 这三天,唐玄、蔡姚、唐可昕,亲密无间的相处着,直到有一天,晴空雷闪,暖阳、空气、白云、蓝天开始阵阵的扭曲。 “有缘,大宇相见!”蔡姚身躯被一团狂雷包裹,急速升空而去。 唐玄抱着唐可昕,点点头,而唐可昕伸出白胖的小手,不停的来回摇晃着,当然,用的是左手,右手的拇指似乎天下极美的美味一般,总是停留在她那红红的小嘴中,裹个不停。 “不准吃手指,”唐玄装怒瞪眼。 唐可昕嘻嘻一笑,毫不在意。在唐玄面前,也只有在唐玄面前,她才最放松、最嚣张、最,快乐······ ······ ······ ······ 当魔族千万魔人,在大魔山魔眼向禾、魔心季康、魔足王戒的率领下,开始冲击而出的时候,人魔战场人族方面,全线吃紧。 人数上占据着绝对劣势的人族开始败退,好不容易依靠寒冰烈焰炮,极光炮,极光剑海等先进武器稳住阵脚,而大魔山除死去的魔手欧阳难过,魔躯山寿之外,四大顶级魔尊出手了。 五洲人族方面,阵线瞬间崩溃。好在尚云龙、夏海情、公冶山长、房天敌力挽狂澜,击退大魔山魔尊,但自己亦身负重伤而退。 九千余公里的战线上,千万魔人、魔灵、血魔、魔士、魔师、魔王、魔尊疯狂咆哮,潮水般冲击着,上空黑云密布,大地血海滔天;人族十余万门各色巨炮不时喷出澎湃的光彩,一颗颗炮弹在魔潮中轰燃爆响,每一颗都带来百余平米空白地带以及断指残体。 魔族大军彷佛无穷无尽,不眠不休的冲击着,而人族这方,防线不断被突破。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使用,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撤退,撤退,撤退! 在魔云的指示引领下,下方魔族大军宛如一片绵延万里的黑云,逐渐将人族逼出元洲大魔国的领地,并由向中洲内陆冲击的趋势。 紧急情况下,龙呈均代表五洲发布最高等级的动员令,号召、号令五洲所有修者赶赴前线,与五洲共御魔敌。 先前所有工作,所有工程建设,全被魔族破坏殆尽,几近于前功尽弃。 龙呈均急红了眼,牵头召开了五洲最高战略会议:统国、监洲,四极卫士首领、雾城各院元首、各洲各院元首、玄道盟高层、清虚、佛陀、中洲武馆,天下精英济济一堂,但都愁眉紧皱,乏善可陈。 所有人一想起魔族的千万大军,无边无际,不眠不休,悍不畏死便心生战栗······ “我去西极仓洲借兵,”唐玄叹息一声,没想到五洲竟然这么快变陷入到一场空前浩劫。 战争,打还是不打?打是没错的,不打也不过是等死,温水煮青蛙不代表青蛙不会死。 但又打不过,这就气人了。 “这,目前仓洲与五洲关系莫名,被道隐归藏牢牢控制,能行么?”龙呈均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不发动这场战争,他便是人族未来的罪人;打不赢,现在就是人族的罪人······所有人里面,他的压力最大。 “交给我,”唐玄笑着,掏出一个自光闪闪的卷轴,展开给众人看:法喻陈元迟······ 这个时候,唐玄颇为想念伏明月,他毫不怀疑,只要这个女人随便挥挥手,丢个月轮过去,什么魔族大军,什么元洲大魔国都是过眼云烟,可奈何找不到呀。 为今之计,只有向战力最强的仓洲借兵。 说借那是客气的!有这暮光法牒,陈元迟敢不从命? 第六章 末日漩涡 蔡姚走了,唐玄的心里更空了一点,只是如今却没了空的时间。 刚刚是他见五洲大统国龙呈均的第三面,这个曾经容光焕发,虽背负如山压力却一直镇定从容,微笑沉稳,举重若轻的男人,如今像是苍老了十余岁一般。鬓边霜白,容颜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就连衣领、袖口都有污渍,很久没换过的样子。 五洲人族竟处在如此不堪的境地?直升机上的唐玄心事重重,逐渐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开始想着未来的一些计划。 唐玄开始思考,丹田那朵完美如真的唐花不再蔫巴、枯萎,似乎他的情绪便是它最好的养料,旋转如莲,再放芳华、幽香。而不觉间此时的唐玄整个人像是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朦胧而温暖,却又充满着神秘。 猎鹰直升机狭小的空间内,芳香阵阵,雾气四溢,就连正副驾驶员都抽空回头偷望,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而这一切,唐玄如同未觉。 重霄楼古宫禁院,诺大的太和殿内会议持续。高高在上的宝座空的,而座椅像是有生命一样,俯视着下面人头攒动却又气氛异常压抑、沉闷的会场。 咳嗽两声,龙呈均拍了拍眼前的扩音器开口:“今日之危局,我龙呈均负有全部责任,在此我正重生命,此战无论胜负,我都将引咎辞职!” 此言一出,会场一片哗然。 各院院首,各卫士长等五洲高层大惊失色;四周的虚拟屏上,仓洲陈元礼、洋洲火炎焱、济洲宋擎苍等人也是神色大变。只有修者首领与商士首领闻言尚好,但也窃窃私语。 龙笑梅静静的望着叔叔那张憔悴的脸,下意识的捏紧手中的茶杯。细瓷茶杯在她纤细的掌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密集响声,让旁边的安雨轩不由得投来关注的一瞥。 “统国一身,肩负五洲未来,此战,非战之错!”张平机率先发言,而与他一向形影不离的狄青龙却不再现场,还在人魔战场前线负责协调指挥工程队与卫士集群的沟通,配合工作。 “没错,我们已经向元洲发起多次沟通要求,但没有受到任何答复,况且至今王崇光院首等人生死未明,统国无需把责任归于自己一人。”徐光洲也很疲惫,但此时他不由有些义愤填膺。 他知道,率先发起战争本就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且战事不利,三大中洲军包括四极卫士的总预备队死伤无数,不光战争最重要也是最终目的:地面工程、地下改造也几乎没有进展,如今面临魔族大军庞大的人数以及狰狞的作战作风,几乎所有知情人都心头沉重,毫无轻松可言。 好在魔族似乎没什么心眼儿,又或者说不懂兵法,因此后方城市未遭到侵袭破坏,运输路线也一直畅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这场重大战事,更在天幕直播,原本是为了激发五洲人族的斗志,重燃人类生存热血,如今却更像是见证一场人类重大失败,因此不得不暂停了。可暂停归暂停,并不妨碍大多数人关与这场涉及到生存的希望之战的联想:若是ok,还会不展示出来?看来······前景堪忧噢。 “是!”龙呈均结果话头,挥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他继续道:“不管目的,不管过程,不管结果。无论如何,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龙呈均忽然笑了,慢慢掏出一根烟,轻轻点燃,深吸一口后突出浓浓的烟雾:“而我,就是那个交代!” 说完这句话,龙呈均有说不出的轻松,憔悴的脸上那抹笑容,无比的坦然。 嘟!嘟!嘟!嘟嘟······ 李光北桌前的通讯器,四壁安装的红色警示灯同时鸣响了起来。 闪烁的红灯,彻底刺激了在场数百人的本就绷得很紧的神经。 李光北快速抓起,接通,随后大惊而起扫视众人,最后以一种沉重的目光目视龙呈均快速道:“魔女亲临战场,魔族大军向中、元边界推进!” 半数大惊失色,半数大惊而起。 红灯明暗,光线闪烁,所有人脸上一片惨红。 “我命令”,龙呈均摔下香烟,猛然站起,在场全体起立:“李光北,即刻返回前线,组织全力抵抗!” “是!” “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四极卫士全部出动,协助三线大军抵御魔族攻势!” “是!” “徐光洲,将所有生产出来的大炮与炮弹,第一时间送往前线!” “是!” “清虚、佛道、儒门、中洲武馆、玄道盟,请给予前线必要的协助!” “是!” 如今的清虚一脉,六大名观皆都由龙虎山张道燃负责协调;佛道由和尚中武力值最高的普度寺圆觉统辖;中洲武馆如今人才凋零,如今由袁静虚牵头,同时肩负着管理天下正统武道门派的职责。而水城市之围被唐玄所解,袁静虚总算及时出现在会场。 而儒门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孔希言说了算;玄道盟如今却是由主动代表唐玄的庄广陵暂时主持,而安公子只是在玄道盟遇到麻烦的时候才出面,毕竟他还有监洲府那一大堆子事儿需要处理。这唐玄如今对监洲府的事情越来越兴趣缺缺,可是统国们没有说什么,只是苦了安公子,算是在坑里挣扎度日。那种纵横江湖、快意人生的生活不得不向后无限期推迟着。 “各市卫、雾城卫、北海卫抽调人手送往前线,由李光北统一协调,”龙呈均眨了眨眼对站在他身后的杨天祥道:“安排一下,我要去前线!” 杨天祥欲言又止,下意识的想握紧掌中大棍,可这种场合,却不方便将那条棍带在身边,心念电转,只有点头。 龙呈均以命令口吻发布这一切,作为战时统帅,如此危急时刻,纪元时代的末世关头,即便有些人心里有什么想法,但也只能放在心底,遵照执行。更何况许多人心头惶惶,本就没什么想法,大多数时候只能成了一个想法的执行者,而不是提出者。 会场轰轰,人群急速穿出,重回天下,才发现此时已是深夜。 广场上,成排的直升机轰鸣待命,螺旋桨的飞旋带来强大而不规则的气流,吹袭一股难耐的暖风。 此时已是五月底,天气似乎渐渐热了。 年复年,天复天,明天的太阳?雾城似乎没有太阳的,一直都是这么雾霾沉沉,让人压抑,只能用灯红酒绿来掩饰和逃避这种压抑。 眼不见心不烦,但眼不见,真的心就无所感么? 直升机一只只拔地而起,分赴各方,龙呈均等中洲院首目送,随后他自己也告别一众同僚,在杨天祥的陪同下登上一架普通直升机,挥手之间,飞入天空黑暗处。 直升机上,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李光北与孔希言相对无言,而庄广陵更是闭上双目,似乎开会累了,需要休息一般,呼吸均匀,沉稳有力。 不知道为什么,在场之人听到这种呼吸声,连自己的心都似乎有些平静了一般。 直升机在夜色中飞驰,这玩意儿其实坐着并不舒服,若不抬眼望着窗外景色,剩下的便只是轰鸣与震荡,以及偶尔难受的颠簸。 “笑笑那孩子非要去战场!”温艳阳一身青色长袍大袖,如今这个曾经挽着袖子在碧桃树下洗衣服的不羁道士,如今却神色焦虑。人魔之战展开十余天,有多残酷、血腥他知之甚深。这帮面貌狰狞的家伙,有的身躯高大如小山,有的小的如鸡犬,但各个面貌丑陋,毫无人性。 更有战场上生吃活人,搞得残肢断臂、血流四处的大面积情况出现······一个女孩子,受得了么?就算受得了,这当爹妈的受得了么?? “我知道,我把她安排在扬水市秘密制符工厂了!哼,那丫头滑着呢,她在逼某人表态!”曲流觞冷哼一声。 “表态?”温艳阳嘴角抽搐不已。人家把你放在心上,你置自身险地无可厚非。人家都根本就没有表态的意思,你这么做有必要么?这智商? 有那么一瞬间,温道士有点怀疑这闺女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好在只是念头一转,不断的后悔着。好在也没有智障爆表的找曲流觞求证什么,这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流觞大姐,我家那孩子······也要上战场!”乐笑星听到他们夫妻的悄悄话,不由耳朵动了动,身体从座椅上向前倾了倾。 “那一块去扬水,跟我家丫头也可以做个伴儿,”曲流觞一笑,笑容满是威胁。 “唉!”乐笑星忙不迭的答应着,然后缩着脖子不出声了。知道是自己的那句大姐得罪人了。女人呐,不管什么年龄,除了修为达到忘记美丑的境界,最怕的不是刀山火海,反而是别人口中的一句“大姐”······ 六个小时的持续不断的飞行,越是临近战场,几个人越是表情严肃,眼中流露出沉重。 绕行一周,他们都发现,此时的战线已经彻底的延伸到中洲境内。再看元洲魔族大军一方,他们的呼吸不约而同的急促起来。 第七章 直升飞鸡 直升机在中元沸腾的战线来回回旋,直升机上的几个人除了庄广陵依旧闭目之外,其他人不由捏紧了拳头,目眦欲裂。 元洲大魔国被浓浓的黑云遮盖,黑云之下,万里之外,高耸的大魔山肯定无法看清,但却有一道法象魔影清晰可见。 魔女夜魔婉婷形成的法象踏地撑天,万丈长发飘摇,浑身发出黑色穿破时空的光芒,刺激着五洲的人族。 而与此时的夜摩树相比,夜魔婉婷的法象显得那么的娇小玲珑。 枝干狂舞的夜摩树铺展天地之间,树冠已在浓云之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壮观莫名的巨魔。 幻魔泉缭绕着夜摩树在夜魔婉婷背后形成一个雄壮巍峨的布景。 魔泉滔天,天下有雨,黑雨。 而沐浴雨中的魔族大军疯狂咆哮着,跳跃向前冲击,更有不少带翅膀的各色魔兽不时穿过浓云遮盖的世界,突入到中洲的黑暗,并将利爪伸向地面上辛苦坚持着的中州大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被撕碎的漫天血雨。 而每到这个时候,中州大军的军营中便会飞起无数战机,与盘旋在战线胶着处的武装直升机汇合合击,迎击数量众多的飞行魔首。 轰鸣声、爆裂声、魔首的嘶吼声、冲天光芒炸响在半空之处······人魔激战,以三千里纵横为线,全面爆发。 而人族从最开始的战略目的不得不转入被迫防御。 曲流觞等人的直升机并未在战场上过多停留,如此残酷的场景就连他们也不忍多见。就算他们奋不顾身的跳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直升机将李光北送入中线大本营之后便向后方扬水市疾飞而去,只在原地留下空荡荡的回响。 扬水市西郊,一处两层样式,戒备森严的成片板房区,这里不光是送往前线的军事物资的集散地,更是数千名清虚弟子的工作之地。他们在此唯一的工作便是画符、画符再画符。而画好的各种符咒便会被分门别类的打包装箱,第一时间送往前线的物资管理处,分发给前线的修者们。 清虚包括龙虎山、茅山、武当山等等。其中的符咒又以龙虎山威力最强,尤其是引雷符咒;以茅山种类最多,甚至还饱含止痛、疗伤类的符咒。他们的符咒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光可以使得伤者止痛,更有神奇的能力能够消耗修者少量元气便可大量杀伤魔族的大威力符咒。 这里的另类的生产夜以继日,两班倒。虽无危险,但却艰苦异常。 闷热的板房内,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别说画符这里,就是其他的板房内,也是简陋如此。屋顶的大吊扇快速旋转,吹着呼呼的热风,下面的一张张长条桌岸旁,道士们挥汗如雨,不时的用掌中朱笔蘸上点朱砂,然后鼓动元气,将元气之力融入到笔下的线条内。而玄奥的线条逐渐在淡黄的符纸上稳固成型,最后灵光一闪,一张崭新可用的符纸宣告诞生。 整个数百近千工位,以茅山弟子最为轻松写意,虽然热但还保持着仙风道骨。但龙虎山,西华山、北恒山、南昆山等门派的弟子们却不怎吗轻松。他们生产的攻击符咒,笔画众多,损耗元气甚巨。甚至有的道士画不了几张便会因为脱力而摇摇欲坠。 一个摇摇欲坠,马上便会被扶下休息,揭过饮水和胶珠,运功回复元气······一切忙碌艰苦,但却时刻不停。人歇,工位绝不停。 没人搞动员,没人扯高调,一切都是忙碌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里只有一个人闲着,很无聊的抱着膝盖坐在板房的角落,目光空洞的望着忙碌的道士们,嘴唇紧抿着,死死抱着怀里的二玄桃心剑。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温笑的肩膀上,温笑浑身一震猛然仰起脸,重新对焦之后,便看到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曲流觞以及含笑而立的温艳阳。 “娘!”温笑大哭,站起身扑进曲流觞的怀抱,似有无限委屈,声音哽咽:“他,他都那样了,还是不肯要我。” “他也没说不要啊,再说,能把这样的宝物送给你,证明他心里有你!”没有再劝闺女。这丫头和自己的性格一样,不是自己想明白了,那就一条道跑到黑,谁说都没用。指望比起自己弱势的一塌糊涂的温艳阳?还是算了。 一个给仨孩子洗衣服的温顺老道士,能强势到哪去。 温艳阳心疼的直揪心,揪心不成就只能揪扯自己的胡子,似乎把胡子当成了唐玄,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好歹也是堂堂四极擎洲的唯一女儿,什么时候这么主动热情还遭冷遇过?要不是顾及那小子最近不好受以及那个身份,以及条件不允许,他都想打上监洲府,铲平罗夫山替闺女出气了。 话说你都有了孩子二婚的男人,能不能低调、主动点?温艳阳翻着白眼腹诽着,只是这话也就敢在儿子面前掰扯掰扯,当着这母女的面,除了流露关切、百般安慰之外,实在有些黔驴技穷之感。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曲流觞在这安慰闺女倒也没人说什么,但温艳阳却是百忙之中,如今略微安慰一下闺女便起身离去。作为南擎洲,南极卫士的总首领,他还有大堆事情忙,战时情况紧急,不能在这耽搁什么。 “好好在这待着,他不是也没说不要你么?”曲流觞望着哭的梨花带女的掌上明珠一真的无语,最后安慰着。作为北擎洲,统领北擎数万卫士的她,不比温艳阳轻松多少。 温笑大眼生光,心中、脑中灵光乍现。经历相思,向往爱情,憧憬一见钟情的缘分,相信天荒地老的神话的她,忽然又升起无限希望,自然也是不哭了。 “好好保重!”使劲的搂了搂温笑,曲流觞不由一阵心酸。本来高大健美,秀外慧中,英气勃勃的温笑,如今异常清瘦,整个人也像是没了魂一样,这让当娘的如何不痛,如何不气。 唉,战时,曲流觞给温笑种下希望,随后转身,白色的中州群趁着早起昏蒙的天色,背影神圣莫名。 “娘,你保重!”温笑大声道。对曲流觞的背影使劲张望着。 曲流觞身躯震了震,虽然脚步未停,但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 ······ ······ “监洲,再往前就是仓洲地界了,”直升机副驾驶员欲言又止的提醒唐玄。 如今唐玄对这种欲言又止很是疲惫,要说你就说,要么就不说,干嘛摆出一副这样的样子让我问?还是让我拿主意呢?你倒是说啊!!! “把这个挂到外面,”唐玄伸手掏出一张奇怪的卷轴,尺半长,圆滚滚,不见捆缚却自动卷成一团,彷佛被胶水粘过了一样,只是却找不到粘贴的痕迹。 “这能行么?”驾驶员小心的询问着,并仔细打量着这个紫光闪闪,上有檀香的古朴而华贵的卷轴。谁都知道,仓洲虽然属于五洲建制,但与中洲的关系简直是猪蹄儿与花椒,入锅不点火,到现在都是你是你,我是我。 中洲的一切想要进入仓洲,除了商士放行条件略微宽松,其他都要经过特别申请。除非走监洲府首望山那一带的风铃峡谷近路才没有盘查,但道路崎岖,不光坎坷不平,还时常有仓洲武士冒出劫道,也没人管管······ “挂,”唐玄笑着点头。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笑容有多憔悴。十余天,除了困极了,困懵了,他从不合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望着,望着四周,望着其他人,望着眼前周便的景物,望着远处的天空······ “是,”驾驶员心里琢磨,肯定是监洲、统国高层与仓洲那面沟通过了,卷轴为凭证。于是挂出,于是放心大胆的将直升机驶入仓洲领空。 若让他知道这卷轴的来历,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神?没听说过······ 仓洲多山,也多林。 就在直升机驶入后,不远处的一座山上,一座隐蔽的了望炮楼悄悄的伸出修长的炮筒,遥遥锁定这胆大包天的中洲标识的直升机。 “锁定完成,”司炮手有些兴奋,年轻的面孔一片涨红,好多年没有这么牛逼的其他洲的直升机了。闲着无聊开一炮也爽啊。 “没有入洲许可!”一方的情报员轻轻放下耳机,对炮楼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小头目肯定的说。 “准备!”小头目望远镜颤抖了一下,其实他也有开炮的欲望,而且拿着望远镜更容易体会那种令行禁止,生杀予夺的快感,尤其是当对方被寒冰炮冻结,又被烈焰炮炸成粉末,最后变成漫天火焰碎片满空洒落的时候,这种快感更是会达到顶峰。 “停!卧槽!”身着五行部众服饰的小头目不由大叫道,这让哨位里面七八个职能人员不由惊诧莫名。停就停,卧槽谁呢?可人家是领导,偶尔张狂一下,这就是领导艺术,其他人就这么勉强看着,姑且听着,但目光充满征询之意。 “马上给我接统国,呃不,接宗主!”小头目望远镜一丢,猛然走到情报员近前,近乎大吼。 “老大,你有资格和宗主直接通话吗?”情报员一脸的白眼儿,望着有些惊慌失措大吼大叫的头,十分不屑。 “我不管,你快点!”小头目大吼出声。 “好!”情报人员望着突然丧心病狂的老大,也只能按照战时紧急状态,连接着宗主陈元迟的线,只是如果事后没有正当理有的话,恐怕一个哨位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起码都是火池里面洗洗澡,冰山上面练练功,不堪想象。 “宗主吗,我是第七七二零号哨位首领牧野长鸣,现在有紧急情况向您汇报!”接通之后,小头目一把抓过通讯器,以一种疯狂的语音呜噜着。 “讲!”电话那头,陈元迟倒是镇定,算是对这种越级上报的一种鼓励和默许,当然前提是你一会儿讲出的东西要让他满意才行。 “我看到了暮光法牒!”小头目吼了起来,也不管对面是不是沧州至高之二的人物,非常的自我。 “卧槽!你说什么?”陈元迟通讯掉落,随后捡起,身子自演武殿宝座上一跃而起。 “我看到暮光法牒!”牧野长鸣继续加大音量,而陈元迟那头虽被震的难受,但如同未觉。 “人在哪?”陈元迟压抑的问,但难言声音内的颤抖。失踪的宫南起,失败的首望山任务,都是压在他,不,压在五行宗全体帮众心里的巨石,如今似乎要死要活,吊朝上了······ “在直升机上”,牧野长鸣随后补充:“正向五岳山而去!呃,汇报完毕!”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太疯狂了!!!!!”通讯器滑落,陈元迟不由得呆若木鸡,不光他,就连周围的五行宗高层也都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道隐归藏的人宣读法旨,也要乘坐,乘坐直升机??????确定不是直升鸡? 好半晌,陈元迟一声令下,五岳山一片沸腾,为了迎接道隐归藏的使者,五岳山不光热闹万分,更有浓郁的杀机暗藏其中。 若有变故,难道任人宰割不成? 陈元迟,楚君侯等人商议过后,还是做了多手准备,总之,心怀忐忑,惴惴难安! 第八章 牧野凋零 我是谁,谁又是我?谁又是谁! 人在茫然,彷徨,苦闷,无助的时候总会想到这个复杂而深奥的问题,简单讲就是不光怀疑自己,更是怀疑人生。 唐玄坐着直升机高调的降临在五岳山演武殿前的平地上。而从直升机机窗向下看,只见五岳山上下人头攒动,更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骑兵以及手持各色武器,穿着各色服饰的卫士们将五岳山团团围住。 当然只是一团喜庆的团团围住,从山下到山顶,张灯结彩,如同过节,如今五月的天气,搞得跟七月流火一般的热情。 直升机缓缓降落,不久直直落到地面上那画着的大大的“喜”字上,飞旋的螺旋桨保持着旋转,按照唐玄要求,直升机始终保持随时起飞的状态。但用闪着荧光的喜字来迎接中洲来的直升机,还是让两名飞行员大开眼界,对仓洲的印象大为改观:远来仓洲人也不是那么孤独、冷漠、自私、贪婪、好勇斗狠不讲规矩嘛······但二人转念,风评和印象都似乎有据可查,而眼前这明显离谱的欢迎仪式似乎是因为监洲莅临? 唐玄走下直升机,在陈元迟等人的关注下,慢慢解下捆绑在起落架上那经过大风急速摧残而品质依旧的暮光法牒,然后就这么拎着,拎着走向陈元迟。 “你就把它捆在下面?”陈元迟震惊莫名,搞不清楚唐玄从哪搞来的这玩意儿,若是真的,岂能如此对待?被压迫多念,陈元迟等人虽有拼死一搏,争取生存的意识,但还是奴性入骨,需要时间去改变。 “不然呢?”唐玄一愣,随手晃了晃暮光法牒,晃出一片淡紫色的涟漪。这一下,不光陈元迟,就连楚君侯都目光耸动,春夏二邢目视唐玄,死板板,白惨惨的面孔,破天荒的有了表情:看白痴一般的敬畏。 “法喻陈元迟,即日起,仓洲一切事宜俱交由唐玄处理。他,即是我暮光之城李元真,记之,切之!”又是一个突如其来,极为不离谱的法旨,就算十二元辰宗的所有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离谱,并表示不顾一切的顺从,但也不至于离谱到这种程度? 这么大地盘说送人就送人了?唐玄是龙呈均提名并牵头确认的监洲,就算唐玄自己不说,他代表的也是中洲为代表的传统人族的利益。而仓洲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发展出自己独立的风格,与中洲不能说格格不入,但也冲突颇多。 是假的吗?陈元迟、陈元济、楚君侯、金断崖、刑名法首、律法首、六氏族族长、五行部众行首都充满怀疑,就连从仓洲唯一一座城市远道紧急赶来正在会客的陈元礼,也十分怀疑这个暮光法牒的真实性。 唐玄勉强催动元气一催,卷轴展开,当场宣读完毕,信手一抖,紫色卷轴冉冉升空,随后化为一道青色青烟,经久不散,青烟中,李元真法喻真言“哞”的一声,震荡群山······ 这一切都说明,这是货真价实的暮光法牒,而且是李元真亲刷的法旨,这得有多重视? 众人狐疑而复杂的目光随着轻言的消散之后,便群起关注唐玄:都知道这小子去了趟道隐归藏,大多数人以为他到不了,毕竟在宫南起的话中,那地方可是进出难如登天,只有他行;少数人夷为就算进得了,唐玄也出不来,很大机会被微怒的神主或者道隐归藏的强大生物信手弄死在里面······ 这才多久没见?跟神主这么熟络了?这样的法旨都请的到······难道是被神主收了徒弟又或者说和哪个“天”拜了把子? 不至于!疑惑总归是疑惑,此时唐玄的身份大不一样。不在是那个仓洲人破不重视的五洲监洲,谈不上恭敬的九鼎之士,此时的唐玄背后像是耸立一座巍峨而高不可攀的高山,头顶上似乎都带着光环,脑门上差点写上几个大字:神主,我很熟! 唐玄来此,总归是好事,楚君侯对唐玄颇为了解,回过神来,他与陈元迟低语几句,众人一起躬身:“谨遵法喻!”仓洲统国陈元礼也不例外,也在躬身之列。 不过唐玄还有“人性”,带着法喻来此绝不是示威,肯定有事,但即便有事,总不至于找他们攻击首望山,抢夺五行灵根失败的麻烦?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么? 态度恭顺异常,但气氛却缓和了不少。楚君侯悄悄吩咐下,包围五岳山的人马尘归尘,该哪去哪去,周围紧张莫名,但很紧张的元辰宗弟子们哥过散去,陈元迟等宗内高层众星捧月一般将唐玄簇拥进演武殿。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唐玄的来意都是要搞清楚的,不光一脸尴尬笑意的陈元迟一头雾水,所有人都无限茫然。 但对唐玄却没什么话讲,先攻击人家首望山,然后人家大人大量以德报怨救了宗主陈元迟,如今更是拎着暮光法牒来此,唉!要命!真的不是拎着,罪过,是捧着,是供着,是朝拜着······ 陈元迟怀着复杂的心事儿请唐玄上座,然后垂手侍立一旁,弄得唐玄一阵的不舒服。 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没有高低贵贱,只是走的路不同。人人平等,没有谁应该高屋建瓴的欺负别人。 “都坐,”唐玄招呼着,却发现大家都整齐站立,弓腰翘臀,不由的一阵的无语:“我今日来只有一件事儿:仓洲极可发兵增援人魔战场!” “谨遵法旨!”陈元迟等人大声整齐道。这让还想说些什么的唐玄一阵空荡荡的,这么,容易? 连点疑问,闻讯都没有? 一阵沉默之后,唐玄有些汗颜的加上一句:“全力以赴,不得敷衍!” “在下即刻传命!”陈元迟神色正重,终于抬头,只为了给唐玄一个严肃的表情。 唐玄抿了抿唇。心中颇觉梦幻! “监洲不必疑虑,我等早有相助中洲之意,毕竟同为人族,唇亡齿寒。只是一直没有道隐归藏的法旨······今日看来,监洲来到,倒是水到渠成!”一个干干瘦瘦,平平凡凡全身不带丝毫元气波动的青衣老者越众而出,举止从容的对唐玄笑着说道。 老者虽然平凡,但唐玄却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那股不针对谁,像是天然存在的杀气。 “这位是?”唐玄问陈元迟。 陈元迟却将目光投向老者,不敢擅作主张的样子。 “区区老朽,不敢有劳监洲动问,不才牧野凋零,仓洲无名之辈!”老者抱拳,神态不卑不亢。 牧野凋零何许人也? 目前中洲军最高统帅李光北是他的记名徒孙,但牧野凋零没有徒弟,又但李光北只肯以牧野凋零的徒孙自居,同时以此为荣。 仓洲兽劫乃是五洲最严重的灾难,喷火兽体积大,数量多,刀枪不入悍不畏死,更有喷火性能,一出世便铺天盖地。 但在仓洲卫牧野凋零的指挥下,愣是除了第一年之外,历年来无卫士伤亡······在绝大多数仓洲卫的眼中,牧野凋零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战天斗地,敌对的兽潮在他手里,彷佛玩具一般,任他摆弄。这么多年来,兽潮来临,仓洲从来自力更生足够,更无需五洲援助,这也是仓洲人骄傲乃至底气的所在。 另外两个中洲军统帅于莫与王兴德,多年来数十次拜访牧野凋零皆不被接见,到最后才被获准共进晚餐。只是两个人站着聆听教义,哪敢坐下来大吃大喝。 据说受教了的王兴德和于莫二人联袂归去,露宿荒野,十数天不眠不休,一直姿势各异的呆滞思考着。 而后二人狂奔大呼:牧野之外,万物凋零的论调,让人极为的不理解······五洲一体,军事已是夕阳陌路,都是自己人还打个毛线呢?最多拿来对付对付四极凶兽、猛虫······可那都是套路······ 不过,仓洲抗衡喷火兽的事迹还是在五洲广为流传,可是对于仓洲之外的事务,牧野凋零极为不感兴趣,除了每日在家神神叨叨的在沙盘上排兵布阵,便是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功能单一但威力更大的烈火炮、寒冰炮······而这些在中洲都被整合到一个炮管里面,美其名曰功能强大,性感多功能机器。 对此牧野凋零除了目光不屑,不予置评! 如今见到这个传说中李光北的师爷辈的人物,唐玄不由动容,赶忙扶着老头坐上那唯一的宝座,唐玄的举动,使得陈元迟等人目光中闪过莫名的暖色。 “监洲若是放心,便将这中洲、仓洲两大卫士集予老朽指挥如何?”牧野凋零当仁不让的坐着,姿态就连统国陈元礼都有些觉得过了。那唐玄毕竟是道隐归藏使者,万一他怒了,那还得了?就算不怒,矫情一下,发发飙也不值当的不是? 这老东西······陈元礼撇嘴,示意陈元迟纠正一下牧野凋零的行为,而陈元迟望着长兄的目光,游目四顾,不想接茬。 “我同意!”唐玄沉吟片刻便同意了!现在的中洲军建制残了大半,数十万人就这么被魔族大军给吃了,真的吃了。如今军心动摇,人心惶惶,就连许多修者都满眼绝望,就更别提元气修为有限,光凭意志和统帅个人身先士卒的感召支撑,又能撑的了多久? 中洲已然毫无办法,洋洲更别直望,济洲能力有限,只有仓洲以及十二元辰宗人强马壮。 “多谢监洲!兵贵神速,这就告辞!”牧野凋零豁然起身,不在废话转身保全而去。 “老东西,你他妈的等等!”陈元礼顾不上一切,转身追了出去。 而陈元迟开始掏出通讯器,整的唐玄同意之后,便开始对仓洲卫以及十二元辰宗各统帅将领,宗内各分支首领做了相关指示和动员。 “借我通讯器用用,”唐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望着忙的有些怨气沸腾的陈元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该与龙呈均等中洲高层做一个即时沟通了,毕竟这里一切顺利,五洲,还有希望!人族,还有希望! “呵呵······”不知谁笑了出来。演武殿内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这个监洲还真和道隐归藏那些死样活气、神神叨叨的使者不一样,连捉襟见肘这种需要避讳别人的事情都表达的这么直截了当。 片刻之后,唐玄乘坐的直升机,拔地而起,在陈元迟等人的恭送下,驶向中洲某个城市,而那里,却是唐玄最不想去的地方。 第九章 壮士下山 “生命不息,人族不灭!人类永不凋零!我是五洲军最高统帅牧野凋零,现在我命令,仓洲卫,十二元辰宗包括所属律部众、法部众、刑名部众以及五行部众、六氏族,目标人魔战场,出发!”经过三天的紧急集结,牧野凋零对着通讯器,声音低沉的发出总动员令,不光面向仓洲所属,音频同步向苦苦支撑着的中洲三线大军开放。 久别的天幕再次徐徐展开,场景却是仓洲卫千军万马一起下山的震撼人心的壮观场景。 仓洲数千座山峰以及左右盆地,骑马的,步行的,刀枪如林,旗号遮天蔽日,万里江山,军队如湍流,向风铃峡谷汇集而去。 风铃峡谷前,陈元迟五色长袍飘摇,一马当先,金断崖腰挎金刀,手捧一杆插天大旗,血红色的战旗上,上面五色祥云燎绕。这就是十二元辰宗千年不变的五行旗。 陈元迟身后,横向三个色块儿,白色律部、黄色法部、黑色刑名,各有数千人的样子,在木攻城、吴常安、春恨秋等人的率领下摆成方块,皆是骑兵。 上三部之后千米左右的距离,便是五行部众,人数总计万余人,在各自行首的率领下整齐阵列。而五行行首,依旧以最年轻、憨厚的娃娃脸土部行首土行空为首,五人骑马,其余都是步兵,各有两名强壮的门徒捧着大旗,站在马后、阵列之前。 场面肃穆,鸦雀无声,只有轻微而凌乱的马嘶声偶尔传来。劲风吹过,一片萧杀景象。 五行部众之后,牧野凋零骑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像狼,但皮毛火红,更比狼大了数倍,筋强骨壮,口角伸出长长的獠牙。它来回躁动的游走着,不是从巨口中喷出密集的火星。本来中洲方面给准备了直升机,但老头儿坚持与自己的部队在一起,如今,他便一兽当先,居于五行部众之后三十里,更在三百万仓洲卫阵列最前。 风铃峡口,距离仓洲中心五岳山已经是降近七百余里的距离,前锋所指,后方各处山峦、低谷、盆地,依旧有源源不绝、训练有素的仓洲健儿狂涌而出。 从空俯视,整个仓洲古道已被刀山剑林,人喊马嘶填满。 在陈元迟的推动下,在陈元礼的命令下,在牧野凋零的号召下,仓洲几乎倾巢而动,不计代价,誓要与魔族一决高下。 至于是不是为了“暮光法牒”,谁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出发,”轻轻在怪兽头上拍了拍,牧野凋零动了,坐下怪兽一声长嚎向前一窜而去,一去便是数丈远,周围绿草干枯,地面所过之处留下显眼的黑色痕迹。 “出发!”远在五十里开外的陈元迟,轻轻按动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率先向风铃峡谷冲去,金断崖一声不吭,高举战旗紧随其后。 被人潮、马潮填满的仓洲瞬间流动了起来,如一股狂流向中洲方向涌去。 此时首望山下,数万名工程人员正在紧急铺设着传送飞缆:西极仓洲距离东极元洲实在是太远了。 “对焦,”一名施工人员挥舞着小旗,高踞塔车之上指挥。 而塔车中层,一个怪模怪样像是一面巨大但不透明凸透镜的设备缓缓转动着方向。而像这样的塔车一字排开,足有数千座。也就是有着数千这样的坐标接收器。 不多时,从遥远的西方天际,射来无数道并行不悖的粗壮光线,然并未乱射,每一根都恰到好处的射到了凸透镜上。 工程人员开始纠正凸透镜的高低角度,使得所有光线都在镜面的中心点,片刻之后,塔顶指挥人员再次挥舞旗帜:“铺设!” 此时他汗如雨下。 紧急调拨了如此之多的塔车以及缆线接收器,几乎动员了中洲一洲的全部后勤力量。同时,大规模运兵缆车以及特别改造的运送马匹、大炮等重型战略物资的缆车已经分批运往首望山下,并开始进行预组装。 仓洲大军最快还需十四个小时赶到这个集合点,似乎时间上来得及。 塔车指挥也是现场的最高指挥,不断的催促着,催促着,天幕再次展开,人魔战场的严峻形势每个人都一目了然。若中洲这个人族中心之地,人族后援之地,人族避风之地亡了,让那些生吃活人,毫无人性的生物入侵······他不敢想象。 飞缆的铺设速度是每小时1300公里,而铺设好的飞缆试运行来回一趟约三小时······时间怎么都够了。但还是要快,要快点。 好在是纪元时代,一旦没了掣肘,人族便开始达到空前统一,谁都知道,大家处在一个命运共同体下,人族兴,则天下旺;人族亡,则无需再言其他。 没有杀人的英雄,没有踩着别人尸骨爬上高位的枭雄,更没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伪善,有的只是生存。 只有生存,唯有生存,就是生存。 而生存,就要面对一天比一天严峻的自然危机,更要面对各种威胁人族生存的凶兽,同时还要头痛日益萎缩的人口,还要解决所有人的吃饭问题······可面对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公元时代留下来的星球,又拿什么去面对? 好在纪元之初,一代又一代的人族有识之士便开始着手钻研抛离本身星空坐标,将星球推入到更适合生存的宇宙空间,同时在抛离的过程中,试图摆脱神秘莫测但毁灭性滔天的黑暗火山的威胁,同时剥离星球的腐朽部门,重整山河。 若是能在流浪的时候,发现更宜居的星球,那便完美了。 这个计划一直在搞,始终没有挺过,也是历代统国使命中最重要的一环。 可计划毕竟只是计划,同时几乎所有的工程都无法进行实际演练,只能在电脑上推导出最完美的执行方案,并且要尽善尽美。一代又一代,代代有人杰,永世流浪计划到了张平机、狄青龙这一代,科技院首李承德断言:不成功,便成仁了。而想生存,就要成功。 以前是资源缺乏,如今却是危机重重,从纪元时代便是所有人类心中永远的痛的黑暗火山又再蠢蠢欲动。那么计划尚未完成部分之元洲,便成了赶时间、抢进度的重中之重。拒绝沟通的元洲,使得龙呈均那么冷静的人都悍然发动执行之战,更名之为希望之战。 若此战败,就算元洲那些魔族不把人族如何,那么人族的末日恐怕也不远矣。如此千疮百孔,元气耗竭,苟延残喘的人族,如何面对黑暗火山的再次霸凌登场?躲在地下龟缩?还是自以为天老大,人老二,谁也不能把你如之奈何? 自然面前,何来自我! 这个时代的人更纯粹,虽然羡慕曾经长陵邑天下商首范子夷的财富,但却没有过度追求,不择手段,寡廉鲜耻;这个时代的人很真实,茫然便是茫然,绝望我就绝望,从来不把虚弱的坚强放在表面,更不会让自己虚伪的面孔成了永远揭不开的面具······当然,一切都有特例,例如·······例如······ 没有任何一个时代,人族如此渴望英雄。 英雄:振聋发聩,引领人族走向未来,带给所有人以希望······英雄不再是一个种族、一个肤色的崇拜,而是整个人族的希望所在。 龙呈均是英雄,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废寝忘食,一切以五洲人族生存为出发点;牧野凋零也是英雄,是他在人族与喷火兽的对抗中,损耗极微,保证了人族的生存空间;李光北也是英雄,虽然战败,但却无畏无惧,率领百万中洲、济洲、洋洲、四极卫士、天下武者、清虚、佛道对抗魔族,保护着人类最后逃生计划的开展,虽然无效甚至损失惨重,但他尽力了。 孙燕是英雄,大战刚起,她便组织监洲府以及天下监洲府的分支赶赴人魔战场,物资运输、抢救伤员,甚至亲临前线、人魔搏杀都有监洲府所属的身影,虽大多数无名;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还有那数不清的卫士,他们代表人族,都是英雄。 ······ ······ ······ 天幕割裂成两大块:人魔战场上空,展示的是仓洲大军下山时候的雄壮场景,一时人族振奋。疲惫不堪的卫士们霎那间充满了斗志,无数巨炮再次发出咆哮与怒吼;仓洲上空,展示的数千里人魔战场上,交战的场景,让所有望向天空急行军的仓洲卫以及修者们,心潮起伏,怒火冲天。 同为人族,怎忍心看一个个熟悉而亲切的生命被如此摧残,凌虐?同为人族,又如何不对此同仇敌忾,热血沸腾? 元洲有雨,黑雨连绵,不断伴随着狰狞铺展的低空黑云向前延伸着。 数不清的魔族蹦跳着、嚎叫着向前冲击着,永不疲倦,在黑雨下活力和激情双无限。 一枚寒冰烈焰炮的炮弹在一群数百魔族中间炸开,冰封冻结,随后烈焰火焰,带毛的、带角的、带骨刺的残肢断臂四处飞散,带着凄厉的恶心的肉香。而随后铺上的大批魔族如同未觉一般,捡起残肢断臂一边放在口中大口咀嚼,一边嘶吼着向前突击,双目血红。 人族炮阵向后撤退三十里后,重整之后,数量大减的巨炮又开始轰鸣,延着炮筒旁虚拟比例尺的刻度,向魔族红色标识密集的地点狂轰滥炸,更有数千门高射炮,不断向笼罩魔族上空的浓云喷吐火光,试图炸开黑云。 而没了黑云、黑雨笼罩的魔族,不多时便活力大减甚至奄奄一息,不过,炮到炸云的速度远远不及夜魔婉婷用魔法排云布雨的速度,魔族依旧在向中洲内陆推进着,如今前锋已经突破草原结合部,开始向中洲大营冲击。 中、南、北三线大军边打边撤,而前方负责掩护辎重以及大营指挥部撤退的数万名卫士却陷入到魔潮包围中。 这数万人尚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汹涌而至的狰狞魔族撕成碎片,就这样被生吞了。还有无数魔族因抢夺尸体而发生了厮打,纪律不是一般的坏。 但无所谓,魔族的人数太多了,而魔族这些毫无人性的家伙也太凶残了,人族三线大军从开始的130余万人锐减到50万不到,几乎无一幸免,阵亡意味着被生撕,活吃,血流盈野,惨不可言,无需描述过于详细。 人魔战场上空,东方晚霞不忍再向下看了。她自诩为远古遗族,血脉高贵,从不把蝼蚁般挣扎求存的人族的死活放在心上,可这南北数千里,纵深过百里的战场上,到处是魔吃人,魔破坏的场景,让她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不堪重负之感。 “爹,”东方紫霞轻声呼唤。 “下界纷争,与我等何干?”东方落叶盘膝坐在空中,皱着眉,不是为了此前摧毁人族几门炮,弄死几个人族小兵兵而纠结,而是四四望着万里之外夜魔婉婷的巨大法象以及那颗撑天杵地的夜摩树思索着。 “我不管了,我看着不爽,要管管那个死魔女了!”东方紫霞一赌气,玲珑窈窕的身躯爆出一蓬紫光,身躯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宛如一道惊天紫霞一般,急速扑向万米之外的夜魔婉婷。 “回来!”东方落叶大急,起身站立虚空,身后蓦然涌出一个巨大的黄叶树的虚影。片片落叶,如同一场梦中花雨一般美论没换。 东方落叶猛然伸手向后揪下两片光影落叶放到嘴边大叫道:“大哥,二哥,速来,紫霞那孩子冲动了!” 两片黄叶蓦然暴起强光,消散不见,这是南昆仑东方落叶独有的万里落叶传音术,然后他便化为一条黄色光丝,穿破虚空向东方紫霞追去。 让他自己面对下有幻魔泉、后有夜摩树的夜魔婉婷,开展地点又在魔山所在,实在是没有不被重伤的把我······ 不多时,夜魔婉婷长发摇曳,飘洒浮空,一双红目圆睁,满身圾肤胜雪,漫天飘起白霜,而她身周,落叶飞旋冲击不断,紫霞道道,飞斩。片刻之后,在南昆仑的罗霄与左世雄加入后,战斗更加激烈。 大魔山上空,幻魔泉如狂魔怒吼,泉水不断从水池冲天而起,包裹着夜魔婉婷的身躯;夜摩神树粗枝抖动,宛如巨人一般与东方落叶的虚影呈胶着对轰态势;而此时的夜魔婉婷魔力惊天,一人独斗罗霄、左世雄、东方落叶而不落下风。 “呵呵,你们真是找事儿,又找死!”夜魔婉婷笑声冷漠中透着无比的血腥,探手入怀,掏出一本黑色古装线装书,寥寥数页的书落在南昆仑等人的眼中,皆大惊失色。 罗霄嘴巴大张,彷佛吞天一般,将周围的空气、魔气、元气吸收殆尽,然后对着夜魔婉婷喷涂而出,随后大叫:“速走!” 左世雄双手遥遥相对,掌心迅速出现一颗灿烂的小星星,狂吼一声之后,小星星裹挟着千万钧的冲击力,狠狠扑向面貌狰狞的夜魔婉婷,随后,整个人化为一颗流星远去。 东方落叶更不说话,身后巨大黄叶树虚影爆散,扯了东方紫霞就跑,一下就飞出千丈之外。 “晚了些!”夜魔婉婷嘴角轻撇,掌中残页纷飞,分三个方向追了出去。这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页在空中飘忽一下,被幻魔泉水一激,便消失不见,远天四人消失之处,传来几声参差不齐的闷哼声。 “唉!还是残页!”望着重新回到掌中安安静静的夜魔婉婷专注的凝视着手中的书页,悠然长叹,而嘴角逐渐留下殷红的鲜血。 身躯一坠便砸入魔泉之中,一沉入地。夜摩经一出,虽然伤了南昆仑三大顶级高手,但夜魔婉婷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再也无力维持法象、阴云、黑雨! 远天的黑云开始锯齿状收缩着,而魔族终于开始后撤了,只留下原地的满目疮痍,遍野狼藉,硝烟阵阵、残尸处处······ 第十章 老桃树下 直升机上,唐玄的目光透过机窗,飞向远处的欺负的山峦与新绿的平原。还是居高临下好,所有的景物都不需要理会,所有的人都看不见,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离得很远。 暂时的?只是暂时的。对现实无非两种态度:逃避和融入,人怎么可以真的逃避现实······ 水城市,曾经种下梦想的地方,如今却像是唐玄的梦魇,越来越近了。 “咳咳咳~”唐玄双手捂着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浑身颤抖,像是咳出了心肝肺,连绵的咳嗽声连直升机的轰鸣都无法压抑,使得驾驶员时不时回头关切着。从仓洲回归中洲,唐玄并未赶赴前线,而是前方水城,漫长一路,咳了一路。 望着掌心的一抹殷红,脸色苍白的唐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抹去,随后对着驾驶员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进,自己没事。 此时的唐玄有苦自知,唐花和以前的唐花不同了,它太强了。唐花一出,铺展整个天地,肯定没有半点问题,这个和以前笼罩方圆数十丈发出金色光线相比无疑是巨大的进步;至于花开能否生灭万物唐玄并没有什么把我,因为此时的唐花已经无法离体而出。 李元真说的没错,人就是人,虽然很灵,比很多生物灵,但身体本身的局限性太强了,强到容不下自身内部的一点点凸起。就像现在,以唐花本身元气根的属性,唐玄的境界绝不可能仍旧停留在先天,再向上突飞猛进个个大境界都是极有可能的,可是能么? 金、青、灰、白、红!就算虫劫允许,他虽被化生土精气改造后仍然显得孱弱不堪的身躯、血脉、窍穴,仍旧无法承受唐花徐徐展开那种天地动荡的威力。 如今的唐花像是毒药,不敢动,只能小心伺候着。可就算小心伺候,它也还在唐玄丹田,还是唐玄所有元气汇集之所在。 唐花蔫了,刚出道隐归藏那时的闪烁生光,新绿无限,那种真挚、纯粹的生命力与颜色曾经给唐玄太多的感动。如今却是蔫蔫巴巴,花蕊干枯,花叶边缘处变得有些黄。 而唐花的逐渐枯萎,逐渐给唐玄一种生命流逝的反馈······它明明很强,强到可能无限,可是此时在唐玄肉身的影响下,精神意念的压制下,不得不偃旗息鼓,逐渐枯萎着。 唐玄对此束手无策,就算它枯萎状态下,略微一个颤抖,都会让唐玄咳得要死要活甚至吐血,不敢想、不敢动、不敢驱使,生怕不小心虫劫加身,抑或是身体被舒展的唐花绷得四分五裂。 肉身和元气本就相辅相成,互为补充,互为掣肘,谁也不会比谁强上太多,否则失衡状态下,要么不长命,要么单一内或外的威力大减。没有一个强悍的肉身,无法驱使强大的元气,甚至连容纳都非常的吃力,像是小孩儿挥舞大锤,不光可笑而且危险。 就在唐玄的俱裂咳嗽声中,直升机直直飞到镜湖居一号,并在草坪上降落。漫天阴云,难见阳光,此时的唐玄脸色更加苍白,双颊潮红,异常病态。 “你们返雾城复命,无需等我,”唐玄勉强笑了笑。 “是!”直升机远去,虽然他们明白唐玄此时身边需要人,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虽然脚步踌躇,但还是要执行。 “都在啊······咳咳咳,”唐玄进门,发现肖相军、赫英、萧红颜甚至邻居介子危都在。 “你,你怎么来了?”赫英愣住了,一脸警惕的盯着唐玄。 “不是打扰你们一家团聚的,有点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下,”唐玄摆了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右手捂着胸口,慢慢的喘息着。 沉默,良久的沉默,尴尬的沉默。 “你,来自道隐归藏?”唐玄怪有趣的望着一脸紧张的赫英,墩在窗口不断瞅眼的肖相军。他们为什么苦闷,紧张呢?是怕自己拿回一切么?唐玄心里呵呵两声,实在没什么经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儿。 他的目光又投向沙发上以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间头发凌乱的萧红颜,一股复杂的清虚涌上心头。和这个女人似乎只有欲望,除了金剑花海那片刻的温馨,唯独缺了情。似乎只有对未知未来美好的期许以及冲动。 再看介子危,白衣短发,公子如玉,浑身珠光宝气的十分引人入胜,再看自身,估计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也难怪,也不怪,就这样······ “是!”对于这个话题,介子危并未避讳。唐的目光一直盯着唐玄,内心却还想着自己的“任务”!若是这样都还无法刺激到唐玄疯狂,下一步该怎么办?杀了他女儿?还是去找神主上报最新情况,聆听最新的指示? 道隐归藏与五洲世界的规则隔绝,使得介子危颇感不便,很多事情既想做主,又做不了主。小心翼翼,内心纠结。此时此刻他却很是奇怪唐玄的憔悴与病态,如此弱不禁风的男子便是他在罗夫山见过的那个淡定从容,耸立如山的那个人么? “唐玄,你别怪我,他说,能够带我们全家躲到一个没有灾难、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萧红颜忽然开口,至于长生不老那些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玄幻,便有些说不下去。又是欲言又止。 “你能带他们去道隐归藏?”唐玄笑了,看着介子危的眼神有些嘲讽。 “这没什么好怀疑的!”介子危对望。 “我刚从道隐归藏出来,那个地方是不是世外桃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想出来。呶,那个伏明月,没有我,出不来,”唐玄缓缓摇头,艰难伸出手指对着介子危摇了摇,一脸你说谎的意思。 “你······说谎······”介子危先是咆哮,随后渐渐声音无力,因为他看见唐玄,右手中指之间突然飞出一只小鸟,黑色的小鸟,飞出之后,环绕唐玄指尖之后,又突兀不见。相思鸟?道隐归藏的特产,这,这是真的?介子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唐君生等人虽然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那也不过是水城市被浓雾笼罩下的无奈之举,并未与他们交流什么,更不是关系有多好。现在这些人从道隐归藏出来,似乎有了理有。 “过去的,就过去。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我尊重她的选择,”唐玄指着萧红颜,而萧红颜却一直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左右逢源虽然纠结,虽然偶尔自责,但总比这样舒服不是。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的流淌,天亮之前,唐玄再次孑然一身走到水城市的大街上,满步远方,一路留下清冷的咳嗽声。 “回家!”唐玄笑了笑,这里的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黄金海岸那里虽然阳光明媚但却少了鸟语花香,呆板而枯燥;监洲府?算了,罗夫,只有罗夫。 “咳咳咳,统国,我向您请辞······”公共通讯器旁,唐玄压抑着潮水般涌出来的咳意,表达着自己的意思,通讯器那头,龙呈均久久没有说话。 “身体出了问题?”龙呈均突然问。 “有点,主要是我好累,”唐玄长出了口气。说话、走路、甚至动动手指,都很吃力,唐花一边枯萎着,一边带走他的生命力。 没再等待回答,唐玄挂断通讯,他相信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下面的已经无需再说什么了。 “爷爷······咳咳咳,”唐玄说出这话的时候,想哭,可就连哭这种情绪宣泄的极致表达方式都被上天剥夺了。 “孩子,怎么了?”通讯器那头的孔希言,周围喧嚣吵闹,老爷子不得不走出大营之外,这才大声问。他能感觉到唐玄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而且这个监洲,从仓洲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人魔战场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儿,唐玄不是那种玩忽职守的人呵? “可昕您还得帮我再照顾一段时间······”唐玄竟无语凝噎。 “放心,放心,小家伙好着呢,那谁,我······喜欢着呢,照顾一辈子都没关系,”孔希言哈哈大笑,脑子里想起唐可昕与唐思玄在一起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情形,老头儿心里便心里甜如蜜,恨不能立刻从战场飞回大雪山,与两个小娃好好玩上一场。 “谢谢,爷爷,”唐玄手捧通讯器,背靠墙壁,使劲抿了抿唇,然后挂断。 “喂喂喂?”对着通讯器喊了几嗓子,孔希言有些莫名其妙的将通讯器挂回脖子,然后返回帐篷。孔希孔、孔明、墨修仙、庄万全、孙破敌、鲁万年、韩远山等人都在,正等着孔希言布置任务。 “如今我们儒门人手不多,按照牧野凋零的指示,我们需要在半个月内,在巨鹿山九子天池边缘处开凿出一条泄水通道,五丈深,七丈宽,孔明,你······”孔希言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座处在人魔战场偏南方位的一座孤山开始布置起来。在场人的脑袋不由凑到了一起。 ······ ······ ····· 乘坐飞缆,直达博罗,又从博罗回到罗夫,唐玄就连唐有德都没有惊动,悄悄地回到了罗夫后山。 老桃树下,唐玄似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成了一句:“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身躯栽倒,整个人斜靠在老桃虬结外露的树根之上,人事不省。 树叶婆娑,如今的老桃树可是强悍的不像话,不知不觉间,树冠已经冠盖八百里罗夫山,不光大而且巨,枝繁叶茂,树隐见青桃。 第十一章 天大地大 唐玄醒来,透过老桃的枝干树叶可见月朗星稀,罗夫独有的好景色。只是这副好景色正在不断旋转着接近,旋转着,直到由大到小与自身重合之后,这种视觉上的旋转才逐渐重合起来。 没有人,只有鸟鸣、冲叫;没有喧嚣与战争,只有深山让人感动的静谧。场景很单调,内心很丰富。 什么年代的人都一样,越是单纯的人遇到点什么事儿都会怀疑人生、胡思乱想。 从容与淡定需要理想来支撑;生活需要内容来点缀。 “饿了,”唐玄自言自语随后撑起身子坐起,慢慢起身在夜风中扭了扭身体,舒展了一下四肢,虽然嘴角还挂着咳出的血迹,但此时却不咳了。 虚弱,还是虚弱,反观丹田,唐花正丝丝缕缕的冒出清淡的白气,只是这种气,燎绕一会儿之后又被唐花吸收,似乎它正在抛开唐玄,努力创造自己与外界的简单循环,努力的活下去。 唐玄与唐花的联系就这么被唐花单方面切断了,此时的唐玄犹如一个不懂武功,没有元气的普通人,身体沉重,心虚气短,可好在不咳了。 “如今你这么粗,树心应该不少了?”唐玄笑着拍了拍老桃树如今占据了大半个山峰的粗壮树根。 “哗啦啦”,桃叶沙沙,枝干轻舞,似是紧张,也似是表达对唐玄醒来的喜悦。 “一会儿见!”唐玄摇了摇手,转身走出会仙台,下了飞来峰,回到了就别的茅屋。 茅屋内并没有灰尘遍布的景象,看来是被唐有德抽空打扫过。望着熟悉的景物,回收花满楼与耆老阁,昨日如梦,如在眼前。 轻声叹息着,唐玄走进厨房,拎着盆又走向菜园,就这么来来回回忙碌着,不多时,茅屋传来饭菜香味。 石桌上碗筷摆好,唐玄又去栅栏内的酒缸旁掀起沉重盖子,惊喜的发现缸内竟然有酒,罗夫正宗百草酿,入口苦涩,回味无穷。 豌豆、小白菜、青椒、茄子······菜很清淡;百草酿,一杯一杯,唐玄的身影逐渐在深山定格,末世中难得的清静在此淋漓尽致。 相思鸟叽叽喳喳的四处乱飞着,时不时的停在唐玄的肩头左顾右盼;而在远方的一个飞缆上,穿云箭与鬼见愁正趴在车窗上张望着窗外的景色。 天大地大,安静的时候,总是觉得这片天地无限大;其实也没有多大,每个人都被看不见的壳子包裹,例如压力、例如生存、例如关系、例如职责······壳子越收越紧,呼吸困难才会倍觉天地渺小。 忘情世外,唐玄逐渐又回复到未出山时候的平静心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可是他此时却没了生的渴望与死的畏惧,就这么平静静静的,吃了睡,睡了吃,剩下的便是发呆,在会仙台山、在花满楼前,在至圣元胎旁,却独独没有去唐天道故居-耆老阁。 ······ ······ ······ 天大地大,人魔战场东极元洲与中洲边界处,硝烟满布,一片荒芜。 魔族退了,而中洲军连同万里驰援络绎不绝赶到的仓洲军正热火朝天的挥舞着铁锹、驱动着各色工程机械正在挖着壕沟。 纵横教错的壕沟如同无数个“田”字四周相连,不断延伸着。 “牧野前辈,这种战壕似乎是公元热武器时代的典型作战防御体系,如今对魔族意义不大?”李光北指了指地图上不断延伸的蓝色线条,小心翼翼的问。 “而且战壕即便再宽,一旦魔族侵入,对于我方来说,由于空间有限,防守不力,战壕内的卫士们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对于单体作战能力极强的魔族来说,似乎更有利?”于莫与王兴德对李光北的观点表示支持。 像比牧野长鸣一上任就推行的数十条举措,对于抓几个魔族研究等决定他们是支持的,而对于挖这种固定的战壕,束缚己方卫士流动性作战的机动性的行为则表示弱弱的反对。 谁都知道,魔族悍不畏死、生吃活人、毫无人性,将身体素质、强悍程度明显处在劣势的人族放在战壕中,简直是给魔族集中提供食物嘛。 牧野长鸣依旧青衣长袍,十分复古的打扮,而身材矮小的他在李光北等人簇拥下十分的不起眼。他低着头,仔细用手指上的荧光笔在笔下清晰的电子地图勾画着线条,随后将笔夹在耳朵上,抬头望着几个人道:“你们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听见?李光北等人面面相觑,而牧野长鸣似乎关注点已经转移到旁边那只怪兽上,怪温馨的抚摸着它的头。怪兽呜咽着,半闭着眼睛。 “就这么执行!”牧野长鸣低声说着,仍旧对着怪兽。可众人知道他不是说的怪兽。 李光北等人敬礼离去,随后将消息通报给龙呈均、陈元礼等五洲统国,战时所有资源、人员的最高统帅。令李光北几个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龙呈均等人对牧野长鸣的决定全力支持,并叮嘱要团结。 很多事情是绝密,注定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孔希言等人现在执行的任务。 中洲浩大,位于五洲中间,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元洲在东,与中洲隔归莽森林相对。可九千里归莽因为这场战争已然明日黄花,如今只有坑坑包包的冒着烟的大片土地,还有那一座边界线偏南孤独巨峰-巨鹿山。 巨鹿山声名不显但却高俊峭拔,山顶更有九子天池储藏了丰富的水量。 只是上山无路,不光普通人难至,就连修为三等以下的修者都难以登上山顶。如今孔希言就带领着儒门子弟在张道燃等人的亲自配合下,正在山顶快速的掘地三尺,引水下山,同时还有修者从山脚往上开凿,似乎要搞出一条饮水通道一般。 方圆数十里巨鹿山被仓洲十二元辰宗六氏族人马团团包围,不进不出,而工程进度,实时显示在牧野长鸣的专用战场缩略图上。 “老将有失水准呵,”于莫在牧野长鸣的帐外,小声嘀咕着。 “如此置大军于险地,唉,这沧州军,居心叵测!”王兴德也叹道,两人都把目光投向李光北,意思很明显,想他与统国们沟通沟通,停止这个不靠谱的计划。 “随机应变!我相信老将不会置中洲、置五洲于绝地的!”李光北说完,转身而去,留下一脸呆滞的王兴德和于莫。 十五天后,九子天池山峰下与山峰下的引水通道只隔着一道水闸,孔希言开始指挥现场人员撤退并向龙呈均、牧野长鸣汇报工程进展。 “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牧野长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呆板的面容依旧没有什么活气。到大营坐镇指挥这么多天,他一天有降近二十个小时呆在地图旁边,时而睁眼,时而闭眼,睁眼关注工程进展,闭眼思考着下一步的大军调动、部署。 九千里中洲军、沧州军的联合防线上,在牧野长鸣话声刚落的时候,瞬间热闹了起来,轰轰烈烈,到处是施工人员的影子以及工程机械的轰鸣。哪像是战场,简直是建筑工地。 重新回到三线指挥中枢,李光北、王兴德、于莫在视频通话中相顾无言,此时他们都知道牧野长鸣想干什么了。 这老家伙想把这条长9000余里,宽600余里的战线,变成魔族葬身之地。 和他们先前硬打硬冲,大炮猛轰相比,几个人不光惭愧,而且自惭形秽。不过话说回来,在没有正规军事培训的几千年来,能够做到指挥数十万人临危不乱已经破不容易了,至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遥远的词汇,现在才如同电闪,闪烁在他们的脑子里。 中、元南北两端,是难以逾越的绝地,魔族要想进入中洲领地,也只能是从这九千里之间的地方进来。不得不说,经过纪元之前的地理大变迁之后,简单的地理环境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关于打仗,我们不行,难道魔族就行了?对此李光北等人高度怀疑。 那些领头的与中洲这边冒出来的夏海情等人火拼一场之后再没露面,而千万魔族就靠着阴云、黑雨以及夜魔婉婷的法象催动,见缝插针,见人就吃,实在不行同类也不是不能下嘴······ 如今,魔国那边似乎遭遇了变故,开始退却了。 阴云溃散回旋,,黑雨渐渐停止,魔族大军乱纷纷的往回跑,使得中洲军与沧州军有限追赶的时候,逮到不少活的,而这些活的,在牧野长鸣的命令下,统统送给科技院李承德研究,务必最快速度知道这些生物:怕什么! 至于它们是什么构成的,怎么会产生这种畸形的生物等等则是以后的事儿,但只要知道它们怕什么,对于前线卫士们来说,就是活命的机会! 而幻魔泉边,古夜摩望着黑色泉水中不断涌上来的血色,表情略有抽搐,总是像老管家一样交叠的手,也焦急的来回搓着,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 战争有风险,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风险都是均等的。 夜魔婉婷在驱使魔云、黑雨,广布幻魔泉的时候,便注定了与南昆仑的人遭遇要吃亏,而今看来,这个亏吃的不小。 夜摩树的光,黑光,缓缓融入到泉水内,而幻魔泉中间,载沉载浮的夜魔婉婷如同死去一般,四肢张开,双目紧闭,血红的唇边缓缓溢出摇曳血丝。 冷若冰霜的泉水,冷若冰霜的人,泉水无声,躯体却发着朦朦的光。 第十二章 纷繁乱象 “我不在了,你们要照顾好它、它、还有它,它”会仙台上,唐玄望着石桌上趴着的肥雁穿云箭,指了指胡乱扭头乱看的鬼见愁,枝干摇曳的老桃树,还有山坡处的至圣元胎还有四处乱飞渣渣乱叫的相思鸟。似乎要托孤了。 唐花仍在无时无刻的吸收着他的生命力。而生命力是什么?可能到现在唐玄才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意识:那就是一个人骨子里的精气神。本来它们的流逝是一个无法察觉但始终存在的缓慢过程,如今这个过程在唐玄体内却被无限的加快了。 “嘎?”穿云箭一脸不解,但唐玄如此慎重的拜托自己,倒是让它颇感意外,意思也不算完全明了,什么叫你不在? 想到此,穿云箭在桌上慢爬两下,挪到唐玄触手可及的地方,而这个距离,它也可以一膀子够着他,算是个有安全感的距离,然后头一垂,不叫了。 至于心中最宝贵的唐可昕,唐玄却不敢托付给眼前的这些不是人类,就算它们在衷诚,可受限于天赋,也没办法照顾好一个婴儿,而孔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与孔仙仙尚未名正言顺便要将如此重担丢给老人家,唐玄心中一阵愧疚。 一雁、一鬼、一老桃树、一相思鸟,呶,还有一个出来不知道是什么的清蛙······唐玄想尽余生,空望眼前,嘴角不由的有些发苦。 此时的他不宜见人,他也不想见人,包括德叔在内,若要死去,那便安安静静的葬身在这青山、绿水、故乡·····可好! 南昆仑黄叶树下,东方落叶身躯在半空中起伏,周身黄叶纷飞如雨,整个人飘飘欲仙,当所有的黄叶如光影虚幻般融入到他的身体里的时候,东方落叶缓缓睁开双目,身躯飘落,望着树下仍在闭目疗伤的罗霄、左世雄以及东方紫霞,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三昆仑联手是夜魔婉婷这个魔族圣女惹不起的,但同样,有了夜摩树、幻魔泉、夜摩残经在旁的夜魔婉婷同样是他们难以对抗的。他有些后悔对人间事有些消极怠惰,若是能早些发现幻魔泉以及夜摩树重生的迹象,又何至于搞到现在难以收场的地步? 黄阳垂落,漫天晚霞,天际如火。东方落叶只能负手而立,站立着,遥望着,守护着。 遥遥数万里,夜魔婉婷的身躯缓缓浮处幻魔泉,蓦然睁目,双目黑光直插苍穹。苍穹中心处,迅即旋起黑色的气浪,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当夜魔婉婷黑色裸漏长袍,赤足又站立在大魔山上,幻魔泉边的时候,不由轻哼出声,双目红芒闪烁,诺大的山顶绵延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带中洲的那群人······让范大夫也来一趟,”夜魔婉婷开口,古夜摩转身离去,浑身略微有些颤抖,如此极寒、至阴,就连他都有些难以忍受,光秃秃的头顶在夜色中闪着光,有些不合时宜。 不多时,王崇光一群人来到,范子夷也在古夜摩的扶持下登上大魔山顶。当一群人出现在山顶的时候,古夜摩浑身黑光一闪,便有一层能量罩将这些人罩住,免得在这至阴至寒的环境下瞬间冻毙。杀还是不杀,只在圣女一句话。 不过这次中洲突如其来的入侵,让魔族的有识之士怒火难平,尤其是在死了那么多魔族,连顶级魔尊都身受重伤的结果导向下,魔族上下可谓战意滔天。更有些尝到了人族美味身躯而没死的魔族,更是对上战场恋恋不忘。 如今的人族在魔族字典里的注释便是:一种动物,美味、可吃、肉多,但有一定的反抗能力,会使用公具。 “跟我讲讲,你们人族的计划,”夜魔婉婷对于吃人并不感兴趣。也许是在人族世界久居的缘故,对于吃人有着从里到外的反感和抗拒。南昆仑的突然插手,令夜魔婉婷倍感孤立无援,为了魔族的生存,为了元洲的安危,她不得不冷静下来对事情的始末缘由做一下了解。这是一族圣女,一洲统帅必须保持的冷静。 若打胜了,五洲黑雨,天下尽魔这自不必说,既然退了,既然南昆仑的那些高贵的动物插手了,夜魔婉婷新伤初愈的情况下,这样做最合理。 “合理?”夜魔婉婷冷如霜的心不由有些自嘲。 而古夜摩诧异的眼神偷瞄了一眼圣女,又回复到低头垂手状态,但心里却思潮起伏。与其他的伴生魔尊不同,他属于传承魔尊。伴生魔尊随着一代圣女、魔子的起起落落而生生死死,但传承魔尊则不然,就拿现在而言,若元洲灭,魔树崩,魔泉毁,圣女当与之携亡,但一定会举全族之力,保住传承魔尊,魔泉眼以及夜摩树的种子,至于下一代的圣女、魔子能够孕育出什么样的“夜摩经”,那就不再考虑之中了。从某种情况上来讲,传承魔尊的重要性甚至大过圣女、魔子。 见证过多代的魔族领路人,古夜摩从未见过如此冷静,如此人性化的圣女,只是这人性化是好是坏,现在也无从评价。不过能够冷静对事,不至于冲动、嗜血甚至举全族之力做一些不着调的事情,也算是好事儿,可能引领魔族走的更远。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王崇光虽在古夜摩的黑芒保护下,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但终于开始讲起了五洲现状,中洲之所以派他来沟通的目的以及关与永世流浪计划的一些不重要的环节。 时光渐渐流淌,天边挂上一弯血月······ 中、元战场交战区后方,温笑与姜剑眉正在督促着元士们将制造好的符箓装上运载车辆,并目送车辆缓缓远去,满头汗水之下,相视一笑。有些时候,忙碌起来未必是坏事,而闲暇却让人会想起许多,尤其是不该去想的东西。 负责转运物资以及物资交割、签收、存储的原北擎卫后勤管理部门的陈丽萍、莫烽如今正在车上,透过车窗,只见两旁树木,一片苍凉。此地距离前线指挥所还有150多公里。而两旁经过的城市里面的普通市民,都在当地市长、市卫长的统一带领下,向后方疏散、撤退着,前线只有卫士、元士、修者,数百万人忙碌着,准备着, 在前线,牧野凋零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型:最前方是十余万四极卫士,在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等人的率领下组成的四个攻击箭头,而箭头中间的空白地带,数不清的工程车辆又开始施工,而一张张银白闪烁光泽的金属板重新沉入地面。 四极卫士之后,便是以龙虎山为首的清虚,数千道士组成的几个攻击法阵,错落分布着,而以普度寺圆觉率领的佛陀为首的佛陀阵容与清虚并行阵列,冷风吹过,所有人一片肃杀,静默不动。 清虚、佛陀背后的阵容最为驳杂,连服装都是五花八门,这是由十余万武者组成的防守阵容,这其中有袁静虚率领的中洲武馆,但人数要以安雨轩与孙燕带领的玄道盟的人最多。他们与清虚、佛陀前后距离五公里,呈散兵线状分布,刀剑在手,面容紧绷。 而安公子等武者的背后五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便是中洲炮兵阵地,数万门从仓洲运送至此的大炮与数不清的炮弹箱横向阵列,随着源源不绝的运输,大炮的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着。对于中洲的炮,牧野凋零一门未用,只是不屑的挥挥手,便宣布全部退役。 而仓洲炮与中洲炮相比,功能单一,烈火就是烈火,寒冰就是寒冰,碎石就是碎石,极光也是纯粹的一种颜色的光······但炮管粗上两倍,长上一倍,就连炮弹都大上圈,让人一望之下,颇有期待。 巨炮阵地与安公子的武者队伍中间的地方,蛛网般的田字格错落分布,若仔细看,能看到所有田字格的深深战壕边缘处、底部隐隐闪烁着金属光泽。 三个小时后,一个个巨大的装满符箓的箱子从四极卫士驻守处开始向后分发,统一烈火符,一张烈火符,万度高温,三丈方圆的火焰,简单的符咒,操作不再复杂,而威力虽然不如神雷符,但胜在制作简单,使用方便。 中洲大旗与仓洲战旗在绵延九千里的阵地上间隔猎猎,涤荡狂风,而硝烟渐渐散尽的土地上,一股弥漫天地的杀气、战意笼罩四方。 万事俱备,只待魔族来袭。 道隐归藏内,李元真潇洒的举杯,在春光明媚的万象古园内,一眼都不看脚下被虐待的奄奄一息的仓五,而仓五也只能用倔强不屈的眼神狠狠的穿插着李元真的法躯。 越是到最后,李元真发现自己越兴奋,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自由的感觉可好?”他举杯遥祝,似乎是对伏明月说的。 “唉!”月亮上,伏明月歌也唱够了,舞也跳烦了,这些天她纵横星河,遨游天地,畅快的感觉如今却变成落寞,似乎不管如何,总是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她又想不明白。 这里,这片天地,彷佛是另外一个道隐归藏,只不过大些,景物也不一样罢了,但有区别么?有明显区别么? 她想起唐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的想他,这种想也许叫思念。可神女至于思念凡人么? 她觉得现在有人说说话也好啊,那个人最好是唐玄,也只能是唐玄! 第十三章 燕子飞时 生生死死,向死而生。 濒死之际,唐玄却并没有太多的求生欲望,就这么的硬挺着。这是一种消极,也是看透世情后的无奈之举。生而为人,你就是人,却拥有了这样一朵潜力无限如今更是被速度催熟的元气之根,表里不如一,你不死谁死? 有时候死是一种无法超越的恐惧,有时候死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轻松与解脱,尤其是在这个生存时代,一切标榜着生存的纪元时代,一切以生存为最高目的的年代,无论是谁。 老桃树为了生存,不知不觉冠盖罗夫,枝桠遮天蔽日,笼盖四野,此时,它不会再管罗夫其他植物的死活,更不会在乎山、水、土、石的养分是不是涸泽而渔,是不是足够······ 碧桃树为了生存,使得茅山的五月彻底成了昏黄的秋,要知道这里的秋也应该是绿色,可一夫当关,其他绿色只有暗淡,消失······ 道隐归藏的祖桃为了生存,每年只向地下根深一尺,向四周延伸一寸,不知不觉间,如今它庞大的身躯已经占据了万象古园近半的天空与大地,而其根更是深不可测,而神主李元真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状态下的祖桃,这种习惯有着时间上漫长的累计,也有生命层次上的看不起。除了枝繁叶茂,就没见过这树结过桃子?还是不是桃树? 而万象古园李元真最喜欢的玩具,有且只有一只,那就是仓五。 黄金领地,唐玄喜欢在那里独处,享受孤独煎熬的地方,曾经的扶桑神树快速的抽展出数片绿莹莹如翡翠的桑树叶一般的叶片,而代价就是沙地上,远远过日子的柳树成片的枯死,而金黄色的细沙,也渐渐龙成一片灰黑色,太阳暗淡。伴随着这种肉眼可见的其他生命力的流逝,这种趋势还在加快着······ 南昆仑的东方落叶为了生存,不得不抽取参天黄叶树的生命力以弥补自身元气的亏空,黄叶落纷纷如雨,间有星辰、浓雾、紫霞不停闪烁······ 尚云龙、夏海情等人为了生存,正积极疗伤,以备与魔族魔尊再战······ 人族为了生存,忙碌着,从后勤供应到前线战场,紧张、肃杀、沉默的气氛四溢流淌,而阵列在前的四极卫士在各擎洲的率领下,面容紧绷,茫然前顾,内心迷茫。 魔族为了生存,从王崇光等人口中得到了宝贵的信息:星球快完了,你魔族其能独善其身?夜魔婉婷面无表情,在幻魔泉边不断徘徊着,随着她心情的阴郁,整个元洲,魔云翻滚,魔雾升腾,对面不见人,临近不见山。而这种环境的动荡在人族看来,又是魔族冲击的先兆······ 以龙呈均为首的五洲人族正统,天下修者,天下商士,天下元士,在五洲济暗淡的光芒指引下,向生存下去的最终目的砥砺前行。 能够忘记生存是人生根本的也许只有道隐归藏之上的镇神寺的老和尚,也许只有莫名其妙重任在肩的古春华、计行时等人,也许只有唐玄,以及唐玄肩膀上的鬼见愁、怀抱里的穿云箭,以及目光中,那原本漆黑,如今雪白的相思鸟,而此时麻雀大小的相思鸟,正在引领一群燕子,叽叽喳喳的穿行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 它,最快乐! 忧伤而忘生;绝望而忘生;快乐而忘生······情绪论道极致,便是一个忘字。 同样是这个雷雨天,唐玄想到数年前蔡姚“光临”时候的场景,同样是清溪边,唐玄对着脑海中清晰而又朦胧的往事莞尔。长袖飘飘,白衣胜雪,吹气如兰,容颜如花,一舞动人心魄,脑中充斥着孔仙仙容颜、身姿的唐玄,不由的将眼睛瞪得更大,他自己无法发觉,眼角甚至眼膜上早已全是血丝以及触目惊心的裂纹。 情到深处,一切都是你。 此时的心痛,此时的思念,此时的折磨,似乎只为了让唐玄在生死之间,体会到什么是尚有眷恋,回首痛彻心扉。 他的眼中,那白色的相思鸟赫然便成了飞舞中的孔仙仙,从空中向他急速扑过来,唐玄想站,想动,想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但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 容颜憔悴,发丝大半如雪丝,唐花已经带走了他太多的生命力、思考力,不光奄奄一息,同样头脑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 燕子飞时,燕子飞飞,天空沉雷滚滚,阴云四合,雨打天地,一片喧嚣。可这种喧嚣的环境在唐玄眼中、耳中却是如此的万籁俱寂,唯美而虚幻,甚至带着光怪陆离的涟漪。他已经很疲惫了,他早该闭上眼睛歇歇了,可一生的相思,一世的情感,又使得他勉强自己,再勉强自己,一直勉强着自己。 至圣元胎旁,天地滂沱中,唐玄的身影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一切极动,又寂静,一副山水画中唯一活跃的生机,便是那在唐玄身边飞来跳舞,异常活泼的相思鸟,纯白如燕。 魔族的生命观与生存观乃至喜好,不可能与人族一致,这就是夜魔婉婷一直不乐意与人族谈判的根本原因。若非南昆仑三只狗头一个死丫头的制约,她早就引领魔族大军冲出元洲,让魔泉的浩瀚笼罩大陆、海洋;让夜摩树的伟岸,成为所有生命顶礼膜拜的风向标。 可是她久在人族聚集地生活、居住,不可避免的性格上被同化,与魔族嗜血、冷漠、凶残产生一些差异。有时候她甚至喜欢亮晶晶、黄灿灿的东西或者“美色”,以及其他一切豪华奢侈的享受,而这些东西就算再低等魔人看来,都是无用的东西,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她依旧很愤怒。这是一个居高临下的愤怒。她的大敌、死敌只有南昆仑,人族算什么东西?区区弱小生物,孱弱种族,竟然敢主动挑衅魔族?这是一个“食物”对掌控者应有的态度么? 夜摩残经,九页变八页,损失大了去了。这让夜魔婉婷怒上加怒,魔族本性毕露。 “打!”她冷漠的扫了眼在目光与寒气的侵蚀下瑟瑟发抖的王崇光等人,在凛冽温度下一脸默然的范子夷、范遥,静静吐出一个字。 魔音笼罩元洲:大魔山上,季康、王戒、向禾、刘伶、元籍,五声惊天魔啸,随后魔影惊天,一转便向中洲方向扑去,在幻魔泉与夜摩树的辛勤帮助下,魔尊们已经恢复了健康。 天魔幻境,光怪陆离,氤氲山地连绵,无数魔族发出惊天的咆哮;永恒校场,日以继夜的扑杀、争斗为乐变成了愤怒的嘶吼;血杀谷甚至极乐谷同样涌现大批各等魔族,各个狰狞、恐怖,当然,这只是在人族或其他种族看来是这个观感。而魔族自己的审美观,生的越是稀奇古怪便越是英俊风流,而叫声越大,浑身血雾、魔雾越浓,便是越厉害。 八十万公里笼圈之地,近千万被从中洲裹挟而来的无辜人族,除了少数有“天赋”被转入血杀谷等地之外,此地之人,一日之间,尽成魔族口粮,吞咽声、嚼碎声、唧声、声、惨叫声绵延天地,笼圈之地,血流成河。当然,这种环境氛围是魔族所喜爱的,价值观所崇幕的。而中洲,似乎还有无数这样的美味,美味?美味! 一日之后,整个元洲宛如一片流动着的黑色的海,向中洲方向蔓延铺展而去。 天地间,夜魔婉婷法象再现,黑雨如绸,引领着千万魔族大军再次带着风云而来,若能仔细统计,又何止千万?全族、全州皆兵。 天空中魔鸟纷飞,交错如织,发出嘶哑、干涩的凄厉长鸣,时高时低,振翅之下,身上的骨刺在散落的黑雨中闪烁着幽光,地面上,血红的眸成片,潮汐般的踏地声如天上绵延的巨雷,黑雨广降,地面更是魔雾升腾。而魔族大军最前方,季康等魔尊飞行向前,如五道撑天杵地的魔影,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黑色、魔雾、黑云、漆黑的法象、滔天的魔泉,巨大嘈杂的没有人性的嘶吼······这一切,在人族眼中,形成了一个极具震撼力的灭世狂暴的色调。 当进攻态势虽然乱七八糟、犬牙交错,但却凶悍无比的魔族大军与中洲军前锋四极卫士尚有150公里的时候,后方巨炮阵地的大炮在牧野凋零一声之令下,整齐轰鸣起来。巨炮轰鸣,大地颤抖,天空的幕布似乎都在这种震荡中,开始扭曲起来。 魔族大军之前,彻底被冰山、火海,极光的巨大莲花所铺陈,随后炮火延伸,向元洲方向形成了一片不住绵延的光山、火海。 元洲的幕布虽然被阴云遮盖,但每一发炮弹爆裂之后,便会弹跳起一个全身都是眼睛的小玩意儿。在它们落地葬身之前,肆意的以各种姿势翻滚着,而清晰的图像不光传输到五洲天幕之上,更自动在牧野凋零眼前的虚拟地形图上标识出来。 “这么多?”牧野凋零轻抚喷火兽,瞳孔不住的收缩着。 战争到什么时候,无论什么种族,都是拿命填补亏空的游戏,只是魔族大军似乎无穷无尽,这么大一个窟窿,让人族如何去填? 第十四章 黑色海洋 深蓝帝国熟睡中,快熟了。 深蓝的水,无源无根,洋底之下,本该是一个四季如春的环境,或者干脆说没有四季,可最近这水温却似乎越来越高,蚌仙子受不了这种肆意升高的水温,蚌壳闭合,整日睡大觉;龙虾武者和蟹忘愁表现更加明显,浑身都红了。 海族蔫蔫巴巴,最着急的自然是海皇,如今他正和幽冥鬼帝蹲在顽石谷的乱石滩上,仔细的研究着什么,一边研究,一边时不时的将焦虑的目光投向干涸峡谷,死亡沙漠方向悬崖处整齐、成排高踞站立的红鳌蚁身上。这些东西,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以前的红鳌蚁,就算蚁王蚁后体型也极其有限,这是受整个深蓝水属性压制的影响,如今这些东西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提醒飙升,最大的似乎已经有肥猪大小,这还不是极限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幽冥鬼帝对此环境的变迁,同样感觉到惊奇。作为海族的邻居,本人更是海皇盛洋兮的酒肉朋友,他也在暗自担心着。 事出无常,必有妖孽诞生!邻居不好,幽冥族会不会受影响?恐怕也跑不了。 水气柔和,水属性温润,与大多数属性都能相辅相成,相处融洽,可这炎热,升温似乎与火属性相似的变异,却是幽冥鬼帝不光抵触,也暗自不安着。 “这是怎么回事儿?”鬼帝浑身冒着阴寒的雾气,雾气丝丝缕缕的散发到水液中,周遭很凉快的样子。 “难说!”海皇站起身,随手丢下已现裂纹的玉碎,身子往鬼帝身旁靠了靠,这样会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黑暗火山,要爆发了!”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有些暧昧的海皇、鬼帝猛吃了一惊。 “黑暗火山?”海皇忘记了埋怨撒娇,而是瞪大双眼瞪着漫步而来的仓九。 “见过仓大人!”鬼帝躬身施礼,它与海皇平辈,而仓九无疑是鬼族那个等级,礼貌恭敬还是要的,起码看在海皇兄弟的面子上不是。 “是啊!”仓九倒背双手,一头长发在水波中飘来荡去,眉头紧皱,表情很严肃。“就是不知道这次爆发的规模,威力如何,还是,早做准备!” 对于仓九来说,这次的火山爆发,不过是它漫长而悠久的生命中一个不算特例的插曲,只是这火山爆发竟然会影响到深蓝水域,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三人身形消失在一片荒凉的顽石谷,三个水母回转周期之后出现在守望之门的希望灯塔上。 “就然会这样?”仓九大呼出声。 三人眼中,往常桀骜不驯,汹涌滔天的涡流区如今平静的向潺潺而温柔的小溪,透过小溪之上,居高临下的望向中元海沟,只是那里一片黑暗,滚动的、无边的、沸腾的黑暗。 黑暗中,密密麻麻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海族,载沉载浮,时隐时现,而由此可知,五洲大洋上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 仓九经历无数岁月;海皇掌控万千水族;鬼帝,生活在冷酷无情的幽冥界······可是他们此时都有种炸毛的感觉,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般的一茬接一茬。 “炎火之苗、弱水之芽,封闭深蓝入口,快,快,快!”仓九在呆若木鸡的海皇头上狠狠拍了一下,海皇惨叫一声,身子跌落希望灯塔之外,转身化为一道水线,飞逝而去。 “我也要回去禀报鬼族,早做准备才行。”无边黑暗的动荡,永无休止的升温,莫名而无穷的天地威压,让鬼帝失魂落魄,竟忘了与仓九告别,身躯一动,成了一道踉跄穿行在水中的烟。 中州在忙碌,雾城在忙碌,而最忙碌的便是司马陵,忙过那些操心战阵的人。 “若是无法压制这次黑暗火山的爆发,所有人族,不,所有星球生物将灭绝!”司马陵、李承德紧急统一了意见之后,便不顾一切的求见龙呈均,同时洋洲统国火炎焱,济洲统国宋擎苍飞赴雾城面见龙呈均,就连一向与中洲等不对付的仓洲统国陈元礼也来了。 所有人行色匆匆,面上一丝不苟,心情糟糕透顶。 “那个天地之门有着落了么?”龙呈均踌躇半晌,在所有都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的时候,将最后一丝希望抛给了司马陵。 “没,”司马陵缓缓摇头,一头白发久未整离,如今已经满是油光的搭拉到肩膀,表面看起来异常憔悴。就在龙呈均等人失望之色浓郁,绝望之色渐渐升起的时候,司马陵又道:“我只知道,在罗夫!” 静观天下内霎那一片寂静!罗夫?罗夫! 谁都知道罗夫是当初陌离凭借自身神力,永久租借的地盘,更是唐玄的家。可是司马陵口中的罗夫,是那个罗夫么?是么? “是!就是唐玄所在的那座罗夫山!”司马陵似乎知道了大惊站起在场五洲顶层心中的疑问,同时默默想了想那个清晰的闪光的坐标,正重点头。 “唐玄知不知道?”想到唐玄,龙呈均内心不由有些愧疚。 谁都知道这个监洲是被他绑来的,日常工作虽然有些似是而非,但一身肝胆,绝灭虫灾;身临险地,抚平深渊;广降北漠,带出元素黄金匣;征战北海,诛杀魔躯山寿;玄道盟横空出世,如今还在人魔战场的一线,承受着与福利待遇绝不匹配的牺牲,而唐玄更是一己之力,从铁公鸡仓洲身上戗来了援军,给五洲人族包括他们以新生的希望······ 可唐玄主动辞职之后,他们只知道这个监洲有些身体欠安,而他们似乎这段时间忙得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好忙的。 没有谁,该为别人的理想奉献、买单,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活法的自由。 想到连工资都没有的唐玄,如今正身体有恙的唐玄,龙呈均、火炎焱、宋擎苍相对一时无言,只有陈元礼嘴角挂出一丝冷笑。但几个人的目光还在司马陵的身上。 “拜托了!”商议过后,会议决定司马陵、李承德、周正代表五洲去一趟罗夫山,要带上礼物,要嘘寒问暖,要······告诉他,他的辞职请求,我们驳回了。 龙呈均大气凛然。司马陵闻言愕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可是望着龙呈均那疲惫的面容,眼中的一丝愧疚,似乎又懂了。 飞机起飞,从雾城到罗夫,一路江山,不再如画! “谢谢你们,带我去趟天山之巅可好?”唐玄虚弱的笑了笑,望着满头大汗的吴狂花、元海臣、古春华、龙灵章以及计行时,目光中充满温暖之意。 再多的五行元气输入到体内,除了让脑海中那五块牌子略微快上一线,全无用处,难填此时唐花欲壑。 元海臣点头,不多时,一副简易的担架上,唐玄被小心的放置在上,穿云箭,鬼见愁跳跃而上,相思鸟循环伴飞。 天空晴,月朗星稀。 眼中一条细线过滤了目光所及之处的景物,唐玄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去那天山之巅看一眼,看一眼那魂牵梦萦的-龙游玉蝶。 飞缆如电,如织,管制中,民用极少,除非申请。但唐玄与五行无疑是属于不用申请的那种人。 罗夫与天山,遥隔数万里,横跨中、仓两周,更要跨过昆极内海。 缆车到了内海边缘处的西海邑便停止,短暂的休息之后,便再出发,直奔天山,而交通工具也是转了又转,到最后不得不动用了直升机。 两日后,唐玄精神略微有些振作,机窗之外,一片白茫茫望不见尽头。 天山之处,盛夏也是一派清寒,一眼银装。群山起伏,一山耸立独秀。飞机临近,大雪山龙岩寺内却是宁静异常。 罗夫前山,唐有德愣愣的注视着眼前几个笑容可掬的老者,司马陵他是认识的,至于其他的,好像也有些脸熟,电视上见过,却不知道是谁。 “师兄回来了?”唐有德惊诧莫名,“没有呵,我一直在前山。”随后摇头肯定。 “他回来了,你不知道?”司马陵拎着礼物的手不由紧了紧。山外自然有别人提着,进了这山却要自己拎着,简单的事情,复杂的心态······ 几经争论之后,司马陵出声哀求,唐有德无奈之下,带众人去后山。 群山竞秀,虽然绿意不浓,但还是让人心旷神怡。 老桃树的风姿彻底展示出来,众人一望之下,面面相觑,唐有德伸手邀请状,穿过青蒿园当先来到茅屋。 熟悉的景物,不一样的摆放,栅栏外散乱的脚印、蹄印、爪印以及会仙台石桌上那兀自温着的茶壶还有那至圣元胎旁久坐的痕迹。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有德双眉紧皱,眼睛眯成一条线,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唐玄回来没有通知他一定有避讳的理由,可这理由,到底得有多充分才行? “统国说,监洲身体有恙,让我等前来探望,”司马陵笑着,观察着,唐有德非常简单的表情让他不由松了口气,不是故意不见,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唐玄回来的消息。 三人一脸你赶紧帮忙找找的表情,让唐有德陷入到惶恐与思索中。 沉思是有深度的人,美化思考的名词,而他觉得思索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想了半天,不明所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思索?毫无头绪嘛! 嘀嘀嘀!李承德的通讯器发出刺耳鸣叫。别人的通讯器的提示音都是美论没换,花里胡哨的,在场三人有一个算一个,却都设定成又多刺耳就多刺耳,有多大声就是多大声。 “什么?去了仓洲?要去天山?”李承德惊呼出声,随后对司马陵道:“唐玄去了天山!我马上联系孔老爷子,了解情况等我们过去!” “唐玄不是病得很重么?”司马陵小心的问。 “五行在他身边”,李承德苦笑。 司马陵、周正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认识时间如此之短的六个人,哪来的那么多默契。 几个人匆匆离去,唐有德也抛弃了鸡鸭猪狗一同往赴:唐玄生病了?修者生病?得有多严重? 德叔心头大急,放心不下,急出了一身冷汗。 天山脚下,直升机稳稳停住待命。 唐玄踉跄着在吴狂花、元海臣的搀扶下下了飞机,吸入一口寒冷、干燥的气息,肺腑一阵的舒畅,虚弱感似乎都小了一点。 “谢谢你们!”唐玄感激道。他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不管生在哪里,做过什么,他只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的人。最多就是心态好一点,很多事情看的开一点,对于复杂事务向来不求甚解,他认为这个世界本该简单。 人应该简单的活着,动物应该简单的快乐着,天地应该简单的笼罩着,日月应该简单的萌动着,一切复杂,都是对简单的亵渎,一切复杂不过是人族特有属性创造出来的畸形产物,对现代无用,对后世有毒。 可简单在什么年代都是重挂在朋友圈个人说明上的一个,一个口号! 第十四章 月耀五洲 “慢点跑!”孔仙仙无奈的撩了撩发丝,弯着腰瞅着在天山绝顶,海拔五千多米的山顶平台上尽情奔跑的两个小家伙,声音虽大,但却饱含温柔之意。 唐思玄,唐可昕欢笑着,蹦跳着,追逐着,两张小脸儿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大雪纷飞,就算仓洲晴好,这大雪山的山顶处也是始终降雪,如今这场大雪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可方圆数十丈的平台上的积雪却丝毫不见增加,也许是山顶的狂风吹雪成粉,也许是这个地方冰冷的连雪花都无法驻足,总之十分的不科学。 漫天飞雪,一大两小却像是在暖阳中的海滩上,不光穿的单薄,竟然还出了汗。 孔仙仙白衣白裙,精致的足踝包裹在薄薄的白袜内,劲风吹过,一张脸娇俏而美艳,更像少女;唐思玄依旧露着小胳膊,袖珍喇嘛的打扮,一边与唐可昕饶树嬉戏,一边时不时的撕扯一下本就不多的衣服,似乎跑的有些热了。 欢笑声穿破风雪,在这平台上回荡,而这个地方只有她们,如此寒冷枯寂的平台,除了雪与酷寒,实在找不出让人值得每日观赏的地方,好在一丛丛的龙游粉玉蝶重新生发,再次幽香袭人,傲立冰雪之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就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也许曲终人散不是很恰当的形容词,但回庙里吃饭总是要的? 孔仙仙招呼着,好不容易才把玩疯了的唐思玄、唐可昕收拢到一起,摸了摸俩小孩儿的头,一边一个,拉着手向下山的台阶处走去。 “干娘,我要吃肉肉!”唐可昕脆声道,唐思玄瞪大了眼睛不住的点头,拉着孔仙仙的小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作为一个不到两岁的成熟小孩儿,她可没有遵守清规戒律的觉悟,肉好吃。 “好!”孔仙仙一脸溺爱,心里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唐思玄还好,从小被惯坏了,也野惯了,不能说在这大雪山龙岩寺方圆无恶不作,但也是为所欲为,性格上虽然有些横冲直撞,但起码是自由的、快乐的,能力虽强就差把天捅破个窟窿,但好在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伤害别人的事儿还是不肯做的;只是这个可昕,唉! 可能与坎坷波折的经历有关。生于深蓝,困于水城,又随唐玄漂泊到北漠边缘的黄金领地,如今更是被唐玄托付给孔希言,虽然不到一岁,但孔仙仙能从这个一直乖巧的表情的孩子的眼中,看出惶恐、不安甚至小心翼翼。 孩子是无辜的,如果让她小心翼翼的面对一切,这得让人多心痛? 自从唐可昕来了之后,孔仙仙对她视同己出,比对唐思玄还要好上几分,而且两个孩子太像了,太像了。眼睛、鼻子、五官简直与唐玄一模一样。 如今的孔仙仙,对唐玄的那种思念和眷恋,伴随着唐思玄的成长,唐可昕的到来变淡了些,只是每每想起来,依旧辗转反侧、举棋不定甚至是想要逃避。 一种选择,一种命运,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孔仙仙并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今这种复杂的情绪,更分出一些给远在人魔战场的孔希言以及孔家门人子弟,还有圣门中人,还有数不清的人族卫士们······ “慢点!”桑吉和乃秀引领着唐玄绕过山腰的龙岩寺,缓缓向山巅方向走去。风雪渐渐猛烈,他们躲躲闪闪但十分担心的望着摇摇晃晃的唐玄以及面无表情但眉头紧皱的五行,还有那躲在穿云箭膀子下避风的,不时露出白色小脑袋的怪鸟,穿云箭大摇大摆的在唐玄脚步前后穿插,丝毫无惧冰寒,而鬼见愁则躲在唐玄手腕的丝线内,想着以后······ “你们在这,我自己上去!”元海臣想开口,被唐玄以眼神制止,随着唐玄的身影逐渐向上,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桑吉不由吐了吐舌头暗自与乃秀嘀咕着:“这就是监洲?好像生病了······” 乃秀轻轻点了点头,冻得通红的手用力搓了搓皴红有些皱皱的小脸,稚气未脱,但目光中也是担心之色。就算是别的施主这样的状态下登山,还是登顶,他们也会如此忧虑。自小生长在龙岩寺的他们,心地很善良。 “你们不跟着?”隔了一会儿,唐玄已经彻底没了影子。桑吉不由对元海臣道。之所以与元海臣讲,一个是大家年纪差不多,再一个似乎这小子是五个人的头头。 “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元海臣沉默了一下,笑了笑回答。在唐玄上山之前,他暗自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很虚弱,很虚浮,病情似乎很严重,却又检查不出是什么病。 “真让他一个人上去?”吴狂花皱了皱眉,浑身渐渐蒙上一层白光,她问元海臣。 “难道他的心情,你们感受不到?”元海臣苦笑,随后目注几个人,目光接着往白雪皑皑的地面上扫了扫忽道:“肥雁呢?” “跟着上去了!”说话的是计行时,他土黄色的皮肤被冻得更黄,指了指雪地里一串显眼的三叉足印。 然后再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就在风雪中静默。直到桑吉、乃秀被冻得有些受不住了,不停的搓手、跺脚,满脸都是冰霜,元海臣才道:“两位小师傅回去,我等在此守候即可。” 山顶两个小喇嘛也去过,不过全程都是在孔希言的元气护持之下,让他们自己置身这冰天雪地,风狂雪猛的半山腰,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我···我们不走!”桑吉、乃秀对望一眼,同时双手合十,一副负责到底的模样,只是这声音却颤抖的如正在被击打的鼓面。 元海臣几人对望之后,红色、白色、绿色、金色、黄色,五色翻滚,元气连接,形成了一个防护罩将两个小喇嘛保护起来,同时也增强自身的御寒能力。 当寒冷、风啸与元气罩内变成两个世界之后,又开始长时间的沉默,在这样的环境下,说话似乎都成了极为多余的事情。 ······ ······ ······ 当四极卫士在曲流觞、温艳阳、管书同、乐笑星的率领下,击退魔族第五次冲锋的时候,后方又传来震天动地的炮响。 冰、火、光弥漫天地,爆炸声震耳欲聋,眼前狰狞的面孔,彷佛烟火中一片笼罩一切的残梦。 魔族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不光悍不畏死,而且不眠不休,更是永不疲惫,再加上强悍的身躯,恐怖的表情,激烈的动作,五次冲锋,已经让四极卫士十余万人锐减至三万余。 一个时辰后,魔族突破炮火的封锁,在此从光海中冲击而出,身上挂着冰霜,皮肤带着火焰,脚下满是光刺,嘶吼着,如潮水一般又与四极卫士交织在一起。 北擎卫中,蓦然升起一座高耸破天的玄女法象,曲流觞手舞二玄桃心剑,不顾一切的出手了,伴随着她掌中剑的牵引,玄女法象俯视大地,手中宛如银河般的朦胧光剑横扫而出,霎那间,数万魔族灰飞烟灭,之后,曲流觞浑身剧烈颤抖几下,嘴角鲜血犹如小溪,不停; 南阳卫中,温艳阳口中念念有词,掌中茅山七宝剑背于身后,而另外一只手两根手指却夹着一道金色的符箓。青色浓郁的指玄气在温艳阳的身体里不停的外放、收缩着,而伴随着这种持续,金色符箓宛如小太阳一般,越来越亮,强光笼罩方圆数百丈。当温艳阳咬牙甩出这道可被称为古董的天灭符的时候,他面前数千丈方圆内蓦然升起一片金色的狂云。 狂云翻滚,金色的闪电密集如雨,带着轰轰巨响劈下。数不清的魔族前仆后继的冲入狂云笼罩去,湮没,冲入,湮没再冲入······金云一刻钟之后消散,原地除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焦坑之外,空无一物,不知道有多少魔族丧身于此。 东临卫长刀绵密,在管书同的率领下组成一片翻滚雪亮的刀海,刀海旋转在魔族的包围下切割着;乐笑星的西海卫,一张张雷光电网飞出,落下,轰轰响动之后收回,再飞出······ 战争持续着,魔族人数太多,太多了,四极卫士们忘记慷慨悲歌,成了一个无法停止的杀戮机器,只是他们的阵型却在魔族包围中被快速的切削着,更有卫士被魔族直接脱出,现场啃噬,鲜血横流,场面惨不忍睹。 天空之上,夏海情痛苦的闭上双眼,旁边的尚云龙手握云龙枪目眦欲裂;公冶山长、房天敌一脸谨慎的瞪视前方,前方站在虚空中,隐藏在魔雾内的几个魔尊,恐怖的笑着,身形在黑云中翻滚着,不是一个跳动的心脏,便是一颗巨大的眼球······ 下面的惨烈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四五个时辰,而这里的却一直对峙着,谁也不敢先出手。只能这么对付的拖着。 人族夏海情等人抽空,会对魔族造成大量的杀伤,反之亦然。对峙着,他们、它们都在寻找着机会,一击致命的机会。向前次那种激烈的两败俱伤的对轰是绝不可能再出现了。 而中洲军大营内,牧野凋零仅仅抿着嘴,一边承受着龙呈均的咆哮,一边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情景:魔族人数虽多,但却分散,若无法一击使得魔族元气大伤,那么便是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与那群人事不懂的凶残生物持久战,人族受得了么?若想达到一战大伤魔族元气的战略目的,必要的牺牲还是要的。这与战略指挥无关,与魔族与人族的实力对比有关。毕竟背后站着圣魔女的魔族,并非是那只懂得喷火的野兽。 而这种牺牲,可能在某些人眼中看来是一种便向的削弱人族实力,更直白点说是削弱中洲的实力,让龙呈均等人愤怒异常,可牧野凋零坚持。 “让清虚、佛陀、玄道盟、中洲武馆的人上!务必再把魔族拖在陷阱前八个时辰!”牧野凋零看了看天,冷酷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把三分之二之上的魔族,聚拢在以四极卫士构成的四个箭头左右,然后全歼之······ 随后他又以一种惊诧莫名的罕见表情再次望向天空。 痛苦中,牧野凋零闭上了眼睛,随后如有所感一般望着天空 不知不觉间,天空突然亮大亮,先是一点,然后如水波涟漪般快速扩散,转眼即至的亮,清冷、孤傲,带着绝世的风华降临人间! 原来是月,霎那月耀五洲,星球之上没有例外之地。 第十五章 神的境界 自由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干嘛干嘛,没有阻滞,没有束缚。 可这个东西很多人没有且向往,伏明月初获自由,放飞自我之后,现在一片茫然。 想干嘛干嘛,我要干嘛? 想去哪去哪,我要去哪? 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到处是宇宙星空,枯燥乏味无趣······ 大宇之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神,没有任何环境能够伤害神,除了和她们层次差不多,力量品质雷同的生物。这是一种顶级生命层次的骄傲。 可周围都是宇、宙、星,骄傲给谁看? 伏明月的眼中,时间彷佛丝线,可以任意撩拨;空间如同花朵,可以随时采摘;岁月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人创造出来的有纪念意义的词汇,根本无法在她的身体内外留下任何痕迹。 可能能够伤害神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自己的情绪。 “若还是在道隐归藏,其实也挺好,起码有个小窝儿,起码能够独处。”伏明月遥望远处星河深处黑暗中隐隐的莫名黑影,心中满是惆怅。 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去找唐玄,不为别的,为了自己能够有点事情做。 规则对于她没有任何触动,既在意料中,也有些意料外。一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否则它不会坐视一个能够伤害到它的生命如此堂而皇之的存在。 与人而言,规则更加铁血无情,冷酷自私。 明月天功,心动处,天地尽月光。 伏明月身躯缓缓升起,双目带着白色荧光扫视这天地寰宇,终于锁定了那个位置异常荒僻,看起来也不美丽的蔚蓝色小星点。再次聚焦之后,伏明月嘴角的淡然逐渐化为冷漠,同时身躯如梦幻般拉起悠长的光,拖着细长的光焰,直直的冲入始地星球。天涯海角,瞬息可至。 人也好,魔也好,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存在于规则下的两种不同生物,他们之间的争斗与厮杀在伏明月眼中,如同人眼中的两窝蚂蚁发生纠纷一样无聊且不值一提。 衣袂飞舞,天风过处,飘飘欲仙。赤足轻点银轮,人间满清辉。伏明月从天而降,缓降,浑身包裹在一层清冷但浓稠的白芒中,而脚下的灿烂银轮却越来越大,与清辉一起笼罩五洲。 浓郁清光中,千万魔族如同受到庞然威压一般,瑟缩的蹲下了身子,不甘的嘶吼着,只是这种嘶吼在清光中无声无息,只有匍匐;天上对峙的尚云龙等人与元籍等魔尊,清辉临身,便都有失重之感,银轮弥漫之际,他们的身躯劈里啪啦的掉落,而沉浸在清辉中的表现,与普通魔族并无不同。 清光中,对面无法视物,清虚的符箓、佛陀的诵唱、武者的元气、魔云、黑雨、夜魔婉婷的法象所有一切活跃种种,有气无力、偃旗息鼓。 雾城笼罩千年的浓雾,散了;黑暗火山涌荡的巨大漩涡以及喷吐的带着火气的黑烟,停了;星球一圈,一丝白云都没有,因为它们会遮月;大洋平静,黑色如潮水般退却,似乎月光容不下这污浊的颜色。月光中,茅山碧桃、罗夫老桃、黄金领地的扶桑树拼命的向上拱着,似乎可以从这月光中汲取养分一般······人间虚幻,只有草、木、花纷繁向荣。 所有人,所有魔,所有生物,仰望上空,无论处在什么地方,那道窈窕发光,如同神仙降临一般的身影都是那么的清晰,夺目,绝世。而这道身影的一切,彷佛都由清光组成,清如水,随风摇曳。 清辉的威压下,万籁俱寂,没有人怀疑只要这个身影的一个念头,这世间的一切就会消失,这是种精神上的感受。 上古神术明月天功,银轮无日月,世界满清辉。 “你是何人?”夜魔婉婷嘶吼着,魔音阵阵,在清辉中艰难的传递,不过数丈,声音便消弭无尽。但她知道,天上的那个“人”,听得到。而夜魔婉婷也是星球表面少数几个保持着原来飞腾姿势的生物,此时她在夜摩神树的遮蔽下,幻魔泉翻滚如虬龙,更把那夜摩残经展开,经叶飞舞,大如磨盘,闪烁着黑光。 “人?”所有一切尽收心底的伏明月神色略动了动,随后轻笑,语气淡淡。神向往人的精彩,人渴望神的永生;神的世界注定不会精彩,有的只有缺少同类的孤独又或者同类相残的无情,而人呢?身处高处,大同小异?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提问,伏明月并没有回复的打算,目光遥隔万里望了眼在清辉中挣扎的夜魔婉婷皱了皱眉,随后轻轻一指,随后夜魔婉婷周围出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白线,白线合拢,只一个回合,夜摩神树便被勒成几节,轰轰倒下,更有树干滚落大魔山;魔泉所化虬龙,无力的哀鸣之后,回落泉池,而漆黑的幻魔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洗白着,似乎被清辉浸染。这是能量层次、强度上的碾压,无法抵抗。 残经灰飞烟灭可夜魔婉婷却未死,只是被白丝随后变化的月饼狠狠砸落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身在幻魔泉内,夜魔婉婷觉得自己浑身皮肤如同被刀剑切割般的痛,勉强抬头望向伏明月那道白光笼罩的身影,眼中全是罕见的恐惧。 “昆仑一脉,拜见!”东方落叶、罗霄、左世雄与紫霞,在南昆仑半山崖那株黄叶树下,沐浴漫天清辉、落叶,躬身下拜。几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滔天的震惊,无法形容的荒谬。神战之后,世间已无神族,后来人族出现,统领星球兴衰起落,更没有了关与神族的确切消息,而那些传说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实在是没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无数年来,他们这一脉确信无疑,神族已经全族湮没,而今天突然蹦出来的一个神族又是怎么回事儿? 神族湮没之后的无数万年后,才有了昆仑与魔族的对峙与斗争,而神族对于人来说是神,居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同样是神,所居有的力量同样是他们无法抵御的。 蓦然出现一个神族,是好事,是坏事他们不得而知,但从对方随意对圣魔女出手的情形来看,似乎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夜摩树重创,幻魔泉能量持续流逝,夜摩残经的湮灭,他们心有所感,暗暗惊喜,可是总之一切没有最终结果前,还是要耐心等待,耐心恭敬等待。对于无法抗拒的实力派,南昆仑一脉保持着古老的尊敬与顺从。 面对人间纷繁芜杂,伏明月神目扫遍苍天大地,却没有发现唐玄的身影,不由目光闪了闪。随后沉思起来。 而五洲在这种天威般的压抑下,难得的持续的平静着。整齐划一,宁静祥和,空前绝后。 仓洲像是被遗忘的角落一般,没有月光,因为这里地面下是伏明月的“故乡”。 而故乡里的李元真,无疑是强势威压五洲的伏明月最为忌惮甚至有些惧怕的怪物。 而仓洲与昆仑不远的大雪山上,唐玄依旧慢慢向峰顶攀登着,步步喘息,脚步迟缓,一边捂着胸,一边咳嗽着。 寒锋吹面如刀,浑身结满厚厚冰霜,但唐玄却心头火热,也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件事情,一定要做好。 面对死亡,他没有声嘶力竭,没有肆无忌惮,没有歇斯底里,有的只是平静与对那个人的牵挂。 燕子飞时,罗夫春雨,那时,有你。 爱情正因为彻底的失去,才会发挥出让人痛断肝肠的威力,而这种滋味,不光使人痛苦,还让人迷恋。 正走着,头顶忽然嗖嗖两声,唐玄愕然抬头,只能看见两个黑点从远处传来,随后才听到似乎是笑声。元气无法动用,虚弱的状态下的他,反应迟钝。 会飞的笑?唐玄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随后晃晃头,如今这情形,晃脑袋都不敢太过用力,免得把自己晃晕了。 继续上山,唐玄脚步更慢,身躯在强劲的狂风下不住的摇晃,不得不伏低了身子,拔出江湖剑做拐棍儿,插牢固,才会迈出第二步。目光迷离,似乎距离峰顶,也不是太远了。 嗅了嗅,冰寒入骨的空气中似乎传来淡淡的幽香。 又走两步,唐玄剧烈的喘息几口,口中喷出的热气在吹散前便被冻成寒霜,在眼前簌簌而落,接着他大睁双眼,盯着上方,整个人呆住了,一边发呆一边口中喃喃:“幻觉,一定是幻觉。” 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唐玄没有心诚则灵,心想事成的觉悟,只能归咎于回光返照。 孔仙仙下山脚步飞快,她一边咬牙切齿的暗自发狠,一边从唐玄身边擦身而过,只是好奇的瞪了一眼这个颇为碍事浑身冰霜的雪人,转头不顾而去。 唐玄灵魂如遭重击,不敢动、不敢言、不敢想,他怕这美梦会突然醒了。身体如雕塑,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冰天雪地,狂风嘶吼中,他却安静的像块石头。 事到如今,龙游粉玉蝶已经不重要了,而刚刚那缕熟悉的幽香,却让他痛醉。 “小桑吉,看见我家那俩小崽子了没?”孔仙仙插着腰,透过光幕对桑吉喊道。 “呃,没有!”桑吉神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孔施主称呼小活佛小崽子,并无不妥,但总觉得别扭。 孔仙仙冷哼一声,转身向寺内走去,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又有客人登顶?”大雪山虽是荒凉苦寒之地,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香客,朝圣似的死命往山上爬,为了以示虔诚,甚至不惜拖着弱弱的身体,孤身而上,似乎冒险,孤身,独身就是虔诚了。孔仙仙问过之后,便觉得了然无趣。 “是咧,监洲大人要上去,我们不好不陪着,”桑吉答道。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落到孔仙仙的耳朵里却如同闷雷一般,让她抬起的脚步僵硬了。 “无聊!”孔仙仙不屑发声,心情却是又惊又喜,更有种转身就逃的冲动。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天山绝巅上的龙游粉玉蝶,请不要侮辱一个将死之人!”元海臣回头大声道,双目死死盯着这个白衣若仙,但言辞颇为粗俗的女人。 “你说什么?”一句话打碎了孔仙仙所有的矜持,她浑身剧烈颤抖着,缓缓转身,双眼瞬间红了。 有些东西,只是想当然的淡了,而再发生时,却发现它依旧浓的如烈酒,不光醉人,还让人伤。 第十六章 孤独留恨 月光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其清高、悠远、朦胧。而当月光充斥世间,无孔不入让人无处躲藏的时候,这月光便成了折磨。更何况这温柔的清辉中,展现着蔑视、灭世的天威,更让一切有感知的升灵战战兢兢,只能仰望。 自发的仰望,整齐划一的仰望,仰望中,灵魂与身体不住的颤抖,生死似乎只在天上人的一念之间。分不清他是男是女,看不清他什么模样,却清晰知道他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生命层次的至极威压,力量上的绝对凌驾。 伏明月扫视五洲,目光向西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头脚步迈出却又收回,千万里之外那一幕幕,让她犹豫了,此时似乎等待是最好的选择,若出现在那,该如何面对?如何说?力量是无穷的,思想上却是苍白的,她并没有什么泯灭众生唯我独尊的心思,有时候更乐意自怨自艾,自怜自伤。 叹息之后,循着唐玄熟悉的气息,转身降临罗夫,满步山水茅屋之间,漫天的月光渐渐散了。 重新出现的魔族大军宛如被彻底洗礼了一边一般,面目不再狰狞,目光充满茫然,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似乎只有大魔山下,才能获得一点可怜巴巴的安全感。残存的四极卫士、清虚门人、佛道门人、圣者门人以及武道修者,有组织的后退,大炮偃旗息鼓,一切布置付诸流水。 当这个世界出现凌驾、威压、无敌的力量的时候,龙呈均等人不得不就生存、发展问题重新讨论并作出部署。虽中洲、仓洲军并未撤离战场,但战场前沿却向后回撤百余里并就地驻扎,等候命令。牧野凋零无语问天,心中充满无力感,坚硬的内心更是产生潮水般的愧疚。 若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拖着便好,又何必牺牲?事出无常,世事无常,谁又见过只凭月光就能震慑众生万物的力量? 身形飞出幻魔泉重新升空的夜魔婉婷,对于如同潮水般仓皇后退的魔族大军并未组织,谨慎的目光扫视四周虚空,缓缓吐出一口浓郁带着寒霜的气息。当目光凝注在七零八落的夜摩树,半黑半白的幻魔泉以及飞起的夜摩经残片的时候,心疼的直哆嗦,一阵的后怕。 这是什么力量?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出手时候的温柔,若非这样的温柔存在,恐怕世界上便再无夜魔婉婷存在了。 “放了中洲使者,让范子夷代表元洲与中洲谈判!”月光虽去,正如它突如其来。谁知道何时又再次降临?夜魔婉婷压力颇大,甚至有种随时被毁灭的感觉,偏偏不知其缘由,更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种力量已经明显超出了她与魔族的反映范围,只能小心翼翼的,下意识的不想期待,但却知道这种东西,无法作主。 黄叶树拼命凋零,千万黄叶狂舞成旋,最终形成了一个朦胧的碗装罩子,将南昆仑这片不大的悬崖笼罩,片刻之后,罩子隐约一下,消失不见,随之不见的还有罩子上蔚蓝的有些过分的天空。 黄叶树只有当初三分之一大小,而东方落叶不光落叶,更是掉落了满头青丝,望着头顶与四周的昏黄,他点头苦笑道:“南昆仑从此闭关,不问世事!” 没有人对此决定有异议,相反每个人都在思索着,沉重的思索着:是否神族?是一个还是一群?从哪里来?要干什么?······太多的疑问,无奈而无力的疑问,在此时避世,暂时放下与魔族的恩怨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东方落叶默默,然后盘膝坐在黄叶树下,身上又有朦胧叶影环绕。 ······ ······ ······ 咸要靠甜来冲淡,爱却要恨去填满。 伏明月无爱无恨,至于找一大群狗腿子作威作福,这只是人想象中神的想法,而神对于这种镜中水月般的浮华却没有太大的兴趣。 茅屋内很干净,伏明月就算在这住下了,而大雪山山腰处那道孑然独立,已成雕塑的人影,牵动了她极为闲暇的大半目光。但她只是这么望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鸟语山幽,空山尽绿,欣欣向荣的老桃在伏明月到来后,显得异常萎靡,倒是山坡处的至尊元胎颤抖的频率却更高了。 对此伏明月默然,偶尔微笑。生活本该如此,就像人眼中仙云环绕,云顶天宫那便是极致的奢华,可在她眼中,这才是返璞归真,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多了些人气,不,是生动,让人长久眷恋而不腻烦的生动。 而这一切,唐玄不知道,也不关心,更无力关心。他只想在这一刻死去,因为这一刻的梦,太美,太让他牵肠挂肚。 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更模糊,唐玄坚持不倒,死死的攥着剑柄,很快,手与剑柄冻在了一起。脚步不动、深陷,不多时大雪已经淹没膝弯。五官被冰霜糊住,而衣服也只有白色。 “醒醒,你醒醒,快点醒醒,”唐玄愣愣的只觉周身一阵暖意包裹,眨眨眼,一张俏丽无双,泪眼朦胧的面孔逐渐清晰。 “做梦,真好!”唐玄一笑,笑得无比苍凉。 孔仙仙大哭,此时的心痛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没有意义。珠泪成串,尚未落下便已成了冰溜,晶莹剔透,不断加长。 雪停了,风止了,唐思玄、唐可昕两个小家伙把脑袋塞进孔仙仙的怀里,好奇的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的亲密情况。 “爸爸?”唐可昕惊喜大叫,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才能放飞自我,才会轻松,更无需小心翼翼。 “爸爸???”唐思玄眨了眨眼,惊奇问道。 “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唐可昕瞬间明确立场,表情骄傲。 两个衣着单薄的小家伙,一个满身氤氲白气,一个身有淡淡花香,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对峙着,谁都不服气的样子。 唐玄的精神早已到了极限,元气涓滴都无,半睡半醒,半生半死,唐花色彩暗淡,像是加了层蔫巴的保护罩。孔仙仙不顾一切抱着唐玄飞身下了大雪山,直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唐玄,却再也没有醒来。 从此开始,孔仙仙恨,恨自己!大多数时候便是搂着两个惊奇宝宝,守在唐玄的身边,哭着。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脸却红了,之后还是哭。 五行一直守在门外,像风雪中五根柱子,收获了无数诧异、敬佩正打扫庭院的喇嘛们的目光。 风雪依旧,时空依旧,一天天便这么过了。 在元洲的拖鞋下,中洲工程得以顺利推进,但给魔族独立开辟一个地下空间的条件着实让五洲人族内议论纷纷。时间不等人,失去了月光压制的黑暗火山依旧带着毁灭世界的狞笑,一点点展露凶残。就这样。龙呈均、宋擎苍、火炎焱、陈元礼皆是无奈举手,表示同意,但魔族聚居地不得与人族联通,同时魔族从此以后不得再侵犯人族领地,不得伤害人族生命,将尚未入魔的人族归还五洲等等条件,夜魔婉婷也统统统一。 在两方有意之下,五洲又被理顺了,得以向计划的方向继续前进。曾经的人魔战场,再无争斗,只有如火如荼的建设。 而魔族龟缩,将人族路径之地全部让出,任其施为,态度好的一塌糊涂。 大雪山龙岩寺,经过了沉默的三个月后,时间不知不觉去到大宇3020年的九月底,伏明月悄悄出现在寺内孔仙仙的闺房内,丢下一句话便让所有人无法轻举妄动:“将他给我,我让他活命。” 孔仙仙左拥右抱,仰望天空,望着唐玄与那道明月般的身影消失的地方,一股孤独无依的感觉强烈袭来。 此去经年,应是孤独留恨。 “嘎”,一声鸟叫,一声雁鸣,穿云箭大踏步的追逐而去。后面还有五道此起彼伏的身影。 ······ ······ ······ 唐玄再次被安置在茅屋,没有呼吸,没有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整个人都被成熟的唐花不知不觉、从内而外的吞噬一空。 伏明月静静的望着天,望着日月轮回,天地流转,一站一望便是数天光景,除了检查一下唐玄的情况,便是保持着这种深沉的静默。 静待天时。 而那朵存在于耆老阁内的暗器楼,千年前唐正花费三十三年打造的银白色灿亮唐花,却被她摆放在唐玄的头顶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朵金属花似乎也在自主的发着光,而这光,无视一切,特立独行。 黑暗火山早该爆发了,只是每到将要爆发的时候,伏明月都会亲手压制,使得其闷声生气,却又发作不得。 渐渐的,罗夫被月光笼罩,清辉无尽,再也没有人能进来,而里面的飞鸟、虫鱼也无法在经由任何渠道出去······这里成了世外之地。 空山鸟语,一男一女,一生一半死,就这么等待着。 第十七章 春暖花开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不知不觉已是3021年的春季。 罗夫朦胧,遗世已有降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无数人在山前徘徊,龙呈均、周正、司马陵、陈元迟、楚君侯、裴先知甚至公三、房六等等都曾出现在曾经的山门前,却无法进入,只能是徘徊过后,唏嘘离去。 温艳阳来了,胳膊上挽着曲流觞,带着俩傻儿子还有一个宝贵闺女,满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没有人知道唐玄是死是活,但是却都清楚,如今的罗夫被那个猛人占据了,而且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类女性的神奇动物。 孔仙仙终于公开露面了,一边辛苦的带着两个不省心的孩子,一边协助孔希言处理圣门日常事宜,无非就是一些宣导圣言,传道授业之类的事情。唐玄离去,唐可昕越发沉默,只有在与唐思玄一对一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一岁多了,懂事的让人心疼。而大上几个月的思玄小活佛依旧难以搞清楚她与唐可昕之间的关系,总之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而唐可昕一旦升起起来,浑身满步灰光,宛如一个受惊的小老虎一般也着实让她害怕······趋利避害本是天性,而这种天性在孩子身上表现的就更加纯真,让人忍不住发笑。 孔仙仙没有离开罗夫,山下起茅屋而居,等不到唐玄,她便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当然这是决定,也是心事儿。只有孔希言从孙女的目光以及淡淡的微笑中能够看出这种无声的鉴定。 虽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更胜过“义无反顾!” 温笑如今也忙碌起来,与曲流觞一起重建北擎邑,同时负责新吸收进来的北擎卫的训练工作。五洲不平,魔族依旧在,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什么时候发生,吃过一次大亏的人族开始未雨绸缪,在有限的资源里面,抽出相当的一部分支援四极、支援修者、支援玄道盟。 人魔之战,有着高热电网这种犀利器材的辅助,西海邑人员折损本就极少,再加上乐笑星、姜如、姜成等人操持有道,所以西海卫、西海邑的诸般事项到没有什么让姜剑眉操心的了。只是这个如美女蛇一般光滑、妩媚的姑娘,如今却更加沉默,一天到有大半时间站在西海邑的城墙上,望着茫茫内海,日升日落。 坏人未必枉死,好人也许长命,诸行无常,似乎只有时间永恒。整个五洲如今看起来很平静,很平静。唯一一件重大的事情便是南极洋洲四千万岛民集体北迁,历时四个月的时间,大洋之上,岛屿之间,彻底没了人气。换言之,如今的人族已经在为最后的撤退做着准备。 若说五洲最热闹的地方,既不是中洲首府雾城,也不是美丽宁静的彩云之南,反而是首望山上的监洲府。 安雨轩天天忙的忘记吃饭,忘记睡觉,如今这里不光是五洲监洲的统帅机构,更是玄道盟的总部,同时也是散人联盟柳笑生等人的聚集地,同时还是仓洲与济洲工程的大本营,日日人声鼎沸,夜夜机器轰鸣。 好在如今四座公子楼拔地而起,安雨轩的几个把兄弟如今也有了事情做,分担了安公子的一部分工作,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但谁都毫无怨言。 而监洲府这段时间值得人瞩目的大事便是扫地的石昆虫、石鲲鹏父子,被中洲四大武圣之公冶山长、房天敌分别收了徒弟,而他二人更是长期驻扎于此,以至于监洲府隐隐有天下修者武道领袖的风姿。当然,这也与玄道盟的日渐强大有关。 五洲欣欣向荣,工程顺利推进,龙笑梅又在地上、地下的协调着,而张平机与狄青龙更是一头钻入大洋之底的基地,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忙里偷闲,很多人便将目光投向博罗方位,遥隔千山万水,关注着已成禁地的罗夫山。 谁也不会忘记,那个默默无闻,出世便璀璨耀世的年轻人,九鼎之士,五洲监洲-唐玄。 有些时候,存在并不一定会让人牢记,只有失去、逝去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所有人才会默默的对这个人,这件事做一次全面而深刻的正面反省。 “他,还活着么?”安公子依靠高楼,举杯对月。 “机缘天定,我他妈的讨厌这种说法,但却不得不屈服!他一定活着!”庄广陵抚摸着逍遥琴光滑古拙的表面,爆了句粗口。逍遥是什么?是无拘束,无挂碍,不相信!如今却渐渐在命运无形的枷锁中沉沦。他一既定,整个人不住摇晃,昏昏欲睡,而一只朦胧的彩蝶,便会在此时出现在他的头顶,翩翩起舞。 “他,一定活着!”龙呈均、陈元礼、牧野凋零、陈元迟、楚君侯、火炎焱、宋擎苍、王崇光、周正等五洲精英济济一堂,不可避免的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他为五洲付出很多,却什么都没有讲,什么都没要,却综在关键时候出现,于轻描淡写处力挽狂澜。而事后也不会讲什么,只是默默离开,一如他平凡的出现。 而如今他只挂着个监洲的头衔,人却生死不知,五洲欠他的?不!人族当以你为荣! “活着!”孔仙仙确定,因为那个强大而自信的女人;“活着!”姜剑眉眯眼望海,心中充满纯粹的期望,她不敢去罗夫,只能在这熟悉的地方,做着最虔诚的祈祷。这对于一个坚守武道,坚韧不屈的她来说,已经是无比脆弱的改变了;“活着!”死守在罗夫山前的五行,困了睡,渴了喝,饿了吃,清醒的时候,便是望着朦朦胧胧如同幻影的罗夫山,期待下一秒奇迹的出现。 “活着!”雾城儒门的孔希言;镇江的唐君生、于凤清;北擎邑的陈丽萍、莫烽;监洲府的孙燕;弥陀寺的圆觉;龙虎山的张道燃;十二元辰宗与楚君侯盘桓切磋的裴先知等等这些与唐玄有过交集的人,有时有刻都会在心底发出最真挚、纯粹的期望。 这样的人死了,这样淡淡的、从容的、对一切又无所畏惧的人死了,人族还会有希望么?天理还会有公道么? 希望唐玄就这么挂掉的人不多,但总还有,例如水城市的介子危的分身,还有那不能说明白的一家人。总之,新欢旧爱,既然旧了,旧的,自然在新欢面前,便是罪该万死,不过还好,这样的人不多。 人生如泡影,几度夕阳红! 山外的人虽然思念,虽然希望,但到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减少频率,浅化深度,最后化无。伴随着忙碌与疲惫,许多人活得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或者说故意强迫自己淡忘许多事。尤其是很苦,很苦的思念。 山内,唐玄头顶的那朵金属花,如今表皮融化、起泡,惨不忍睹的样子,而融化部分却并未脱离远来的组织,已经在原处只是换了个存在的形态。 光芒尽敛,只是一朵破败的花。 而唐玄的百会穴与距离三寸的金属花之间,如今却有着一丝联系,一丝灰蒙蒙的联系,一头在唐玄的头顶,一头在金属花的花心,若仔细看,星光点点、银河浩荡、宇宙岁月似乎都可以在这细细的游丝之中看到,让人一望之下,便即沦陷。这种恐怖的诱惑力,便是神族的伏明月都无法长久凝视,略望一下,便将头偏开。 唐玄的昏迷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李元真一手造成的。 唐玄这个人族与伏明月这个神族之间选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控制唐玄,有条件的相信伏明月。 给了唐玄成熟且威力无比强大的唐花,一力促成,又绝不给他抵御唐花的本事,所以唐玄出了道隐归藏不久即会昏迷不醒,而唐花不断蚕食其生命力更是让他奄奄一息,就连正常的思考都成了难题,这种情况是李元真喜闻乐见的。而在伏明月的体内种下“缚心血符”,更是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反叛举动,这也是自由的代价。 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外面的局面却在李元真一手掌控之中,这也算是有限条件下做到的极致了,毕竟他自己还出不来。 山内,山外无人察觉,茅屋、耆老阁、花满楼三间房中间下方的山坡处的至圣元胎,如今已是裂纹满布。 罗夫山外,穿云箭嘎嘎鸣叫,每日功课便是不顾一切的往山里冲。而天际处白影闪过,相思鸟清脆的鸣叫着,及如闪电般的飞驰来去,像是在给肥雁加油助威。只是这叫声非常凄凉,宛如失群的孤雁,无家可归的小兽。 唐有德抱着唐思玄、唐可昕,望着眼前努力拼搏中的穿云箭,望着头破血流但一往无前的挥舞着翅膀,卷起劲风呼啸的肥雁,很想对它说一句:算了,等等,你这样是没用的。但却又不敢开口。 开始后,穿云箭鼓动的热闹激烈的场景,往往会吸引附近镇上的村民前来围观,而这种围观往往给肥雁以莫大的勇气。只是这种情形一旦持续下去,围观者如今聊聊,它在众人眼中已经不是勇敢了,而是傻。 傻,懂不懂?明知不可为,非要每日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不是傻是啥?真是只傻鸟! 从清晨努力到夕阳西下,穿云箭伏地喘息,奄奄一息。随后被唐有德拎起,此情此景,见惯不怪,明日又是一只生龙活虎的傻鸟,没啥可担心的。手上的两个小祖宗嚷嚷着饿,还是回去先,仙仙应该把饭做好了? 想到温良贤淑的孔仙仙,唐有德便微笑、欣慰,而一旦想到苦师兄唐玄,他便忍不住心底涌上来的泪。 “胖叔叔,你又哭了!”唐思玄撇撇嘴。 “就是,我就不哭,虽然我想爸爸了!”唐可昕摆弄着手指,随后毫不犹豫的放在嘴里开始吮吸,咕哝着,作出一副坚强勇敢的样子。 “是,是,胖叔叔不乖了,胖叔叔错了······”背着斜阳,望着倒影,他们缓缓离去,而三里外的小镇边缘处,一处普通的民宅,青堂瓦舍,外有篱笆墙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走近更有饭菜的香气袭人。 天伦,少了个人,还乐么? 迎接出门的孔仙仙,眼中失望神色一闪而逝,笑着迎了上去。有些东西,一旦下定决心,未必要表现的多狂暴,而这种淡而又淡但却韧性十足的坚持更加的珍贵,历久弥新,永不言悔。 山里的人呵,似乎也该醒了。 第一章 蔚蓝星空 大宇3021年,是个美好的一年,美好到大部分人族已经忘记自然的狂暴。 这一年,有明媚的春天;清爽的夏天;金黄的秋季;瑞雪纷飞的冬季,和幻想中的完整四季丝丝入扣。五洲同步,安详共享,甚至大部分迁徙到中洲的洋洲岛民、济洲漠民嚷嚷着让统国指挥重新迁移回故乡。 故土难离,公元时代如此,纪元时代也不外如是。 对此喧嚣,济洲宋擎苍与洋洲火炎焱出奇的保持了沉默,沉默中表情沉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断头台前的丰盛晚餐,不也是这样么?虽然沉默,但他们往来雾城北海,停驻静观天下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多了。 重霄楼古宫禁院内,一场又一场关与:粮食产量、人口趋势、永世流浪计划的工程进度的重要会议,不断召开,五洲的高层在这歌舞升平的时候,似乎更加的忙碌。而对于“黑暗火山”的监控,始终保持着最高等级的投入状态,同时相关数据,每日七次汇总,七次呈报,而以龙呈均为首的中洲、洋洲、济洲、仓洲四洲统国更是在半小时内便有回复,一日便是七次,频率不可谓不平凡。 黑暗火山表现的太奇怪了,像是一个被压抑的恐怖娃娃。一旦想要爆发甚至出声,便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牵制、压迫、强势击溃。 而通过能量检测,这股“正义的”、“未知的”、“及时的”力量,来自遥远的罗夫山。而此时的罗夫山却是在一种全封闭状态。修者、科技元士、史学元士、卫士甚至动用了极光剑阵,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罗夫已成“禁地”!无法进入,更别提外出。 一头雾水的五洲高层,只能在这虚幻的美好的季节里,期待着下一次这正义的、未知的、及时的力量,不要不来,能不要迟到。一边命运不在手的难受着,一边忍受着底层元士、卫士、商士们的诘责,一边全力以赴的推进着永世流浪计划的工程。 这一年,在数百万人的努力下,元洲、仓洲、济洲的地表覆盖工程已经接近结束,而地下生活区也在初步试运行阶段,没有了阻碍,进度是可喜的。更可喜的魔族似乎就此消停了,不光不在捣乱,就连魔族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龙呈均还是命令张平机、狄青龙、龙笑梅,严格按照中、元二洲的合约来施工,不要想起他,更不要想太多。魔族的战力与身体特性实在是直到现在仍能让经历那场战争或目睹那场战争的五洲人心有余悸。 至于洋洲,那里本就是属于被放弃的区域,事先已经通过了精密的计算和计划,整个洋洲包括大洋,都是作为星球推进器部位而存在。 原人魔战场区域,一片片超级工厂拔地而起,按照功能分区,有食品加工、粮食储存、日用品生茶、工程机械维修生产等等。而三百万仓洲卫与数十万中洲卫就地转化成生产元士,为中洲越来越多的人口也日以继夜的生产着。 整个世界,似乎又回到了人的时代。 这并不是说科技不重要,但科技在重要也不过是种辅助手段,而在这个年代,元气修炼的普遍性、生产元素的极度稀缺性也注定了人才是决定人族未来的最主要且无可替代的因素。 爱人、造人、生人、怜人、协作、友善、兼爱、非攻、尚贤······这一年,是五洲喘息的最舒服的一年,也被称之为“梦想开元”! 今夜天蔚蓝,星空灿烂!罗夫的一只弯月斜斜的挂在远山的山峰旁,清冷而孤寂。 伏明月望着这轮月,似是痴了。她站在茅屋的门口,斜靠在门旁,晚风轻轻吹动她月白色的衣袂,人在清辉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飘飘除尘若仙。 “别挣扎了,没用的!”伏明月背对着屋内,依旧望着那弯月,檀口轻启,吹起如兰。 室内,唐玄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依旧处在不清醒状态。只是头上的那个金属唐花不断的伸展着,收缩着。伸展时,银白色的光布满室内,将一切照澈;收缩时,又露出光秃秃满是狰狞斑点的金属状态,而此时金属唐花姿态早已改变,花瓣花蕊正对着唐玄头顶百会穴,而最前端部分,已经深深扎入唐玄的头皮里,这该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也难怪唐玄会满身大汗。 而金属唐花的伸展收缩中,更是像在唐玄身体里汲取着什么,肉眼可见一颗颗鼓包从其前端不断向后滚动,融入自身之后,它,越发显得狰狞,更浮现出淡淡的血色。 整个金属唐花,已经没有了当初端庄、肃穆、精巧、让人叹为观止的形态,更像是一个伸开利爪的恶魔,想钻入唐玄体内,而一旦受阻,又要从唐玄体内吸收能量,而目的还是为了钻入唐玄体内,与那元气唐花合体,非常的邪恶。 对于这种侵略抑或是侵犯,唐玄下意识的在抗拒着,不由自主的用自己全部的精神与可怜巴巴的力量抵抗着这种生疼的入侵。而抗拒又加剧了金属唐花的残暴,同时极大的加深了自己的痛苦,可他就是这么倔的抗拒着。 “别忘了,你答应李元真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的!”伏明月终于回头,望着唐玄痛苦的扭曲的五官,震荡抽搐的身体,目中似有不忍,还有些许怪责之意。似乎埋怨唐玄不应该在这个清冷、寂静、绝美的夜,搞出这么惨不忍睹的阵仗来破坏美感一样。 “答应?呵呵!放他出来?也是呵呵!”无法动弹受尽折磨的唐玄似乎觉得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劝自己不要抵抗。而唐玄,精神上对此极为的反感和不屑。骨子里的倔强彻底的爆发了。 “唉!”伏明月轻叹一声,不说话了。按照计划,她来到人间有两个使命,一个是在规则未沉睡,李元真未出道隐归藏之前,务必压制黑暗火山的爆发,不计代价的推迟爆发时间,这对与她而言,并不容易,但她做到了;还有一个是密切关注唐玄的元气唐花与唐正的金属唐花相互融合的过程,一定要确保金属唐花与元气唐花完全融合,引导唐玄打开天地玄门,镇压规则,为李元真的出世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一点,她尚未做到。 融合的过程是一定不要被打扰的,否则一个不好,金属唐花与元气唐花那种联系与平衡被打破,唐玄势必要死在这朵天下无双的金属唐花爆发之下。搞不好天地崩摧,万物毁灭,规则提前灭世。这简直何苦又何必。此时此刻,元气唐花似乎处在弱势,因为它生长在人族唐玄的身体内,只是这朵花饱含着唐玄的意志,更包含着它对于人生、情感、友情、万物等等的理解,这种主观能动性却又是死板板的金属唐花所不具备的,两者如今却正可相持······ 唐玄不能出事,元气唐花也不能出事,金属唐花也不能出事······难道就活该老娘出事?想到此,伏明月一阵气苦,双手捧着高挺在外,火热在内的心,缚心血咒,尤其是李元真亲自施为的缚心血咒,隐隐有爆发的冲动。只因为伏明月此时的思想波动太多剧烈,以至于让心跳节奏不紊。而这种不紊就说明她对李元真不够衷诚,如此有道理的设定,更让伏明月心有戚戚焉。 略微平复一下,伏明月背对弯月,终于出手了。浩浩汤汤的纯白元气如同两条怒龙从其晶莹如玉的掌心中澎湃而出,直直射入金属唐花与元气唐花的连接点,少一停滞,便引导着金属唐花向唐玄体内钻去。 唐玄发出一声闷哼,浑身颤抖更加的剧烈,但却已经无力反抗了。 金属唐花一点点从其头顶深陷,伏明月全力推动元气与神力之下,才略略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她觉得背后传来一股灼热的风,伏明月眉头紧皱,心里有些发麻。伏明月敏锐的感觉到这股热风的不寻常。 这股风,刮得罗夫一片寂静!本该清冷的夜,如今却像被架在火堆上烤的锅,变得灼热;带着隐隐刺鼻烟灰味道的气味,风吹过,山、林、溪、谷、潭,尽皆失语,一片死寂,彷佛声音的真空。 而这样的情形不光在这封闭的罗夫,在罗夫山之外,感受更为强烈。 天色蔚蓝,美丽星空。 这肯定是人族处在如今所在的最后一个清夜,最后一眼星空。若无缘见到,当为一生的遗憾。 大洋上空,一片火流冲天四散,随后浓烟呈莲花盛放状翻翻滚滚,沿着高空向四周蔓延,天亮之前便笼罩五洲。 大洋之上,黑暗火山周围方圆千里,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污浊炎热的水蒸气滔天。 所有负责监控的直升机、无人机、人类以及周围的海洋生物,全部灭绝。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 所有城市的感应灯亮了,万家灯火却再没有半点温馨。 黑暗火山核心地带,因大量海水蒸发,四周浩瀚大洋之水狠狠的灌入,砸下,随后又涌起千丈高的巨浪,向四周蓬勃永不疲倦的扩散,一刻钟之内,大洋之内所有岛屿陆沉,只有一片水、一片火。海啸冲入陆地,冲过中南天谴,中洲南方百余个城市瞬间被灼热的汪洋湮没,所有来不及撤退的生灵,所有缓缓向中洲中心地带集结并遥望故乡的人族,连声像样的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这么消失在咆哮翻滚的汪洋、飓风、倒塌的建筑物中。 谁也没有想到黑暗火山会爆发的如此剧烈,谁也没有想到黑暗火山会在此时爆发!力量呢?压制的力量的?快来,迟到也就算了,可千万别不来啊······ 一天后,坠入黑暗宛如地狱般的五洲上空,刺鼻的黑云开始翻滚,接着下起了浓稠的泥浆、火山灰雨,云层内布满血色闪电,随处仰望,到处是翻滚沸腾的旋涡状大型云团。 轰隆轰,天摇地动,而血色闪电落下,处处都是被狂雷劈过的破败。 果然,一旦自然发怒,人类根本没有喘息、反抗、抵御危机的能力。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骄傲,残余的人族开始紧急向中洲核心地带以及建好了的地下生活区转移。 所有计划被打乱,所有人哭喊着忙碌了起来,没有例外。 黑暗火山的爆发,不光让天气环境、海陆比发生遽变,更使得天地间本来正好的元气变得异常浓郁。 一个个压抑不住修为,多吞了几口的顶级修者,不光爽了,还爆了。 五色耀目,虫劫开始泛滥。 虫劫的存在,似乎是规则为了限制人生存、发展而存在。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不让人族突破先天五境、不能离地、不能飞天、不能长生。在寿命有限的前提下谈什么进步,简直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而如今这种单方面的限制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只是这道口子撕得有点大了。 裴先知,最早一批先天武者,此时就在楚君侯的眼前施展着自己的千幻剑术-长空醉舞。 天地元气蓦然降临,就在楚君侯的目瞪口呆之下,五条颀长无比,粗如小蛇的虚幻光影从裴先知身体一窜而出,在其身体内来回穿插着。 这一瞬间,不光裴先知自己,就连楚君侯都感觉到了裴先知已经突破到了另外一个境界,大境界。而尚未感受到这种境界带来的美好,人族剑圣裴先知轰燃爆开,身躯成了碎粉,连同五条光影都成了一滩劫灰。 楚君侯大惊之下不知所措,更忘了呼吸。 早知虫劫厉害的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只是默默的望着如红色黑网一般怪异的天,一言不发,不光没有修炼,反而闭住六识感官,虽然他们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充沛而炽烈的力量。 天下修者,爆者无数,以人族居多。 魔族同样能够吸收这种蕴藏在空气里的灼热能量。夜魔婉婷更是在这种能量下,修补了夜摩树,污浊了幻魔泉,只是夜摩经短期内却是无法再现。有内涵的东西,光有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真意的领悟,时间的积累。 短暂闭关锁国之后,南昆仑惊骇出世,遥望世间一切惨状,无力摇头,唉声叹气之后,便自沉南昆仑之下以避劫难。 ······ 天下纷纷,星空不再。 第二章 末世风暴 黑暗火山如同一个狰狞临世的巨人,不断的生长着,转眼不知道多少万丈高。在它面前,一切监控、密切关注、时刻注视显得脆弱而可笑。 在这五洲皆同的危机面前,所有人都一样,没有谁比谁更抗造一点。 正如公古时代很多人无法正视自己的普通一样,总是想在外貌、岗位、家世背景等等上面找回点存在感。其实普通没有什么不好,再没、等级再高,再好的家世背景,同样要吃饭、睡觉、拉屎、造爱······这难道不是普通干的普通事儿么? 龙呈均亲率中洲、洋洲、济洲高层,坐镇静观天下,指挥人族疏散,撤离地面;陈元礼在仓洲衣不解带也是如此。 在灭世危机姗姗而来但还是来了的时候,作为人族表率的他们,鼓起勇气,勇敢的直面天地间的一切不公与狂暴,正视危机,忘记自己,对得起他们胸口处那闪闪发光,宛如一颗颗洒落人间的星般的五洲济。 黑暗火山不知疲倦,水火交融本就可怕,更何况是这么浩瀚的水,这么狂暴的火。由此引发的海啸、飓风、暴雨开始在全球循环周转,最后不分彼此的狠狠砸落地面。 这是一番怎样的地狱场景?恐怕就是生于幽冥,长于幽冥的鬼祖、鬼帝都无法想象的那般残酷、暴虐、无情。 可悲的是,直到现在,经历了公元数万年,纪元3000余年,人族的表情才在末日的压迫下再次一致,而这种被迫的一致,却是那么的仓皇、惊恐、无助。 此时此刻,人族面临严峻选择。地下生活区位置有限,不可能将中、济、仓、洋四洲的所有人都搬迁到内,更何况元洲部分已经不属于人族范围。 天昏昏,一直,轰雷滚动时刻不懈;地面上,到处是建筑物火光阵阵,摇摇欲坠的场景,人间一派烟火,真正的地广人稀。 雨,肮脏污浊的雨水一直没有停过,同时星球表面的气温不断攀升,如今更是差不多已经到达了零上七十摄氏度。炽烈的水蒸气,高温,毁灭了地表一切绿色,十五级以上的强飓风不知始终,疯狂肆虐着。 如此情况下,龙呈均等五洲高层紧急启动了末日预警计划,将部分人族迁移到地下生活区,标准很简单,那便是五洲济要达到五月以上。 星、月、阳、鼎、天,不知有多少等级徘徊在星星的元士、卫士、商士,这些人全部都被放弃,被阻拦在地面自生自灭。当然,进阶鼎士便可携带家属,但天下又有多少鼎士?要知道如今天下佛道领袖普度寺的圆觉,安雨轩的爹,也不过是三阳之士。当然,龙呈均是有资格的,但唯一的亲人龙笑梅如今却也是五阳之士,无需他帮助什么。五洲核心管理层、各院院首、各个统帅机构例如统国府、五洲军卫所、监洲府都在撤离名单之列,同时保存了完整的建制。当然只是统帅机构,下面的各个分支还是要论功行赏的。 末日残酷,末日残暴。极端天气因自我、无情而残酷;人族却是被逼无奈下的残暴。无需解释什么,无需美化什么,也无需诋毁什么,一切惟生存而已。所有的价值观,使命感,责任感在此彻底沦丧,惟生存是图。 例外也有,公冶山长,房天敌,夏海情,尚云龙,临时将名字挂在了统国府,以保存五洲最高战力。 纷纷扰扰,凄凄惨惨。如此时刻,所有人族空前的一直,按照既定与紧急执行的规则,快速撤离着已经不再适合生存的星球表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在科技、安逸、唯利是图的保护下的人族,已经失去了与任何恶劣环境抗争的能力,更丧失了所有生物都具备的随环境变迁而强化自身的进化能力。若无后路,这一下真够呛了。 水城市外的地下入口处,戒备森严,无数卫士守护。同时有元士挨个检查正排队等候的所有人的入场资格。萧红颜搀扶着腿脚不便的赫英,旁边默默跟着肖相军,派在长龙般队伍的中间,队伍缓缓的前进着。 突然一声巨响,上方厚重带着粗壮金属横梁的棚顶发出爆震,落下不少金属屑。有些人抬头,但目光茫然;有些人低头不语,掌心却紧紧攥着不合格的五洲济。 不合格又来到这里,无非是把这里当成了救命稻草,更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真的会出现么?别忘记,奇迹只出现在传说中,供人观赏、膜拜从而充满希望的心平气和。本就这样了,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有什么奇迹? 所有不合格的来人,皆被元士指出,又有卫士带走。简陋的地面掩体内,温度很高,但起码不用面对能够直接把人蒸熟了的高温、蒸汽。但这里的食物有限,空间有限,剩余无法安置的人都被带到门口,卫士们也不说赶,只是虎视眈眈的手持极光剑盒,阻挡他们再次进入。 有的人默默站着,有的人害怕的浑身发抖,有的人目光充满祈求,有的人低低哭泣,有的人疯狂叫喊,更有的受不了这种精神上摧毁性的折磨与压力,疯狂的冲出门口,转眼浮尸街头,身上兀自冒着气。 “怎么可能没资格?”赫英几乎吼起来,“我为市府做了那么多贡献,如今只是退休了,怎么可能没资格?” “对不起,根据您五洲济的等级,您无法进入五洲编号7347号地下休息区,请马上离开!”元士递回了赫英、萧红颜、箫相军的五洲济,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只是内心发出叹息。这些天,见多了这样来这里碰运气的人,被逼入绝境,更遇到过强行冲击地下入口守卫的团体行动。 可是你有极光剑么?人多势众?简直无所谓······卫士们极光剑一挥,成片的人粉身碎骨,比冲入露天环境还要惨烈。如今的人已经麻木了,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不是说鼎士可以携带家属且人数不限么?”萧红颜扯了扯赫英的衣襟,随后对卫士说道。 红衣红群,皮肤依旧白皙,容颜依旧美艳,只是面孔苍白没有血色。被萧家一家赋予重望的介子危,黑暗火山爆发的下一秒人就不见了,以至于让萧家三口傻了眼。如今不得不再次抓起唐玄的这根稻草,生存面前,面子能值几个。 “噢!还请提供身份牌,我查询一下!”年轻的元士欠了欠身,算是对鼎士家属的恭敬。同时又有些狐疑,好像并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说这小小水城,偏僻的7347号地下休息区有什么鼎士家属啊? 萧红颜掏出身份牌,缓缓递了过去。与元士交接之际,却死死不松手,搞得这名元士有些莫名其妙。 滴滴两声,终于接过来,刷卡查询。随后元士先是差异的望了一眼萧家三口,然后仔细观察虚拟屏,看了良久。他如此慎重的表情,也吸引了周围元士、卫士的目光。 “对不起!您的身份已经失效了!”元士长长吐出口气,对面的,原来是鼎士家属不假,可身份信息明确显示,这个身份已经于一年前失效了······反复确认这个结果之后,他只有惋惜的笑了笑。 赫英眼一翻晕了过去,箫相军连忙扶住,萧红颜揭过身份牌,任其掉落,脸如死灰。 元士以眼神示意,两名卫士上前,将萧家三口带离出口。 为了生存而有选择,如今却断了生路,萧红颜不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 大地有月,月在罗夫! 不管飓风如何狂暴,不管气温多么炽烈,不管阴雨狂雷如何暴躁,都难撼动罗夫的月。 伏明月已无心去管外面的东西,一心强迫着金属唐花侵入唐玄的体内。这是这种入侵,遇到了顽强而坚韧的抵抗,她又不敢来硬的,只能徐徐引导,分外吃力。 茅屋内部,月光如昼,伏明月额头已经有了晶莹的汗珠,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滚落,顺着如玉的面颊,落到地面,砸出点点的光。这个活儿,比她从月球到星球往来飞上数万次还要累,更让她心力憔悴。 终于,金属唐花慢慢进去了,以一种全接触,柔和而缓慢的动作从唐玄头顶的百会穴,一微米,一微米的进入着,如今只剩了个底座在外面。 又过了七八个小时,室内已经如昼,而唐玄头顶的金属唐花彻底消失不见,他身体狂震,结实的木床被折腾这么久,终于轰的一声,崩塌了。 唐玄的身体就在这烟尘,碎木中抖成一团春风,春风过了,他醒了。 唐玄默默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咳嗽两声,慢慢站了起来。依旧无法动用元气,但精神、身体却恢复了正常,没有从前那般虚弱。反观内省,那朵如复杂莲花般真实娇艳的唐花,此时被罩上了一层金属壳子。完美无缺,量身打造一般,不再动,不再旋转,不再燎绕,不再有生气,宛如一扇寂静、冰冷、无声、漠然的门。 唐玄与伏明月对视,同时眼前的人与刚刚如梦境般长时间的折磨、摧残的场景逐渐重合着。但他的目光依旧淡然、温暖、真诚、善良。 伏明月目光躲闪,游移到了旁边,不敢于唐玄对视,他的这种目光,让她心疼,而心疼的感觉却又如此的难受。 嫁一始终,至死不渝,神族的爱情观更是无时无刻的不再折磨着她。好在心疼之后,缚心血咒再次蠢动,让她有了一个心安的借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唐玄淡淡开口,室内却逐渐变得暗淡,似乎连月光都羞愧的不敢出现一样。 “为了履行承诺。”伏明月暗暗叹息着,依旧左右四顾。 “我压根儿就不想履行这个鸟承诺!答应那老小子是为了救人,而放出他又将人族置身于毁灭边缘,我压根儿就没想弄他出来!”唐玄斩钉截铁道。他受不了她那种温柔的撩拨,更无法抗拒掺杂着神力的月光的引导。若不是伏明月,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含义莫名的金属唐花跑到自己身体里。 同时唐玄暗暗埋怨脑子里那不中用的五块牌子和那把剑,关键时候,怎么就这么不给力呢? 唐玄的话有些粗俗,让伏明月有些难堪,却也没有动给他些教训的念头。面对他,自己这么软,她只能将其归咎于名分。 “做都做了!” “唉!再想办法!”唐玄迈步出门,这里太闷,家里太闷,这个他自小生活过并是长期住所的地方,太闷。 伏明月跟着,从青蒿园走到前山,又望着他准备推开前山的门。 “你不能出去!”伏明月连忙阻止。 “怎么了?”唐玄回头,门却在他手中开了。外面又是另外一个世界,火热、纷繁、复杂、变态、风狂的世界。 第三章 暮鼓晨钟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浓稠粘腻的黑云畸形的翻滚,血色的闪电雷霆笼罩大地。 黑暗火山从开始的萌动到现在的与星球的地、水、火、风、气、液、固、光复杂的联系融合在一起,这已经不是人力、神力可挽回的了。但伏明月却可以撑起一片平静的空间,让唐玄再这片空间内徐步缓行,看看这地狱一般的人间。 唐玄向前走,沉默不语,面无表情。若非熟悉的感觉在心头,他颇有种被伏明月带到地狱一类的所在的感觉。可是心底的熟悉却使他明白,这里就是曾经:寂静、零落、单调、寂寞的人间。 人生有多少时间是行走在路上?唐玄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过没有答案;人这辈子有多少惦念的人?难以忘怀的事?唐玄依然没有答案。如此霸烈的环境,让他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脑子里跳出的一个个熟悉而亲切的音容笑貌,彷佛一把把尖刀刺裂着他的心。 他觉得自己本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让他沉沦、迷失。假设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那么以前、以后所作的一切,还有意义么?走着、走着,唐玄有了一种置身雷海、狂雨、沸腾中含笑九泉的冲动。却无奈突破不了伏明月挥手架起的月光小屋。 走着,走着,大地一片汪洋,建筑物残骸处处,尸体成了最不起眼儿却又最凄惨的点缀,四处随波逐流的飘荡着。 走着,走着,唐玄觉得自己死了,起码心不再动,精神的金字塔也塌陷着,有自主情绪的情绪越来越少。 哪里是茅山?哪里是雾城?哪里是监洲府?哪里是首望山?哪里是大洋的边缘?······再回首,哪里是罗夫?风声肆虐、大水滔滔、雷鸣阵阵,倒塌声间或轰鸣······ 老桃树逆风而上,似乎在这复杂而狂暴的环境中全力伸展着枝叶,越来越高;茅山顶碧桃树,沉浸着脚底的汪洋,肥了、壮了,开枝散叶,满树闪着幽光的大桃子,硕果累累;黄金领地如今已经成了狂沙肆虐的沙暴区,沙暴与北来冲击的巨浪疯狂对冲,互相消弭又互相融合,最终,三千里北擎邑城墙再次崩塌,而巨浪打着旋吞没沙暴,肆意的流淌着。 扶桑树的枯枝被瞬间湮没,却又瞬间苏醒。水流也好,沙流也好,所有能流动的东西都绕着它开始旋转,轰隆隆,漩涡逐渐扩散,转眼弥漫方圆千里,开始很浅,窝心只有三尺多高,随后渐长,不久弥天。 地面已经看不见陆地,看不见升灵,更看不见水族。 黑暗火山伫立大洋之上,仍在不断长高,通红的火柱冲天不懈,狂热的火流喷射四方,周围海水禁绝,蒸汽沸腾,雷电交织,像是个狂怒的灭世巨人;老桃、碧桃、扶桑这些规则之外的生命正在拼尽全力争夺活气。茫茫人世,只有南北昆仑的山区滴水不进,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阻隔一般,遗世独立,孤傲而无奈。 北昆仑的天空依旧蔚蓝,一座小小的金色寺庙缓缓从白云深处露出一角,佛印阵阵,钟鼓齐鸣。略带悲伤的佛音,从那里传出,在昆仑山脉的上空涤荡着,却无法改变昆仑之外的末日景象。 一天过去了,佛音不断,钟声依旧,不分晨昏。 ······ 镇江地下生活区内,唐君生一家有一个不错的生存空间。相对独立,不缺食物饮水。人造的阳光、虚拟的景物,似乎与地面上的一切都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些灵动。 “哥,我求求你了,别出去得瑟了!”小院子里,安雨轩捧着穿云箭的脑袋,诚恳的哀求着。蹲的时间太久,腿都有些麻了。 穿云箭歪了歪脑袋,脖子深得笔直,表情非常的不屑。如今的它形象大变,浑身精瘦,粗壮虬结的线条成了流线型的体型,虽然依旧没毛儿,看起来却优雅的多了。 末日伊始,孔仙仙便带着唐可昕、唐思玄以及穿云箭按照孔希言的指示,来到了这座就近地下生活区,其他人都还好,就是这只是鸟不像鸟的鸟,十分的不安分,时刻惦记着冲破阻滞,与唐玄见面。只是外面出的去么?出的去还回得来么? 照常理说,安公子不可能对这只鸟有什么特别的爱心,只是这只鸟,这只有着自己思想、独立意识的鸟,看到它,彷佛就看到了唐玄,实在有些不忍心看它就这么送死。 奈何苦口婆心的规劝了半天,它不为所动,眼前更有不耐烦动手之意。 “嘎~”穿云箭猛然大叫,脑袋被重击一下。歪头一瞅,孔仙仙正瞪着它。它的眼睛便由圆形变成了三角形,不光怒而且愤。 “陪我们玩,”唐思玄搓着小手站在孔仙仙的左边,唐可昕不好意思的笑着,站在孔仙仙的右边,但二童的目光都一脸热切的望着穿云箭。 “嘎!”穿云箭惊恐大叫,所有的不满意变成了惶恐。它迫切的想逃离这个地方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唐玄。外面的狂雷暴雨算什么?眼前这两个小恶魔才可怕好不,尤其是和她们一起玩,它总是扮演被玩儿的角色。而且,脑洞大开的姐妹两个,总是能对着它研究出新的剖析方案来,且乐此不疲,让它实在无法忍受。 可是却无法反抗,不能反抗······她们太强了,尤其是对着它这么一个可爱、坚强、坚贞的动物,下手也是毫不留情没轻没重,自己的苗条倒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 “去,”孔仙仙宠溺一笑,轻轻推了推迫不及待的她们。 安雨轩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穿云箭就这么被一个攥着脖子,一个抓着膀子给拖走了。 “嘎嘎~”无力呻吟着。 “啾啾~”相思鸟欢快的飞来飞去,绕着两个步履跳脱的小童叫着。不时的落在她们的肩膀上,引来清脆的笑声。而面对穿云箭那极为直白的求救眼神,它给予无奈的同情,瞬间偏头过去,装作看不到。 而穿云箭就觉得脑袋昏沉沉,脖子像被铁箍套住一般,而半边膀子更是撕裂般的痛。 开始的时候,穿云箭还抱着忍让的态度,不与她们一般见识,好歹也是唐玄的亲人,后来才发现,就算不忍让能咋样? 一个拔出腰间的降魔杵,手掐真言,口诵法咒,一个稍微受惊便浑身恐怖灰气沸腾。也不知道灰气是什么东西,威压霸烈,狂猛无比,有几次反抗下来,穿云箭都以为自己要这么的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是不幸的是,竟然还活着······ 救命!穿云箭无比期待唐玄的出现。而除了他,恐怕没人会理解它,救赎他,宽慰它,保护,保护它。 雾城地下,上面是灰扑扑的水泥顶,吊着雪亮的灯管,下方室内的陈设布局乃至装饰,却又和静观天下极为相似,可地面却还是略有浮尘的水泥地面。似乎还没装修好的样子。 什么时候都不缺一生只攻领导喜好的人,纪元时代也有,却也没人说什么。 “不完全统计,人族幸存数量约七千万,大部分修者安全撤人地下休息区,”龙笑梅凝重道。 “物种储备不足,与纪元初相比,少了约1500万种,不过好在绝大多数粮食作物的我们的储备是齐全的,部分生茶加工设备也安全的转入生产区,”李承德,孙继业继续汇报。 “地下之间的连接设施,缆线铺设,设备的连接处的再次检查与局部调试也在加快进行中。预计再过三个月,中洲、济洲、仓洲、洋洲所属生活区便会有快速交通工具连接在一起,”狄青龙伸手递过自己手中的虚拟屏给到龙呈均,小声汇报着。 在五洲人力、物力、财力的全力支持下,他与张平机负责的这一块倒是没什么异常情况,可以勉强称之为顺利。 “什么时候能够开始前进模拟?”龙呈均点点头,随手接过显示屏,仔细的看着,来回划动着,一个个充满线条与数据的页面,一个个事关人族后世生存的布局图在他眼前闪现。 “还要两年时间!”狄青龙沉默思考之后回答。 “最多给你一年时间!”龙呈均放下烟,拿起水杯,与李承德等人对望之后对狄青龙说道。 “地面的水文、地质变迁,很可能对我们的地下工程造成破坏,同时,地下食物的储备不足以支撑两年的时间!而我们的种植区面积还不够大,生产加工设备也不完善,恐怕此之种种,你们要加快了!”李承德望着面有难色的狄青龙笑着解释,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赶时间,抢进度,风波不断,就没消停过。谁也没想到那压制黑暗火山力量的力量突然撒手不管了,更没有想到,它爆发的这么突然、剧烈,刚露头便恒扫世间。若不是先期的准备以及有序的撤离,揭过可能会更严重。可即便这样,原本四亿多的人口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七千万。而唐玄家养的穿云箭、相思鸟等,更成了稀有、独有的动物······ “我尽力,”狄青龙沉默半晌,还是不敢决绝肯定,不是他圆滑,而是认为这样的时间,完成这样一套事关人类存续的庞大系统工程的调试,几近于不可能。 “不是尽力,是一定,”龙呈均正色开口,“我会全力支持你,同时五洲所有资源包括元洲大魔国,你可以全部调用!” “是!”狄青龙默默起身,与龙笑梅对视之后,答应下来。 第四章 世无良药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活得很仓促,仓促到转眼就到了回首一声,尽是遗憾的时候。 在这个时代里,每个人又活得很平凡,平凡到茫茫忙碌的时候,活成一张张淡漠或被淡漠的面孔,辛苦一天或一夜,疲惫的返回之时,天空、地空、人空、心空。就算世有喧嚣,但都与己无关。精彩是想象中别人的精彩,而自己却是天知地知己知的落寞。 站在浊浪之上,耳旁狂风呼啸,涛声震天。唐玄望着已成一片汪洋的黄金领地,眼中的焦点逐渐被一抹黑色的绿意所吸引。 他的心一阵阵抽搐的痛,茫茫乱世,枯涩末世,你们在哪? 这个你们,便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最大中的最大便是相处日短,但对自己无比依赖的唐可昕,也不知道孔希言他们,他们还好么?作为儒门领袖,现在肯定是极好的?期待着,痛楚着,失神中,任时间一点点流逝在这天地崩摧,万物凋零的时刻,更不知道这样咆哮的天地还要持续多久。 满目汪洋,唐玄只想大吼一声,排解一下心中的痛楚,吼声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到最后成了毫无意义的呢喃。呢喃声只在口腔回荡,无法脱口而出。 忘记天空的狂雷,忘记脚下的汪洋,肆意的享受着这种孤独与痛苦,身旁月光朦朦,他更忘记自己已经像个凡人,没有元气,没有修为,只有丹田内一个金属般死寂的唐花。 一切皆空之后,唐玄彻底的体会着:当这个世界只有你,这般孤独。而这天下早没了日夜、昏明,一成不变的涛涛、沸腾、炸裂、横流、交错、崩塌、毁灭。 心痛是什么?就是你所有牵挂的东西都在一点点离你而去,偏偏自己又无能为力,此时产生的一种极致情绪,又会生出用这种情绪换取希望的念头,当然,希望的那头得是人,绝不能是如草木般无情的自然。 “回去,”唐玄心灰意冷,丹田沉寂,但偏偏借着他的情绪,头脑中的五行战阵之钥的牌子与那把剑却活泛了起来。牌子五色生光,周流回转,落星神剑嗡鸣不停······而这种动荡,带给唐玄的只是剧烈的头痛,无法形容,无法描述,超出了人类忍受的极限。 早该在这种内外交困的痛楚下昏迷或死亡的唐玄,就这么硬生生的挺着,承受力连自己都感觉到惊奇、赞叹。 所有经历如梦,所有情爱若尘。茅山、内海、北漠、大洋甚至道隐归藏,哪还是哪?举目四顾,只有自然的咆哮,再无生灵。 而旁边面无表情但眼神一直闪动美艳如仙的伏明月,唐玄压根儿就没把她当人看,更不用说自己人。若不是这个神女在旁,他也就这么默默的栽入汪洋中认命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干巴巴的杵着。 伏明月没有说话,她敏锐的感受到了唐玄的情绪,身有所感。 恶劣的环境让她略微震惊,但神识环视星球,感受到平安无事的北昆仑以及唐玄身体内安然无恙的唐花,就放心了。只要沉睡规则的计划还在正常进行中,那么一切就算是星球上所有生灵灭绝,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个唐玄颇不让人省心,但面对他的时候,自己又很难拒绝他理所当然提出来的要求,名分作怪,性格使然,她有些怪自己。 返程的过程默默但快速,伏明月轻挥手,月光一发即收,二人已站在罗夫山会仙台上,心如死灰的唐玄忘了惊奇,只是望着一片宁静被月光笼罩的罗夫山,嘴角泛出些许苦笑,随后低头不语。反而是伏明月暗自叹息着,去煮了水,泡了茶,默默放在唐玄身边。 宁静的罗夫山,光明笼罩,分外幽静,似乎鸟死绝了,虫死绝了,只剩下两个喘气的,而其中一个还带喘不喘的。 异常的环境让伏明月心头一动,随后游目四顾,双目发出明月般的光辉。半晌之后,才恢复正常,眼中满是狐疑之色,似无所觉。 唐玄望着伏明月,目光渐渐痴了,渐渐朦胧了。其实他心中什么都没想,只是想找一个让自己明白,自己还活着的正常、能动的参照物。而伏明月却对这种目光有些怯怯的,看一眼便避开了。 过了会儿发现唐玄还在望着自己,伏明月不由忍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小声问了句:“看什么?”语气似嗔非嗔,随后扭头。 再回头的时候,唐玄已经将目光偏向别处,望着山腰处,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明白过来的伏明月不由大感尴尬,此时似乎已经明白了唐玄的用心。 ······ 雾城同样被大水湮没,被狂雷阴云笼罩,整座雾城包括重霄楼古宫禁院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就在一片跌宕的水面上,突然冲出数驾通体银白色没有编号的水陆飞行器,它们一冲出水面,便向前方疾飞而去,不久升空,穿梭在血色的闪电中,转眼不见。 一天后,飞行器飞近黑暗火山的狂暴洋流区,这里大洋之浪滔天,这里遍布高热蒸汽,这里血色雷电密集如雨。而这些飞行器如穿行在沙海中的蚂蚁一般,开始分散飞行,东游西荡的,在高热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片刻之后,飞行器冒起火光,随后从上面跃出几个人影。他们身上沸腾起浓郁的元气之浪,在这星球最爆裂的区域缓缓下降着,下降到一定高度之后,便各自站立虚空,遥遥将黑暗火山围在当中。 “开始!”夏海情大袖飘飘,身上水雾弥漫,旋即生成七八条蜿蜒向上,往返咆哮的巨大水龙,随着他的动作,水龙整齐咆哮,冲向高高在上的火山口。 尚云龙并未出手,而是将手中拎着的人向天空抛出,随后才将布满狂暴元气的云龙枪向天捅出,击散被抛出人头顶的沉雷、闪电、云雾、蒸汽:“小子,看你的了。”尚云龙一声大喝,被抛出人手中蓦然鼓出两团火红的光团,光团炸裂,铺满整个天空,也映红了他的脸,赫然便是五行中的元海臣。 与此同时,房天敌抛出了吴狂花;公冶山长抛出了龙灵章;最后一个窈窕的身影,一口气甩出了古春华与计行时,并发出森冷而不带丝毫欢愉的笑声。 一声巨响,一道粗如水桶,连接天地的血色闷雷在窈窕身影上空炸响,光线骤亮之下,依稀可见夜魔婉婷那张苍白、冷艳、默然的脸。 霎那间,计行时身后扬起土山;吴狂花身上透明的水线密密交织;古春华手托一柄擎天金剑,随后五色交织,连接成一张大网,缓缓像黑暗火山的火山口压下。 而此时,火山口喷薄的岩浆似乎在夏海情绵绵不绝,强劲无比的水龙的冲刷下暗淡了下来。再加上此时五行生克编织成的大网的压制,渐渐冒起了青烟。 众人眼中一阵惊喜,知道冒烟就是好事儿,一旦黑暗火山熄灭并恢复常态再次沉入洋底,那么星球表面的环境,就不会延着而烈、更恶劣、无可挽回的恶劣这条线路来行进,所有人就会有转机。 这也是综合了五洲各院院首、修者各门领袖等意见,参照了司马陵以及通天经古学说得来的聊胜于无的自救计划。 而计划中的最重要的一环便是五行五个人,而这五个人明显是不会飞的。可是绞尽脑汁,初步踏破五境能够短时间飞行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武圣:夏海情、尚云龙、公冶山长、房天敌。最后不得不请魔族圣女出手。在承诺魔族一堆无伤大雅的条件之后,计划成行且立即执行。 如今看,似乎效果不错。只要黑暗火山熄灭,那么一定会给人族再争取三到五年的时间,那样的话,准备的可以更细致些,前期工作可以做的更到位些,更可以将失败率降低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 轰!轰轰!轰轰轰!就在众人喜色上脸,尚未落幕的时候,大地动摇,天空战栗,随后闪电成团,成簇,成雨,在这黑暗火山周边彻底轰炸起来。 雷声中,夏海情一声闷哼,同时被数十道闪电击中,惨叫着跌落,而下面就是沸腾的大洋;尚云龙、公冶、房天敌尽皆失色但自身难保,全力防护五行的前提下,自身受到重创。 夜魔婉婷冷漠的望着这一切,目光闪动之后,身后浮现夜摩树摩天的巨影,身躯如一道驰骋在雷雨中的黑色闪电,瞬间周游万丈,将所有人用黑色丝带捆缚在一起,随后退出狂暴区,紧着目视一眼黑暗火山,转身穿梭而去,就算拖着几个人,还是要比那水路飞行器还要快上数倍。 轰!砰!剧烈而短促的爆炸声之后,黑暗火山再次喷射出比之前粗壮无数倍的火流,升至最高点之后,随后分散,宛如末世火莲。最远处将落的火流,竟离数万里之外的雾城不远了。 火流过后,天更阴沉,血色雷电笼罩星球,轰燃砸落;大地汪洋肆虐,而天地之间的高热蒸汽,近百度的高温之下,构成了天地之间充斥着的浓郁、乳白、森严、冷酷的颜色。 计划,失败了。世间,再无良药,只有那一条充满未知,充满艰辛,充满跌宕,坎坷不平的路-冲破星空的阻碍,活到大宇之上,大宇深处。 第五章 肥雁快跑 世间最难超越的便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与思念。它可以是刹那芳华,也可以是漫长岁月中的温润细流,纯粹而隽永。当这种爱没有着落的时候,那种痛不欲生足够让人沉落。与之相比,其他情情爱爱不免落俗,不免有了衡量。恨虽长久,但爱无深浅,有时候却是汪洋大海一般的泛滥,更胜于天地绝灭的世间。唐玄沉浸在这种痛苦中,怀中搂抱着那块如今只有鸡蛋大小的至圣元胎,彷佛抱着整个世界。 不想说,不想动,不想想,就这么的像块石头一般的趴伏在山坡上,直到地老天荒。 伏明月站在会仙台上,俯视一切,凝望了无生气的唐玄,内心波澜起伏。生命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活得久远自然见惯生死。理解了唐玄此时为何如此,正因为理解,也更加的迷惑,不明白人这种生物为何如此看待感情,竟至忘乎所以,舍弃自身,忘记一切。会仙台上,晚风轻吹,月光笼罩,澎湃流转,一切如梦如幻,罗夫山彻底与外面的爆裂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在这里,时间毫无意义的流淌着。 当没有人再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这个星球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纪元时代终于走到了末期-蛰居时代。 地下的设施很完善,几乎就是地面上的翻版,只是更精致,更局促。 唐思玄咧嘴大笑,正用两只胖手按在穿云箭的身上,被龙岩寺和寺喇嘛视为重宝的降魔杵随意丢在一边,上面压着块尿布,下面躺在水淋淋的水洼内十分委屈。十分强壮,力大无穷的穿云箭,嘎嘎哀鸣,身子无法动弹,只能用爪爬地,脑袋不住的乱晃着。 唐思玄用眼神示意,一点都顾不上露出半拉膀子的衣服上满是泥点,表情很兴奋。 唐可昕有些畏缩的望了眼猛烈挣扎,眼神可怜的小动物穿云箭,一边用不敢动手的眼神望着唐思玄,表情扭捏。如此不配合让唐思玄十分不满意,冷哼一声决定自己动手。 “我们帮你锻炼身体,你要乖乖的!”唐思玄咕哝着,小手在穿云箭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随后揪住了它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扯着一只膀子,开始左右摇晃着做着伸展运动,同时嘴里还喊着“1、2、3、4······” 嘎!穿云箭被小手拍的差点断气,浑身一阵抽搐,脑袋如被一万个狂雷轰击一般,所有的挣扎停止,叫声都开始有气无力的。 “姐姐,你这个动作做错了!”穿云箭变乖了,唐可昕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蹒跚上前,开始动手,扯着穿云箭的另外一只膀子开始使劲拉扯着,同时用一脸我正确的骄傲表情,示意唐思玄。 “不可能呢!”唐思玄挠了挠头,不小心抓破了发绳,乌黑油亮半长不短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那张天真红润可爱的胖脸,她开始思考起来。 思考半晌,唐思玄肯定道:“妈妈是这么教的,肯定没错,哼!” 唐可昕一愣,当唐思玄哼的时候,一般表示的就是对自己的不满,下一句不是“我不跟你玩了”,就是直接大打出手。对此唐可昕颇为惧怕。虽然小,但她也知道,干娘在亲,那也是干的,远比不上爸爸亲。想到爸爸,想到在爸爸身边的快乐与被纵容,轻松与毫无压力的氛围,唐可昕小嘴一扁,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 她这一哭,小小身子周围开始蒙起淡淡而狂暴霸道的灰气,灰气略微一荡,整个空间一阵颤抖。 “好啦,好啦,别哭啦,算你说的对。一个爹生的,怎么你这么爱哭······”唐思玄咧着嘴,无奈的笑笑,只是这种笑容在二岁多的她的脸上出现,稚嫩而青涩,可是却极为认真,让人忍不住发笑。好在周围并无闲杂人等,为了安静而有耐心的帮助穿云箭长时间的锻炼身体,她们姐妹可是找了个僻静荒凉的角落,离此地儒门分部,北擎邑总部,玄道盟总部都有数十里远。这距离在地下已经算是极远的了。 这也就是虎头虎脑的她们,换个孩子在交通如此复杂,逼仄的地下通道跑出这么会员,早就吓得哇哇大哭找妈妈了。 “一起玩儿!”唐思玄眉开眼笑,调整了拉扯的角度与力度,算是与唐可昕勉强保持着一致。 “嗯!”唐可昕也快乐起来,对唐思玄的亲近之意更浓。其实这个姐姐不错的,关键时刻总是让着她。心情大好的她,并没有什么高手的觉悟,而是与不着调的姐姐开始一起在泥水中,盘起了穿云箭。 不多时,肥雁已经失去了本来面目,奄奄一息;而两个孩子身上精致的花秀白丝衣袍更是一片狼藉的不像样子。 她们像忘记时间一般,直到按地面时间算,七个小时之后的黄昏,远处传来孔仙仙、孔希言的呼唤声,这才鬼头鬼脑的站起,探头探脑的躲起,四下里张望着。 逃离魔抓的穿云箭挣扎着,却站不起身,如此强壮的它,随意挥挥翅膀空气都要炸裂的它,就然被游戏的站不起身······望着姐妹俩个的眼神,无限恐惧。而它,只有一双眼睛,勉强是亮的,浑身的泥水斑斑,粘腻,十分恶心。 ······ 被孔仙仙一把一个揪着回家,而孔希言叹息着一脸心疼的抱起连叫似乎都不会的穿云箭。 两个孩子随意、随处乱跑他们并不担心,更无需出来寻找,只是却颇为放心不下一同失踪的穿云箭。要知道,这俩孩子在这地下世界已经属于无人敢惹的存在,一旦受惊、发怒很轻易的便会崩灭一片区域,而且后台背景也实在是有些硬,再加上还不“懂事儿”,所以恶名在外,到哪都是小心伺候着。 但穿云箭落到她们手里,那可是全无自保的能力与觉悟,若不是孔希言与孔仙仙多次搭救,恐怕肥雁早就被玩死了,偏偏还不能怪责什么,人家不懂事儿嘛。 被禁足的姐妹两个,总是能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逃离孔仙仙的监控,从而放羊,当然还不忘顺便带走穿云箭,这个数遍人魔两界都是珍惜至极的活着的动物,多么美好而活泼的玩具······可惜就是身体太差。 被孔仙仙拎着,身体悬空,无聊晃荡着的唐家姐妹,依旧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投向穿云箭。而这种目光,让穿云箭复活还产生了逃跑的勇气和动力,一时间浑身极度紧张,随后猛然挣扎蹿出孔希言忧伤的怀抱,掉头就跑,转眼不见了影子。 孔希言抬头看了看两个孙女,又看了看穿云箭消失的方向,抬起的脚慢慢落下,竟然没去追。 “老实点!”孔仙仙两只手抖了抖,两个小丫头闷哼着,挣扎的动作与情绪被瞬间镇压。可随着激烈的动作,浑身泥水溅了孔仙仙白色长裙全是泥点,她们相视一眼,又偷偷的捂着嘴乐了。 简单的世界,简单的快乐,穿云箭会回来的,她们无比确信这一点。因为她们实在对它太好了······ 肥雁快跑! 穿云箭拼命鼓励着自己向前奔驰,如一道铁色的幻影。浑身泥水飞溅,两条短腿成了风火轮。漫无目的的跑着,见路就钻,见房就越,一个小时之后,跑出了地表,在一种卫士猝不及防的目送下,穿破坚硬而柔韧的防护罩,飞射出了地面,置身于汪洋与狂雷的世界,穿云箭回头之后,眼中竟有庆幸之意。 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跑着跑着,身子咕咚咕咚的沉了下去,带起一条笔直的水线,前方,正是那记忆中的罗夫,那让它无比温暖,无比安全的地方。 嘎!一声长鸣,凄厉穿破水火交织,天摇地动的世界,充满着欢快,越离身后远些,穿云箭的心里阴影便越小些至于自信,那是被彻底摧残没了。 天真的外表,荒诞的行径,异想天开的折磨,没有休止的噩梦······这一切似乎过去了。 三天后,罗夫山外,穿云箭望见月光,精铁般漆黑的身躯在炽热的水、狂野的雷的洗礼下,长出已成黑色的绒毛,终于有点“鸟”样子了。望着水中的自己,不屑的摇了摇头顶散落的电光,穿云箭一猛子扎进罗夫的月光中。 罗夫山月明,醉舞问长生。 世间哪有长生,若有,当只存于星空之外,大宇之上,规则遗忘的脚落。 诺大罗夫,老桃树抽枝散叶,庞大的枝干撑天杵地,冠盖向四周延伸;茅山碧桃不甘示弱,同样拓展着自己的空域,去住着泪光,吸收着沸腾水域内属于黑暗,属于“反”,属于物质的力量;北漠已成汪洋,在如此天惊地变,能量沸腾泛滥的年代,动的生物固然都一门心思的活着,这些无法移动的生命,同样开始展示出独属于规则之外的风采。 渐渐的,庞大的星球被三棵树的枝叶所笼罩,边缘处纠缠着,宛如给地面铺陈出一个颜色各异的罩子。老桃树的枝叶绿一些,但似乎吸收了太多的火与暗的能量,叶片有些发黄,枝干虬结,不复美感,但却雄壮,遒健,参天;碧桃树的碧玉一般的叶片,脉络充满血色,只有扶桑树漆黑,吸收的能量越多,颜色就越深邃。 老桃、碧桃、扶桑,三棵树风采绝世,可是却已无人赞叹,孤芳自赏中,遮蔽了漫天雷霆、浓云、火雨,没了后援,大地也逐渐平静下来。。 第六章 希望永在 生机、命运、希望,都是很虚无缥缈的字眼儿,当深处绝境的时候,继续挣扎,别放弃。你就会发现,上天总会留给你一线喘息的缝隙,运气好就能挣扎出来,在这其中,意念很重要。 所有地下休息区,距离地面最近的也有数十公里,上面数十层各种材料组合构建的壳子将区域密不透风的包裹在内。这些壳子,不光起到防护作用,在以后星球高速行进在宇宙空间的时候,也会被当成阶梯形防御来使用。星空未知,准备的充分点怎么都好。 可让龙呈均等人奇怪的是,地下休息区的震荡与摇晃不知不觉间竟然停止了。先是偶尔会有晃动并伴有金属屑落下,到后来晃动几乎感受不到,众人面面相觑之下,看来地表又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呢?探查之下,从探查人员那里传递过来这样的影像-整个星球的上空碧绿、黑绿、绿交织,地表汹涌无极的水正逐渐稳定、消退。虽然依旧看不到太阳,可是也没有了密集吓人的狂雷、暴雨、闪电,更从那些绿中透出几许光,而这光给予人的感官极美、极真,让人感动落泪。 尘归尘,土归土,看到这些景象的人很多都生出这样的想法:转机出现,那么这个计划是不是可以暂时停止了? 可是接下来中南天堑传递回来的景象将这些人拉回到现实:黑暗火山虽然不再喷出火流,但却涌出冰霜,无尽而狂暴的冰霜。 刚开始,冰霜肆虐以黑暗火山为圆心风狂铺展全球,接着遮蔽了光,遮蔽了天空的绿意,人间一片暴风雪,气温急剧下降。接着,满目凋零,暴风狂袭,冰霜、严寒、万籁俱寂,枯寂、死寂。 那些侦查员们,靠入口近的侥幸及时撤人地下,深入地表稍远的,被瞬间冰封,以生前的姿势永远留在了这个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园、家星。 寒风中,暴雪中,老桃树抖动无比庞大的身子却无法挣脱开冰霜的封锁;碧桃树的碧绿也被逐渐掩盖;扶桑树渐渐成了一棵巨大无比的精致冰雕。这三棵笼罩全球的树,慢慢沉寂不动了,似乎它们在抵御高热、狂暴、雷霆的斗争中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今只能蛰伏。 永世流浪计划,计划的终点是寻找新的家园。 如今这个星球充满着太多的未知与冷漠,只有走出去,才有希望。理想与现实,突兀与急促,幻想中本该很遥远的事情,如今却这么的紧迫,紧迫到只要稍慢一点便会困死在这里。 地表上,到处是尚在流动的水缓缓僵硬,起伏着,以千奇百怪的姿态呈现着曾经汹涌的样子,数不清的建筑物、杂物、残骸、废墟,在冰山的包裹中不断的呈现着冷酷的晶莹,并逐渐被暴雪淹没。渐渐的更低的温度使得冰山、冰谷不断的崩裂,在这无尽空旷中宣泄着冷酷的天威。 雾城一号地下生活区的一间大会议室内,所有人默默。张平机满脸疲惫与憔悴,狄青龙也没了往昔的笑容,表情凝重至极。他们刚向五洲高层汇报了工程进展以及洋洲海域内动力管道受损情况。原本乐观估计,所有的一切应该可以撑一年,可是如今看来,半年顾及都够呛。万一大洋中的那些管道无法承受极寒而破损,那么会对计划的执行造成致命的打击。 怎么办?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只是想的很茫然。 谁又能想到,天下再无四季,高热之后便是冰封?谁又能想到,万年不结冰的大洋,如今也在一点点的被暴雪、冰封侵蚀?万万没想到之后便是绞尽脑汁之后的茫然。 ······ 唐玄捧着鸡蛋大小的至圣元胎,又在这暴风雪中登上天山龙岩寺背后的绝巅,风吹雪狂,唯一绽放而无惧风雪的便是那些龙游粉玉蝶。 “我要去看雪!”唐玄蓦然起身,大步而去。伏明月愕然无语,先前还半死不活精神倦怠的人,怎么突然这么生猛?看雪?看雪至跑这么远?从原中洲跑到西极仓洲深处的大雪山? 天地一片苍茫,伏明月不得不用温润的月光笼罩周围,挥手间,绝顶风雪溃散。 “不,不要!”感受到伏明月的举动,唐玄大声道,声音疲惫而无力,头上的白丝似乎更多了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元气是一个修者的根本,如今他的元气却成了毫无意义的一个摆设,与他身体没有一点共鸣,更别谈使用。 伏明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将月光缩小范围,只在两人身周。如此低温,如此寒风,如此恶劣的气候,不要?冻死你要不要? 跟唐玄在一起,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做各的,只是唐玄更多的是沉浸在心事儿中,而伏明月确是在观察,观察唐玄,又或者说是在观察人,人类这种生物的复杂情感并感同身受。似乎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更复杂的样子。一会儿沉默不语要死要活,了无生气,一会儿折腾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实在有些搞不懂,但却能够触动灵魂,触动神的灵魂。 没了唐思玄,天山绝巅上的龙游粉玉蝶旧貌换新颜更胜往昔。粉色带着金丝的点点光彩四溢,伴有暗香浮动。 唐玄驻足良久然后穿梭花丛,眼中看到的是回忆,嘴角有笑。只是这种笑容在那苍白的面颊下,在这天地的苍茫中,分外凄凉。 ······ 天地演化到现在,已不是人力、魔力、神力能够大范围改变的了。最起码伏明月与夜魔婉婷以及南昆仑的那些人不能。或许李元真可以,但他并没有出来,也出不来。 道隐归藏先是一片冰寒,如今却是一片火热。再次恢复到正常状态下的炎山、弱水轰鸣大震,声势惊天。飞卷的火流横贯大部分道隐归藏内的建筑以及幻境,一扫而过,一摧而毁。 李元真站在火龙环绕,水龙肆虐的虚空中,高兴四顾,嘴角笑意不断。 天地越是异常,说明规则的监控越弱,或者说根本就是被纯于意搞得已经失魂落魄了。那么唐玄越容易成功,而以后争取的时间就越多。只要突破困地,尽快拿到大道之血以及沧海遗珠里面的东西,泯灭规则从此寰宇上下唯我独尊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这,就是他李元真的希望。 第七章 再见已成往事 地下版的静观天下内,龙呈均、萧北寞、曲流觞、温艳阳、孔希言等对坐闲话。清茶把盏,时间静默,安详宁静。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龙呈均吹了吹嘴边的茶杯,对孔希言笑了笑。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孔希言的身上。古稀之年,鹤发童颜,复古白须如一把精致的浮尘在下颌来回扫着。室内典雅,暗风流动,虽是地下,但却一点都不气闷。 “仙仙说在天山曾经见过他,”孔老爷子无语凝噎半晌,叹息着,似是意犹未尽。但话里的意思却已表达清楚,他还活着,可能,但不知所踪。地下居住区曾有传言:监洲唐玄被那个如明月一般的女人绑架了,不光劫才,而且劫色。当然,劫才是才华的才,而不是财富的财。五洲谁不知道,堂堂监洲大人除了一座继承来的罗夫山做不得卵用,一穷二白之心天意昭昭? 如今数月已过,留言渐渐平息,不光议论消失不见,就连大多数人对唐玄这个人都已经少有关注,除了有限的一些人。 谈到唐玄,场面顿时有些冷清,更有不少人神色有些愣愣,似乎在回忆。 乐笑星家的姜剑眉;曲流觞家的温笑;孔老爷子家的孔仙仙;司马陵的至交唐君生家的侄子;龙呈均所欣赏的人;陈元迟的救命恩人;楚君侯的忘年交······许多人的回忆,几个人的眼泪。似乎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总会不恰当的深刻怀念起一些人,一些事,久久无法自拔。 “统国,九曲峡谷洞穴中的人?”周正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回忆。 “都是些什么人?”龙呈均放下茶杯问。 周正目视圆觉大师安笑长,大师低垂的眼皮抖了抖,咬牙道:“是犬子!阿弥陀佛,是安雨轩施主!”自知失言的大师复又闭目,嘴里喃喃,似在向佛祖检讨。 是啊!众人恍然大悟。 被狂雷、暴雨、洪流、高热乃至现在的极寒天气彻底洗礼了无数遍的星球表面,哪还有活着的人或者生物?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地下聚居区的生命抽空跑到外面,而能让安雨轩等人忘记生死炮到外面去寻找的人,除了唐玄,在场的人还想不出还能有谁。 话题转换了半晌,又回到了唐玄身上,于是又是默默。 “那小子的两个闺女还真是可爱,”曲流觞笑了,瞅了瞅温艳阳。算是又一次打破僵局。 而一旦提到唐思玄与唐可昕,不光龙呈均无语的闭上了眼睛,就连一直沉默的龙虎真人张道燃都面皮不住的抽动,只有孔希言脸上露出骄傲、醉人的笑意。 ······ 九曲峡谷,距离罗夫山七百五十余公里,地处雁荡山中部,两头翘起中间低沉,延着两头的山路不断向下,几乎没有底限一般的向下,向下。 如今安雨轩、五行、史千金、史万钧、花飞花、花间花甚至还有自告奋勇的石昆虫、石鲲鹏父子就被困在这第五曲的地峡处。 四下望,漆黑幽暗不见天日,左右看,全是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不光狭窄,更是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全部向下。而向上,转身无路,地势十分奇怪。光秃秃的石壁,斑驳不平,满是晦涩的青苔,而他们正处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有门的绝地中。 好在这里没有狂雷,没有暴雨,更没有极寒,只有漆黑中的几束照不得太远的光。 “怎么办?”孙燕竟也在场。若不是重伤未愈的五行照看,恐怕她早就挂在第三曲尚有暴雪、狂雷的路上-这稀吊烂的天气······ 安公子沉默不语,脸色铁青,嘴角还有血丝,浑身布满寒霜,就连江湖枪的枪杆上,也随处可见伤痕。倒是白子扇说话了:“先探测周围环境,然后寻找出路如何?” 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似乎成了眼前最好的办法,安雨轩考虑过后点头,随后五行留下吴狂花与计行时,其他二人在元海臣的带领下,向四下里探测而去,但却一去不返。 “他们还没回来······”萧红颜脸色惨白,与箫相军一起扶着腿脚不灵的赫英,期期艾艾的也没个坐着的地方。 安雨轩回头猛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哼了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若非带着这一家人,自己和至于受了内伤?唉,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虽说现在这一家与唐玄没了关系,但唐可昕的存在却是抹不去的关系。 想到这些,安公子心情更加郁闷。但总归那句滚蛋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而这种漆黑、死寂的环境最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沉默中,众人又靠近了些,只有萧家一家瑟瑟缩缩的不敢靠近的样子,只是脚步慢慢蹭着。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安公子皱眉,望着吴狂花与计行时,随后便睁大双目大惊:“你们怎么了?” 吴狂花想开口,计行时憨厚的张了张嘴,可是二人同时喷血,软倒,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 霎那间,众人惊愕之下,不由得慢慢围拢下来:五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一个出现问题,那么其他的都会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所有人惊慌无措。 ······ 罗夫山上,唐玄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清蛙,谁能想到好几年的时间,至圣元胎孕育的东西,竟然就是这么个很嚣张,很袖珍的青蛙? 头上几根稀疏的绿色软毛,伞状直立,一碰便会软倒,很没骨气的样子。浑身圾肤绿油油水润,如春水,如碧玉,温良可人······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发型有些特殊的,特殊的青蛙呵。 “你还认识我么?”唐玄捧着刚出世的小家伙无语的问。一颗惊雷,满山绿芒甚至冲破了月光,只是清脆的叫声之后,无比震撼的氤氲之后,这么一丢丢实在让人有些,有些不好形容。 “呱呱!”叫声也一样,只是它望着唐玄的目光非常亲切,亲密,彷佛把唐玄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你好!”唐玄笑了笑,笑得甚是疑惑,之后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长而碧绿的舌头电光火石般射出,唐玄只觉得脸上冰凉水润的感觉一闪而逝,随后惊奇的发现,这头崭新的,周长绝不超过两厘米的清蛙,口腔、舌头等等竟然都是碧绿、碧绿的······ “还是叫清蛙,清水的清,记得噢!”唐玄深处手指在清蛙的额头上点了点,秀气的手指霎那覆盖了袖珍小头,指尖一点清凉······这清蛙,估计和虫劫没啥关系了,唐玄无所谓的笑着,实在毫无期待。 伏明月走近,浑身月光朦胧,双目紧紧的盯着唐玄指头尖上趴着的袖珍宝宝,瞳孔一直在收缩。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人的走近,清蛙蓦然一个弹跳,跳到了唐玄的另外一个指头尖上,头朝外,屁股向后,“咕咕,呱呱!”威胁之意甚浓。而唐玄目光扫过它的后面,随后不好意思的目光转向他处,他发现,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这个东西都似乎是个母的,起码与雄性无关,是有洞洞的······这玩意儿,即便见微知着,也能一目了然。 “呱······”叫声有些无力,清蛙惊觉般又猛然调转方向,没搞利索,若非唐玄手疾眼快恐怕直接掉到地上。 “呱呱~”求救似的望着唐玄,回头瞅了瞅光秃秃没有尾巴的后面,清蛙叫声婉转。 唐玄无奈之下,解下丝线,放出鬼见愁,随后将清蛙吐丝小心的包裹在它细小的身子上。 丝线虽然微弱,纤细,但比之于清蛙的身子还是太粗、太长了。但神奇的是这根线一旦接触到它的身子,立刻就融入进去,不多时变成了一件晶莹但不透明的外衣,遮挡了身体上不该露出的部位······ 一只动物,至于么······唐玄咧嘴,而伏明月则是目光更为深沉。 于是一蛙,一神女就这么意味难明的对视着,久久不能平息的对峙着。伏明月还好,目光还算单纯,而清蛙那秀气的目光则不停的不怀好意的扫视着,极度拟人的嫉妒情绪缓缓溢出,当这种目光偶尔接触唐玄呆滞的目光之时,更是越演越烈。 唐玄陡然身躯一震,随后脑中剧烈头疼,犹如斧劈一般难以抑制。 蓦然间,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地方:黑暗、弯曲、死寂。而五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便在这环境中挣扎。而冥冥中,唐玄与无形之间彷佛有一道肉眼可见,心中可感的桥梁,霎那间,唐玄虽然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但却知道如何去。 痛如潮水,但唐玄却下意识的延着一个方向开始迈步。 金属唐花已在体内,清蛙虽没啥用也已经孵化而出,罗夫山的那些鸡鸭鹅狗早就阵亡,唐有德应该是随着人流去了地下······此地似乎除了回忆已经再没有了牵挂。 世间多少事,再见的时候,成了往事?思之落泪! 可无泪的人呢? 第八章 回首天已黄昏 有些人默默的走着,有的人默默随行。五色光形成的岁月的通道里,唐玄努力前行。 五行五个人是他心中的痛,而他们是注定了要活成悲剧的。这一结局,没有人告诉他,但唐玄感同身受。他们的生是奉献,而死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的被安排,身不由己却也无可奈何。 苍天无泪,万星古藏;四极四害乃至这如火如荼的人间世,还有自己肚子里莫名其妙的金属花······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前大于至尊纯于意的影子,一切唐玄的经历似乎都在延着既定的轨迹运行。而这一切,或许只为求一个极限,破灭规则带给生灵的无穷无尽的捆缚、包裹、纠缠。 可为了破灭规则,却还是要遵循规则,矛盾着,冲突着,总有一天会走向全面爆发的时刻。而这一刻,便是五行五个人,护佑着一朵花冲天、傲世或者泯灭、沉沦的时刻。这一刻,唐玄不敢想。他甚至有些怀疑层久居罗夫山的种花道人陌离清不清楚这一点,如果清楚······唐玄不敢想。 他这种人,一旦动情,便绝不怀疑。而一旦产生疑问,便会连带着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过往,模糊一切。 规则与他无关,但五行灵根浸润身心下与五个人产生的亲密、不可弃的感觉让他无比焦急,焦急中,脚步匆匆,急迫中,竟忽略了心中那朵闪烁冷漠光泽的金属花底部渐渐裂开了缝隙。微光丛丛,伸缩吞吐,在唐玄丹田内形成一小块朦胧、神秘、浩瀚的独立世界。 清蛙一头钻进唐玄的头发里,像个小蝌蚪,仔细看都恨难发现,而一旦露头圆鼓鼓的可爱目光也只是瞪视着后方看似漫不经心的跟随的伏明月。 三分钟后,唐玄一脚踏空,一愣之下便发现自己深处一片上不见天日,下不见景象的曲折幽谷中,道路曲折,石壁高悬。而这里的宁静更是让他心头疑惑,怀疑不是人间。 伏明月的出现也带来了无尽霸凌的月光,周围旋即明亮了起来,更照澈崖壁、曲道一片惨白以及眼前数个在突如其来的光明中:期盼、疑惑、惶恐、不敢置信的鬼火般的眼神。伏明月面无表情,但月光渐渐柔和。如此环境下,安雨轩一眼就发现月亮旁边的唐玄,但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的抿了抿唇,随即灿烂的笑。 笑容温暖,让唐玄心头一阵的火热,随即咳嗽了起来。 “还活着!”安雨轩大步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唐玄的肩膀,目光扫过唐玄身后的伏明月,便不再关注。 “想死,不容易!”唐玄笑了笑,算是对这种温暖的回应,然后把目光转到躺在地上的计行时与吴狂花二人道:“他们怎么了?” 安雨轩皱眉缓缓道:“我们被狂雷暴雨逼入这九曲峡谷,随后就发现只有向下的路。开始还好,后来越来越黑,越走心越慌。另外三个去探路,没有回来,这三个突然就这样了。”安公子挠了挠头,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整件事都让他摸不清头脑,更无法解释原因,而一行人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是因为寻找生死难知的唐玄更是讲不出口,以他的性子便是千辛万苦也不会说出什么,做了,那便做了。心甘情愿,目的单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们好!”唐玄微笑着,向花飞花姐妹,史万钧母女等打了个招乎。 花飞花等人对望,踌躇不敢向前,史万钧笑了,史千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瞄着这个曾经的“唐水一”。到现在,都知道这个淡淡的,总是带着笑容的英俊少年?青年?老年?搞不清楚年龄的人便是那个五洲监洲,九鼎之士。 “你们也还好?”唐玄目光定定的望着萧红颜以及沉默不语的赫英、箫相军,内心唏嘘。 “还好!”萧红颜半晌开口,表情很复杂。能活下来得感谢他,遇见他除了心中略微惭愧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如今心上人儿介子危音讯杳无,却让她内心无限忐忑······万一这群人不带着她们走,那可怎么办? “那就好!”唐玄思绪渐渐平复,所有的委屈、不满、消极、积极、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等等之类的想法,如潮水般退散。 曾几何时,他幻想过再见面时候的场景,更不是没幻想过用无上的权力、财富、地位让对方后悔当初的选择,而自己在对方的这种痛苦中,得到某种程度上的满足·····可当见面真的意外发生,唐玄发现所有的想法都是那么的不负责任,而你好,你还好,却让心灵空前的宁静。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乃至与谁生活的权力,其他重要么?这样也许很仔细,但必须尊重。 唐玄点头,黑暗中,遥望远天漆黑,眼前却闪烁出一派黄昏般宁静、祥和,带着简单色彩的景色,恍如这一生。 没有了千山万水的阻隔,唐玄清晰感知到古春华、龙灵章和元海臣正在一片漆黑中挣扎,而身体不断向下沉沦,而那个地方,是身后旋转的五色通道无法触及的地方。即便他身在这里,他也无法感知那个地方的所在,更谈不上前去拯救。 “去救他们!”唐玄指着一个方向目视伏明月。 伏明月抿了抿红唇,没说话,身躯依旧沉浸在月光中,似乎并不想与这些凡人有什么交集。 “求你了!”唐玄目眦欲裂。 “是你欠我的!”,唐玄的眼神、表情、裂开的眼角纹路让伏明月心头颤动之下,身不由己的妥协了,走出月光,在这寥落的环境中,走出一道风姿绰约,靓丽绝世的风景。满步之下,所有人包括安公子都感受到了“美”之重压,更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华绝代。 “咕······呱,呱呱!”清蛙怒而跳起,大声鸣叫,穿着灰色紧身衣的它在唐玄头顶一边蹦跳,一边对伏明月叫个不停。 “你还小,别他么的找事儿!”伏明月回头怒瞪,随后身形突然消失,宛如一道极致美丽的幻梦。身在虚空中,伏明月捧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别人包括唐玄只能看到这是一只碧绿的小蛤蟆,再可爱也是极为有限,但她的神目却能发现更多的东西,包括潜力,包括真身,包括出身······不知不觉间,伏明月已经把清蛙当成同类,而不自觉间,又有些失态的讲了句不符合身份的话,让她十分的不好意思。 “她是?”任何女人在伏明月的荣光之下都会自惭形秽,萧红颜鬼使神差的开口,虽然觉得不合适,却无法自控。 “一个朋友!”唐玄表情有些落寞。到现在和这神女的关系都是不清不楚,但却清清白白,只能轻描淡扫,一带而过。 安雨轩有些狐疑,熟悉的月光,熟悉的身形,这个便是那个一己之力终结人魔战事的神秘人?还有唐玄头上那个小蛤蟆咋回事儿?心情有些凌乱,目光跟着乱扫。 “诶呦!”安公子一声痛叫,随后脸上一条深刻红线出现,再接着渗出了鲜血。“你,你,你”指着一脸就是我干的,你能怎么样的盘踞在唐玄一根头发丝上的清蛙,气的说不出话来。 唐玄翻了翻白眼,随后走到吴狂花、计行时身前探测他们的脉搏,半晌才轻轻点头:还算沉稳有力。 “带着他们,先回去,”唐玄起身,望着伏明月离去的方向,目光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他们也带么?”安公子凑过头来,小声问。这个他们指地是谁,不言而喻。 “一起带走,”唐玄乖有趣的忘了安公子患得患失的脸,道。 安雨轩总算松了口气,总算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弱唐玄真的说:让他们自生自灭,自己该咋办?真那么办了,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小侄女唐可昕呢?凌乱半晌的他不由笑了,唐玄是那样的人么? 送走了不可走的花飞花、花间花;送走了不肯走的史万钧、史千金;送走了极力抗议的石昆虫、石鲲鹏;送走了迫不及待的想跑的一家人,安公子默默的站在唐玄的身边,没说什么,但行动却已表明一切。 两个人目视那片黑暗,只是这黑暗,在安公子的眼中是黑暗,而在唐玄的眼中却是黄昏:回首,天,已,黄昏! ······ ······ 深蓝水域依旧独立,只是首望之门上缭绕着无尽弱水之芽,狂浪滔天阻隔一切黑暗、火热、炽烈的元素。而希望灯塔上,也亮起了一点火光,火光虽然微弱,但这炎火之苗却和弱水之芽相辅相成,看四微弱,却将一切的湍流、箭流、暴流阻隔在深蓝水域的山门之外······ 而大洋之上一片沸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歇着,随即而来的是千万年不见的寒冰凝结。人间世,已成大雪,暴雪,狂风,酷寒。这一天,大洋冰面一阵剧烈的、连绵的、无所不知的颤抖之后,冰面龟裂,随后一根根森严、林立的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巨大管道缓缓浮出,挣破冰层,而管道内似有高温,使得成片成片的冰液化成水,在气化成雾。 大洋之上的雾气升天,随后遍布星球,冲散了厚厚淤积的全球范围的云层。 静观天下内,龙呈均身躯挺立,环视众人:“可以开始了么?” 张平机、狄青龙、龙笑梅猛然挺胸,以表情回应。 “我命令······!”在这里,在大宇3023年的新年伊始,龙呈均发布了向宇宙前进的先期准备令! 也在这一天,星球表面乃至地下,尤其是大洋方位一片轰鸣! 巨大的轰鸣声,震荡宇宙,彷佛怒斥苍天的不公,更像是对寰宇之上,发出的一声无尽的嘶吼:人族不甘等死,不甘困守一隅,我们,来了! 第九章 人间已成过往 四野天空,如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冷漠的注视着一个并不算巨大的星球,缓缓的偏离着既定的运行轨道。像是一只在蛋壳中的小鸡一般,缓慢而持续的挣扎着。 它,挣脱这束缚;他不断的发出沉闷的巨响。这响声与颤动,均匀的发生在星球表面。这一刻宇宙宁静,只有这片始地如此死寂的动荡。说它死寂,是因为没有人气,说它动荡,是因为这片荒凉之地,无处不在山崩地裂般的轰响、呼啸。 原占陆地十之八九的大洋,冰封瓦解,千万里尽是白雾、冰霜的沸腾。尘埃渐落,露出无数根插天的巨大管道,并缓缓向上空延伸。接着,一只又一只遍布大洋的管道口开始燎绕出白色的雾气,随后便有火红色隐露,最后喷薄出千丈火光。伴随着这种千万管道整齐的喷射,星球开始缓缓的向反方向一点点的移动着。 这种移动,已经改变了千万年来自始至终的运行规律,如同改变宿命。 它,一点点加速前行,而星球表面的破败与狼藉都在被剥落,如慢动作一般的各色的杂云,拉扯出各种巨大而难明的形状,逐渐驻留在星球前进的途中,并消散。 加速,加速,加速!当这种加速达到百分之三宇宙速度之后,管道们渐渐偃旗息鼓,而星球的震颤也逐渐止歇,一切渐渐在纷乱而爆裂中平静,渐渐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静观天下内满布虚拟屏。 “幸不辱命!”张平机与狄青龙对望之下,同时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回头向以龙呈均为首的统国们激动道。 流浪预演到现在算是基本成功,数据的异常以及轨道修正等专业问题并不难修正,也无需花费太长时间,星球被冰封之前,完全可以做到三次预演结束并顺利出发。 可是想到出发,二人因紧张、激动而产生的热汗瞬间转化成冷汗,总有种复杂而难受的情绪萦绕身心,可能这就是故土难离。 龙呈均拍着手掌大步向前,随后深处双手与张平机、狄青龙紧紧握在一起,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周围的五洲高层、修者领袖甚至夜魔婉婷,都默默注视着,除了夜魔婉婷,其他人的表情亦是精彩纷呈:有激情、激动;有矛盾、叹息;有放松心事儿,算是给自己一个地方呆够了,待烦了的“情节”找到一个希望的出口······但都无一例外的拍掌喝彩。 这是千万年来,人族空前绝后的创举。科技止境,未来的希望当在星空深处。 能否立足?能否出去?能否闯出一条万古生路?······此之种种:未知! 未知有好有坏,但在场百余人包括五洲大部分生民乃至魔族,都希望这个希望,希望的结局是好的,毕竟这么的团结、努力过!!! 三日后,大宇历3022年元月一日,龙呈均等五洲统国正式签署“逃离”命令,五洲联合总指挥部宣布成立,同时向全人类包括魔族做长时间的循环转播。 这一天,当永世铭记。 ······ 逃离不是目的,逃离之后当然要生存下去并谋求发展。毫无经验的前路,豪无先行者的前途,是坎坷还是坦途?谁都心里没底,只有等待,只有密切关注。 罗夫山生活区,距离水城市生活区并不遥远,同时距离儒门、玄道盟总部的距离更是一个小时左右的缆车路程。 当然,这个生活区在地下,而地下的罗夫山虽然罕见而奢侈,却无疑比之地上的罗夫山小上千百倍,只有一座百余米高的飞来峰和飞来峰周围聊聊的几座颇具纪元现代化气息的高强度、自动恒温板房。 一座银白色的板房门外,唐思玄与唐可昕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两个小孩儿一个滔滔不绝,一个一脸坏笑,但都跃跃欲试的样子。而这座密不透风的板房内只有一个人居住,便是庄广陵。 庄广陵正在弹琴,颇具古风的白色长袍,银色中衣,盘膝端坐,抚琴自娱。 琴音袅袅可也只局限于室内,这里近乎于与外界全格局状态,空荡荡的室内,只有一人、一桌案、一蒲团,而他正在准备一场仪式。 世人只知逍遥好,但谁能想到为了逍遥庄氏一族所付出的代价? 琴音忽而断绝,此时的庄广陵心中再无吴云裳,再无天地,再无自己,只有一片平静而祥和的心。忽然他眉毛一动,眼睛张开,在黑暗中如同两颗摧残的星。儒雅的相貌,无奈的笑容,斜瞥室内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房门外,赫然站着唐家小姐妹两个。 沉思片刻,庄广陵默默站起,复又闭目凝神,须臾之后,他的头顶闪现出一只偏偏彩蝶,五彩缤纷,洒脱满室光雾,如梦如幻,接着,彩蝶飞向门外,而厚重的高强度能量金属板似乎不存在一般,一闪之后,彩蝶消失。 而正在门外讨论如何恶搞庄叔叔的小姐妹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呵欠,双目无神的晃晃悠悠的向不远处的另外一间板房走去,而那门口正坐着密切注视这里东京的孔仙仙、孔希言同时松了口气。 彩蝶飞舞,万物、人生皆梦。 而唐思玄周身金光一放即收,唐可昕身上的灰气同样如此。 大圣梦、蝴蝶梦、玩具梦、穿云箭、唐玄、美食梦······孩童世界里一切极致美好的东西都在如梦,如此美好,就连它们都无法也不忍出来打扰。 板房内,庄广陵大醉狂歌,高亢激昂的琴声穿云裂石,霎那间,整座生灵的地下世界,如同多了一块完整的天,下起了蒙蒙光雨。 光雨如同亿万彩蝶,缤纷飞舞,燎绕这个缺少希望,沉闷压抑的世界。 ······ 始地是祖地,庄广陵在祭祖。永不忘本而祭祖毫无所求的境界,本就是庄氏族人许多优点种的一种。当然,人类也祭祖,但九成九都是想拜托一下早已逝去的老祖先的英灵们,能够垂青、庇佑一下自个。这种祭奠究竟有几分真心还是有待于考证。 后来,也许会纵横天地,更可能泯灭于无尽的星空之间,即便一直流浪,但挪了窝儿的始地,动了地儿的宇宙核心,没落星球,还是原来的那个它么? 天地成行的前一刻,所有人,所有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绝望的人,都虔诚的顶礼膜拜,目标对象随心所欲,却都:诚心、正意,无比虔诚! 天地再次动荡,这颗星,带着许多秘密、不满、曾经的骄傲与荣耀、永恒的眷恋,奔向未知。 从此,人间已成过往,不过以后走到哪里,如何辉煌成功,那一刻的人间,世界已不再是现在这片熟悉的人间、世界。 多少人惆怅,多少人不舍,多少人哭泣······短暂的情绪波动过后,现实便逐渐成了所有人唯一关心的的话题。 活着! ······ 地面的罗夫山上,绮丽的景色,怪异而汹涌的美丽光线,如同潮水般铺面袭来,而这种光潮的浓度与复杂程度乃至美丽程度,随着星球的加速而更加的灿烂、绝世。 以伏明月纵横寰宇的能力,保护一座罗夫山以接近光速的速度穿行于宇宙空间不算是太过为难。而身处罗夫山月光笼罩之下的安雨轩、五行、花飞花姐妹、史万钧母女却见证了今生难忘的奇景。只是这般奇景很难消受,长时间关注外界,不光头晕眼花,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最先沉睡的是萧红颜一家人,然后一个接一个歪歪扭扭的倒在会仙台四周。 伏明月、唐玄相视一笑。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而他更是少言寡语到令人更令神女发指。 时间静默,一切大好。 关与李元真的计划,在伏明月的内心深处一闪而逝,似乎都随着逝去的过往与一切的熟悉景物而消弭,她只想淡淡享受这种宁静的时光,宁愿亘古。 天地本已苍白,谁知道寰宇深处更是满布黑暗。 星空远观美好,近距离处之,则会被苍凉、寂寞、枯涩的情调所笼罩、感染。 到处黑暗,偏偏远处尽是充满希望的星星点点,而这星星点点似乎总是那么远,无论你多急、多快,距离始终是那种让人绝望的恒定。 不知不觉间,唐玄沉沉睡去。而他们所看不到的星球背面,却是拖着一条长长的焰尾,银白色闪烁着光泽的焰尾,而一点点沸腾的物质,在这种急速的逃亡下,逐渐剥离,满布路途。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只是这一代的人族包括残暴、冷漠、嗜血的魔族,谁也想不到自己的的遭遇竟然会这么“逆”! 数个小时之后,行驶在星空之中的星球的速度逐渐恒定,大气、水气、云雾、光芒完全消失不见,彷佛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只能看到一颗黑色、光秃秃的如鸡蛋形状,前头略粗的物体在寰宇中穿行着。而它的尾巴也越来越短,光色也越来越暗淡,终于只有鸡蛋下半部遍布的空洞中,细弱的火苗,参差喷射着。 “我们,冲出去了!”龙呈均对着扩音器大声宣布。 地下世界,一片沸腾。 谁还记得那个曾经的九鼎之士,五洲监洲?谁还能想到他是唐玄? 没有什么比自己还活着,更重要! 第十章 流浪星幕天尘 “执行”,静观天下内,龙呈均反复扫描着眼前这张铜版纸材质的古朴命令,目光朦胧,声如呓语,再不复往日的激情、豪迈、淡然。 五洲五个各具特色的徽章,中州如金,洋州如水,济州苍黄,沧州碧绿,元洲黑如夜空。 中间条文:时间,地点,命令内容。 而下方签名处:龙呈均、宋擎苍、陈元礼、火炎焱、古夜摩(代)。而另外一个签名栏更在最下方,最显眼,最孤独的位置:监洲照准,空格,孔仙仙。字体娟秀,却有些凌乱。 这样的命令,是一定要所有签名,司令者亲临现场,亲笔签字的。 可夜摩婉婷就是不来,唐玄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当然,这些不重要,事不关己的,也不再关心,或者说无力关心什么。就连孔仙仙也心有牵挂,只能在这里照顾着两个毫不省心的小家伙儿。 对于孔仙仙与唐玄那段颇为纠结的往事,在场的人心照之下,算是一种默认。当然,有些事实与关系,也没办法更不需要否认。而不否认就是承认。 况且,在这上面签名并无实际好处,更多的是责任。一旦万一,那么在场众人便是人类乃至星球最后所有生命的葬送者,这个责任并不好背负。 星球再次剧烈震荡,这种震荡比预演更强烈千万倍…… 就这样,出发再出发,一直…… 活着,不由自主的活着。 所有人都很累,就连没有了疲惫这种感觉的古夜摩都感觉到一阵阵的虚弱。 静观天下内,张平机、狄青龙继续关注着千万条数据,同时不断通过通讯器发布修正命令。 激动如潮水般退散,留下的一地荒凉与疲惫。 罗夫山上,蛙鸣阵阵。清蛙兴奋的脱离了唐玄头顶的头发丝,顺着半明半暗在虚空中摇曳的老桃树跳上枝干,向上爬着。 到顶狂叫,狂跳之后,又出溜下来对唐玄用简单语言,高低起伏的声音,表达着复杂的情绪。然后,上上下下,没完没了。 星球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在灰黑色的虚空中拖起一条光怪陆离的轨迹。 而笼罩四野的三棵树顶端的枝干,几乎同时开始炽烈、燃烧,随后化为灰烬。 无可计量的尘埃洒落,它像是一条流浪的鱼。 这种时候该沉默,也只能是沉默。 伏明月罕见的坐在会仙台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浑身没有白光朦胧,整个看起来如一个人间绝色的少女。 在她眼中,脚下的星以不同寻常的轨迹前进,无疑凌乱了天地规则的之间其实存在,但却不显的线。 这些线条极尽华丽与复杂,千丝万缕不知始终。乱无头绪却又遵循着某种一成不变的规律。不好看,却成了此时伏明月最好消磨时间的工具。 规则的细线与演变,在世人眼中是无法看见的,而在伏明月的眼中虽然能够看见,却也只是作为无聊时候的排遣。 号称修炼有成,掌控规则都是扯淡的。除非,除非这些天地间至高存在是你创造的。 …… 道隐归藏处在莫名空间。地上火热,这里酷寒;地上酷寒,这里红光四射,高温弥漫。 李元真雄据虚空,目视极不稳定的炎火之山,万丈弱水,倒背双手,眼中不时有星辰星河,山川大地的幻影闪过。 忽然间,他的眉头一动,身影突兀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浩浩道隐归藏周游一圈,最后在万象古园驻足。 仰望昏蒙天空中紊乱的“化外法圈”以及那一条条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绝灭光线,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纵声狂笑。 无边无际的万象古园,瞬间天崩地裂,狂雷滚滚,成片的草原被震碎成粉。就连存在无数年,规则之外能够破碎虚空的祖桃树都瑟瑟发抖,枝干狂舞,叶落如雨。 万象古园崩溃到破败狼藉,再不复往日春光明媚的生机。 只因为他李元真高兴了。无数元会,第一次恣意的表达这种澎湃的情绪。 头顶虚空处,绝灭光线不光凌乱,更被抽离。对于李元真这个囚徒的肆意张狂也是全然不理。 星球迁徙,始地迁移,带走一些,抛离一些,而绝灭光线一直在星空规则之下,无数年来被始地同化,如今不由自主的随之而去。 抵抗着,追随着,消散着。轰轰烈烈的绽放,悄无声息的沉寂,再无一点痕迹。 李元真须发皆张,就在这万象古园内,口吐真言,同时充沛的神力,气贯天地的元气狂暴汹涌。他要用无数年来的苦心经营,以及无边神力将道隐归藏定在虚空,从此彻底与始地脱离。 这便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掌控寰宇,重建规则中的重要一步。 他,成功了。 道隐归藏本就是规则所创,若有若无的存在。如今,他更是借用始地脱离原本运行轨迹带来的巨大牵引力剥离了绝灭光线。 道隐归藏卷起无边风暴,狂飙,狂飙,而李元真屹立中心处岿然不动。 无边海上哀嚎的身影被磨灭,掌天宫中数百天官灰飞,豪华宫殿瞬间崩塌成雾水。 所有的路都毁了,所有的处在风暴中的事物消散。 李元真内心却不起波澜,只是拍了拍仓五的头喃喃道:“你还有点用……” 至于其他人?算是为真神降世,殉葬,是荣耀?不是么。 他的目光穿过一切阻隔,表情有些落寞。高速穿行在宇宙空间的始地星球,速度还是太慢了。李元真恨不得助其一臂之力。 只是他还不能动,更不能妄动。起码在短时间内让无处不在的规则以为他李元真还在化外法圈的圈禁下。从绝灭光线的表现来看,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想骄傲,缺如锦衣夜行。霎那间,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至高孤独去潮水般袭来,让他沉浸其中。 “你不会成功的!”仓五的声音很低,很弱。多年囚禁,以及刚刚全力抵御李元真,规则双重风暴让他有了自己快死了的感觉。 “呵呵。”李元真笑了笑,转身消失。 今时不同往日,时光不再无尽,争分夺秒的时候到了。 炎山弱水在望,李元真振作精神,调整情绪随后牵引着山,水向四周弥漫。 果然,失去了规则的压制,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呵…… 始地本来存在的虚空中,不多时便出现水火沸腾的景象,随后沉寂,归于平静。像是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而周围的规则线条,紊乱过后,开始缓慢的自我修复着,成千万里,亿万里的缓慢修复着。 工程浩大让人震撼,所花时间漫长让人感动,可惜只有虚无见证。 板房内,庄广陵繁文缛节着,终于在一日大梦不起,满室彩蝶,光雾纷飞,馨香扑鼻却有一片宁静。 睡梦中,庄广陵神情安详但嘴角却渐渐渗出血丝。唐玄只是见到了神表现出来的柔和,但他却知道神之所以是神,便因为没有人的情感,冷漠,自私,无情甚至变态…… 一切都是未知,却又一切都在梦中。 一天?两天?许多天?还是多少时光,岁月? 地下世界的人族生老病死着,魔族稳居一地,也没有惹事。静观天下的虚拟屏上依旧跳跃着无数专业的数字,地表光秃秃漆黑,三棵树只有一点点根部凝结在冰霜中,似有生机。 岁月仿佛没了意义,直到有一天一个修者惊喜的突破到武道第六境以后随即爆成一堆血肉之后,所有人这才发现:伴随人族生命的魔咒,仍如附骨之疽,始终伴随。 当龙呈均将这条消息公布之后,修者界一片哗然。 宇宙星空中,未知的东西太多,而从外界的监控反馈的影像来看,各种形状的巨大鸟类,会飞的巨大猛兽似乎并不罕见,后来更是随处可见。 不过好在它们大多对这个飞行的小家伙儿不太感兴趣,只是偶有靠近摩擦一下,吼上几声,可就这寥寥无意识的举动,就差点让始地崩溃。 流浪,颠沛流离,颠簸跌宕。地下世界每一天都是噩梦与忐忑的开始,长眠不醒反倒是成了解脱。 星辰浩瀚,也有让人乏味的时候,行到寰宇深处,罗夫山月光渐浓…… 第十一章 银河前魔啸惊天 银河,大多数时候只是天文学的概念。它的形成一方面是形状,另一方面是人族关于距离与空间的想象。 静观天下内,众人再聚。经历过初始时候的紊乱心情之后,所有人都收拾好心事,一心面对前途中正逐渐发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甚至危机。大家没有坐,而四周的虚拟屏已经融汇成一个巨大的长宽五米有余的超级显示屏。 显示屏上模拟了星球运行的外部环境、本身形状、前进角度等等信息,并将实时数据显示在屏幕侧面。由于屏大,七色交织的数据也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形态上,星球依旧在正常飞行,甚至连数据大多正常,只有一项,前进指数恒定是零,偶有跳跃却也只是在0-1的范畴内闪烁来回。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就像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般。虽然我们感受到震荡,觉得自己在全速前进,实际上仍停留在原地······”狄青龙苦笑。年轻的面庞,沧桑了不少,眼睛里满布血丝。 “我们尝试过全加速,也尝试过重启控制程序,同时不惜代价启动了不规律前进速率修正······能尝试的方法都用了,只是没有任何效果,”张平机补充。 “这到底怎么回事?”沉默之后,龙呈均目光凝重,他虽然看不懂虚拟屏上的数字,但这并不妨碍对于狄、张二人说话的理解。其实意思很简单,就是目前白白耗费能量,却在银河这里卡住了,近乎于动弹不得且处在无法修正的状态。 若是这么持续下去,恐怕不光能量耗损严重无法到达预定方位,就连本就捉襟见肘的粮食、饮水、物资等储备也会更加的难以为继。可是这样的情况该如何解决?是科学的解决还是玄幻的解决?科学的解决已然没什么头绪,玄幻的解决又该找谁? 唉!一声叹息之后,龙呈均望了望目光茫然的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以及站在角落里如一块雪白寒冰的夜魔婉婷。没有人说话自然都是指望不上······ 若是他在会怎样解决?恐怕先是淡定的笑,而后便是一往无前的去,眼神中风轻云淡的温和始终,可是你在哪?龙呈均也好还是其他统国也罢,此时竟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唐玄。 “地心压力指数飙升······” “星球背面与超级引擎连接驱动的万余根巨大导流喷射管道损坏超过十分之一······” “岩浆控制系统以及能量疏导系统出现紊乱······” “星球飞行轨迹出现偏离,与目标坐标至少差异十五光年······” ······ 潮水般的坏消息,以龙呈均理解不了的专业名词、数据飞到他的桌案前,他脸色阴沉,一片茫然,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后续的解决方案,应急预案,以及千万种紧急状态下的措施都已经启动了,他要做的便是把消息有条件的公布出去,同时进入异常紧急状态并开始进行内部管控。至于技术方面,张平机率领的机械团队,狄青龙率领的百余万工程维修以及抢险人员都已经出动了,甚至李承德领导的科技院,人类流浪计划的总预备队都已经全部被动员起来分赴各地。 震荡,频次、强度缓慢增加的震荡,人族也好,魔族也好,都像是在滚筒中的衣服,十分难受。 范子夷公古长袍,轻挥衣袖,虽然满脸憔悴但还是于此危难之际接下了地下世界的物资存储,管控以及万一时刻人类存续的相关配合等重要工作。对此龙呈均的提议,其他人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态度。与魔族相处日久便都知道了,人族喜欢的东西魔族简直是统统不喜欢,而魔族喜欢的东西,恰恰是人族所深恶痛绝的。毕竟想象中存在于脑海中的被害妄想症发作下的产物,与现实还是有些几达区别的。 范子夷兼着“生命卫士”(原十二元辰宗、仓洲卫、四极卫士、中洲卫、雾城卫等组成的联络与紧急状态下总指挥部,下辖各个分支支部,所有成员统称为生命卫士。)总联络官的身份,上任伊始第一道命令便是:进入物资全管制时代。 物资全管制。上到龙呈均,下至萧家那些普通人族一员,每人每天配给的物资是同量且一致的,指定时间,指定地点领取,过期不候。 这个时候,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些,更没有谁比谁有着优先生存权······每到紧急时刻,每到绝望前夜,纪元时代的人族恐怕都会认同一个道理:人族的希望存在于渺渺之中,而这种渺渺指地是庞大的群体基数,绝非某些个所谓的精英。有了这点共识,才支撑到人族走到了今天。 而此刻恰恰是对这个不成文的规则的考验。 五洲济伴随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渐渐终结。大多数人只是把它当成自己前尘往事的一个念想。飞入星空,既没有了提供无微不至监控、记录、生成、发布的条件,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谁都知道,光靠苍白理想和信念太唯心了,是无法在未知的新环境下立足的。似乎一切都要到了新家园或者说新轨道,平静下来才会渐渐复苏。 纪元数千年,沧桑挣扎史,星、月、阳、鼎、天,群星璀璨、银月争辉、多阳普照、鼎威天地却始终不见天士。 偶尔龙呈均也会想,是不是当初设定的条件太苛刻?否则以自己鞠躬尽瘁为人族数十年操劳怎么也能捞个天士?这不是贪功,而是彷徨时候,想为自己一生的过往画上一个不算完满的句号······ ······ ······ 星球像鸡蛋一般大小的话,眼前横亘在眼前的火色光晕罩子,就是个遮蔽寰宇的天幕。鸡蛋拼命的想冲破罩子,而罩子只是微光闪烁,偶有拉伸,背面凸起一点,随后便恢复正常。 鸡蛋里,突然冒出一颗浑身漆黑,魔雾翻滚的大树,夜摩残经片片飞舞,带着千万只“微生物”狂啸着扑向罩子。 星球已经全力以赴,而眼前这个大到让人绝望,坚韧到让人崩溃的罩子也终于浮现真身,从虚空中缓缓渗出,简单直白的告诉人族、魔族:我就是那只拦路虎,怎么样? 怎么样? 人族对于星球之外的真空恶劣,辐射猛烈的宇宙空间,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即便用上特种装备,也是诸多限制,颇为无力,更别提元气发挥了。 魔族则不然,它们天生便能适应一切恶劣环境,就算刀山火海也能存活一定时间,对空气,氧气无需求,而强悍的身体组成更是让它们无惧宇宙辐射。 夜魔婉婷高空静默,在夜摩残经轮转回飞的场景中,一头漆黑的长发似乎带着血色,周身黑雾翻滚。今天,龙呈均找到她,今天需要魔族为人、魔共同栖息的生命星球拼出一条出路。 魔族的强悍、高大、怪异、狰狞甚至恐怖,也仅仅只是针对人族生物来说,与笼罩一切,看不到尽头的光罩比起来,似乎连微生物的形容都嫌夸张,就算成千上万,以天幕为参照也不过是一小撮而已。 千万魔族,前仆后继,嘶吼冲天,席卷着阴云狂躁,借助短暂的飞行能力悍不畏死的冲向光罩的一点,也仅仅只能是一点。 成片成片的爆裂着,阴云狂流四处飞卷,却只能在光罩的一点上溅荡点灰尘般的涟漪。黑色与红色对撞,黑色虽然悍勇,持续,却依旧无能为力。 望着眼前魔族成百万爆裂的一幕,夜魔婉婷面无表情,美丽的眸子中闪烁着冷光。面对这一幕,她沉默。她沉默是因为不明白为何本族大量死亡,自己内心中竟然不会有一点点怜悯,竟然只有淡淡而柔韧的解脱。 魔啸惊天,对抗、冲击着火红色让人绝望的光罩。 到最后夜魔婉婷差异的发现,元洲大魔国的魔族几乎死亡尽绝,只有身旁默默站着的,目中透出深刻恐惧,魔躯不断颤抖的:季康、元籍、向禾、刘灵、王戒以及垂手漠立,低眉顺目,头顶闪光的古夜摩。 “撤!”夜摩树的枝干在寰宇空间内横飞断裂,漫天凄厉的狂号,夜魔婉婷赤足站在虚空,咬着牙轻声道,随后身躯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身旁诸顶级魔尊。 星球前端的攻势让静观天下内紧张、默默关注着虚拟屏上一切的龙呈均等人一阵的无力与茫然。 魔族的凶悍与狂暴以及潮水般的数量级,同样无法冲破光膜,哪怕只是撕开一点也好······魔族尽力了,人族无能为力。 怎么办? 所有人心中似乎都是这三个字。而地心岩浆爆裂、所有连接系统爆炸、所有人族、魔族在这个地下世界被煮了饺子······像是丢尽开水锅里的石榴······ 结局?这就是准备了数千年,计划刚刚开始的结局? 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叹息一声:卧槽! 第十二章 罗夫山上月影朦胧 银河,银河! 远观像是条河,近看依旧时一颗颗永不相见,距离遥远的星,哪还有河的样子。 星球毕竟不是火箭那般笔直向前,而是在前进中正向左右旋转,在运动中保持着头尾平衡。罗夫山上,光雾弥漫,而这个处在星球腰部偏下的地表之上的事物,依旧罕见的保持着星球运动之前的原貌。青山绿水,鸟鸣山幽。不被狂雷侵袭,不受暴雨冲刷,不染丝毫冰霜,与炼狱般的地表比起来,似是仙境。 旋转中向前,除了伏明月,没有人能够看到那光罩与星球顶端之间发生的事情。魔、人亲密合作所引发的冲击狂潮,可歌可泣也好,挣扎求存也罢,无法让她产生任何情绪,也谈不上共鸣。望着光罩逐渐隐没,却已然暗地里横亘虚空的场景,伏明月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火红的光罩,让她想起了故人。是他,也只能是他,才能弄出这神也无能为力的禁断手笔。 纯阳混元界,在这曾经的纯阳大宇遍布。同样也是每一个新上任的大宇至尊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儿。 星有星轨,云有云迹。每一个大大小小的事物,必须要限定在一定范围内,做有规则的律动,以维持大宇乃至寰宇之内的平衡。而这种限定往往会被某些规则之外的事物打破,从而引发一系列的动荡与紊乱。 想当年纯阳大于至尊纯于意,便是借着规则之力,以自己一身凌驾大宇之上的至高无上的修为在这独属于他的大宇之内,布下了一个个错综复杂,遍布各个世界之外的“纯阳混元界”。色泽鲜红,绵密柔韧,无边无际,互相连接,无物可破。 所谓引力,不外规则。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始地星球是一个笼子,太月星系是一个大一点的笼子,银河又是一个更大的笼子,而纯阳大宇就是这个已然浩瀚到无尽的大世界最大的笼子。而混元界就是这个笼子恒定存在的保障。而始地星球人类的破釜沉舟已然触动了纯阳大宇最高的规则。 它动了,周边的星、云、带也跟随着动,接着就是乱,群星乱窜,互相冲击、湮没,由此可能会引发整个大宇之内湮灭时代的到来·······而混元界无疑在混乱的边缘,成了最坚强的阻碍。 如今在计较押韵不押韵,科学与神学已然没有什么意义,而人类、魔族正一步步迈进毁灭的深渊。不出意外的结果便是始地星球爆裂成旋,而这失去前进力的旋转会被混元界压迫回到原地继续旋转,或者风暴,或者雷暴但总之不过是为了填补始地星球脱离原地之后的规则空白,再也没有了生命的意义。 顶端是冲击带来的高热,星球从上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着;腰部以下的喷射管,成片变得漆黑,而失去了平衡推动力的始地星球变得更加摇晃、震荡;星球中间,宇宙潮汐使得星球表面不完整、不稳定部分不断分解成碎片,涟漪一般向四处游散,而辐射以及极致的低温,缓缓的向地表之下侵袭着。 这几乎是个无解之局。 族群之内,不是干死这个对手,就是玩死那个敌人······骄傲的是个英雄;星空之外,这也无奈,那也无能为力,所有的骄傲碎了一地,只能瑟瑟发抖着等待着所谓命运的裁决。 ······ 地下世界,空旷的广场此时坐满了人。四周建筑依稀有曾经辉煌过的重霄楼古宫禁院的影子。 龙呈均、宋擎苍、陈元礼、火炎焱与夜魔婉婷并排坐在一起,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巨大虚拟屏上跃动的数字,狄青龙小心的在工作台上操作着什么,张平机与李承德、司马陵头碰头神色凝重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身后五洲各院院首、主事;玄道盟、中洲武馆等人;清虚、佛道领袖以及儒门孔希言等等,也以龙笑梅、安雨轩、袁静虚为首端坐着,肃穆着。虚拟屏上数字确实难懂,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红色数字狂跳,猛增的理解。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如压着巨石。而眼前的静默观望大会已经持续了三十多个小时,还在继续着。 “他还活着!”温笑话一出口,眼泪便涌了出来。嫩白的面颊,英气逼人的面容,迷离的目光······ 此时温笑、姜剑眉、唐无伤、孔仙仙凑在了一起,相对无言,此时此刻,共同缅怀着唐玄。而孔仙仙手里掐着俩孩子,唐思玄、唐可昕并没有穷途末路的伟大觉悟,只是在孔仙仙的魔爪下,一边转动着眼睛,一边轻微挣扎着表示着不满。 “娘、眉阿姨、笑阿姨·····四奶奶”,唐思玄差异的盯着唐无伤左瞅右瞅,似乎怎么看,眼前这个红衣俊秀,身材窈窕的唐无伤都象是个姐姐,不象白发苍苍的“奶奶”。 “干妈、眉阿姨、笑阿姨······四奶奶”,唐可昕与唐思玄互瞄一眼,瞬间明了对方心思,也开始反复反复打量着这个让她十分亲切的红衣四奶奶。眉阿姨、笑阿姨只是让她觉得喷香好看,而这个红衣四奶奶,却让她从心里生出一种亲切感。 “四奶奶······”唐可昕开口,小嘴通红的撅着,大眼睛闪着委屈的光。 “叫阿姨,”唐无伤瞬间内心温情泛滥,一把接过唐可昕,额头碰额头,脸贴脸。小孩觉得滑滑的,很舒服,享受了起来。 “阿姨?”唐思玄瞪大了眼睛,不理解。 孔仙仙、温笑、姜剑眉同时浑身一震,也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望着唐无伤那满是爱之圣光的面庞,心有所感,却又无处生发。 几个女人叽叽咕咕在了一起,话题聊着聊着却变成一个人。 而两个小孩贼头贼脑的四下观望之后,便偷偷溜出了这个让她们感到气闷、无趣的地方。 “当年的罗夫山真美,”孔仙仙开口,一脸回忆的笑。美的固然是罗夫山,但身心全部影子却是那个傻小子:“······那水是喝的······”,月下,春光,耆老阁······ 唐思玄一身真言笼罩,浑身古离之意朦胧;唐可昕更是一身淡淡灰气,身形如电。她们此时哪还有孔仙仙爪下那般鹌鹑蛋一般的老实,浑如出海游龙。不知不觉竟溜达到地下世界垂直升降机的旁边,嘿嘿一笑钻了进去。而旁边的卫士们只看到淡淡的,似乎一阵柔风,一团灰尘闪过,随即升降机轰轰启动,刺耳警报响起。 白的耀目,山峦起伏,黑的暴漏,红唇如雪,面如白玉,星眸冷漠······热情的身材,冰冷的表情,纤纤赤足,夜魔婉婷到哪里,都会卷起情欲的风暴。可是此时这股风暴却狂烈的延着升降机井,向上直直追去,只留下冰冷馨香的风,让卫士们愣了几秒钟。 到底是圣魔女的驾临引发的警报,还是别的什么其他?他们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了。 一个小孩胆小,会哭,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亲人和安全感的需求。而两个小孩胆大,尤其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唐家姐妹,除了孔仙仙还怕过谁?恐怕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亲爹来到眼前,她们也未必会放在眼里。升降机的告诉让她们兴奋的哇哇大叫,四肢狂舞,小脸儿仰着,十分期待外面的世界。 而下方夜魔婉婷身形卷起一道狂飙,狂追而上,终于在到达地面之前将升降机拦截。 “跟我回去,”夜魔婉婷没有废话,正如她发现两小孩偷溜之后,也没有跟任何人讲,而是一时好奇的跟着一样,直接轰破升降机的底部,双手向她们抓去。 “哇,大魔女来了,”唐思玄咯咯一笑,一把掏出降魔杵向下杵去,同时小手掐动,数百诀印如暴雨般同时轰去。完事一把拉起唐可昕呆滞的身形破门而出,而眼前的世界让她不由大叫一声“哇塞”! “姐姐,我怕。”唐可昕并没有继承至尊元胎之至高元气的觉悟,小声嘀咕着,更是紧紧拉着唐思玄的手。 “快跑,我们出去玩,”唐思玄大声鼓励,姐妹二人盯着酷寒低温,超强宇宙辐射,真空窒息环境,就这么溜达了出去。而唐思玄还光着半个膀子。 “这俩个小东西!”夜魔婉婷气的够呛,猝不及防之下,她竟被降魔杵与真言法印砸的身形直坠,十分狼狈。 “你们不能出去!”外面什么环境星球人都知道,别说两个孩子,就是那个与魔尊互拼,两败俱伤的所谓中洲四大武圣出来也活不过一刻钟。夜魔婉婷大急之下,魔音震荡,响彻地下世界。 同时她妖媚的身形猛然窜出,随后目瞪口呆:两个小孩儿手拉手,唱着歌,在星球与光罩之间来回蹦跳着。一个浑身真言滚动,黑白莫名气息涌荡;一个浑身灰气朦朦,十分活泼可爱······“怪物!”夜魔婉婷一声呢喃,呆住了。同时目光望着两张纯真笑容的脸,心中被深深触动,灵魂在这一刻似乎活过来,颤抖着。浑身莫名的东西涌荡。 而地下世界里的人同样通过虚拟屏看到了星球之外这很不和谐的一幕。 “魔女害人!”孔希言一声怒喝,身形猛然倒舌2飞出。 “爷爷!”孔仙仙猛然惊醒直追而去。至于是不是魔女害人,她倒是很没有信心,她家那两个小货什么德行,她是心知肚明。随之而去的姜剑眉、温笑、唐无伤。接着乐笑星、姜如、曲流觞、温艳阳也飞射而去,腾跃而去。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目注着虚拟屏上那被无限放大了的姐妹二人的身躯,脸上得意的绒毛清晰可见。 “姐姐,这是什么?”唐可昕指着突然浮现出来,无边无际的火红光罩问道。 “我也不知道!”唐思玄挠了挠头,用降魔杵捅了捅光罩,触感柔韧,似乎很好玩的样子,索性继续捅了几下。 唐可昕眼睛一亮,缓缓把手从唐思玄手中抽出,随后伸出一根肉肉、白嫩的手指向光罩捅去。 “啵!”无数魔族舍死忘生冲击过而巍然不动的光罩,在唐可昕一指轻戳之下,破裂,然后呈环形,如潮水般消散至黑暗尽头。 星球蓦然加速,姐妹两个一屁股坐在星球表面上,像是两颗沙砾一般,楞然望着四周,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至尊元气,至尊之意。 唐可昕身具唐玄体内最后一道至尊元气,像是这个光罩的主人一样,无意间为人族、魔族,始地星球残存的生灵,捅出一条生路。 星球加速之后,顶端高热退散,中间极寒得到平衡。在摇晃中,它,继续前行。 第十三章 地上地下,红尘落幕 “他到底在哪?”满眼都是银白色的金属结构,山川、日月等虚拟景物在周围苍白的闪过。 住所前,孔仙仙拦住有些心虚的安雨轩轻声问道。虽然她在说话,但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一双眼睛时刻不离的盯着十步外,台阶上坐的板板正正但小动作不断的思玄、可昕。 “还在罗夫!”安雨轩踌躇一下,也没有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是面对孔仙仙?对孔与唐之间的数年纠葛,孩子都生了但很多事情仍在模棱两可之间这件事,他心有余悸。 “活着,”孔仙仙嘴角露出一丝笑,凄楚哀婉:“还和那个妖女在一起?” 安雨轩连忙摇手:“五行也在,那个四公子也在。”说完,便用一种我会让人盯紧了的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孔仙仙。 “嗯,”孔仙仙撩撩发丝,一种茫然的情绪充斥心头。星球、宇宙、人生······这一幕幕如同一场闹剧,苍天大地如此儿戏,恐怕只有人这种擅思考的动物才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是,是,是······不光他们,萧红颜也,也,也······在,”话未落地,安公子一阵后悔。一个是妖女,另一个可是前妻,当着这个无名英雄说这干嘛! 出乎意料,孔仙仙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前方两个小孩幼稚、笨拙的背影来回扫动之后,眼中隐藏的其他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情感。 悄悄退后,安雨轩不敢眨眼的望着飘飘白衣,窈窕如同少女一般的孔仙仙,他生怕她让他带她去出去,去见唐玄。说真的,如何来到这地下世界,他都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只知道那时月光灿烂······ 很多词汇都是人类在发展和延续的时候发明的,即使它们矛盾着。例如不念过往、睚眦必报;又比如努力生活,却又不知道生活究竟是什么。 星球流浪,在突破纯阳混元界的时候便正式开始,而一开始便驶进一片昏暗的虚无之中。 地下世界的虚拟屏如被浓雾遮蔽一般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只有通过周围偶尔的震荡才似乎明白,仍在前行。 混元界的光幕逐渐在已成了小黑点一般的始地星球背后如塌陷的漩涡一般逐渐合拢,可奇怪的是到最后不管火红色的能量潮汐如何在广袤的虚空中咆哮、汹涌,中间始终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孔连通着内外。界内荒凉、孤僻,好在有界外的气流丝丝缕缕。光罩与小孔相持良久,却始终无法将之吞没。混元界再次隐没虚空的时候,已有残缺。 ······ “觉得怎么样?”萧红颜坐在唐玄的床头,脸色青白,虽然身体难受,却已然将一条打湿的毛巾轻轻放在唐玄的额头上,轻声问着。 而唐玄睁大的双目中满布血丝,浑身剧烈颤抖,像是承受巨大痛苦一般。 轰!茅屋内结实的木床轰然崩塌,满室灰尘飞溅。 “唐玄!”望着唐玄佝偻起的身体,嘴角发出压抑的呻吟,萧红颜不由大叫出声,蓦然站起。突然间,一股潮水般的难受、眩晕突兀袭来,接着便是全身甚至每一个毛孔撕裂般的剧痛,随后萧红颜倒地晕了过去,修长的身体无意识的痉挛着。 茅屋外石桌旁,草坪上,五行盘膝而坐,身上五色氤氲有规律的律动着。而突然之间单纯的金、绿、白、红、黄的元气罩之内,突然窜起五条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细长如蛔虫般的家伙。 五行参差惨呼,身体委顿余地。而在耆老阁相顾无言不停叹息的箫相军、赫英也在这漫天的月光中直截了当的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如此一连串的响动,惊醒了正在会仙台上对月沉思的伏明月,她蓦然脚踏虚空,须臾间便走遍茅屋与耆老阁,双眉却皱了起来。 忘记了上次皱眉的时候是多少万年前的伏明月,苦思良久之后,才缓缓的伸手抓向天上的月光,月光下沉,更丝丝缕缕的覆盖在所有人的身体上,虽然五色依旧活泼的泛滥,但起码从他们身体的表现来看,没那么痛苦了。 “呱!”清蛙一声鸣叫,从唐玄头发丛中蹦出,随后跳到室外,望着灰尘四射的室内,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随后它爱惜的看了一眼自己一尘不染碧绿色的身体,发出一声得意的鸣叫。 霎那间,罗夫山一片沉寂。那些侥幸抱着伏明月大腿得以“升天”的小动物们再无丝毫声音发出。 清蛙对着不远处飞来峰上的那轮朦胧的月,慢慢伸长四肢,小小身体逐渐笼罩在一团碧绿的氤氲之中······ ······ 虫劫临世,无可逆转,地下世界同样悲惨,这是人族的宿命。一旦离开了那块划定好的区域,与生俱来的魔咒便会顷刻爆发。如此看来,那纯阳混元界到不能以“限定”这个词来简单定义了。在某种程度上讲,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在破与不破之间的保护。 唐可昕,唐思玄姐妹两个手拉手,在四下里闲逛着,尚未恶作剧便发现所过之处,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委顿于地,随后抽出不停。 五色蛔虫肆虐,狰狞交错,逐渐连成一片,在这片光影的悲惨中,她们呆住了。 “姐,你不要这样啦······”唐可昕望着慢慢坐在台阶上,一只手兀自伸向她们的孔仙仙,心里有些发毛,以为这又是唐思玄真言法咒的手笔。 “不是你干的?”唐思玄挠了挠头,同样望着孔仙仙,不敢走近。生怕是老娘的诱敌之计。 “我,我,不是我噢,”唐可昕咧了咧嘴。 “会不会是老娘故意的?”姐妹对望之下,她们的身体上并无异常,而这片光影拉长的世界有静谧、唯美。渐渐的就是毫无安全感的未知恐惧来袭。 ······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有姐妹两个迈着小步子缓缓接近着孔仙仙,关切又有些害怕的样子,不住的四下张望着。 在这一刻,没有元士、卫士、商士;没有修者、凡人;没有高等、劣等;没有任何等级优势,只有残存的族,只有虫劫爆发后的绚丽的荒芜。 狂浪肆虐,人族十不存一,退入地下;如今更是在五色的穿插下又再阵亡一半以上,活着的不过数千万之众。别说与公元时代动辄数十亿的基数相比,就算纪元中叶之时,也没如此穷途末路过。 而伴随着时间无意义的流淌,死亡人数又在增加,尤其以武者为最。修行越高,元气越深,身上的五色虫也越肥状。它们吞噬着生者的生命力、元气甚至血肉,而这些与没理由、不科学的剧痛相比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逃,却逃不开规则的笼罩,逃不开人族的宿命。 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可以称之为运气,不管好坏都是。而经历却往往成了宿命。只有这样想才能有点慰藉,在将死未死之时求得某种心灵上的解脱。 ······ 庄广陵醒了,室内全是彩蝶、彩光、如兰香气。室内很狭小,不过板房一间,却又如此之大,目之所及,没有壁障,更无尽头。在梦幻般的世界中,他弹琴长歌,双目中却似有两只彩蝶起舞。 梦?醒?他分不清楚,随后琴声戛然而止,室内的一切已消失不见。 室外,彩光由室内渗出,随后香气四溢,随遇而安,四处游荡。所过之处,所有抽搐的、颤抖的、痛苦中的、痛不欲生的、艰难挣扎的一切人族,夜魔婉婷、古夜摩、元籍等寥寥魔族,双目茫然之后,保持着姿势,慢慢闭上了双眼。 接着,彩雾光芒主宰了地下世界,到处彩蝶纷飞。众生皆梦,却在梦中忘记了痛苦,忘记了束缚,忘记了压迫,忘记了无处安放的灵魂。而这梦,似乎是彩色的,更像是一个世界。他们、她们、它们在这里生活、栖息、繁衍······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呵。 房门开了,庄广陵驻足门口,望着这片绚烂的世界,双目渐渐落下泪来。众人皆醉我独醒?似乎是。而这种豪迈藏着多少落寞与枯寂,甚至是一颗灰白色的心。 虫劫渐渐隐没,重新回到人族的身体里,彷佛从未出现过。 再强大的伤害,也难摧残入梦如此之深的生命。疾病、疼痛、痛苦、绝望、无处栖身、无家可归、饥饿······一切只有等醒来再说。 逍遥,逍遥!一壶酒,一个人,门槛斜坐,面对这片几乎枯死的世界。 星球依旧在飞驰着,四周包裹着极致的黑暗与混沌。 还要飞多久? 如果张平机、狄青龙清醒的话,会科学的回答这个问题:4765年,会抵达一个被命名为“生命桃园”的星域。而借着接近于光速的速度,始地星球会撞入到其中一颗星之中。再过725年,人族便可以从再次稳定下来的新星中,构建地下通道走出地面,开始新的生活······ 这一切,既不会破坏引力、星球构建的原始规则,也让人族有了新的栖息之地。 可是5000多年对于现在的人族而言,便可称之为“永世”! 而在暗物质空间飞行的星球,没有其他撞击呀、捕捉呀等骚扰,就连能量的损耗都是微乎其微的,更多的地心能量被自动储藏在能源体之内备用。 其实最可怕的是寂寞,这种一成不变的寂寞。 流浪总有惊喜,而目标明确了,达成达不成中间的过程最是折磨。 若无虫劫,若无庄广陵的逍遥一梦,很难想象,人族如何在这片地下世界里:栖息、生活、繁衍······而在这样的环境和生活方式下,恐怕许多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轻生。 地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山明水秀,一草一木都有来历,都有说法的世界了,一片漆黑,坚硬的死寂;地下彩雾朦胧,经年不散,只有静观天下的报时钟,时不时的响彻空间,四处回荡······ 一切都是过往,冲出那片星空之后,红尘落幕。 第十四章 沉睡年代 他们生活在一个不安宁却死寂的年代。世道混迷,灾难横生,天道无常,看不清前途。 物质是富裕的,起码不会有人冻饿而死。归结于时代的进步?归结于人口数量的萎靡?归结于生产工具的究极利用?可这些却无法填补精神上的空虚。 浑浑噩噩,礼仪欠缺;行动自由,但感觉却像是活在看不见的笼子里,消极、茫然、悲观、绝望······ 这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年代。若是勉强说人类共同的追求,那便是能够活下去、活得更好的东西。而其他诸如情感,淡漠而荒凉。 压抑着,他们生逢末世;沉沦中,不惜一飞冲天。 一颗角落里的小星,就带着这样不甘且无声的嘶吼,义无反顾的借着数千年纪元发展的余荫,一往无前,再无退路。 地下世界,唐可昕、唐思玄手挽着手带着笑,依偎在神态安详的孔仙仙身旁,睡去了,小身子不时的拱着。唐思玄脸上全是幸福的依赖,而唐可昕似有泪光,睫毛颤动,小嘴儿呢喃着不清晰的话语,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两个字······ 沉睡,沉睡! 在这样的环境下,沉睡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这种选择有些刻意和被动。 庄广陵破门而出,双目微眯,一边扫过四周无处不在的虚拟屏上那生机盎然、绿意弥漫的景色,一边深深的吐出一口悲凉。一身白衣若雪,满身孤独如霜。 始地星球脱离原地,冲击原有的距离规则对于人族意味着什么他知道。 希望无限?前途广大?潜力无穷?万物之灵?·······都是骗人的。生来是蝼蚁,努力到最后不过是强壮一些的蝼蚁,虽然有了在孱弱之中炫耀的资本,可还是一出并不起眼的悲剧。 这个世界,这片沉睡如水的世界里,没有唐玄。而唐玄就是庄广陵所有的希望。 当始地星球驶入黑暗虚无的混沌,宛如一只丢尽火山喷发之后厚厚灰烬中的一粒沙,穿行着,更不知身在何方。 龙呈均趴在办公桌前,痛苦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安详,似乎梦到了人族安宁、祥和、再不勾心斗角、再无天灾人祸的时候。此时的他卸去责任,很放松。萧北寞、管书同、乐笑星、姜如、王崇光等横七竖八的分散在地面各处,而室内一片狼藉,虫劫降临之后的挣扎与痛苦昭然若揭。 曲流觞、温艳阳相拥着,似乎把梦里的思念彻底的释放出来,虽无知无觉,但胜却人间无数。 千家百户,万家万户,灯火辉煌,鸟语花香,氤氲彩蝶飘荡,这一刻,人族尽沉睡。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庄广陵慢慢走过所有人族的聚居区,看着,还将死去的人聚拢在一起,然后叹息着推进熊熊燃烧的地火炉内。 巨大的炉子,喷薄的地火,十万米方圆的沸腾,融入了一丝复杂的气息。 这里是上至统国龙呈均,下至普通百姓,死后最终的归宿。 魔族聚居区处在原元洲大魔国的地下,面积广阔。可如今这广阔的居住空间却空荡荡的。 黑气燎绕的黑石座椅上,夜魔婉婷靠在高高的椅背,眼睛努力的睁着。睁大、模糊、渐渐闭合、再次睁大······ 魔这种生物不需要睡觉,而睡觉、休息在夜魔婉婷看来都是在浪费时间。她宁愿睁着眼睛,无意识的张望,也不愿意陷入沉睡之中。 可这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困意如此猛烈,眼前的彩蝶也变得异常模糊,就连双目闭合的时间都变长了······ 古夜摩、元籍、季康······几大魔尊歪道在夜魔婉婷前方数十丈处,散落在幻魔泉边上,身上覆盖着白色的冰霜,整个看起来如同死去。 就在这时,夜魔婉婷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似乎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接近,接近。 精神略微振作之后,夜魔婉婷就看到庄广陵憔悴的面容,懒散的步伐,以及那一身白衣还有白衣之后,肩头处露出来的,背着的逍遥琴那一抹深沉的红色。 “你······你·······”夜魔婉婷努力瞪大双目,拼尽全力的想抬起胳膊指向庄广陵,但却终敌不过这种深入灵魂的疲惫与困意,彷佛一个人到了极限那般。到最后白衣身影彻底模糊,而数十彩蝶偏偏,让她脑袋陡然一沉,就这么靠在椅子上深沉的睡去。 魔族虽无虫劫,但沉睡面前,人魔平等,同样,庄广陵的庄生梦蝶之下,除了他自己,都要乖乖睡觉。 幻魔泉无波,宛如宁静的古井,如今古井彷佛将死一般,铺盖上一层冰霜。空旷的大殿内,冰霜蔓延,逐渐覆盖了夜魔婉婷那窈窕的身躯,啪嗒一声轻响,几片残经古叶也似乎睡着了一般,从夜魔婉婷的胸怀中掉落地面。 庄广陵转身而出,走过一间间惨白的居所,望着一个个在冰霜中沉睡的魔族,如今这魔族的数量已然寥寥,破界一战,一个接触间,魔族数量便从无穷无尽变得寥寥无几,数不过千。 “不睡觉,又能干什么呢?”庄广陵唏嘘的声音远去,又回到与静观天下并不远的总控制室,随后便在这里落地生根,琴音又起。 飘渺、虚幻、若有若无的琴音,一如他的人生那般,突兀而来,不知所终······ 千年一梦,一梦千年,竟是真的。 若干年后,所有人族、魔族觉醒之后恐怕也只会觉得所有的过往,不过转瞬一霎那。若是探索,发现已然深处目标星位的时候,又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充满假扮生机的虚伪空间,别样的沉寂,如斯、如死。 ······ 罗夫山上,茅屋内,萧红颜、箫相军、赫英、五行拥挤在唐玄的床前,而蛙鸣阵阵。 绿色而浓郁的光如流动的翡翠一般在清蛙的身体上收缩。伴随着这种收缩,一条条五色若有若无的丝线便融入到绿光之中,而吞噬了这些丝线,清蛙似乎变大了一些。 而唐玄此时很痛苦,痛苦到痛不欲生,他的虫劫似乎格外坚持,格外固执,格外的强悍。 别人的五色虫劫如同游丝,而他身体里窜出来的家伙更像是游龙,如今这五条游龙尾巴依然垂挂在唐玄的体内,而长长的身躯以及狰狞的头颅挣缠绕着清蛙做着殊死搏斗。而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元气如花,如铁。如铁了之后却再无元气产生,彷佛与唐玄身体割离了一般的金属唐花上开始出现了裂缝。 虫与蛙的斗争愈演愈烈,而裂缝则更加细密。 清蛙在吞噬了在场所有人的五色虫之后还是无法将唐玄体内的虫劫拿下,可惜在这个地面世界再无人族虫劫供它吞噬······ 一天一夜算什么,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战斗不息,唐玄便难以彻底清醒。而不彻底清醒,那种虫劫泛滥的痛苦就会更加强烈,无法对抗,直面灵魂。 大叫声中,清蛙发出一声不象蛤蟆倒像是老虎的嘶吼,全力以赴浑身翠光夹杂着澎湃莫名的能量汹涌回荡,在室内形成一片翠绿色的旋风。 众人退后,伏明月也脚步轻抬,目露谨慎之色。眼前的能量风暴对于她而言确实微不足道,但在境界上却已经成为了一种上天与逆天之间的规则对抗。一个是与生俱来的宿命,一个是吞噬这种悲催的宿命······ “嘎~”天空中突兀一声雁鸣,惨烈而急促。不光惊飞了在屋顶盘旋的相思鸟,更让在场众人愣了愣。只见穿云箭那凌乱的身子从天空中的月亮旁直落而下,砸破屋顶掉进茅屋,随后屋内风暴更加剧烈,接着便是穿云箭那被卷飞屋外的张牙舞爪的身姿。 虽然狼狈,但它却满脸喜色,大有一种历尽磨难终于见到亲人那种狂喜。 ······· 从外面看,这片就是普通的星空,漆黑、死寂、荒凉。而这里却隐隐透出声音,彷佛一个隐身于虚无中的神魔,正在得意的呢喃。 “天机我手中, 大道放眼空。 且看大世界, 挥手是无穷。 乾坤鼎中刍狗, 岁月炉里柴禾。 何须再念过往, 只把它萧杀、湮没!” 李元真脚踏虚空,身躯纵横四处,衣襟卷起风云激荡,纵情狂歌着。 如今的道隐归藏变小了,万象古园已成一片废墟,只有干枯零落的祖桃树下依然拴着神态沮丧,干枯瘦削的仓五;天宫散落,各道崩殂,就连炎山、弱水都被无尽的消弱只有十余丈高,有气无力的忽闪着水、火的意义。 “再远些,再远些······”歌舞罢,李元真平静的如同一个静默的巨人,望着始地驶离的方向轻声呢喃着。 “天机崩裂,始地飘逸,再创始地······跨虚空的距离,神力全力狙击,你该休息了······”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句话他说的斩钉截铁。 “沧海遗珠,”这四个字又似乎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在等,等待着一个足够的距离,那时候,便是他重出天地,重掌星空的时刻。 在神面前,没有什么不是蝼蚁一般不需重视的存在。可惜它,也是规则的产物,如今要便要反噬这规则,做寰宇之间,星空之上至高无上的存在。 起码不用像想在这样,苟延残喘,狗一样的活着。 第一章 流浪的天机 除了流星,没有生物能够在星球之上感受到“动”,当然,天机除外。 天机是个星系,亘古流浪在寰宇深处。而这个星系又很小,天机母星在中,罗刹、天鬼、八荒、吞无四个或大或小的卫星环绕,彷佛不再星辰体系一般,自由的流浪着。时快时慢,时而隐遁于虚无,时而飞逝远去,时而在某处虚空长久驻留。 可无论天机五星如何浪荡,却牵扯不到星空之间,星球之间,星系之间的引力,彷佛独立于宁静宇宙之外的幻星体一般。 在孤独中流浪,在流浪中寂静,在寂静中度过无数岁月。 这一日,深蓝色、椭圆形且巨大无比带着紫色星环的罗刹卫星忽然天空崩裂,大地龟裂,接着从大地裂缝中缓缓升起一座山峰。地动山摇中,山峰顶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狭长的缝隙,接着从缝隙中发出一声凄厉、嘹亮,似能穿透宇宙的鸣叫。 “唳!”短促充满澎湃的力量,似乎远古神兽觉醒一般。接着,顶端两侧蓝色碎石粉末如暴雨般掉落,两颗深蓝色彷佛湖泊,又如巨大蓝色火焰跳动的双眸缓缓睁开,凝视着始终保持着自传的土黄色的天机母星。 无数岁月在它脑海中闪过,枯寂、单调,接着便是觉醒后的挣扎与怒。 不知道为何而怒,冥冥中似乎有种意念使它不得不怒。 霎那间,巨大的罗刹星被蓝色火焰铺展,到处是流动的、乱窜的、沸腾的蓝色火焰。 火焰中,凄厉的鸣叫开始连绵,挣扎中,星球彷佛崩裂一般剧烈动荡着。 动荡中,天鬼,八荒,吞无乃至天机母星同一时间宁静,然后便是震颤中应和着。 渐渐的,它的身躯从大地中拔地而起,在蓝色的火焰山海中,扶摇直上。抖颤着尾羽,叫声也欢快了起来。重新俯视大地,脱身处那烟雾、火海、深不可测巨大无比的窟窿······整个大地像是一个破碎的蛋壳一般。 铺展罗刹星的高傲身躯,卷着绚丽蓝火,摇曳着震撼灵魂的身躯来回周展着。 它,就是天机星系四大守护神兽之一的“罗刹鬼姬”。 天机母星发出一道碧绿色的光柱,跨越无数距离不偏不倚的笼罩在罗刹鬼姬那颗巨大但协调头颅上。 良久之后,光柱逐渐散去,而罗刹鬼姬的身躯缓缓下降,重回地表。 光影吞吐伸缩中,大地的裂缝逐渐合拢,无边而蕴含着恐怖高温的蓝火也逐渐消失。此时罗刹鬼姬的身形已然变小了很多,但外形却比孔雀更唯美,与传说中的火凰极为相似,只是它是蓝色的,蓝色的王冠,蓝色而修长的脖颈,蓝色的羽毛,蓝色的翅膀,蓝色的脚爪······ 蓝宝石一般双眸灵动了起来,它深深的凝望一眼天机母星那昏黄巨大的星体,眼眸中那抹纯如翡翠的绿色一闪而逝。 一声清凉的鸣叫,罗刹鬼姬展翅飞起,环绕罗刹卫星三周之后,身形一闪而逝,飞向宇宙的漆黑深处。 天机母星发出一声沉闷的,接着,卷裹着罗刹、天鬼、八荒、吞无追随罗刹鬼姬消失的方向,流浪而去······ ······ 天机星向来浪荡,但如此强行扭转运行趋势的主动行为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神圣星系的天尊殿内,刚联手纪子共与种花道人陌离在星空战场一场鏖战之后的盈冲正高踞宝座之上,掌心拖着一条小小的五爪金龙似在沉思。 冥冥中的清唳鸣叫,星空震荡让他瞬间回过神来,深邃的目光穿破空旷悠远、金碧辉煌的殿门处,投向星空深处。 良久之后,盈冲缓缓张口:“姬龙疏,领神龙追截天机母星”,他又叹了口气,手掌缓缓前伸,掌心的五爪金龙摇曳着梦幻般从眼前向远处在虚空中平移着:“无论看到什么,都给我带回来。”说完闭目,像是做了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一般,靠在奢华冒着光的宝座上不说话了。 “嗷~”五爪金龙发出一声畅快的咆哮,身躯一闪即逝飞出殿外,接着身躯膨涨无数倍几近万丈,浑身光芒璀璨。 彷佛应和,从神圣性系的各处各色孤独巨峰中同时发出数声震撼天地的龙吟,接着神圣光龙、坚强黑龙、闪电白龙、疯狂红龙飞出,汇集,五条巨大绵长的身躯在天空中交错,雷鸣电闪中,它们头也不回逃也似的飞向宇宙深处。 啸声、笑声,都很快乐的样子。 纯阳混元界被唐可昕一戳而破,虽又勉强复原但星空之间的阻隔已然不似过去那般如同天堑绝缘。 遥远的冥土星系,无边黑雾弥漫中,成千上万颗大星如同魔鬼一般载沉载浮着。它们保持着旋转,保持着运动,保持着千百年形成的星系之间的运行规则,同样不变的是黑暗、阴沉、森冷的雾气中那连绵不断、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嚎。 深埋己身于冥土母星深处的纪子共一声令下,冥土星系的黑雾中突然冲出数十艘被黑雾包裹着的狰狞战舰。黑雾中,战舰上,一双双冷漠而血红的双眸瞪视四周,眨眼间战舰群便冲入宇宙深处,所过之处,就连虚空中都卷挂起层层难化的冰霜。 雷神殿陌离高座,于一瞬间猛然站起,双目中全是惊喜之意。于此同时,一身古怪而强悍的黑白气息旋转成狂,以至于让默立台阶之下的蔡玄通、蔡姚、风万楼、风皆一脸不知错的呆望着。 “来了,来了!”陌离一连声的嘀咕着,浑然不顾整座坚固而雷光燎绕的雷神殿已然被他的古离合合气摧残的不成样子,连屋顶都没了。 “天尊?”蔡玄通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将蔡姚护在身后,此时他们父女皆是一身深黑色的战甲,通体雷纹,满身肃杀气息。 “天尊爷爷······”风也嘀咕了一句,虽然已经是风系一脉的帝王,可这孩子毕竟也还不到五岁,害怕了敢说话。 风万楼苦笑的护住了孙子,而这时陌离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身青袍宛如平凡老人,咳嗽着重新归座,只是双目紧闭全神的古离合合气依旧山呼海啸般旋转着,沸腾着。 “居然感受不到方向?”良久之后,陌离怅然若失的睁开双目,“你们先下去,继续备战。” 挥挥手,不待众人回答,陌离转身回了后殿,颤抖着的手依次抚摸过一切属于罗夫后山花满楼的物事,他的深情又复激动了起来。只是在这个独属于他的尊贵且孤独的空间,所有滋味只能独自承受,更没有举着杯笑着对他说:“二老头,给我下场雪······” 李元真很忙也很累。 究极全身神力,正在施展有史以来距离最远,消耗神力最巨的“困神法”。而这困神法之后,便是“引神法”。神法、神力,拼尽全力,只为了睡了天道,骗了规则,争取十余年左右的宝贵自由时间。 始地星球原本存在之地的虚空,动荡不安,山呼海啸般的黑色光线,从虚空中穿插而出,急剧飞射向宇宙深处。这些光线追逐着在混沌中飞行的始地星球包裹而上,又穿破星球、穿透月光,逐渐在唐玄身体周围形成一道黑色的网。 伏明月、五行对着突兀出现的黑网束手无策,更不要说萧红颜一家人了。 黑网中,唐玄闭目沉睡,清蛙依旧与五色虫劫对峙冲突并逐渐占据上风。尚未等小东西得意,就发现自己与唐玄一样处在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网中。 伏明月的蚀心扣隐隐作痛,双手捧心,神态凄惨。这可能是她这个神女最无奈的时刻,再高傲,再清高,再无所顾忌,背后仍旧有一双看不见但随是可以控制她生死的手和那个不可逾越的神。 穿云箭趴伏在唐玄的脚下,怕极了。身躯不时的向唐玄的两腿之间拱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它觉得心安。 相思鸟不知何时穿入屋内,一闪便从黑网中穿过,落在唐玄的胸口,对着黑色的大网凄厉的鸣叫着,双翅张开,似要保护唐玄一般,只是这样的努力是颓然的。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拒绝的了李元真,更何况只是只鸟,连鸟人都不是······ 时间流逝,大网的网眼更加密集,闪烁着乌光,而无数条黑色丝线不再若有若无,而是横亘在罗夫山与虚空之上之间,如同一道道通向地狱的桥梁,即便这桥梁看起来有些细弱。 地下的世界,依旧众人皆睡庄广陵独醒,而地面与地下世界之间的南昆仑之处,却有一株干枯的黄叶树,似在哀鸣。 扶桑、罗夫老桃、茅山碧桃······神木沉寂;南昆仑,宁古塔镇神寺一切皆空。 沉睡中,飞逝虚无,而这虚无是保护,同样让人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一切。 无数距离之外,一颗蓝色的流星直指一条狭长的黑雾弥漫地带飞驰而来;不同方向,五条小蛇一般不起眼的光线也向这里飞逝,更有数十艘满载着死亡、绝望、悲歌、泯灭、腐败气息的数十艘冥土战舰组成的战舰群也如飞而来,早晚即至。 而人族,不再沉睡中爆发,便在沉睡中消逝。。 第二章 那一缕清新绝世的光 这是一片处女地! 从未有“人”来过,原因不只是因为原本人族生活的星球、星系距离此地过于遥远,还因为这里周围暴虐到极致的环境。 无数星尘、星云、碎裂的行星在酷寒与炎热交织、交错的风暴中,无边无际的漫卷环绕着,狂暴撕裂着敢于侵入这一球型狂暴地带的一切事物、物体。而狂暴之球虽用球名之,却并不太小,在其内更是一个直径数光年的平静空间。 空间内只有三颗星,一颗绿色的“桃源”,一颗火红的“赤阳”,一颗淡蓝色的“沧海”。它们以恒定的规律运动,宇宙初生便即如此。它们似乎脱离了整个寰宇的建制,也有生命,但更多的是绿色,充满勃勃生机的绿色。 风轻云淡,桃源星时而卷起绿色的浪涛,近看这里是一片巨树的海洋,巨树之下,更是溪流潺潺,河水流淌,充满宁静祥和的气息;赤阳、沧海,每24个小时便会交错一次,当火红、淡蓝交错划过桃源星的表面的时候,绿色更是艳的如火,蓝的醉人。 这里的生命是一群群的小动物,怪模怪样十分可爱。体积不大,身材矮小,成群结队的穿梭在安静却绝不阴暗朝气蓬勃的丛林中,不时发出欢快的“咕咕”声,通体绿色的它们融入到绿色的海洋里,如一滴滴窜动的水滴,活泼而又充满生机。 桃源星很大,足以装下百余个地球那样的星体,赤阳、沧海略小,宛如两颗在天上划过的明珠,带给这里的生命以纯粹的朝气,没有强迫、没有凛冽更没有轨迹偏移之后带来的寒或热。 这里是人族选定之地,天机、地动、通天,这里也是人族流浪的终点。 按照科学估计,即便用星球光速流浪,来到宇宙恒定之地这一完美的生存繁衍空间也要数千年甚至更久,可是当始地星球达到近光速,开始在昏暗虚无混沌中行进的时候,这个时间被无限的缩短了。 始地星球飞速潜行着,无由更无法自控,来到这个想象中都并不美好的空间,一切就交给了未知,好在未知还算美好,前提是平安度过桃园、赤阳、沧海之外的狂暴之球,更要摆脱如附骨之疽的虫劫,同时还要醒来,亲眼看看这片世界。 当然,运气也是一方面,起码不要在幸运闯入之后撞到赤阳、沧海之上······ 始地星球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超越了不可能。始终的加速度让它从外面看起来有些模糊,如今它更是一片死寂,除了罗夫山尚有月光和生气。 如今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伏明月的天功、神力承受的极限,她不得不架设月光通道,将罗夫山的人转移到地下银白色能量壳笼罩下的居住空间内。望着一个个消失在月光通道内平躺向下滑落的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在残存月光下尽情舒展着枝叶的老桃树,她的目光流露出淡淡的不舍。 “该走了!”一声叹息,修长窈窕的身影消失于地面,接着漆黑迅速的四周侵蚀,不光磨平了山川、溪流,更是将所有一切平坦之后冰峰,一声悠长而只能充斥灵魂深处的声音,在一切归于沉寂之后戛然而止,随之冰封的还有老桃树那四分五裂的身子,只有根不断的,拼命的向下延伸着,逐渐铺陈整个罗夫山地表之下的金属板,穿刺过后,融为一体,继续向下垂落着。 椭圆形光滑的蛋,继续前飞。而从遥远四方汇集而至的冥土战舰,天机星,罗刹鬼姬不时的调整着方向。 星空中出现这样一幕:一条黑暗混沌的如巨龙的蜿蜒黑雾,没有始终;一颗椭圆形黑色而光滑的蛋,闪烁着幽光在巨龙的身体里急速穿行,而目标就是巨龙另一端连接着的狂暴之球;另一个方向,冥土战舰时隐时现,卷动大片黑雾冰霜在宇宙空间跳跃着,在修正方向之后赫然从另一个方向指向巨大无边的狂暴之球,罗刹鬼姬、天机星亦如是。 ······ ······ 唐玄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绿光闪烁,仔细看正是吐着舌头呱呱叫个不停的清蛙。 清蛙很兴奋,长时间的斗争以脆弱的身体应是战胜了唐玄体内强悍的五色虫劫,更将其吞进肚子,美味、滋补,就连体型都大了好几厘米。 勉强笑了笑,唐玄便愣住了,一种没有束缚、极致自由的感觉从灵魂深处泉涌而出:身体、血脉、元气······天大地大再无瓶颈。可是感动过后便发现此时自身的元气依旧无法动用,而一缕缕半黑半白的不明气息更是从全身敏感的毛孔中渗入,延着周身经络、血脉缓缓汇入丹田,并在丹田那朵金属唐花上浇筑了一个个格外额心的小突起。宛如癞蛤蟆身上的斑点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唐玄与清蛙被包裹在这个韧性十足、牢不可破的黑雾中,只能略微伸展一下四肢,更大的动作甚至发声依旧无能为力。 清蛙依旧叫的响亮可唐玄却只有羡慕的看着,张了张嘴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 “这是哪?这是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唐玄疑惑着,渐渐忘了那种极致自由畅快的感觉。 黑幕外,伏明月望着缓缓升空,又缓缓向始地飞行方向相反方向飘移的那一团翻滚的物是,内心充满惆怅。对于唐玄,从开始的好奇到以后的相处直到现在,她不承认但却无法抑制后期之外一些丝丝缕缕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产生。 不知不觉间,挥手一缕银白色的光丝飞射而出,温柔的缠绕在那团悬空的黑幕之上,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举棋不定。 她心里明白,只要她放手,这看似移动缓慢的黑幕,会以一种几何数字般的跳跃,在几个呼吸间的短暂时光,漂移出始地星球内部,旋即飘移到始地星球与李元真之间中间的位置,不偏不倚只是中间。一旦时机成熟,在李元真的操控下,唐玄和始地星球浑浑噩噩的五行便会同一时间爆开,那时候,天崩地裂不会有,但绵泊无穷的天机之门的力量、五行的力量便会融汇交融在这星空过往之间,没有空隙。 然后规则沉睡,然后李元真现身寰宇星空,然后圣人喋血,然后便是李元真取得沧海遗珠,上神宝藏······决战规则?还是作威作福一段时光,这一点伏明月倒没有细想。 只是此时,越是思潮起伏,便越是有些不舍,而不舍这种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浓,增加的。 几个呼吸之间,伏明月的心开始痛,十几个呼吸之后,她的嘴角开始渗出银白色的血,弯腰抚胸,但这种痛却让她更加的执着,缠绕黑幕的月光更加浓冽。 “大人都在睡觉,真没意思,”唐思玄伸了个懒腰,一手拉着唐可昕,一手随意晃着数十斤重的降魔杵,脚步虽然蹒跚,但神情却异常的成熟,灵动。 “姐姐你在干什么?”唐可昕指着近在咫尺,美如仙但神情凄厉的伏明月不由惊呼,有些害怕。惊呼同时,摇晃着心不在焉的唐思玄,示意姐妹同心的时刻到了。 “嘎~”凄厉的雁鸣,穿云箭正处在昏昏欲睡之中,突然听到小姐妹的声音不由惊悚清醒,随后晕了过去。 “你们,往,往后··别靠近,”伏明月开口之后,便发现自己的声音过于温柔。这还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自己么?可这两个形态各异但都粉妆玉琢的女娃着实可爱,让人一见之下,很多表情、动作都有些不由自主。 唐思玄一把抓过穿云箭,高兴的呵呵大笑。地下世界的食物算不上多美味,如今所有人都停止进食了,她们姐妹却是吃饱喝足有些乏味。更加上这段日子,大人们像是得了瞌睡症一般睡个不停,如今一见会叫的穿云箭如何不喜上眉梢。 “姐姐要帮忙么?我们很厉害的······”唐可昕说话依旧怯生生的,这孩子没爆发出来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只是话语却让伏明月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又好气又好笑,该是自己应有的感觉么? 吃力摇头,伏明月精神竟然大涨,噬心咒引发的心痛竟然也得到了缓解。 “姐姐,我看这个白衣姐姐快不行了,我们帮她一下好嘛?”唐可昕拉了拉唐思玄正揉搓穿云箭有些爱不释手的小手,有些跃跃欲试。有些好感在初见,对于孩童的简单世界观来说,谁好谁坏别管对错,总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唐思玄舔了舔嘴唇,抬头,手中的降魔杵逐渐发出嗡鸣声,震荡了虚空,如涟漪一般肆意扩散着。比较唐可昕的性格,她向来都是做了再说。 随即,稚嫩而威严的真言,复杂而宏大的咒语,以一种极其梦幻的方式从唐思玄嘴里喷薄而出,随即她被笼罩了一层祥光,一股莫名的力量伴随着金色环绕狂舞的真言法咒,稍一停顿之后便飞射向空中的黑幕。 “不能这样搞!”伏明月大急,强行破坏黑幕而不解封“困神术”,“引神法”的源头的话,会提前引爆这个世界······ 可以已经晚了,强弩之末的伏明月在噬心咒的全面爆发下,已然无力阻挡唐思玄刹那间全方位的爆发,更何况还有个犹豫半晌才挥舞着小拳头做怒目金刚状挥舞出一道凛冽灰气的唐可昕。 “这个世界,完了!”伏明月绝望闭眼,委顿于地,只有身上斑驳稀疏的月光。她能感受到两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小屁孩出手的威力,正因为感受到了,所以才绝望。 ······ ······ “伏明月,好大胆!”李元真怒视虚空,长发飞舞盈天。 如此遥远的距离,以他无穷无尽的神力与元气来说,精细化操控已然很吃力,更何况还有伏明月不知所谓的阻挠? 就在李元真不顾一切的时候,虚空突然出现一缕光:璀璨、鲜亮,斜斜的照射住他,宛如一展舞台上的投射灯一般,使他失神,变得醒目。 佛音阵阵“南摩阿弥陀佛······” 金身镇压,一座真假难辨的金身以大山倾颓之威势,带着无尽的威压,从虚空中突兀而出,在斜斜的光中压向李元真。 镇神寺从虚空中露出一角,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和尚,双掌合十,一圈佛光涟漪在这片被封闭的空间内肆意的扩散、流淌着。所过之处,一片祥光瑞霭。 “佛、法、僧!”李元真咬着牙,双拳紧握,随后身躯无限膨涨开来,一拳轰破了金身,一角踏碎了虚空,一声怒吼击退了镇神寺和僧人,只是那缕光,任凭他如何摧残、绞杀,巍然不动,就那么照着,跟随着。 良久之后,那一缕清新绝世的光缓缓消散,而李元真则满头大汗的喘息着,死死的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双目楞然。 而这里,恢复了平静。 第三章 蓬勃的新鲜 倒在地上的伏明月无比绝望,可是让她彻底绝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是风平浪静。 长时间的沉默和呆滞之后,她处在一种绝处逢生的悲喜交加的庆幸中,不管如何,不管人鬼神,只要活着,总是值得欣喜若狂的。搂着两个孩子,她哭了,哭的像个凡夫俗子。 而空中早已不见了阴霾,弥散了云雾,褪去了光滑,敲醒了梦境,唐玄缓缓的,彷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举一般,缓缓落在了地面上,虽然沉睡,但给伏明月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而感动之余,一切都是那么亲切。亲切的,懵懵懂懂上尚泛着红晕的两张小脸儿,还有近在咫尺只有胸口部位尚有一点绿色的唐玄。 这种感动,这种亲切,不亲身经历很难理解它带来的莫大冲击力与震撼,就算正宗的神裔也不能幸免。 渐渐的,此地被月光笼罩,而唐思玄和唐可昕终于挣开了伏明月紧密而温柔的怀抱,在她莫名其妙的涕泪滂沱中,缓缓靠近那个蜷缩在地面上的身影。这个身影厚重如山,亲密如自己不可分割的肢体一般,给她们以全身心的吸引力。 不知何时,庄广陵出现在这个地下世界的角落,默默注视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以及身影旁边一高两矮时而起伏的白色身影,眼中充满感动之色。 这个世界太孤独,更没有谁了解他的坚持。开始来说是为了自由,更多的是为自己乃至自己的子孙后代,到现在却融汇成一句话:活着真好。 白衣如飞,琴音渐起。而琴绝表达情感最深沉的方式自然便是弹琴,一曲逍遥意,此时虽然众人皆睡,他却不再孤独。 五行缓缓围拢过来,元海臣胖胖的圆脸一脸莫名之色,火色的衣衫猎猎;吴狂花目注唐玄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转目而叹,眼中其他的情意却渐渐淡了;古春华、龙灵章依旧黏黏腻腻,计行时憨憨的笑着,像个店小二一般,淳朴的面容,土黄色的衣服,这一切和他的表情构成一幅很好相处的宣言。 穿云箭在沉静中小心谨慎的睁开双目,略一偏头,便看到四道让它不寒而栗的目光宛如小灯笼一般来回扫着,吓得它急忙闭眼,不敢叫,不敢动,只有身上的依旧丰满的肌肉块时不时的耸动着,可这说明不了什么,起码不能证明它是醒着的······ 而以往惯例,只要它不是醒着的,那么所享受的待遇便会好上一些,反过来讲也就是两个小祖宗对一动不动的事物包括它,天生缺乏敏感度和兴趣点。 气氛很缓和,伴随着琴音袅袅,寂静但却有种莫名的东西涌动,复杂但温馨。 琴音中,笼罩在诺大地下世界的彩雾以及彩雾中若隐若现的彩蝶逐渐变淡,逐渐升高,给人以即将飘渺无踪的感觉却又有种奇异的力量萦绕、酝酿。 周围的金属框架以及各色的地下建筑逐渐恢复原貌,而横倒竖卧从远处铺展到尽头的人们,也从一个神经元,到另一个神经元的恢复着。 而清醒的代价便是身上五色光芒从无到有,从有到泛滥。当这种神奇的沉睡逐渐苏醒的时候,与生俱来的虫劫,又来了。 良久之后,琴音静止,庄广陵大袖摇摇目注唐玄,而从唐玄胸口处那碧绿色的一个小点,蓦然跳出一只碧绿晶莹的蛤蟆,这只蛤蟆先是双眼如车轮般滚动数圈,然后一跃而起,直直蹦起数十米高。身躯晶莹透亮如今更像是发光一般,宛如一颗挂在半空中的星。 一声蛙鸣震荡整个地下空间,所有即将苏醒的人身上五色光雾骤然一滞,接着便有的猛烈收缩却又被规则锁定无处可退、有的狂舞想要逃跑、有的瑟瑟发抖······呼啸声宛如发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却又无处皈依,宛如人生百态。 渐渐的第一缕灰白的气息从一个静卧在地上的卫士身上悠然而起,辗转升空恋恋不舍之后,编入飞蛾扑火一般奔向那颗闪烁着璀璨光辉的星,投入其中,消融不见。 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第一个人,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卫士、商士、元士、武者······坐着的、趴着的、倒着的······ 庄广陵仰天长啸,激昂的琴音宛如石破天惊的咆哮,猛烈撞击的琴声中,清蛙的那颗星越发璀璨,逐渐碧绿的光辉,笼罩世界。 他们所处这一小块区域逐渐被月光笼罩,地下世界的人苏醒了无论如何也走不进这温柔的月光,只可远观。更只能看见两个小孩儿手拉着手嬉笑着在月光里与月光外来回蹦跳着,乐此不疲。 ······ ······ ······ 十天乃至更久,人们大梦初醒,呓语连绵成片。良久之后,秩序才得以恢复,一切似乎跟从前一样。 机器在运转,星球依旧在混沌中急速飞行,所有的设备、公具尚未有灰尘······只有粮食储备及生产出来的惊人数量似乎才昭示着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间很重要,它似乎可以用来衡量一切,时间也不重要,它也仅仅只是能衡量一切。 静观天下内,以龙呈均、宋擎苍、火炎焱、陈元礼为首的五洲最高决策团队正在听取着各部门关与“计划”的汇报。 所有人是激情的,唯独前洲务院院首现五洲洲务及人口事务总负责人王崇光的声音是颤抖、低沉充满着痛楚的。 “生民莫名死亡9700余万,如今,如今数量还在增加······原因未明。”王崇光不复往日荣光,满脸沧桑,两颊消瘦无比。说着便以泣不成声,手上的显示屏业已滑落地面摔个粉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龙呈均起身的速度很快,以至于站起之后有些不稳,死死按在古铜色桌面上的双手更是不住的颤抖。接着双目微闭,浑身一阵不堪重负的摇晃。 “统国······”周围一片惊呼声,而惊呼声中,龙呈均勉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接着用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的凝视着王崇光,而这种目光很空洞,似乎失了魂。 资源?金钱?权力?只有当流浪星空之后才会明白,人族的延续只有人这种作为人这种种族的表征、唯一内因存在且兴旺,才是根本,其他都是不可说,甚至无法说的虚妄。 环球风暴灾难中,有多少人能够全身而退,来到这地下世界?如今再去了这近亿人口,人族,还有希望么? 不光龙呈均,就连在场的建制尚且完全的五洲高层以及修者们,也面面相觑,被王崇光汇报的内容彻底震的心惶惶然,简直不可终日。 “原因正在调查中,小安、笑梅、玄道盟以及科技院的人正在全力跟进!”王崇光渐渐抬头,目光同样空洞,隐藏着的绝望昭然若揭。 “结果第一时间向我通报,向最高委员会通报!”龙呈均沉重开口,缓缓坐下,神色似乎恢复了平静,四顾的目光不仅有光,还有信心。而让他鼓起勇气的不光是责任,还有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是的,眼前这些人尤其是修者,似乎在这个环境下并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不光是被害妄想症脑中的危险,更是平白消耗资源的武夫。可是他心里明白,将来到了另外一个只在数据里呈现的新鲜环境,这些人一代代的延续,才是人族基本生存力的保证。任何科技都无法形成元气那般如臂使指的战斗力。 “距离目标坐标倒计时,剩余59分钟,请全员做好着陆准备!” “重复!距离目标坐标倒计时,剩余59分钟,请全员做好着陆准备!” ······· 龙呈均再次站起,不敢置信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着,可是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就连张平机、狄青龙这两个计划的最后设计者与执行人都不行。 所有人在张、狄二人的带领下扑向总控制室,而在那里的巨大显示屏上,一颗黑色的椭圆形的星点,正在向一团巨大无比的绿色快速接紧着,与此同时,巨大无比绿色的圆形四周那暗淡的晦涩光圈逐渐明显,而波动越来越剧烈,渐渐的屏幕上一片电闪雷鸣的狂暴。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目的地似乎没错,可是这,需要人族数十代人的努力,几千年的传承才能到达的地方,怎么现在就到了? 所有人心中徘徊着一个疑问,可是没有人能够给予他们答案。 到最后还是狄青龙略带轻松的语气下了一个让人不太确信的定义:超越光速飞行之后造成了空间扭曲,再加上宇宙间神秘力量的影响······ 可是扭曲是什么?神秘力量又是什么? “你有没有?”地下空间内,一个苏醒的武者,望着四周地上满布的人形灰烬,傻傻的问着。 “别说话!”而他旁边同样幸运的一身道装的修者,正无语向天,双目紧闭,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着,正在流泪。 世界静寂,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渐渐的轻声哭泣声响起。 每个人身上都很轻松:不再有枷锁,不再有束缚,不再有与生俱来的虫劫宿命······为何这般,所有人归结于天上那颗巨大的碧绿充满希望的光团。 那里五色云雾涛涛,不断从地下世界的各处汇集而来,五色光涛浩浩而过,留下的不是即将苏醒的人便是一坨人形的灰烬。 五色虫劫再面临宿命的吞噬的时候,没有例外的展开了自我毁灭一般的燃烧,而这种燃烧风狂的掠夺着寄体的生命力。 很多元士、商士承受不住这种宿命的煎熬,就这么灰飞烟灭了。而意志力相对坚强的武者、修者们,在元气的自发帮助下,倒是有一多半抵抗住了虫劫的风狂。 这注定是一场伟大的生命洗礼,更像是为人族立足星空之外做着武力准备。 内讧的时候刀枪剑戟,阴谋诡计,纵横捭阖,引以为荣,冲出星空之后面对一切种种未知,这更像是天机遗漏之后宿命的选择。 更远处,孔仙仙缎带飞出,如同游龙一般扑向孔希言,而站在空中,浑身白蒙蒙儒雅之气滔天的孔老爷只是胡子抖了抖,挥手便击飞了凶猛如怒龙跨空而来的缎带。 而他们四周空间一阵氤氲的震荡,孔仙仙衣襟飞舞,裙带飘扬,在空中缓缓向后滑行着,最后干脆将整个身躯凝滞在空中,良久之后,才缓缓落下。 要知道,人,是不会飞的;更要知道,这里的一切包括重力设计都是以地表人力适应状态下建设的······ 可他们,却飞起来了。 不能遁地飞天,何以称神,何以称圣? 从前井底之蛙一般的人族修者们,在虫劫退散之后,整体进入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已经开始向大乘至道的道路上前进着。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及那全身心的放松,毫无身体与精神压力的感动! 一股蓬勃的新鲜感,正在冲淡大批人族亡故之后的哀痛,而这种气氛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蛙鸣,更加浓冽! 第四章 明月不坠,只是蒙尘 鬼见愁急了,也怕了。它在唐玄体内拼命对着那朵一动不动的金属唐花疯狂攻击着。它知道这朵花是症结所在,却偏偏毫无办法。 唐玄丹田内,冰霜肆虐,但也只能在唐花之上留下白色的微痕,阳火四射,也并没有什么卵用。连使那些看似狰狞的裂纹扩大一丝都无法办到。 悲鸣中,鬼见愁长长的舌头来回甩着,此时它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我要,回家! 月光的世界有十余间独立的金属板房,如今唐玄被挪进了中间的屋子内直挺挺的躺着,嘴角似乎还挂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穿云箭双翅叉腰来回走着,目光时刻不离闯上唐玄那沸腾的时而火红,时而冰霜铺满的身体,眼中一片焦灼。而相思鸟却百无聊赖的趴在墙角的衣架上,不再关注着持续了好久,好久,好久的僵持了。 唐家小姐妹早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指望小孩儿在一个地方停留在这片枯燥而缺少玩具的世界无疑是做不到的,庄广陵就把自己关在唐玄住所旁边的屋子内,时而传出琴音却极少出门。 在旁边住着五行兄弟,在在旁边就是萧红颜一家,他们同样极少出门。开始的时候五行兄弟每日还定时过来看望唐玄,只是从一开始这种探望行为,便被变得强势起来的穿云箭制止之后,也只能呆在屋子里。 月光笼罩,最角落里的房间住着伏明月,而此时伏明月娇躯以一种极其撩人的姿势俯卧,浑身香汗淋漓,面孔痛楚的扭曲着。 “去做,或死!”李元真那如天威降临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回响,而这种回响也持续了好久,好久,好久。 噬心咒深深锁心,而伏明月变得晶莹起来的身躯上的心脏部位,一颗鲜红跳动的隐现,而周围密密匝匝缠绕着的都是恐怖的丝线,它们发着光,在李元真的真言牵引下,不断撕扯着伏明月的心,不断吞噬着她的神力与元气。 这种全身心,全方位的吞噬与撕裂极为痛苦,伏明月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仍要坚持。 执行很简单,只要引爆尚在熟睡中的唐玄体内的唐花即可,而做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之后,困扰着她,束缚着她,掌控着她的噬心咒便可烟消云散,多轻松。 可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至今为止想的最多的却是如何对抗噬心咒······是不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还是怜悯一个音自己执行而即将消失的脆弱人族生命。 咬着牙,红唇滴血,绝美的身姿没有一刻停止颤抖,浑身汗如泉涌。 这种以李元真神力、神法,借以上古囚禁上神的天蚕丝施法而成的噬心咒,是没办法可解的······她无比明白这一点。 痛苦持续着,渐渐的,她颤抖的身躯缓缓变了姿势,从倒卧慢慢站起,面向门口,室内月光起伏如波涛,更发出波涛的轻微鸣响。 只要她想要去做,想要出门,那噬心咒带来的痛苦便会消减,而李元真那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的神音却更加剧烈。 去,还是不去? 一步迈下,哪还有回头路!随后便是一双满是晶莹汗珠的玉手放置在房门把手上。 金属的把手冰冷,如同伏明月那颗痛苦的心。 ······ ······ “不尊法喻,罔为神族!”李元真一声咆哮震荡星空。 自从上次掳劫唐玄的好事儿被诸多因素搞砸了之后,他便异常暴躁。 按照他的逻辑,如今已然星空爆裂,天地归于沉寂,规则起于沉睡。而他早已纵横星空,使得天地沉浮,圣人喋血,埂勿论还困顿在小小虚空之内的幻界如此憋屈了。 砸了就砸了,李元真无数万年来养成了对事实充分尊重的好习惯,如今再次开动脑筋,运用真言神力搅动星空,遥控伏明月不顾一切的执行引爆计划······ 虽然这样,规则沉睡的时间可能没那么长,可总比现在这样好。 政党李元真竭尽全力的时候,天空中又出现那缕熟悉而捣蛋的光,似乎专门为了和他过不去一般,斜斜的射向他。而伴随着光,佛印,法象,和尚再次出现,二话不说,遥遥镇压。 李元真全身戾气闪过随后不可抑制般的爆涌冲天! “我和你们拼了!”实在是被纠缠的不耐烦了,以至于就连高傲如他,也说出来如此自暴自弃,处在完全弱势地位才会吼出来的声明。 天崩地类,地动山摇已然不足以形容! 李元真法象狂暴,周围卷起万丈黑白狂飙四处恒扫。 光,灭了; 法象,崩溃了; 镇神寺被轰塌了大部分随后退去虚空。 接着,就是整个虚无幻界的崩塌! 介子危,微子修甚至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宫南起,皆是一脸绝望的看着昏天暗地的景象,尚未来得及做进一步的表情,天地崩殂。 与此同时,李元真发狠似的的隔空引爆了伏明月体内的噬心咒,以他最差的预计,爆裂的伏明月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引爆周围相当距离的一切物体,粉碎其中的一切,更有着绝大可能引爆唐玄和与他形影不离的五行。 效果差了点?绝大可能?可惜了! 这一生略微产生的可惜,是为伏明月而发,通过噬心咒的感应,他能够感受到伏明月心中的抗拒以及复杂的情绪,而正是这情绪彻底搞毛了他,以至于他做出了这无数年来第一次冲动的举动,还不是万无一失的举动。 在这一刻,李元真也想过引爆失败被规则镇压时候的情景,但他更乐意结束眼前的这一切。 忍天,忍地也就算了,可是在无法忍受狗皮膏药一般的宁古塔镇神寺的骚扰以及伏明月的背叛。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亲近的同族,一起生活了无数元、会的神族神女,竟然会对一个人族产生感情?而罔顾神主尊严更不顾自己痛苦!!! 是不是傻! “哈哈哈哈哈!·······”无休止的狂笑,双拳紧握,傲立星空! 神秘的星空?浩瀚的宇宙?在人族眼中似乎遥不可及,在他李元真眼中不过是予取予求,随心所欲,随性所至的普通平台罢了! 道隐归藏可惜了! 苍生往逝?狂笑中的李元真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信手在虚空一抓,随后冷哼一声,一颗碧绿本来齐天的祖桃树摇摇耶耶的飞入他的衣袖,连同属下拴着的奄奄一息,遍体鳞伤但生命力惊人的仓五。 随后,李元真负手而立,漠视着四周逐渐开始涌现的光怪陆离的丝线一动不动。这一幕,与当初的道隐归藏何其相似! ······ ······ ······ 大宇始地,没落星球,宇宙核心的地下世界,伏明月颤抖的手在冰冷的门把手上犹豫着,在冰冷的触感中,感受着自己内心的强烈抗拒。 就在这时,她猛然一拉门,随后心中蓦然一阵剧痛,这剧痛,超越了人、鬼、神一切有生命,有感知生物承受的极限。 一声惨叫,伏明月仰天喷出一股浓郁澎湃,带着清香的月光,随后在这洒落的月光中,身躯逐渐分崩离析着。 “咕咕咕咕······呱!”清蛙蹦跶在伏明月的门口,苦于无法破门而入,而门开之后,伏明月表现出来的形态让它大吃一惊,大叫后退,随后伏明月胸口处出现的那一团晶莹的丝线,又让它碧绿的目光充满着狂喜。彷佛最馋嘴的孩童,偶遇上古以来就只可闻香,从未品尝过的食物一般,垂涎欲滴。 长蛇漫卷,毫不犹豫的电射而出,随后以比闪电快上无数倍的速度和无法形容的灵巧,飞快的将伏明月心脏处的复杂到极致的噬心咒全数剥离,一吞而入,吞咽着,闭目,口水肆意流淌,意犹未尽。 伏明月崩裂的身躯在噬心咒这一媒介离题之后便停止,无法抑制的狂暴元气缓缓以最温柔的方式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洒落满地的银白。 清蛙的眼睛咕噜噜的转着,还在伏明月软倒的身躯上逡巡着,随后眼珠一呆,双爪捂了捂肚子······随后脸上露出一个极度拟人的不舒服以及羞涩的双重表情之后,悄悄的放了个屁。 大团的碧绿烟雾,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充斥四周,清蛙大叫一声,转身逃了。 而伏明月倒卧的娇躯微微的起伏着,并未引爆······ 明月不坠,室内的月光依旧,只是暗淡,宛如蒙尘。 ······ ······ ······ 若让李远哲知道,他一切努力,如此长时间的绞尽脑汁,如今更是孤注一掷的不顾一切只换来清蛙这只天机神兽一个屁这个事实,恐怕他当即引颈自裁都有九成的可能。谁能承受这样的羞辱和打击。 可是眼前危机的情形却容不得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只知道,这次恐怕真的要拼命了,可即使拼命了之后,生存的可能性仍旧十分的渺茫,甚至是九死一生,十死无生。 天地绞杀,规则从冥冥中无尽而来,泯灭的光线,在李元真站立的虚空周围形成一张逃无可逃,广大毫无边际的冰冷的绝灭之网。如今的李元真可没有道隐归藏这个禁区可以回避生灭光线,只能面对,绝望的面对。此时他无比后悔虚空中的等待,那毕竟是宁静让他心安的地方,无比怀念过去的道隐归藏,那里毕竟有那么多证明他权威的存在······多么美好。可现在连证明自己下一秒如何能活,是不是活着都没有丝毫把握。 孤独的星空宛如岁月,他独自面对! 绝灭光线,无穷无尽,无声无息,带着凛冽天威绞杀而来没有丝毫废话和多余动作。李元真一声大吼,浑身元气轰燃,神力也被满腔的怒火,怕火,一切火点燃,更多的是生存的侥幸。 此处虚空,已成沉雷,光线的海洋······· 不多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嗖嗖的轻响,身子没了大半,两腿全无的李元真狂笑着冲出了无穷无尽的光线包括。而周围刚要生发的绝灭光线却陡然凝滞,随后竟然隐退而去。 无所始,无所终! “纯于意!我他妈的感谢你呀!哈哈哈哈哈哈!”虽然身躯残缺不全,神力万不不能存一,但李元真还是以最诚挚的内心,最兴奋的状态,最无所顾忌的动作发出了对曾经的纯阳大宇至尊纯于意一声感谢之音,随后余音袅袅,冲天而去。 无数亿万年的破尽,破禁计划到如今,也不知道算是成功还是失败,至于其中滋味恐怕只有当事人神裔李元真能够说的清楚了。 第五章 坠入桃源深处 向前,向前,向前,始地星球已然冲破混沌,以比光速更加夸张的速度向桃源三星所构成的区域冲击而去,在静谧而浩荡,空旷而无尽悠远的宇宙中,拖曳出一道黑红色长长的光尾,带着人族无尽的希望。 如今的始地星球,身材更加修长,圆润。外部原本笼罩的厚厚冰封,在这种极致的速度的惯性下,冰封瓦解,整个表面呈现一片暗红色。若仔细看,体积仍然在缓慢的收缩,其中顶端最为厉害。无数能量板,以强悍的自我恢复能力,一边接受着摩擦生发的能量转化成本身结构,一边不堪重负的不断稀薄着,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而危险的平衡中。 腰部以下的无数孔洞,蓝色光芒吞吐着,通过地心能量的牵引和转化,不断为星球向前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动力,尤其是底部那个巨大的孔洞,喷出百万丈的蓝芒,与光尾融合,使得整个始地星球看起来更像是一颗突兀从混沌中出现而表现又极其激烈的彗星。 它的速度太快了,就像一道长长的光,在宇宙的长河中留下一片逐渐消散的幻影,其实业已远去。 距离桃源三星尚有千万里遥远,却已经凭借着惯性在其外围的狂暴之球上刺激出一个小凹陷,伴随着本身的临近,这个小凹陷以千里为单位的速度急剧扩大着。 静观天下内,所有人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安雨轩小心的问道:“统国?” 只是称呼,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地下世界人族大量死亡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结合着古老传说,结合着通天经的记载,结合着修者们宗门典籍的记录······总之一切很玄幻的佐证足以证明,此非人力所为。而“虫劫”这个人族怕敢提及的名词却被再三陈述。 而没了虫劫人族会不会就是“永生状态”?人类的生命会不会由此跃迁到另一高级形态?究竟会给人族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和期待?······种种疑问却既没有时间研究更没有时间找寻答案了,起码眼前是这样。不过虫劫噩梦的消失对于修者而言,此时修为没了上限,元气增长不再引发种种不适,每个人都充满自信这倒是一个已经成为了好事的事实。 “就这样!”龙呈均沉思着,随后摆了摆手。不这样,还能哪样?不光他,人族因虫劫丧生近亿的事实,让所有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龙呈均指着虚拟屏,在那上头,始地星球的虚幻影像正在以一种极其夸张的步伐全力向前冲刺着,直指被人类郑重称之为“希望之地”的世外桃源。就算不是很懂技术上的事情,但在场的人无不心头有些惶惶。而星球的加速,还在不断的向着“超级宇宙速度”这一自毁的临界点那血红色的细线贴近着。 可以撞,本来也只能撞,但始地星球与桃源星的相遇绝不会是这样速度的撞······但正如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何几千年的旅程应是缩短成一梦之后一般,即便先前狄青龙与张平机也给出了“权威”答案,可是就连龙呈均都明白,太多猜测的字眼,无比犹疑的表述,那么结果就一定是扯淡的。 几千年的流浪计划,就这么在所有人的一梦之后,已然接近了目的地。 “目前只有启动最后的“刺猬计划”了,”张平机与狄青龙对望之后,由张平机开口,缓缓说出一个在场大部分人都很陌生而又魔幻的字眼。 “可是那样,会对星球表面造成几乎不可逆转的破坏······”龙呈均非常犹豫,什么是刺猬计划?就是把始地星球变成刺猬,将地心能量不光从后部喷发,更从头里以及腰上部位的预留管道中喷射而出,由此形成一种速度上的平衡。可是这样,撞击之后,却不是原本计划的那种温柔进入的方式。 后者像是一颗鸡蛋,被打破之后缓缓划入大盆的荡漾、粘腻的蛋液中,完美融入;而前者,更像是强悍的侵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加的不可控。同时,在撞击之前,更要将地下世界前端的所有人撤离到腰部以下,同时开启密闭措施,实质上,就是希望以半个星球的代价,换来最后着陆的最大安全。 不过一旦启动刺猬计划,那么一切也就不可控了。先不说无法保留始地星球大半这种怀旧情结,就连会不会将目标星冲破一个洞,再次莅临宇宙空间都无法回答自己,那时候怎么办?鬼知道。一旦到了这个浩瀚、壮丽、无尽的宇宙空间才能明白,办法总比问题多是扯淡的,而我命由我不由天更是扯淡的,就连所谓的充分准备更会在成行之后深刻领会:远远不够充分呵。 “请注意,星球速度距离达到超级宇宙速度倒计时!” “请注意,星球速度距离达到超级宇宙速度倒计时!” “请注意,星球速度距离达到超级宇宙速度倒计时!” ······刺耳的提示音,随后70分钟以毫秒为单位的数字,向归零跳动着。 “我提议,举手表决!”龙呈均站起身,目视着静观天下内人头耸动郑重道。 责任、义务、担当······不知道为什么,星球还是那个星球,虽然它已经面目全非,但彷佛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他变得更乐意用这种民主的方式,来决策全人族共同命运的大事。 沉闷中,狄青龙,张平机率先举起了手。一身朴素灰衣,三缕花白胡子的张平机,一身白衣,公子憔悴的狄青龙并没有环视众人,就这么低着头,举着手,似乎表明自己的举手行为只是代表自己的想法,只是代表以他们为首的流浪计划团队的一个黔驴技穷的态度。 随后,李承德,孙继业,周正,王崇光,徐光洲等原中洲的高层,都举起了手,却无不垂着头,就连眼前虚拟屏上有关于“刺猬计划”的生动演示都视若无睹。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别管刺猬是什么,恐怕都非做不行了。 洋洲的李虎等人目光落到了火炎焱身上;楚君侯、金断崖、木攻城等十二元辰宗的人目光又落在了陈元礼身上;济洲的刘士杰、郭仁杰、钱振杰、邵还杰等人又把目光落在了低头不语的宋擎苍身上。这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惟老大马首是瞻的风格,并不像中洲龙呈均部署那般能够主动表达自己的心事和想法。 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管书同、杨呈祥甚至安雨轩,却把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孔希言身上来回扫过。孔希言默然不语良久之后,缓缓的举起手,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略微有些颤抖,而这空着手,彷佛提着举着重物一般,异常吃力。接着,一种中洲武者甚至龙虎真人张道燃,圆觉等人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举起了手。 此时静观天下内,举手的就很多了,足有多半。众人的目光落在龙呈均、宋擎苍、陈元礼、火炎焱身上,虽说民主,可真正能够决定大事的还是面前与众人相对的这四个人,甚至角落里坐着的默然无语,宛如平凡而又绝色的美少女一般的夜魔婉婷的话语权,似乎都因是曾经一洲的代表而更加重上一些。 一分钟后,火炎焱举手表示同意;十秒钟之后,陈元礼、宋擎苍举手;又三秒钟,几经踌躇与十二元辰宗目光交流未果的陈元礼也举起了手。 于是,楚君侯等人,李虎等人,刘士杰等人亦步亦趋,场中只有龙呈均一个人点燃一根烟,似乎只专注于手中的香烟。 “执行!”说出这句话,龙呈均长长吐出一口烟雾,一片轻松。 起身声,匆忙的脚步声,行色匆匆。 刘士杰、李虎、楚君侯、金断崖等人出门带领着各自的卫士,开始转移以洲为单位聚居的民众,一个小时后,所有腰部以上的人全部撤离到腰部以下。伴随着环形闸门的闭合,始地星球上下两部分彻底隔绝。 经过细致的检查之后,全员行动的忙碌之后,人族最后的血脉开始在一个更加狭小,封闭的环境下喘息着。 虽没了虫劫,却感觉心头更加的沉重。 修者无心练功;幸存的元士与家人相守;商士口中也没有了无处不在的钱······仰望虚无,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平静中,深沉的内心激荡,连成一片涟漪在空间内回响,而腰部以下的地下世界,只有原罗夫山哪一个角落,朦胧月光笼罩,依旧平静,除了偶尔看到唐家姐妹来回蹦跳之外,似有琴音、鸟鸣传出。 始地星球终于在达到“超级宇宙速度”之前,全神开始剧烈震荡,接着,从腰部以上蔓延喷出的白光使它失去了平衡却还是依赖着巨大的惯性快速向前,延着早已刺激出来的通道,在狂暴之球内部穿梭着。 没有人关注这浩瀚如宇宙般环绕、贴近的壮美,就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始地星球狠狠砸向桃源星,这颗绿意盎然,充满生机的星球表面之上。 一圈巨大的火光,以毁天灭地的冲击力,呈环形风暴先是向上遮蔽了赤阳的光芒,接着向四周快速的席卷着。而巨大的撞击声尚未传遍星球的时候,这个与桃源星相比真如小鸡蛋始地星球变消失在风暴之中,桃源星表面。 身后,无数距离外的狂暴之球,纵横交错,无法形容的激荡波及了与之相临近的数百光年的宇宙空间,所过之处,宛如山洪暴发。当然,这种以渺小形容博大的比喻是不恰当的,但好在更直观。 旋转着,狂暴之球缓缓弥合,而桃源星的火光、爆裂、烟尘、乱流却持续了数十天才渐渐平息,只留下原地那深不见底,兀自冒着弄弄黑烟的深洞。 这一下子,始地星球,便坠入到了桃源深处。 而这里,便是寰宇人族梦想开始的地方,同样,也叫“桃源”! 第六章 道德时代,灵魂深处的秩序 桃源深处,更是翠色一片。这颗星球如它绿意盎然的表面一般表里如一,越往下,越坚硬。 激烈的冲撞之后,始地星球前端尽毁,而头朝下的俯冲之后的后遗症便是所有人都头朝下的裹着柔韧的外壳跟随着冲进了桃源星的深处,只留地表一个圆形大洞,浓烟滚滚向天。 好在星球内部的平衡系统,重力系统,及时的纠正了这种让人脑充血的存在方式,而就在地下时间机械喀喀转动、修正、轰鸣中,所有人集体来了一个天旋地转。 “成功着陆!”张平机与狄青龙凝望着裂缝逐渐弥合的大虚拟屏,口中喃喃的重复着电脑合成音所叙述的内容。此刻的星球表面监控系统显示的画面是一片凝结的翠绿,而各种数据跳跃、律动中,也让他们渐渐明白,他们以及所有与这颗流浪的星球休戚与共的人们,正处在这颗陌生的大星内部地下90余千米的地方,狭窄的地方。而与始地残星交接的外部,正在其缓缓向下的滑动的处,细长的火线不断烧灼着周围包裹着的坚硬的翠绿,犹如一个深绿色的井,不断吞噬着这颗只剩下半个蛋身躯的,跨越无尽距离来到此处的地球。 寂静而惶然,幽静而又让人有探寻的渴望,只是现在只剩下了等待。 这是人族的幸福之地么?这是生灵的繁荣之地么?这里能够承载已被摧残的体无完肤的复兴梦想么? 没有人有答案,包括此时的龙呈均、萧北寞、宋擎苍、陈元礼······能够保持清醒,已经是一种很大的了不起。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几乎所有人都畅想这个问题,也产生了许多答案,但毫无疑问:未来已来!想象中数千年才能够达到的目的地,彷佛一梦之间,便已到达,对于他们而言,已然失去了看似漫长无比的缓冲时间,而缓冲时间有时候,是能够让人心灵放松乃至解脱的最大理由。 始地星球下滑的势头越来越慢,伴随着周围火花的暗淡,四周一片黑暗。 所有职能单位,快速的摆脱了昏昏、困顿、茫然、畅想、犹疑、惊恐、忐忑,开始有序的开展迫在眉睫的工作。 “氧气供应以及循环系统-正常。” “食物制造工厂以及自动传输系统-正常。” “地下建筑整体架构遭到破坏,但生灵集中地损坏程度较小,正在修复中。” “动力系统遭到毁灭性破坏。” “星球表面最先与新星接触部分彻底湮灭,中间隔离部分遭到破坏,已在紧急修复中。” ······ 吃的没问题,呼吸没问题,住的小问题,母星没了一半······现在看,这里时势造英雄一般的流浪,似乎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结果目前看起来似乎也还不算坏。 静观天下内的灯光一直亮着,除了吃饭、睡觉这里人头攒动,紧急商讨着从前不急,现在火烧眉毛的重大事宜,例如生存。而生存需要秩序,而魔族未来以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出现在以人为主的社会结构中?五洲体系这种以地域划分的管理结构是否还适用?如果不适用,五洲公约即“五洲宪章”是否需要修改?未来引领人族的究竟是以龙呈均为首的元士为主还是以天下各修者门派为主的修者首领? 从公元到纪元到现在的流浪时代,人族经过无数年的筹备,从科技上到设备上,再到各种基础材料例如种子、牲畜的精、卵等储备上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到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新环境,短时间内足以再造人类文明,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场近乎半灭绝性灾难性死亡,使得几乎所有人都渴望一种新的秩序,新的制度,新的管理方式,以把现有所有人甚至魔整合起来,以适应渴望中很美好,目前却未知的新的生存环境。 这是生存下来的基础,而区区仅剩的数百万人族也经不起内耗和折腾了。在重返地面之前,必须要在基础制度和未来方向乃至共同纲领上达成共识,才能在未来有可能在这个新的环境下站稳脚跟,繁衍生息。 无数年来的折腾到如今的逃亡,龙呈均这些人彷佛承载了前辈们累积起来的所有责任一般,在这一刻紧张、激动甚至有些举棋不定。如果大家都死在星空之中一了百了也还好过,只是前一步成功了,往后由不得不慎重,每走一步都任重而道远。 而在讨论中,魔族夜魔婉婷的意见显得尤为重要。 外来灭亡因素眼前不存在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变得冷若冰霜一言不发的魔女会有什么其他想法。而魔族看似寥寥无几,但以夜魔婉婷、古夜摩等几大魔尊曾经表现出来杀伤力以及对人族的敌视来看,谁也不敢小看她们的破坏力。生存面前,当以和为贵。 龙呈均吸着烟,右手略微举着虚拟屏,而虚拟屏上的内容是王崇光等原中洲各院院首、原洋洲各院院首、仓洲乃至洋洲等最高层会前拟定的相关内容。他细长的眉蹙着,面孔隐藏在烟雾之后,声音低沉厚重,不急不缓,中间休息,足足读了几个小时,认真而审慎,逐字逐句,随后龙呈均放下虚拟屏,有些疲惫的身躯向后靠了靠,随后望着坐在角落里的夜魔婉婷笑着道:“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议以及纲领问题,魔族还有什么其他看法?” 说完,不光龙呈均,会场内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夜魔婉婷,这个如夜,如血,娴静的宛如梦幻般的女子。 夜魔婉婷双眸如一汪深潭,直直的望着前方,只是当眼角的余光扫向一旁张道燃、温艳阳、曲流觞等人的时候,嘴角才略微弯了一下。 她依旧赤足,白嫩彷佛裹着清香的赤足,血红而圆润的脚指甲彷佛一颗颗红宝石般熠熠生光,二郎腿翘着,黑色的长裙斜挂,露出圆润的小腿,整个人看起来黑的深邃,白的莹然,自带瓷光。若非魔族圣女,简直就是一个绝美而让人炫目的少女。 此时的她浑身半点魔气也无,更没有将古夜摩等人带在身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周围错落坐着的都是人族修者高手,他们带着防备,而这种防备使得这个女子更觉得孤独。 “人族,魔族······人类命运共同体?”夜魔婉婷的笑意渐浓,不知为什么,自从动员魔族冲击纯阳混元界造成魔族灭族式上网之后,这个女子便有些不同寻常的类人化,时而露出让人心痛的哀伤表情。 “对这个称呼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商讨之后重新拟定。”龙呈均笑了笑,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夜魔婉婷。 “不用了!但是我要求,重返地面之后,魔族需要一块独立的生存之地,魔族领地内的一切事务,人族不得干涉。”夜魔婉婷手中突兀出现一只酒杯,殷红的液体旋转带着淡红色的水雾,随后落入到她红唇之上。 室内很静,静的让人头皮发麻。 “但谁能保证魔族不会侵犯人族利益?”说话的是王崇光,与此同时,他目视四周的孔希言、张道燃、圆觉、安雨轩等人,场面顿时有些肃杀。汹涌的元气在压抑的激荡。 夜魔婉婷高昂着头,只是目视龙呈均,浑身渐渐有黑雾涌荡。 “咳咳!”重重咳嗽两声,龙呈均沉思,随后抬头认真道:“新的环境,我们都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魔族、人族属于不同的生命,你的要求我可以同意但是魔族必须纳入到命运共同体里面。我在这里保证:守望相助,永不背弃。” 龙呈均的话,让场内流淌着的紧张顿时一滞,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说。 “我同意!”说完这句,夜魔婉婷依旧翘着嘴角,却低下了头,如瀑,如雾的长发飘洒,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道德即法律!一切违背道德的行为都将被严惩! 魔族,是命运共同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同时,星球之上的所有友善的生命也应该且必将被纳入到命运共同体之内。 五洲济是衡量命运共同体成员的唯一且不可替代的标准。 五洲旗帜代替原五洲各个修者联盟、组织、结社、元士、商士单位成为代表共同体的唯一气质,但可以以颜分:元士为黑底、商士为黄底、修者为蓝底。 成立命运共同体委员会,选举主席一名,副主席五名(其中修者二名)、成员为各元士、商士、修者之代表。所有事关共同体命运之决策,均需要共同体委员会半数以上表决通过。 允许根据兴趣爱好特长成立各种结社,但均需要隶属于共同体委员会各职能部门,需前提备案······ 不管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人族、魔族的联盟已然初步形成,同时将未知的桃源星上原住民友善的部分,也同时纳入到未来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这是一个不需要税收的时代,因为庞大的剩余自动化设备以及技术,保证了所有人吃饱饭的问题,那么当务之急所要考虑的就是生存以及发展乃至贯穿始终的秩序问题了。 同时,人类正式成为了寰宇生命中的一员,更是跨入到了违反道德就要接受惩罚的时代,换言之,就是随意乱丢垃圾也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需要付出代价的时代。 缺乏道德的社会,信仰丧失的架构终究沦亡,而从道德上的强制约,或可建立真正深入灵魂的强秩序。 至于是修者当家还是元士作主,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不管修者也好还是元士也罢,只要是对的,只要是对这个新生组织架构有好处的事情、意见、想法,都可以活得支持。 创造创新不是瞪着眼睛喊口号,造噱头,它们真真需要土壤、环境和一系列的客观条件,再加持以主观能动性方可能成功,太盲目总不是太好的事情,嚷嚷累了,也就没什么提了。而今满足了吃饭、睡觉问题,更是拜托了长久以来制约发展的元素稀缺,自然灾害,更是解决了无数年来潜在的虫劫问题,人族终于可以以命运共同体的姿态仰望星空。 权力重要么?财富重要么?经历过一次彻头彻尾的文明失败的人族剩余成员更多的想的倒是“共同”的问题。 历时将近一年的“桃源会议”落幕之后,张平机、狄青龙领导的机械工程队伍开始延着始地星球敞开的屁股,向外推进着。新的世界如何,只有走出去看一看方能了然。 而以龙呈均这个共同体委员会第一任主席为首的新一代领导者们无时无刻不再奔波四周并关注着工程的推进情况。 此时,唐玄终于醒了。 第七章 我如你一样平凡 唐玄是平凡的,他也自认平凡。 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么多人去爱,例如孔仙仙、温笑、姜剑眉甚至眼前眼神莫名望着他的伏明月。他更觉得自己不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监洲。此时的他,从极度痛苦中醒来,却开心的笑着。 “你好!”大力的拍了拍嘎嘎大叫的穿云箭,又用修长而温暖的手掌覆盖着鬼见愁的头亲昵的抚摸着,同时微笑。 幸福的世界总是相同,而平凡背后总是充斥着各种磨难。就拿刚刚经受过的炼狱般的痛苦来说,精神上与肉体上都极度疲惫的唐玄,此时就像是个刚出生便懂事的孩子一般,看待一切都很亲切,面对一切都很柔和,双目不停的扫视着周围的世界,目不暇接却又难以自抑。 月光笼罩的范围已然不大了,仅仅够数栋独立的小屋,以及小屋之上十余米高的天空。 “感觉怎么样?”庄广陵待唐玄稍微平静些许才发问,目光下意识的扫向面对唐玄靠在台阶上坐着的伏明月,瞳孔微缩。 “什么怎么样?”唐玄一愣,随后笑道:“好极了,前所未有的好。”随后,唐玄像是一个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一把抓过在其胳膊上跳来跳去的清蛙,又将肩头的相思鸟小心的放在掌心大声道:“你是清蛙?”,“你是相思鸟?” 望着浑身碧绿,拳头大小的清蛙,一身雪白坚韧羽毛,摇头晃脑宛如雨燕的相思鸟,唐玄一脸惊奇,目光专注了起来。 “呱呱!”清蛙一脸幽怨。天机神兽,血脉互通之下,那么它在至圣元胎中成熟之后的形象一定是唐玄脑海中的第一想象。落到如此境地,实在应该大叫三声,可是只是叫了两声之后,它便被唐玄亲昵的放在唇边,亲热的来回摩擦着。 伏明月惊悚的望着这一幕,更看到了清蛙变得柔和起来的眼神。而相思鸟一身白羽也让唐玄啧啧称奇了半晌。要知道这小家伙刚从道隐归藏出来的时候,毛,还是黑色的呢······ 月光之下,嘎嘎、呜呜、呱呱、叽叽······宛如动物世界。 “嘻嘻”又“嘻嘻”,前一声充满迫不及待的窃喜,后一声却有些羞涩。 唐思玄、唐可昕的两个小脑袋穿过月光突兀的伸了进来,随后便各自张开小手,向唐玄这边奔来。 叽叽咕咕叽叽······穿云箭,相思鸟,鬼见愁整齐一声惨叫各自逃散,只有清蛙,虽然镇定还是身躯化为一缕柔光,消失在唐玄的发髻深处再不露头。 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唐玄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双臂,所有人目注着两个小家伙乳燕投林般扑进唐玄的怀抱。 “它们怎么跑了?”唐可昕问。 “将它们叫回来好不好?”唐思玄仰着头,撒娇的哀求着。 唐玄重重点头,不知为何,想哭。 于是,月光里,两个欢跳的身影,蹒跚的追逐着四个抱头鼠窜的动物,时不时的被逮到便是一阵狂暴的温柔伴随着吱哇乱叫之声。 “我,”伏明月望着唐玄的侧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唐玄转头,笑了笑,笑容如春风。 “我失去神力了!”望着四周肉眼可见正在消散的月光,伏明月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坚持了,不想伤害唐玄,却为最后一霎那的妥协而感到羞耻,而眼前,似乎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没关系的,我照顾你!”唐玄笑着道,反正也拜过堂了。 委屈,无依无靠,羞耻代之以极度的脆弱,失去神力的伏明月并不比凡人女子坚强多少,哇的一声,她扑进唐玄怀里大哭,泪落如雨,雨中彷佛还有溃散的月光。 神,本来可以不死不灭,可惜却被另外一个更高层次拥有更强力量的神掌控制约甚至不惜毁灭。若非唐玄的小宠物清蛙最后关头出现,恐怕会是另外一种不堪的结果,若是那样,还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么? 伏明月心乱如麻,而庄广陵则默然无语,慢慢走到一个相对较远的地方,片刻之后,琴音悠远,如同高烧流水一般,让这个快乐但嘈杂的小小空间充满着流淌的生机。 假装的夕阳,使得稀薄的月光染上了一层黄。 “我可不可以把它们带出去玩儿?”唐思玄目光满是渴望,手里却牢牢抓住了穿云箭一只孤独的翅膀,而唐可昕拎着鬼见愁的脖子,另外一只小手则攥着相思鸟的一只翅膀。三只小动物充满求救意味的可怜目光望着唐玄。 而唐玄笑着拍了拍两个小孩儿的脑袋,毫不犹豫的点头。而这态度,无疑让第一饱受摧残的穿云箭,第二备受折磨的鬼见愁,第三因身材瘦弱,待遇尚可的相思鸟陷入到绝望之中。 欢笑着远去,唐玄目送,随后一声叹息。 良久之后,唐玄这才发现,伏明月在他怀里睡着了。轻轻将她抱回屋内,唐玄再次转身出门,望着十余步外的另外一处紧闭的房门,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庄先生这琴音越来越动听了,”唐玄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习性,走近庄广陵随口赞叹着。 庄广陵没有说话,依旧闭目抚琴,直到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这才睁开双目望着唐玄。 “元气恢复了?”庄广陵笑着问,活动了一下双手十指,目光柔和。 “略有精进,”唐玄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体内部,金属唐花已然消失不见,代之以七色迷离,充满澎湃力量不断激烈旋转的元气之花。 “小心李元真!”庄广陵点了点头,随后郑重道,同时慢慢站起,颀长的身躯在月光下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而他的目光却悠远向上,似乎穿破一切迷障,望着宇宙星空。 “我知道。”从元气被禁再到黑丝牵引,再到虫劫爆发,几次险死还生,唐玄虽然不能动、不能言,但却是清醒的,就因为太过清醒,以至于现在宁静下来略一回响,才会有种回首如梦,悚然心惊的感觉。 “唉!”庄广陵叹息着,小心,又该怎么小心?如何小心才能够防止一个穷途末路的神的暗算? 算尽一切,却算不出他和他的命运。前一个他是李元真,后一个他便是唐玄。一个是无数元会之前的神之一族,一个是当代拥有着如此神奇元气之花的后来者,同时更是纯于意天机选定之人。 “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用不了多久,人族便会光临地面,并重建秩序,”庄广陵又坐下,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雪也似白的丝巾,擦拭着逍遥琴上每一寸地方,神情专注。 “嗯!”唐玄默默!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孔仙仙就存在于不远处的月光之外,而人类正常的社会就存在于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心中却有种怕融入,不敢接触的忐忑感。 见面了,该怎么说? 接触了,该怎么做? 我该去哪? 该做些什么? ······所有空想出来的疑问,也许一旦发生之后便被忙碌而替代不再称为困惑,但要走出这一步,却是艰难万分。 或许只有再面对那两个可爱孩童的时候,唐玄才是心态平和而自信的,独处的时候,他的孤独似乎并不比夜魔婉婷少多少。 “萧家三口?”庄广陵说了半句话,依旧在专注于逍遥琴的清洁,虽然暗红色的琴,雪亮的弦已然看起来一尘不染。 “再说!”唐玄苦笑。 “五行兄弟?”庄广陵又问。 “你觉得呢?”唐玄又复苦笑。 五行兄弟似乎又是个无法回避的话题,自己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更不是天生的主人,却偏偏有五个很有作为的人形影不离的跟着,乐意为他做牛做马,而他们这种予取予求,心甘情愿的态度,才是让唐玄别扭的根源。 “这个,得你自己去想,”庄广陵手一颤,哭笑不得的望着唐玄。心中却无由生出一种暖意,遥想当年,他还是那个淡定而又茫然,随和而在某些事情上又相当缺乏主见的沧桑青年。没有占有欲,没有权力欲,没有争霸心,虽然惹急了也会爆发,可还是始终保持着一贯平和的心态。简单而又复杂的独自承受着······ “我想让他们自由一些,自在一些,你知道,这样我才开心,”唐玄想了想认真道。 “你想怎么做?”庄广陵笑着问。五行这五个人,继承了万星堆的五行力量,而唐玄更是不容抗拒的被好心的种下了五行之根,这可不是说翻脸就无情的关系,而是上天注定了的一种绑定。 “自由办法。”唐玄眯眼一笑,笑容有些贼贼的。 庄广陵望着唐玄的笑容愣住了,眼前之人,发丝依旧黑白分名,莹润而飘荡,坐下的身躯不很伟岸,但在月光的衬托下,修长匀称,笑起来,他的眉是弯的,不再斜飞如剑,眼睛也不再深邃如深海,但却依旧清澈如最纯净的溪水······ “其实你大可不必放弃的,要知道,你不光是唐玄,更是玄道的行道者,”庄广陵彷佛知道了唐玄要做什么一般,沉默良久才道。 “是,玄道不敢忘,苍梧之誓不敢忘。但还是要你情我愿,不能不择手段,不问是非的随意绑架别人的一声。这是我的梦想,这是二老头的梦想,这是当年至尊纯于意的梦想,我会努力去实现,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唐玄笑得更加坦然。 “该吃饭了!”庄广陵被这种笑容软化,随后走出月光,不多时便拎着一揽子食物走了回来。 科技有科技的好处,所有的有登记的住处,都会定时定点自动送饭过来。 不光有饭菜,还有酒,月光下,二人对饮,安静,却不时微笑。 第八章 四方城 从地下到地面的推进整个是顺利的,甚至一帆风顺到让人不敢相信。 当自动运载通道延伸到地面之后,却并没有人狂涌而出,奔向新世界的景象,而是飞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带着影音传递功能的飞行器,它们一哄而散,按照既定的程序开启了对桃源星的第一次大规模探测的序幕。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而比始地星球足足大上数十倍,浑圆碧绿的像是一颗绿色夜明珠般的桃源星的影响也逐渐以立体图像的形式呈现在龙呈均等人的面前。 太美了,圆润的让人不可置信;太宜居了,整个星球的气候、温度、土质、以及河流水文等,类似于母星但品质上却比母星高出无数倍。与饱经摧残,犹如一个被折磨的千疮百孔般不得不放弃治疗的母星相比,这里无愧于“桃源”,更充满着希望。 有关于星球动植物以及其他生物的普查为主要内容的第二轮探测很快就结束了。这里没有洪水猛兽,有的只是风和日丽,清澈流水潺潺、涛涛,地表起伏覆盖着柔嫩的绿草,繁花遍地。 从飞行器传递回来的影像中,随处可见在这颗寂静而美丽的星球上来回奔跑着的土黄色宛如松鼠一般,却比松鼠大上少许的小动物们,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小动物们即便是排泄,也是小心的在隐蔽的巨树后挖掘一个小坑,然后蹲好,稀里哗啦之后,皱着灵巧的鼻子填坑,最后才叽叽咕咕叫着飞窜上树,随着往来急窜的身形追逐着嗡鸣声中,来回回旋的飞行器们。 小心的看着,时不时在周围巨树各个部分人立而起,吱吱叫着,朦朦的双眼精灵的来回转动着,更不时交头接耳一脸好奇的样子。 无数条或宽或窄的流水如玉带一般缠绕着桃源星,当星球影像面前硕果仅存的数百万人族公布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喜极而泣。毕竟这里是以后生存、栖息的家。 当关与桃源星的运行状态、重力数据、空气结构分析等最后一轮探测也是耗时最久,工作最为繁杂的探测结束之后,龙呈均发布了向地面迁移的第一步命令。 所有的队伍,都携带着标记了大量数据的指引图、建筑工具、帐篷、食物等在狄青龙、张平机等人的率领下来到地面。他们负责在指定的距离,指定的地点,按照指定的图纸规划集中建设人族的聚集地。 这是一个漫长而持久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这期间,无数飞行器不知疲倦的日夜来回飞行在半空,而赤阳落下,沧海升起,将大地变得蔚蓝而幽静的时候,桃源星上却有一片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渐渐的,一座整体呈四方形的巨大建筑群逐渐成型了。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人族建立起了狭长的卫城,分别是曲流觞、温艳阳主导的北部卫城,这一对夫妻终于不用在灾难丛生的末日里挣扎,可以在崭新的环境,清新的风里,望着温笑、温茂、温冒三个孩子嬉笑打闹,而他们正相依偎······ 同时拔地而起的还有管书同主导的东部卫城;乐笑星主导的西部卫城以及陈元迟、楚君侯主导的南部卫城。 这四座城犹如狭长的玉带一般,牢牢的将人族聚居地守护在内,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卫屏障。 中心地带,共同体委员会数十层楼高的办公大楼巍然屹立,充满着与这座美丽星球格格不入的现代气息,大楼前,五洲旗帜飘扬。它周围,各个新组建起来的职能机构例如以王崇光为首的社群联合部、以张道燃、圆觉、安雨轩以及雍涛为首的修道院、以狄青龙、张平机、李承德、孙继业为首的科技制造部、以孔希言、金断崖陈元济、墨修仙等人为首的道德监察部、以柳笑生为首的教育部、以范子夷、徐光洲为首的供给事业部、以周正、刘恒、牧野凋零为首的安全部等职能大楼星罗棋布、拱卫在这座人族最高指挥种心的周围。 接着,秉承着备案即合理的原则,在这片人族新的聚居地上,涌现出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城。 天下庙,城里和尚居多,外来瞧新鲜的游客也不少;清虚门,整座城香烟缭绕,钟鼓罄响,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道观;龙岩寺,虽然失去了大雪山的映衬,少了些往昔的神圣、超然的气息,但好在传承不断;五岳城,自然是十二元辰宗整体驻扎的结果,而散人集里的书香气息,更是随着在新组织大受重用的柳笑生等人逐渐名扬族内。 长陵城,范子夷经常一个人饮酒醉,始终不忘的不是昔日商首的权倾天下,富可敌国,而是嘴里呢喃着的桃红张二巾。也许只有梦中,这个高冠博带,古风卓然的老人,才不会那么痛苦,才能找回往昔一些甜蜜、销魂的记忆。 秦城、楚城、卫城、韩城、燕城、赵城······或冶铸之声不断,或纵马狂歌之气狂飙四野,或嘿嘿哈哈之声不绝于耳。就连龙笑梅也与唐无伤合伙组件了一座名为“五色石”的小城,在这里,唐门的暗器百解以及各种暗器铸造方法,也被当成一门知识,有教无类着。 原洋洲的人组建了同和城,崇明城,东天城······而相熟却又幸运未死的人们,又可以住在一起,过程与以前除了新鲜的环境之外,更加幸福、安宁的生活。济洲、仓洲、中洲自然也不例外。 很多城的名字似乎并没有那么恰当,但却代表了挥之不去,遥远却又隽永的记忆,或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从那里来,在那生活过。 虽然那里忧患多于安乐;危险远超平和,每日生活在挣扎求存里,每天带着虚伪的面具,到最后竟然忘了自己是谁,甚至是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每天,都喘不上气来,可是就是忘不了。 在这里,人们更多的时间似乎是在思索,在低吟,练拳踢腿,纵情狂歌,并没有试图在这颗桃源星上挖掘什么,获取什么,以发展的名义肆虐什么,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拔地而起的建筑,不光原本始地星球砸破的地面得以恢复,绿树依旧,更有很多小朋友在城里城外与桃源星的土着松鼠欢闹嬉戏场景,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始地星球与地面连接的通道不光被逐渐封闭,更是守卫森严。除了地面食物制造工厂的盈余部分被源源不绝的输送下去之外,这里日渐荒凉,被绿草重新覆盖。 而几经磨合、修改按照五洲济等级的新的供给机制的施行,使得存活下来的大多数修者、人才们能够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反观内省,于其道奋勇精进上来。 本该供应数亿人生存的资源,如今落到数百万人的头上,自然称得上极大丰富。而筚路蓝缕的拓荒路上,龙呈均等人认为,现在已经具备足够的条件实行按需配给制,提议一出,无人反对。 当然,按需配给也不是无限制的,能够获得的生存空间的大小以及生活资源的数量完全取决于你的五洲济等级,若是星级,便可在任一一城获得一个设施齐全,面积百余平米的居住空间,可选择的食物种类以及日用品可达百余种。若五洲济的等级达到月级,那么空间和资源都会翻倍······ 当然,一切资源,像龙呈均只要求了静观天下那数十平米的小屋也是被允许的。而且直系亲属之间的资源获得量是允许叠加的。 这样的制度下,人族到了一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喜欢什么便追求什么的崭新时代。 龙笑梅一直在忙碌着,忙的天昏地暗以至于就连她作为首创人之一的五色石都没有去看上一眼。她几乎不眠不休的重新梳理着五洲济的考核流程,重新对本就趋近于绝对公正、公平的五洲济系统进行再升级,并对相应的辅助工具-近乎于分子大小的传输装置进行星球的整体铺装工作。 这个事情很重要,更是按需配给制这一共同体基础制度的基础,可谓重中之重。 明亮的室内,无数仪器的光显跳跃着凌乱复杂的波动,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漾着馨香的咖啡的她正愣愣的出神,眼神有些空洞,让人明显察觉到她目光注视的屏幕绝对与她脑子里思考的东西无关。 “累了,就歇歇,”同样忙碌的安雨轩今日忙里偷闲,从热闹喧嚣的建筑工地一般的“玄城”专诚赶到委员会大楼的“内部监察室”的办公大厅来看一眼龙笑梅。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从始地到桃源星的旅程之后,安公子的心没了着落,很空。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而最先想起来的就是龙笑梅。 他们的婚事已经很久没被提起,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次来这,更是带着老爹圆觉大师的殷殷嘱托。 一想起那个喋喋不休的光头老爹,安公子不由一阵浑身无力。 “有唐玄的消息了?”并没有回应安雨轩的关心,沉默良久之后,龙笑梅突然问。 安公子嘴角弯了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人说起这个名字,他的心里一阵轻松,一阵温暖,他笑着点头:“他在流火城东一处山谷瀑布旁,申请了一座“茅山小屋”。” “茅山小屋?”龙笑梅有些惊诧,转目瞪着安雨轩。 “茅山小屋!”安公子迎着她的目光重重点头。 赤阳如火,其实赤阳和太阳又有什么分别呢?名称与叫法不过约定俗成罢了。 沧海如梦,日夜交替而动,只是这静美的桃源星却不转、不动。只有灯火通明,声音嘈杂的大四方城,生机勃勃,蕴藏着生的感动。 第九章 孔希言 赤阳的光,温暖、柔和、始终。当人们发现它存在的时候,它刚好凭空高悬在空,透过巨树的缝隙,普照崭新的世间。当空气中出现一缕让人清爽的凉意的时候,赤阳卷起漫天云霞,悠然滑落,不多时沧海高升,又使得桃源星呈现一片壮阔的蔚蓝。 赤阳出而作,沧海升而息。崭新的命运共同的人们,按照天时的规律,逐渐形成了与旧时雷同但决然不同的生活规律。 当然,从前流动着,侵蚀着的是压抑、伪装、挣扎、愤怒和绝望,而今却是一片宁静祥和和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彼此间更不再也无需再有防备,慢慢习惯着,慢慢走向美好。 儒城,与隶属于共同体委员会八大职能部门之一的道德监察部毗邻,清晨,孔希言在身体感受到一丝暖意之后便缓缓睁开双目,下意识的嘴角挂着笑意。慢慢将盘着的双腿伸直,放松之后便站起身子向房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就是一座布置典雅而朴素的大厅,穿过大厅便是卫生间。孔希言洗漱过后,便久久的凝视镜子中的自己,那样专注。 镜子里的他原本雪白的头发、长须如今如同墨染,七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皱纹。此时的孔希言不光不似一个古稀老人,反而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 闷笑三声,孔老爷子转身出了卫生间,舒展着四肢来到大厅中间,从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逐渐复苏的“儒城”,神思飘飞。半晌之后,他嘴中吐出几个字“江河涛涛。” 话声刚落,大厅穹顶的乳白色星点般的灯光一阵律动之后,一阵江水涛涛,大河汤汤的声音便从四壁隐秘部位的扬声器中传来。 音乐声中,在这空旷的大厅,孔希言白色宽大儒装飘飞,而人却在这自然江河之音中,闪展腾挪,像是舞蹈,又像是凭空书写着什么。 “爷爷,吵死了!”唐思玄、唐可昕揉着双眼,不知什么时候踉踉跄跄的来到大厅,不满的嘀咕着。而整个身心沉浸的孔希言除了嘴角挂起的古怪笑意,仍旧我行我素着。 “爸,你老能不能每天早上不整这么一出?这是不“道德”的!”孔仙仙宽松的睡裙,也走进客厅,随手摸了摸两个原地嘀咕不停,埋怨不停的小家伙,开口抗议,而道德儿子咬的很重。 孔仙仙已然容颜绝美,风姿绰约。只是在这绝美的风姿下,少了些少女的羞涩与矜持,多了些成熟而母性的狂暴。从桃源星定居至今,孔老爷子一大早起来,不是“宇宙之音”便是“江河涛涛”,在么就是“空山鸟语”,而空山鸟语这鸟声绝对像是一颗颗炮弹肆虐爆炸的声音······这是什么鸟呵。 总之,不把家里睡梦中搂成一团的三个小懒虫弄的跑进客厅大声抗议便不算完。 “好了,好了!吃饭!”孔希言摆摆手,哈哈笑着结束了悠然的舞蹈,走进唐思玄她们抱起两个小孩便向客厅走去。 而早就一肚子怨气的小家伙们如梦初醒般分别揪住孔希言的胡子,浑然忘了不满,一边用力着,一边大声咯咯笑着。 当擦桌自动翻转,所有的杯盘狼藉重新变成一尘不染的整洁之后,孔希言一袭洁白唐装,干净的白布鞋出门。迎头便看到了垂首而立默默等候的孔希孔与孔明二人。 “你们干什么?”孔希言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的没好气问道。 “大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孔希孔圆脸上泛起笑容,而他的容颜虽然没有孔希言此时看起来那么年轻的夸张,但也返老还童一般,头发没有一丝花白。而旁边的孔明不住的点头,嘿嘿笑着。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没有理想,没有梦想?”孔希言语重心长。 “有呵!”孔希孔面容一肃,随后把目光望向孔明。 “有,有······”孔明恍然大悟般点头,目光却有些茫然。 “有就去追求啊,整日跟着我算咋回事!”孔希言无语的道。其他孔门、儒门弟子倒还好,就是眼前这两人,一来到桃源星,人年轻了,智商也有归零的趋势。每日吃饱了没事便在孔希言的家门口等着,随后亦步亦趋的跟随,让他不胜其烦。 “我的理想就是大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孔希言理所当然道。只是这回答让孔希言脚步忍不住的踉跄了起来。 “我也是!”孔明赶忙接着回答。 “是个屁!”孔希言咕哝一声,不再理会跟屁虫似的二人,走出花园,来到宽阔平整,两行巨树的街道上,即便每日都会来在这里,但每次的感觉都是如此美好、新鲜。 “老爷子,出门呐。” 孔希言扭头一看,不由微笑招乎:“老孔,忙着呐。” 孔希言眼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鳏寡之人叫孔上任,既不是修者,更非元士。可是以如今的社会待遇来说,他本不该背着木筐,拎着长柄小铲满大街游走,铲除着桃源兽的粪便。可没办法,做力所能及爱做的事情,便是孔上任的力量,如今的他正挥舞着粪勺,和儒门领袖,道德监察部负责人孔希言打着招乎,目光中满是亲切、问候,却没有仰慕和尊敬。 人,尊严。 什么是尊严?那就是所有人都忘记了尊严这个词汇。而任何工作,绝不是为了衣食住行的奔波,而仅仅是单纯的爱好。 这个时候,“您辛苦了”不是一句曝光在众人眼前的虚伪无比,让人恶寒的口头禅,而是真诚的关怀,更无需为了衣食住行而低三下四,被压弯了脊梁。 孔上任咧嘴笑着,随后挥了挥手,背着木筐,佝偻着身躯远去。而他的影子被赤阳拖的老长,虽然单薄,却绝不凄凉。 孔希言也笑着挥挥手,有些人喜欢群居,周围没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便会憋闷;有些人喜欢独处,身边一有其他生物便会觉得烦躁;有些人喜欢天文、地理的学问,还有些人喜欢伸拳踢腿的运动等等不一而足。如何才能让所有人觉得幸福? 这样一个庞大而看似遥远的概念如今在桃源星上,被一点点的实现着,实践着。而伴随着实践的深入,共同纲领以及细则的不断修改、进化,这个体制每日都以更强大的生命力,蓬勃生发着。 “守护共同!” 这是一句口号,却深入人心。远比那些残虐生民却高喊热爱的技俩实用的多,也有用的多。 如今的桃源星新住民,正淡忘以下几个词汇:财富、地位、荣耀、掠夺、杀戮、纷争······而却有了尊严,无论是星球领袖支一的孔希言还是捡粪老人孔上任,他无需羡慕他,他更不用瞧不起他。做什么,不过是一种选择,更是每个人对生命不同理解的实践。人人平等,生而平等,不过是工作岗位的不同而已,难道这是一句屁话么。在这里却绝不是。 如今的桃源星的新住民,却时刻牢记:守护,共同。幸福之后,便是对成果深入骨髓的认同感与依赖感,不容破坏与亵渎。 一切不同了,不光是宇宙中所处的位置。一切又都一样,所有人都有他们需要守护的东西。 孔希言沉默良久,身躯径直冲天而起,随后便穿行在巨树与城市,现代化与乡野田园交杂之间,胸前佩戴的五洲济,在苍茫天地间熠熠生辉。 ··· ··· “茅山小屋”。 当唐玄呢喃着说出这个名字以及出示五洲济在社群联合部登记的时候,着实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他只是微笑。 在这之前,他从自己丹田处撕裂了一块五色朦朦的种子,虽然痛的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流淌,却已然把它种在了乌漆嘛黑的始地星球的某一处表面,那里不光有这颗新埋下的种子,更有老桃树那苍凉却依旧虬劲的根。 五行元根复返自然,那元海臣、计行时、龙灵章、古春华、吴狂花五个人自然与唐玄那种源出于神秘的的牢靠关系,自然而然的便演变成了复杂的情绪。 元海臣大梦初醒般回到了爷爷身旁,在火山城安了家;古春华、龙灵章双宿双栖浪迹天涯,成了一堆游侠儿;计行时无家可归,反复思考之后,加入了安全部,成了和平战场李光北战队的一名中队长;吴狂花自然回到了明珠城。 不情不愿、恋恋不舍,但他们清醒之后,却都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和坚持的信心。 失去了五行之后的茅山小屋,同样热闹。 穿云箭啪啪啪的来回行走,雄壮的气势让人为之侧目;鬼见愁如今也不再掩藏身形,不是飞来飞去,便是自身变成旋风,与山、树间的桃源兽打成一片;相思鸟高飞低转,只有清蛙,时刻不离唐玄发髻左右,安静异常,偶尔才会呱的一声。只是叫完之后,彷佛自己颇为后悔般模样,掩口不叠,似乎对自己的声音以及发声方式极为不满的样子。 唐思玄,唐可昕没有再来,因为这地方不光距离儒城太远,更是从没来过,而她们正被孔仙仙严格约束以及管教着,不光每日要学习各种东西,还要力所能及的做着一些家务,可谓繁忙。 流水、清泉、巨树、瀑布以及掩映在这一切之间的茅山小屋,一夜之间,它周围拔地而起了几座小巧的建筑:“云上”、“瀚海”、“远山”、“败剑”。 而当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这四个笑嘻嘻的变得年轻许多的老人家向沉默中的唐玄走来的时候,唐玄不由愣住了。他更不知道,如今这四个老人家已经成了龙呈均等人亲许,龙笑梅更是不惜为之修改五洲济系统之下的共同体特别顾问,五洲济等级-九鼎。 所有当唐玄看到四个老人家招摇过市摇晃着胸前九鼎徽章的时候,更是吃惊的彷佛吞了个鸡蛋一样。 “好东西!”房天敌眉开眼笑,拍了拍唐玄面前的石桌,灰白光滑而莹润的石桌,和目前桃源星大多数建筑那翠绿截然不同的颜色,虽然暗淡,却朴实、厚重,独特而又亲切,独属于原人间。 唐玄脸一红,这是自己被金属唐花以及虫劫折磨的痛不欲生之间,从罗夫山地上转移到地下之时抢救下来的,说来还要感谢伏明月,若没有她的大力帮忙,以唐玄当时的状态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 “还不拿酒来?”夏海情望着唐玄,嘿嘿一笑。他们四个人与唐玄感情最厚,经历最多的人无疑是他,从太始残界到深蓝海底,一幕幕,到现在恍然隔世。 “好!”茅山小屋独立于尘世,独立于桃源,一切古色古香,既没有现代化自动化的设备,更没有声控灯光系统,可谓简陋异常。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颇为原始的居所,却让四个放浪形骸的老头不住的点头,大声赞叹着。 不多时,酒香四溢,闻来正是罗夫的百草酿。 第十章 茅山小屋 四处绵延,绿草覆盖的丘陵,一处突兀而起的小峰,同样碧绿,半峰挂着一条如帘幕般的小瀑布。瀑布水流直落小小水潭。清澈见底不过丈许深的小潭满溢之后,形成南北两道淙淙的小溪蜿蜒而过,顺着丘陵两高挟着的低矮处流出这座宁静的小山谷。 环境是极好的,与宁静中几许喧嚣的人族聚居地相比,这里如当初罗夫后山一般清静而空旷,只是少了群山起伏的壮阔。 正房,左右厢房搭建起来并不高大的凹字型建筑,中间院落里,布置一如当年的茅屋一般,有些过于清淡。院子很大,石桌旁,石椅上甚至葱绿的地面上,公冶山长等人已经醉的一塌糊涂,此时不过桃源星的正午,可是他们,也许只有他们才能这样的放肆的醉。 唐玄一边整理着杯盘狼藉,一边游目四顾,将最后一点垃圾丢尽桶里的时候才抽出手来将四个老人家的姿势摆正,并将他们放置在篱笆墙边的躺椅上。 清蛙好奇的从唐玄的发丝中探出头,调皮的在唐玄的右耳上荡来荡去,只有当精灵的目光转向四个歪七扭八不断说着胡话的老头儿的时候,才吐吐舌头,捂着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重新将角落里的大缸盖上盖子,唐玄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把今日的狼狈收拾的清清楚楚。他虽然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却并不会制止几个可爱老人家在他这座院子里过于放肆,参与着,笑着,应和着,直到他们醉去,才会把这座重新变得清净的院子整离好。 玄道! 如今,唐玄越来越茫然,也越来越闲。闲着除了吃便是用大多数时间去胡思乱想。 公冶山长打起了呼噜,嘴里不停咕哝着:刀······刀······时间······岁月,让人听不懂;而尚云龙时刻不离身的云龙枪却早就在刚才兴致大发之时丢出了院外,一点也没有人族四大绝顶高手的风范;房天敌最是不堪,已然赤膊上阵,不过醉梦中的表情却和清醒时候截然不同,眉头总是紧锁着,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夏海情醉倒之前仍能仔细整理好衣服,摆正姿势顺便将杯中残酒喝完,说声“我不行了”,便缓缓倒下,当然也是最后一个倒下。与水为伴的他酒量是四个人中最好的。 殷红的阳光,火红的赤阳,及时不用功聚双目也可直视始终柔和的它。 唐玄又陷入到沉思中,一边思考着,一边浑身略微颤抖。 情,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冷静,甚至冷漠。其实也不光冷漠,还有胆怯,胆怯到连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孔仙仙,都怕敢去想一想。而心中那有关于金剑花海,木屋千念的记忆也日渐模糊,如今更成了一个模棱两可,无法确信的回忆。 更加模糊的还有温笑、姜剑眉甚至萧红颜那一张张脸。 这种冷漠使他害怕,而更让他无法直视的便是心中唐可昕那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小小面孔。 很多故事的主角都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拼搏,努力,奋斗永远积极向上······ 可是自己呢?却总是在思索中沉落,在沉落中惊恐,又在惊恐中逐渐迷失了自己,忘却了他人。微笑不代表不会害怕,平和不代表不会孤独,而越孤独,却又更害怕与人相处······ 而记忆中逝去的人和往事却反而越来越清晰,清晰的如同一把把刀在切割着唐玄震荡不已的内心。 唐花越转越急,如闪电回旋般疯狂,而沉思中的唐玄双目也越整越大,却又那么的空洞。他整个人逐渐被乳白色的狂暴气旋包裹着,口中不停发出“呵呵,哈哈”似是被挤压过一般的痛苦的嘶吼。 “唐玄?” 孔希言捧着杯咖啡步入到茅山小屋,就见到这让他吃惊的一幕。 “孔······孔爷爷!”唐玄笑容发苦,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收摄着心神,吃力的收拢狂暴散乱的元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怎么了?练功除了叉子?”孔希言紧走两步来到唐玄身边,扶他做好之后关切的问。 “可能,”唐玄模棱两可的笑笑,猜测中可能是因为自己心绪的不稳定才造成的元气暴动,心中一阵后怕。 “年轻人,练功勤奋是好事,可也要注意身体呵,”孔希言拍了拍唐玄的肩膀语重心长,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把椅子坐在唐玄对面。 相对无言,尽管孔希言已经尽可能用眼神把所要表达的复杂意思向唐玄传递,奈何对方仍旧有些魂不守舍的,于是沉默半晌之后,孔老爷子无奈开口,开口之间先喝了口咖啡。 “原来的修炼体系已经完全无法满足修者的现状,而如今的新的,更长远完善、完整的等级界定;各流派进一步功法、修炼体系的建立都处在摸索阶段,大家一起努力,你莫要太急了。”孔希言吐出口带着咖啡香气的芬芳,表情舒展的开口。 唐玄默默点头,然后问道:“他们还好吗?” 孔希言闻言愣了愣,马上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开心和骄傲的事儿一样盯着唐玄的眼睛:“大的,还是小的?” 唐玄眼中,孔希言白衣矍铄宛如健壮青年一般的形容,实在无法让他与当初鹤发童颜的形象重合起来,以至于眼前影像一阵朦胧。 似是叹息,不等唐玄说话孔希言接着道:“都好,只是······唉!” 虽然返老还童,但心态还是那种恨铁不成钢见惯世情般的沧桑,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孙女和唐玄之间究竟在搞什么飞机。 如今孔仙仙似乎是把全部精力和感情都放在两个小家伙身上,虽然偶尔愣愣的出神,但对“唐玄”这个词却讳莫如深甚少提起;而唐玄这边,却比在人间更是沉默寡言······他们在干啥?老爷子搞不懂,看不明白,只好跑来跑去的猛操心着。 “孔爷爷今天来?”唐玄意犹未尽。 “道德普查!”孔希言一本正经的掏出一个连接主机的虚拟屏来,双手划拉着。 “这,”唐玄大囧,暗自却琢磨着,自己的道德品质有那么败坏么?劳动孔爷爷亲历亲为一个月内接连“普查”了七八次?还是这个新上任的人族命运共同体-道德监察部的最高长官真的有这么闲? “嗤!”不知何时,房天敌侧躺着的身子转了个向,屁股对着唐玄二人,接着声音悠悠传来:“比我醉的还厉害·····真是疯了!” 孔希言重重咳嗽一声,不理会发出各种声音却赖着躺椅不动的四个老头,正襟危坐之后开口:“开始!” ··· ··· 人分三六九等?如今的桃源星上正努力消灭着等级观念。而强行把“道德”捆绑上阶级战车的谬论,也在日渐消融着。 道德的评定主要依据是“五洲济”的等级,而五洲济等级的提升有几个定式:一是有贡献则增加,贡献量化之后足够则升级;二是事无巨细的提前设定并不断升级完善的量化标准以及如今差不多遍布桃源星天上地下的分子收集器,无死角,无后门,公正、清楚。同时阳士升鼎士还会有个公示期,一方面对当事人做事迹宣传,一方面提振整个人族的信心和士气;三是多功能一体。五洲济不光具有身分证明的作用,更是融合了供给等级、领取凭证、职能授予等全方位的功能。最后一个,无论五洲济等级高低,都给予生存的保障和安全的保障,即便最低的一星等级,衣食住行也没有问题。 之所以能够实现这样的社会结构模式,一方面是原有星球资源的充分利用和新星球的有限及可持续性开发,另一方面是人口的大量非正常削减造成的。 而所谓的道德普查,是早已进行完毕了的五洲济辅助评定的一次性前置工作,只有孔希言面对唐玄,才会一遍,一遍的翻来覆去的操作着。 但这也说不出来什么,对于孔老爷子而言,这是正常的工作;而对于目前没有职能在身的唐玄而言,作为共同体人族不可分割的一员,配合职能部门工作,自然是守护这个组织,维护这个制度应当承担的义务······ 可这样的普查,注定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因为结果早在几个月前的第一次理性问答中生成了。 赤阳的光蓦然变得更加温柔,这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发光、发热体缓缓开始移动。沧海东升,孔希言左手带着穿云箭、右手拎着鬼见愁心满意足的走出茅山小屋的院门。 就算穿云箭如何挣扎,鬼见愁如何表示不满,但它们明显已经不是“会飞”的孔爷爷的对手。 茅山小屋在沧海之下,被染成了蔚蓝,就像周围的草地一般,如同天地间一片大海,硕大无朋,无边无际,静谧中让人心神凝定。 半晌之后,目注孔老爷子消失方向良久的唐玄也叹息着离开小院儿,起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浑身白蒙蒙的元气律动,他的身形便越空而起,穿行在林海,城市上空。 第一一章 小世界 通道明亮,升降梯缓缓下行,唐玄神思不属的目光有些飘忽。 “监······您好!”门开了,门口两个年轻的守卫在唐玄脸上一扫,随后目光又落到那九鼎闪耀,颜色深沉的五洲济上,神情有些激动,更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好!”其实唐玄本来想说你们辛苦了,这是他当初在位监洲时候好不容易学会的一句上得了台面的话,心念一转,自嘲笑了笑,就成了你们,好。 “您好,您好!”验过龙呈均亲笔签名的凭证,二人放行,而后便望着唐玄远去的背影窃窃私语着。 始地星球如今残破不堪,像是屁股滚圆但头部撞破了的空心鸡蛋一般,以极其猥琐的姿势算是在桃源星伸出扎下了根。 延着通道,在空旷幽静的鸡蛋肚子里,唐玄独自行走着,步伐不快不慢,边走边看似是陷入到回忆中。 一个小时之后,唐玄登上一台地下缆车,输入目的地之后便坐在椅子上,有些颓然。他去看望“老伙计。” 四个小时之后,在急速缆车的带动下,唐玄来到一处连接地下、地表的天井,曾经整齐、森严、精密、复杂的银白色金属建筑,依旧呈现出往昔的风采,只是偶尔部件散乱、零落,不时渐起火花。 十五分钟之后,唐玄暴力破坏掉头顶已经弯折的能量板之后,身躯向上一窜,便来到了星球的表面。 前后左右景色不同,但极为震撼,人在其中,渺小如蚁。 上方的“天”,是碧绿的,带着水波突然被凝结成冰川一样的悠长而自然,绵延的纹路,一眼望不到边。这块天,向左右延伸便会与始地星球遥远的边际处彷佛相连。本该黑暗的环境正因为上方明亮的碧绿而变得如同黄昏般,虽然暗淡却也能看出好远。 一股清新的蕴含着草木清香的气息回荡,没有一点声音,死寂。 始地星球的地表虽然光滑但极不平整,像是充分经历了急速和宇宙流浪的打磨之后的完美之后,又被狠狠撞击在坚不可摧的巨石之上,凹凹凸凸的。 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唐玄认准了一个方向,依旧漫步缓行。 这片空间太大,毕竟半个星球的面积,就算是椭圆的,但看起来还是平的,所以轻轻的脚步声并没有产生什么回响。唐玄的心情很复杂,又似乎没什么心情,渐渐的便给患得患失的情绪所笼罩。 “老伙计,你还好么?”唐玄自语着,声音很落寞。 老伙计很不好,自从失去了伏明月的月光保护之后,先是被冰封笼罩,接着便被急速磨平,到最后虽然没有承受什么撞击力,却也是下场十分惨淡。好在是一棵树,而且是规则之外的树,要是其他什么玩意儿,早死了。 唐玄的江湖剑灌满了玄玄气,以至于每一次挥出都会产生锋锐刺破空气那般的凛冽嗤嗤声。 拼尽全力又小心翼翼好长时间,望着被挖掘出来的老伙计,唐玄还是觉得阵阵揪心。巅峰时刻冠盖八百里罗夫的老桃树,如今就剩下几个凸起的乌漆嘛黑的树桩子,以及下面蜷曲、断折、破败不堪掩藏在更深地下的根部。 手掌轻轻按在老桃勉强称之为身体的部分上,唐玄能够感受到它的生命力正在流失,一点也没有了曾经灵魂共鸣、交流的那种舒畅和奇异之感。 唐花动了,玄玄气瞬间流转全身之后,便从唐玄的右掌游荡而出,缓缓注入到老桃的身体里。渐渐的,唐玄的身体被一层浓浓的白雾所笼罩,像一尊石像。 唐玄曾经研究过规则之外的东西,却一直没什么头绪。说它们只是宝物却不是活物,却有着简单的喜好并能表达出来;说它们是活物,恐怕又活得不那么彻底。 罗夫老桃和唐玄有着极深的感情。从记事时候的童年到以后的成长,总有它的影子和陪伴,不知不觉间,唐玄已然把它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之一。若非如今深入地下世界的手续太麻烦而龙呈均又过忙碌,恐怕他早就来这里看望这个老伙计了。 随着时间的流淌,玄玄气顺着老桃树的树根蜿蜒向下,将其无数断裂部分温柔的包裹,反复的抹擦,浸润。时间再次推移,当玄玄气继续向下的时候,断裂部分开始自行一点点的弥合着。 很难说树的生命核心在哪里。有人可能认为是根,因为没根树就不能活。可规则之外的树在唐玄看来生命核心却在精神,所以他一边用温润的元气疗伤的同时,也将自己:渴望、呼唤、依恋、不舍甚至落寞的情绪一点点的融入进去。 就在唐玄丹田内的元气之花开始萎靡的时候,他的手掌蓦然一震,睁开双目大喜之下,全力以赴的将丹田内的元气挤压而出,唐花狂旋。 大地一阵,细微的裂缝以老桃树为中心急速蔓延着,随着裂缝的蔓延和扩大,黑褐色光滑的地面逐渐升起一层朦朦的绿意;天空一震,碧绿如翡翠,被高温和急速摩擦变得光滑如镜,弯出绝美而巨大弧度的桃源星内部表面上,朦朦洒下碧绿的光雨。 震动越来越大,以至于让在星球内部、下部正在监控无数工程车修补地心能量泄露的元士、卫士们呆滞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这种震荡并不持久,而清新的气息却在始地星球内外,以及这个它钻入的巨大管道内弥漫开来。 “好闻!” “精神!” “所有人注意,母星向下滑动产生的震荡是正常现象,无需大惊小怪。务必在一个月内将母星内部的核心能量锁紧,同时将内部的所有结构修补完整······”一个指挥模样的通过扩音器,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地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心领神会。这么庞大的星球撞进来,这么大的质量,下沉一点造成震荡太正常了,也每人当回事儿,就连地下世界入口处的两个守卫也没有把震荡与唐玄联系起来。毕竟曾经的唐玄虽然神奇,可若是说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撼动母星?那也太夸张了······ 老桃抽出几支嫩芽,随后便孩子气一般强行隔绝了唐玄的元气。唐玄渐渐露出身形,笼罩在身外的玄玄气缓缓没入体内,又回到近乎枯竭的丹田, 豆粒大小的汗珠劈里啪啦的流淌着,可唐玄依旧满脸喜色。 老桃树的根在地下肆意的游弋,带着逐渐复苏的生命力,不断抽取着因内部结构扭曲而狂乱的能量。游动着,壮大着,在两个地方,突然有种让它亲切的感觉,树根蜿蜒膨胀中,在泥土穿行中,它接近这两处,并将自己的生机与活力传递了过去。 始地星球原茅山部位,蓦然喷薄出一股绿光,如同音乐喷泉中高低起伏;黄金领地没了黄金,却在这连成一片的生机带动下,一颗光秃秃,深埋地下,连根带干不过一尺多长的漆黑小树桩也开始茁壮成长着。 “大哥!”茅山碧桃动情的呼唤。 “二位老大!”扶桑神树以为自己这辈子玩了。曾经以为那黄金色的沙滩便是自己东山再起之地,而枝繁叶茂霸凌天下的梦想只争朝夕······可突然而来的光屁股外太空旅行,差点让它骨断筋折,而今算是梅开三度,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老桃树欢唱的笑着,调皮的在唐玄眼前用几个很凋零,很柔弱,高不尺,粗不盈寸,寥寥几支,黄豆大小的叶片十余的渺小身姿展示着,彷佛风华正茂的样子。 唐玄无语的笑着,但心里却暗暗奇怪,这老桃树,怎么这么不正经了? 母星地表绿意盎然,绿光盈满,可仔细看,光源不过是相隔数千里的三个刚刚露出树头的小家伙。地下树根虬结成一张巨网,开始将这一半世界封锁。与走向共同的人族、魔族相比,这几个小家伙还是保守的很。 “种树?”声音很爽朗,带着清脆。 “好漂亮!”声音柔美,带着欣喜。 “总算逮到你了!”声音干脆利落。 唐玄蓦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们怎么在这里?” 随后他又望了望双目含笑的龙笑梅,随之恍然。 第一二章 开元不盛世 沉默,沉默的不光是表情、动作,彷佛还是时间、灵魂。 唐玄、温笑、姜剑眉,几个人就这么坐着,目光全盯着老桃树那渺小但嚣张无比的身姿。而龙笑梅就这么看着,眼珠来回转着,时不时无语的翻一下白眼,可又毫无办法。 几个人就这么怪没意思的僵持着,而龙笑梅风风火火的性格实在是已经到了极限。 “算了,你们几个继续在这傻不拉几的发呆,我得回去干正事了。”说完,她拍拍屁股起身准备离开。 “正事?”唐玄抬头问了句,总算有人打破了沉默,刚才差点让老桃树的舞蹈给腻味死,更差点让这尴尬无处不在的气氛给郁闷死。见不到,会胡思乱想,见到了却又无话可说,好复杂啊。 “是啊,关与修者的等级界定;还有五洲济系统的全自动化程序的封闭式测试;还有开元典礼的筹备······吗的,忙死了!”龙笑梅挥挥手,示意你们继续,转身就走。 “你和小安子怎样了?”唐玄脑筋一转,大声问道。 “先管好你自己!”龙笑梅回头扫描了一痛三人,龇牙一笑。 “这个你看看,”唐玄精神一动,从三玄指环空间拿出一本笔记本,扫了眼封皮之后丢给几步外的龙笑梅。 龙笑梅随手接过之后再没说话,身形越去越远。 唐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龙笑梅远去的窈窕背影,久久保持着。不是他想盯着,只是此时此刻,老桃树根本不能看,污眼睛;温笑和姜剑眉又不敢看,总要给自己目光找个着落处······ “好看么?”温笑呵呵一笑,终于把目光放在唐玄的脸上。 “肯定好看,小安的未来老婆!”姜剑眉意味难明的附和着,和刚才的矜持、害羞大相径庭,与温笑配合默契,大有撕破脸皮之势。 唐玄脸一红,绞尽脑汁之后才道:“你们怎么来了。”像是疑问,却又没有疑问句那般抑扬顿挫,彷佛没话找话般,不会聊天的本质暴露无遗。 温笑和姜剑眉却只是笑,没接话也没开口。 “噢!五月了,了不起!”唐玄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决定说完这句就闭嘴。 “噗!”温笑高大健美却又匀称的身躯就是坐在地上,也差不多与唐玄一般高,此时她噗的一声,抖了抖胸口的五洲济,波涛起伏中,唐玄不由的一阵失神,不知为何却又想起罗夫山与孔仙仙那疯狂而迷乱的一夜。 姜剑眉还是绿色,如丝绸般闪光的紧身衣紧紧包裹着她娇小玲珑起伏有致的身躯,待温笑笑完才开门见山道:“我们忘不了你,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眼前这两个,外面还两个,就算一个可以忽略不计,可那也是孩子的母亲。如此深奥的问题让唐玄目光有些暗淡,呆滞着。 什么是爱情? 从公古时代便流传着一个从一而终的概念当然,那时候封建,这个概念只针对女性,男性大可三妻四妾,三宫六院;公元时代,受限于稀缺的“资源”,为了维持人口平衡,提倡一夫一妻制并被诉诸于法律,可法律的严肃性并不妨碍资源多占着实际上的三妻四妾,这就造成了事实上的接盘侠的大量产生,这可以说是时代的产物,而就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炒”的,更没有什么不是金钱无法衡量的,这是一个中兴的、疯狂的、迷乱的没有信仰的年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人族才逐渐走向没落,而自然环境更是日益疯狂恶化,最后来了极端天气这一出。 纪元时代之后,所有的爱情都被允许。一个对多个,多个对一个,男对女,男对男,女对女······可是到后来人口的大量削减,人族的生存地位受到严重威胁,导致了男男、女女这种无法产生后代的”爱情“受到严厉制约。 可到底什么是爱情,爱情该是怎么样子的?最摸棱两可的答案可能就是每一个、每一种爱情,都是独一无二且无法复制的。 所以模仿不是爱情,做作不是爱情,强来更不是爱情。 情!人族也好,共同体也好,最复杂的一个字。可又是最简单一个字,不外乎:互相吸引,不离不弃。八个字,道尽真髓。 想通了,想明白,唐玄觉得自己太过虚伪,太过胆小。以至于在人间一直浅尝辄止。 孤独的尽头是什么?是明悟! ”你们准备好了?“唐玄轻轻伸出双手,心胸豁然开朗,既然搞不懂,那么就尝试一番,即便会分离,即便会失去,即便有痛苦,即便有波折,但有了此时此刻,又怕什么呢? 唐玄脑中轰轰作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全身。 “当然,”温笑伸出双手与唐玄紧握洒然的笑道。 “没准备好,不过没关系!”姜剑眉整个身躯缓缓依靠进唐玄的怀里,面对唐玄的如此大相径庭,天翻地覆的转变,她心中被狂喜所覆盖。最幸福,莫过于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茅山上的一个眼神,便认定了你! 地下世界虽然黑暗、血腥,但幸好有你! 木屋内千年的陪伴,从此孤鸿不再孤单! 沉睡中,前途渺茫的流浪,梦中的也还是你! 曾经落寞,曾经委屈,曾经心伤,都在这一刻的拥抱中溶解,化为幸福的涟漪。 天大地大,宇宙星辰,就算这大于世界有无限的凶险和磨难,又有何惧? 我心有你,你心有我,不离不弃! ··· ··· 母星上的绿色空间内,情意弥漫,而位于共同体办公大楼三楼的修道院诺大的会议室内,却正在进行一场热切的讨论。 “通过唐玄这个小册子的描述,现在人族大部分修者或徘徊于灵道三境第三境-法生,或已经突颇天道境。”张道燃黄色道袍,在明亮的灯光下发光。表情威严、额心红印彷佛跳跃的火焰般律动着,双目发出激动的光。 “阿弥陀佛,”圆觉大师点头:“人族修炼体系何其残缺,修者大多止步于修道五境。清虚、佛门、武道、儒门······而今看来,却是我等坐井观天了。” “诸位,今日会议,需要各门派提交各自修炼体系的具体方案,同时对原有的修炼等级加以改良并完善,群策群力,争取早日建立一个稳定的、成熟的、有生命力的,以共同体制为核心,以修者道路为主体的新世界人族发展体系,任重而道远啊!”龙呈均作为特别代表列席会议,此时他富有感情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报以热烈的掌声。 分组讨论期间,圆觉、道信、慧度等大大小小的和尚成了一组;而张道燃、许化年、君莫远、张自然等老老少少的道士成了一组;陈元迟、楚君侯、金断崖、安雨轩以及玄道盟武者高层乃至袁静虚等人成了一组,人数最多。 这一套论便是数天时间,里外沟通,集思广益再加上提前准备以及各自对修道的理解,各流派的修炼体系逐渐成型。 没有参与讨论,境界最高的四个人: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四个人虽然一直端坐着,但互望之下,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涛骇浪。 道的尽头,直指长生么? 体刚! 气长! 心灵! 合一! 化生! 法生! 幻天! 灭天! 空天! 玄境!涅境!恒!!!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人,其实难道就是太极?由元气而生五行,由五行合一而转化阴阳,阴阳合一,混元不休的归途便是永恒么? 永恒之上还有没有路? 多么宏大而线索清晰的修炼途径。这条路,不强调万中无一的资质,不强调极其优秀的天赋,更不会在初生时便将生命武断的分为三六九等······需要的仅仅只是努力和时间。而大前提恰恰是对这条路的宏观描述。 以前的修者们,就算知道这是条通天大道但那又如何?有生之年能到了化生境-通过元气获得自己第一缕五行元素便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恐怕离油尽灯枯、寿终正寝也不远矣。 而今,突颇虫劫,走入星空,新环境,新体系,不再为衣食住行而忙碌,那么修道,是否就是社会进化的最终形式? 这个形式能否突颇生命的界限,让挣扎与生老病死的人族找到一条非精神自慰式的自由之路呢? 没有人有答案! 公冶山长等人轮流看着唐玄的小册子,最后相对苦笑。 这小子原来是个宝山啊!可惜他们却守着宝山而不自知。怪谁呢? 谁不知道这小子性子就这样:温温和和的有问必答。可他们问过么? 经过数天的讨论,最终各门派的修炼体系终于定稿,并交相传阅,互相印证,但关与等级划分上,龙呈均还是给予了不同看法:“我们绝对不能以实力来划定等级,这与我们目前施行的制度会有矛盾和冲突。” 众人皆默然! 奉行了弱肉强食,冷酷无情的狼性文化无数年,到最终穷困潦倒、弹尽粮绝不得不跑路的今天,人族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一个细节确实都要仔细斟酌并征得有限的,大多数人的同意。 最终决定,人道三境、灵道三境的修者依旧称之为“成员”!是的,成员!不是公民,更不是官员,而是不可分割的一员。而踏入到天道境的统一称之为“人君”。此君,非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君,而是表率、先驱、领路人之君。而人君之上的等级,却由五洲济来决定。 星为一星人君、月为二星人君,阳为三星人君,鼎为四星人君,天为五星人君。 虽有争议,但也决议通过。 随着张道燃、圆觉、楚君侯等人将新的修炼体系、道路下发,同时将共同体武库电脑版全民开放,一股修炼热潮席卷天地。从此,飞天遁地,漫游桃源星与机灵可爱桃源兽追逐嬉戏的人多了,导致交通公具使用频率逐渐减少,相信终有一天会废弃掉。而和平战场这个守卫共同体的练兵之所,也涌入越来越多的修者。在这里,他们、她们接受着系统的训练。人族的气象日新月异的改变着。 “开元不”盛世!龙呈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沉重的。数十亿人口规模发展到现在数百万,实在是够了。 虽然重获新生,但却远没有到了应该骄傲展示的时候。什么时候,低调务实,诚实守信都是做人做事的第一准则,对于当前的人族而言尤为语重心长。 虽然非临盛世,但普及全民,撩动所有新兴城市的庆典已然如期展开。 远古、公古、公元、纪元、开元······时代的更替,坚强而倔强的人族始终找寻着生存、发展的路; 疯狂年代、迷失年代、沉默年代、流浪年代、新兴时代······一颗崭新却充满希望的生命聚集地,冉冉在大宇之中升起。 无需骄傲,无需自卑,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伟大! 第十三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开元时代的城市很美,没有故作的富丽堂皇,没有刻意的繁荣昌盛,规模一般不是很大,但却独具特色,更是所有生活在城市里的每一位成员智慧的结晶。而这个时代,城市的本质终于完全的回归到了初心。 五色石,从远处看,真的就像是一块五彩而调皮的石头,整座城市完全被闪闪发光的亮顶所覆盖,而这一切是所有在这里学习甚至生活的孩子们决定的;天下庙,并不一味的高耸如云或者有什么奇伟巍峨的建筑,但却几乎传承了过往寺庙最基本的特点,古朴、庄重、佛音阵阵,香烟袅袅。而其间的僧舍整齐,街道上的青石板却又那么的粗糙,行在其上,禅意顿生;散人集却都是低矮的民居一般,以木质结构为主,零零散散的建筑,水郭山村酒旗风,书声琅琅,更时不时可见柳笑生等人与小童殷殷笑语;清虚门,道家,而秦城,夕阳下,似乎隐没在石墙背后隐隐的碉楼,诉说着无数年前的故事;长陵邑,已不复金碧辉煌、行人如织那般梦幻虚假,竖门商铺前,招牌、挂起林立,街道两旁却有许多曾经商士撑起的小摊。 当然现在这些摊位的一切商品都是供应的,只要你出示五洲济,只要你的等级足够你获得的待遇。范子夷长时间的往来行走在街道上,目光朦胧,彷佛伊人含笑,在街道尽头处的阳光下等待着他;六氏族各有特色,而占据共同体这座“命运大成”三分之一还多的“和平战场”内,不时会传出来震荡与砰砰的巨响声,时而十数架无人飞行器呼啸而出,奔赴各方,这是一处甚少有围墙,但却并不禁止往来的地方,甚至就是偶有好奇的桃源小兽溜达进去,也不会被禁止。当然,进入到这里需要登记,需要明确目的,如果是游览,自然有游览的地方,如果是学习进修,则要遵守这里的时间观念与日程安排。 东南西北四城,在地下世界源源不断的材料输出以及无数工程器械的辅助下,在安全部与科技制造部的联手支持下,在对桃源星的材料初步开发利用下,终于四方连接,内里习惯称之为城内,而外面,则是城外。当然,以如今人族区区数百万人口,即便大量的食物、日用品供应网点遍布,即便个人的生存空间极为宽松,也不过等同于公元时代曾经的一个中等城市,可是如今这座小小的生存基地所展示出来的蓬勃生命力以及旺盛的创造力,还有共同概念的向心力,是从前无法具备的。 变革非改命,而变革是为了每一个人过的更好,而不是把阵痛分摊。颠覆从来都是伪命题,例如对一个行业的重构。如果这个颠覆,只是让更多的人失业甚至流离失所,那么颠覆的意义即便展示的再冠冕堂皇理由充足甚至大言不惭,都是怀抱着自保或私利等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光虽要长远,但且顾眼下。颠覆和“新”,这些伪善而又意义难明的词汇,曾经害苦了人族。而今却不一样了,所有的创造都是为了每一个人能够过得更好,甚至是魔族。 向心力不是口号和哗众取宠形成的,它的形成,需要真真正正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这样才不会浮华转眼成水月。 儒城,方方正正,结构谨然。建筑风格一方面融合了“雅”的公古概念,以木结构为主题,另外又融合了现代元素以及桃源星的绿意。大多数的建筑外都种着多多少少的杏花、杨柳。更有的还敞着些菜圃、花园。 阳光洒下,鸟语花香,熏人欲醉。数百座相对独立的小院,在日光、月华下美轮美奂,安详静谧。 种子的储备是充足的,甚至物种的链条也是完整的。不过初到贵地的人族自然没兴趣创造出一个结构完整的生物链条,使其动平衡,但一些不妨碍桃源星本来面貌,对安全又不产生隐患的动物们,却被“有限”的培育出来,同时放养各地。 当然,放养不是放羊,当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它们会被提供给食物加工厂,被制成纯天然肉食品供应各地,毕竟,肉食供应也是幸福指数的一个环节。 ··· ··· 孔家的三层小楼前的院子里,有一个被鲜花缠满了千绳的秋千,孔仙仙正含笑望着坐在飞舞的秋千上,嬉笑打闹的女儿们,洁白的面颊生光,眼中满是神彩,只是这神彩中隐藏着一点黯淡。她看了看天色,尽头处一抹蓝色的光晕正在逐渐扩大,到了吃完饭的时候了。 “再玩一会儿,吃饭啦!”吼声刚落,孔仙仙心头一动间不由自嘲的笑了笑。从自己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初娴静、贤淑、优雅的影子了,尤其是在这两个小孩面前,动辄河东狮吼。 今日,盛大的开元盛典已到尾声,场面过于热闹和集中,以至于和平战场方向人声鼎沸,一片炸天的欢腾。不过却不适合小孩参加就是了。 孔仙仙倒不是怕孩子出什么问题,而是生怕如此复杂环境下,让两个小东西溜出去,让别人出了问题······实在是防不胜防的事,而她们的惹事能力,早已经被例证了无数次,这是连龙呈均都无可奈何,无法反驳的事实。索性,在龙呈均隐晦的提醒下,这姐妹俩被禁足在家,而孔仙仙更是形影不离的“呵护”着。 一阵狂风,吹遍绿草如因,更让四周的桃树,落红飞舞。温暖的凤,吹乱了孔仙仙的发丝,更吹彻了满园的幽香。她闭上眼,在桃花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香气里,脑中满是回忆的画面,眼角不由湿润了泪痕。 “去呀!”温笑、姜剑眉同时推了唐玄一把,使他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之后,双目便楞然的注视着同样渐渐回头的伊人。 目光交织,人如醉。 他们虽然望着彼此,脑中却想着曾经,而情绪中,全是突然泛滥而出的深情。也许若不再见,都会觉得自己很坚强,即使渴求,即使脆弱,即使思念,即使孤独!可再见之后,只是这一刻的对视,就已然让彼此无法忍受。 她的目光朦胧,他的眼神迷离。 唐玄眼中,彷佛孔仙仙又在翩然起舞,似乎是“无人为我立黄昏”的幻灭,又似乎是日难过,夜难过,虚实交替的唏嘘,还像是彩云之南,武当明月,北漠晚风,北海初雪交杂起来的浪漫。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那辗转起伏,婀娜伸展的身影动人心魄: 一入相思门,天涯寄情深。惟觉今生少,不敢见来人。 迷乱一夜,一舞惊心,分别永诀,漂泊浮沉。 而今在这崭新的桃源星上,这一见的惊艳,足以淹没一切:固执、埋怨、离别苦、相思泪。 “天山登绝巅,龙飞万里涎。玉蝶游白雪,梅花,开,仙仙!” 曼声低吟,唐玄虽无泪,却已哽咽难再出声,而手中挂着的几朵龙游粉玉蝶的小小花枝,在其颤抖的手臂轻舒之下,婉转飞向早已泪流满面的孔仙仙。 晚风轻拂,静寂芬芳,沧海月明,一片蔚蓝。红色的花瓣如飘雪般降落,而温笑与姜剑眉两人也是双目含泪的催动着元气,营造着浪漫,全力助攻着。至于两个小孩,却早已飞到孔仙仙的身旁,一边嗤嗤笑着,一边将孔仙仙向唐玄那里推了过去,不时的还向唐玄鬼头鬼脑的做着鬼脸。 月影重叠,漫天烟花灿蓝,似乎开元盛典的会场的气氛以然到了顶峰。 高潮落幕,满园芬芳零落满地,而沧海之下,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时间彷佛静默下来,再渐渐的,唐玄、孔仙仙、温笑、姜剑眉的影子似乎凝结在了一起,有些臃肿好笑。 而没人发觉,无人看管的唐思玄,唐可昕已经偷偷的拎着穿云箭,攥着鬼见愁消失不见了。 虽然现在人族的生育率逐渐稳步提升,前景可期,可会飞的孩子,貌似就这两个。 虽然“成熟”,但却无法大人们那含义似乎很深刻,但腻腻歪歪的感情事情,无聊之下,相约冲向走向下一次顶点的开元盛会。 会场内,安雨轩与龙笑梅窃窃私语,龙笑梅掩口笑着,而安公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望向和平战场之外的无尽虚空,眼中不时窜出惊异的火花。 烟花中,群群起舞,而儒城的拾荒大爷孔上任也在人群中,刻板而又一丝不苟的脸上,兴奋的有些发光,而望向所有人包括龙呈均在内的目光,没有一点瑟缩、自卑,有的只是作为群体成员的骄傲。 这一夜,注定完美,也注定难忘。 这一夜,应该完美,也应该难忘。 不断修正、完善进步的人族的未来,不难想象,前途何其光明,尤其是在这个资源丰饶,环境优美,纯净的如同碧玉,又有着天然屏障的桃源星上。 可是,遥远的星空之外,数艘黑气冲天,鬼影幢幢的古怪森然的冥土战舰闪动间急速接近着,虽然没有流浪星球那般以超越光速的极限状态进入到光速之后的混沌通道那般快捷,但却伴随着不时的闪现,消失,再出现这样诡异行进状态下,蜿蜒的接紧着目的地。 与之相比,那片悠然于宇宙空间之间的蔚蓝火海,速度又慢上不少,而拖家带口的天机星、半星,前进的速度比罗刹鬼姬再慢上一点点,它们从另一个方向,逐渐向狂暴之球行进着。 星空的律动,天地的运转,岁月的脉搏······这波澜壮阔的宁静却少有观众,而能够欣赏的,已经不以为美了。 深处其间阴森大殿之内的冥二十七,心神一动间,突然慢慢睁开双眸,漆黑的双眸瞬间如同血红会发光的宝石,只是更恐怖,更凄厉。一阵鬼哭神嚎之后,他又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是错觉?” 随后便诡异干笑两声,再次闭目不动,而冥土战舰组成的舰队,再次减速前进。只是不管冥皇二十七也好,还是战舰上亿万冥土战灵也罢,都没有发现,此时旗舰的尾巴上,挂着一团若有若无的光点。 与巨大的冥土战舰相比,这个淡白色的小光点,如同沙漠里的蚂蚁一般微不足道,胡明忽灭,忽隐忽现。 茅山小屋内,乱红飞过,唐玄只觉今生再无遗憾,而久已沉寂,没有寸进的唐花,终于复活般律动了起来,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与哺育一般,快速的旋转着。 时光在幸福中,总是过得飞快。也许快的不是时间,而是感觉。 第一章 黑云 人生就是这样,不敢放肆的笑,不能畅快的说,挂着厚厚的面具,敷衍着东升西落。很多东西,浅尝辄止,明哲保身之后,就这么一成不变的滚动着。 也许变化只是宣告中的变化,而令人耳目一新的改变,似乎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周围······ 开元盛典之后,以龙呈均为首的桃源星新住民们,更加的忙碌。管科技制造的,正忙于上天入地的深入探测生存环境,同时在四方城上空架起防护罩并不断测试着。所谓防护罩,其实就是用激光全息原理并加入能源动力系统,使其具体化的一种防护手段。而每日测试,冉冉浮现的光罩快速闪现明灭着,而各种数据的传输、传送中,不断的修正、完善。无数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就算先进了,开放了,但是“防患于未然之心不可无”。 生活配给品的网点也在完善着,星罗棋布遍布在每个城市的街道旁,住宅旁,城市边缘处。而完全密封的传送管道则从数十个用品制造基地延伸出来,连接着这些网点,而从基地制造出来的新鲜货,便是通过这些自动化传输装置,经由城市上空的巨树之间,传送到各个网点,满足着成员们的日常所需。 排水、交通、垃圾处理······一整套的生活运转体制,条令建立并实施,共同体制的四方城逐渐变得秩序井然。就拿最简单飞行管理条例来说,就算目前大多数成员是修者,而修者中一半以上都可以有限度的飞行,它还是对日常出行的飞行高度以及速度进行了规定。 与此同时,城市保护条例在征集了所有成员的诸多意见之后也出台并试行,效果良好,更有桃源兽以及新星资源保护条例等等。 总之,共同体成员们正在努力创造一个:公平、公正、和平、共存、共荣的生活、生存、发展秩序。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最佳的可选择路径,但却是目前最容易稳定人心,能够以最快速度团结一致并扎根于新星的模式。而修炼体系的确立,共同武库经过系统调试之后,便向全成员正式开放了。 茅山小屋里,除了不会说话的,都是“人君”。唐玄是从前是九鼎卫士,五洲监洲,而如今,监洲岗位虽然已经不复存在,更无人提起,不过却又成了货真价实的“四星人君”,负责紧急时刻以茅山小屋为中心,方圆千米之内的上空、地面的处理以及防务工作。而作为茅山小屋女主人的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人君等级分别是二星、一星、二星,因为婚姻从属关系,虽然佩戴人君徽章,但却不负责具体防务,也没有既定的防守区域。 除了东南西北四城之外,其他人君以上的修者们,经过协商以及系统调配,逐渐有序的分布在人族聚居区内,形成了一张以人君修者为轴心,以空地防护罩为辅助,人君以下修者为主力的立体防卫网。 相信随着以后共同体成员人口的增加,防护手段的完善,这张网会日渐扩大并精密。 一切欣欣向荣,按照科技部、社群部的乐观估计,共同体经过千年左右的发展,便会重现母星数十亿人口的繁荣气象。只不过即便到了那时候,聚居地的扩张也不会超过桃源星千分之一的面积,新星实在是太大了。与此同时,关与母星与新星能源的开发与交互利用,人族寿命方面的研究,共同武库的丰富,各个城市发展的交流与互助等等工作,被委员会成员们提上了日程。 蓬勃的,完善的,能够让绝大多数人感受到幸福的概念,深入人心并被习惯着,热爱共同体,守护共同体制虽然不会被每日价震天吼的吵嚷出来,但却逐渐深入到成员们的骨子里。而这一切正是桃源星开元一代负责人们想要看到,并乐与看到的。 龙呈均等人的名字渐渐不被提起,因为他们只是体制的护道者。弱说这个时代有英雄且只有一个英雄,那么就是在山穷水尽之后,颠簸流浪最终形成的这个“共同命运”的概念。 唐玄现在很平静,生活又像是回到了罗夫后山时候那般:吃饭,睡觉,练功、散步······以及和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不能说的那些事儿。 绿草茵茵,放眼无尽,沧海蔚蓝,巨树环绕。小瀑布哗哗的流着,不断送清澈的溪流向远方。孔仙仙等人坐在院子里,逗弄着唐思玄,唐可昕姐妹两个,而她们正追逐着茅山小屋的特色动物:穿云箭、相思鸟、鬼见愁,追的鸡娃子喊叫,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 而唐玄正在房内盯着虚拟屏的屏幕,不时的双手轻挥切换着,而屏幕上一各个或光头,或梳着小辫,或手舞大刀,或立体展示元气在身体内部运行路线的图画、动画不断的翻着页。理论知识无比丰富的他,受孔老爷子,陈元迟以及张道燃等人的委托,正在对“共同武库”的秘籍们,做着后台的细微修正,纠正秘籍中的展示错误。 这个工作复杂而繁重,修炼道路除外,光是林林总总的佛道秘籍便有近万种,而最多的武道秘籍不下有十余万种。 它们有的是母星库藏,有的是万星堆的挖掘成果,有的是像陈元迟那样的高端修者的个人感悟。多数平淡无奇,也有一些极为另类的,像法神的五行神意诀。当然,法神的外号如今也渐渐被人所淡忘,连他自己都不再提起,而今只有共同体南城-陈元迟。 这真是一辈子的工作呵!唐玄案子感慨着,极为强悍的双目也不觉有些酸涩,但总算完成了经过孔希言、陈元迟、安雨轩、楚君侯、张道燃、圆觉等人今日推送过来需要做最终修改并回馈的秘籍,更是毫不留情的把一些华而不实的,空话连篇的,言之无物的花架子永久删除。 当然,被抓了壮丁的不只唐玄一人,还有四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只是这四个老前辈自由自在惯了,而且他们郑重声明:能力有限,只能够对武道秘籍提供些指导意见。索性把其他流派的相关工作,一股脑的丢给唐玄。如今更是从茅山小屋“搬了家”。 至于搬家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为共同体委员会关与人君居住地的重新划分,其实真正的原因却是热闹起来的茅山小屋,以及一到深夜,两个孩子和动物们睡熟,茅山小屋内发出的奇怪的,暧昧的,有些压抑又有些歇斯底里的让人脸红的声音。 就在茅山小屋唐玄简单的婚礼举行过后的第二天,四个老家伙落荒而逃,只留下空空的屋子。不过这些屋子倒是经常会成为联袂而来的安公子、龙笑梅,或每日都会过来瞅瞅的孔希言、乐笑星、姜如、温艳阳、曲流觞等人的临世居所。 今夜的风,冷的不同寻常。 当一股夹杂着彻骨寒意的冷风,首次吹进茅山小屋内,扬起唐玄发丝的时候,他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房门外。当然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便发现孔仙仙等人正在看着上面的天空。 唐玄抬头,天空如同墨染,黑云狂暴翻滚,狂风怒号。沧海不见踪迹,只有漆黑的压抑以及四处呼啸的冷风。 气温骤降,空气中凝结的水汽不断洒落,将四处高耸的巨树染成了白色,墨云下,白的无边无际,耀眼,更有些触目惊心。 小瀑布的水不知不觉的冻结,不再流动,形成了一个宽不过数米,高只有五丈的冰雕,而近处、远处的青草,更是在狂风的催动下倒伏成了固定的姿势,不断碎裂着。 黑云压顶,越来越低,冷风呼啸,将这万家灯火吹的稀薄凌乱。冰霜世界,森冷的让人头皮发麻。而不久前还是暖意融融,柔和的清风拂面。 这是怎么了?按照科技院发布的公布显示,桃源星是不具备四季的条件的,如此稳定的环境以及空气结构还有地面地上的组织构成,会有细雨、微风,但绝不会产生如此而烈的环境,更不会如此严寒刺骨。 尚未幸福良久,一股极端天气那极其熟悉的出场方式,便惊醒了所有人的梦。 阴影,心里的阴影才最可怕,而不堪的回忆更是让许多修者们惊慌,甚至绝望,即使这黑云、狂风、寒冻,并不会给现在的共同体造成什么损害,可在心里,却是难以承受之重。 清蛙瑟缩着,唐玄能感觉到它趴在自己耳朵上的四肢有些微微颤抖,直到唐玄用元气护住了它,它却依旧在颤抖。 血脉共生,唐玄能够感受到清蛙的恐惧。而能够解除虫劫居有如此逆天能力的它,又是因为什么而害怕和颤抖呢? 疑惑中,唐玄示意温笑带着两个小子进屋,又让姜剑眉去照顾她们,而他与孔仙仙则一言不顺的盯着天空,因为那里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巨大的,黑云漩涡。 恐怕事情的根源,也在那个深邃的,宛如足以吞噬桃源的巨大漏斗一半的漩涡里。 第二章 黑火 七天过去了,漫长而煎熬。黑云依旧,漩涡却越来越多了,比漆黑更加深邃的漩涡中心,以一种俯视苍生的冷漠,死死的凝视着桃源星,以及新星上渺小的的人族聚居地。幸福刚有多久?似乎只是转瞬,而如此黑云压顶,漩涡成狂,却偏偏无声无息的压抑,足以让人联想起末日时代恒扫全球的风暴。 也许风暴还没有来临,但这面对压抑的想象却更让人惶恐、焦虑甚至暴躁。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族无法再次迁徙,而且未来万年内无法具备再次进行星空流浪能力。”张平机,狄青龙以及数千名科技部的成员们在黑云压顶的第一时刻,便一起放下手中的其他事情,从科技的角度为即将到来的,很大可能是不好的事故寻找科技规避路经。 可惜无数人的努力,只有这寥寥数语,而他们的汇报,无疑让龙呈均等人本就凝重的面色变得有些发白。 “能量防护层目前已建设五层,黑云出现的时候,又紧急加密并增加能量层数,如今是七层。”相比而言,周正的话让参加此次会议的人心里略微松了口气。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融合了元气、修炼元素结合而成的防护罩,不光具有极强的防护能力,还有着不弱的自我恢复能力。头上顶个盖子,怎么说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是好事儿。 “能量测试显示,云层内蕴含着极大能量强度,虽然对于有防护的区域破坏有限,但新星的其他区域,物种,树木,植被都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李承德在周正说完之后,便急急开口,脸上的痛惜神色十足。来到这个美丽星球才多久?眨眼就要沦落成灾难过后的炼狱场么? 人族,还真是上天宠儿,多灾多难。 “有没有可能主动出击,破坏云层并干扰甚至消耗掉其中的破坏性能量?”龙呈均的眉头越皱越紧,烟雾笼罩的面庞凝重的仿佛要嫡出水来。他将目光投向科技部的负责人们,转向安全部的负责人们。而他们正是负责共同体安全以及人族安全的核心力量。 这个时候,反而没有道德监察部,内部监察部等部门什么事儿了,紧张、急迫、绞尽脑汁,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刻。 李承德、孙继业、张平机、狄青龙、周正、牧野凋零、楚君侯······一个接一个的略微摇头,沉默不语。 具备高空破坏能力的远程高射巨炮在此次流浪中并未携带太多,而位于母星头部,隐藏在地表内的备用部分却全部因星球的异常飞行状态而尽数毁灭。至于说让那些会飞的人君去天上挥刀弄枪的“捅”几下的想法更不可能实现,黑云如此广大,笼罩数百倍大于母星的新星,要多少人上天去捅?人族目前不过寥寥数百万人,犹如新星上勤奋且聚堆的蚂蚁,而此时面对的彷佛是无边无际的黑色而狂暴的沙漠。 会议草草结束,以现有的条件,制定了全力增加防护罩的主要工作方向,同时将防护罩的边缘尽可能延伸到新星的更远处,以便防护更大的区域。这也是所有人能想出来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以科技部为主,以安全部,内监部等其他部门为辅助,以轻型工厂半数转型为客观条件,一架架大大小小的能量发射器,经过联网,充能,简单测试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投入使用了。 一层层光晕以天为单位凝厚着,而数量也缓慢增加着,边缘处更是不断延伸到四城之外,向尚未开发居住的旷野荒郊缓慢覆盖着。一只只飞行器穿行在新星丛林中,不时发出奇异的尖鸣声,而伴随着这种声响,许多桃源兽蹦蹦跳跳的追逐着飞行器四下里跑着。而当一只飞行器尾随的桃源兽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这只飞行器便会悠然折返,向光幕里面飞去,与之同行的还有那些桃源兽们。 尽人事而听天命,最不想说,却又最能形容此时这个新兴生命体每一个成员的心情。新星太大了,光幕拼命延展,最终也不过将防护区域扩大了一倍,而这时,天空骤然一暗,无数漆黑粗大的雾气凝成的柱子,蓦然从桃源星的上空,插向大地。此时的桃源星,更像是个漆黑宫殿的地面,而黑云是穹顶,而一根根雾气柱就成了承重柱。 早已不见了赤阳,更勿论沧海。 无数黑烟缭绕的柱子一阵嗡鸣、颤抖之后,便从上方滚落下无边的黑火。它们蜿蜒而下,顺着雾柱飞快流淌,不多时便于光罩相遇,刺耳的滚油遇冷水的飞溅声响彻天地。而没有防护罩的区域,霎那间成了一片火海。 从上方看,整个桃源星彷佛都在沸腾燃烧着,只有一小块儿彩色的斑点忽明忽暗,脆弱的彷佛随时都可消亡一般。 巨树,花草,清澈的河流,桃源兽······祸害沸腾,燃尽一切。而随着雾柱上空的火流不断奔腾而下,桃源星的大地彷佛都融化了一般,黑烟笼罩四野,轰鸣爆裂声震荡着整个星球,而炽烈的空气,极度的高温肆意蔓延着,如同火之炼狱。 渐渐的,地上流淌着都是黑色,充满鲜红裂纹的岩浆流,岩浆流渐渐涌荡成海,而海正逐渐向中间被包裹着的防护罩挤压,汹涌激荡,不断高涨,带着滔天的气焰,仿佛要一鼓作气把这桃源星最后的一点绿色吞没一般。 绿色的星球,眨眼间成了一个怪异的,黑红相间的怪异星球,充满着暴躁而狂热的能量。 ······ 狂暴之球,远看像一颗圆圆的,浑浑蒙蒙带着光泽的圆球,而近看,这个罩子里面的一切都在高速的摩擦、旋转着。飞卷,激烈的冲撞、摩擦,无边的火花、闪电。它彷佛处在永恒的躁动中,与核心出包裹着的桃源星、赤阳、沧海相比,更显后者宁静。 薄薄一层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它与桃源星无数光年的距离而言,它是薄薄的,可其实狂暴之球本身的厚度足有亿亿万里。亿万里的狂暴,无形而莫名强大力量的永恒催动,使得它千百万年来,都是这么飞卷、飞旋,不光将自己内部的所有物质磨碎。碾成粉,磨成光,更是将一切瞬间进入的小行星、彗星等星体瞬间粉碎,与之化为一个整体。不知不觉间,狂暴之球的表面也因这种告诉旋转形成了一层朦朦的晦涩的光层,而这一层,厚度不过百万里,却有着莫名而强悍的吸力,周边万里的一切几乎都被吸扯成了真空。 千丈高,百丈宽,万丈长,漆黑如墨,鬼气森森的巨大黑色战旗猎猎摇摆。这是如今冥土战舰行驶在狂暴之球里的形态。而如此巨大化的冥土战舰抵达狂暴之球光层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本该被瞬间吸入、碾碎的它,却飘飘悠悠的向前,宁静而毫无阻滞的前行着,彷佛水中鱼,更像是飘行在幽暗河流里的幽灵。后方战舰鱼贯而入,它们排成一线,不多时便驶出光层,进入到狂暴之球的外部。 战舰前端,一切迷蒙,经过无数年急速打磨的狂暴之球的组成,运行起来反而无声,只有当外部有异物进入的时候才会展现瞬间无以伦比的狂暴。 可是当冥土战舰群进入其中的时候,所有的粒子依旧告诉旋转摩擦,可一接近黑色幽深的战舰,瞬间穿过,彷佛这些幽灵般的战舰不存在一般。 旗舰那间广大而黑暗的大殿内,冥二十七正一眼不眨的盯着手中一盏雾气燎绕的灯,眼中绿色的火苗不断地跳动着。庞大的身躯,狰狞的宝座,漆黑而造型怪异灯。灯身上满布花纹,灯芯处开叉彷佛毒蛇吐芯,黑色不知名兽骨的灯座,黑色的火苗一窜一窜的,虽说是灯,却比这大殿更加深邃,也感受不到一丝温热。 “冥王灭星灯!”冥二十七低声呢喃着,嘴角似乎挂起一丝不屑,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前方。 “三蒸三煮,就算天机神兽,恐怕也毫无反抗之力了。”声音暗哑,听不出情绪,幽幽的,很冷。 “捉活的······”冥二十七此次低语,不光传遍了旗舰,更是传遍了其后跟随的冥土战舰,久久回荡。 “呜呜呜······噫噫噫······”狂暴之球内,霎那怪声合成一气,应和着。 满意的点点头,冥二十七手掌一翻,怪灯消失,随后他便靠在椅背上,嘴里不停的叨咕着一个字:“活”。似乎这个冥土星系第二十七位王者,对这个字很有一些感慨,似不屑一顾,又似有着一些其他的想法。 沉思中的冥二十七头顶王冠之上的那颗漆黑的宝石,不时的发出猝亮的黑芒,黑芒穿出大殿,笔直的射向一个方向,而此时看起来庞大无比,其势惊人的战舰群便根据黑芒的指引,不断的细微着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第三章 脆弱 “阿弥陀佛······”天下庙那并不太高的穹顶上,圆觉、慧度、道信等六个大红袈裟,橙黄僧袍的佛道领袖们,口诵佛号,单掌含胸,另外一只手的佛珠与拇指之间,不断的摩擦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庙前广场,大大小小的和尚们,连接成一片光头与青僧衣组成的湖,从广场一直延伸到街道处,从密集一直到天下庙这座极具特色城市的出入口,低声的诵经声连成一片。 仰望天空,黑云依旧低垂,只是连天接地,数量无尽,遍布桃源星的雾柱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漆黑但炽烈,彷佛从地狱而来的烈焰火海。 白色泛着微光的防护罩只剩下薄薄的两层,有气无力的依旧笼罩着,而各城市,各街道上满布冒着青烟损坏掉了的能量装置。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再来这么一次雾柱、黑火,人族最后的火种恐怕就完了。可是他们依旧要做好准备,在自己的区域,在天下庙这个地方,用最后的力量,争取那一线希望。 ······ 龙岩寺的院墙,保留着大雪山那份白,虽然并不冰寒。 雍涛抚摸着独角狼王的头望着天空一言不发,近处绿树、繁花,远处尽是苍茫。本该让人流连、留恋的景色,却没有头顶上的黑云来的引人。性格暴躁的狼王对雍涛这种过分的亲昵竟然没有反抗,反而是弓起身子,让雍涛抚摸的更顺手些。 多吉,乃秀两个小和尚如今成了青年,似乎因为一直生活在单纯的环境里,仍旧一份稚气未脱的样子。 龙岩寺的僧众只有百来人,都聚集在围墙下雍涛的背后,也都看着天,而桑吉、丹杰低低念着什么,声音低沉、幽怨,充满了这个不大的名叫“龙岩寺”的城市。 清虚门,修道院,散人集,五色石、秦城、和平战场、秦氏驻地、卫氏驻地、韩氏驻地······防护罩下,除了老、幼,就连病残都走出室外,凝望着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天空。 西城的工程并未结束,仿照西海邑的建筑,狭长的城墙,宽不过三十丈,高却有五十丈,如今西城后方的居住地却空了,所有曾经西海邑的勇士们此时正登上城墙,等待着乐笑星的命令。 黑衣,佩剑,而乐笑星的双手却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牢牢握着剑柄,反而拉着姜如的手,嘴里说个不停。 从少年学剑,成为武道卫士,到年少怒目,奔走于四极之地,人到中年,执掌西海邑,一直说到一家三口的点点滴滴,乐笑星一直微笑着,而姜如也一直微笑着听着。他们周围没有人,彷佛这里成了一个独立的倾诉世界,一股温暖肆意的流淌,让人绝望的温暖。 “就是还没等到小眉的孩子出生那一天······”说到最后,乐笑星轻轻叹息一声,一脸遗憾。低头一看,却看见姜如正默默的流泪。 他们是人,即便是已经达到了武道天境,可以短途飞天,更是三星人君,可还是人。密集的火雨下,不会有任何生存机会。而短时间建立起来的防御体系也只能应对那些可能出现的,看得见,摸得着,力量有限的敌对生物。又如何应对铺天盖地,绵延不绝的火雨,汹涌如怒涛般的火海? 虽然防护罩极限延伸,可通过观察设备依然可以看到之外的无边火海,虽然波浪在退却,可那无边的毁灭一切的力量依旧让人绝望。西城并没有天下庙、清虚门佛、道集中的城市有着一些防空力量,他乐笑星更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环顾左右儿郎,面色苍白有之,浑身颤抖有之,咬破嘴唇有之······可就是没有一人退却,也许他们都知道,目前的处境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爸,妈!”一声呼唤,打破了西城墙上游荡着的复杂低落的情绪。 “小眉?你怎么回来了,唐玄呢?”姜如擦了把泪,从乐笑星怀里挣脱出来,一脸不好意思转化成严厉母亲的形象。 “不放心你们,回来看看!”姜剑眉勉强笑了笑。婚后的她,曲线更加曼妙,还是喜欢穿那一身热火的绿色紧身衣,如今凹凹凸凸更胜从前。 “唉,你这孩子!”姜如笑骂道,紧走几步拉住姜剑眉的手,还没等说话,眼圈就又红了。 北城墙上,曲流觞,温艳阳,一曲流觞温艳阳,悠扬的琴,唯美的舞,清雅的歌,温笑三人看着,笑着,不时的偷偷摸把眼泪,再偷偷看天。 东城墙上,管家父子相对无言,而南城墙上,楚君侯浑身充满凌厉气息,陈元迟浑身五色萌动,怒目苍天,若论气氛最好,当属清一色光棍儿的南城墙,原十二元辰宗诸人。 而陈元迟更是似乎把天上的阴云当成了仇敌,眼中似乎滑过了当初那个妖艳、惹火的影子。 ······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唐玄低声轻问,似乎生怕吵醒掌心里正在熟睡的清蛙一般,绿色的清蛙,又缩成拇指大小,肚皮一鼓一鼓的,眼睛开着,这正是清蛙睡觉时候的正确姿势。最近清蛙很嗜睡,似乎与人一样,若是恐惧,尤其是对未来的恐惧,便会通过睡眠这种方式来逃避。 可清蛙到底恐惧的是什么?它说不出来,唐玄也想不明白,正如目前新星上的人们一样,黑云哪里来?黑火哪里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这些问题搞不明白一样。 伏明月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唐玄的目光并没有望向她,但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唐玄一定看的到。 庄广陵没有说话,一心弹着琴,只是这琴音显得有些烦躁。 “你和庄先生,先去地下躲躲。”唐玄笑了笑,望了望天,依旧恐怖。 琴音戛然而止,庄广陵叹了口气随即起身道:“你自己小心。” 小心两个字似乎说的有些重,意犹未尽的样子,而伏明月也起身走出茅屋,临到院门转回头似乎想说什么,可红唇微张,却什么也没有出口,白衣远去。 事到如今,龙呈均以及各部门负责人再次会议之后,依照共同体紧急状态令,对各城市,各个成员下达了撤离令。而作为主要防御力量的科技制造部、四边城、天下庙、清虚门、龙岩寺、和平战场等,是本次撤退的最后序列。 有点乌龙的是,当初人族进入地面的入口经过前段时间的填充,堵死了不少,此时便是在一边挖掘着,一边撤退着,一般组装着运输滑梯······进度极其之慢。弱现在再来一场火雨的话,恐怕仅凭着那孱弱的防护罩以及人族目前的力量,那绝对是场无人幸存的灾难。 撤退令同时传达到了“天下无魔”这座城市。 天下无魔,凄惨孤寂。整座城市并不大,可能比公元时代的某些小镇更加的玲珑一些。 中间是一座红黑相间的穹顶大殿,左右错落的几座小殿,与城市外的绿树成荫相比,这里满步冰霜,寒意沁人,天空总是被一层低垂着黑云笼罩,而殿与殿之间也飘荡着浓浓的雾气。 无魔殿内,夜魔婉婷正歪歪扭扭的坐在一把巨木雕成的椅子上望着脚下的小水池发呆。 说是小水池,恐怕也就一个浴缸那么大,浅浅的,淡淡的,冰霜只在池边米许方圆并不能极远,而大殿内的寒气像是夜魔婉婷一个人身上发出来的一样。这就是如今的幻魔泉的样子,彷佛一棵被断了根的老树,日渐萎靡着。 而伴随着幻魔泉的衰败,夜魔婉婷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也在流逝······也许等不到再见南昆仑的那些固执的“古人”,自己就会死?死,对于魔而言,多么可笑的字眼儿,可这又是现实。这颗桃源星天生纯净,阳光】灿烂,似乎生来就没有自己这些魔族生存的土壤一般。 如今,夜魔婉婷更是连离开这把椅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撤退?这样,不是很好?夜魔婉婷心里想着,忽然笑了,笑容娇艳如同冰霜上盛开的雪莲花。 最靠近大殿的一座小殿前,古夜摩一边小心的将一些细小的种子撒到坚硬的地面上,一边犹犹豫豫的向大殿方向望着。 直到种子洒满方圆百丈的地面,这才直起腰呵出一口漆黑的气,随意大袖挥舞之间,种子诡异的缓缓沉入地下,竟在片刻间生根发芽,穿出地面,长出白色的幼苗来。 魔族在人间可谓束手束脚,一事无成;流浪途中更是魔子魔孙伤亡殆尽,如今活着的,除了圣女就是这几个老家伙了······想到此,古夜摩恍惚间不由得回到了青葱岁月,那时候他还不是魔,而是棋绝。 热闹、温暖?气愤、得意!数不尽时光一晃而过。这是哪?哪是哪?将来······将来这个词不要想,太沉重。 古夜摩叹了口气,从回忆中缓缓醒觉,透过云雾望向天空:那让他讨厌的赤阳,又升起来了!于是他小心的喷出大量魔气,笼罩在幼苗的上空,在笼罩天下无魔城的浓云之下,又加了一层防护,这才放心的走进大殿。 幼苗缓缓生长着,不多时便长成一丈多高,同时结出白色的一团团晶莹的果实。一缕缕淡淡的白色雾气燎绕出去,整座城,冰霜更厚,更加凄冷。 无需妄自菲薄,有时候脆弱的不是人,也不是人心,而是这个不公平的天地。 第四章 妖魔 当人们尚未从再次直面赤阳的温暖那种劫后余生的激动中醒觉过来,冥土战舰便以泰山压顶之势,冲破防护罩,降临上空。 “这······这是什么?” “那是船,会飞,飞的船?” ······ “天亡人族么?” 人心惶惶,一片沉寂,望着明显不怀好意,造型狰狞的几艘大船,就这么不科学的悬空停留在上空,有些老人更是嘶吼出了天亡的预言。 “普通成员加速撤离!”龙呈均大手一挥命令道。 黑云、黑火,指不定和这群漆黑的来历不明的飞船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危机不是已经过去,而是才刚刚开始。普通成员并不多,只有区区数十万,大部分是幸存下来体制不错的退休人员以及孩子、孕妇等,望着显示屏上,进入地下避难队伍缓慢的行进速度,龙呈均心急如焚,不断的催促着。 “人君备战!”周正发布了备战令,而从人族聚集区,络绎不绝的身影嗖嗖的升空,从下看,宛如一个个冲向巨峰的蚂蚁。而周正、刘恒、牧野凋零等人则登上了和平战场的高台,密切的关注着天空。 冥二十七望着战舰外的一幕,冷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冷哼,战舰前端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随之无数造型诡异,全身漆黑但目光血红的冥土战士们从豁口处冲出,铺天盖地如同怒涛一般冲向半空中的人君们,一副大打出手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聊几句,说说意图的意思。 “冥龙,冥甲,去将天机神兽擒来见我。”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冥土战舰的四周,而旗舰两侧瞬间响起两声诡异而凄厉的怒号,一条巨大的,漆黑浑身骨刺的龙形怪物,一个身高三丈,全身笼罩着黑气,挥舞着血色巨刀的巨人瞬间冲出,无视战舰到地面尚有千丈高度这一事实,狠狠的扑向地面,看方向直指茅山小屋。 此时,远道而来的冥二十七,算是稍微提起了点精神,想象中一片火海,满地焦土的景象并未出现,而天机神兽瑟瑟发抖,冒着白气等着他来捉的情形也不存在,不过神兽虽然神奇,但年纪尚小,似乎也用不着他这个堂堂冥土星系帝王亲手来捉,派出两个冥土死神出去,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想到此,冥二十七不由的放下心来,空闲下来,对纪子共的命令有些嗤之以鼻起来。他放松的方式很简单,枯坐着,时不时磨磨牙,一副令人害怕的样子,可能只有自己才会自得其乐,觉得有趣。 死神级的战士在诺大的冥土星系并不太多,七八千万的样子,与无法统计数目的鬼骨级,百十亿修罗级,数十亿冥王级的战士相比,绝对是顶尖的存在。平常它们都居住在浩荡冥土星地面之下,左右护卫着冥帝宫,而今带出这两只来,也不过是纪子共严厉的语气和不容置疑的态度使然,对此冥二十七更是认为全无必要。 失去了天机母星的天机神兽,还能算神兽吗?失去了天机母星,又刚刚出生,就算是千百万年来罕见的生物,能有多大本事儿?值此星系之间波涛暗涌,全力备战之际,冥二十七实在有些搞不懂天尊纪子共的想法,这点小事儿,随便一艘鬼骨级战舰,一点鬼骨级战士已经足矣,何必大张旗鼓的让他这个堂堂冥帝领队,更是派出了数艘冥王级星空战舰,还要带上冥王灭星灯这样的顶级冥器出来······越老越胆小了。这是冥帝的总结。而总结到这,他便不再去想这些,继续做着自得其乐的事儿,放空自己。而数丈高的巨大身躯以更懒散的坐姿半躺着,差点打起了呼噜。 茅山小屋中,唐玄微眯起来的双眼闪动着莫名的冷光,他望着天空,看到了可以飞天的人君们被黑色狰狞风暴、凄厉嘶吼冲击、包围、纠缠的场景,也看到了快速突颇战圈,笔直向自己扑来的两个怪物。更看见了一道猝亮的金色刀芒,宛如经天长虹般横扫天空。 “杀!”天空中,金断崖蓦然一声大吼,刀匣中的短刃快速组装成一把二十余丈长的金色长刀,随着他的一声怒吼,长刀宛如怒龙一般席卷向黑色的浪潮。 他的一声怒吼,似乎惊醒了所有缺乏群斗经验有些呆滞的人君们,元气的呼啸,各种兵器的嘶鸣声,凄厉的呼嚎声,撞击声,切割声,爆裂声,响彻天地。人君遍布天空的星点,不时的在黑色浪潮中卷起百丈漩涡。 瞬间的交接中,黑色浪潮被切割,被斩断,更有无数冥土战士被撕裂了身体化为浓浓的黑雾,可就数艘冥王级战舰上的战旗黑光一闪之下,更多的冥土展示从战舰上的豁口处滚滚而出,彷佛杀之不尽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片刻间,就有人君的身躯从天空中惨叫着跌落地面,而落到地面之前已经死了。天下庙防御区无数佛光笼罩成一个光之穹顶,任黑色浪潮冲击而稳如泰山一般,清虚门防御上空更有无数雷电喷射,符箓飞舞,将无数大大小小的冥土战士击成一团团黑雾。而黑雾升空缓缓融入到冥土战舰之上,而后被吸收,接着便是滚滚而来的冥土大军。 人君们的单体实力略高于名图战士,而冥土战士的数量却似乎无穷无尽,烟雾缭绕的惨烈战斗满布天空各处,而不多时,四边城的人君们在周正的命令下,开始投入战斗了。 二百万人君与越聚越多的冥土战士便在这数千里长空展开了胶着而惨烈的战斗。 守护共同,可以是一句口号,如今却成了支撑所有人君们坚持下去的心念。只是人族已然没有了预备力量,而妖魔似乎源源不绝,不难想象这场在星空之间算是小规模侵入战争的结果是所有人君力尽而亡,满目疮痍,再无活物的一片劫后无生的景象。而失去了人君这最后一层防护的剩余人族,能否逃脱这些恐怖、狰狞的妖魔的追杀?谁也不清楚。 龙呈均拎着把刀,浑身闪烁着淡淡的元气脉动,站在周正的身旁已然红了眼睛,满眼只见不断坠落的人族尸体,以及越聚越多,使得天空都变得像漆黑翻滚的幕布一般的妖魔。就在刚刚,他刚目送最后一名撤入地下的抱着小孩的老人进入地下,看着守门的卫士们封闭了入口,然后集体冲向和平战场······ 天翻地覆的战斗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黑白闪烁的小光点,鬼鬼祟祟的从冥土战舰的旗舰尾巴上呼呼闪闪的飘向茅屋,而在那里唐玄正与冥龙、冥甲做着殊死的搏斗。 第六章 劫持 如果说冥土星系千千万万的鬼不鬼、魔不魔的生物都是土包子,那也不尽然,也有冥二十七这个见过世面的冥土帝王存在。 “将你头上的小兽给我,我等离开。”标准的大宇之内,星系之间的通用语,虽然说的轰轰烈烈,引的天空都在颤抖,但好在唐玄懂了。 唐玄望天空,阴云翻滚,寒气密布,赤阳被遮蔽的严严实实,一片阴郁和苍茫;再往下看,因激斗而引发的元气、黑气狂潮破坏了人族这几年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到处硝烟弥漫,惨惨戚戚。星罗棋布点缀着人君的尸体,或在断壁残垣中抽搐着身体,活正在燃烧成一团焦炭,或四分五裂的横躺在狼藉的街头和倒塌的建筑物上。 天下庙,清虚门,散人集,以及氏族各城市,唯独保存的还算完整就是“五色石”这座只有一个建筑物的小城市,就连自己的茅屋都成了残骸,而昔日美丽的瀑布、草坪、树木尽皆呈现一片让人心痛的惨象。 再往远看,目光辽阔之处,满烟焦土,而正在凝结中的褐红的岩浆海,包围着人族的死亡之海,兀自意犹未尽的波动着······ 固然有重建一切的勇气,却实在无法抑制此时内心的痛楚与发自灵魂的狂怒。 面对着这群不知名但恐怖诡异的敌人,唐玄浑身有些颤抖,这颤抖不是畏惧,而是心痛,更是怒。 唐玄绷紧了一张脸:“就是为了这个?”标准的大宇星系之间的语言,他已经清蛙托在掌心。 不过清蛙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黑云压顶时候的畏惧不见了。似乎是感受到了唐玄的怒,它也气鼓鼓的咕呱咕呱的盯着高高在上,狰狞中透着难以描述的威严的冥二十七使着劲儿。 “没错!交出天机神兽,我等离开。”冥二十七思考了片刻,巨手撩动风云满不在乎的说,巨大的眼珠更是望也不望凄惨的天地,对面几乎个个带伤,减员一般的能飞的生物。 “他说什么?”龙呈均在下面喊,声音在飞卷的狂风中,飘过十余丈的距离传到唐玄的耳边。虽然老龙赶时髦修炼些许元气,不过时日尚短,还在人道三境中徘徊。不过他拎着把刀,凛冽的表情,愤怒的声音,还是倍增威势。 单纯论其势不比杀伤力,他还要比身旁左右不离的公冶山长、尚云龙、周正等人强上数筹。 “它说,它们来这里杀人放火、肆意破坏环境、随意糟蹋我们辛辛苦苦的建设成果,就是为了它······”唐玄的声音有些哽咽,同时将目光缓缓转向身后的君们,最后与地面的龙呈均对视。 声音透着一种悲凉,似乎是为人族即便逃到桃源,都无法逃脱“物竞天择”所谓的狼性文化的纠缠。 “畜生!”龙呈均长刀挥舞,所有人怒目冲天。 你说你抢地盘可以,你说你夺资源可以,甚至说看我们这个种族不顺眼都行·······不惜破坏九成以上星球的环境,大张旗鼓的攻杀,事后轻飘飘一句:交出什么兽,就当啥事儿也没发生过? 冥帝高大十丈的身躯,让人望而生畏,可此时唐玄与人君们,包括地上的龙呈均等人,内心中却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妥协的念头,只有:仇恨。 人族有多不容易?拖着家园,如今没了家园,在新家筚路蓝缕,苦心精英,可谓把心血和与汗水,智慧与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桃源新星的建设上来,如今呢?还剩什么?还有什么! 此时冥帝口中哪怕是想要一粒土,一滴水,都没有人会说出妥协的字眼。人,被逼急了,就有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且无法遏制。 “我若是不交呢?”唐玄轻轻开口,又将气呼呼的清蛙放回头顶,虽然他的话声音很大,所有人都不懂,但无疑表明了态度。 与发布监洲令意气风发的时候相比,唐玄再一次热血沸腾,也又一次占到人族的制高点,当然,这是在场所有成员赋予他的代表人族说话的权利,话又说回来,出了唐玄受到过陌离的培训和熏陶,其他人也不懂这种拗口又不怎吗好听的语言啊。 “你和你的星球,将被彻底毁灭!”冥二十七,赫赫冥帝自然有他的骄傲。这是一个天尊纪子共手下与耀金星系金破日,神木星系木常青、天一星系范师仲齐名的存在。而且因其性格暴烈且古怪,常年在鬼气森森的地方自得其乐,就连元圣天尊纪子共都会给其三分面子,如今却被一个身躯一打就破的劣势种族拒绝? 冥帝下了最后的通牒,与其说是给眼前生物的面子,不如说是给天机神兽的面子。 而天机神兽看似掌控在唐玄手中,那么理所当然他便是这座“星城”的帝王。若是知道眼前的种族连星系的级别都达不到,星空之间作战能力都全部欠缺的事实,恐怕冥帝口中就非是通牒,而是直接开战了。 星系法则:弱者无法保留原本属于他的物品和生存地,而强者可以任意掠夺;元圣天尊任何一个都是无法抗拒的存在,当然抱了根粗腿之后,自有同级别的去对付,也无需自己操心什么。 渴望共同,向往和平,愿望在宁静中生存繁衍,创造属于共同的幸福······纯于意、陌离等人的理想以及人族的愿望,就这样在冥帝的简单一句之后,宣告破灭,而星空之上的血腥,才徐徐拉开序幕。 唐玄缓缓低头,脑中轰隆作响,浑身血液沸腾,生平第二次如此狂怒,只不过前者是因为孔仙仙的“遇害”,而此次却是因为天地的不公。 “我决不答应!”这是尊严问题,无关乎取舍。被人烧杀抢掠一通还要舔着脸送东西出去,任谁都受不了这种屈辱。 声音坚定,回荡四方。 “决不答应!”人族声震四野,阵容散乱,人丁单薄,但却义无反顾,今日恐怕即便是死,也要和这些恶魔拼个你死我活。 苟且、偷生、暂时的屈从是为了将来的崛起、变通······像是这些冠冕堂皇的字眼儿被他们从字典里扣掉了一般,一股悲凉、悲壮的气势开始弥漫,充盈。 冥二十七很讨厌眼前的这个生物,更讨厌其他生物那种毫无畏惧的态度。 当然,它更不可能认为自己和自己的族群恐怖、狰狞、骇人听闻,起码他自己便是冥土星系的标准俊后生。 这是两种价值观与世界观的决裂。 最后四个简单音节冥帝并未明白,不过却意外的懂了。 “那就死!”不屑的挥挥手,十几丈长的粗壮手臂蓦然左右挥动,在空中呈环抱状,徐徐向唐玄抓去。 狂风加倍,黑云低垂,鬼哭神嚎。与唐玄离的梢近的人君们,在空中无法立足,被无形而如山的劲风狠狠的压向地面,与此同时,黑色的闷雷,血色的闪电,凭空隔绝了冥帝与唐玄中间与周围的空间,天地色变。 唐玄双拳紧握,双目有些凸出,大手未至,却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已将自己笼罩,窒息、动弹不得,骨骼开始吱吱呀呀的狂叫,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朦胧。 人君们开始共计黑雷与血电形成的怪圈,清虚门的符咒,佛门的金光,武道修者的元气弹,各种兵器的劈砍,而安雨轩更是红了眼睛的往前冲······而这一切却是徒劳的。 愤怒,不甘····· 往往命运来临时候,总是这样的无力,在这种巨力下,尚未液化,仍处天境的唐玄,如何能是至道玄境的冥帝的对手,他终于明白,心想事成永远都是希望,而无力才是面对命运的常态。 一霎那的会心变成了浑身泣血的嘶吼,唐玄仰天长啸。 “放开他!”一声脆叫,随后一只一丈多长,一丈多粗,看起来厚重惊人的有些畸形的降魔杵,飞天而来,对着冥帝头狠狠砸下的同时,所有人这才看到,抱着大降魔杵的小小人儿,正是唐思玄。 “不准打我爸爸!”另外一声愤怒而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另一个方向,唐可昕全身涌动着灰色的光芒,愤怒的小拳头高高举起,看其目标正是冥帝的头,姐妹果然同心,连目标都充满一致性。 穿云箭紧随其后,双翅挂着呼呼的狂风,不过只是用来维持在空中的身体平衡,很没出息的用头撞向了冥帝的胸口。 再接着,鬼见愁也扑了上来,不顾一切,龇牙咧嘴的双手捧着那簇阳火,一副玩命的架势。 她们冲破了黑雷与血电的封锁,而血电与黑雷,在降魔杵的冲撞下,灰芒的冲击下溃不成军,眨眼就被冲破了大洞。 “小心。”孔仙仙焦急大叫,身躯随之飞出,随后又被黑雷与血电阻挡,虽然手中丝带飞舞,却仍冲不破这怪圈。而早过上幸福二人生活的唐有德,只能和罗夫山广场舞军团,浑身绷紧的默默加油,连声音都紧张的发不出来。 一触即发的轰鸣,震荡了无尽的天地。 无尽的烟尘,电丝在轰响中,如潮水般四处死命的扩散,眨眼就弥漫方圆千丈的虚空。 唐玄呆呆的望着这一切,双目几乎瞪裂,而本来崩溃的孔仙仙、温笑、姜剑眉等人,看到尘埃散尽的场景又破涕为笑。 惊愕、不解、无比的诧异! 每一步都踏出大块黑色涟漪的冥帝,死命的眨着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随后不停的揉着头上鼓起的两个大包。头上黑烟滚滚,竟是头破血流的样子。至于胸口的郁闷,被那团小火苗骚扰烧出的甲皮焦痕,反而不算什么了。 再望着从左右踏空而来气势汹汹的两个小小生物,冥帝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彷佛是幻觉。 不能再退了,身后千丈处就是战舰所在。堂堂冥帝竟会被两个小东西击退甚至击伤?一股强烈的耻辱感不由涌上心头。随后狂吼一声,身上浮现一副狰狞骨甲,大团的黑气转眼遮盖身躯,只露出一双未受伤的眼睛。与此同时,冥王灭星灯瞬间出现在冥帝掌中,不断变大,灯芯处,黑色的火苗呼的一声涨成一丈多高,一股森冷而又炽烈,血腥而又充满狂暴气势的毁灭性波动随之扩散。 “回来!”唐玄焦急,身躯向前。而地下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三个孩子的妈也紧急踏上天空,孔希言、温艳阳、曲流觞、乐笑星、姜如、姜成,这群与之有密切关系的修者们,同步冲出。 而就在此时,一声狂笑,漫天强光扫射。 无尽的黑白光芒,如尖针,如利刃宛如一朵开天之莲一般,突如的出现,横扫,屏退一切,形成一个百丈方圆的光之禁区。 光芒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又像是不准进入的法则,任所有人包括冥帝,不能睁眼,只能不断退后,无法抑制的退后。 片刻之后,光芒散尽,一个古怪的,只有半个头颅,半个身子的凄惨身影,手里提着唐思玄、唐可昕,左看看,又看看,不住狂笑,状若疯狂,而脚下虚空中掉落的证实穿云箭与鬼见愁,不多时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以及噗的一声轻浮。 “你要干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何李元真为何变成这副模样,但摆明了不怀好意的样子。 “呵呵呵,呵呵呵!”乐不可支的样子,李元真直视唐玄。 昔日仙风道骨,身体无不大大,淡然淡定,挥洒天地的李元真,如今半神半鬼,神态狰狞异常。此时的他在大多数人眼中,绝不会比冥帝帅到哪里去,诡异却更甚之。 第七章 战阵 无尽的黑白狂涛,宛如望不到边的怒蛟,将一眼望不到边的冥土战士死死的包裹,怒吼冲天,黑气成狂也无法挣脱。冥帝被特殊照顾,巨大的身躯几乎被黑白精致的黑白细丝缠满,只能发出一阵震闷雷般的吼声,而疯狂很快就变成了恐怖。任谁发现自己被可以随意蹂躏、泯灭自己的力量困住,可能感受都不会比冥帝好点儿。 轻蔑而疯狂的目光从冥帝以及浩瀚的冥土大军身上一掠而过,又低头看看在自己掌中不断愤怒挣扎的两个小家伙之后,李元真的目光才再次投注到唐玄身上。天地间,一股独属于“无界生命”的强悍气势弥漫,在此莫名而强大的力量压迫下,人君们无比低头,就连地上散落的人族也都微微颤抖。若非到达新星之后,人族修者整体实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恐怕在这股弥漫天地,散播无尽的压力下,又有不知多少生命会崩溃,会陨落,会屈辱的匍匐在地。 这是独属于“有界生命”的一种悲哀,更何况是有界生命中,尚未突颇到至道玄境之上层次的生命。 “你到底要做什么?”唐玄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彷佛被狠狠的鞭笞,就在唐思玄、唐可昕同时落入半神半鬼,无比狰狞恐怖的李元真手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承受煎熬,而仅有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 你到底要做什么!!! 愤怒的嘶吼,出口已然变了声调,彷佛野兽的咆哮。 在此巨大的精神压力,灵魂伸出汹涌而出的折磨下,唐花猛然一震,随之猝然解体,无比狂暴的五色能量分布唐玄体内,就连体表也突兀的出现夺目的光辉,在所有人眼中,唐玄此时是神秘的,强大的,起码在气势上并不逊色气焰滔天的怪物什么。 半个头颅,青红色的半边发丝飘荡狂舞;半边身躯,一边平凡普通但是奇大,就连青袍的褶皱都显得平淡无奇,而另外一边,血淋淋,金色的血液兀自滴滴答答的不断流淌,低落虚空,穿破虚空,落入地面之后又砸出无数深不见底的小洞。 一只腿子颤抖,另外一只已然消失不见······此时亢奋的李元真,以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展示着“神”的狂暴。 “听我的话,跟我走!”李元真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形象不满意,浑身黑白二气略微涌动,眨眼间身躯便复合如初,回复完整,可就在回复的一霎那,无数透明细线突兀出现在他周身左右,毫不留情的交错、切割,而李元真的半边身子又像是纸糊的一样,变成一半,而金色的血液狂涌更多。 吼~沉闷的咆哮,方圆百丈虚空震荡,褶皱之后空间都出现细密的裂纹,李元真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喘息良久之后才恢复了正常,只是声音虚弱了许多。 “好!”唐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而唐玄的爽快却让李元真一愣。人活百年都可成精,而他这个存在了无穷岁月的神,对这种肯定的答复,一向是抱着否定的态度的。 “不过你要先放了她们!”望着挣扎在黑白雾气,脸色苍白,眼角带着泪痕的思玄、可昕,唐玄心如刀绞。 所有人都望着,忍受着强大的压力,望着天空之上那两个遥遥相对,一个五色灿烂,一个巍峨狰狞的身影。 李元真望着唐玄,一时没有说话。他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人族的心情,但却无法理解这种牺牲精神,此时此刻不由有些犹豫了。规则虽然不干涉他这一半的身子,但很多神奇手段却无法正常施展出来。 否则连他自己都怀疑在施法结束之后,会否因失血过多而彻底死去。 而眼前的这个人,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这关系到他能否彻底沉睡规则,给自己争取恢复和在星空之上大展宏图的时间。好不容易出来的,李元真既不想因失血过多而陨落,更不愿意放弃眼前这么好的机会。 “交出唐花!”李元真声音变得冰冷,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唐玄肃然而立的身姿,以及他那双充满愤怒和忧伤,变得不再深邃的眼睛,他的内心便会涌起淡淡的不安。感觉虽然很微弱,却很讨厌。 唐玄一声充满痛苦的闷哼,全身意念缓缓集中分布在身体各处的彩色能量上,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的将它们压缩回丹田。 极致的痛苦,宛如无数把细小的钢刀,正在无微不至的刮身上的血肉、经络、骨髓一般,痛到灵魂都差点崩溃。 就在俱裂的颤抖中,唐玄整个人都被爆涌而出的汗水浸透,但那朵唐花却在丹田内缓缓成型,虽然很不稳定。 深深的,快速的喘息着,唐玄控制着唐花从丹田流向手臂,随后又出现在掌中,彷佛拖着万斤巨石一般,妖艳的、五色的、迷蒙的、轻轻旋转着的巴掌大小的元气之花,就这么的飞向翘首以待的李元真。 黑白能量凭空将思玄、可昕束缚,而空出一只手的李元真轻轻伸手,将唐花摘到眼前,神情复杂的看了一一眼之后,便用浑厚的黑白能量将之包裹,彻底的封印了起来。而无界能量的特性,使得唐花再也无法凭空回到唐玄体内。 而身体空空荡荡的唐玄,在空中遥遥玉坠,勉强依靠着体内残余的元气才没有掉下去。 黑白能量漫卷,将唐玄的身形也禁制住之后,李元真这才略微放心。大千世界,生命万千,他唯一读不懂的可能就是唐玄的这朵元气之花,毕竟这朵花,与大于至尊纯于意扯上关系,更是与天地玄门扯上关系,甚至还可以与规则对抗。经过炎火、弱水的锤炼,这朵花虽然已经完满,但却似乎缺少了灵魂,而花的主人似乎又太弱了,根本无法发挥这多花的真正力量。 满意的嘘了口气,李元真有些厌烦的回头望了眼鬼哭神嚎的冥土军团,随后又将凛冽的目光投向下方渺小的生命,对于掌控中的两个小东西更是觉得腻味。 一丝厉色从李元真的独眼儿中闪过,而如此容易的便控制住唐玄以及唐花,更使得李元真对此时此刻自身的状态有了一个完全错误的预判,他心念一转决定:毁灭眼前一切让他觉得不开心的东西,带走唐花,带走唐玄,回到母星与新星中间地带的星空中,让唐玄引爆唐花。 神的逻辑,果然不靠谱。 之所以顺利解决唐玄,在于他的妥协。而让唐玄妥协的东西,是眼前这两个孩子以及大地上那些让他无法割舍的人。你把这些都搞没了,还想让他帮你么?也许他有许多办法可以让唐玄就范。还也许是因为被规则蹂躏太久,更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提心吊胆的跑来跑去造成的压抑使得心理有些畸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神的逻辑与人一致的话,那么他还能被称之为神么? 骄傲一切,藐视苍生,霎那间,李元真狂爆起来,而他的爆发,就在一瞬。 “死!”李元真仰天狂笑。随后漫天的黑白气流狂暴起来,席卷天地,对冥土大军乃至被压迫到地面的人君们进行了无差别的死亡攻击。那股滔天的气势更是由虚化实,带着无界生命对有界生命的压迫,进行毁灭性的降维打击。 “星灯爆!”冥帝蓦然发出一声大吼,察觉不好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引爆了灭星灯的全部威力。一团巨大的回旋星云随之爆卷,转眼间竟然暂时冲泡了黑白能量的包围,形成一团星光璀璨的庞大而又炽烈的能量团。而冥帝那巨大的身躯也在这能量团中残破着。 “王八蛋!”唐玄本来衰竭的身体蓦然站定,一把江湖剑瞬间狠狠砍向自己的透露,血光爆涌中,五个充满血色的牌牌盘旋飞舞而出,直冲天际,所过之处,黑白能量、爆裂星云竟然无法阻隔。 随后满身泣血的唐玄,掌中蓦然多出一把黑乎乎的长剑,规则斩落星辰,修剪无数大宇的落星神剑被他握在掌中。 五色牌牌,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一个盘旋之后蓦然变大,转眼便将唐可昕,唐思玄包裹之后向后飞遁,随后铺展天地,在桃源星与虚空中的能量巨潮中形成一片五色迷蒙,坚韧异常,块块连接的神秘组合,无数花纹飞舞,更有着无数彩光盈溢,美仑美轮的它们,将天上和地下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落星剑随后挥出,没有剑光,没有剑芒,甚至没有带出一丝风,就这么轻飘飘的随着唐玄的手臂由高到低缓缓的下降着,而三尺剑身平淡无奇,彷佛自娱自乐一般。 可是就在落星剑斩落的同时,四周的空气蓦然一紧,天空中瞬间晴朗,沧海初升,一片蔚蓝。 李元真恐惧的睁开眼,随后一声狂吼之后,身躯随之消失,眨眼无踪,可在消失之间,像是被烈火彻底焚烧过一般,一层层的化为毫无意义灰尘飘落。 而灭星灯引爆之后的星云,也在千分之一秒之中消失,留给冥帝眼中的,全是恐惧。 唐玄的眼中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它在天地间直立没有尽头,狂暴的风,巨大的乱流,立即席卷而出,又遮蔽了沧海,更在虚空中形成一股螺旋形的风暴。 风暴骤起,一颗微弱的光点被吸入,冥帝的残躯被吸入,冥土战舰被吸入,冥土战士也成堆的,呈现各种姿势转瞬消失在巨大的裂缝之间······ 风暴越来越大,越来越粗,裂缝却像是恶魔的巨口一般,一直未见缩小。 渐渐的,铺展天地之间的五色牌牌被吸起,逶迤回旋,又变成玲珑大小消失在裂缝处,随之消失的还有唐思玄、唐可昕、兀自在空中挣扎的穿云箭、鬼见愁。接着,龙卷风暴急速下探,此时已经有万丈粗细。 像天那么宽,天地之间那么长的狰狞裂缝;一头连接着裂缝,一头凶猛扑来的巨大能量旋风······ 就在地面上所有人绝望的时候,能量旋风却突然回缩,眨眼间便全部没入到裂缝里,而失去了依托的裂缝飞速弥合着······ 再次充满申请的望了一眼大地,唐玄的身躯急剧的缩小着,瞬间便化成了裂缝最后弥合的一点亮光,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天空气朗,沧海温柔。劫后余生的人们彷佛沉浸在梦中,而眼前的柔和,唯美的气氛,即便所有人都不愿意再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彷佛那就是一场所有成员一致的梦,噩梦! “看,那是什么!”石鲲鹏突然大叫一声,虽然无法参与到这种层次的战斗,但一直在和平战场深造的他,指着天空,惊呼出声。 所有人望去:看似切近,其实可望不可及的巨大沧海之旁,一朵绝美灿烂如莲的花,随风摇曳,在沧海的浸染下,呈现一种优美的蓝色。与沧海相比,它是微弱、渺小的,但却让人望之而身心愉悦。 姜剑眉、温笑、孔仙仙、唐无伤,几个人相拥而泣,已然快要昏厥,泪眼向天,发现了那朵突然出现,彷佛永恒的花······ 孔希言、楚君侯一声叹息,相顾无言,而孔希言眼中的哀痛更是无法掩饰,口中不时发出:“思玄、可昕······”的呢喃。 安雨轩痛苦的望着天空,久久之后,潸然泪下······生命中最应该珍惜的应该是什么?刚才,那是梦么?多么希望是场梦,醒了,就没发生过。 萧红颜从一处民居默默······繁华如梦,繁花如梦。曾经渴望的幸福彷佛那么近,而今却又那么的远。母星,新星,修者······一切更像是一场梦,可是孩子,你在哪?唐可昕让她的内心不断的剧痛着,无可奈何的痛······ “人族,当自强!”龙呈均声音很低沉,传出老远,老远,很多人警醒了,惊醒了,不过却又想着一个问题,醒了,会不会太晚?星空之上,是否都如此残酷? 赤阳又升,沧海又落。 白天三十六个小时,晚上又是三十六个小时······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 有多少人可以在时间里忘记了哀伤,忘记了痛楚,崭新的活着? 在这期间,人族修者们在新制定的修炼体系中,拼命的学习着,不断的进步着,而修为最高的当年四大武圣,孔希言,张道燃,圆觉,楚君侯,陈元迟等人,终于领悟到了元气修炼的四大境界:气,液,固,光。而对应至道玄境的光态下的元气境界,虽然还没有人达到,却已经成了拥有固态的元气本源的强大修者,而他们的面容更加的年轻,身体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 渐渐的,有界生命,无界生命的话题也被更多人讨论着,而理想状态下,突颇光态的元气,突颇玄境最高就可以进化成无界生命,从此再无界限的这个理论,也逐渐被大多数修者所奉行和认可。 渐渐的,公冶山长,孔希言等强大起来的人族,开始在桃源星上游历,还有的更是不断的向高空飞去,想看看星空之外的世界。 成长中,老桃树,茅山碧桃树,扶桑神树都在已成了焦土的桃源外星土壤上伸出了嫩芽,逐渐成长,又复参天,挥洒着自己的新绿,冠盖天地苍茫,改善着已经沙漠化的环境。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广大的光秃秃的废土中,突然出现一片广阔的海,“深蓝无际”!而海中的生命主动与人族联系,并自愿加入到共同体成为其中的一员,于此同时,一片阴沉、晦涩、灰雾朦朦的广大区域,突然间鬼哭神嚎。 而在人族修者们探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鬼东西,竟然颇有人性的样子,不光与毗邻的“深蓝”和睦相处,更是与人族缔结永久和平的关系,到最后索性与深蓝一样,加入到共同体中,成为了守护桃源星力量的一员。而这些看似恐怖狰狞的生物,只会在阴暗里生存,在灰气中求得生存的养分,单调而一成不变的生活着。 虽然它们自以为美的鬼哭狼嚎般的嘶吼与人族、深蓝的审美有着巨大的区别,但好在这里离人族聚居地很远,听不着也不犯,而深蓝水族更是生活在水底,出了偶有大龙小和螃蟹跳出睡面抗议一下或者干脆冲过去打上一架,但最后总是握手言和,和气收场。 渐渐的,单调而美丽的桃源星有了四季,有了雨······ 渐渐的,桃源星动了起来,而赤阳与沧海随之律动······ 人族、鬼族、深蓝水族······几乎大多数都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在沧海升起的时候,看一看那朵摇曳、绝美、脆弱但永恒的“花!” 是那朵花,拯救了新星,此时,已经少有人再提及母星了,而唐玄这个名字,却深深铭刻在某些生命的心中。 平凡、普通、沉默寡言,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作出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是英雄,却是人君!不,是天君! 共同体总部大楼的历史博物馆内,唐玄那枚掉落的五洲济,被摆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此时它已呈现一片无以伦比的颜色,一颗紫金色的小鼎,一只弯月,一轮艳阳被蓝天温柔的包裹······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五洲济“天士”,人族第一个琼花天君······是他,可他却看不到了。 日升月落,当一切都平淡起来的时候,恰恰是希望的开始!而经历过的苦难有多苦,希望便有多大,不接受反驳!!! 第八章 消逝 同样的日月之下,同样的天地之间,许多人快乐着,许多人忧伤着。 共同概念消灭了等级,而相应的文化则应运而生。当然,此时桃源新星上的生产力是极度发达的。合成食品不光不坑爹,营养还非常全面,虽然现在大部分的星球表面都是褐色,粗糙的硬土地已不再宜居,可就是人族本来尽可能宽敞,紧急关头又扩大了一倍的聚集地来说,还是很奢侈的。 而伴随着防护罩的偃旗息鼓,越来越多的修者们开始走出舒适区,向苍茫一片的广袤大地深处行进,传说中那里有深蓝色的大海,温柔宁静,既不扩张,也没什么波浪,而那里的空气竟比草地、树林还要好上些。海中的生物,不光会讲五洲语,于修炼一道上,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螃蟹、龙虾,当然还有让人族年轻男性修者们目眩神迷,清纯可人的蚌仙子。 而大海边,还有一个特立独行的种族“鬼族”,它们有的身躯高大无比,有的却又细小非常,但无比浑身燎绕着浓郁的黑气,尚未接近,便有一股寒风吹过。鬼族虽然长相另类,但对海族,人族却是秋毫无犯。而这里,有着无数人梦想中的女神,曾经元洲大魔国的圣魔女夜魔婉婷。 若是运气足够好,可以在深入鬼族深渊一段距离之后,在万魂窟上空,看见她自由徘徊的身影。 逐渐的,在人族、鬼族、海族之间庞大的三角区域形成了一个方圆千里,椭圆形的杂居小镇。小镇西边的和平战场,总是人声鼎沸的样子,总有倔强的人族,悠然的海族,咆哮的鬼族在里面切磋着。而这种切磋,却极少发生装逼、炫富、以霸凌别人刷存在感的异类。 友好的切磋之后,总是伴随着心满意足的收获。当然,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长期驻扎在这里的修道院高层,鬼族鬼王,深蓝帝国轮值将军们便会第一时间处理好,公平公正。 渐渐的,很少有人忆起曾经的五洲,逐渐深入沉浸现在的安宁和美好。不过所有人都很努力,在连龙呈均都成了修者的共同体里,被幽冥族的入侵仍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催人奋进。而每当唏嘘的时候就会仰望苍天,那永远伴随着赤阳、沧海摇曳的光之莲花。 ······ 长风星系风神大殿的广场上,风远平正在一板一眼的挥舞着一把长剑。长剑看起来并不普通,从剑锋到剑柄上面似乎有风流淌。 嘿嘿哈哈的声音童稚未脱,虽然成了整个长风星系的名誉上地位最高的帝王,他不过才七岁。 风万楼远远的看着,站在数百级宽阔台阶中部,一身青袍随风摇摆,眼神中闪过欣慰之色,而心中更有说不出的喜悦,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风万楼不由得老泪纵横,实在无法控制去全身乱窜的元气,无数青色的气流划破四周的空间,震荡,涟漪不断扩散着。 风神剑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但一套下来也是颇为累人。风蓦然收式,小小的皇冠不住的颤抖着双目闪烁着晶亮的光,随后他便蹦蹦跳跳的转身,向台阶上的风万楼处跑去。 “爷爷,”风远平大叫,挥舞着小手,那把与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并未给他灵活的动作带来任何负担。 而就在这时,长风星,风神大殿的上空突然发出隆隆巨响,随后一道突如其来的巨大黑白色漩涡,伴随着轰鸣,出现之后,便向下缓缓延伸着。 “天尊又再练习什么术法?”巨响惊醒了风万楼同时也让风停下来奔跑的步子,他们抬头看天。 狂雷急闪,天摇地动,占地面积十万米方圆的风神大殿的前广场地面瞬间出现无数沟壑。风万楼身化清风,瞬间出现在呆滞的风远平身旁,轻轻抱起他,二人斜斜飞向半空,远离快速下沉的巨大漩涡。 漩涡颜色如墨,偏偏有许多白色莹亮的四线环腰点缀,巨大无比,让人在双耳震鸣声中,不自禁的生出无法抗拒,无法面对,只有逃避的压迫感,如同天威。 “天尊,天尊!”风万楼大声疾呼,声音伴随着油然而生的长风,迅疾而猛烈的向四周扩散,再这样下去,屹立无数年的风神大殿恐怕连同这个广场就没了······ 没有回应。广大的漩涡砰的一声坠入广场,而上方兀自连接着天空,宛如一天巨龙一般。 广场蓦然巨震,巨大的冲击波伴随着无数烟尘成环形由地面向上,再到四方拼命扩散着,它所形成的狂暴气流的一部分,狠狠扑向半空中的风万楼爷孙。 一声长啸,风万楼将风远平护在身后,同时大袖挥舞间,凭空生出数百条拳头粗细的青色气流,长啸未歇,密密麻麻的气流已经与烟尘狂暴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霎那间,天昏地暗,到处是破风的乱流。 而风万楼继续挥舞着长风,好半天才将广场前的烟尘吹散,目之所及,一片爆裂后的狼藉成圆。而圆心处却出现一个漆黑如墨的巨大的柱子。 此柱彷佛飓风形成一般,狂暴的旋转着,因其急速,使得四壁发光。 风万楼皱了皱眉,随后双掌推出,一道一米直径的气流宛如跨空青虹一般,向黑色巨柱飞去。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之后,风万楼不仅目瞪口呆。 “爷爷,这是什么?”风远平探头探脑,此时黑色巨柱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灰色的雾气团,稀薄的雾气团很透明,很薄,但风万楼的看似强大的青色气流异但接触到这个灰色气团便会蓦然转向向其他地方游弋而去,一副视若不见的样子。 而气团中:一只低矮的彷佛风鸣鸭般的动物,一个鬼头鬼脑吐着长蛇,红着眼睛,顶着小火苗的不明生物体,还有两个竟是孩子,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片刻对视之后,撑着灰气防护罩的唐可昕咕哝着好累,一屁股坐在满是裂缝的地板上,灰色护罩随之消失。 风万楼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招乎,而风年少活泼,反而大胆向前,一边好奇的望着,一边咕哝着什么,不过他的语言是大宇基本语言,对面的鸟、鬼不用说,一脸后怕的唐思玄,累的够呛的唐可昕自然听不懂的。 听不懂,必然会产生误会,而风远平这个“富贵逼人”的长风小帝王,自然是想表达的善意,不过刚从空间乱流里杀出来的四人组却如惊弓之鸟一般,都是一脸戒备的望着风。 而当风拎着长剑渐渐走近,渐渐露出自以为和善的微笑的时候,唐思玄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粗大的降魔杵,身躯不知不觉的挡在唐可昕身前。 于是不久之后,在风万楼的呆若木鸡的注视下,风被唐思玄猛虎扑食摁倒在地,而手中则高高举起了降魔杵。她并不是有意伤害他,摁到来一下,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 住手,风万楼大惊失色,不过他的话只能表达自己的焦急意愿,对唐思玄自然没有什么影响,好在风万楼出手长风,隔空而至,粗壮风龙,呼啸着目标正是唐思玄高高举起的,不怀好意的降魔杵。 “住手啊!”风万楼再次大叫,心里却在暗暗埋怨着。这四个突然出现的,自然不是长风星系的人,身体四周更没有长风燎绕,而不是长风的人却出现在长风星系最核心的帝王广场,和陌离没关系菜才怪呢。风万楼并未下重手,只是阻止即将发生的流血事件而已。 不过他的举动激起了穿云箭与鬼见愁的反应。 穿云箭嘎的一声狂叫,奋不顾身的挥舞双翅扑向风龙,而鬼见愁则好不犹豫的飞上半空,斜斜扑向风万楼,一脸狂暴的样子。 风龙被穿云箭强健有力的翅膀击散,风万楼本身就没有使出太大的力量,避免误伤。再想救已经是来不及了,唐思玄的降魔杵,就在她自己惊恐反射般的目光下,即将落在风的脑袋上。 可以想象,数十斤重的降魔杵,砸在这么小一个脑袋上会发生什么······ “至尊元气!”空中一声轻咦,种花道人陌离的声音淡淡响起。 “至尊元气?你们是那个星球来的?”陌离的这句话是用五洲语表述出来的,不光唐家姐妹听懂了,就连被风万楼狂风卷成滚地葫芦的鬼见愁、穿云箭都听懂了。 陌离身影凭空出现,而唐思玄那个降魔杵被古离合合气缠绕,再也下不去了。 “嘎!”穿云箭一声大叫,身躯转折蹦跳着冲向陌离的怀里,踏碎无数坚硬地面。 “卧槽!穿云箭?你怎么变成这副德性了!”陌离一把将穿云箭抓在掌心,不敢置信的惊喜莫名,竟然笑了。 ······ 被狂暴席卷的空间裂缝内,冥帝只剩残魂,而就在残魂即将随着无数回光风暴泯灭,消逝的时候,冥王灭星灯的最后一缕星光笼罩着它。 猝亮的光点蓦然发出一阵强光之后,便在黑暗的狂暴中沉寂。而就在它消失的前一瞬间,一缕带着殷红的白丝,牢牢的纠缠住光点,随之消失。 空间裂缝缓缓弥合着,而就在冥土星冥王大殿内,纪子共身前的那个与冥王灭星灯一模一样,但却大上数倍,上面雕刻的花纹,狰狞的鬼物活灵活现如同活过来一般的灯,蓦然亮起。 沉思中的纪子共慢慢睁开双眼,漆黑而深邃的双目,在不见五指的大殿内,闪出两道雪亮的寒光。 桃源星上空的莲花,摇曳着,淡薄着,彷佛随时都要消散的模样,与之一同变淡的,还有人们关与他的记忆。 终于,他消失了,而消失就离消逝不远了。 第九章 自在 自在并不是逍遥自在的“自在”,而是自我存在。 人、魔、鬼以及深蓝海族都有一个普遍共同点:躯壳、精神存在、根据条件形成的思维。而高举着共同的大旗,更不会掩耳盗铃的以敏感为由摧残着本就不多的创造性思维,不过直至桃源新星平静、稳定的今天,生灵们对未来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看法。 吃饱?已经达到了。 精神、文字、工作一样的存在······已经形成了以兴趣爱好为本,逐步挖掘潜力的新阶段。 修好道?称霸宇宙?可能只有公古、公元时代的落后发展阶段,才会有如此“人性化”的想法。 打败其他种族,称霸星球,争夺生存空间?深蓝、鬼蜮既不扩散,也不具有野心和攻击性,同时更是共同体的成员之一,难道要以那些精灵可爱,松鼠一般的桃源兽为假想敌么?那是得多没安全感······ 例行的共同体一年一度的大会上,不光人族修者们以及各个职能部门参加了,就连深蓝水族也派出了代表,而鬼蜮更是出动了以鬼帝为首的代表团。 持续了三天的会议,不光对各个不同生存状态下的成员做出了具体的协同方案,更是提出了将目光放眼新星之上的远期目标。敌人来自星空之外,在这一点上,所有成员达成共识。而人族的寿命问题,也在科技院的主导下有了个初步的研究结果:理论上,在桃源星上的人族寿命可以达到母星上的五倍还多,如果修炼有成,还略有加成。 在这个遍及人族的深入研究工程中,年零最大的公冶山长,房天敌等人,适中的孔希言等人,年轻一代的安雨轩、温笑、孔仙仙等人,自愿成为研究标本,而更进一步的结论,有待于科技手段的进步与时间的延续。 桃源星上的元素极大的丰富了共同体原本的元素构成,广阔的面积,安宁平和的生存环境更是为科技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再加上母星的储备以及互相印证,一切彷佛从头开始,一切又在一个新的制高点上举足前行。 科技是人类智慧的终结,而科技的尽头,又是以四大武圣为首的修炼一道的兴起。 一个月后,许多绿色的小星空间探索飞船开始向桃源星的外太空驶去,而一些修炼有成,可以踏地飞天的修者们,也踏上更高远的天空。 人不会飞,才向往会飞的生活,羡慕会飞的人。而当人人修炼,人人成了修者之后,平淡甚至平庸的、平凡甚至碌碌无为的、曾被告诫资质不好的等等,都在认真努力的。此风日长,修炼体系也在不断完善着。 虽然现在的修炼,仍然算是在有界、有界生命的层次挣扎,但却是希望所在。 虚假的繁荣,虚伪的荣耀,伪善的赞颂······ 曾经,以短短一生,肆意品评一生;以刹那繁华,张狂的蔑视一切的众生,在无名到老死的这一怪圈中,拼命的粉刷着存在感,妄想在岁月的长河和寰宇的律动中,哪怕刻印上一点点斑驳而微不足道的印记······而现在,以人族动辄数百年的生命计算,希望之光,无疑已开始向这个始终挣扎在灵魂的苦海中的生命集群照射了······ ······ 雷隐到长风,两个星系之间的距离无尽。而蔡姚此时正站在雷隐星系横跨虚空前行的战舰群的旗舰舰首,微眯的目光凝视前方无尽的黑暗以及两旁的星星点点,任四周狂雷涌动。 青色的帝王冠,很重,内蕴雷光;浑身黑色战甲满布雷纹。蔡姚瘦了,也更黑了,眼神却成熟了许多,紧紧抿着的薄唇······坚毅、冷静、镇定,威严,这就是此时蔡姚给人的整体形象。 蔡元通一身黑袍,长须随着宇宙风微微摆动,面色有些苍白,不住的轻轻咳嗽着。而略后半步的站位,让这个曾经的雷隐帝王虽有淡淡失落,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容。无论谁站在蔡姚此时的那个位置上,恐怕都会觉得有些沉重? 想到此,蔡元通默默叹息一声,随意挥了挥手。 轻轻而整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蔡姚、蔡元通身后一大群身披黑色战甲,浑身萦绕雷光的星系战士与将领们逐渐消失在广阔甲板的尽头处。 巨大的旗舰无声无息的在宇宙空间中穿梭着,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速度开始加快着,而拥有者百万战舰的雷隐战舰群,彷佛寰宇中的一滴水,遥遥指向长风星系。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回来了!”蔡姚内心翻滚,思绪动荡着。 以雷根接引,凭借着引雷镜的威力,蔡姚很快回到了雷隐主星:雷帝重伤,蔡姚即位,全力扩军备战,为即将到来的星空大乱做着准备。 “盈冲!”默念着这个名字,蔡姚不觉攥紧了双拳,秀气的小拳头如同两团狂猛的雷电。这个与陌离一样存在的元圣天尊,竟然不顾寰宇法则,星空战场的约定,肆意对雷隐、长风的主脑出手来,更是与纪子共一起,开始搜索“天机星群”,意图摧毁这个神秘、漂泊、但注定是其敌人的忧患存在。 星空愈乱,纯阳混元界更是衰弱的随时都可能消逝无踪,长风、雷隐、无形、冥土······星系边界处陈兵千万,到处是战舰群活动场景。 蔡姚忽然笑了,笑容甜美如羞涩的少女,而能够看到女儿侧脸的蔡元通不由因这一笑呆住了。自从回来之后,从未见过女儿如此的笑。 面部线条柔和下来,蔡姚脑子里全是那个小小身影蹒跚学步的影子,以及那个影子背后,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儿。她不知道这算不是爱,但只知道,终其一生,已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更不会对那些雷隐、长风两大星系的青年才俊动心了。 “一个呆木头,有什么好!”蔡姚自语着,脸色有些红了。而这个表情,更是让蔡元通差点将胡子揪下几根,蔡姚怎么想他不知道,他可是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五个大宇日夜,三百多个小时的枯燥旅行,雷隐战舰群终于到达了长风星系的边界处,而在这里,陌离站在虚空,怀里抱着唐可昕,右手牵着唐思玄,肩膀上站着鬼见愁,只有穿云箭不受待见的蜷曲在一脸兴奋的风远平的怀中。 虚空平静,庞大的雷隐战舰群一眼、两眼,怎么看都望不到边际。 蔡姚身形如闪电般穿出,笔直的飞射向千米之外的陌离。而与此同时,唐可昕也从陌离怀里站起,小小身形在虚空划过一道黑白色的幻影。 ”黑阿姨!“唐可昕欢叫。 蔡姚接过唐可昕,上上下下打量着,要不是修者之间敏锐的直觉,她实在不敢认这个精灵古怪的大孩子。 ”叫干妈,前面不许加黑字!“联想到在人间,黑字所带来的歧视,蔡姚刮了刮唐可昕的鼻子,略施薄惩,溺爱十足。 “干妈?”唐可昕犹犹豫豫的,“可是我已经有许多妈妈了啊!” 蔡姚柳眉倒竖,似乎想说什么,这时蔡元通横跨虚空来到女儿身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这才惊醒了蔡姚,二人一起上前拜见陌离。 陌离并不是一个仪式感和威严十足的领导者,虽然蔡姚与唐可昕的对话让他面皮不住抽动甚至自得其乐的干笑几声,此时还是点了点头,对于蔡姚的自我,蔡元通的后知后觉也只是一笑置之。 站在他这个位置,一切也都是“管理”,许多生命体,集群组织把管理奉为至宝,那是因为社会的发展层次不够,生命进化层次仍属于原始,初级,更有甚者把兽性当成刺激,不以为耻的样子实在无法接受。所谓的管理,所谓的领导,简单来说不过是高层次的生命对低层次的生命一种指引或者协同,以最终实现共同为目的,以最终击碎有界、无界之间的界限为主要目标,从而达到自由、自在、解脱。 当然,这种自由、自在、解脱,不是精神上的苦中作乐,而是真真正正的摒弃兽性,而本性进化到共同的层次,那也许是所有生命的最终幸福! 没有酒宴,没有欢迎仪式,雷隐大军驻扎在长风星系边界处,蔡姚、蔡元通等雷隐高层随着陌离、风万楼、风远平等简单吃了个便饭之后,小孩们自己玩去了,而大人们则开始了公事。 ······ 唐玄笑了,唐玄又哭了。 他的身躯如一团云,一团雾,一束光······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凭借自己可能存在的双目看到自己的身躯,只能看到五色的小小铭牌,和一把竖着的,乌漆嘛黑的小小宝剑。 这里无限大,勿论唐玄以何种速度,以何种方式都无法到达尽头,这里又无限小,目之所及,今是上下翻滚的迷雾。 挣扎许久的唐玄,精神有些疲惫了,脑子里不自觉地出现茅屋、茅山、茅山小屋······等等一切熟悉而亲切的场景。 天地一阵动摇,虽然这里没有天,没有地,但也只能这样来形容。 一阵细致入微的动荡之后,茅屋、茅山小屋、茅山······等等一切,都出现在唐玄的眼中,灵魂的感知中,而这一切都裹着一层光,看起来距离感十足,虚幻。 唐玄缓步向前,先是走近茅屋,随后又走进茅屋,唐天道微笑着望着他,陌离微笑着望着他,四叔唐君生,穿云箭,孔仙仙,蔡姚······都那么真实的存在,他们与之交谈,说话,甚至动作,很温暖,而触感也是温暖的。 只是他们,她们与它们一样,身上也包裹着一层光,看起来光辉灿烂,这么近,那么远······ 茅山、茅山小屋、碧桃树、老桃树·······它们彷佛都是具备的天堂属性那样,光辉十足,却又那么的真实的存在。 慢慢走着,慢慢感受着······唐玄走近,它们接受他的融入,唐玄走远,它们也并不阻拦······彷佛它们是一个世界,而唐玄又是一个世界一般。 唐玄忽然疯了一般的上下狂舞,只想用眼睛好好看看自己的状态,是不是自己也包裹着一层光,看不到,他没有融入到这个温暖世界的勇气。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唐玄忽然闭上眼睛,可能只是想象中的闭上眼睛,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仍旧历历在目,他努力使自己相信闭上眼睛这个动作已经成功了······· 不知多久,唐玄睁开眼睛,一切东西都还在存在,而伴随着他所想,这个世界,这个他完全相信是凭借自己想象创造出来的世界,继续丰富着,繁荣着,甚至人来人往······就连彩云之南的大街都呈现在眼前,那么的和谐,完美······ 当这个世界的复杂已经让唐玄头疼的时候,他拼命的想阻止自己的想象,却发现这种组织是徒劳的,脑中景象仍然纷至沓来。 渐渐的,唐玄精神有些疯狂迷乱了起来,整个世界伴随着他的极致疯狂瞬间崩塌,无声无息的又变成翻滚的迷雾。 唐玄疯狂大笑,逐渐冷静下来,接着,脑中出现的影像有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个世界:恐龙、真龙、神仙大战、远古的苍凉,公古的悲歌,公元时代的疯狂浮躁,纪元时代的苟且求生,星空,寰宇······一个更加复杂的世界诞生,唐玄又开始疯狂,迷乱起来。 他看不懂,看不明白这个自己创造的世界,很多东西是复杂而且多余的,可他却无能为力······世界再次崩塌。 如此循环,如此悲剧,如此绝望······ 生命是什么?希望又是什么?无欲无求,只有知道了欲和求才能做到无,而知道了欲和求,还能真正做到无么?无是什么,是没有,包括痕迹;灭尽执着,有了执着才能去灭,而执意去灭,是不是又是一种无知无觉的执着? 苦海无边,深蓝有岸。 不知不觉间,唐玄静静的,静静的,世界不在产生,也不会猝然崩塌,只是他的脸颊却流下两行殷红的泪,血泪。这是他对生命的悲悯,也是在无数循环之后精神上的超脱。 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玄道,什么是为苍生开太平,大爱无爱,而生命的进化更是一种层次上的变迁,只有当生命超脱了“所想”,才真正能够“所觉”,而觉了,那些刻入骨髓却无法言明的东西,才不是一句博人眼球的口号。 唐玄的心中似乎开了一扇门一样,既是形容,也有形态出现,这扇门存在于唐玄的胸腹处,凭空而出,徐徐打开,门后面的世界并没有多新奇,只是从里到外的纯净。 世界本来简单,复杂的只是人性,而当生命获得超脱,一切变得纯净的时候,便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而这片世界,便是天机丢失的,至高无上的八大玄门支一,更是当年大于至尊纯于意偷出来并绞尽脑汁留存于金属唐花之内的一缕清新,纯净的气息。 当唐玄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身躯却站在无尽的狂暴之中。 他无视周围呼啸而来的狂暴,只是愣愣的望着自己平摊在眼前的双手,感受着丹田内那充满光辉、光泽的唐花,静默着。 而这一静默,便像是天长地久。而不断飞旋的狂暴之流,夹杂着碎星、陨块、火海、冰锋,从唐玄身旁经过的时候,无不分散出一缕细弱的气流,缓缓融入到唐玄的体内。 而深处狂暴之球核心内部无尽空间的唐玄,自然看不到狂暴之球外远去的天机星群,还有那一片蔚蓝火海中,被温柔包裹着的,不断呱呱鸣叫,不断回望着的清蛙······· 第十章 神占 漫长到失去了时间,唐玄在自己的世界里,整个身躯凌乱成了一朵云,一束光,一团雾气,只有头部清晰可见。双目紧闭着,发丝飘扬。而黑白色的发色,在这个莫名的空间内,被温润的光覆盖,看起来华丽而又梦幻。四周的景物不再循环,而是变幻出各种门的形状,上下左右绕着他飞舞着。这些门,大大小小,颜色各异,形状千奇百怪,有的闭着而有的却开着,谁也不知道门后是什么样的世界,就连紧闭双目的唐玄都不知道。 门的世界,无限大,无限延伸,可是若是有人穿破这直径数光年的狂暴之球来到这里俯视,却只能看到狂暴世界里那一点微弱的光点,那么的模糊,那么不起眼。却始终固执而坚强的存在着,明灭着,如从遥远的寰宇空间远望深处,突如其来的一点细小的星光一般。 唐玄身边五色纠缠,那五块大宇初始便存在于世间的五行战阵灵牌,如今拉伸出各种形状,交错着,环绕着,自下而上,复又自上而下在唐玄身周飞卷,无声无息又不知疲倦;那般落星神剑,如今不再像一块不起眼的长条形黑石头,剑把、剑谔、剑锋、剑尖,逐渐泛出迷离的光彩,而整把剑彷佛瘦身了一半,只有二尺长,但一种压迫一切,斩断一切,凌驾一切的锋锐气息如无形的涟漪一般,不断扩散着。它正悬浮于唐玄头顶,轻微颤动着,每一次颤抖都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而嗡鸣之后,便有一圈淡淡的混沌的涟漪扩散,不黑不白,又黑又白,也许这就是寰宇本来的色彩。 不知道什么,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各色的门内开始分泌出乳白色的光,而这光纷纷扰扰的游离于空间之内,又漂浮到了唐玄的左近,交会之后,又缓缓向无知无觉的唐玄去全身弥漫而去,而每每语道这种弥散,唐玄身周五色彩流更急,却无法阻挡这些白色氤氲的侵蚀,只有当落星神剑颤抖之后,这些乳白色的东西,才会受惊一半阵脚大乱的四散而去,可转眼又被后续赶来的援军裹挟着,再次沁润而来。 此时的唐玄,在门内的世界,彷佛成了一个媒介,更处在所有门、所有光、所有乳白色雾气的交汇的中心点,而无色彩流的挣扎,落星神剑无意识的反抗,更使得这种交汇、侵袭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平衡,平衡中,唐玄迷乱的精神,被同化的一切才勉力的保持着“自我”。 世界是黑,世界是白,两种原色不断闪现,交替着成为了主宰,千万门户如河水的源头一半,如瀑,如潮,不知疲倦的将让人无法抗拒的乳白色气团喷吐出来,至于吐出来的是什么,恐怕就是当初盗走天机之门的纯于意都搞不清楚,只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是能够带给生命以大自由的东西,更是所有蝼蚁般生存在这个寰宇中的生命连向往都缺乏标的的终极的东西,无法用“至宝”、“密码”、“宝藏”等等这些已知的浅薄的东西来形容。 不过纯于意还是低估了天机之门以及它所发出的这些玩意儿的威力了,若无意外,唐玄身心不外乎化为门户中的一缕气息,在它吃饱喝足之后或销声匿迹或回归本源。 这是命?但命又是什么! 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注定了无法改变的运行轨迹······人发明出这个词汇,并试图丰富并用越来越丰富的词汇来解释,可搔到痒处总不得要领,甚至任何解释和形容过后看,都是那么的肤浅且有局限性。 可以这么说,只要是站在我是生命体的角度,只要是还具有思维的属性,只要达不到极致超脱的境界,任何一种解释都是药不对症的,很多时候,对“命”这个词,闭口不言才是最最正确的选择。 唐玄蓦然流泪了,天生被剥夺了“哭”的属性的他,本不该流泪,可此时却泪如雨下,那颗光化的头颅更是俱裂的颤抖着,却没有睁开眼。 霎那间,落星神剑通体蓦然变成白色,乳白色的剑身充满着悲怆之意,上面泪痕斑斑。颤抖的剑身,颤抖的头颅,摇曳的光雾,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又在死寂中渐渐平静。 此时唐玄凌乱的脑中,是这样一片世界,纯白色,干净剔透,而远处有一群彷佛云雾中形成的影子,勿论他怎么样去追,去赶,尝试着靠近,却总是失败。那群影子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熟悉而又亲切,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努力到崩溃,追逐到疲惫,尝试到绝望······这是一种拼命向抓住,却不知道要抓住什么,到头来还偏偏让你抓不住的感觉。 这又是一片孤独的世界,除了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再也没有牵扯唐玄思维的地方。 他在一个世界,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温馨远去;他冰冷而又无助,无论怎样嘶吼,却无法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更是找不出一丝一毫本身存在的痕迹。 蓦然间,唐玄心底升起一股戾气,这是一种不可抑制的毁天灭地的冲动:这片该死而又荒凉的世界,为什么连仅存的一点希望和温馨都要剥夺,都无法怜悯的赐予?就连自己声嘶力竭的祈求欢来的都是无边的冷漠和不管不顾的消逝······ 落星神剑蓦然变黑,通透的黑,极致的深邃,黑光肆意中,就连左近的门都被染成了黑色,分泌出来的雾气也不再纯净,如一团团恶鬼的头颅般,嘶吼,纠缠,侵入着。唐玄神圣的身躯瞬间就成了魔鬼的化身,狰狞而又漆黑,头颅上逐渐长出一根根狰狞的骨刺,闪烁着乌光······ 狂暴之球更加狂暴了,肆虐飞旋,飞快扩张,在落星神剑的涟漪下也如恶魔般滚着雪球,在寰宇空间中展露狰狞的面孔,而那颗深藏中心的白点,此时带着暗红的血色,如一个隐藏着的恶魔之瞳,森然的望着整个宇宙。 彩流变成血流,落星神剑漆黑的剑身上血迹斑斑······ 一念为善,积恶念为恶,善未必成佛,恶却注定成魔。可这才唐玄的思维中,不过是瞬间的变化而已,那么短暂,如同时间长河中的一瞬。 ······ 冥土星,冥王大殿,冥帝彷佛被扒光了一般,在漆黑环境下更显得油亮的细小身躯,在冥王灭星灯的火花下瑟瑟发抖。 就在前一秒钟,他通过子母灭星灯的牵引,从灯花黑火中出现的瞬间,一抹血色的光点便在黑暗的大殿内猝然闪亮。而端坐宝座,正在为“宇宙大事”操着心的纪子共在这抹血色的照射下,大惊起身,仓皇之下,表情略显狰狞,更是撞碎了华丽的白骨王座。尚未来得及有其他反应,便被这抹会发出怪笑的血色一扑而上,随后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号。 嘶吼声,地动山摇的撞击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之后,当大殿出现千古未有的光明的时候,满室香气氤氲,发光宝珠垂挂,白雾缭绕,而一个彷佛仙境一般的环境,一个崭新的“纪子共”便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冥二十七的眼前。 “你究竟是谁!”冥王浑身瑟瑟发抖,此时的他再也感受不到元圣天尊,冥土数个星系的霸者,不可一世的纯阳大宇三巨头之一-拈花使者纪子共哪怕一丝灵魂气息,就这么的,被这抹怪异的血色,眨眼间消灭的干干净净······ 过去的一切包括认知彷佛成了笑话,而本身的存在感和一直以来所依仗的骄傲简直崩塌的一塌糊涂,冥二十七怕了,求生意念爆棚。而对方的强大即便并未展示出什么威亚来,也足以让他失魂落魄,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你可以叫我,主人!噢不,神主!”纪子共依旧黑袍大袖,面容依旧阴鸷,只是这张面孔上,却带着不伦不类的笑意,这笑意并不能表示出高兴或者愤怒,却有蔑视一切生命的气势。 “主人!”冥二十倒伏在空中,五体投地,他自认虽然属于寰宇一个异类种族,但还是生命中的一员,他以一种最虔诚的姿态以及内心,表达了对眼前这个莫名生命体的尊敬与诚服。 个性当然存在,前提是能活下去,活得更好,否则个性、好奇、所谓的坚强、信仰······都是阻碍生命进程、延续的天敌,尽早收起来的好。 “纪子共”诧异的望了眼眼前这个不形不鬼的灵躯,嘴角咧了咧,颇有意外的样子,不过这种意外让他很满意,心中随意弄死对方的念头不由的收了收,也仅仅只是收了收,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感受着自身的变化然后便用强大的神魂横扫冥土星、冥土星系······ 随后,他不满的挥了挥手,一片黑白色的涟漪,弱弱的,淡淡的,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霎那扩散出去,转瞬间,冥土星,冥土星系那昏昏暗暗,惨惨哭嚎着的满是白骨、阴气、森寒、昏暗的环境改天换地般,变得春光明媚起来。 无数奇花异草、珍禽走兽、宏伟宫殿,白云香雾伴随着仙音阵阵,彻头彻尾的将这片广大的空间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立体化的改造。 “主人······救命!”冥二十七被黑白涟漪扫过,被一切两半,灵躯迅速暗淡着,大声求饶。 纪子共皱了皱眉,怒了努嘴,随意的挥挥手,没有任何波动,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就像是在空气里做了无用功一般,可冥二十七眨眼间便被一团黑白雾气笼罩,随后雾气散去,金盔金甲,高大威猛,威严无比的崭新的冥二十七突兀出现在原地。他像是傻了一样看拼命的瞧着自己的变化,一时愣住了,随后麻木了,近乎于崩溃的麻木。 大宇至今,尚未听说谁有这样改天换地,无中生有,甚至改造生命的本事······就是当初的大于至尊纯于意都不行。 第一一章 道途 桃源星的地下世界,本来一片空白,凝滞的绿,如今被老桃树、碧桃树、扶桑树撑起一片弧形、错落,充满清新气息的立体空间。这片世界,虽然有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满眼绿色,可却一片死寂。不知何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相思鸟穿行在这片有限且毫无出路的空间内,它孤独的飞行着,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声,累了栖息在满是累累果实的枝头,过了片刻,又如一条白色的闪电般去远,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渐渐的,就连鸣叫声都没有了。 日升月落,赤阳的光辉带给人温和的暖意,而沧海的余荫又将苍凉与水色洒向这片孤独的大地。 无边鬼蜮,万魂窟旁,又新矗立起一片魔域,以夜摩树繁茂的枝叶为天,以幻魔泉喷涌浩荡的泉水为地,就这么的漂浮在万魂窟旁,鬼蜮苍茫的天地之间。 鬼与魔,人创造出来的词,可没有人能想到它们到现在是这个样子的。 看来和平不是词汇创造者赋予自己的专利,而是所有种族、生命都期待的一种生存方式。鬼帝的身躯站在虚空,撑天杵地,巨手挥舞间,无数条翻滚黑气凝结而成的巨龙旋转着嘶吼着扑向娇躯掩映在魔气之间但依旧白腻惊人,姿态动魄的夜魔婉婷。 夜魔婉婷轻笑一声,白玉般的指尖零零散散的飞出若干片漆黑的树叶。树叶无依无靠的飘荡着,离手便化身千万,其势如火,眨眼间便将气势汹汹的阴气狂龙包裹、撕碎。 漫天震荡,鬼哭神嚎。虽然声音不动听,但这也是鬼气、魔攻对撞之后的自然产物,当事人倒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圣女魔攻惊人,怕也是达到了有界的巅峰境界了。”鬼帝声音轰轰隆震荡虚空,震的远处看热闹的幽灵、阴魂们东倒西歪,传来阵阵鬼哭之声。 “有界无界,你们我两族,倒是只有那个小家伙才有机会走出最后那一步······”沉默良久,夜魔婉婷轻叹一声,身躯渐渐隐没,霎那间,夜摩魔域又回复到魔气翻滚的全封闭状态。 鬼气、魔气本质数阴,当外在的环境和条件已经不允许胡搞瞎搞的时候,若想突颇到无界的状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最多将鬼气、魔气无限的纯粹下去,精深下去,而阴极阳生到目前看只是扯淡的,而之后的阴阳合一,返本归元,化混沌以立自身,从而达到生命层次的跃迁,更是不可想象。 由此看来,似乎只有那个干瘦巴巴,秉阴气而生,偏偏又顶着一朵极阳之火的“鬼见愁”,颇具修炼的潜力。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修炼到无界生命又能如何?是否真的能够就此冲破规则的束缚,达到生命至高层次,从而得到大自由?还真是模棱两可的事儿。 鬼帝沉思着,身形在虚空矗立如山,良久之后,才认准一个方向笔直飞去,飞行中,阴云怒号,而身躯逐渐变小,很快就成了随大流的身高······空中黑压压的成群结队的看热闹的鬼王、阴魂、无识幽灵们悠悠荡荡,又无所事事的穿进万魂窟的洞穴里,随着千千万万的洞穴再次冒出黑烟鬼雾,方圆千万里的魂巢再次恢复到了鬼哭狼嚎但被此地生命认可的异样宁静。 鬼帝毫不犹豫的穿出鬼蜮来到深蓝海域的上空,不多时便于飞出的海皇汇合,再次起飞的时候,方向向上,彷佛要飞向那威严而庞大的沧海圆蓝一般。 沧海前,矗立着几道萧瑟的身影,当鬼帝与海皇身形临近的时候,几道身影悠悠向前······而今这个年代,飞还真不算个事儿,算个修者都能飞,或快或慢,但飞行这个技能早成了共同体的标配,而交通建设进化到现在这个程度,算是个小高峰。 “盛兄,鬼帝,”公冶山长干瘦的身形在前,腰上那柄无鞘锈刀在沧海的光照下,也显出几分神秘的光彩,不是特别的寒酸。 海皇与鬼帝同时抱拳:“公冶兄、房兄、云龙兄、夏兄,久候了。”而公冶山长旁边的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也纷纷抱拳拱手。 无论什么年代,礼节而不是繁文缛节总是必要的。 “出发。”寒暄了几句,公冶山长轻声道,然后转身,正对沧海。 沧海那么大,显得几个人就像沙漠中的蚂蚁;沧海不是海,而是一轮与母星时夜间那般的月;沧海很直白,勿论从地面,还是此时他们所处的高空所见,光色蔚蓝,从中心向外,颜色由浓变淡;沧海又很神秘,无论修者们怎么飞,如何飞,似乎都难以登上其中,一探究竟······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相同,鬼帝受鬼祖之命,找寻失踪的鬼见愁,而海皇便是他的帮手;公冶山长等人,却是受龙呈均、孔希言以及唐家那些准寡妇(尽管她们自己不承认)所托,代表共同体之人族,找寻失踪的唐玄、唐可昕、唐思玄······ 失败了许多次,每次都受阻于暴虐能量浩荡,无边无际的狂暴之球······数光年的厚度对于宇宙来说,可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可对于他们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即便先前最成功的深入,也不过只是进入狂暴之球的外围地带百万里,却已经尽是难以抗拒的:狂暴能量态、飞旋的碎石、冰块、断金裂石却又铺天盖地的散碎光线,还有能量风暴、能量狂潮、巨大粉碎机一般的毁灭性的力量随处充斥。 鬼帝、海皇、公冶山长······他们是共同体的极高战力,也自认在修之一途已经走到了再难逾越的巅峰,而挑战狂暴之球,似乎也成了砥砺修行的一种鼻交极端的方式。 门槛都是想象出来的,就算唐玄曾经说过的五行绝灭那样的修者大劫,在这片被狂暴之球笼罩的孤独星域也没有出现过······这里果真是一片桃源。 修途路远,道途有边。作为修者,可能不怕一个又一个的境界挑战,漫长而又折磨的元气累计,只怕这种厚积薄发下的终点,而面临终点时候的无力感,更是一种灾难,精神上的灾难。 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的突入狂暴之球,如今几个魔、海族、人族的强大组合竟然每个成员都有了近乎上瘾的感觉。 三天三夜,近二百个小时的急速飞行,在普通修者所无法触及的高度,他们再次面对狂暴之球的:浩瀚、无边、狂暴、旋转······ 可却眼都没眨的冲了进去,宛如瞬间冲入一片无边大沙漠的几颗沙砾。 地面上,温笑、姜剑眉、孔仙仙,六只苍白而纤细的手交相握着,同时仰望天空,更看见了那数条消逝在沧海背后的影子。桃源星上,即便所有人都已经失望、绝望、淡忘、忘记,她们仍旧满怀希望的首望着,孩子,还有唐玄。至于鬼见愁和穿云箭那两只动物,倒是习惯性忽略了······ 萧红颜默默的站在她们身后,精神上一片荒凉。即便现在已经下桃源星上正常、安宁、平和而又富足的生活数年,她依旧感觉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而曾经无比执着甚至为之不惜放弃一切的:财富、名誉、地位在这个生命生而平等的共同体制下,显得那么无聊和可笑。 孤独,凄凉阴冷的孤独,这可能就是吃饱喝足,啥也不愁之后的后遗症,发作起来却是这么的折磨,绝非简简单单一句后悔如潮所能形容的了。 想上前,她又犹豫了,轻轻叹了口气,萧红颜回头,身躯在林间穿行,绕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栋栋漂亮的小房子,她来到那个让她觉得很陌生的地方,虽然那里也被称之为“家”。 炊烟阵阵,笼盖四野,俏皮而又精灵的桃源兽从林间、枝头露出一颗颗小脑袋,随后便循着香气成群结队的来到城市中央,各个屋子旁,而每每到此,新住民们便会挑拣出一些做好的食物,用专属的小盛器装好,摆放在空着的桌子上,而桃源兽们,咕咕叫着,围拢坐好,有条不紊的吃着,吃完了,竟然还会帮主人们清洗一下餐具······一片和谐而又不设防的景象在人族聚集地上演。 当然,也不是没有桃源兽溜达去沙漠、鬼蜮、海域甚至魔域,可那里的生物虽然也颇为友善,但实在是生命属性上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差异太大,溜达来,溜达去,还是这里合适。 孔希言愁眉苦脸,不是因为工作忙,而且不论忙时还是闲时总是会捧着唐思玄、唐可昕的相片拼命的流泪,而当孔仙仙出现的时候,老先生才会忙不迭的将这些相片藏起。 因为一切都不需要想了,因为生存得到了保证,感情这玩意儿似乎在慢慢复活,慢慢纯粹,慢慢变得深远,很多华而不实沦为笑柄的词汇:思念、爱恋、永恒、爱情······渐渐的洗尽铅华,更脱了绝望,变得简单却真实了起来,可这样才心苦,而这苦,却让人活得有劲儿。 第一二章 接触 狂暴的乱流中,几颗闪烁着微光小星点艰难的向前飞行着。 这里没有空气,但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足以粉碎最坚硬金属的无形而又狂暴的能量。呼啸声,撞击声,入眼是浩荡无尽,却又一叶障目般的乱-世-界。始地岁月,公冶山长等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可以,竟然可以在这样的世界里纵横驰骋,尽管很吃力,却也激起万丈豪情。 “冲!”海皇一声怒啸,周身大团碧蓝色的水雾蓦然爆卷,将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以及鬼帝一卷而入,随后一个箭矢状,外壳坚硬的冰晶,闪烁着强烈的蓝芒的箭头形成,瞬间便向狂暴之球的中心刺去。它的举动,刺激不了庞大的,看不到尽头的能量漩涡,它仍旧在一成不变的呼啸着。 半晌之后,箭矢头部的海皇额头上便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胸前的起伏剧烈了起来,可他仍旧目视前方翻滚的狂暴,双目精芒已成深蓝色。 “到我了。”又过了一会儿,公冶山长手指微动,半把锈刀嗡鸣飞出,眨眼形成一道虚幻的影子,围绕着这个深入星空的小团伙时隐时现起来,旋即一股萌动着莫名能量但却让人分外有安全感的护罩形成。随后,他瘦小的身躯向前,又脚用力一踏,脚下出现一道圆形的空间裂痕。 海皇双臂狂舞,淡蓝色褪去,他便大口的喘息起来,随后脸孔又涨的通红,身形踉跄之下终于在鬼帝的帮助下才站稳身形,调整呼吸为内呼吸这才不至于掉进狂暴漩涡的深处。 人、鬼、海族,他们交替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不断向前,而其他的都在抓紧恢复着急剧消耗的元气。 此时早已看不到狂暴之球远观那种沉寂与优美的弧线,彷佛这狂暴便是眼前世界的全部且没有尽头。 渐渐的,这个小团伙儿前进的速度缓慢了下来,再后来,两个人的力量才能够完全屏蔽周围的能量乱流。按照估计计算,此时他们已深入狂暴之球数千万里,而回去的印记似乎都模糊了起来。 压力,庞大如山的压力,足以毁灭一切的压力;呼啸,震耳欲聋的呼啸,足以让人神魂崩溃的炸响;天昏地暗,此地哪还有什么天和地······彷佛真隔宇宙都在极致崩塌一般,无法形容,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就在几人萌生退意的时候,一股极其庞大的能量潮,夹杂着各种奇形怪状但尖锐无比,颜色各异的物质冲击而来。数万里的狂潮,比天还高。在此之下,就算境界最高,修为最深的海皇、鬼帝都萌生出一种强烈的绝望之感。 轰!无数巨响连珠,眨眼间,这个淡蓝色的箭矢型光罩便被卷入其中越去越远,瞬间便没了影子······ ······ 李元真神灭了纪子共,霎那间接手了整个冥土星系的统治权。可是对于冥土星系的改造却并不能让他满意。 真真假假的仙境,包括天空、气息、土壤乃至动植物,一旦展开便会被一股强大而莫名的力量吞噬和改变,眨眼过后,冥土星系依旧时那股愁云惨惨,阴气肆意的样子。与之前不同的是阴气中,再也没有了累累白骨,更没有了亿亿万万的冥土战士,只有冥二十七站在空旷而高大的殿门处,望着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往赴循环的景象发着呆。 李元真暴怒,正要一脚踏碎冥土星,吼声震碎整个星系的时候,一股磨灭神魂的惊悚感蓦然袭来,犹如一瓢冷水泼向蜡烛,制止了他高傲的冲动。 人怨,鬼怨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怒,就在刚刚,李元真敏锐的察觉到了天怒。 一滴滴冷汗顺着李元真苍白的面颊滴落,他保持着虚空站立,双手怀抱,右脚微抬的姿势,但目光与神魂却向悠远处投去。神目与神魂中,天地都在摇晃,而这天地不光指的是冥土星与浩瀚的冥土星系,更包括震个寰宇世界,同步律动,当然这种律动的浩瀚与伟大,就连李元真都觉得惊悚莫名。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作出毁灭的举动,下一秒便是规则这个无形主宰疯狂的报复,而这种报复,让他害怕、恐惧。 冥土星核心出,一颗黑色的怪异小石头,上面凌乱的黑色气流奄奄一息,目光到处,李元真颇为羞耻的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将神力注入到小石头里,然后很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瞬间,冥土星地面翻滚而出无边的黑雾,它们冲上天空形成密云,往来翻滚之后,黑色的雨水大滴大滴的砸落地面,荡起无边的黑尘······这冥土星的阴气,似乎比以前更重了。 感受着天地间那种律动逐渐平缓,消失,李元真这才松了口气,可再也没有了高兴、悲哀、恐惧的感觉,只有极致的孤独、无力油然而生,仅仅伴随。 “是我太心急了!”李元真淡淡开口,神意随后挥洒寰宇。对于这种偷窥性质的神意,天地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听之任之。 他感受到了纯阳混元界的隔膜、感受到了星系边界处浓浓的味、感受到了不同力量的凝聚、感受到了星空中蹦蹦跳跳似乎做游戏的几道小小身影,也感受到了端坐在耀金星系母星大殿内,神色惶惶不安的盈冲,还有陌离······ 若说这寰宇有谁能让他李元真稍有佩服,那可能只有早逝的纯于意;有哪股能量能够让他稍微注意一下,不多,才三道,一道的主人便是盈冲,一道的主人便是陌离,还有一道是被他轻易灭神的纪子共。 面现冷笑,能让他稍微注意一下,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李元真现在虽然不敢怒,但并不代表余怒已消。他决定找几个人杀杀,找点东西灭灭,可眼前只有这个颇为乖巧的冥二十七,似乎刚弄好造型的玩具就这么毁了有些可惜,于是他迈步向殿外走去。 一脚抬起,落下便是殿外,可就在此时,李元真的脚步像是凝固了一般,整个人成了殿门处的雕像。 冷汗再次涌出,他又感受到了那让他恐惧的律动。冥二十七英俊了不少,头脑似乎也聪明了。可正因为这种聪明,他才搞不清楚这个力量强大无比的男人的举动,搞不清楚的往往会带来恐惧。他当然感受不到这种大世界的逼迫与威压,只能患得患失的看着。 良久之后,他才觉得与李元真的距离似乎太近了,而自己的态度好奇、忐忑多于恭敬······于是他退后一步正好站在殿内,垂手站立,听天由命。 蓦然间,整个冥土星被两道闪电穿透,而那闪电的源头竟是李元真的双目。 “沧海!”一声大吼,风云倒卷,李元真脚步缓缓下落,而整个身躯开始颤抖且越来越剧烈。 轰!一声闷响,李元真身躯倒射回大殿内,撞碎了灭星灯,撞翻了宝座,撞断了十七八根数人合抱的巨柱。 这一幕听的冥二十七神魂俱裂,看的他云山雾罩,不知道该上前扶一把、问候一下,还是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的站着。踌躇良久,他选择了不动。 李元真再次起身,披头散发状如魔鬼。他双目血红,一只颤抖的手伸向前方,而数百米外的殿门,这短短的距离彷佛天涯与海角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渐渐的,李元真平复了下来,浑身黑气翻滚,嘴唇微动似乎呢喃着什么,而无数光年之外的盈冲、陌离却同时神色一动。 片刻之后,笼罩纯阳大宇无数年的混元界开始缓慢的冰消瓦解,而李元真狂吼一声,整座冥土大殿内的一切,碎灭成尘埃,连一块像样点的固体都没留下,只有薄薄的大殿外壳,依旧保持着狐假虎威的样子遥遥玉坠的屹立着。 冥二十七望着倍觉空旷的大殿以及李元真那道矗立的身影,跪服在地,呆住了。 能把所有东西毁灭,他也可以做到,但要一件件来,否则便不会粉碎的这么彻底,毕竟这里的东西除了诡异便是坚硬,连坚固都成了贬义词。而眼前人只是一声大吼,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尘埃漫天飞扬,仔细看,每两点尘埃近乎一模一样,体积、大小甚至颜色······这是什么洋的力量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而这样的毁灭性的突然中,自己为什么会没事儿?冥二十七的敬仰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圣人······沧海······死!死!死!”李元真袍袖颤抖着,内有乾坤的袍袖中,喷出黑白光线,光线中一点人形由小变大最后出现在地面厚厚的尘埃之上。 “金甲、宫南起、介子危、微子修!”李元真的声音彷佛从九幽深处传来,虽然轻轻,却如一股阴风,冷漠无情。 “我要这星空染血,我要那沧海遗珠,我要圣人死绝,我要唐玄那朵······花!”李元真没有抑扬顿挫的表述吹到了眼前几人的耳朵里。 “是!” 曾经道隐归藏倒是热闹,如今加上新收的也就这么几个······冥土星那些怪物倒是多,可被自己一兴奋给毁了,当始觉得用不着,如今却颇有些后悔,再想到背叛自己,背叛神族,不惜沦为凡人的伏明月,李元真差点被气的落泪。 “滚!”再想到自己又被束缚在这里,虽然没有了绝灭光线,化外法圈的束缚,可还不如被束缚着呢,再看看自己最近即将落脚的环境---摇摇欲坠的破烂大殿,李元真的心头蓦然涌上无限的委屈。 “金甲,就是我的名字了么?”冥二十七望着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只恨自己眼前没有镜子。神主的命令是宏大的,可他么的就凭我们四个? 金甲咬了咬嘴唇,和宫南起等人走出大殿,尚未去远,更没飞行------实在是被离谱又不能不听的命令搞郁闷了,滚,也得有个目标。 “去耀金星,找盈冲!”李元真头脑逐渐冷却了下来,接受现实了,只是他说完这句话,便随手抓开一块空间钻了进去。 空间内,白光处处,仙音阵阵,珍奇动物满地,祥云瑞霭,奇花异草,更有无数仙女翩翩起舞······李元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折腾,恐怕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都无法离开这个大殿。是自己肆无忌惮牵动了规则的反制?还是自己狂暴的能量触动了规则的禁忌? 挥挥手,空间内黑暗了下来,而二束光随着李元真逐渐合拢的双眼缓慢消失着。 他累了,想休息了,更想逃避这个操蛋的世界······连神都无法忍受的规则,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在,更无力反抗,似乎睡觉,是最好的逃避。 也许再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呢?这么想,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第一三章 花域 纯阳混元界,笼罩了大宇无数年,而今一朝散尽。看这个结果,可能会让许多人感到唏嘘,而当它想当然的存在的时候,就算陌离也没有想到它会这么快的消失,即便它早已摇摇欲坠。 纯阳混元界的碎灭,代表着昔日大于至尊纯于意留在这个印象空间的最后一点痕迹消逝,也象征着从前怒视、对峙、叫嚣着开几炮了事的敷衍时代的终结,可当各个星系阵列边界的战舰群们突然就这么赤果果的毫无阻隔的相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战舰群在主将的命令下,不约而同的后退着,一去千万里,还各个惊魂未定的样子。 战争,当它遥不可及的时候,每个人即便是最懦弱的懦夫,都可以鄙视它,唾弃它······而当它展露狰狞的时候,就连最勇敢的战士都会心怀忐忑。可能会紧遵将令,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可能杀红眼忘记了害怕,可发自内心的抵触和抗拒,就连冷血机器一般的怪兽,都无法保持淡然。 战争的背后是流血,而遍及大宇的战争一旦展开,就很可能演变成席卷各个星系的巨大灾难,以至于大湮灭。口号谁都会喊,但战与不战的决定权却绝不会掌握在炮灰的手里。 纯阳混元界,天地宇宙间一缕玄妙而动荡的阳刚之气,在彻底消散之前却与宇宙中亘古长存的阴冷交相冲突着,不多时,原本壁垒分明的界限处,无根但茂盛的冰花,无由出现,一眼望不到边际,更借着远处的星光熠熠生辉。 宇宙风律动着,若有若无,无声呼啸,冰花摇曳,摇落许多冰霜,成群结队的连接成百万里一块的白色沙暴冲席上、下、左、右,霎那间,天地一片霜华。 长风大殿广场前的最高台阶处,种花道人陌离负手而立,神情冷漠而严肃,双目闪烁着冷酷的光。而广场足以陈兵千万的面积上,被黑压压的长风星系的长风军群填满。他们一格格身着青色铠甲,手持漆黑长枪,风呼啸,卷着战阵之前的数十面高耸入云的战旗发出狂暴的猎猎声。 无数长风战舰密密麻麻的排列在高高的虚空,将诺大的广场团团围拢,组成了数万层次分明的战舰群,而再远处的高高天际,长风缘起之处,十余个圆形的巨大球体微微旋转着,它们相隔万里却保持着同步旋转,而每一个巨大球体上空以及下方,都飘荡着一个千丈粗细,千万丈长短的蜿蜒风柱。青色的风柱不时发出风的吟啸,球体上却漆黑一片。这便是长风星系千万年积攒下来的家底,也是大宇战争中最大的杀器-战星,全名应该是长风浩荡战星。 它们以风之本源力量为驱动力,以万年不灭、亘古长存的风根作为武器,以长风星系全体原住民的信念为指引,曾所向披靡。 风万城青色铠甲上,不是涌出密密麻麻的青色小气旋,呜呜啸叫着有摇曳成细长的风线,随后又融入虚空无尽的肃杀中。此时,长风大殿广场前只剩下风的咆哮,以及极致浓郁的凛冽、暴躁、锋锐、悠远的风元素。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有着天崩地裂般的压迫,有着无声惊雷,惊雷阵阵的骇人声势。 “爷爷,这是干嘛?”唐可昕坐在陌离的怀里,一边用小手安抚着自己怀里有些焦躁的穿云箭,一边小声问道。 陌离笑了笑,冷硬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双目冷酷的光溶解成了慈祥:“爷爷带你去打架!” “偏心眼儿的老头子!”唐思玄一副小活佛的打扮,正在死命的揉搓着鬼见愁,心里埋怨着,嘴里嘀咕着。同样是姐妹,她想不明白为何唐可昕就这么受宠,而她这个自认可爱程度不逊于妹妹小活佛,总是勉强站在旁边生活自理,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待遇,自然让她十分不爽。 唐思玄一旦不开心,那边要找别人的麻烦,此时她便看眼前晃悠在风万楼与陌离中间的风yuanpg,十分的碍眼,于是想也不想便一脚踢了出去。 “诶呦!”风小帝王一声痛叫,翻滚着去远了,唐思玄这才稍减烦闷,咯咯的笑了起来,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风万楼,风万城二人耳朵动了动,嘴角咧了咧,都没回头,似乎权当此事没发生过一般,而重新跑回来的风小帝王望向唐思玄的目光大是恐惧,不敢靠近,躲在一边。只是瑟瑟缩缩的不时将目光投向又把关注投向嗞哇乱叫的鬼见愁身上的唐思玄,小脸一苦,闷闷的不说话了。 似乎读懂了唐思玄的心事,蔡姚笑着抱起她胖墩墩的身子,与陌离站在一起。而唐可昕与唐思玄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两个字“骄傲”。 孩子的世界本就简单,即便她们很暴力。可在这陌离统治的星系,就算她们再暴力,其他人恐怕也只能是闭上一只眼,再闭上另外一只眼,默默的流泪。 姐妹来这不久就将风小帝王收拾的服服帖帖甘当狗腿子,有功无奖,无过却罚,向来颇为坚强的他,不得不在一日之内大哭数场,换来的却是元圣天尊的得意大笑,爷爷、叔爷的愁眉苦脸,顺便嘱咐几句,要和她们搞好关系之类的,让风yuanpg更加的郁闷,心里的阴影面子呈几何数字增长着。 如今风小帝王已经习惯了被虐待却不能发出丝毫怨言的日子,脑子里正拼命的想着如何讨好这对女魔王,别看在怀抱里如何乖巧,一旦落地,恐怕第一个倒霉的便是自己······ 小朋友的嬉闹,冲淡了肃杀,就连风的狂暴都温柔了几分,陌离面色略整,目光左右扫了扫。 风万楼、风万城,风长风,风歌行,风齐天,风萧然,蔡玄通,蔡玄兴,蔡狂、蔡暴、蔡雷动···蔡姚,目光相对之时同时点头。 陌离淡淡笑了笑,空出的右手慢慢举向天空,却发现天上飘落下毛毛,细雪。 洁白的冰晶笼罩了天地,苍白了无尽长风,凝固了战旗的猎猎风响······ 陌离指尖触到冰晶,碎末状的冰晶瞬间融化成微不可查的液体,他感受着沁凉之内的那一丝灼热与不甘,心头也火热了起来。 “出发!”青黑色调的长风战群、雷隐战群,便在陌离的号令下轰然而动,最先调转方向,闪烁前进的却是那十数颗巨大无比的长风战星,它们一分两侧,像是开了一条通向星空深处的幽深大路,承载着涌入这条大路的浩浩前进的战舰群们,逐渐去远。 陌离等指挥人员的身影消失在长风大殿逐渐变得空旷了的广场前,随着一声苍凉的长啸,整座长风大殿缓缓拔地而起,随后被无数战舰包裹,护佑着,向上空飞去。 一路芳华,漫天霜华,却再也没有人再仰头看那宇宙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雪落,虹霓,星光,陆离。 十数颗气势惊天的战星左右护行,亿万战舰群呈潮水状向前涌动,有的上面风旗招展,黑色的舰体挂满长风,而有的上面雷鸣阵阵,轰轰隆隆的彷佛可以碾碎星路。 正在长风大殿议事的陌离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几个小小的身影,卷走了呆若木鸡全无反抗之力的风小地方,悄悄出了殿门,随后贼头贼脑的飞行远去,先是穿梭在庞大的战舰群中,随后又去战星上玩了一圈,最后消失在大军的前方,越去越远。 ······ 神圣星系,从来都是盈冲的驻地,这里山美水美,神光燎绕,一派明媚堂皇的景色。而今这里也是乱成一片,无数洋溢着白光的古怪战舰集结着,姬龙疏站在神殿之前,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身旁站了黑压压一大片皇族子弟,同辈王族兄弟,而后他们有垂首向一个方向恭敬聆听着什么。 一天之后,大军开拔,最显眼的便是前方开路的五条颜色各异,身躯万里长的五爪巨龙。 耀金星系、神木星系、天一星系、火离星系、厚德星系、天王星系、珞珈星系、帝纹星系······一个个星系,星系大军集结,开拔,冲入深邃的宇宙中。这些都是盈冲、纪子共所完全掌控的星域,如今倾巢而出。 一股萧杀的荒凉遍及纯阳大宇,就连漫天不断簌簌而落的霜华都已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圣人似乎即将染血。 就在大宇各星系冲向某一区域准备决战的时刻,从耀金星系长庚星上,飞出几道身影,略一迟疑便从侧方飞入深沉的宇宙之中。 金甲也就是从前的冥二十七成了这只特遣小分队的领头人,此时志得意满的他,一边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直欲逆天的力量,一边引领着一身红炮,默默不言,连色苍白的宫南起;俊秀如青年,但却目光阴沉的介子危;中年人打扮,一身黑衣,满身黑光的微子修,向着桃源星的方向超光速飞去。 花域只存在想象之中,霎那的美好,久久的凋零,寒冷的悲戚,到最后终归要成了一场风暴。谁也不知道这风暴是黎明前的黑暗,还是让这个世界永坠黑暗,这并不是胜利者自说自话的正义,而是一场生存之战,灭绝之战。 不知何时,大宇深处,原始地星球存在的星域,突然出现两点微光闪烁,随后又消失,彷佛洞彻天地的双眸,不带一丝怜悯,只有让人寒透骨髓的冷漠与一丝丝的兴奋······ 第一四章 良知 大宇之上的战争和始地母星内的战争模式并不相同。后者更看重于攻城夺寨,诡道兵炸、伐谋伐交、土地侵占等等,并形成了一个严肃而严谨的学科,在普通人眼中自带神秘、神圣的光环。而大宇之上的战争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顶层建筑之间的争斗,战斗场所在星空战场这个空间之外的空间,而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外界的星空架构造成影响;第二部分的战争便是星系之间力量的对冲,往常经常是星系舰队之间的互相扫射,撞击甚至两舰相交白刃战,直到一方的武装力量完全被消灭为止,随后,对方星球的普通民众便会进入到不设防状态,任由对方战胜的力量在自己星空、星域巡游。 大多数情况下,战胜方并没有侵占对方星域的欲望,本身原因就是自己的栖息地足够大,另外的原因就是两者生存环境的巨大差异。比方说冥土星系的那些冥土战士们,根本不喜欢除了冥土那特殊阴惨环境之外的任何环境的星域与星球······而且一旦有了占有的欲望,接下来的难题便是对战败方星域进行彻底改造,起码改造成适合自己种族生存的环境,这个成本是巨大的,而且对于拥有着五行及其他本源力量的各个星系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如始地两极之地一样,如果把两极之地看成是一个独立的星域,那么除了极少数适合极寒环境生存的种族,恐怕没有正常生命对这样的地方感兴趣,除非人口实在膨涨,又除非战胜方有着轻易沧海化为桑田的本事。 所以想象中为了资源、生存空间、邪恶而血腥的欲望等等而发生的大宇战争,也几乎是不存在的。试问雷隐星系,以雷之元根为生存的本源,坐拥雷脉无数生命星球、资源供给星球,费劲巴力的去抢冥土星系那些毫无用处的阴灵木,阴晶石,恐怕会被认为是一种精神不正常的表现,而大举进驻冥土星系开始“新生活”更是无法想象的自虐星行为。 在生存空间近乎无限,资源近乎不竭的前提下,原来的星系之间的对峙不过是因为陌离、盈冲、纪子共之间的对峙,而此时的战争,更多的是依赖于对峙遗留下来的怨气以及李元真这个大宇之上力量的插足者的主导推动。 战胜了理所应当获得战败方星域耀武扬威的权利;战败方毫无例外的万年内失去了巡游星空的荣耀,同时陨落大量的有生生命。过程往往很炫美、残酷,结局更多与荣辱相关。近乎无尽的大宇世界,造就了一个个截然不同的天然生存壁垒,而这些生存壁垒,曾经是避免星空战争的最好的良药。 陌离身躯在悬浮在雷隐战星那巨大而粗壮的雷柱之上,目视前方,轻柔的宇宙风使得他的发丝不断的凌乱,面孔在森白的宇宙射线之下,显得有些苍白。孤傲而渺小的身形,起伏不定的内心。纪子共死了,这个消息的震撼至今仍然如闷雷在他脑海里回响。 纯阳大宇自纯于意湮灭后仅存的三巨头之一,就这么轻移被“人间”那个隐藏boss弄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想到死,陌离心中更多的是种茫然,还带着少许的解脱,少许的恐惧。挥洒时间,妙用空间,嬉笑怒骂,纵横星空,肩负着苍梧誓言无数年,这一切都让他有种深沉的疲倦感,一旦想到死,想到放弃,便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竟然有点幸福的味道。 人间圈着个道隐归藏,这个地方纯于意曾经去过,他也去过。当年为风万城的孙子风yuanpg求取阳火之苗的时候,他曾与那个不像人的类人生物有过短暂的接触,面对他的时候,自己总有种面对高山而仰止,面对大海而心惊的灵魂上的压迫感······好在有化外法圈,好在他被永久圈禁在那个隐藏空间。 叹息着,陌离努力的睁大了双眸,只是眼神却越发空洞。天尊袍一抖一抖的,形成一片水色涟漪状的光彩,掩映着星辉。 “天尊,没找到!”蔡玄通,风万城,蔡姚,三个人神色焦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沉思中的陌离身旁,垂首而立。 深深呼吸着,种花道人的头焦灼的来回扭动了几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随后沉闷的挤出几个字:“再去找!”简简单单三个字,没有任何修饰,可声音出口,周围空寂的空间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是,”蔡玄通三人向三个方向飞逝而去,不多时,尽头处雷隐、长风各舰队从三个方向突出数股快速的搜索前进,眨眼就消失在大部队的前方。 “熊孩子!”陌离皱了皱眉,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心里就开始惦记起唐玄来。对待唐玄,他向来是亦兄亦夫,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把唐玄当成唯一的亲人,不可替代的存在。想不到,当年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家伙,孩子都两个了。想到这,陌离笑容更加灿烂。 ······ 唐玄身处狂暴之球内部,纠缠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感知。在唐花盛放中,原本寄存在金属唐花内的天地玄门,就这么一点点的被挤压出来,在门的世界里,唐玄的精神坠入其中,不断的升华着。 而这种升华的过程是千辛万苦且缓慢异常的,就算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千年,在外在的客观世界可能也仅仅是瞬间,但如果精神世界里是万年、亿万年、甚至是无数个年华周流复始呢。 光怪陆离,光影斑斓,如老电影的胶片,缓慢的形成一个画幅超大,没有始终的段落碎片,赤果果的呈现在唐玄的精神世界里。 “喜、怒、哀、惧、爱、恶、欲”; “声、色、香、味、触、法”, 每一幅画面都像是刻入内心般充斥着七情六欲,让唐玄感受至深,更让他生不如死,一副画面就是如此的折磨,可亿万无数画面交替闪过又该是种什么洋的摧残? 可他偏偏不能动,不能想,只能这样莫名奇妙的“看着”。 功名利禄,贪念嗔痴,爱恨情仇,元气功法,二玄剑式······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破碎; 娇躯倩影,玉体横陈,童稚欢乐,友情岁月,罗夫清幽······一个个闪现又一个个去远。 一生已然苦透,再世恍然如梦,三生遥遥相望,轮回之路就那么的铺展在眼前。 看浓看淡却看不破,浑身力量澎湃激荡却看不出,无胜的承受着,唐玄没发现,两行清泪从他面颊流过,这是他第一次在天地规则的无微不至的约束下,以无泪之躯,留下了正常人的眼泪。 云聚云散,无数云气将唐玄笼罩,三玄指环发着光,一涨一缩,白蒙蒙的。白光与唐玄身上浮现起的一层微光交互辉映着,终于没有了高下之分,也没有出现它看不起他的情况。 生命层次的跃迁在内,一在精神上的超脱,二在元气境界的进化。或有先后之分,或齐头并进。 唐玄的元气之花在道隐归藏之时已经让李元真借助炎山若水加之以神力,锻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极限境界,随后又被束缚在金属唐花之内,而今他自己不知不觉间,将精神上锻造的痛苦,又反作用于元气之花之上,使之再度进化,渐渐的,乳白色的元气化为乳白色的液体,乳白色的液体又凝固中纯净的晶体固体,随后固体又慢慢放射出光泽,最后彻底光化,接着又崩裂成气态······往复循环着。而每一次循环,总是让这本就纯净无比的白,更加的净洁,而每一次的极限总是突颇成另外一个崭新的极限。 看人死,心存戚戚焉,这是良知;看草木摧折,哀伤同感,这亦是良知;看山河破碎,看日升星落心有所感,这还是良知;看人族、魔族、鬼族、海族以及大宇之上的星系原住民如同自己,这正是良知;无言的星球,浩荡的星域,纷乱的碎乱星域,星尘、星辰、土壤、天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存在中不可分割的整体呵,这最是良知。 爱,不能抛却,喜欢就要欢笑,控制我的哀伤,该恐惧的时候,会恐惧,但也会化解;恶,要去改变,欲望已经被淡然填满······良知! 无需放大什么,无需摒弃什么,无需讨厌什么,大世界同样有爱,复杂内涵的爱,简简单单的我。 自己,世界,大世界,情感······在唐玄思绪中核心的变化、进化中,他渐渐的有了明悟。 画幅越转越慢,门的世界开始颤抖、动摇,彷佛随时可以崩塌的样子,而他依旧无知无觉的流着泪,嘴角一丝美轮美奂的笑意,灿烂了周围的世界。 良知不是改变什么,而是认同,认同之后,我仍是我,简简单单的一个我。 “这是什么!”公冶山长衣服破碎,头发凌乱,满身狼狈,此时他正望着眼前那个不断胀大的光点,充满恐惧的大声道。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狂暴之球深处没有狂暴的地方,就看到这令人惊骇的未知一幕,如何不让他心惊。 只是他目光扫过,房天敌,鬼帝,海皇面面相觑,表情比他还要茫然甚至带了点天真。其他几人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如非找到这个平静的小空间,几个人恐怕早已泯灭在无尽的狂暴之中了。 出去还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德高望重修为高深的共同体成员,开始选择困难症了······。 第一五章 灵动 灵动是万物的初始,有灵始动之后才逐渐演化成这个丰富多彩的生机世界。而前行越久,这种让生命无限感动的灵动,却被磨损的不成样子,而唐玄此时的状态,就是在天地之门的帮助下,零距离接触大宇初始的那股灵动的气息,同时在这纯质的状态下,逐渐将所有的情绪、情感、感悟一丝丝剥离出来,反复浸润、剖析、锤炼,然后在细致的融合在一起,成了一丝最纯质的情感,简单的如同单细胞那种思考状态。 他的精神纯净的如同一缕太初之光,对周围存在的万事万物充满好奇、怜惜,不管一束花还是一捧水,似乎都能让唐玄感动的流泪,并将之视之为同类。所以无论是花还是水,都甘心为这样一个精神去追逐,去改变,去奉献,这不是交换,只因为他和它们在精神上成为了一体,原始的、淳朴的、不为任何厉害关系所左右的互相依存、信赖的状态。这种状态极其美好,唐玄沉浸其中,所有过去的美好、不美好的回忆都恰当的放置在如此的思维世界里,都成为了美好。 在这种状态下,唐玄那普普通通,渣的要命的玄玄气,丝丝缕缕的纯净着,虽然没有强大的攻击力和毁灭力,却具有了穿越时间,铺展空间,柔和岁月的力量,它们形成一片交织的大网,悠然的扩散出去,弥散着,弥散着,没有始终,眨眼间,洁白的温柔直达大宇之极的角落,忽隐忽现起来,随即又在瞬间回缩到唐玄的体内,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跨越了语言已难以描述的距离。 它们秋毫无犯,既不因为自己的意志改变什么,也没有凛冽、高贵不可侵犯的霸气,只有好奇、柔和的一瞥,似乎只是为了探寻什么。 “这是啥玩意儿,”房天敌一改嬉皮笑脸、衣冠楚楚却老不正经的表情,指着眼前不到一米处唐玄那若隐若现,放射着无尽柔光的身躯,颤抖的勉强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这小子在干嘛?”海皇激动的胡须直颤抖,对于唐玄这个“海族的朋友”,他是很认可的,唐玄失踪之后那朵莲花也曾让他心力憔悴了好一段时间,目前虽然淡忘了些,但此时还是被刺激的所有回忆尽数复活了。 “练功?”公冶山长锈刀掉落脚边,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在此静谧的环境下,吓了自己一跳,跳完之后他才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再狂暴虚空,而是铺展了一块巨大的,环形的五色地板,似乎很坚硬的样子。 “鬼见愁那兔崽子,兔崽子的“主人”?”鬼帝伸出长而血红的舌头,差点因为过度的惊诧将之咬断,若是那样,恐怕它将成为鬼族第一个因自己不慎,咬舌自尽的鬼之帝王。 他们自说自话,对别人的表情、动作、言语全无反应,似乎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消失了十多年的唐玄,会在这个无尽狂暴的碎灭区域,以这样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在公冶山长等人的眼中,此时的唐玄的姿势如同一个婴儿,整个人被淡淡的白光笼罩。他蜷缩着,伴随着朦胧的白光身躯微旋,丝丝缕缕的雾气缓慢溢出,浑身更是散发出一种异香,闻之令人精神大振。 他是怎么到这的?他在练什么功?共同武库似乎没有类似的功法啊? 他怎么以这么怪异的姿势在这里,在这里?转着圈??? 虽然几个人对唐玄的状态一无所知,但以他们老道的经验可以做如下几个判断:第一,唐玄此时不宜被打扰;第二,他似乎快醒了;第三,唉!等他醒了在解释解释······ 白光既不强也不烈,只有唐玄这个大婴儿身体周围薄薄一层,可目之所及,周围回旋千万年的狂暴却如潮水退潮般,空白静谧的空间不断的扩大着,可空白之外的狂暴却越发剧烈,剧烈中彷佛有着末日来临之前的颤抖。不多时,远处传来一缕蓝色的微光。 “那是,那是,那他妈的是沧海之光吗?”海皇彷佛牙疼般的指向左前方,麻木的身躯勉强蹦了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万分震惊的心情以及即将崩溃的精神。 “这是在向无界生命进化么?”公冶山长向海皇的指向望了望,随后望着唐玄,忽然笑了,只是这话语却让所有人的一切状态为之凝滞。 生命无界、元气无界、能力无界······从此便是与大宇本源规则同样不朽的存在,永不磨灭! 永不磨灭么?所有生命体永恒的追求。 可这,只是依据高度集中的共同武库,经过无数超级电脑推算的修者境界呀······ ······ 广袤而黑暗的宇宙空间深处,不时划过一缕光,那是小行星体,脱离既定轨道后,绽放生命中最炫美也是最后的芳华。 广袤,是形容近似没疆界般的大,而这里,没有空气,没有光,没有生命,死寂到没有一丝声音,若能静听,似乎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到宇宙那宏大而永恒的脉搏,恢弘而永动的律动着。 可这样的环境对于几个脱离了大群体单独行动的小家伙门来说,绝对是种无法忍受的折磨,更何况她们迷路了。 唐思玄趴在这颗长约百丈,厚千丈,不规则呈青黑色的陨石边缘处,目光闪烁,一只手抓着那把大号降魔杵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身下的坚硬,发出沉闷而不规则的金属撞击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要知道宇宙空间如此无聊,似乎留在长风星系虐待风小帝王的生活,更有意思一些。 她的身体周围闪烁着复杂而玄奥的金色符文,隔绝一切宇宙辐射,并在身体与空间内创造出一层适于活动和说话的小夹层。她们似乎流浪了许久,而这种无聊也持续了很久,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谁他么的提议到外太空玩玩儿的······嗷,这个不能骂,好像,好像是自己! 唐可昕一脸幽怨,怯怯的坐在姐姐旁边,身上笼罩一层灰蒙蒙的光,这层光所蕴含的能量,本质上是纯于意当初留下的至圣元胎-至尊元气的一部分,层次上几乎在整个大世界都是无敌的存在,如今用来当作防护罩,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她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埋怨唐思玄几句,但一看到姐姐那乱转的眼珠子便吓得不敢开口。长时间的相处是她知道,若是唐思玄眼珠这么转,那就是要找“发泄”对象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唐可昕的幽怨,唐思玄目光转了过来,望着唐可昕躲避的目光,她不由得舔舔唇,深入思考了一下,然后分析出妹妹如此灰光罩体的状态下,实在是有些不好惹,于是果断将目光在穿云箭、鬼见愁身上大量起来。 “你,站起来!”唐思玄蓦然坐起,激烈的大步走到肥雁和鬼见愁面前,最后把目光投注到穿云箭的身上,厉声断喝。 清脆的童音响起,穿云箭病怏怏半闭眼睛的状态被打断,随即猛然向后一跳,咚的一声,双足因用力过在陨石中,随后双翅护胸,浑身细密的绒毛根根直立,一双豆眼惊恐的望着凶神恶煞般的唐思玄,双目渐渐泛白。 “呵呵,还敢毁坏公物!”唐思玄狡猾一笑,本打算胡搅蛮缠指斥穿云箭不劝阻自己行为的话语吞了进去,眼前有现成的,更符合逻辑的指责了。 “嘎~嘎嘎~”若是唐玄在此,一听能够听出穿云箭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我”。可这到了唐思玄的耳朵里,立马成了服输认罪的“就是我”。 唐思玄呵呵笑着步步逼近,肥雁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惊吓过度,在自己头顶上空飘来荡去的鬼见愁,可鬼见愁瞬间扭转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向远处飘了段距离,这才吐出长舌,呜呜的轻声叫了几声,一副逃出生天的样子。 没选择唐可昕不光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更因为“灰气”不好惹;没选择鬼见愁也不是因为它长得帅,火苗尖端,仅仅是因为鬼见愁太难抓的缘故······而肥雁不光腿短,笨拙,还不会飞,虚空飘行的陨石上,还能上了天?皮糙肉厚,耐折磨······这么好的出气筒,就是你了。 唐可昕大乐,糟糕的心情在举起降魔杵的瞬间变得好了起来,下手也温柔了不少,可即便这样,巨大的合金制成的降魔杵锤击在穿云箭身上,还是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砰砰”声响,给沉寂的宇宙空间带来了几许生动的气息。 “姐姐,”唐可昕不忍直视,上前拉架,鬼见愁想要上前,可看见与唐思玄拉扯成一团的姐妹两个,不由得又变得举足不前,颇有些将热闹一看到底的气势。 孩子永远都是孩子,不多时便气喘吁吁的笑闹到了一起,只有在一旁不时发出气愤大叫的肥雁,还有呜呜直乐的鬼见愁。 “妹妹,你说这鸟是不是变样子了。”唐思玄一把揪过肥雁,放在面前仔细打量着。 “好像是噢。”唐可昕表示赞同,又有些不确定,随即又仔细看了肥雁几眼,随后倒霉的肥雁就被姐妹两个,一个抓头,一个揪爪,扒开毛仔细研究了起来。 “毛多了,变长了。”这是结论。 “嘎嘎!”我不容易啊!穿云箭心中悲愤,不过好在此时姐妹两个又到了陨石前端看宇宙去了,而鬼见愁一只爪子正在头顶来回摩擦着,颇有示好的诚意。 嶙峋的陨石表面,不乏闪烁着微光的平整如镜面一般的存在。肥雁仔细端详着镜面上的自己,漆黑浓密的羽毛,在宇宙风的荡漾下,威风凛凛的起伏着,虽有些凌乱,不过旋即就被吹的顺滑了起来。 修长的脖颈,起伏的身躯,矫健的双翅······一改从前肌肉暴力鸟的形象,这还是自己么?怎么如此英姿飒爽,如此迷人? 肥雁不由呆滞了,一时忘了自己刚遭受的霸凌,半晌之后,才感觉到头顶那只冰冷的爪子还在,于是它不耐烦的右翅膀挥舞,砰的一声将鬼见愁砸出老远,随后给了它一个君王般凛然不可侵犯的眼神。 鬼见愁呜呜叫着,挣扎着站了起来,差点被打散成一团黑雾,可身体的难受也难及肥雁眼神儿带来的痛苦之万一。就你还蔑视我的长相?霎那间,鬼见愁被气的失语了。 “呜呜呜呜!”你这个长毛带翅膀的怪物,鬼见愁狂叫着扑了上去。 “滚开,丑鬼!”穿云箭舞动双翅,劈里啪啦的和鬼见愁斗到一起,霎那间陨石中间地带,阴气翻滚,阳火飘忽,劲风呼啸,碎石横飞。 “好看!”唐思玄,唐可昕对视一眼,四只胖胖的小手互击到了一起,随后一边鼓掌,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时不时大声叫好。可惜没有小板凳,更没有瓜子、汽水、花生豆······ ······ 几个正在胡闹中找寻快乐真谛的小家伙自然发觉不了身后万里的距离,正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坏分子跟踪着。 “拦截?”介子危提议,目光悠远,万里之外视物对于他们这一行而言,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任务。 “你确定她们和唐玄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金甲望向他。 “我确定!”对于金甲后来居上,成了这一行人的领队,介子危是不服气的,可李元真的神谕是一定要遵守的,他也只能将这不服气压在心底,连神色都不带半分,只是这恭敬却有些冷,更缺了些诚意。白衣飘飘,英俊而年轻的面孔上,表情有些复杂,阴郁。 “你觉得呢?”金甲似乎能够明白介子危的感受,不过这种对方的感受,他一向都是忽略的,这是帝王的本色。无论是称霸冥土星系的冥二十七,还是此时神主眼前的红人,他都有资格忽略别人的感受。他这句话是对微子修讲的,至于那个红衣服的,面容憔悴,一路上一言不发,默默跟随在队伍最后的宫南起,他提不起半分问询的念头。他能觉察到,这个红衣服,行尸走肉一般,似乎心已经死了,而对于这样的人,他没有惋惜,只有放心。这种人,是执行命令最好的人选。 “一切谨遵金甲大人之命!”微子修恭敬弯腰,而他回答正是金甲想要的。 “先跟着!”金甲淡淡下令,目光一直没有从介子危面孔上离开过。嘴角咧了咧,他很有些得意,这种得意和以前领导冥土星系那种得意不一样,他可知道,眼前这三人,任何一个都能够轻易毁灭从前的冥土星系千万次。而此刻,却都成了乖乖听话的下属。 之所以决定此时不拦截,仅仅是因为拦截这个提议是介子危提出的,没有替他原因,仅此而已。 于是,他们追随者唐思玄等人乘坐的陨石,在大宇中,时快时慢的浪荡着,慢慢的,时间又过去许久,不知不觉间,这块陨石竟然追随着星空引力,来到一个狂暴的大圆球的边缘。 第一六章 缺陷 思维无限,元气雄浑······唐玄在一阵阵灵魂的悸动中醒来,慢慢睁开双目,又看到了这片世界。 蜷缩的四肢逐渐打开,双眼中的世界那么清澈透明,一切都不再神秘。 “唐玄!”公冶山长激动。 “唐玄!”房天敌热情。 “唐玄!”海皇欣慰赞叹着。 “哼!”鬼帝虽然不满自己和鬼祖苦心孤诣造出来的后代,如此死心塌地的跟随着眼前这个人族,但其实内心已经对这个事实不在抗拒,任何一个修者,对于无界生命都有种狂热到骨子里的崇敬与信仰,似乎这个结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你们好!”唐玄笑了,这笑容在公冶山长等人眼中如春风般和煦暖人,彷佛眼前的人,此时正是春风,那般温柔动人。当然,在鬼帝眼中,唐玄恍如阴风,但同样亲切。 这句并不恰当的问候,可能也是最恰当的开场白。狂暴之球的空白空间更大了,已经看不到狂暴的影子,彷佛被和风吹散了的柔云一般,而脚下的五彩地板仍在,云烟笼罩下,伸展无尽的距离。沧海的光更加浓郁,传递到这里,依旧蔚蓝如海,似乎任何接近这里的事物,都会变得格外的美好一样。 这,就是无界生命天赋能力,无形中,改造着周围的天地、环境,使之符合其内生存体的生存特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公冶山长几人围拢上前,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唐玄挠着头,呵呵的笑着,轻声叹息中,一点遗憾随之散尽。 思维无限,元气却只是雄浑,虽然再也感受不到这个大世界加之与自己的任何束缚,却也让这次莫名的进化,有了些许的遗憾。 天地本就残缺,人性本无完全,灵动更有那消失了的“一”,这,难道就是道与规则么? 唐玄笑着,凝望远处沧海,嘴里却呢喃着:“我是我呀,我是唐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公冶等人的问题,整个过程如此神秘而又漫长,又从何说起,怎么说的明白呢? 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永远不会明白。这一切得靠自己本身以及心去领悟。唐玄隐隐有种直觉,若非那突然出现的“门”世界,恐怕永远也达不到眼前这样一个不能说,无法说,根本说不明白的境界。 “翻江倒海?” “点石成金?” “指鹿为马?” “改天换地?” 望着几个越说越激动,越问越离谱,渐渐的开始跳着脚兴奋起来的老人家,唐玄有些哭笑不得。 “为什么呢?”唐玄轻声笑道,表情说不出的洒脱和淡然,说的几人愣住了,似乎在分析唐玄说这句话的意图。难道修炼有成,不为了综上所述的那些?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呢?是啊······为什么呢!!! 越来越大的问好。 唐玄轻轻伸出右手,掌心蓦然出现一捧水,仔细看,这小小的水,有大海般的蔚蓝与深沉,无数生物雀跃其中,欢快的游荡着,所有生命都无忧无虑的存在,遵循着自然的法则,生命循环;随后,唐玄握拳,在此伸展手指,沧海不见,又出现一捧沙,随着几个人的目光凝注,在他们眼中,这捧沙,成了一个无尽的沙世界,干燥、炎热、荒凉,偶有小动物从沙堆中钻进钻出,还有那一丛丛的沙漠植物,点缀出令人欣喜的绿。 指尖开合间,城市、人群、森林、星空、星域······一一闪现,彷佛唐玄的掌心成了一个变幻莫测的放映机,展示出一个个纤毫毕现的小世界。 公冶山长等人眼花缭乱之下,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思维却在这种变换中沉浸而入,而精神世界遭受到的暴击与震撼确如潮水般侵袭着干枯的大脑。 没人问唐玄的世界是怎么变幻出来的,只是在小小的掌心世界的快速切换中,追寻中灵魂深处那一抹如梦似幻的急电。 几人闭目,唐玄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很累的样子,额角的汗珠慢慢渗出,又滴落,打在彩色的地板上,溅出无数光色绚烂的小水花,而这小水花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感动。 所有出现过的小世界,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一个世界,唐玄是用自己无界生命的力量,尝试演化着这沧海桑田间,岁月的脉动,时空的脉动,生命的脉动,如果能够从中抓住这股一闪即逝极其微弱的脉动规律,对于任何修者而言,都将是他们未来进入到无界生命的一缕契机,他乐意将机会给到眼前这几个亲切的老朋友。 几个人沉思,唐玄的呼吸逐渐平复,地板上的小水珠散落,干枯。 他的意念刚起,眼前就突兀出现一座云烟缭绕的山,这便是传说中的“苍梧神山”。而对着这座山发下的誓言,便是所有生命生命历程中,最完美,最庄重,最雄壮的苍梧之誓。 回首往逝,从始地到新星,从新星到这里,无数岁月划过,似乎只有这苍梧之誓隐藏在心底,未曾变过。 以如今唐玄的能力,似乎可以为这誓言,做些什么了。 沉默良久,唐玄依旧那么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站在彩色的地板上,倒背着双手,黑白色的发丝随风起舞。他再挥挥手,山消失,云散尽,而公冶山长几个人慢慢睁开双目,眼神从朦胧到明晰,这是一种从内而外的觉悟,明白了,就是明白了。 “多谢,大上生!”公冶山长,房天敌,海皇,鬼帝,以一种极其前程的姿态,慢慢的,慢慢的,抱拳、弯腰,施礼。而唐玄,以同样的礼节回之:“不谢。” 声音柔如彩虹,四周的时间凝滞,几个人彷佛成了永恒的雕塑。 体刚、气长、灵动;五行、归一、法生;飞天、破劫、合一;玄天、空天、涅天······ 佛道,清虚道,武道······大乘至道。 其实一切道,都是为了生命层次的跃迁。曾有有识之圣人,很早就提出过心即理,心外无物,善恶是一切念头的归宿之类的观点,可惜他没有充沛的元气,所以在有生之年,只能够做到让思维无尽,缺乏了元气的支持,无法进化到无界生命的层次。可即便这样,他虽然死了,却精神永存,虽然这种精神在不断被消磨,被消失,被消亡······ 星球生命,星系生命,大宇生命,无界生命,每一次生命层次的跃迁,都是以无数亿作为基本时间单位来计算的,代代希望,又代代绝望,不是思维受到阻滞,便是元气沦为末端,在舒适的环境下,生命不光划分等级,还在份数相同的种族内,激情的内耗着。 百年梦一场,何为梦?就是只要你不是无界生命,达不到生命无尽的层次,什么也带不走、留不下。即便后世有人继承了你的遗志,可那也仅仅只是遗志,它会被歪曲、扭曲、也可能会被发扬光大,可所谓的发扬光大,也仅仅只是所谓而已,按照利益属性发扬,真的就能光大了么? 各种道相互攻讦,历来都是高位者所乐见的,可就是这种攻讦与乐见,恰恰造就了生命层次跃迁动辄耗时数亿年的元凶,孰是孰非,已不必再去争论。 这世界,本不该有道,强说道,也只有一种:能够让生命完成进化的路,只有这样,才会生生不息,也只有这样,终有一日,才能达到生命层次的顶端,号称永恒,也许直到那天,苦海无边中,才真正踏到了彼岸,那里不光有无限广大的大世界,还有炫美无论的彼岸花。 唐玄如今正站在苦海对岸的边上,精神和肉体都达到了,但也只是站到了边上,因为他的元气还不够“无限”。可即便这样,他也是共同体中,大宇星系世界里,第一个无界生命。更不妨碍他被冠之以共同体内,对无界生命的尊称:大上生。 大上生,这是对生命层次的尊重,是对生命终极境界的崇敬。 皇帝、始皇帝、总统、元首、大帅、帝王、王爷·····相比较而言,这些称谓只是“打工者”头上光环,或者为家族打工,或者为姓氏打工,或者为团体打工、或者为民众打工,有这样的称谓,不是代表他们生命层次上的高端,只能证明这些生命,在同一时代具有思想上的领先性。 大上生!有了它,不意味着你可以领导谁,却可以让所有有界生命仰望。 ······ “那是咱爹?”唐思玄指了指千万里之外,唐玄那道星空中极其醒目的影子,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庞大无伦的狂暴之球快速消散,不敢置信道。 “好像是,”唐可昕摊了摊小手,吞了口口水道,双目闪光。 “要不要这样,跑这么远来抓我们?”唐思玄嘟着嘴,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对这个爹,可有几分忌讳。似乎爹这个名词,是好玩,自由的天然反义词一般。 “要不,咱们跑?”唐可昕大眼转了转,虽然觉得星空无聊,但好过呆在老爹身边。 唐思玄瞅着唐可昕嘿嘿的笑了,眼珠转了转颇有意动的样子。 穿云箭振翅大叫,可这嘎嘎的叫声,怎么能在宇宙空间里穿行千万里哦,相比而言,鬼见愁血红双目贼光四射,瞅姐妹不注意,身子已然开始飘荡向上空,作势要往唐玄方向扑去,只是犹犹豫豫的样子,恨不干净利索,不多时便被唐思玄发现苗头,以大金刚转轮禁法咒将之擒获。 “要不,咱先去看看?”唐思玄想要做逃跑的决定,只是话未出口,有些不舍了。 “摁!”唐可昕点头,应声虫一般在此承认了唐思玄在团伙中的领导地位。 几个小家伙自然不会觉得相隔千万里有多么遥远,更不会觉察到她们如此遥远便可清晰望见唐玄有多么的了不起,就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驾驭着陨石快速的向晴朗朗的宇宙空间前方滑行而去。 “就是现在了,动手!”金甲一声低喝,身躯化为一道金光,眨眼间便从万里之外来到陨石的前方,随后狂笑着大手一身,抓向一脸目瞪口呆的唐思玄。 与此同时,介子危的白色身影,微子修的铺天盖地的黑光分别扑向唐可昕和鬼见愁,只有动作慢上一拍的宫南起,血光乍现,笼罩向呆头呆脑一看就很好对付的肥雁。 距离对这些人而言,已经颠覆了始地星球上的全部认知,而在本该生命禁绝的荒凉宇宙空间里纵横驰骋,此时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上演着。 最先反应过来的唐思玄,在金光罩体之前,清脆而磅礴的咒语便从小嘴里喷出,随后挥舞着金刚杵的右手画出无数道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环,将应变能力较差的唐可昕、鬼见愁、肥雁防护其中。 荒芜的宇宙空间内,霎那间光芒四射,轰轰的撞击声,沉闷而又无法及远。伴随着闷吼与稚嫩的叱喝声,打劫与被打劫的双方瞬间展开了激斗。 第一七章 叹服 唐思玄等人乘坐的交通工具-大陨石,在元气、真言法咒的激烈对撞下,瞬间崩裂,碎片向四处飞溅去远,平地一道金色飓风拔地而起,呼啸旋转着冲荡着上下左右虚空,形成一道竖直的、百余丈高,十余丈粗细的龙卷。 刚刚猝然一击,相当于思玄小活佛以一人之力,对抗以金甲、介子危、微子修、宫南起四大高手联手偷袭,此时她的小脸儿煞白,降魔杵横在胸前保持着向前推出的姿势,而整个人却强提元气,裹挟着唐可昕、肥雁、鬼见愁从狂暴龙卷中倒射飞出,她不住的咳嗽着,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但那双平时灵动、狡黠但善良的眸子里,却流露出异常坚定、凛冽的光,死死的瞪视着逐渐平息的龙卷背后,一前三后站立虚空的身影。稳住身形,唐思玄没有说话,全神戒备着,全力恢复着。 她可不敢指望能力强悍但发挥极其不稳定的不靠谱的妹妹,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两只动物身上,似乎只能靠自己了。唐思玄多么希望远在千万里的老爹如有神助一般发现此时她们所面临的危局,可即便发现,来得及解救么?这个早熟的孩子,心念电转,但口唇微动间,已然将所学过最厉害的龙岩寺禁咒轻声念诵起来:大雪山无量杀生咒,复杂的咒语,清晰的呈现在心头,经由唇动,以元气、咒意互为催化剂。渐渐的,唐思玄掌心中那握手处血迹斑斑的金色降魔杵,开始浮现出强烈而压抑的金光,附近虚空也随之震荡了起来。 强大的咒决,可以无限量的放大元气的攻击力,更能将一个人的能力短时间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即使她还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却是末世始地,大雪山龙岩寺喇嘛一族最后一个再传小活佛,更能凭着天赋将无数年沉寂的佛骨舍利激起万道豪光。 冷静却情急,唐思玄全力准备着,忘记了自己,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妹妹,击败这伙拦路打劫的强盗。不知不觉间,金刚杵以及她的身体周围,开始漂荡出丝丝缕缕的黑白色气息,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陌离的古离合合意中的时空之意。 杀生本就让人惊骇,更何况这时空之意加身的杀生?龙卷最后一抹微光随着它本身的消散而消逝,却在消逝前,照亮了唐思玄那凛然而不可侵犯,稚嫩却不容忽视的面容,以及那双寒芒闪烁的眼睛。 唐可昕呆住了,只想喊着妈妈跑回家;鬼见愁和肥雁却红了眼睛,若不是唐思玄那金色的防护罩的屏蔽,它们早就冲向眼前金甲等人。讲道理可从来不是动物所擅长的,更何况此时唐思玄可能还似乎受伤了?这比它们自己受伤还要让它们狂暴。 鬼见愁的双眸血红,瞪大的双眸几乎占据了全部面孔,四肢伸展,血红的舌头,头顶跳跃的阳火,这一切都说明,它已经怒到了极点;肥雁狭长的嘴巴张着,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浑身肌肉隆起,一股股彷佛肌肉团一样的物事儿在它皮肤表面来回奔跑,浑身刚刚自诩为超帅的毛······又开始成片,成片的脱落。 唉,肥雁一生气,一害怕或者一暴怒,总是会掉毛儿,还好它已没空理会这些了,只是将喷火的目光,定格在前方数百米外的几个人身上。 “跟我走,我不难为你们。”金甲优雅的笑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有多勉强。 对付这几个小玩意儿,还要偷袭,自己还受了点轻伤。伤势不算什么,呼吸间就可痊愈,可来自己心灵的冲击,来自己强大新主人加诸于自己的强大自信就变得有些摇摇欲坠起来。所以他尽量表现的温和一些,等到几个小家伙放松警惕的时候,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升起这个念头并付诸行动,金甲内心暗自惭愧着。以前虽然它也阴暗,可都阴暗在表面,而今披上了这层仙衣之后,反而有些顾及形象了,即便这种做法可能更加无耻。 唐思玄忽然笑了,咒语虽然成型,但尚未发出,这个时候本不该笑,因为一旦笑出声,恐怕会大大消减无良杀生咒的威力,可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b!”唐思玄不知为何会吐出这个词,难道眼前这几个白痴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么?气势汹汹的几个大人拦住她们,卑鄙偷袭就是为了“不难为我们”? 想着想着,唐思玄更想笑,可却强自忍着,忍的很辛苦,小脸儿憋得通红,在降魔杵金光映照下,像个红苹果,很可爱,更像是个小恶魔一般,戒备更甚。 金甲脸上阵红阵白,半晌无语,想再说什么却再也无法出口。 没想到自己的智商,就这样被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屁孩强行鄙视了。看情形似乎只能打了。 眼前一马当先的漂亮小姑娘,举着那个大大的降魔杵,全身激荡着一种让他都有些惊悸的能量波动,而最可怕的似乎是她身旁有些畏畏缩缩的那个眼睛略小些的小女孩。虽然她至今没有出手,但她身上笼罩着的那层薄薄的灰芒,却让他浅望一眼,就有灵魂动摇,身形不稳之感,这是金甲更大的顾虑。 至于那两只张牙舞爪的动物,一个丑点,一个似乎有脱毛症,就算肌肉有些夸张,但实在缺乏让他瞩目的因素。 片刻间权衡完毕,金甲决定出手。虽然有些麻烦,但他相信以他们四个人的实力,拿下眼前的两人,两动物最多只是麻烦些,还称不上烦。 想到此,金甲冷笑一声,身上霎那间金光万丈,无数雷光从他身体内狂涌而出,转瞬间,他成了一个身躯几达五丈的雷电巨人,声势凶猛之极。介子危表情阴冷,身上在此发出强大的白芒,微子修一声低吼,双手曲张间,几个黑雾状的鬼爪出现在他头顶上空,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是怕人。而宫南起无声叹息之后,身上血光崩现,虽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出手。 对面如此声势,唐思玄勉强镇定着,但小手却有些微微颤抖;唐可昕更是不堪,嘴唇颤抖差点就要哭出来,肥雁和鬼见愁的气势也消弭了不少,似乎也觉察出对方并不是冲动之下,就可以惩罚的对象。 “上!”金甲不再废话,喝声如雷轰响,虚空踏步,瞬间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大手向唐思玄当头抓下。金色的巨掌,闪动着无数金色的闪电,宛如神灵暴怒下的轰击。白芒,鬼爪,血芒,也铺天盖地般向唐思玄那团护罩呼啸扑来。 形势危急。 千万里外,唐玄忽然皱眉,随后微笑,然后脸上的笑意收起,转身间,双手在胸前交织,穿插,快如传花般的动作,霎那间一发即收,双掌相对的地方,兀自留存着手指律动的残影。 “知道吗?你们这样做,我很不开心。”唐玄抿了抿唇,对着眼前十余米,突兀出现,身躯摇摇晃晃的金甲、介子危、微子修、宫南起四人说道。 “知道吗?我还可以这样做!”说着,唐玄双掌向外一推,没有元气爆涌,没有光彩迷乱,没有轰鸣爆响,可金甲等人已从原地消失,在此昏头胀脑出现的时候,却仍旧出现在千万里外的远处,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却再也无法动弹。而唐玄的声音对于他们而言言犹在耳,如同噩梦。 “当然,我还可以这样!”唐玄双掌一爪,平平凡凡甚至让人产生一种他,只做了个姿势的错觉,可千万里外的金甲等人倏忽间再次消失,接着又出现在唐玄面前。 “还有,你可以是猪!”唐玄指着金甲,而金甲真的就变成了一只猪。 “你们都是小兔兔!”唐玄没好气的瞪了微子修、介子危、宫南起一眼,这次他连手指都懒得伸,可介子危变成了白兔,微子修变成了黑兔,宫南起赫然成了一只红兔,它们蹦蹦跳跳的,六只大耳朵摇来摇去,互相对望之下,全都生无可恋。 “我更可以杀了你们!就算不杀,也可以禁锢你们,又或者将你们变成一颗空气,一粒尘埃,甚至是一点有着思考能力的微光······”唐玄叹息着,神色变得温和了下来,目光投向更悠远的虚空,似乎已经对眼前变成猪的金甲,变成兔兔的介子危等人彻底失去了兴趣。 “可万事万物包括生命,自有存在的道理,而生命更是可该宝贵和珍惜的。而且生命之间,也是平等的。如果以上位者的姿态惩罚了你们,我也会不开心,唉,该怎么办呢?”说着,唐玄严父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站立着的,嘴巴大张忘记恐惧,一脸不可思议可爱样的唐思玄、唐可昕:“怎么办呢?” 似在自问,又似问人。 “老爹不是好人,一见面就向着坏人,还要训我们。”唐思玄低着头,小声嘀咕着,心里却在琢磨老爹这戏法到底是咋变的。 唐思玄还能勉强开口,唐可昕却双目火花闪现,全是崇拜。而这种目光让唐玄感到了无限的满足。 “呜呜!” “嘎,嘎嘎嘎!” 鬼见愁、肥雁毫无客气的跳上唐玄的肩膀,挥斥方遒,指着对面重新恢复人形但却一脸茫然无措的金甲等人大声表达着什么,其实总结起来,无非是四个字:弄死他们! 唐玄无奈的笑了笑,扭头对金甲道:“你可能疑惑我如何把你们在虚空相隔万里搬来搬去,其实好简单,就是把你们所处的空间、时间统统挖过来,把你们所站立之处方圆数丈的空间与时间填补过去而已。”他很谦虚的说道。 可这谦虚,落在金甲等人耳中却是不可承受之重,真的好简单么?如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么?简直是扯犊子·····别说他们,就是公冶山长等人猝不及防情况下,都会觉得唐玄在装一个好大的x。 可当金甲他们看到唐玄那双清澈的双眸,微微撩动的发丝,和煦的笑容之时,却莫名其妙的就这么相信了,而因为相信,才更恐惧。 “你们走,有生之年,多想想活着是为了什么,生命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现在所争,所夺,多想的,真的有意义么?”唐玄背对沧海,凝望大宇深处,声音中有些淡淡的疲惫。很纯粹,很能触动灵魂,尤其是在表现了刚才的几手之后,这种轻描淡写,意犹未尽的话语对于敌对方更有说不出的震慑力。 “我的元气所剩不多,你们还有事儿么?”唐玄充满耐心,似乎把对方也当成了为苍生开太平的“苍生”。 元气不多的表述,还是让金甲等人的目光亮了亮,但望着唐玄沉静的表情,金甲等人又无限犹豫下来。 “你是唐玄?”金甲道,声音很凝重,带着过度恐惧后的嘶哑。 “我是。”唐玄笑道。 “唉!”此时金甲无需权衡,选择叹息着回去复命。就算唐玄此时奄奄一息,恐怕他背后那虎视眈眈的四个怪形怪状的家伙就不是好对付的。 金甲当先倒飞,介子危等人默默跟随,连句狠话都没勇气丢下来,说实在的,实在是给神主大人丢人了。可神主大人能打得过眼前的唐玄?他们都不是很确定。 “红颜还好吗?”介子危忽然转身,向唐玄道。即便浑身都有颤抖,但还是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她?很好。”唐玄沉默了片刻,笑着道。笑容代表着胸襟,气度,以及对过往一切的宽容态度。这不是假象世界里,将一切点缀成美好的那种虚幻,而是真真正正的,不管自己是谁,不管自己身处何地、何位,都能够尊重其他生命自主的选择。 “我······服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强势地位,介子危很确定,会毫不犹豫的灭了唐玄这个与自己有些三角关系的男人。 一去经年,这个男人不光修为以让自己仰望不及,再不是始地破落星球那个小小修者,而是真的具有了不可思议的强大的改天换地的力量,就连心境,也到了心外无物,万事万无尽皆平等的超然境界,当然,大前提是这种清新脱俗的境界是建立在强大到无与伦比,让人心悦诚服的实力之上的。这让他从来高高昂起的头颅,在心里低下了。 有些沮丧,有些茫然,一道白光去远,随之而去的还有金光、黑光、血光。 但唐玄真的能做到心外无物么?就看到他此时满头大汗抱着两个孩子满脸喜笑颜开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七情、六欲纯净后的情感,却不不代表他丧失了这些感受。该做一个父亲的时候,唐玄不再有以前的矜持,自责、自愧,而是坦坦然然的在这一刻,成了一个慈父。 唐思玄喜笑颜开,唐可昕羞羞答答之后也放开心怀,开心大笑着。至于肥雁和鬼见愁自然被她们丢的远远的,啥万物平等在她们脑子里可没有啥概念,不是亲生的,此时还是滚远点妥当些。 就在这无尽的温情中,海皇、鬼帝、房天敌相携远去,向着沧海的方向激动的飞行着,而公冶山长则默立在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多时,眼角便有些湿润了,一向死板板的脸上漾出笑意。 当他们慢慢飞向沧海的时候,唐思玄趴在唐玄耳边亲热的嘀咕着:“老爹,那老头儿叫你大上生?那是什么玩意儿······还有还有,你刚才那戏法怎么变得?” 唐可昕不甘示弱,扯着唐玄的另外一只耳朵也嘀咕着:“爸爸,我饿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大上生其实就是魔术师的另外一种称呼······吃的好办!”唐玄满头大汗,费劲巴力的解释着,随后从三玄指环空间内取出大把的食物,以他充分务实的品味来说,食物们虽然没啥太多花样,好在可以吃。 “老爹,这是什么?也是大上生的魔法么?”唐思玄一脸好奇,边吃边问,嘴不停,哪有一点拼命小魔女的样子,一脸憨憨的,眼珠叽里咕噜的转着。 “想要?”唐玄歪着头一脸好笑的望着她。 “嗯!”唐思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表情好假,然后就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 “拿去!”唐玄摘下佩戴多年,珍贵异常,但在他身边一向只发挥食物仓库作用的三玄指环,给了唐思玄。看着她在自己衣服上擦着小手,忙不迭的接过,开始研究的迫不及待的可爱样,唐玄瞬间觉得以前自己简直自卑到罪该万死。 “我也要!”唐可昕不满叫道,随后气呼呼的瞪着一脸惊喜的唐思玄。坐在唐玄肩膀的她,开始抱着小胳膊,开始绝食表示抗议起来。 “我把肥雁和鬼见愁送给你当宠物好不好?”唐玄苦笑,这是自从进化成准无界生命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苦,看来穷人还真当不了好爹。于是他有些惭愧的望着唐可昕,目光软弱无力。 正骑着肥雁,在前方晃荡着开路的鬼见愁闻言,耳朵一立,随后惨叫着跌落虚空,肥雁也双目泛白的掉了下去。这还没正式回归呢,眨眼就被这无情的小子毫不留情的送了出去······以后日子咋过? 沧海旁,羽毛乱飞,嘎嘎、呜呜的惨叫声回荡新星。 唐玄尚未来得及再次苦笑,就觉得左右肩膀两个小孩来回扭动,脑袋一侧,就发现姐妹两个四只小手正抓着那只可怜的白土指环,开始拼抢了起来。 随后她们飞去,撕抓着去远了······ 唐玄这才抽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脸的劫后余生。一个古离合合气,一个至尊元气,两个先天都很足的小孩,由得她们去闹。 公冶山长走近,拍了拍唐玄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怪异的眼神,而唐玄亦回复以无奈但幸福万分的眼神,随后一老一少呵呵笑着,缓步走下虚空。 可唐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虚空下,新星上,竟是这样一番场景······ 第一八章 无上 唐玄的身形停留在沧海之下,虚空之上。望见地面的情形,他的心潮如同沧海之光一般,开始波荡起伏起来。 地面成了一片五洲济的海洋。 广大的区域内,一眼望不到边的共同体成员们整齐阵列,唐玄目光左侧,是一片奇形怪状的队伍,它们以体态高大,样貌狰狞的鬼王为领队,铺天盖地,数不尽的鬼族就静静站在那,连平时最喜欢发出的鬼哭狼嚎都已然失声。它们佩戴着等级不高的五洲济,同时仰望。 漆黑为色调,人数最多的团队之旁,是一片蔚蓝色的庞大队伍。仓九高冠博带,身后以蚌仙子、龙虾武者、蟹忘愁、龙鲸等为领队,组成了一个绵延万里的海族方阵。蔚蓝的风吹拂而过,一片五洲济闪烁的晶光点缀在这蓝色里,如同晴空上闪烁的无数只星星,肃穆而壮观。 接着是人族方阵,临时动员起来的队伍,虽然没有鬼族听话的天赋,也没有海族训练有素的规整,却有着真挚而浓郁的情感流露。龙呈均,孔希言,孔仙仙,安雨轩,龙笑梅,袁静虚,花家姐妹、雪东齐等人率领的玄道盟;脚下趴伏着独角狼王,带着龙岩寺一众喇嘛的雍涛、桑吉;张道燃、圆觉、柳笑生、陈元迟、楚君侯、火刑天等等各自引领着所属的队伍,仰望着。 面孔不同,表情略有差异,服饰千奇百怪,像鬼族根本就不穿衣服的······相同的只有-五洲济。 当不同的元素汇集、密集,并形成一片波澜壮阔的海的时候,其中相同的元素就分外引人注目。新星之上,无数数目的梢头,就连桃源兽也几乎倾巢而出来到这里,摇晃着脑袋,好奇的目光在人潮人海与天空中那道显得孤零零的身影之间来回穿梭着。 而桃源兽中,曾经帮助过共同体成员打扫过房间的,和小朋友做过游戏的,脖子上也都挂着亮晶晶的五洲济,虽然还只是寥寥一颗两颗星······ 来到新星后,除去上次冥土入侵事件,这里安静祥和,而且绝大多数的生产、生活辅助都是由机器来完成,这使得五洲济勇猛晋级的机会并不多,日积月累积贡献晋升的时间也蓦然拉长。许多共同体成员的五洲济更多的时候成了一个精神上的象征。更有不少把它当成闲暇之余,回忆过往母星生活,忆苦思甜的道具。毕竟这玩意儿,承载了过去人族太多的痛苦与挣扎,希望和绝望。 人人修炼,个个都是修者。 而共同武库中关于修道,有着关于最高理想的描述:生命层次的超脱,大自由理想的实现。生命无界,元气无界,能力无界。 当海皇、鬼帝、房天敌各自出现在所属区域不久后,共同体紧急状态动员令便在龙呈均、仓九、鬼祖的签发下正式生效。 “迎接大上生?”一阵手忙脚乱的嘈杂之后,所有共同体成员阵列在此,虔诚仰望,不管上方是谁,都能收到无上的崇敬。这是对生命层次的最虔诚的尊重。 唐玄的眼睛湿润了,即使他已经决定不再激动。唐思玄、唐可昕一左一右扯着唐玄的衣角,一脸怯怯的样子。她们可不管什么大上生还是魔术师,她们只在千千万万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双目通红的孔爷爷/外公,还有恶行恶向的老娘孔仙仙,还有二娘温笑,三妈姜剑眉······此时,老爹的身旁无疑是最安全的。 姐妹两个更是忘了她们的失踪其实也怪不得她们。只是此时脑子里自动截取对自己不利的因素:从陌离、蔡姚那里偷跑出来总不是假的?单纯的思维以为这些,自己那无所不知又俏脸无情的老娘铁定知道,一想到孔仙仙的瞪眼、大吼、收拾,姐妹两个对望一眼,瑟瑟发抖,索性藏在唐玄身后再不露头了。 天不藏奸,其实这是一句虽然铿锵,但是武断的屁话。藏也好,不藏也好,天都是那样的存在,不会理会任何人的情绪;而命运,则是所有生命在面对艰难险阻,九死一生时候创造出来的词汇的悲歌,把已知寄托给了未知,把注定悲惨的结局书写成冥冥中无法抗拒的天意。 天意又是什么?在始地的时候,那是日升月落,就算极端天气也摧折不了这种规律,而在新星时候,天意最典型的代表可能又成了赤阳升起,沧海消失,周流往复。 而唐玄此时的动作,却颠覆了天意,沧海依旧高悬,散发着蔚蓝而柔和的水色,可赤阳也浮现而出,出现在沧海之旁,唐玄身后,柔和的大地蓦然变了一番景象,明亮,明媚,光明而又充满希望。 此时众人眼中崇敬之色开始狂热,可也有些茫然,搞不懂唐玄将赤阳也弄出来是为了啥。 唐玄轻轻转身,一手虚抓赤阳,一手虚托沧海,口慢慢张开,却无半死声音发出。渐渐的,赤阳如有所感,旋转炽烈了起来,沧海周游旋转,卷起一圈博大的涟漪。当赤阳的光与沧海交接的时候,唐玄口中燎绕出一缕纯质柔和的气息,一道弧形的拱门在赤阳、沧海之间渐渐成型。 “我在这道门里,埋下了无界之念的种子,若有人的修为达到了至道涅境,可以自行来此感悟。”做完这一切,唐玄有些气喘,背后的赤阳快速隐没,大地的颜色再次变得暧昧了起来。 五洲济的海洋恍然大悟起来,无数生命神色激动的望着沧海旁千里处,低空悬浮着的那道若隐若现,高约三丈的弧形光门,无比的向往,巨大的希望彷佛就在那,触手可及。 共同武库关与“大上生”的描述是不完善的,更是用相对鼻交夸张的语调,陈述了一个目前没有经过任何验证的修者境界,而今,它们,他们终于在惊鸿一瞥中,窥到了无界生命所能掌握的力量。 “道在于自然,有界之时,勿论顺逆,只是在自然规律之前寻求一条生路。无界之后,当遵从本心。本心是什么,是维护自然,尊重规律,不强求,不刻意,万物一体,心外无物的愿望。”唐玄的声音很低,但声音却彷佛萦绕每一个共同体成员的耳边。 他也说了很多,在沧海之下喃喃自语,似乎神游天地那样。讲的很零碎,关与修炼,关与境界,关与有界生命,关与无界生命,甚至还有关与当初罗夫,茅山,北漠,昆极内海等等的回忆。 就这样,赤阳初露,唐玄才回过神来,对着下面如痴如醉的庞大阵营歉意的笑了笑,笑容里,发丝依旧黑白而莹润,却有着让人心痛的沧桑;身躯依旧挺得笔直,双手倒背,踏空而立。清晨的风拂过,黑色宽大的衣襟略微浮动着,发丝向后,将那张剑眉星眸,充满光辉的年轻面庞就这么的,真真切切的展示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铭记。 拖着两个小尾巴,唐玄慢慢的走下虚空,彷佛脚下有台阶一般,不急不缓,向着孔希言的方向。 落地之后,孔希言大笑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力的拍打着唐玄的肩膀,眼中似乎依稀还能看到罗夫后山那个笨笨傻傻的呆小子。而孔仙仙先是瞪了眼唐玄,随后一把扯过唐思玄,另一把揪过唐可昕,将她们提溜起来。 “老爹救命!”唐思玄,唐可昕声音低弱,不约而同的觉得,以老爹这个大魔术师的级别,在恶老娘面前,似乎也不太靠谱。果然,唐玄板着脸,生硬的将头扭向一边,一副全没看见的样子。 唐玄胸口的五洲济,此时星、月、阳俱全,灿灿的银色,在金色的小鼎托举下,上面一片深蓝色的天空。 天士,甚至当初系统设计出来这个级别的时候,就没有妄想到有人会达到这一层次,就连龙呈均等人默默奉献这么多年,引领人族,各族不断向前也不过是九鼎之士。望着唐玄的五洲济,龙呈均心中一动,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一跳的想法:难道天士再也无法通过贡献获取,而是需要本身生命层次的跃迁? 想到此,不光他,很多人都陷入到沉思中。 唐玄一路走过,人群不分种族自动分出一条宽宽的行路,转向躬身,在这个绝不平凡的清晨,桃源星经历了这一场神圣而虔诚的仪式。而因生存环境团结成一个生命共同体的新星社会,如今有了唐玄这颗无与伦比的存在,终于坚如磐石起来,再难有什么力量将之陷入到生存的危机中。 唐玄拖家带口经过安雨轩,这小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着礼,表情让人发笑。只是在唐玄即将走过的时候,这才抬头给了个唐玄“一会儿找你”的眼神,这才眉开眼笑的继续低着头,故作恭敬状,没办法,岳父在旁,老爹在旁,压力山大······ 萧红颜抬着头,努力将身躯挺得笔直,虽然产后不以身材为炫耀,可她仍在努力,想要抓住点什么。对于她,她这一家而言,唐玄这么多年,虽然无知无觉,但无疑已经成了她们仰望也不可及的存在,不光她们,诺大新星,无数生命,而唐玄无疑是在层次上,达到了巅峰。 看到唐玄身边一脸幸福,肆无忌惮的收拾两姐妹的孔仙仙,志得意满的孔希言甚至孔希孔,孔明;一脸微笑,一脸荣耀的温笑以及舔胸叠肚的温冒兄弟,满脸红光的曲流觞、温艳阳;表情恬静,但拉着父母的双手大步前行的姜剑眉,乐笑星,姜如。再看看低头躬身,一脸虔诚状的箫相军、赫英,以及暖阳下,浑身发冷,身躯颤抖的自己,萧红颜彻底失衡了。 “我能从过去未来中,任意抽取时空,我也可以将沧海化为桑田。但我无法以无界的力量改变人心。看淡,看破,放下。选择了,不要后悔,你是你,独一无二的存在,更有自己的未来与崭新的生活。不需要一味的活在过往。”唐玄并未停下脚步,表情温和,眼神中是理解与谅解,随后他抓起孔仙仙魔爪下的唐可昕大声道:“去看看你妈,还有外公、外婆。” 萧红颜望着唐玄逐渐远去的背影,怀抱下意识的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唐可昕,感受怀抱里的温温,软软的小身子,她忍不住痛哭失声。 泪眼朦胧下,孔仙仙回头善意的笑着,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含义莫名。 唐玄走了,唐可昕作为无界生命且被证明有着极致破坏力的无界生命的第二序列传人,自然成了五洲济海洋的焦点。渐渐的,萧红颜似乎走出了一个圈,表情洒脱,眼神变得明亮了起来。 生命不管坚强和脆弱,都不需要背负起太多的过往,勇敢些,向前看,也许你就是下一个让万众崇敬的无界生命呢。 无上! 第一九章 心想 这一夜很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也许只有这样的重逢,才与这样的夜交相辉映。在这里,不存在夜与重逢互相匹配的问题,也不存在谁配得上谁的问题,时间、空间、生命、自然,万物共荣,和谐存在,既不分高下,也勿论彼此。 茅山小屋,凹字形三间,中间是个小院子。茅屋木制,院子里长满了青草,其间点缀着零零星星红色、白色的野花。篱笆墙外,一排颇具罗夫后山特色的酒缸,左右还有石磨、石桌、石椅等等,这些都是唐玄费尽千辛万苦从罗夫后山抢救出来的曾经用过的东西。石磨很久没有动用过,上面落了层灰尘,酒缸里也没有酒香溢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家什只是一个回忆的、象征性的存在。 未经修饰的矮小木门,捆扎在一起的木棒保持着原木本来面目,有的上面还有零星的枝叶,竟然还是绿色的。如今木门半开半闭着,而茅山小屋-罗夫居敞开的门内,飘来饭菜的香气。 姜剑眉和温笑袖子挽着,在里面忙活着,不时将弄好的东西端到正屋,而唐玄双手拖着二玄桃心剑,正在愣愣的出神,孔仙仙依偎在他身旁,双目微闭,似在回忆。 二玄剑在唐玄的掌中,并没有红光闪烁,也没有阵阵嗡鸣,经过这么多年的被摩挲,整个剑身发出一种红润的荧光,自然而然的,神圣的气息中,夹杂了一丝古朴与厚重。 “我现在都像是在做梦,怎么就幸福了呢······”孔仙仙如同梦呓一般,身体发出的好闻的香气,不停的钻进唐玄的鼻孔里。 二人四目相对:从相识到结缘,猝然分离,消息上的生死两隔,天上再见却恍如隔世,如同未见,直到新星,孔家大宅前唐玄鼓起勇气踏出主动的一步,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水到渠成一般,孔仙仙自然就成了茅山小屋的女主人之一,而且被温笑、姜剑眉奉为大姐。而今更是成了桃源新星信仰巅峰一般的无上存在······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好像是在做梦。 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彷佛都停止了一般。 “砰!”孔仙仙突然坐直身子,小手剧烈的动作了一下柔声道:“我倒要看看,大上生是不是修炼的连那个东西都不一样了·····” 随后媚眼如丝,一双明媚的眸如同渗出水来,望着唐玄,小手正抓在唐玄不能写的某处。 受到如此温柔暴击,唐玄一时有些愣愣,回应着孔仙仙动情的眼神,轻声道:“七情惟喜,六欲俱全。生命的进化不是泯灭人性,而是让生物的本质属性、情感、思维更加的纯粹。” 唐玄的精神反应,强烈的生理反应,孔仙仙是满意的,尤其是后者,那种强硬、强壮、修长、霸道、不可理喻的坚挺,更让她俏脸发烫,浑身由内而外的热。 唇相对,人影重叠,他们攫取着甘甜,享受着别离,远离了过去的所有纠缠,更将那一切都揉成美好,定格在记忆里。 唇分开,孔仙仙慢慢起身,长袖善舞,白色的衣裙,窈窕的身姿,倏忽伸展的柔美四肢,欲拒还迎的表情,在室内柔和的灯光照射下,偏偏起舞,一舞若仙。随后便柔弱无骨的倒在唐玄的怀里,情之所至,衣衫乱飞······ “吃饭啦!”温笑笑着迈进房门,手中端着的盘子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清汤长生叶,见此情形,脑子里如遭雷击。眼前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更是无数次亲身参与过,这道雷击,瞬间将她所有的记忆激活,只剩下燥热和如火的激情。 “端进去呀,别挡路!”姜剑眉不满的埋怨着,手中一摞碗碟、筷子,等她将温笑推进房门,自己也迈了劲来的时候,这才发现,无声无息的茅山小屋内,春色满园。 半晌之后,二人面红耳赤。 “大姐吃独食?” “这个不能答应!” 房门关闭,屋内战成一片混乱。 纤细柔韧,圾肤如雪的孔仙仙,高大健美,优点惊人的温笑,身形如美女蛇,缠绕不休的姜剑眉······却都敌不过唐玄的勇猛精进。 温笑和姜剑眉心中是有遗憾的-至今没有个一儿半女承欢膝下,供自己玩耍,所以表现的格外卖力。数千回合之后,实在精力不济,歪到床边纠缠着沉沉睡去。已为人母辣妈的孔仙仙,又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此时也精疲力竭的依偎在唐玄的怀中,闭着眼,时断时续的说这话。 似乎是唐玄有些长的发丝弄得她有些痒痒的难受,孔仙仙慵懒的声音响起:“好长。”说完,便觉得这句话颇有问题,可实在懒得纠正。 好在唐玄理解了,笑了笑,目光依旧深邃,只是长长的发丝蓦然从发尖蔓延溃散,瞬间发不过耳,溃散部分化为细弱的荧光,缓缓消散在昏暗的室内。 “从世界中获取能量,又在归还于这个世界。因生命层次不同,已无需经过复杂的循环过程,快倒是快了点······”唐玄轻声道。只是这后半段仍旧让人遐思无限。 “变态,快?一点也不快······”孔仙仙也支持不住,说完就睡去了。只是这变态不知道是形容唐玄的生理能力,还是说他“心想事成”的本事。 唐玄也沉默下来,保持着搂抱的姿势。 茅山小屋,茅山小院,终于安静下来。 ······ 就在屋内大战刚起的时候,另一侧的房门吱呀开了个缝隙,一双精灵的大眼来回切换之后,才一闪消失,随后房门慢慢开了,唐思玄左手拎着肥雁,右手抓着鬼见愁细长的脖子,身后跟着唐可昕,她们鬼鬼祟祟的来到院子里之后,望着正屋。 “饿死了,还不吃饭么?”唐思玄不满的嘀咕着,小手乱晃,肥雁、鬼见愁直翻白眼也不敢叫。 当正屋奇怪的云翻雨骤的声音传来,唐思玄小脸儿有些红了,她扯了扯呆呆的唐可昕轻声道:“听说,咱们就是老爹、老娘这么造出来的。”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唐可昕揉了揉肚子,随后委屈道:“姐,我饿了。” 生命的传承和延续,就算唐玄她们对于姐妹两个的启蒙并没有做到位,但也不妨碍以她们古灵精怪、异想天开的猜想,将事实推测个八九不离十。她们自然也知道,老爹、老娘战斗的时候,一般是不能打扰的,那朵尴尬啊。 听来听去,似乎没有终局一般,唐思玄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二娘,三娘被打的可真惨。”唐可昕小脸一板,颇有正义感的判断道。 “我带你找吃的去?”唐思玄眼珠转转,有了主意。 “好呀!”唐可昕拍手,瞬间忘了正在惨叫的二娘,三娘,将充满崇拜的目光给了姐姐。 “走!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等我们长大了,成熟了,就可以自己干了!”唐思玄满不在乎的晃晃头。 “可是姐姐,我们要出去么?”走到院门,唐可昕有些犹豫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许多,许多,许多好吃的大桃子!”唐思玄嘿嘿笑了。 听说有大桃子,还好吃,唐可昕忘了一切,义不容辞的坚定的随着姐姐悄悄出了院门拎着宠物,飞天而去。 很多东西,其实无需讳疾忌医,不管大人还是孩子,更不要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鸡鸣狗盗。只要做之坦然,知时节,知对错,明是非,心无恶念,那就无可厚非,也不要打着“自己心中道德”的幌子去指指点点。 更多时候,生物所谓的道德不过是依据经历,被教育以及环境,自己树立起来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一定先进且对,更不一定符合其他生命的生活习惯和习性。表面遮遮掩掩,背地里啥都干尽,这才是最大的无耻。尤其是在这些人人都在做的事情,本就没有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准则和标准。 唐家姐妹带着宠物出门找吃的了,当她们远去的时候,茅山小屋的院门外,瀑布旁,才蓦然出现数堆儿围拢的身影。 安雨轩拉着龙笑梅的手,猥琐的笑着,指着茅屋说:“大上生都如此努力,我们也要不甘落后才行。” 龙笑梅拍打着安公子的肩膀,虽没说话,但眼神中: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的意思颇为明显。 安公子脸一红,随后脖子一梗,一把抱起龙笑梅,长啸一声,飞入密林深处······ 龙呈均、周正等一堆;鬼祖、鬼帝等一堆;仓九、海皇等一堆,只有唐无伤孤零零的一个,就连久不出现的庄广陵,也神色愣愣,表情怪异的望着茅山小屋。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还是散了。”龙呈均笑了笑,下了个定论,心里却也有涟漪产生动荡着。 ······ 唐玄没想到的是,他们夫妻之间自然而然的举动,会因为他此时的境界、修为、能力在桃源新星上产生如此之大,如此之广的波动:有老婆的,不管结婚多久,都激情洋溢,酣战不停;没老婆的,望月兴叹或光着身子浸着冷水,最后不得不伸出颤抖的双手······ 当夜,就连桃源兽群,也三三俩俩的热情洋溢的切磋着。 鬼族领地,当鬼祖、鬼帝回归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无识幽灵、阴魂、鬼将、鬼王们,也呜呜叫着相拥着,在万魂窟上上演着极其刺眼的一幕。 “你们他妈的分公母吗?还不回去修炼?”鬼祖阴沉着脸,鬼帝的咆哮却响了一整晚。 食、色性也。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不管外在环境如何恶劣,只要保持一颗本真的心,不奢望,不忌讳,无贪欲,回归自然,天性总归是无法压抑的。这是所有生命属性所具备的能力和追求。 这件事情的间接影响是:第二年,人族、海族、桃源兽群这些具备两种性别繁衍能力的种群,新生儿出生率比较以前,大幅提高! 唐玄在第二天得知此事的时候,不得不哀叹一声:自己对无界生命大上生的能力,还是知之有限。于是他在茅山小屋的上空开辟了一个空间,在这个独立的空间里,他的所作所为所想,终于不至于对桃源星上的生命们,再造成什么同步之类的尴尬情况出现。 而在空间内,他日以继夜的摸索中,对于如何掌控无界力量,如何更活成一个自我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自控能力。 时间一点点过,桃源新星自然一切欣欣向荣,而唐玄她们,也过着心外无物,情感、修炼这样有规律的幸福生活。 只是星空之战在即,李元真依旧推波助澜,虎视桃源,失去了狂暴之球的天然屏障,恐怕新星上的所有生命,对于这场遍及纯阳大宇的决战,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不过,在大上生的带领下,他们,她们,它们,已经具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能力。 如果规则一直对事件的演变漠视的话。 第二〇章 四煞 这几天茅山小屋安安静静,只时不时传出庄广陵的琴声。 一切又变了,庄广陵十指弹动,目光却始终望着天空的那道门,还有沧海。一切关与唐玄的预言、假想和推测,总是无法实现的,自己呕心沥血从冥冥中得来的一切,似乎都无法被时间证实,这让他有些茫然甚至沮丧。现在,他再也无法站到一个神秘的高度去指导唐玄未来你该如何走,未来你该如何做。 唐玄搬到天上去住,而他经常在空空荡荡但生活气息十足的茅山小屋内,与吴狂花、古春华、龙灵章等人小聚。 生活总是这样,激情四射只有短暂的片刻,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成不变的前行;生活也幸好是这样,否则天天事情不断,天天热情洋溢那只是小说中的撰写,什么样的生命在这样的波折中,细思之下,恐都无法幸存。 “道眼、沧海······”庄广陵在院门前的石桌上沉思着,琴声袅袅而止,他的手指转动如轮,又在掌心中开始跳动起来。 茅山小屋上空七十余丈的地方,有一个方圆四五米乳白色的小漩涡,那便是唐玄一家几口所在的“隔离界”的入口。 隔离界内,孔仙仙正在发言:“我觉得,还是把她们抓回来好好管教。两个小家伙太野了。”她在白云铺展的地毯上,走来走去,一脸很生气的样子。 “这样她们会伤心的。”温笑弱弱的说了句,说完偷眼望着躺在半空一朵白云上的姜剑眉寻求支持。 “我同意二姐的观点,”姜剑眉笑了笑。 这是一片纯净的云雾世界,房屋,座椅,懒人沙发,一切器具,心想之下,便有云气凝结成型,天空点缀着金色的太阳一般的光轮,大地却全是白云铺成的厚厚的地毯,空旷而又安静,几个人讲来将去,倒也不显得冷清。 “老板,给句话?”孔仙仙瞪了眼吐着舌头的温笑,又扫了扫在天上悠哉游哉,随便到连衣服都不穿,只有片片云纱遮体的姜剑眉,走到唐玄面前没好气道。 唐玄笑着睁开双目,就在刚刚,他的思维通过血脉链接,对唐思玄唐可昕等实施了远程监控和追踪,当他发现几个小东西正在地下世界的母星之上,手捧着大桃子狂啃的时候,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再看到肥雁、鬼见愁被劈里啪啦的拍打着使唤来,使唤去的时候,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他有些想不明白,是自己的后代不假,可自己的安静、祥和、淡然怎么她们一点都没有遗传到呢?动辄就对宠物施加小暴力,小心思也转的一个比一个快,而且不着家。难道这个家,不够温馨么? 对孔仙仙歉意的笑了笑,唐玄道:“她们很好,很能吃;这大宇之上,她们尽可去得;新星时代,不用再为前途、就业、生存担忧,让她们自由、快乐的发展。” 唐玄这句话包含了三个信息:一个是她们的现状,一个是安全保证,最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孔仙仙的小手快速的伸向唐玄的肋下:“你就惯着她们!”恶狠狠的表情、动作,到中途却变成了旖旎和亲昵,就连温笑和姜剑眉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自由,真好!”唐玄笑着躲开,从盘膝而坐到站起身子的动作恍如时光掠影,此时在他心中却很有羡慕那几个小家伙呢。 他也是自由的,只是暂时他自己还不想自由而已,起码在完全自控之前,他有许多顾及,毕竟新星生活着他的亲人、友人、同道。 ······ “爸爸好像刚才来了?”唐可昕手中碧绿色的大桃子在她呆滞的动作下,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不会?我怎么不知道······吭哧!”唐思玄咕哝着,浑不在意的样子。 “来就来呗,还能揍我们咋地?都是他们自己不好,尽忙活自己的事儿,都不管我们,我们自己找吃的还不行?”唐思玄翻了翻眼睛,抹了把脸上的汁水,心满意足的将桃核丢在一旁,四肢摊开,拍着小肚皮吹着气。一身白色的小衣服已经彻底分不出本来颜色,污渍处处。 “那倒也是。”唐可昕眉开眼笑,不过她也吃饱了,索性在这碧绿色的草地上休息了起来,望着半空中枝叶连成一体的老桃树、碧桃树、扶桑树,目光呆滞的发着呆,傻笑着。 婴幼儿一般都恋家、恋父母;稍微有了独立意志之后,尤其是身旁有了小伙伴、狗腿子,基本就有很强的摆脱束缚,自由自在的意识。尤其是曾经在大宇外层空间浪荡过的姐妹两个,如今互为依靠,吃饱了之后,小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对于她们而言,家尚没有明确概念,唐玄这个爹也还勉强可以接受,可孔仙仙那个娘,一想起来,就不约而同的“头疼”。能在外面多呆一会儿,总是好的。 “鸟神!”半晌之后,唐思玄跳起来对着几百丈高的比碧桃树繁茂的树梢拼命的招手大呼。 “唳~”一声悠长而尖锐的鸟鸣,一只全身白色翎羽,体长四五丈,神骏异常的修长身影如闪电般从树梢笔直而下,卷起一阵呼啸的狂风,所过之处,枝叶凌乱,临近地面更将地上的碧草吹的倒伏一大片。 若唐玄在此,一定会看出这个就是当初从道隐归藏带出来的那个巴掌大小的“相思鸟”,而此时却成了一个体型庞大但不臃肿,飞行速度极快,外形颇像公古时代的仙鹤的,唐思玄口中的“鸟神”,让一个孩子给动物起名字,这个已经算是很有创意的了。 唐思玄眉开眼笑的用自己那脏兮兮,肉嘟嘟的小手,轻柔的抚摸着鸟神修长的脖颈,光滑柔亮的背,一脸呵护备至,视之如珍宝的表情,看的肥雁羡慕不已。 “我决定,去找那个金头报仇!”唐思玄神色蓦然变得严肃,被金甲等人拦截并受了点轻伤,这样的挫折对于她而言,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到的。 “姐。”唐可昕有些害怕了,几个小孩子去找那几个恶行恶向的大人报仇,这在她看来有些可怕。她站起身,目光望着意气风发的唐思玄,有哀求意,就差说一句:“我想回家”了。 “怕什么,有我······还有鸟神!”唐思玄拍了拍胸脯,又拍了拍鸟神,一脸小事一桩的表情。 “唳~”鸟神慢慢起身,高傲的仰起头,缓缓挥动翼展盖地的双翅,配合着唐思玄。 “嘎嘎嘎~”肥雁发出弱弱的叫声,其实它倒不是反对唐思玄的决定,它已经习惯了顺从,只是看她如此视鸟神如天人一般的态度,有些不开心而已。 啪!唐思玄的耳朵动了动,敏锐的把握到了肥雁的叫声,她可不管它究竟想表达什么,于是小巴掌快速而准确的落到肥雁的头顶。 堂堂穿云箭,尚未鼓起肌肉表示对抗,就被拍倒在地,摇了摇翅膀,刚想发出受到攻击后的叫声,但一看到唐思玄那冷峻的目光,不由的吓得失声了。 降魔杵在手,犹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唐思玄飞身上了鸟神的背:“那我们就准备出发!” “姐,我们要不要去跟那个白衣姐姐说再见?”唐可昕问道,她也上了鸟背,而鬼见愁早就乖巧的落到鸟神背上,一个与唐思玄相对安全的距离处,不吭声蹲着。 肥雁将自己与鸟神对比之后,觉得可能是长相上出了问题,上来的速度稍慢,只换来了唐思玄再次的目光扫射,吓得它不敢胡思乱想,好在这次没挨揍。 “好,”想到那个白衣漂亮姐姐,唐思玄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点头表示同意。 在这段时间内,她们在这个世界尽情的玩耍,碧绿的大桃子,火红的老桃,紫金色的桑葚,不知名的野果她们可是吃了个遍。在这片孤零零的世界里,除了鸟神,就只有那个白衣姐姐是她们这个小团伙认可的玩伴。可惜白衣姐姐似乎生病了,身体不舒服不能长时间“劳累”的样子,这让姐妹两个很是关心。 “姐姐,我们要去征战星空去了!”报私仇,转眼在唐思玄嘴里就成了高大上的征战星空了······ 伏明月愕然的望着她,她们这一行,转瞬就笑出声,如同一轮憔悴的月光。 她自认为没有为这个世界,为唐玄作出什么,而选择更只是自己的选择。她不欠谁什么,谁也不欠她,她更愿意在这片孤独的世界里等待着死亡的召唤,凄凉、哀伤、如同写满了哀婉曲调的月色。直到她遇到了这个单纯的一塌糊涂,“气质非凡”的组合。 她有了快乐,心底压抑的思念也如死灰般复燃,只是她强自抑制着。神的高傲,不允许她低头,即便思念很痛苦,但只要能承受的了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有志气,”伏明月声音柔柔的、低低的,给唐思玄她们点了个赞,“只是你们的家人知道么?”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唐可昕坐在唐思玄背后,弱弱的道,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一问一答,让伏明月几乎忍不住放声大笑。一群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小屁孩加奇怪动物组合,就号称去“征战星空”?看来是不想回家,四处野。 “我觉得,你们应该把自己的梦想告诉你的家人,理直气壮的去征战星空!”伏明月的话语充满着鼓励。 “为什么呢?”唐思玄似乎觉得有道理,准备接受这个意见,但还是想不明白,她总觉得偷跑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让她当着孔仙仙的面说出这句话,那似无论如何也不敢的,不被抓过去暴揍算幸运的了。 “这么有理想,有志气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他们以你们为骄傲,理直气壮胜过偷偷摸摸百倍!”伏明月循循善诱。 有理想,有志气······听的唐思玄大眼生光,唐可昕都挺了挺胸脯,鬼见愁则捂着脸,肥雁一声不吭,长嘴张着,想叫不敢叫的样子。 只有鸟神唳唳的长鸣个不停,似乎更增添光荣与梦想。 “好!”唐思玄果断同意了,大不了避开大娘,将自己理想和老爹报备一下,这个似乎没难度。 “姐姐,我爸爸会看病,你跟我们先回家,我让爸爸帮你好不好?”临别时刻,唐可昕开口,唐思玄一脸期待。这个可爱而让她们亲近的白衣姐姐在这,实在让她们不忍割舍,放心不下。 “噢?”伏明月有些差异的望着天上的她们,眼神中有疑问。 “我大娘,二娘,三娘······无精打采,没啥精神的时候,我爸一回来,就会给她们治病······可能会有些痛,因为娘她们叫的很惨······不过很快就好起来了······”唐可昕掰着手指,带着回忆的数落着,一脸骄傲。 “你爸?”伏明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这几个鸟孩子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的爸爸,叫唐玄,很厉害的!”唐可昕忙不迭的道,唐思玄拼命点头。这次就连鬼见愁,肥雁都昂着头表示赞同。 唐玄,伏明月脑中如遭雷击,浑身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忘不了,道隐归藏的那场婚礼,她忘不了,流浪天际时候,那个淡淡而独立的身影,她忘不了,失魂引中自己的挣扎,她更讨厌,眼前这种孤独,无助,凄凉······ 原来,失去神力的神,也怕寂寞! ······ 鸟神冲天而去,承载着唐思玄、唐可昕征战星空的梦想,鬼见愁、肥雁虽然是被迫的,但却没有抗拒的本钱。它们已经被唐玄送给了女儿,作为平衡三玄指环与两手空空媒介。 而被送给唐思玄的三玄指环,却套在唐可昕的胳膊上,因为她有纯于意的至圣元气,除了唐玄,恐怕只有她才能够任意控制这个大宇初始,便被规则踩在脚下的那块神奇的土,制成的神妙莫测的储物空间。 伏明月依旧在这里,只是当几个孩子走后,她却潸然泪下。 三天后,唐玄独自一人来到这片生机勃勃但却充满孤寂的世界,不久之后,伏明月身上痼疾尽去,神力也在缓慢的恢复中。 伏明月再次望着唐玄消失的方位落泪,那个曾经隔绝在她心中,们不当户不对的隔膜,那个始终横亘在自己心中:神与凡人那道难以逾越的界限,在唐玄成为无界生命之后,消失不见了,可唐玄不主动,又如何让她主动说出口? 无界生命虽然不是“神”,却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两种生命态,只是浩渺的大宇不同阶段,各自的产物,难分轩轾,更难以比较高下,却再也没有了高低之分。若强分个高下,那么只能看对方的:积累、受限程度、元气影响的广度、以及对这个大世界万事万物的共融程度。 这么快,这么慢;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唐思玄等在唐玄劝服了孔仙仙之后,灌输了一通:小心黑白道眼,早点回家的思想之后,驾驭着鸟神,带够了全家的嘱托、丰富的食物之后,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什么报仇,什么征战星空,只不过是孩子们开动脑筋之后的借口罢了。 “你就这么放心?”孔仙仙心里空荡荡的,她问唐玄。 “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只要知道是非对错,让她们去玩!”唐玄挥了挥手,笑容中全是淡淡的洒脱。 第二一章 自足 距离桃源星遥远的星空深处,上下左右尽是虚空。前方亿万里有一团巨大的柱状星云,呈金黄色,远观如一个栩栩如生的大猩猩;右侧千万光年之外,是一颗黑色的“道眼”。这个大宇之中最神秘可怕的东西,外表镶嵌着一圈淡金色的微弱光圈,朦朦胧胧的发着光。看似不起眼的道眼,却有着大世界最强的吸引、碾压、粉碎之力,将周围数百光年的一切包括光,都吸入其内。 仔细看,它似乎微微旋转,像是一块巨大黑色幕布之中的更极致深邃的一轮黑,带着彷佛大世界心跳般的律动。 后方便是桃源新星的方向,而其他方向的遥远不可及之处,稀稀落落的点缀着闪烁发光的天体。 唐玄双手轻轻摩挲着二玄桃心剑,只有物理温柔的接触,而没有用元气催动什么。他望着前方那个如同大猩猩的柱状星云,感受着它因相隔遥远而格外缓慢的韵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苍凉与壮阔。 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依偎在他身旁,周围很冷,没有空气,没有光。可是只要接近唐玄的身体周围,便可以自由呼吸,也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彻骨而空虚彷佛冻结灵魂般的那种极寒。 良久之后,唐玄略有唏嘘的将桃心剑递回给温笑。 “其实我觉得,这把剑还是在你的手里,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作用,”二人因茅山而结缘,因这把剑而缘聚不散,而今不分彼此之后,温笑心里想的却都是唐玄,想他好,想他更好。 唐玄摇了摇头,望着在温笑洁白修长的掌心迅速发出澎湃而神圣的红光的桃心剑,脑子里不由得回忆起前几天重回地下世界,与老桃把酒言欢的欢乐场景,他道:“不执着,不纵情,不逆情,不立异。我心自足,不假外求。” 温笑愣了愣,随之没好气的瞪了唐玄一眼,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把剑似乎难以承载一个大上生的能力了。 唐玄摊开双手放在眼前:“我能感受到,一旦我将元气注入到桃心剑中,会立即毁了它。规则之内,规则之外,万事万物其实只是生命在无法自足时候的必要补充。人为万物标尺,而当这个标尺无限长,无限远,无限强大的时候,只需要认清自己,本心寂然不动,那便够了,又何须去找什么强大的应用之物,又何须寻求什么乖巧技法······” 唐玄呵呵笑了。他的丹田内,元气之花已经彻底变成了乳白色,数寸高矮,形状依旧且花型稳固,只有花型之内,无数如同细小颗粒的组成部分,发着微光,穿梭流转不停,近乎道。它们变动无居,它们周流往复,它们自称一个世界却又与唐玄呼吸相关,命运交互。 而此时他的心,也在一涨一缩之中,发出或收回无数细碎的红色豪光,连带着浑身的经络,血脉,骨骼,都有一层层彷佛气,彷佛流,彷佛凝固,彷佛光一般的耀目的东西。 可这些明显与平常修者大相径庭的内在表现,却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唐玄的体外,若非站在这个绝非正常人的环境中安之若素同时影响着周围的环境,恐怕任谁来看,唐玄就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生命,即便他生气,即便他感动,依旧如此。 一切都在无形无相之中,一切都可以与他的思维与元气共同,共融并法生改变。无界生命,已经再不需要惊天动地来彰显自己的威严,所谓大道至简,无界平凡也正是如此。 “那就是说,你比我们高级喽,”温笑斜眼望着唐玄,轻佻的笑了笑,随后目视孔仙仙,姜剑眉。 “唉,咱姐妹可配不上你了。”孔仙仙点头表示赞同,目光也不怀好意起来。 “那还说什么?”姜剑眉双足踏地,整个人如同一条绿色的急电,身后幻化出巨蛇光影,双拳挥舞冲向唐玄。 孔仙仙的流云水袖,温笑的茅山指玄咒,姜剑眉的近身狂攻,在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内,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狂浪之潮,虚空在崩裂,劲风在呼啸,如山的巨压瞬间瞬间临身。 而唐玄就那么静静站着,抿了抿唇,微分而随意的短发,黑色的衣服,消瘦而高挑的站着,眉不动,漆黑如墨,眼如星,内有无奈的表情······ 三人全力以赴,而唐玄就这么苦笑着,呆呆的站着。 如同狂蛇般的水袖从唐玄身躯掠过,彷佛没有丝毫阻隔,更没有可纠缠的物体,就像站在那的唐玄只是影像一般······ 温笑的指玄咒,如同普通人大小的凛冽青色闪光符文,也透体而过,在远处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之后,烟消云散······ 姜剑眉用力过猛,结果自己左拳打在自己的右掌之上,左右双腿互相纠缠,腰扭着,若非唐玄见势不好扶了一把,恐怕她就要就此站立不稳,跌下虚空去······ 而此时唐玄给三人的感觉便是空,空空荡荡的就像是虚空一般,她们全力以赴的攻击攻击到“空”,自然不会有半分效果。 “无赖!” “流氓!” “讨厌!” 三人恼羞成怒,粉拳高举,围着唐玄开始捶着,而唐玄更无奈,这个不夹杂着“恶”和“气”的攻击,他可不敢主动抵抗,以免三人受伤,只能如暴风雨中的小舟一般,狼狈的承受着,霎那间,莺声燕语,砰砰声不断。 “真幸福!”龙笑梅远远的看着,用心体会中间那四个人毫无间隙的亲密与协同,她不由感叹着。 “兄弟,你受苦了!”安雨轩,雪东齐,白子画,豆香春等人勾肩搭背的对望一眼,以他们的修为,也止不住在这冰冷的环境下,流下了冷汗。 至于更远的,公冶山长、房天敌、鬼帝、海皇、陈元迟、楚君侯、孔希言、圆觉、张道燃、雍涛等一大堆新星修者们,几乎已不忍直视,不约而同的扭了扭脖子,望向他处。 唐无伤扶着唐君生、于凤清,掌心的五色电光石捏的咯咯吱吱的直响,她把自己幻化成孔仙仙、幻化成温笑、幻化成姜剑眉,久久无法自拔,等拔出来之后,那一身红衣,在宇宙风的摇曳中,更显得清冷。于凤清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孙女辈的红衣小女子,从她的表情、细微动作,迷离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唐无伤的手。 唐无伤愕然惊醒之后,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丝丝红晕。 于凤清对她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笑意。唐无伤瞬间像被人溃破了心思一般,浑身冲动的灵魂发散一般,只懂得低下头,不敢作声。 五色电光石滚落脚下,悠然划着优美的曲线去远,上面迅速的笼罩一层洁白的冰霜,直到看不见了。 “来了!”唐玄好不容易才气喘吁吁地突围出来,孔仙仙、温笑、姜剑眉撩了撩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起望向远处。 新型方向,一团金色,一团火红,一团雪亮,一团翠绿,一团厚重的黄滚滚而来,龙灵章、元海臣、吴狂花、古春华、计行时,身后还跟着白衣大袖,神态张扬,步伐铿锵随意的庄广陵。 今日,本是唐玄心有所感,约了五行来此星空深处以印证的日子,孔仙仙她们非要跟着,她又告诉了爷爷孔希言,于是雍涛知道了,然后桑杰知道,紧接着圆觉知道了······到最后,大家都知道了! 庄广陵在外圈就自动停下,只有元海臣等人飞到切近。他们与唐玄目光相对,眼中都有着深刻的情感。 四周一片安静,谁都知道五行五人进入新星之后,能力大进,五行合一更可化能力为领域,困敌、伤敌、灭敌,五行联手,就是公冶山长等人也要四人组合才能支撑不败。他们已隐隐有新星后生代最强之修的声势。而且五行这种基础而又神秘的力量,合一之后演化出来的阴阳之力,更是妙用无穷。 虽然在这是个生命不再划分层次的时代;虽然这是个生命不分高低贵贱的时代;虽然这是个所有生命可以共融,共存,没有阶级的时代;虽然这是个消灭了以金钱为纽带,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年代······可修者境界的高深,还是能够获得所有人的尊重和认可,这也代表了新星的力量,代表了共同体以修为主体的发展思想,更是从有界到无界生命,整体进化的一种终极的向往。 对视片刻,孔仙仙等人懂事儿的退出了战圈,来到孔希言身旁。老头儿脸一扭,虽然很认同闺女们与唐玄那种其乐融融,亲密无间的相处方式,可脸上却有些挂不住,心里的封建母星思想残余作祟,还是认为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些羞耻。尽管孔仙仙已经在唐玄的耳濡目染之下,融会贯通了“我心光明,一切可为”的论调,并向孔老爷子诲人不倦多次······ 普通话讲,总是端着,装着,假扮,带着面具的活着,那都是万恶的金钱社会,现在,不需要了······ 龙灵章,元海臣,吴狂花,古春华,计行时,五个人,五种光,五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慢慢错落分布在唐玄的周围,唐玄闭目感受着,这时候,他的心,他的人,他的元气,他的思维,依旧如同刚刚一样,潇洒自然,挥洒自如。 五人身上的光芒逐渐强烈,能量左右延伸,互相连接,一股天地威严一般的压迫感逐渐向唐玄迫近。光是在力量质量层次上,五行链接之后的综合性能量,已经无限接近大宇之内力量的最高表现了。 “好!”唐玄轻声赞叹着。 “小心了!”元海臣大笑着提醒,同时作为核心存在,发出了最终的进攻指令。 不动如山,动辄如雷霆灭世。面对此时的唐玄,他们知道,根本不需要留手,而结局已经注定。千万别说什么意志和逆天精神,那都是小说家们扯淡的,绝对的境界压制面前,任何精神都是徒劳的,这是断言。 唐玄,想要印证自己心中的“大世界”,自然要借助新星最强且可以变异的五行力量;而五行也要见证自己,究竟与这个大宇最高等级的生命态,差距还有多远,这是他们的希望。 战! 第二二章 无我 五行出手石破天惊,眨眼间便在千丈方圆的大宇虚空中,形成一个能量炸裂的包围圈。五人成了光人,而五色能量他们左右延伸、流转,最后如同铺天盖地的怒龙,恶狠狠的扑向圆心内的唐玄。 唐玄右掌慢慢竖起,掌缘向前,左掌掌心向后,左右臂拉成一线,双目一凝之后,身体周围蓦然出现一层薄薄的气罩,同时脚步轻轻转动,而双掌则缓缓在倏忽间拍出,每一掌都那么慢,却恰到好处的拍在那些狂击在气罩内能量怒龙龙头。 怒龙如同彩色的炫光版的龙吸水,在这个数米方圆,小的可怜的气罩上,溅点涟漪。唐玄此时已恢复到默然站立的姿势,而怒龙与气罩呈僵持不下的态势,任凭数量惊人,搅动虚空的怒龙如何蜿蜒,如何咆哮,如何光彩刺目,却都无法奈何得了这淡淡的、乳白色、若隐若现的小小气罩。 唐玄慢慢闭上眼睛,睁开双目之后的世界虽然多姿多彩,但闭上双目之后的世界,会更加安静。他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脱身出去,例如时空置换,例如身化大宇虚空,例如借着元气质量强于对方强行突出等等,可他选择了原地硬抗,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对方,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有所见,有所得。 “能量强度不够,“我”还是我。”唐玄心里叹息着。 汹涌澎湃只是表象,正如一条长河,之余会游泳的人,也仅仅是安静的水而已,不管它的体量再大,再长,对于游泳健将依旧产生不了什么威胁感,更勿论危机感。如果这条安静的长河成为不了汹涌澎湃的海,没有量的增加和质的变化,恐怕对他这个善泳者,造成不了一点威胁。 拿针戳铁块,用一根针去戳,用铺天盖地的针去戳,结果都一样,哪怕针们绞尽脑汁,变化阵型,甚至用千变万化的姿势也都一样。除非距离变了,除非速度变了,除非具有一往无前,与之同折的勇气。 其实这也正如人族社会的变迁。 远古时代,是英雄时代也是神话时代,在每日要生要死,游走在生与死边缘这般恶劣境地的人族,需要英雄引领自己走向安宁,需要神话让所有人对于可能永远看不到的未来充满“希望”。 奴隶时代,是英雄变质的时代,那个时代,仓颉已经造字,燧人启人用火,有巢教人建屋······似乎所有的动因都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人族基业,前途光明的发展大道,而在这个时候,王权天授,只要顺民。当然,当一个王朝的末期,因财富高度集中而产生的社会矛盾激化,而王朝的变革又回到了:吃饱饭,穿暖衣,大多数人幸福这一些琐碎的许诺和话题。 封建,民主,公元末代,纪元初始······ 说是生产力的进步,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是对这个星球的开发能力的进步。 人族对于自己的生存环境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开发的也越来越剧烈,利用尽可能的工具,尽可能的方法攫取着。可似乎忘了,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被思想、科技、机械所征服的:星辰、大海、荒漠、天气······ 当开的差不多,发的差不多,整的八九不离十,这个球儿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搞了的时候,再次回溯人族发展历程这才发现,人族对“命运”这两个字演绎的竟是如此深刻,有开始,有终结,其间有曲折,更有无数闭门造车,关在一个球儿里,耀武扬威,觉得无敌的高尚人族如过江之鲫,你方唱罢我登场。 好在江山代有有识之士出,他们不惟权,不为名,不唯利是图,更表里如一,提出并继承发扬了末日星球计划,这才让人族在灭亡前夜,得以逃离。 千疮百孔的母星,除了那片崭新新绿的世界,可用的东西已经不多,此时更是仅供留念一般的存在。痛定思痛,人族反思着建立了一个普遍适用性的共同体制,将:鬼族、魔族、海族等赤阳之下,同沧海的不同生命态纳入到一体发展,寻路前行的同伙中来。 正如人族无数年争胜于一颗小小的始地母星一样,这是冲破星空的阻隔,脚踏新星,放眼大宇之后的结果。 再想想无数年前,每一个科技成果最开始呈现的并不是造福态,而是掠夺、利益态,黑、白、黄、棕,光人族内部更是派系横生,你死我活,整日介斗个不亦乐乎······恍然如梦。 内外兼修,多少“仁人志士”的口头禅,其实已经直指了人族乃至所有生命体的最终形态,只是这内,并不仅仅指地是思想,更多的是“元气”,和“意识”,而外,往往不强调社会关系、家庭关系、利益关系的经营,而仅仅只是与这个世界的相处状态。 而共同体存在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是促使绝大多数人,生命层次的跃迁,使得成员们,不再受生命有限,能力有限,生存空间有限等诸多限制,成为自由的、客观的、感性的大宇最高生命常态。苦海,终有崖。 而这个理想无疑是先进的,甚至领先于大宇之上本就存在的那些高等生命态,例如雷隐星系的原住民们,他们本就诞生于狂雷世界,依雷之本源而生存,繁衍,发展着,有了天赋本钱的庇佑,自然也要受到它的制约,而一穷二白,从破落户冲向星空的共同体成员们,却有着光棍儿而深刻的理想,反正早已是一无所有,又何惧痴人说梦。 可唐玄这个“大上生”的突然出现,无疑是迅速的给这个梦,提供了最强明证。 站圈内,对峙依旧。 “世界有我······”唐玄悠然叹息着,双掌再次缓缓伸出,宛如画出大宇最灵动的痕迹,防护罩蓦然暴涨,将所有的五色能量怒龙砰砰砰的推卷四射。 轰然一声巨震,千丈空间内,因巨大的能量狂潮,真空一般的宇宙空间出现道道裂纹,而无数裂纹中,漆黑而阴冷的风,呼啸而出,又将五色能量冲击的不成样子。 五行尽都身躯颤动,脚步踏着虚空不住的后退:他们难以承受唐玄这个“世界有我”之后的温柔反击。 元气的生克,母星到新星的伴随,使得五行心意相通,于一霎那,五声分名却整齐划一的咆哮蓦然出口。 元海臣的身上,火色消退,整个人变得漆黑深邃,接着,吴狂花,龙灵章等人,身上个色鲜明的元气外显一同消退,而身体变得漆黑如暗夜。 他们手掌遥遥相对,漆黑的元气带环绕纠缠,而身体前方却发出白蒙蒙的光。 五行尽处是阴阳,以己身为阴之暗点,以胸前仅存的光明为阳之启源,此时他们展现出来的,才是五个人最强的合击力量。 与先前的遮天蔽日,轰燃爆裂的能量巨龙冲击相比,此时的攻击,从攻势、气势上看,无疑是惨淡的,可就是这样的白蒙蒙五道轻浮的光束攻击,却让唐玄蓦然睁开了双目。 他最先感受到的是压力,庞大的压力,泯灭的压力,天地挤压般的无与伦比的压力。 扩张的元气罩在白光的冲击下,发出清脆的裂纹声,瞬间崩解于无形,而五道白色光柱如同长空的简易虹桥般,蜿蜒的,却于一霎那的光景中,投射到唐玄身前。 无声无息,却又让人汗毛直立。 唐玄眼神变了,变得异彩连连,而人却并未有其他举动。 白光临体,唐玄只觉得一层诡异而浩瀚的力量正在分解着自己的表层肌肤,并顽强而固执的向自己身体内渗透着。霎那间,唐玄感受到了一种生与死的危机,似乎无界生命也难以在这种持续的攻势下得以幸存一般。 五行,五个人双目神光湛然,犹如漆黑中的点点星,冷汗顺着他们全身的毛孔喷涌而出,通过黑体白光的感知,他们能够察觉到这次攻击给唐玄带来的压迫。 长河终于变成暴虐的海,勿论从量上,还是质上,都能给此时完全生命体的唐玄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他们的希望,彼此都看到了,原来无界生命,大上生也不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们各有各的感悟,只是这战场之上的灵机一动,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回去慢慢体悟,若能有成,五个人无疑又向生命层次的进化界限迈进了一大步。 白光的亮度,尚不如母星时代的探照灯。 可它们在唐玄眼中,成了一个个扑面而来的光子,而每一个光子不停的幻化在着的世界······这哪是光,分明是由一个个缩微版的世界组成的冲击流。 庞大的压力下,唐玄脑中想的却是:道非无情,逆情、练情的“玄道”;哀思、花满楼、仙仙、老桃、苍梧、清溪垂钓、众生······那一个个承载了过去从童年到青年的经历的一招一式之二玄剑式;情与爱······这世界似乎有我,而我的存在,却感染不了这个世界。 我孤独的行走着,虽然身旁许多同伴还有爱人,但却还是觉得寂寥。无法融入到环境中,对未来有一种看淡的迷茫,虽有苍梧之誓的至高理想,虽有大乘至道的可期之路,却还是痛觉生命之所以存在的苦楚。痛爱随心,经历随喜,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尽力展示出刹那芳华。 时空真意,玄门证道,似乎生活又充满激情,但这仍旧是不完整的。元气缺失,心境仍未圆满······ 可心境,真的有圆满的那一天么? 似乎只可随心而动,随境而动,无所不在,更无需追求所谓的圆满。 神仙的传说,天堂与地狱的畅想,这不过是在命运低谷之时,有人创造出来,大多数人“宁愿”选择坚信的一出出悲剧,跳出来,跳出来? 又何须跳,又何须出来? ······ 经过玄门世界的洗礼,唐玄终于在有感觉的情况下,对自己的思维世界进行二次锻造,锤炼,他沉浸在一个个正在毁灭他身躯的光子世界流中,观之则喜,思潮如急电大海,闪烁不停。 渐渐的,记忆、情感、二玄剑式缓缓被压缩成一个大世界的缩影,而在这个缩影里,再无他自己的存在。 “原来,世界无我。” 唐玄呢喃着,笑容溢出嘴角。 大世界无限大,大的包容万物,无法触及;大世界又太小,小到无由,无命,无真,无假,一切如浮空掠影,更无我。时空的转换中,太多的事物消弭于永恒的世界脉搏中,再无存在过的痕迹。 以有我的意志,行无我之行;以存在的理想,幻灭一切彷徨。 唐玄张开怀抱,拥抱状,彷佛拥抱着这眼前崭新的世界。 白蒙蒙的光消失了,五行身上的深邃消失了,所有人包括战场边缘处看热闹的人看到这样一番平平淡淡的景象:唐玄拥抱着眼前的虚无,眸子里空空荡荡但又充满着一切。他整个人是那般自由的存在,却又充满着矛盾。 有顿悟的喜悦,也有对生命极致的悲悯;有看淡也有情浓;有包容一切的力量与胸怀,却又那么孤独的存在······ 一切如常,彷佛战斗不曾法生。 宇宙风轻微掠过,那是战斗后的余波。风轻抚着他短短的黑白色的发丝,整个人彷佛发光却又没有光,正如一个凡人毫无任何防护的站在大宇空间的深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却又有些诡异。 这种感觉无法说清楚,只能是意识深处的一种直击灵魂的震撼。 何必! 何必带着些许遗憾的字眼儿,悔不当初的意思。 但把这个字眼儿前置到行为、事实之前,却成了恍如神明的指引。 原来······是劫后重生的顿悟,一切缘起于何必,恍然于原来,到最后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无我”。 世界再大,我亦无我。 第二三章 战场 人的战场在于用断臂残肢,血流成河的残酷,刺激着紧绷的神经,从中找寻出热血的因素加以提纯,驾驭着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没有公平,没有正义,擅权谋之术而洋洋自得,行诡道兵诈之道以为大事记。 于方寸之间辗转腾挪,在大宇之一隅之地,搅动着风云过往······ 这是生存环境、综合实力、思维疆界都极其有限的表现。而超出本尊的想象力的东西,也仅仅存在于笔墨纸端,没有谁会去多看几眼,而想象的世界,总是那么的不伦不类。把一片未知,渲染成本身思维驻扎的领地,其中残暴、争夺、霸凌、吞噬、生存法则······都是老一套,脱不开本身为人的影子。 大宇的战场则是绚丽的,绚丽的不见一点点血腥。 亿万里蜿蜒的锋线对峙、冲撞,遥远而望之,不过是点点此起彼伏的烟花绽放,有金色的、有黑色的、有雷光闪动、有长风呼啸,无数战星阵列在锋线两侧遥遥相对,旋转着,澎湃着大宇本源的力量。 对于纯阳大宇而言,这样倾巢之力的对决,也仅仅只是局限于乱星星域,从波及范围来看,近乎微不足道,可从走势来看,任何彻底战败的一方,在未来的千万年里,都将被灾难、悲怆所笼罩,大量的原着民的陨落、大批战舰崩毁于死寂空间中,战星丧尽,本源元气大伤······ 权谋、智术这无数智慧生命所推崇的生存至高手段,在这里找不到半点生存空间。这里只有力量的对决,也只有更强的力量,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不管在谁的阴影之下,好在可以活着。 也只有站在这样的角度,才会明白这样一件事:外物不可依赖,能够依靠的只有拥有的力量和那颗不动如山的心。 雷隐战舰群,吐出千万道长长的雷柱,轰隆隆冲进乱星域浩瀚的如渊碎星中,长风刮过,涤荡出一片横展千万里的空白区域。 跨越了无数星空,以陌离为首的两大星系的综合舰队,就在这各个星系的交汇区域,与盈冲率领的大军相遇了。 随后,前锋舰队之间的互射,战舰爆裂边缘的冲击,便在无数朵炸亮空间的光华中屡屡上演。 而此时,敌对双方的第二梯次的支援舰队,也已开始从各自基地出发,形成一条条横贯大宇的空间洪流,滚滚而来。 这是一场注定要持续十年,百年的战争,在大宇混元界消失之后,在李元真这个搅屎棍彻底泯灭了纪子共,挟持了盈冲之后,猝然展开。 李元真的目的便是让这星空染血,圣人蒙尘,但目光却不在这里;陌离和盈冲也有着各自的目的,他们对纪子共这般轻易的神魂俱灭都有种悚然而无奈的感觉。对于李元真这个存在,他们作为纯于意的兄弟是知道一些的,但不知道的无疑更多。 例如神究竟具有什么样的力量?李元真为何可以从道隐归藏跑出来,来到大宇空间?他究竟想做什么? 以雷隐为首的陌离方舰队,以耀金为首的盈冲方舰队在冲撞,互射第三天之后,各自退却了三千万里,而陌离整了整天尊法袍,盈冲正了正天尊冠,双双冲入星空战场之内,而这里,光怪陆离的独立而又无边的涅战空间内,无论他们做什么,无论战况如何惨烈,都不会对外界有任何影响。 星空战场,四周虚无,脚下大地,天幕之上点缀了许多闪烁的繁星,往常没有人关注的毫无生气的景象,却有两个人在自己看着,慢慢品着。 “纪子共死了!”盈冲的声音冷漠,但双目中却滚动着莫名的情绪,兔死狐悲,原来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而言,除了老死,还可以是被泯灭的。 “我能感受的到。”陌离叹了口气,脑中回忆一闪而逝。当年为风小帝王取得炎火之苗,挽回风万城的心的时候,笑容温和的李元真便给了他,他如山海,己如凡人般的巨大压迫感。只是他出不来倒也无所谓。 “他让我杀了你!”盈冲龇牙笑了笑,黑色的天尊法袍闪着乌光,一口森寒的牙齿,深邃的面容,望之如魔神。 “你杀得了我?”陌离又叹了口气。纪子共死了,他本该高兴,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此时大占优势的他本可以三下五除二,以古离合合气搞定眼前这个曾经的兄弟盈冲,可脑子里却并没有丝毫战意,更没有丝毫恨意,却全是当初纯于意、陌离、盈冲、纪子共兄弟四人,纵横大宇嬉笑怒骂,酒酣耳热时候的场景。 那般遥远的回忆,萦绕不绝。 “杀不了,但他能。”盈冲皱了皱眉,对于陌离这个大哥的心情,他感同身受,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他在哪?”陌离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不知道,”良久之后,盈冲才长长吐出口气无奈道。 “我们还有希望么?”盈冲探求的目光投向陌离,如此语气,神态让陌离心中一动。 务实没有错,打不过也就是打不过。当在这个大宇世界,遇到一个连元圣天尊都没有偷生希望的压迫的时候,两个元圣天尊联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陌离沉默,思索之后才勉强把思绪从炎山、弱水以及山水之前纵横抽拔山水能量之前的那道无法逾越的身影上抽离出来。 他随后补充:“加上纪子共再加上纯于老东西也不行。” 他缓缓摇着头。在陌离印象中,纯阳大宇已然无限大,而以他高贵的身分,自然可以在始地母星,大宇之上,决定众生的生死,对一切都淡然视之,而关心和微笑更是全凭喜好。可面对李元真的时候,这一切却都要倒过来。 他只是觉得世界好小,小到李元真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易毁灭;自己也好小,什么元圣天尊,什么至尊之下三大花使,什么古离合合意······在李元真面前真是不堪一击,纪子共的死便可见一斑。 可是可以轻易毁灭这个大世界的他,为何不自己亲自自己动手呢?非要假手两大星系群之间的战争? 还是他如那个孩子般,有着恶俗的趣味和不良的嗜好? 这是玄机还是故意拖延的过程? 可是你在哪?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干什么?”盈冲身形如黑色闪电般后退,同时口中发出惊呼。而此时陌离大袖飘飘,漆黑的“古”,淡白色的“离”,元气沸腾如双龙出海,直捣毫无防备的盈冲。 “当然是揍你一顿!”陌离双眉竖起,眼中满是怒色。就是眼前这亲爱的师弟和死了的亲爱的师弟,他们二人联手,这么多年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的脑子里灵光乍现,却又如同陷入到无尽的迷雾中,想不明白却只想酣畅淋漓的战一场。 出手,古离之气便震碎了无数天上的大星,大地龟裂,万物凋零。 盈冲怒吼一声,整个人沉浸在爆涌的黑色雾气中,一股极致森寒的气息汹涌间,迎头扑向黑白双龙,瞬间纠缠了起来。天崩地裂,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 不多时,盈冲就有些顶不住了,吼声也渐渐低弱了下来。 十天后,陌离揪着元气耗尽的盈冲,一边笑着,一边狠狠的扇着他的耳光,噼噼啪啪的响声不断。 而盈冲则双目紧闭,耳光打不死人,但这碰触感和清脆的响声,却让他耻辱的恨不得死去······ ······ 桃源新星上,人族、海族、鬼族又掀起修炼狂潮。 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甚至安雨轩都先后进入到唐玄所开创的那道“无界之门”内接受洗礼。出来之后又纷纷闭关。 曾经为了能“飞”而欣喜若狂的共同体成员们,因这个更高的追求拼命努力着。 当然,努力也不是夜以继日的九九六,各个规模不断扩大的城市街道上,各个各族聚居地之外的荒野,沙漠,天空中狂暴之球的原遗址,甚至是母星上那残了半个的星球表面上,都有修者们的身影出现。 和平战场上,昼夜轰鸣声不断,友好的切磋总是进行时。 许多人发现,始地母星老桃、碧桃、扶桑树之间的区域,不知什么时候笼罩了月光,月光虽然柔和、莹润,但它笼罩的区域却是进不去,很多人脑子里回忆起从前,那个月光下,以一己之力隔断四洲与元洲大魔国之间战争的那道纯白的身影。 于是带着崇敬与不解,迷茫和向往不再探寻,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思维成果,是所有共同体成员共同遵守的。 新生儿一个接一个的诞生,就连鬼祖、鬼帝也将不着调的唯一后人鬼见愁抛在了脑后,造出了“鬼子”一号,二号,三号······当然,以它们没有小火苗助长的威势而言,面对鬼见愁本尊自然全是弟弟,这也是鬼帝、鬼祖十分遗憾的地方。 海族依旧淡然,抱着千百年来的习惯生息、繁衍着。只是每到沧海初生的时候,总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带着纯洁而优雅的两个大大的蚌壳,突出海面,遥望沧海,凄然而歌。 悲伤是种习惯,没有跨越到无界的层次,很难明了爱别离,求不得其中的滋味和恒久。 可即便这样,共同体想要诞生第二个无界生命的大上生,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不过已经进入到了轨道,总有触碰苦海对岸的那一天不是么。 没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仪式感就已不是必需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天的某个时辰,唐玄总是闭目在独立空间内,感受着什么。 这一日他皱眉之后睁目,嘴里喃喃道:“竟然,跑了那么远。” 脑海中,唐思玄等人星空中的一举一动活灵活现,唐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他能感受到桃源星上所有生命的情绪,有爱有喜还有迷惑;他能触碰并改变运行在星外空间的规则,并与之互换、对调;他还可以扣除万物运行的规律,生命从生到死的轨迹慢慢研究······可就是搞不懂唐思玄、唐可昕脑子里在想什么。 一个念头还没实施,马上跳跃成了另外一个、十个·····万个念头,东奔西走,胡诌八扯。比“道”的轨迹和波动还要难以捉摸,周流天地,变动不居,电光火石。 唐玄心渐渐不动,脑子里却全是两个孩子的心动。 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他丹田内那朵简简单单,不再复杂绚丽的元气唐花缓缓旋转着,从空间中抽离出丝丝缕缕的纯白色的气流,吸入体内,慢慢融汇。 当你面对这个世界不再畏惧,不再觉得它神秘莫测的时候,自然而然一切简单纯粹。而这便是生命状态的升华。 唐玄,也在有意无意之中,修补着元气不足的缺陷,心无所住,情无挂碍。 第二四章 枷锁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无形的枷锁。平凡的人衣食住行,而有所成的人身上绑定着功名利禄。更强的生命上,绑定着更强的枷锁。 浮浮沉沉,芸芸众生,彷佛一个个笼子里的困兽,或茫然、或狂喜、或谦卑、或自傲,却都逃不开枷锁。 当认识到枷锁存在的时候,生命往往想要挣脱,有的唯心的,沉浸在心自由则无挂碍的幻想中;有的唯物,总要打破些什么,挣断些什么,认为这才是解脱。可笼子之外还有笼子,枷锁之外还有枷锁。它们彷佛魔咒一般,伴随着生命的诞生,冷漠的瞧着生命繁衍的过程,似乎直到世界的尽头。 它们永远存在,它们强大无比却又那么的难以触摸。 唐玄正在挣脱着元气的枷锁,而李元真面对的却是天地无形却又时刻表明其存在的束缚。 唐玄多是淡然静坐,而李元真却在患得患失,举棋不定,偶有疯狂不顾一切的举动,连带着整个冥土星系都跟着震荡不堪,宛如世界末日一般,星辰不断崩溃,崩灭,消失不见,星系的结构也随之扭曲变形,形成千百万年的冥土,失去了无数冥土战士的冥土,就在这阴阳转换,天摇地动,忽明忽暗中,动荡不堪。 正如陌离想象的那样,李元真是无所不能的,神人亦是心想事成,既无处不在,又可轻易毁灭这片纯阳大宇世界。可他能么?就连走出这龟壳般形状,蛋壳般厚薄的冥土大殿似乎都这么艰难。而走出去的代价有多大?规则反馈又有多强烈? 会不会因此提前开启大世界崩灭归零序幕? 李元真不知道,不敢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的处境与陌离、盈冲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绝非淡然高卧,蔑视一切,而是空有一颗主宰大世界的心,却力不从心,只能小心翼翼的面对自己的枷锁。 神秘的,往往只是想象中的神秘,强大的,总不是毫无顾忌的强大。这一点唐玄知道,李元真知道,之下恐怕就是陌离、盈冲以及星系帝王们的认识都非常有限。 他们只能想象到自己之间的争斗需要“星空战场”这种无数规则的规则来限制,却不知道更强大的生命,都有自己难以公之于众的苦衷。 星系大军开拔,他是喜悦的;金甲等人的出发,也让他振奋。 可如此漫长时间的等待,李元真没有感受到圣人染血对天地根本的削弱,就连沧海之内模模糊糊的感应都日渐淡薄着。 多少年我命由天不由我?就连凡人都想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况是神? 当然,凡人不过是喊了一个充满激情的口号,有生之年即便折腾出点名声也实在有些苍白。而对于他而言,这种对命运的掌控,是有能力去实现的,前提是“它”不再对“神”这种生命存在,施加歧视性制约。 天道、人道、大道朝天,路路通天。他可不是研究来研究去纠缠在理论上争论不休的劣等生命态,更不是为了蝇头小利就飞蛾扑火,唯利是图的更低等的生命存在······追求到了极限,所求无非“自由”二字。 生命自由,从此不再有了生存时间,生存空间的限制;思想自由,所有生命体对其他生命体的任何思维方式都保持着敬畏和尊重;行为自由,大世界再无任何可以限制;规则自由,从此金木五行,各种能量,引力重力,极端环境都无法阻挡悠然往来的步伐······一切自有。 李元真称不上恶人,他本就是神裔,也称不上善人,其他生命存在在他眼中都是非必要的。 在自由之路上,他努力了许多年,对手似乎只有一个:天地初始的那个灵引。而灵引的存在,似乎除了维持大千世界的平衡,都是在跟他作对的。 思想自由很简单,大不了把这个世界弄得只剩下自己,寂寞无所谓,低等生命才会感慨忧伤的无良情绪;生命自由才是难以保障的,更别提行为自由。连生命的存在都时刻感受着危机······李元真有时候甚至有极度自卑的情绪产生,竟会对冥土大殿之外的世界心生向往,对冥土大殿之外的生命心存羡慕。 殿外的世界,虽然因他的躁动而摇晃,但他并未觉得有何可自豪的,因为他控制不了。 李元真古拙的样貌从冥土大殿的殿门处,展露于晨曦。昏蒙蒙的光下,脸上一片青色的苍白。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站在殿门内,抬起一只脚,像傻瓜一样的充满垂涎的望着殿外的世界,然后就这么保持着,直到叹息一声,退回殿内。 望着殿外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李元真的脑袋里有两个强大的声音正在如轰雷般激烈对抗:走出去;不行,会形神俱灭的。 怕什么?你是谁?是神!是无所不能的神! 不行,其实我也很累,我也很脆弱,纠缠这么多年,我早就累了,很累,很累······ 浑身颤抖,脚尖开始缓缓下落,落点就在殿门外那一小片黑色的泥土上。 轰!整齐而又沉闷的震鸣声,带着大世界的不满和咆哮,缓缓在冥土星系潮水般涌到这狭小的区域。 砰!殿门外空间,大地一起崩溃,成了一片回旋的,杂乱的,浑浊的,狰狞万分的迷障世界,这个世界,就连李元真都止不住心跳加快,都心生退缩。 “又来了······”声音悠长,充满无奈,充满对生的向往,对自由的渴望,对眼前看不清的世界的厌烦。 “我去!”李元真怒吼! 吼声中,身躯膨胀,直接撑破大殿,可即便如此,他的眼前依旧是那样混乱的世界,不过他的脚尖已经距离殿外很近,很近了,下一刻就可以踩到外面,但下一秒是自由还是毁灭? 他的双眼血红,做出了与往常千百次的同样举动截然不同的结果,坚持、固执而又疯狂的将落下的点,放在殿外。 自由的渴望终于战胜了灵引圈禁他千百万年来的压抑和恐惧。任何生命,只要做着重复的东西,总会有一次的结果偏离轨道,即便这概率再小。 冥土星系便在这世界连成一体的黑风暴中崩溃瓦解了,形成了一团彷佛亘古存在的黑色飓风,旋转轰鸣于宇宙空间内。 飓风内,一双巨大的血色瞳孔放射出万丈红芒,扫着着所及的一切,伴随着波及大世界的吼声。 ······ 世界本不复杂,因为大多数生命不懂而复杂。当然,有少部分生命会利用这种复杂。毕竟多数生命的模糊对于少数生命而言那是大好事,所以它们希望这个世界越复杂越好,如果不够还可以添加。 孩子眼中的世界就很简单。 “站住,”嗡嗡的宇宙语回荡在空旷的大宇空间内,数艘赤金色闪烁着光辉的剑型战舰,从主战舰流中分离出来,拦在一个三百万里外,正在空空荡荡宇宙中随意晃荡的陨石之前。宇宙的空荡与永恒的韵律,使得这不规则形状的巨大陨石异常“扎眼”,更何况这里刚刚还产生了不小的能量波动? 当然,这“站住”不是对陨石发出的,而唐思玄不耐烦的从石头缝里露出脑袋张望着,也说明了这陨石奇怪的运行轨迹不是天生的。 站住,在唐思玄的理解那便是一种挑衅,起码是不礼貌的行为。我溜达我的,干你何事?挡你道儿了还是咋地? 声音冷冰冰的这么横,你以为你是“道眼”?是老爹都交代要小心避开的大宇缘起之地? “何事?”唐思玄不耐的晃了晃小手,声音清脆,标准的宇宙通用语。对于向她吼站住的对方,她已经给打上了“敌对”的标签。 “这里是耀金星系第二十九战源星第三分队,负责清理所有星际行军通道,请快速离开!”三艘剑型金色战舰,并未因对方是个孩子而有些什么优待,直接开始例行公事。 “离开,去哪?”唐思玄慢慢站了起来,挠了挠头,她倒是非常希望对方能给点关与去向的建议,反正不回家就行,还没玩够呢。 第二遍······ 第三遍······ 战舰前端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三艘战舰一字排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炮管,炮口闪烁着冷光。而一声令下之后,数十道蕴含着锋锐法则的金光扑射而出,前方千米方圆空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将被切割成毫无意义的碎片。 “这是要打架啊!”唐思玄撇了撇嘴,无视三艘战舰各个庞大的体型,每一个炮管的粗壮都凌驾于她们所乘的这块随手抓来的陨石的事实,笑了。随后招呼道:“起来干活了。” 随即一马当先,高举着降魔杵冲向万丈之外悬浮着的战舰之一,紧接着从陨石上扑出来的还有一个叫可昕的小女孩,她高举着布满灰芒的小拳头,一脸兴奋,还有一只体态夸张的肥雁,一身雪白的相思鸟,简称鸟神,还有张牙舞爪的鬼见愁。 唐可昕随后冲出却是速度最快,砰的一声,小拳头砸在对面左侧战舰的炮口上,如同一只蚂蚁拼命的撕咬一座巨峰一般可笑。可结果绝不可笑:战舰在颤抖中陡然一阵,成了一团巨大的灰色雾雨,就连里面有什么玩意儿都还没搞清楚,就这么的给报销了。 与此同时,两外两艘战舰炮口喷射出金色的光柱,陨石被轰的一声击中成了碎片飘向远处。 “二妹住手,”唐思玄大急,一边用降魔杵将战舰钻出个窟窿并顺势钻了进去,一边制止着一脸呆滞还有点后悔的唐可昕。鬼见愁与肥雁、相思鸟等动物也围着另外一艘开始猛烈的冲撞了起来。三个芝麻点大小的东西,竟然将看起来坚如磐石,造型强大的战舰撞得点点凹陷,剧烈摇晃了起来。 “二妹快进来!”唐思玄惊喜大叫。唐可昕应声而入这才发现,姐妹二人眼前是这样一群类“剑”型的古怪生物。它们身体发光,眼睛有些过分的大,浑身缭绕着金色的锋锐之气。 “交出坐骑!姐姐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唐思玄将降魔杵抗在肩膀上呵呵笑道。 ······ 砰砰砰!轰轰轰! 不多时,这片空间突兀的出现许多狼狈不堪的生物,然后像赶鸭子一般被唐思玄赶到了另外一艘战舰前,而此时,鸟神、鬼见愁、穿云箭已经进入到它的内部,完全的控制了局势。 半晌之后,被唐思玄俘获的坐骑摇晃着调转方向,向耀金星系方向飞去,而另外一艘还在此地存在了好久,好久,直到新的战舰流路过才有了继续行动的能力,不过此时,被抢走的早已不见了影子。 唐思玄摇晃着大酒杯内金色的液体,愁眉苦脸一脸嫌弃。 “真难喝!”金色的液体洒在金色的地毯上,除了颜色鲜艳一些竟然没有被浪费的感觉。而唐可昕正坐在远处,盯着地毯上铺展的星图小手托着下巴仔细的研究着。 劈里啪啦的操作声,肥雁和鬼见愁正坐在那里操作着这艘庞大的战舰,而相思鸟站在旁边叽叽的指导着······ 前进,简单;后退,不难;左摇,挺好;右晃,耶耶,刚好避开一个冒着火一看就不好惹的星球体。 一切事物到了止境,必然是极致的简单,之所以复杂是因为本身的孱弱。这就是一只鸟,一只鬼,能这么快掌控耀金战舰的缘故,这比整天趴在无比暴露的陨石上,要舒服太多了······ “姐,我们真的去那,去抢,去拿东西啊?”唐可昕愁眉苦脸,在唐思玄的瞪视下反复修正着语音语调。 “听说那里遍地都是黄金,方位很好,借助永恒道眼之力,将星系中所有杂质抽离,最后成了一个金灿灿的世界,遍地黄金耶耶耶。”唐思玄兴奋的手舞足蹈,倒没有太过在意小妹妹自欺欺人的字眼儿问题。 “可那东西又不好吃?”唐可昕反抗了一句。 “对噢!”唐思玄陷入沉思中,东西不好吃已经是很大的不是了,不能吃简直就是罪过······ “不过去看看也好,也许有好吃的呢?”唐思玄满怀希望。以前是对这个世界所知有限,如今有了星图和战舰的帮助,既不用太辛苦,更有了方向,所以她这个领路人和命令发布者自然有了十足的动力和底气。 “那就去看看?”唐可昕将星图丢在一旁,眨了眨眼,心动了。 “去看看!”唐思玄斩钉截铁,然后回头语重心长的对二妹道:“你要好好研究星图,小小年纪,要多学习,懂么?” “嗷!”唐可昕依言听话的又埋头于星星的世界里。 姐妹对话,肥雁左顾右盼,鬼见愁耳朵来回晃动不住偷听,以至于战舰开的摇摇晃晃。 “好好干活!”唐思玄大怒,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手下偷懒,尤其是两只动物。 嗖! 这艘耀金战舰弯弯曲曲,没有丝毫固定航向的飞逝而去,宛如千百万金色洪流中调皮的一只小鱼儿。 第二五章 最强 圣人是什么?当然不是固步自封的,而是指那些真正突破了物种基因,并初步掌控了时空真意的人。 当然,这个人是泛指,如果你是一只蚂蚁,沙砾般大小,灰头土脸毫不起眼。有一天当你踽踽独行的时候,突然变大,变强,长了翅膀可以飞,你的叫声能够收获大多数蚂蚁一族的响应,那么其实你就已经成了蚂蚁一族的“圣人”,以此类推。 冥土星系彻底消失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大团乌漆嘛黑,浑浊异常的巨大不明雾状体。李元真就这么潇潇洒洒的走出雾状体,虽体态袖珍的站在其前方,但蔑视万灵的威严,无与伦比的气势,恒扫大宇的神意还是让他如魔神般的身影,彷佛永恒般铭刻在这块宇宙空间内。 和耀金星那些类剑型生命态相比,李元真的体征虽然倍数于正常人大小,但也不至于那么突兀。 一缕光,悠然而尽,划破了朦胧的黑暗。它经过的霎那,李元真的面庞,身躯清晰可见。青色的长袍,古拙的面容,飘逸挥洒的长发,默然到让人望之冷如骨髓的眼神······ 一步跨过,他的神心已经圆满,再无犹豫、悲戚、绝望、失落,代之以从容和坚定。从此之后,他再无挂碍,即便规则在前,也敢一战。 李元真的身形逐渐模糊,这一次,他要星空染血,这一次,他要圣人消亡,这一次,他要崩灭沧海,重掌寰宇大世界。就算到最后这个世界已经再无同类,更无生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自由,真好!”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神心跳动,这一切却都那么的美好。这片世界,本该就为神而生,为神而存在! ······ 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横扫天地。无数星系、星体甚至空间都在震荡,大多数行星脱离了原本的运行轨道,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相向冲击,彗星、星云崩溃四散,黑色的道眼,白色的道眼从亘古不动到突然旋转。 旋转中光环崩裂,而那些小些的,被誉为规则镶嵌于世界的明珠,就这么的崩溃瓦解了。 纯阳大宇,处处烟花,处处天摇地动。在这场浩瀚遍席而又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谁又在乎有多少生命消亡,有多少物种灭绝? 遥远的星空深处,天机流浪的地方,罗刹鬼姬再次卷起蔚蓝的火海,只为屏蔽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震荡。 噗!巨大的蓝色羽毛上,熊熊蓝火的颜色逐渐变的深邃,丝丝缕缕的纯蓝色的血液,从那只巨大的鸟喙中流了出来,尚未落地变成了朵朵蓝色的火之精灵。 唳! 一声清唳的悲鸣!天机星四大伴星之一的罗刹星崩溃成一片火的海洋,汪洋大海般的火焰将天机、天鬼、八荒、吞无统统包裹,火焰万丈,前锋处不时与宇宙中那一圈若隐若现的涟漪激烈的碰撞着。碰撞中,火焰不断被抵消,而波纹却势头不减。 轰!轰!轰! 三声巨响,一只巨大的鬼头,两只更加巨大的耳朵忽闪着从天鬼上破土而出,随后一声咆哮,一股黑色的波纹从鬼头口中喷出,随后扩散无尽,眨眼便与蓝色的火焰融合在一起;接着,彷佛洪荒远古中传来的二声兽吼惊天动地,八荒星地下长眠的八荒巨蛇,吞无星上长眠的白骨巨龙接连冲天而起,将它们巨大的身躯浮现于火焰之外,用庞大无比的躯体,在火海之外形成了另外两道防护。 波纹依旧轻柔的震荡,却再也影响不到正在举行一场神圣仪式的天机。 天机永动,天机不动。 此时一动不动的天机星上空,传来阵阵低语和小兽的呢喃,似乎一个慈祥的长辈,正面对一个不听话的晚辈,不厌其烦的尊尊教导一般,冗长而又让人觉得温暖。 桃源母星一阵晃动,晃得人心惶惶,晃的眼前重影。而唐玄站在星外,双手环抱,以无上生命的包容,同样在抵抗似乎无尽的波纹。 身后便是沧海,而沧海似乎也在身后。 可就是这般的距离,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去接触,去碰触,结果都是看似眼前,其实天外。 很多桃源星上的人都说,沧海不过是虚幻的存在,是另一个大世界的某种神奇星体在这个世界的投影,看似真实但其实并不真实存在。 头顶沧海,背靠桃源,唐玄的一颗心却被揪着。如此遍及大宇的动荡,家里那几个熊孩子可还安好? 唐玄身后站了一大群人,公冶山长拎着刀,房天敌握着剑,尚云龙云龙枪在手,夏海情身体周围环绕着大浪潮声,安公子那把江湖枪早已横在胸前,圆觉大师、张道燃、孔希言······可这样层次的抵抗,他们依旧插不上手。更可悲的是,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唐玄的元气快速消耗着,谈不上危险却很累。直到头顶升起一团月光。 早已熟悉了桃源星蓝色月光的人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月光竟变成了乳白色。 “你来了,”唐玄温和的问候着。 “嗯!”伏明月的身影,面容隐藏在月光中,整个人就像母星的明月一般,清冷,神秘,而此时出现更让许多人的回忆复活。 久在天涯,天涯就是家,但有些东西却是怎么忘也忘不掉的。 月光看起来不强,但那层不住涌荡,无根而生,无边浩瀚但侵蚀力和破坏力却让人头皮发麻的波纹却如灰飞般湮灭。 唐玄歉意的笑了笑,大上生的心神延伸出去,他看到了正在一颗颗巨大金色星体之间来回穿插,欢呼雀跃的四人组,也看到了横亘在乱星系如两道狭长锋刃般对抗冲击,不断抵消的星系舰队群,更看到了在虚空中穿梭,宛如一道幻影般慢慢通行如同享受人生般的李元真。 还看到了无数毁灭、崩溃、瓦解和惨嚎。 “这天地有我,我即是这-大-世-界。”唐玄轻声出口,整个人慢慢浮向更高处的天空。仰望天地,怀抱众生,元气之花陡然盛开在身体周围,苟延残喘但好歹喘了一口气,没有了突袭似的无穷无尽的波纹的骚扰,他终于展现出了无界生命与世界之间的最终结合态。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我需要了,那么整个大世界助我,你有难了,那么我便是你消弭灾难的驱动。 在唐玄的召唤下,纯阳大世界凭空出现了无数杂乱而团结的气息,它们有的从星体中渗出来,有的从星云中弥散出来,更有的从空泛的宇宙空间中生发而出,它们汇集在一起,象是有种无形而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它们凝结在一起一般,一个回旋,两个回旋,席卷天地万物,席卷整个世界。 而李元真因心情激荡产生的波纹,在这样的一种力量涤荡下,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只是千疮百孔的依旧是千疮百孔,可也不会继续被破坏下去。 “像回事儿,可惜太弱了。”李元真轻轻挣脱突然笼罩身体周围的束缚,目光悠远的望向桃源星的方向,脚步略一踌躇,却依旧向乱星系方向走去。 力量层次上是有了,只可惜强度和延续程度不够。常年与规则做斗争的他并未将这放在心上。 圣人不死,那么圣人死绝便是第一步,断沧海就是第二步。 搞不清楚规则状况但自己状态大勇的李元真,自然把收拾唐玄这个最简单的任务留到了最后。 圣人如何算死绝?当然是最强生命体聚集最多的地方最容易达到目的,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李元真笑了笑,神就是神,言出法随。他可以不在意其他生命的挑衅,但却很讨厌自己的决定因某些什么原因而擅自更改。当然,更改还包括行进的心态、步伐、韵律。 他依旧不紧不慢的向乱星系走去,每一步便是百万里,不多不少,精确的如同量过。但所过之处,无论身处何地,全都崩溃湮灭。不管是炽烈的星域还是冰封的星系还是规则之明珠-道眼。 唐玄回头,身体缓缓落在地面上,几个呼吸之后,萎靡的元气之花缓缓恢复到正常状态,甚至还粗壮了一点。它不断的在气液固光四种形态中转化着,别说结成生命之种,就连定型都无法做到。 “她们很好,别担心,”唐玄微笑着抓着孔仙仙的手,说出一句让她心安的话。 “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转向温笑,姜剑眉,唐玄说了一句俗话。顿了顿,又对远处萧红颜展露一笑,点了点头。 站在此时的生命立场,能够留在他记忆里的只是关与美好的一些东西,至于其他的无需背负更无需保存至今,功成名就之后的报复更不过是一句低等生命彰显低劣人格的可笑手段,毫无意义。可就这一笑,却让萧红颜泪流满面。 等了这么多年,其实不过是一笑而已,总是值得的了。 “大家保重!”唐玄的目光划过。龙呈均,安雨轩,龙笑梅,周正,道然真人,圆觉大师,颇有不俗想法的侄女唐无伤,修者、光头、道士,玄道盟理论上的属下,实际上却一点没有管过······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 家人,孩子,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直到成了大上生,他更明白这并没有错,只是不被大多数人理解罢了。 每一个生命都要承担相应的职责,在这个大世界无界生命没有沦为普遍的时候,谈不上安静祥和。 若说这片天地最大的一个随机动因,恐怕就是那个神人李元真。 挥手告别,唐玄没有说去哪,更没有将心底的选择公之于众。有些事情不必说,只管做就好了。他也不需要被人崇敬的那种伟大,想要的话,早就可以获得,但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生命的存在不是让人崇敬,让人拜服或者让人敬畏,而是站得高,可以给更多的生命指明前进的道路。 正能量不是吼出来的,而是默默去做。当然,你不被理解,你可能默默无闻,你可能选择失去一些去换取一些什么······这是生命的悲哀和无奈。 好在唐玄身边是一群能够理解他的人,所以他是幸福的。 为了这幸福,他也要守护这个世界,直到天荒地老。 生命的长度因新星生活的开端而重新定义,可时间,还是太短,太短了。 唐玄冲天而起,在所有人眼中化为一缕流光,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天空上,月光依旧。 “我与你同去!”伏明月大声道,因为理解唐玄此时的心情,所以伏明月感觉到悲愤。而她自己却并没有觉得这种越来越频繁闪现的人性有什么不妥。 “你好好的,替我守护这里!”唐玄的声音袅袅而来。 “活着回来!”望着天空,孔仙仙一双拳头捏的有些发紫。 “你知道他去哪了?”伏明月的身影落在她身旁。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做的事情一定不方便带我们一起!”孔仙仙笑着,即便满眼的泪,即便仍旧凝视天空。在温笑和姜剑眉已经哭成泪人的此刻,她必须要坚强。坚强的等着孩子,等着他回来。 可以幸福好久,好久,几百年呢,她不想这么失去。 叹了口气,伏明月对这种盲从的情感无从理解,但心生敬佩。 她突然很想接近这个女人,从头开始了解人,了解生命,了解唐玄这个奇怪家庭以及这种奇怪的,看似平淡却又浓冽的情感。似乎这关乎一个叫“永恒”的话题。 “到底怎么回事儿?”龙呈均走近,望着伏明月。 没有客气的寒暄,没有虚伪的问候,只有真情流露的焦急和探寻。 “这,要从道隐归藏和李元真说起!”伏明月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把一辈子叹的气都要叹完,对于龙呈均的闻讯,她竟然没有升起被冒犯和抵触的心思,口一开,周围却围拢了一大片人群。 第二六章 择一 被赋予的职责,不管如何粉饰,总有些俗气。只有明白自己,自己给自己的责任,才是沉甸甸的纯粹。 家,星,大世界;亲人、爱人、友人、众生。诸多浮光掠影在唐玄眼前一闪而逝,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阻止。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阻止李元真,只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留给桃源星上众多生命一个回味悠长的飞逝弧线,他一脚踏进时空洪流中,只想放声高歌。 而这一刻,他忘记了生死,忘记了成败,抛却了诸多杂念,只有一股久违的热血充溢胸中。 时空洪流,非速度不极无法到达的至高领域。 这里没有云,没有雾,没有天空和大地,更没有星以及星与星之间的距离,这里只有滚滚来去,无始无终的宽阔彩带。它们汇聚成滔天的河流,滚滚而去。这里充斥着宇宙最本源脑袋律动,时间、空间,物质、一切都赤果果的呈现出极其紧密的链接。 从宏观上看,这似乎是一条滔天的河流,虽然色彩斑斓,却是无声无息。 生命身处其中,能够感受到这巨大而绵长的慷慨激昂的洪流中的每一滴,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故事。往前踏一步,是遥不可及,只能追忆的过去;往后挥挥手,未来也在溅起的水滴中,一幕幕急速闪现。 这是一个没有边界,神奇莫名的域,无限浩渺,只有神和大上生这种生命的至高层次,才能亲身来到,领略它亘古不变,凌驾世界的极致壮美。 唐玄穿梭其中,一步之间便是无尽,神魂中出现李元真影子的时候,他便轻飘飘挥出一拳。 这一拳,带着大世界聚合而来,无穷之重,更集合了大世界一切急速事物运行之速。胳膊缓缓抬起,拳头缓缓举高,击出,逆着时空洪流,似乎人与洪流毫不相关一样,洪流依旧向前,彩色浪花滔天,但身影与拳影却在其中任意穿梭。 身形辗转间,拳头落处,恰在悠然而来,漫步徜徉的李元真胸前。 李元真嘴里哼着古老的小调,声音戛然而止,没有他古怪嘶哑的音调,这个世界的涛涛,这个世界的寂静是那么的矛盾,却又这么自然而然的存在着。 他皱眉,顿足,停步,身躯略微侧了侧,挥挥手,几道黑白光芒从手心处蓦然飞出,接着一堵壁立的灰色晶墙便突兀矗立在洪流中,唐玄之拳的前方。 沉闷的一声爆响之后,晶墙碎裂,但碎裂之后的灰芒却盘旋不去,反而向唐玄当头罩下,随后凝结成一个浅色巨网,缓缓迫近唐玄并逐渐消失。 李元真作出这一切之后,唐玄骤然觉得浑身一紧,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绵绵密密的从身体周围挤压过来。 唐玄冷哼一声,身躯一震,一连串龟裂破冰的脆响,无数晶片四散飞射,横向穿破洪流不知所踪。这时,他才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世界有我。”唐玄轻声呢喃,双手张开怀抱宛如拥抱这个世界一般,丹田内元气之花疯狂旋转,与世界连接之意笼罩寰宇世界。 李元真动容了,一股束缚神魂却无形无相的强韧力量从四周莫名产生,带着莫大的威严向他镇压围拢。 脚步轻旋,李元真双掌如刀,怒哼一声炸散周围时空洪流,随后身躯转动,掌缘四处切割,裂帛声震耳欲聋,唐玄与世界“同在”,以共同力量形成禁止领域的做法,也宣告失败。 对于时间的掌控,对于空间的使用,对于各种元素的调动,对于各种力量的领悟,二人经换过一招之后,都只觉得半斤八两。 这种结果让唐玄惊喜,他一边快速的恢复着元气,又缓缓攻出一拳,依旧带着大世界无与伦比的重力,没有任何花哨的轰向李元真的头部。 这种结果让李元真恼怒。曾几何时,蝼蚁一般的存在,竟然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已经与神一样了? 接下来,就看谁的元气更雄厚,谁的意志更坚韧,谁的临场发挥更好了。 而这,更让李元真誓要保持的平常心差点气的崩溃。 后撤一步,李元真挥拳砸向唐玄的拳头,两拳间格着寸许空间呈交击状,二人尽都发丝飞扬,而周围的时空洪流,终于在这种大世界层次的对决中,首次出现巨大的潮汐与漩涡,渐渐暴怒疯狂了起来。 李元真一双神目动也不动的望着唐玄,眼中全是森冷和杀意。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将唐玄与当初在道隐归藏那个抬手就可以捏死的普通小伙子重合在一起,而唐玄却有空望着翻滚的时空洪流,内心中充满叹息和悲悯:寰宇核心的动荡,只是不知道过去还是未来的某段岁月,某处空间,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而唐玄心不在焉的表情,悲天悯人的姿态,更是让李元真咬牙切齿,不光暂时将计划抛在了脑后,更是恨不得一拳将唐玄砸成柿子饼。 砰砰砰!闪,闪,闪!对撞! 这是能量之间的冲击和湮灭,更是两个精神境界,层次相差无几的生命之间的对决。 唐玄那种指鹿为马,化人为动物的本事,自然无法应用到李元真身上。元气不可触达,对方身体像是包裹了无法侵蚀的神灵铠甲一般,而且即便触达了,以李元真的修为,神意和雄浑无尽的元气,也不可能被唐玄改变什么。 二人只能拼,在这枯寂而不为人知的时空洪流中舍死忘生的战斗着。 唐玄的元气还是太弱了,与李元真无数元会,千百万年积累起来的雄厚身价相比,他的元气更像是巨峰前的一块小小山石,若非他精神层次已经高不可攀,而渐渐恢复理智的李元真又不想这么的整死他,恐怕唐玄早就败了。而面对神,败了无疑等于是死。 在这个大世界,几乎所有生命难以承受李元真一怒的真实场景下,唐玄竟与李元真颤抖了十余日,三十多个小时。二人身影在时空洪流中如梦幻般穿梭,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嘶吼。 砰! 唐玄飞出,嘴角大股鲜血流出,他剧烈喘息着······元气恢复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从起初的数个呼吸之间到现在的良久之后,才能恢复小半。 唐玄苦笑了,形容惨厉,胸前大片血迹,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躯摇摇晃晃,但却依旧不肯退后半步。 再看李元真,却依旧那么的气定神闲,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知道唐玄元气不足这个致命缺陷之后,李元真瞬间心平气和的淡定了,而面对不如自己的对手,姑且勉强称之为对手,他一向表现的很是雍容,颇有风度。 “退去,我可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李元真仰望洪流,一脸我们还是“朋友”的表情。 “你去那里,所为何事?”唐玄也不急着动手,实在是缺乏动手的能力。眼前的李元真如山一样,虽然压不跨他的意志和决心,却有种不可战胜的无助感,让他很无力。 “自是有事,”李元真微笑,直到感应到唐玄丹田内的那如同火柴头般随时碎灭的唐花又缓缓旋转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解释:“和你无关。” 我有事,你别拦着;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蹦出来阻拦我干嘛? 就在刚刚,李元真的神意与神力,消耗了相当于储量的百分之一,弹指间便可恢复。站在强者的地位,却和弱者解释,他都快被自己的胸怀感动了。 “你有杀气!”唐玄微笑,笑容惨烈,但却淡定决绝,元气缓慢的恢复着,没有勇气,没有信心,但不乏决死的意志。 李元真笑容渐冷,就这么盯着唐玄。他已经解释够多了,其实就冲唐玄敢消耗他极为自珍的力量这一点,那么眼前人绝对是罪该万死。之所以这样做,这样说,只因为对方还有用,仅此而已。至于伏明月在他印象中早已死去的同类,早就不在他思考范畴之内了。 “所以,我要拦你!你的杀气太大,弥漫了大宇;你的杀心大起,苍生涂炭,恐怕就算整个大世界的生命死绝了,都无法配得上您这股毫不掩饰的杀气,”唐玄依旧在笑,似乎再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那又如何?”李元真歪着头。他很纳闷,也很郁闷! 唐玄这个异类可以杀,但现在不能杀,况且以彼此的生命层次,其他生命什么大世界的死活,至于舍去永恒的生命,自由的灵魂,孤注一掷的与自己作对么? “我无力拦你。”唐玄叹息,回头望着,似乎彩色的世界河流的背后,有所有值得留恋的事物,但他又快速的回头,认真的看着李元真。 李元真连色稍缓,起码眼前这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我还是想试试!”一半的元气,唐玄排除了心中所有的留恋与爱,不舍与纠缠,诚意正心,手掌缓缓伸向自己的额头。 李元真脸色一沉之后,脚步却急速后退,彷佛唐玄起了了不得的变化一般。 只见此时的唐玄,掌中蓦然出现一把厚重的剑,它是落星,落星神剑。传说中规则之物,只有李元真知道,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事实而非传说。 落星一出,时空洪流戛然而止,绕道而行,而他与李元真对峙这千百丈方圆,瞬间成了一片空空荡荡,灰尘不存的空地。剑之极处,在于域。这还是唐玄在跃迁为大上生之后,第一次动用落星,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生命层次,才能够勉强动用落星。 千丈房源内,瞬间出现了一层古怪而斑斓的地面,五色交织,方方正正的地板砖就这么在二人脚下延展,不多时铺陈整个星空。 时空洪流四处飞过,如同泄洪般低声呜咽,而这里,却成了另一番肃杀而迷离的场景。 一滴冷汗从李元真额角慢慢滴落,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 路有千万,唐玄择一而不改,不惜自身,宁舍自我。 生命在任何时候,都该有良知,越是进化、跃迁,更应该让这种见贤思齐的信念,放大下去。 第二七章 杀神 与时空洪流中,真正决定大宇世界,大宇生灵命运的战斗相比,乱星域这无关痛痒的大对决还在不疼不痒的继续着,异常的敷衍。 端坐在雷隐战星上的陌离,背后高高耸立着一条蜿蜒上下的粗壮雷柱,古离合合意弥漫虚空。他闭目,他在等。在等那个让他心惊,心慌的生命的出现。而对面,鼻青脸肿一脸怨气的盈冲,也站在一艘耀金巨舰上,背后站立着一排排盔甲武士,各星系的将领。他也在等,与陌离等的是一样的。 等待是焦灼的,焦灼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慢到让人心浮气躁,尤其是在受伤的前提下。 数千艘巨大的青木战舰,圆滚滚的发着乌光冲向中间的空白地带,而对面,长风呼啸,数量几乎与青木战舰一致的长风战舰从阵营中冲出。双方马力全开,于中间地带气势汹汹的对撞,溅起千百朵万丈高的鲜艳浪花,随即湮灭。 “这个老王八!”盈冲睁开双目,狠狠的骂了句。他并没有感受到战舰对撞的激战地带,有任何生命陨落的气息,看来陌离的鬼头鬼脑鬼心思和自己不谋而合,都是派出了空空荡荡自由行使的战舰例行公事般的做这样子。 目光慢慢向四处游弋,绵延千万里的战舰群,其中主力战舰戒备全开,但炮口却隐隐指向四周空空荡荡的星域,无数战星全力以待,不规则而又狂暴异常的能量,在上下左右呼啸来回扫荡着,但针对的早已不是对面的“敌人”。 在星空战场内,陌离一顿残酷的教训之后,在巨大的生存压力面前,盈冲不得不选择妥协,并暗中下达了倾全部力量,共同防备未知的敌人的总动员令。 行还是不行? 望着四周战舰的海洋,望着遮天蔽日的炮口,望着自己千百万战舰群,望着千百矗立天地的强大战星,盈冲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暖意。纪子共如此轻易的死亡,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和感情无关,和兔死狐悲不自信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 “早晚和你算账!”盈冲又把气恨恨的目光投向陌离,而陌离视若未见的样子更是让他心发狂。不过不知不觉间,他抽空烦死了一下,似乎与陌离老儿,情分多余仇恨,而对纯于意的感情,他们三个却是一致的。 之所以和陌离翻脸,只是因为大哥“宠”他?还是那块至圣元胎······ 盈冲不愿回想的岁月,一幕幕,一幅幅画面,都在眼前朦胧的闪过,却总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其实就可以认定,陌离老儿总有可恨之处,这是一定的! ······ 李元真忽然笑了,他觉得自己真的被唐玄气糊涂了。 他要拦,自己就这么傻乎乎的被他拦住大打出手?他拦得住么? 落星神剑的剑域压力,给他带来了思维上的火花,他决定绕开唐玄。 没有丝毫打招呼说拜拜的意思,李元真身影模糊之下,随即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唐玄:神,也会避战逃跑? 马上清醒过来的唐玄,可并没有沾沾自喜,随后准确的捉摸到了李元真的思维轨迹:这不是跑,而是避开自己的纠缠,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想到他的杀气、杀意和浩瀚无边的力量,唐玄一阵头皮发麻,立刻追逐而去。他的身影也虚幻在了时空乱流中,随即穿梭追逐而去。 乱星域战舰海洋边缘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荡寰宇的巨响,随后整齐阵列,声势惊天,威严到令人新生敬仰的庞大战舰群,便从边缘处开始,爆裂开了。 宽十万余公里,高千里,就这么的,爆碎成金属与石块的大潮,四处飞射着,火花熊熊,映红了半个宇宙的空间,恍如末日。 随着李元真那撑天杵地,所向披靡的巨大身影,脚步迈出,大袖挥舞,战舰群就像被推到的多米诺直线骨牌一般,被快速推进、崩裂、湮灭、摧毁,包括沿途那气势汹汹,巨大无比,环绕着五行或其他本源能量的战星。挥手间,一切成尘。 没有惨叫,因为来不及惨叫,只有无限璀璨却残酷到极处的烟花冲天。 所有战舰内,战星上的生命体被李元真以无上神力抓出来,就在这烟花中,活祭。 李元真所过之处,血海滔天。而这无限恐怖的残忍,却在他诗情画意的手法和潇洒天成的动作下,被染上了几分凄美。 眨眼间,千亿战舰群毁灭一半,管你如何巨大,无论何等坚固,下场是一样的,与之一同消亡的还有那十万倍数余战舰群的大宇生命,只留下环绕天地,涛涛呼啸的血河。 这,就是李元真眼中,心中,神意中的圣人染血。 红了眼睛的他,哪还管你是不是“圣人”?只要是活得,便会死!只要是阻碍他脚步的,便要崩灭! “停手!”一声凄厉的嘶吼,唐玄从时空洪流中蓦然冲出,一剑挥舞。 落星无光,落星无芒,此时只带着大世界的悲吟。 可这短粗胖的一剑,有些夸张愤怒的一剑,斩灭了烟花,斩断了血河,斩绝了李元真前进的节奏,斩殁了他的路。 “你这是在找死!”李元真双目通红,无数生命的崩觉让他兴奋异常,无法自持;无数生灵濒死前的绝望,让他欲罢不能。沉浸在这唯我独尊的世界里,怎能由人唤醒? 再次陷入疯狂状态下的李元真一拳猛然轰击而出,带着无解的神意,带着赫赫神威,刮碎空间,笼罩一切,只为将唐玄化为血河中的一份子。 唐玄横剑,李元真拳锋重重的砸在落星上,一阵震耳欲聋,使得空间寸寸碎裂的巨大爆响,使得大世界都随之猛然一晃。 唐玄飞退,双手握剑,虎口早已震裂,大口喷血。所过之处,片片飞红,在虚无的空间中,留下一连串有迹可循的焦痕,一下被击飞千万里。而李元真拳锋紫涨,随后爆裂,露出森白的指骨,嘴角也流出细微的血痕。 这一击,他不光要承受整个大世界的反噬之力,更要承受落星带给他剑域对于神意的凝滞,还有剑本身厚重远超所有大地那般的强大力量的藩镇。李元真也不好受,神力大量消耗,元气急速消弱,就连坚韧千百倍逾精钢的身体,也有了轻微的破损。 平地巨大的空间中,卷起一大团万丈的蘑菇云,风云爆卷,残破空间处处,隐隐看到彩色的时空洪流穿梭而过的诡异景象。 李元真出手的霸烈与不可阻挡,二人交手一击的压盖世界的声势,让陌离、盈冲彻底呆滞了片刻,随后不约而同的痛苦的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如果是一艘顶级战舰的能量强度是1,那么战星的能量强度就是1000,可眼前交手的两个生命体的能量强度简直千百万不可计量,竟是深不可测。 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难道李元真不止一个,有两个? 这样的强大的生命有两个?天,这也太疯狂了! 可他们怎么像是敌对的? 纯于意能否敌过其中之一?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大于至尊纯于意巅峰状态不过涅境,而眼前这两个呈对峙状态的生命体,无疑超越了涅境,至于达到了无界生命的何等层次,却是看不出。 观望?等待?可这,好绝望! 人数和武力值是无法呈正比存在的。 空有亿万艘战舰,空有亿万勇猛战士,可是有用么?送死就有份····· 风云渐渐止息,蔡姚却不知不觉的脚步向前,声音略显激动,双目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是唐玄!” 唐玄? 陌离一脸惊喜,那个背影好熟悉。可这,是曾经那个在罗夫后山蹒跚学步的孩子么?是那个曾经淡而又淡,彷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什么都背负着的少年? 还是那个对着苍梧山发下苍梧之誓,随后又懵懵懂懂的跑出山的始地母星,破落星球的青年? 虫劫困扰着的绝望之地,从出生就无法解脱的生灵悲泣之处······ 似乎是? 对唐玄的熟悉,在场的人没有谁比得上蔡姚,往事如潮水,二人曾那么的坦诚相见。虽然自己最后并未得逞,但那也是“羞羞”的事儿。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强了?”陌离还是难以置信,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背影,便是那总是幼年之时,抱着自己大腿,嚷着二老头讲故事的小屁孩;总是帮着他偷唐天道老爷子棋子儿的蔫巴少年;总是独自一个人在山间若有所思行走,静坐的人儿······ 是呵,这小子都当爹久矣。 陌离惭愧的一声叹息,内心却被兴奋和希望所填满。对于唐玄,他并未指导什么,甚至自己最得意的古离合合气,他都不愿意接受,只一门心思的修炼着自己那低劣的玄玄气。 现在看来,路,果然要自己走,一切往圣先师只要没有超脱生命层次,就不值得过分模仿,毕竟那已经是被证明的无法走通的路,大乘至道也是如此。 蔡玄通呵呵笑着,反复和闺女确认过后,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甚至正脸都没给过自己的人便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开心不已。 盈冲此时正站在陌离身旁,刚刚也是深渊般绝望,如今更是谜之妒忌:他怎么就是唐玄?怎么可能就是唐玄? 至圣元胎,真有这么牛气?纯于老儿似乎也没这么强! 几人在前,千万舰队在后,庞大的阵容中,沉浸的全是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在场生命的生死,全寄于眼前一战的结果。 若背对众人很风骚的小子获胜,自然是好事儿,若对面那个身躯庞大不似正常生命态的玩意儿获胜,所有人下场可悲。这无可置疑。 只是,这种层次的战斗,他们注定了要做旁观者,即便这里有亿万强大战舰,千万战星,还有两个元圣天尊。 无界生命与神面前,万物本心,万物同源,只要层次不到,就可轻易被玩弄致死······ 所以,还是看着! 第二八章 阴阳 新星纪元修者流浪笔记中曾有这样的记载:王八,一种群居具有流浪星空能力的动物类,大多绿色,背覆硬壳,喜食星空中的粉尘、岁末,寿命幽长,通体坚硬无比。它们或者在深邃的大宇空间中伸展短短四肢游来荡去,一遇到危险便会四肢、头颅缩回硬壳内,无坚可摧,龟落如雨······ 据说这名修者的记载是建立在大量观察和实践的基础上,甚至不惜和不少王八交上朋友,更将其带上新星豢养起来以观察其生活习性和寿命。目前还没有发现这种类似于母星之龟的生物有过死亡记录。 而今,唐玄与李元真就征战与一群悠然自得闯入星空战场内的王八群中。 四周越来越大的观战圈静默,以陌离、蔡姚为首的长风、雷隐星系的战舰,战星,在空间内不断急速后退,以躲避狂暴四射,威力无可抵御的爆裂光线,同时眼露关切之色的望着遥远的前方。 以盈冲、姬龙疏等为首的耀金、神圣、火离等星系的战舰与战星也急流勇退,默默的等待着眼前决定大宇未来的一战的结果,丝毫没有了逃的勇气。 突如其来甚至没有太多“感人肺腑”的宣言的强大战斗,像是一场战争,震荡着周围亿万星系战士的神魂。 战星们的能量释放自我压抑着,原本无拘无束、通天彻底的能量释放,如今只是在星的表面急速摇曳,金色的、绿色的、五色的、无色的、雷光······在周围庞大的战舰群之外,身躯黯淡着,似乎有些瑟瑟发抖,可是它们只是意识形态尚未觉醒的星呵。 更遥远的大宇空间内,有一颗巨大无比的绿色天体,正向战场方向急速前行,前面铺展着一大片蔚蓝色的火海,将前方阻碍前进的一切烧成灰烬,而绿色的天体中,不时传来一声声急促而尖锐的蛙鸣。蛙鸣? 另一个方向,五团照耀漆黑寰宇空间的小小球状体,拖曳着短短的光尾也向星空战场方向前进着,他们身后,一大群、一大团融入到宇宙的深邃中的队伍,逶迤前行,默默无声,自有一股悲壮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而五团小小球状体之前,一轮明月下,白衣亦闪光。 一个人,一把琴,步履轻摇,一步迈出,空间震荡,身影拖曳出一连串的幻影,幻影依次破灭,人影亦消失无踪。。 真干起来,真无需那么多话! 唐玄平静的如同一缕光,一缕乳白色的光。右腿微微弓起,左脚为轴,双手交叉如同穿梭中的转轮,一身黑衣,满头黑白发丝,全被浸染成了白色。他急速的旋转着,双臂穿梭,掌心如同急速降临的雷光闪电一般遥遥拍向李元真。 唐玄掌心前方,一颗颗肥皂泡般大大小小的光影,夹杂着轻微的摩擦音铺天盖地的向李元真扑去,每一个气泡,便向一个世界一般沉重,凝重,带着巨大的压迫力,汹涌着,激荡着,汇集成一片透明的死亡之海,狠狠的扑向李元真。 世界有我,世界无我。 可李元真不管世界有没有你,他就用不可一世的容颜与躯体,霸烈无由的神力与元气,冲破一切,打碎一切。巨大的身躯,周身游走的黑白元气巨龙,弥天的神意,交织出一道无法形容,无法逾越的力量巅峰。 “你做你的大上生,我找我的大自由!你拦住我这么拼命,究竟为何?”暴怒的李元真此时已经忘了自己觊觎唐玄的元气之花这个前提,只是觉得有些没必要,更觉得不可思议。 他彷佛回到了神战时代,万神啸天的灿烂文明,那是独属于“神”这种生物的大时代。那时候,他还是什么都不是的存在······ 神是存在的,神只存在于传说中。 其实这并不矛盾。 神不过是“它”在创造的过程中,贪玩衍生出来的一种具有莫大力量的生物,以至于“它”不得不在感受到了一点威胁之后,将一切的一切推倒重来,不光毁灭了过往,同样让具有生命,具有思维,具有强大力量和逆天精神的“神”毁灭殆尽。和“龙”的灭绝以及心路历程基本相差无几。 龙、神、人,公古、公元、纪元······一个个主宰当时的生物出现,兴旺,灭绝,神化了过往,却忘记了从时间的延续上来看,只有“神”的世界,神不过是“人”,而只有人的世界,人也亦是是“神”。 经历过“古今镜”无数年的洗礼与情操陶冶,李元真不可避免的滋生并养成了“大神在上”的思维,他看不起除神族意外的一切“生物”,因为他们太过脆弱,脆弱的一塌糊涂。而这个世界太过简陋甚至不堪一击。一切机械的、律动的东西,他可以一眼看到其本质。当人还在刻苦钻研飞行器以离开星空的时候,他自己已然可以简简单单,任意穿梭时空。 人努力了千百年所欣喜若狂,引以为傲的成果,不过是神这种生物一出生便具有的能力······如此种种,以万物为刍狗的心态,便在道隐归藏的无数元会时间的困境中,无数次的古今镜观察中,根深蒂固着。 在李元真眼中,唐玄是不一样的“刍狗”,可以视之为半个同类,甚至为此不惜将伏明月下嫁与这个半人类。 而就在眼前,这个他曾温言和煦以待之的唐玄,用眼神和动作,还有动作之下所带来的淡淡的压力侮辱着他。 若是伏天氏这些神战上神复活,被侮辱侮辱也无所谓,可偏偏是他,这个半人类。 “呵呵!”李元真仰天吐出两个意味难明的字眼,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愤怒。双手虚掌向上,如同承托着无尽黑暗的宇宙上空。 母星上的天,其实不是天;寰宇之上,抬头仰望,却尽是黑黝黝,无尽的“天”。 如今李元真动作之下,无尽的上方,沉雷滚动,彷佛弥漫世界的强光从虚空投射,渐渐的,一层密密麻麻闪烁着强光的大网,逐渐从万丈上空,下沉下来。 强光、巨响,空间震动。无尽的笼罩之下,网中的一切恍如面临天威,自感渺小,瑟瑟发抖着。 唐玄发出的气泡世界之海,不受控制的向上方漂浮而去,似乎被什么无法抵御的强大吸力所吸引,犹如飞蛾扑火,密密麻麻的冲上大网,并在网中爆裂。 所有泡沫爆裂之后,大网中,如沙砾般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斑点,慢慢弥合着,不多时璀璨如旧,更有无数黑白色的雷光在其上游走,交织,爆裂声使得这片千万里方圆的战圈,如同末日一般压抑,却是亮如白昼一般。 消灭了唐玄的气泡世界海,李元真脸上涌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似乎此举并非像他大袖飘飘那般从容自如。双手猛然握拳,大网并不下沉,高悬万里之遥的上空,开始若隐若现起来,随之雷声也偃旗息鼓。但大网的四周却在不断蔓延,彷佛要将周遭的一切统统包裹。 李元真这个神有些奇怪,一遇到侮辱便会狂怒,但一占到上风,狂怒却又烟消云散,变得高高在上,心态平和了起来。 “你很不错,”李元真笑了,俯视唐玄,他的身高是唐玄的两倍,在他面前,唐玄如同婴儿般大小。他随后补充“可惜元气有点弱,更是堪不破五行之上的力量。” “是,”唐玄叹了口气,面色苍白,再次召唤出“落星神剑”,左手轻抚着剑锋,秀气的指尖有些颤抖。 元气不足,驾驭这个世界力量的境界,从本质上看,仍属于五行的范畴,而五行之上的阴阳,却逢其门而难入。 若再给唐玄千百年的时间,他可能会从五行中感悟到什么,而元气不足的弱点也会被一点点弥补完善。 可这还没晋级无界生命-大上生几天,便要与神存时代遗留下来的怪物做生死决战,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和仓促了。 为了苍生?为了桃源新星的希望?为了爱人?为了亲人?还是为了那两个可爱而又淘气的孩子······ 唐玄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也必须这么做。 一旦应该,一旦必须,那么便舍死忘生般的忘我,这就是唐玄。 默默的,从不想其他人知道什么,孤独的,甚至心情都是平静的。 他珍惜生命,只在应该珍惜的时候珍惜;他热爱一切,也只在能够热爱的时候热爱。 这似乎是苍梧之誓深深沉浸在骨子里的表现,也和公元时代所有人类都很像,活成了一个默默的“符号”。 他们,她们之所以平凡,之所以默默无闻并不是他们因各种压力没有了灵魂,只是还没有爆发英雄气质的土壤。 纯粹的,但和高尚不沾边,却并不妨碍被同时代的所有同类,感同身受。虽无同行者,但孤独中并不寂寞,心中只愿这个世界平静,美好。 此时他的决绝,他的毅然,也只是应该而已。 只有他应该了,尽力了,才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点关与未来的,关与美好的想象。 第二九章 祭剑 “从前”,没有谁,是按照命运安排的路,按部就班的度过这一生。而绝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在苦海中浮沉,想象中的相濡以沫也并不存在。 虽然道法清净无为,佛宗修身度世,基督博爱世人,可这也阻挡不了毫无廉耻的把掠夺和厚黑当成凌驾其他生命的筹码之气蔚然成风。 而现在,都变了,和“从前”毫无瓜葛的改变着。例如修炼,共同时代无疑开创了一个无私、无畏的先河。例如对于生命的态度,所有生命,生而平等,就算是桃源兽,也被公正、公平、温和的对待,即便最诡异的鬼族,曾经最血腥的魔族也是如此。 所有关与修炼一道的东西,都被唐玄、孔希言、张道燃、圆觉等人贡献出来,避免了从前那种因人性的自私而“留一手”到最后无可留,传承断绝的尴尬局面的出现。而大上生的出现,更是将生命不同类中骨子里的东西压制的死死的,爱与包容终于成了生存的主旋律。 因为共同,因为协同,虽然人族、魔族、海族、鬼族甚至土着桃源兽组成的共同体制也不过仅仅在大宇中占据了一隅之地,但也成了充满希望之所在。是唐玄心中有关于美好未来,能够想象的地方,所以他必须要守护。 突破了笼壁的束缚,打破了“虫劫”的魔咒,穿过了银河系来到了新星这片充满绿色和生机的星球,健康、包容具有蓬勃生命力的体制······难道艰难之后所建立的这一切,不应该有希望和未来么? 唐玄有些抖,因为脱力,也因为“怕”。他无法想象他死后的世界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间,唐玄成了链接人族、鬼族、魔族、海族以及星空之外的力量之间的一个纽带,更因为生命层次的跃迁,使得他的理念能够成为纽带之间各个环节的共同思想。自己死了,这片星空,这个大宇世界,会不会变成以前那样,充满争斗,血腥,杀戮的世界? 这片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萌芽,会不会转瞬间变得分崩离析? 亲人,家人,孩子······你们可怎么办? 又或者说李元真摧毁一切,只留下自己和自己喜欢的有限生命在这片大宇浪荡? 蓦然间,一股悲愤的情绪,从心入脑,让唐玄整个人瞬间便被充满,却又无处发泄。这是一种无奈而悲凉到爆炸,只想向天咆哮的极致情绪,虽然他知道,即便他仰天咆哮,也是毫无用处的。 背负着,却又有心无力,即便努力到即将灵魂之火熄灭,肉身崩灭依然无能为力。 悲!悲!悲! 愤! 力量层次的差距,这不是大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随后爆发小宇宙横扫逆袭的意淫所能解决的恶劣局面。 唐玄回望星空深处,目光中,他看到了陌离,看到了蔡姚,看到了他们身边那一张张陌生而又充满关切的面孔。陌生的面孔,为何对自己露出关切的表情? 唐玄并未细想,只是对着他们笑了笑。 目光游移,环顾四周。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战舰群,脆弱的横亘在周围,每一个面孔都是那么清晰。一切似乎都放慢了,却更深刻。 接收到了唐玄的目光,数百最外层巨大的战星彷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般,整齐的律动起来,奄奄一息的能量爆发右边的风起云涌了起来。 而这一切,都在李元真那张笼罩天地苍生的大网之下,神意之网,神力凝结,庞大到无与伦比,强大到沛莫可御的毁灭霸凌之网。 淡漠的扫了眼上空的大网,唐玄高高举起了落星神剑,一道乌光裹挟着炽烈的白芒从剑尖处破空向上,形成一道纤细却又夺目的光柱。 光柱冲击大网,瞬间便搅动风云。 “来!”唐玄抿了抿苍白有些干涸的唇对李元真说道,双目有些暗淡,内里蕴藏着晶莹而让人震撼的东西。 “好!”李元真收起嘴角不屑的微笑,神情变得庄重起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值得他尊重。虽然他的力量并不强大,更无法发挥这把恐怖之剑千万分之一的力量,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心······这一切都似乎触动了他灵魂深处蕴藏着那些关与柔软,关与生命,关与嘶吼,关与万神啸天,关与天地并绝,绝无可绝的记忆。 李元真知道一切的劝说在此时都毫无意义,心中竟有些不忍。面对这样一个纯粹的生命,他的情绪变得复杂了起来。 唐玄脚步移动,斜斜向上,在空间中烙印下一连串彷佛涟漪般的印痕,走到李元真面前,落星神剑在唐玄的挥动下,连同光柱缓缓落下,温柔的劈向李元真的头顶。 落星过处,空挡虚无的空间也被一分为二。 此时,唐玄丹田处唐花极为虚幻,只有幼苗般大小,孱弱的摇曳着,浑身皮肤出现细密裂纹,头发大片脱落,内里更是血脉崩裂。而一股股透明的、鲜红的、黑白色的、乳白色的洪流,从其身体各处,滚滚汇入到掌心死死握住的落星神剑之内。 这一剑,足以斩裂天地,断绝岁月,湮灭时空,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道苍白但却永恒的剑影。 李元真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一拳击出,落星神剑被崩飞;第二拳稍有困顿,但依旧锤击在唐玄的胸前。 第三拳击在空处,蓦然一变,拳变爪。 当李元真慢慢收回手臂的时候,一朵幼苗般的花朵摇曳在他逐渐摊开的掌心。 “唉~”李元真叹息着凝视这朵幼苗之花,似乎陷入到沉思之中。 此时,巨大的风暴才像刚刚苏醒的巨型火山爆发一般平地卷起。 轰!一声动摇无尽的轰鸣,空间一阵猛烈的震荡,抖动着的空间彷佛即将崩塌一般,扩散,延伸着。 无尽的光与能量,在李元真与唐玄的对撞之处,向四处翻滚漫卷,眨眼间变四下波及,辐射蔓延,所过之处,碎星、粉尘、彗星、行星,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空”! 风暴中,李元真依旧在沉思,连衣衫都未曾撩动;风暴中,落星神剑翻滚着倒射处一道弯曲的流光,眨眼不知所踪;风暴中,唐玄的身影四肢张开,慢慢倒飞着,越去越远,渐渐的,身影虚幻起来,接着分崩离析,爆出漫天彩光。 李元真与唐玄之间,是一条笔直的真空大道,风暴无法触及。 李元真的目光从唐花之上移动到唐玄充满光彩的容颜上。他在微笑,四肢张开,很放松,这是一种尽力之后的解脱。 面对这样的结局,李元真提不起半分的喜悦,有的只有无尽的失落,还有,还有寂寞。 轰,轰,轰! 三声巨响,上空若隐若现的大网又在变得清晰,上面雷光燎绕。 而大网之上,千丝万缕的彩光穿透而入,大网某一处,被一栋巨大的建筑压的扭曲变形。它正在努力的下沉着,想要突颇大网,进入到这片网中世界。 “呵呵!”唐玄崩灭,李元真收摄心神,掌心托着那朵倔强不肯服从,更不甘被其收摄体内,势必又无法强迫的唐花,他斜眼看了看上面正努力拼搏的老冤家,阴魂不散一直纠缠着他的镇神寺。 以神之天网,隔绝空间波动,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这家伙不出来捣乱,如今它,还是来了。 李元真挥舞着左拳,身躯升空而去,以一往无前的姿势,狠狠一拳击向这栋建筑的一角。 雷光汇集如流,更将李元真整个身躯衬托的如魔如神。当然这也只是形容,因为他本来就是神。 强光,巨响,波及无尽的爆裂涟漪,四散无尽的光之绚雨。 建筑的一角虽然包裹着彩光,但还是被李元真一击而碎。 簌簌而落的尘埃一旦落入大王之内,转眼变化为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卐”字符号,更成了金色。 它们翻滚着,形成一道道狂舞的旋风,向李元真巨大的躯体上包裹镇压而来。 冷哼一声,李元真左拳挥舞,浑身涌动着黑白色的元气、神力交织的巨龙,将千万丈方圆的金色符号的海洋冲击的七零八落。 以镇神寺的尿性,真正突颇空间界限,作出隔界镇压的不过只有一击之力。 李元真冷笑着,站在虚空大网之下,看着这一切。等待着镇神寺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的空间,如同丧家犬。 他灭不了这个神战时代变留存至今的宿敌。 不过宿敌似乎不能够形容对方的“无能”。而这种无能表现在:骚扰性的攻击。 想到这,李元真心中便有一种强烈的鄙视升起。 “难道是自己变强了?”他不由的如是想。 想的开心的李元真突然皱了皱眉,想象中对方的逃跑的情形并未出现。 今天的宁古塔-镇神寺似乎不一样了,即便付出了一角的代价,可它还是拼命的,全力的向大网下的空间突颇而来,它与大网交界处,扭曲范围不断扩大,而雷电狂流被汹涌而入的金色符文逐渐吞没。 “这是要拼命呀!吗的!”李元真无奈的看了看掌心处摇曳的唐花,摊了摊左手,随拳,左拳处响起一片空间爆裂的狂音。 李元真心里有几点不爽,曾经的唐玄算是其一;规则那个杂种自然是最大却也暂时无可奈何的存在,虽然镇神寺算是不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能够一次性解决,总是不错的。 可一想到唐玄舍身祭剑的曾经,他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好心情,便又烟消云散,变得复杂起来。 “吼~咳咳咳!”李元真突然身躯直坠,急促的闷吼之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接着,李元真全身突然出现细密的剑痕,接着,整个人如同喷壶一般喷洒出金色的血液······ 唐玄以燃烧一切为代价劈出的一剑落星,还是伤到了他。 低吼,大吼,狂吼······久违的痛楚。 全身神力狂暴冲刷之下,李元真身体上细密纵横的恐怖剑痕逐渐弥合,不过一种从心底传来的虚弱感却让他有些惊惶起来。 “好在他已经不在了!”李元真悚然心惊,一个半人类竟能发出如此程度的攻击,即便付出神魂俱灭的代价,也足以自傲了。而最让他不安的就是这种伤害竟然连他都自我感觉良好的无法预知,受伤后亦无法察觉。 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失,在可控程度之后,李元真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望向唐花的时候,只有凝重。 这种伤害,竟然是持续性的······ 第三十章 琴音 道可道,名可名。 一股无形无相,若有若无却又庞大如寰宇塌缩一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独立虚空,表情凝重的李元真袭来。 他的头顶,雷光耀目,金光万丈刺眼。镇神寺庞大的身躯已然压碎了一方大网,努力的向下镇压而来,但这点声势却并未引起李元真的注意。 他的四周千万里之遥,团团包裹犹如环形巨大星云的战舰群与战星群们,正缓缓的加速后退。 虚空宁静,时有呜咽之声,杂乱之光掠过,为这浩瀚而又渺小的寰宇增添了一抹悲壮而凄凉的冷色。 指示舰队撤回各自本来星系,陌离抖衣正冠,左手漆黑如同岁月,右手白茫茫如同时空,身躯明明未动,却笔直的向李元真那魔神般不可战胜的身影冲去。 默默的,双目中划过的不再是星辰、宇宙,而是一幕幕发生在一个破落星球,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曾经发生过的一些温馨的事儿。 渐渐的,种花道人陌离的双目红了,满布血丝。 蔡姚浑身颤抖,腰间的引雷镜被她吃力的一点点抽出,随后狠狠的抛向空中。霎那间,引雷镜发出一声苍凉而悠远的雷鸣,随后白光大盛,眨眼间便再也看不到镜的本体,亮的彷佛一颗塌缩前发出生命中最耀目光彩的恒星。 雷隐星系的数十颗战星整齐的凝滞,又整齐的暴动。源源不绝的雷光宛如经天长龙一般,带着回旋,咆哮着,裹挟着震动大宇空间的轰响源源不绝的汇集到此时已经不顾一切的引雷镜之上。 引雷镜更亮了,体积急剧膨胀着,不多时便已有普通战星般大小,不过通体银白且翻滚狂暴。 蔡姚身上黑色的雷纹战甲,好看的帝王冠,漆黑的战靴上面跳跃着炽烈的白光,噼噼啪啪的电弧音胀满了左右百丈的空间。 她飞起来了,一只手高高举着,遥遥抓向高悬空中的引雷镜。 “不要!”蔡玄通一声大吼,身躯纵越向上,双手向蔡姚抓去。尚未近身,便被狂猛如游龙般的粗大电弧弹开。 而此时的蔡姚,便像是万千岁月里升起的雷之帝王一般,正疯狂的释放着恐怖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狂暴能量。 她在空中回眸,只觉得眼前一切有些模糊,只有父亲那惊惶而绝望,充满痛惜和不舍的神色让她不由屏息。 笑了笑,嘴唇蠕动一下,蔡姚转头,却再也没有回头。 飘逸的长发,瘦削窈窕的身躯缓缓的,缓缓的被雷光吞没。 数个呼吸之后,高悬空中,距离李元真千万里远的雷球,包裹着数不清数量,游走的狰狞而粗壮的雷龙,就这么的,鼓荡起一条轰鸣的弧线,也向李元真扑去。 “退!”风万楼,风摧城两个人拉着已然有点傻了的风远pg,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雷隐,长风星系的战舰群缓缓向后,加速离开战场,只有曾经的雷脉帝主蔡玄通停留在原地,进不得,退亦不舍,呆呆的望着前方,如同失了魂。 古离合合意刮起一股碾碎时空的风暴,带着种花道人无数年累积的狂与怒;蔡姚挟雷脉本源,以引雷镜这种永镇星脉的传承之器的破损为代价,发出了自古以来,有关于雷的最强一击。 雷隐的数十颗庞然巨物般的战星上,雷光逐渐稀少,到最后像是耗尽了积攒了数十亿年的所有能量一般,一一崩裂,爆出漫天粉尘,洋洋洒洒簌簌而落形成一片幅员亿万里的壮美景色。 粉尘雨飘洒,映衬着遥远的星光,雷光以及光怪陆离的宇宙光,格外的美,它也成了陌离、蔡姚与雷隐、长风战舰群之间的一道天堑。纷纷落落没有尽头,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灵都希望,这一幕,不要有尽头······ 与雷隐、长风的纠结不同,盈冲率领的耀金、神圣等十余个星系的战舰群后撤的格外干脆利索。 只是他们并未分散开来,依旧保持着绵延千万里的庞大集群,像一个方向加速撤离着。 雷光? 元气? 镇神寺?金光? 李元真游目四顾,嘴角发出不屑的冷笑,真正让他不安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直觉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怖。 弱直觉没错,那么规则此时,怕是要醒了。而醒了的代价,镇压他的代价,恐怕不是区区一个“道隐归藏”再现所能担负的了。 此时此地完全不对,没了神战时代万神啸天时候那种末世的悲凉,元气断绝带来的绝望,更没有那种波及时空尽头每一个角落的无可抵御的毁灭气息,更没有泯灭苍生那种令神都心惊动魄的萧杀。而且似乎现在的规则,在无数年的演变中没有那么强了。 它,的确是出现了问题,不小的问题。 就算觉醒,就算感知此地发生的一切,就算知道自己这个本该被“灭绝”的生物存在,又能如何? 李元真忽然大笑,笑声中,微红的双眸缓缓扫射着四周,看见了扑上来的,更看见了要跑的。 “谁能阻止我!我便要在此刻,令这生灵灭绝,让这星空染血!” 右手握着唐花,指缝间依稀可见那白色不甘的跳动;左右指了指镇神寺,指了指四下虚空,李元真的奇异而古拙的面容有些扭曲疯狂,双眸染上了一层血色。 话声,犹如无孔不入的魔音,便是逃的最远的一些星空战舰内里的乘员都清晰可闻。声音未落,几乎所有最外圈滑行的战星同时爆开。 巨大的能量潮汐,形成了一个圆环型,无可计量周长的爆裂圈,所有在爆裂波动内的战舰,成百万建制的被卷入其中,随着炸开的星体碎片,成了毫无意义的宇宙尘埃。 怒急而狂,自尊心爆棚的神裔李元真,终于不再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神力与神意,开始了指点大世界,万物尽尘埃。 这是绝对精神上的凌驾,更是绝对力量的碾压。 此时,李元真全身黑白光焰向上冲天,向下吞地,向四周疯狂卷动。 光焰巨潮不分方向,肆意蔓延流淌着。 “摩、诃、婆、罗、多······普、蒂、萨、埵······” 悠远的佛音中,最先与李元真发出的黑白光焰巨浪接触的便是冲入此处空间的镇神寺。 万丈金光,绵延如山岳般的巍峨巨大建筑,在黑白光焰的一个浪涛之下,便被拍的支离破碎,粉碎成尘。 “不过初始之光的境界,以前倒也罢了,就你也能跟老子纠缠这么多年?”李元真不屑大叫,他仰着头狂态毕露,手指指着光艳中呈不动明王坐姿的白衣飘飘,笼罩佛光的老僧。 老僧闭目,双手合十,盘膝而坐。身上一层淡淡的白光,脑后一圈彩色的佛光。 皱纹没了,白衣闪烁着神圣的光彩,衣衫猎猎飞舞,周围尽是粉碎的建筑碎片在光焰狂潮中飞舞。 周围极动,而他坐在那寂静。 不知是光焰的照射还是身上笼罩着的光,老僧整个人看起来极有光彩,皮肤更是细腻的如同发光的白瓷,没有虚髯,可看见来依旧很“老”,彷佛枯坐了无数年一样,沧桑而厚重的意蕴横亘虚空。 面对李元真的指点,怒斥,老僧嘴唇微微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也不知是被狂暴的黑白光焰屏蔽,还是因为他此时已经无能为力。 大乘至道:人道三境,灵道三境、天道三境、至道三境······至道之上还有光,而无数年的积累,从神话时代留存到现在的他,却是如李元真不屑般那样:初始之光的境界。 而李元真生下来恐怕就是在此境界了。 可那又如何?就算李元真达到了阴阳合一之上的希望之光、自由之光、涅盘之光甚至无上之光、永恒之光的境界,可自己总有自己的底线和执着。 近乎永恒的生命,今日即将走到尽头。 冲破枯寂的极乐世界与大宇纯阳界之间的壁障,耗费了镇神寺大半的能量,否则,否则?阿弥陀佛!恐怕没有否则! 对与错,值与不值,往昔一成不变亦模糊不清的岁月在老僧眼前一闪而过。他睁开眼,慧目洞穿,似悟又有些混沌。 他,只记得自己本无名,也无需名,今更无名。 一声苍凉的佛号,带着对大世界最后的悲悯,老僧的自由之光轮寸寸碎裂,与周身淡淡的白光一体,翻搅着,形成一股佛印嘹亮的金色洪流,冲破黑白光焰,冲向李元真。 金刚灭魔本是谬论,而灭魔本就不是佛的职责。 他要做的只是镇压,镇压一个苏醒了的灭世之神,救赎一个大世界的生灵。 李元真右手托举唐花,左手操控光焰,口中却喷出无数如有实质的黑白色字符。 字符转眼化为巨龙,狠狠扑向金色洪流,两厢对撞,纷纷而落。黑白色洪流消散,而金色的洪流也消失,随之永恒消散的还有镇神寺,以及那个寺内仅有的一个老僧。 这一瞬间的光彩,巨大而宏伟的寺庙,庞大宛如苍生的坐佛像,黑白与金洪流的对撞,并没有留下评头品足的看客,彷佛只是时空长河里,所有浪花中并不出奇的一朵,就这么的一个浪头下去,便没了。 知者不言,大象无形。 刷存在感的陋习,也随着人族作为普通共同体成员之一存在也随之烟消云散。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被谁谁见证,而在于自己明白,我,存在过;我,做过! 李元真心里小开心一下,黑白光焰在此翻滚呈潮,彷佛有无穷无尽的后坐力一般,以席卷整个大世界的趋势上下左右狂卷奔驰着,以超越光的速度,快速的追赶着逃跑的“圣人们”,此时他再也顾不得仪式感,血腥气,而是想速战速决了。 光焰巨潮中,蔡姚的庞大雷球载沉载浮快速缩小着,别说拼命,就连让李元真正眼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而陌离的古离合合气化成的巨龙,也被一个浪头拍出老远,宛如无边大海中一艘即将沉没的小帆船。 而就在此时,一股袅袅的琴音,在震响宇宙的潮汐之音中悠悠传来,不知何时,一只翩翩彩蝶,正惬意的在无边巨海中上下飞舞着,摇曳着光影迷离,挥洒着自由自在的浪漫气息。 琴音很弱,偏偏巨大的潮汐之音无法遮蔽;蝴蝶很小,只有普通人拳头般大,可它所传递的气息,却让黑白潮涌为之一顿,就连浪头也不再一卷千百万丈高,逐渐变得平静了起来。 彩蝶飞着,飞着,如梦幻般迷离,眨眼消失在浪峰的一侧,一会儿又出现在另一个浪峰之巅,迷离的,更不知什么时候,一朵虚幻的,有着金属般质感的拇指大小的莲花,也跟随在彩蝶身周上下浮动着。 莲花呈瓷白色,很小但看起来很沉重,但此时却像比虚空还要轻盈一般,灵动跳脱的舞动着,望之比彩蝶更要灵活。 “我是逍遥人,满身逍遥意。” 庄广陵盘膝抚琴,坐浪而来,浑身笼罩着一层迷离而梦幻的光彩。 琴音中,李元真望着彩蝶飞舞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呆滞了起来,瞳孔逐渐放大,全身逐渐放松着。他没有注意到,他一直紧握在右掌中的元气之花不知何时渐渐变得虚幻起来,而彩蝶身旁的那个金属小莲花却更加的璀璨,晶莹,瓷白中透出纯洁的光。 第三一章 证道 乱星系空了。 原本这里堆积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星,成片成片的星云,无数永恒飘荡在其中的星体。 它们或发光,或发热,有的炽烈千万倍于骄阳,有的黑黝黝却有着亿万倍于始地母星的重量。 残破、凌乱,这片原本拥挤的区域,这片以永恒而壮美的律动旋转着的星域,就这么的在李元真黑白光焰的海洋下,成了虚无。 空间渐渐暗淡,李元真站在光海的中心,宁城一具雕像。他右手空空的,左手做挥舞状,长发轻轻的飘荡着,半闭着眼眸,在微微起伏的黑白色的无边的能量海中上空,就这么静静的。 庄广陵深处光海之上,亦是闭目,四周一片漆黑,但他身上的白衣似乎发光,与之一同生辉的还有那具暗红色的逍遥琴。十指轻弹,彷佛这里便是蓝天、碧草、茅屋之前,表情舒缓,嘴角甚至带着笑。 琴音依旧袅袅,有声但无形的琴音缓缓游荡着,以一种曾经拍案惊奇,而今司空见惯的方式传播着,逐渐在他与李元真以及二人之间的广大空间内外,形成一个如梦似幻,飘飘荡荡的世界。 庄广陵与李元真之间的上空处,是一朵微微旋转的金属花,金属唐花。 这个本该消失了的物事,这个曾经给唐玄带来许多困扰的物事,就悬空旋转在那。 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既没有强光,也没有能量波动,就像尘埃一般那么的不起眼。 光海微波,分外的温柔而娴静,彷佛刚才摧毁无尽空间,无尽星域的罪魁祸首不是它一样,此时它如水,善利万物而无欲无求。而当光海的光,偶有照射到唐花底座的时候,其上“唐正”两个镌刻的字,便会发出微微的闪光,闪光中逐渐模糊,逐渐迷离。 金属唐花之内,这是一片“白土”的世界,蓝天、白土,无边无际的绿树、繁花,根本不是世间景象。 突然间,蓝天上卷荡起浓郁的白云,随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落后,草木繁花的颜色更加鲜亮,浓郁的生命气息就像神战之前,有史之前的那场创世之梦一样不真实。 不知什么时候,大地的中央,绿树环绕的小湖边,白色的土地开始鼓起一个小包,随后一个白色的幼苗吃力的拱破白土,以一种长镜头快进的方式不断茁壮成长起来,眨眼间便开放如莲,灿美如仙,一股清新的芬芳融入到这个世界里,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小动物一般,感受这个美轮美奂,却又孤独寂寞的新世界。 而这个白土世界,似乎也感受到了新生儿的灵动,绿树开始摇曳彷佛招手,繁花纷纷吐艳,彷佛欢呼雀跃般在不知名的微风下,跳起来自然的舞蹈。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法,只有融入才明白怎么回事儿,才知道“法”的是什么。 法,更不是为了取代,而是感同身受,和光同尘。 唐玄未死,却也没有重生,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能感受到李元真充满神力的拳击,带给他毁灭性的痛楚,也能感受到最后身躯被打散,灵魂虚弱到无处归依也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的微妙。 在这个白土世界化身莲花,对于这世界的认知只能是感受,感知,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动,但就是这感知却又那么的深刻,感受如此刻骨铭心。 唐玄的灵觉开始蔓延,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尽头,无论他的神思如何驰骋,思绪如何不受限制的飘飞,也丝毫没有到达变界的迹象,许久之后,他累了,想睡觉。 可一株花,怎么睡? 他贪婪的吮吸着叶片上,花蕊上甘甜的雨珠,呼吸着这世界干净透彻的气息,渐渐的,伸展出第一片叶子,拉伸出第一支蕊丝。 这朵花,看起来更是灵动,而他灵动的气息又具有非凡的感染力,让这片世界所有的被称之为“植物”的东西,更加的鲜活,就差跳出地面,欢呼狂跑了······ 阴阳是什么? 我没彻悟! 唐玄再次醒来,在这个清新的一成不变的世界里,在这片没有时间,空间无限的世界里,开始了“生前”一直想思考却没来得及思考的东西。 阴阳并非寰宇中最终极的力量,但却是五行之上更高层次的领悟。 天为阳?地为阴? 男为阳?女为阴? 赤阳为阳?沧海为阴?所谓日月? 炽热为阳?冰寒为阴? 白为阳?黑为阴? ······ 所有的相对概念一一在晶莹剔透花蕾上一闪而逝,这些似乎都不是唐玄想要的解释。 若说阴阳是个空间概念,那么以天地相对来解释阴阳,自然格局太小太小了;而以性别来解释,依旧显得那么牵强,男人就不具有阴的属性,女人就没有阳刚的一面么? 赤阳,沧海相对;炽热,冰寒相对······可这阴阳,算是一种终极,赤阳的炽烈足够炽热么?沧海的冰寒,足够寒冷么? 从概念理解上看,无论赤阳还是沧海,无论炽热还是冰寒总有一个固定的极限,而阴阳又实在是个毫无极限的不具有实质内涵的东西,实在难以互为实证。 而以白天与黑夜作为阴阳的比对更是显得无稽,不过是前人为了押韵强行拉扯到一块的关系,经不起任何推敲。 ······ 似乎每一种解释,都将阴阳固化了,使这个玄妙而无限的两个字受到了解释的限制,不再具有神奇的力量。 唐玄思绪在驰骋着,不再受日月的限制,甚至不再受寰宇的限制,可无论时空,属性,性别,方位等等具象化的理解,都是错的。 难道阴阳根本就无法解释? 想到这,唐玄有些急了。而这种急的表现就是尚未开放的莲花,花枝摇曳,花蕾颤抖。 这是关与“道”的求索,唐玄虽然想的天翻地覆,但思维却格外的敏捷,意动则神至。有着以前无法想象的通透。 没有时间,空间无限,没有所谓的红口白牙的道意流淌,更没有谁来打扰,只有一朵花,对这个世界的不屑的追索和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千万年,也可能仅仅是一瞬。 “何必解释?” “我心自足!” “万物负阴而抱阳!” “我就是那万物!!!” 花蕾不再颤抖,而是开始盛放。 植物也好,动物也好,有了思维,不管这种思维有多么的单纯可笑,那就具备了阴阳同体的本性,只是被蒙蔽了。 蒙蔽它的可能是有限的寿命,可能是线天的不足,还可能是后天艰难困苦的生存环境,但它还是它,还是生灵中的一员。 思维为阴,身体为阳! 冲气以为和!中和这阴阳的,便是浩浩而生,循环往复的元气呵! 我心自足,又何必假外物而索取? 白土世界,大地生光。 此刻,在唐玄这朵花的心中,始地母星不再是荒僻而受到冷落的星球,它平平凡凡存在,不卑不亢的屹立于寰宇世界本该属于它的位置;而人,亦不是什么万物之灵,不过是所有生灵中的一员,无需自卑,更无需自傲,更不要以所谓的“智慧”,在族群内寻求一种至高无上的虚幻存在感。 光有强大的思维,没有身体的辅助,结局注定是道消身死,而思想亦会随着岁月的变迁而变得斑驳、零落甚至扭曲的不成样子;只有身体,没有永恒的思想,就像天地没有了水的滋润,早晚也会干涸。 而强大的思维,通透的身体统统具备了,所谓阴阳同体,却还需要“元气”这种媒介来沟通,中和。二正一辅,缺一不可。 阴阳本一体,何必强分开? 阴阳之上,不再是气,那便是“光”! 雨停了,天上横着一弯彩虹。 而白色的莲花抽丝展瓣,犹自挂着露珠的花朵上,也悬浮着一弯彩虹,小小的,与天上的虹遥遥相对,说不清哪个更美些。 莲花修长的花茎开始收缩,变得矮矮的,胖胖的,十分可爱,而白色的花茎上,慢慢伸展出五片胖墩墩,浓郁厚重的嫩绿叶片,点缀的白莲更加的灿美。 三十三片莲叶,三十三片细长的花蕊,便在这雨后的白土世界,迎着光,舒展着身姿,芬芳尽吐,花香满世界。 “这里是哪?” 想明白阴阳的问题,唐玄思绪开始跳动。 不过这短短犹如梦呓的四个字,却让这个宁静的世界开始波动。从来没有出现过声音的世界,突然出现声音,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其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蓝天不再,彩虹消失,万物凋零。 在绽放出最后璀璨的光彩之后,白土世界开始荒凉起来,而天也渐渐有了裂纹。 不过空气中的波动是那么的欢喜和雀跃,像是见证了什么,像是千年的使命终结圆满的时刻到来所引发的那种带着依恋的告别。 “白莲证道!” 其实证的只是唐玄的“道”。 想要为万世开太平,那么就要有万物平等的思想;想要重生,便要明悟独属于自己的境界和力量。 这是“玄道”的突颇,这条充满艰辛与挣扎的路,今日才得见曙光。 向死而生,自由之光! 从此,唐玄心中便没有了关与其他道甚至“大乘至道”的思想,只有一种万物平等,我心自足的满足。 若能在苟安桃源星,只守护一星一脉的存在与直面强大的不成样子的李元真之前再选一次的话,唐玄恐怕还是会抛却一切,选择后者。 唐正也好,纯于意也好,再去纠缠过往已经毫无意义了。 但不管是化身纯于意的始地星球人唐正,还是化身唐正的纯阳大宇的至圣天尊纯于意,都给唐玄留下了一个独属于他自己,有了选择之后才会在特定时刻打开的契机。 这也是他九死无生之后,从“孩子”那里偷来的,留给后世的一缕希望种子。 而今,这颗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并结出了“光”。 生命是自由的,所有生命以及生存状态都不应该是被灌输而是自由选择的。 而有了光的“大上生”,重生之后的唐玄,无疑成了“玄道”坚定不移的执行人。 这种力量,诞生之后,就不能以低层次,低境界,甚至尚未进入到“无界”状态的生命那种思维方式来思考,处在弱势,有些被害妄想症和忧患意识总是正常的。 这种力量,生来就是“善”的,是被出身、环境、养成、力量、寿命等等厚重的尘埃遮蔽后,又扫尽俗尘绽放出来的普世之光。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力量越强,对生命越是敬畏,因为阴阳同体,因为中正平和,因为不偏不倚,因为私心尽去。每个生命都是高贵的,自然也就没有了高贵与低贱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形容词。 白光过后,白土世界以一种绝美如同无边落雪的丰姿逐渐变成虚无。 唐玄的身影清晰浮现,站在虚空,就那么的负手而立,脑后淡淡的浮现一道充满纯粹气息的彩虹光环。 “我是唐玄!” 望着李元真睁大的双目中流露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惊悚,唐玄的身形依旧渺小,但不卑不亢之中,却又说不尽的从容。 唐玄招手,寰宇深处,正在释放无尽的狂暴涟漪,将四周广袤空间搞得支离破碎的落星神剑如同一道光影般再次出现在他的掌心。 轻抚剑身,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从前他是他,剑是剑,他用剑,剑却不甘为他所用;而今,他是万物,经历过白土世界的熏陶与思维的改造,唐玄的生命虽然仍有细微裂痕,但与先前相比,却是强大的太多,太多了。 面对李元真,唐玄脑中却回味着白土世界,如同在母亲怀抱脑中温暖、安全、温柔、温馨的感觉。 凉凉的! 唐玄抹了抹脸颊,一点凉凉的,润润的感觉在他的指尖放大之后慢慢变得虚幻。 这,便是流泪的感觉么? 想到出身不明,想到一路颠簸,虽没有受过什么大苦,却到处也找不到家的感觉。而今成了大上生之后,更是一道独特而与众生颇有距离的风景。 可他并不想做一个风景。 此时的唐玄,神思千万,身体若有若无,丹田内一朵银白色的光体莲花飞速旋转,一股强如黑白道眼,却又温柔和煦如同清冷空间里的春风一般的气势,很矛盾,却又很和谐的存在着。 “生命虽然有憾,但我亦无怨······” 有人猜想,修者尽处是无情。 可若绝情绝义,又修的什么道?练的什么心? 若无情无义,又如何天人合一,感受着大宇之上的阴阳? 若薄情寡义,有怎能以万物平等的心,去对待这个世界? 若修的自我封闭,与这世间万物之间成了绝缘,那简直不是修,而是自虐。 而成仙成佛,更是自虐之后的假想的幻想。 可能幻想中,仙界和佛界都是这个样子的:等级森严,高高在上者依旧作威作福,实力不佳者依旧如履薄冰······充满血性,充满掠夺。 那他么的不过是另外一种人间,已经在了,又如何需要去千辛万苦的修? 修,不过是为了自由,身体自由,精神自由,力量自由······所有生命,自由!修,便是达到自由的手段,不假外物,惟求自身。 这条路是否正确是无证的,每个生命都有自己关与道的理解。 不过这是唐玄的道,玄道。 “你不该这样做。”唐玄叹了口气,望着李元真的双眸并没有掺杂着仇恨与情绪,甚至都没有“得道”归来,凌虐的快感,更多的是悲悯与同情。 但恰恰是这种悲悯与同情,让自尊心格外敏感的李元真无法承受。 “呵呵······哈哈哈哈哈!” 冷笑过后便是狂笑。 “初始之光!”李元真面带不屑,“我生下来便是初始之光,便是永恒的生命。” 李元真睥睨着,一种富二代的招摇随之狂涌而出。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你的却并不一定就是你的。”唐玄微笑,落星剑随意舞动几下,隔断了琴音,隔断了世界,放飞了彩蝶,更将庄广陵身后的蔡姚与陌离凭空送出无尽的距离。 “嗤!”李元真爆笑,甚至没有思考唐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随后道:“任何时代,任何世界,任何空间,不外乎恃强凌弱,弱肉强食······” “狼吃肉,狗吃屎,鹿吃草······我知道,”唐玄轻轻摇了摇头,“规律是规律,但并不是以一种暴虐的状态存在。我尊重规律,但不不会对强加给生命身上的暴虐坐视不理。” “狼吃肉,难道不是狼强加给肉的?鹿吃草,难道不是鹿强加给草的?”李元真撇撇嘴,但望向唐玄的目光却非居高临下,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进行着“辩论”。 “在于悟,在于觉性,在于是否自然而然,在于生命的层次。”唐玄叹了口气。 对于李元真的反驳,他也回答不出。他无法阻止狼吃肉,因为那样狼会饿死;也无法阻止鹿吃草,因为鹿会饿死。 若是因为阻止了狼和鹿挽救了肉和草却害死了狼和鹿,实在说不清楚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不过尊重自然,尊重规律总没有错。 而李元真以主动性思维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而想毁灭这个世界的生灵,怎么说,却都是错的,必须阻止。 “你阻止的了我?”李元真彷佛没发现消失的唐花一般,双拳猛然一握。 虚空中传来一声震音,无边的黑白光焰之海再次汹涌澎湃了起来。 “我想试试。”唐玄抿了抿唇,然后回头对庄广陵笑了笑,随后面对李元真时便一言不发。 此时的唐玄看起来真的很玄,看起来文文静静,没有李元真那种过人的身高,张狂的姿态,无边而能量爆涌的光焰之海,但却给人以一种无可匹敌,不能匹敌,无法匹敌的感觉。 李元真不想动手,却还是猛然击出一拳。 这是足以毁灭一个星系的一拳,带着神意之光,带着初生便是“无敌”的生命之骄傲,只一击便带动起方圆百万里的光焰之海,形成一片以拳为核心的狂潮,向光海之中,静默虚空的唐玄击去。 有些时候,说不通还是要打的。 而自由无疑是要打,众生自由,可能还是要靠打来实现,这是作为拥有不同理念生命之间的无奈······ 第三二章 爆斗 大多数生命讨厌争斗,即便为了食、色整一把也不妨碍他们,它们对斗的厌倦,尤其是人老珠黄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深刻。 可生命们却又崇拜斗者的热血与冲动。对于他们而言,斗是很神秘的,斗者则是不可理喻的强大。 而面对神秘和充满威胁的强大,就很少不会升起一种心里追逐的感觉。 可惜唐玄与李元真这场可以冠之以战争的争斗,却发生在漆黑的宇宙深空。其他人人莫说在附近观战,便是在千万里左近的战圈外停留稍久,便有被散逸的能量,无形而强悍的涟漪,刺猬一般的杂光冲击的支离破碎的危险。 好在没有任何生命在这附近停留,只有再远处,一片翻滚前行的蓝色火海,以及虚空中逶迤而来的桃源星修者们。 这场两个人的战争,注定是没有观众的,唐玄不在乎,李元真更不会放在心上。 唐玄如同一缕光,光影中身影略显朦胧。落星神剑在其掌中盘旋飞舞,剑影飞出,就从剑身上飞射出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密集去光之雾雨般的光。 光雨飞去,直指李元真全身。 李元真嘴唇微微驱动,真言尽出,神意暴涨,在神力与元气的加持下,双拳挥舞,眨眼间便可击散光雨。 四射的光雨与李元真飞散的神力,形成一圈环形风暴,一波一波向四周追逐扩散而去…… 随之,第二波剑影,光雨,甚至落星神剑那晶莹剔透的剑体接踵而至。 困神,引神,失神,伤神,弑神……已连续念动一万三千六百个真言,用出七千三百余神法与玄术,就算一个大世界的生灵,星态体都尽够灭绝了?可竟然无法在这片狭小的空间范围内,减缓哪怕一点唐玄的攻势。 李元真的心有些收紧,第一次在战斗状态下产生了犹豫和不确信的感觉。 嗖~的一声,李元真蓦然觉得右手臂微微一凉,转目扫过,天蚕丝的衣衫上新出现一道寸许裂痕,一滴滴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 痛!一股只有化外法圈,绝灭光线才能给他的神意造成的难言痛处,在神魂深处涌现,扩大着。 李元真身躯猛然冲天,毫无征兆的向后漂移着,双拳狂舞,前方行程一个巨大的宛如千万条黑白光龙组成的巨浪,狠狠向唐玄立身处呼啸而去。 所过之处,空间崩裂,岁月断绝,虚空的所有痕迹都不复存在了,只留下更深邃,带着淡淡光圈的一个硕大窟窿。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会形成一个新生道眼,只是这道眼是人为的,不,是神为的。 任何力量都是相对于无穷无尽这四个字存在的,神也无法例外。 这种无穷无尽体现在虐待一些不如自己的生物或者毁灭一些毫无生命气息的星体之上,若是与强度相差无几的生命之间争斗,神力同样会有尽头。 亿万里方圆,唐玄的玄玄气演化的玄气之光,在落星神剑的加持下纵横捭阖,浩荡的精神力量在虚无的空间里填满,充斥。与之对撞的便是李元真爆发出来的神意之光的力量以及浩瀚而又强悍的神意。 光与光激撞,神与神交织、消融,使得这广大的空间尽被二人全方位立体化的封锁起来,封锁中,战斗还在激烈与焦灼的进行着。 此时,李元真已然拼命,而这种拼命在他臆想起来,在这个时代的世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的。即便要发生,恐怕对手也应该是规则灭杀之力、世界本源的绝灭光线这类的,可眼前仅仅是个“人”。一个从身高到长相都极其渺小的人。 不能忍又如何? 就是这个人,以一种连自己都炫目的优美姿态,演绎着什么叫紧追不舍,反衬着自己是如何的穷途末路。 千万条激荡回旋黑白光龙向唐玄扑去之后,李元真迅速下定决心,掌心遥遥相对,嘴里不断吐出真言法咒。 一连串的黑色的、灰色的、金色的单体字,以最简单的形态,最优美的姿势脱口而出,霎那飞旋狂舞,最后形成一团脸盆大的光团,光团璀璨耀目犹如一丛猝亮的雷球,只是交织着的却不是炽白的雷光,而是一个个蚕豆大小的字符。 字符在李元真双掌之间翻滚,随后他像是托举数十颗大星一般,慢慢的,缓缓的将掌心向遥远的星空深处推去。 被压抑到极致的字符球,拥有着莫大神力与神意,蕴含着充沛莫名的元气的字符球,就这么的抽丝剥茧一般犹如一道细弱的溪流,向宇宙深处的空间飞射而去。 李元真的双掌颤抖起来,双掌之间的字符球的体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着。而他口中呢喃不断,如同雷音般的字符出口成大,天威赫赫,随后有汇集到双掌之间,将字符球始终保持一定的大小,在不缩小。 溪流所过之处,虚空一阵战栗,而李元真的周身上下慢慢浮现起一层灰色的薄薄护罩,看起来微弱,但任凭唐玄如何挥舞落星神剑,也只能够在其上溅点的星花。 李元真的面孔涨得通红,他不再望唐玄,而是浑身颤抖的凝望宇宙深处,字符溪流激射方向的尽头,瞳孔缩小,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静,光影冲天,绚烂到了极致,却仍旧是静。 寂静中,一股让人心烦意乱的躁动浮荡在周围。 唐玄感受到了这种躁动,剑式稍缓,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落星神剑带着凛冽而猝利的光向溪流中段斩去。 “现在出手,晚了。”李元真笑了笑,已然终止了激烈的吐字运动,望着唐玄,眼神中的冷光凝滞如同恒星一般。 四周的空间,只有李元真的声音回荡:晚了······了······! ······ 此时正是月明。天地空幽,蓝天新绿,整个桃源星的上空一片清澈,大地一片宁静。 偶有炊烟袅袅,不过是闲适的人们在煮着宵夜。 天空忽然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仿佛天上忽然升起一盏亮度几百亿流明的长明灯,照的天地万物一片炽白。 突如其来的景象使得大地一片死寂,随后便极快的升起一层淡白色的防护罩。 随着一层层的防护罩升起,接着防护罩的隔离作用,许多人仰望沧海。 只见此时的沧海如同一个太阳一般,右侧彷佛插着一根管子。 管子源源不绝地向沧海里面注入什么强力兴奋液体一样,使得沧海此时的亮度已然疯狂。不光灼人二目,它所发出的炽烈温度更是将天下庙等较高的建筑引燃。 大片的森林、溪流快速的干涸着,在防护罩升起之前便升腾起无数处硝烟弥漫,一派末日的景象。 “身形无定,后有沧海”。 这句话是说沧海的神奇。不管你是飞也好,还是走也好,若在桃源星上,沧海便在头顶,若你身处虚空,不管你身在何方,只有转回头才能看到沧海的存在。而且就算你拼命的飞,拼命的向着沧海飞,它也永远那么大,你和它的距离也是永远那么远。不觉间,它又出现在你身后,美而娴静,如梦似幻。 而今,这桃源星上的沧海,竟然被精确的插上了一根弯弯曲曲,不知其始终的管子,而这个沧海,也变得暴虐,震荡起来,犹如一个正在充气,不停膨涨的气球。 桃源星上留守的人不多,雪东齐、白子扇、花飞花等人在共同大厦的监控室正襟危坐,大气不出,却也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无能为力。偶有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迷惑和恐惧。 迷惑代表着未知,可并不代表对未来的趋势没有一个简单的判断。 果然,沧海爆了!而插在沧海上的管子也爆裂成千万碎片,如同蝴蝶一般环绕着沧海爆出的炽白蓝色光团狂舞着。 砰!砰!砰砰! 防护罩一层接一层的破裂,就在灭世的光即将降临桃源星地表的时候,整个桃源星突然猛然一震,接着,一股苍老而悠远的波动从大地深处传来。 始地星球沉没的地面,一个残缺的圆球状,顶着千千万万颗绿树的母星,没有发动却向装了弹簧一般蓦然弹出地表,以苍翠的残缺迎接暴虐的蓝色光之汪洋。 蓝色的汪洋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摧折千万颗绿树。绿树残肢零落成泥,簌簌的降落在桃源星的表面上,一股清凉的温润将斑驳的原始森林们包裹,渐渐的硝烟不见了。 激烈的对撞中,始地母星急剧旋转起来,到最后表面绿色被摧残殆尽,只有三株撑天杵地的存在,依旧在蓝色的汪洋中摇摆不屈。 它们是:罗夫老桃、茅山碧桃、黄金沙漠的扶桑树。 粗大而又坚强的枝干,在蓝色的汪洋中肆意狂舞,每一次千万枝干的恒扫,都将汪洋消弭一点,渐渐的,空中灭世的蓝色不存在了,而始地母星就高悬在桃源星的上空,只是渐渐的彷佛失去了动力一般不再旋转。 又过了许久,三棵树的中央一块小小的区域,一个小小的门状物体缓缓浮现,带着一股遗世而独立的气息,带着让宇宙苍生膜拜的神圣,在那里忽隐忽现。 蓝色汪洋消失,随之不见的还有看似永恒的沧海。 一个古铜色的小钟、一把金光闪闪的小剑、一把古朴粗壮的石斧、一个白色精致的酒壶、一座七窍玲珑塔、一把漆黑色的苍凉古琴、一只斑驳的三足大鼎、一只铭刻着复杂花纹的血红色的大印、一个没有边框,近乎透明的椭圆形镜子、一个用古文篆刻着“太初”二字的不规则石头······ 形形,统共十种。 它们悬浮着在始地母星的上空,静寂不动,只有无数各色的字符在它们周围,身边穿插往来,尽情的嬉戏着。 它们带着天地初始的威严,带着神族一脉全部的骄傲,傲立虚空,使得整个虚空都在颤抖着,同时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威压四处涤荡,就连虚空中都变得动荡不安,裂缝处处。 桃源星因被始地母星遮蔽,保护到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这母星上,老桃、碧桃、扶桑树彷佛遇到天敌一般,无数枝干从树冠处开始龟裂,断绝,直到巨大的树身被抹平一多半,将那扇门露出来,这才停止了这种从内到外的不由自主的崩溃。 三棵树中间,那扇门闪烁着微光时隐时现,它也静默,而那十种器物同样静默。 又过了一会儿,无数字符交织的洪流组成了一只只巨大的手,缓缓攀附在器物之上。可是它们的每一次震荡便将这手的攀附震的支离破碎。 不过好在字符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一直在做着同样的动作,渐渐的,它们开始被字符手移动。 刚一动,彷佛触发了某种规则一般,字符手连同十种神秘而强大,历史久远的器物就这么的凭空消失了。 留给桃源星上幸存的人们彷佛一场冗长而又快速的噩梦。 只有天上巍然不动的母星,簌簌而落的神树的早已灰烬化的残肢才将所有人撤回到现实。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发生这一切,无论是管子,沧海,沧海暴,十种看起来牛闪闪的器物还是手,都没有丝毫解释一下“想干啥”的意思。 只留下一片沉默,沉默中,雪东齐等人根据应急机制,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恢复和重建工作。只是留给每个人的不安全感却是那么的犹如梦魇,挥之不去。 “这个世界,真他么的太不安全了!” 第三三章 遗珠 如果说李元真是特定机缘之下,神族保留下来的传承火种,那么沧海遗珠便是万神的坟墓与最终的归宿。 曾经沧海难为水。极致的悲高悬于桃源星的天空之上,点亮这里关与夜的凄凉。 桃源不仅仅是人的畅想,更是神族的最高期望。他们希望有一天,他们的世界里,生活中不再有天劫、纷争和杀戮,更不会有一双冷漠的苍生之眼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如同小丑一般的悲欢离合。桃源象征着自由和富足,演绎着遥不可及的快乐。 被神化的神族自然是无拘无束,放纵自我,拥有着高不可攀的强大能力的传说中的生物,可只有生活在那个特定年代的他们才能明白,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在于天、地、同族在抗争着,下一秒就可能被劈灭、被圈禁、被杀戮······ 最后一秒才是绝望的连同大宇宙的玉石俱焚。当然这个玉石俱焚中的玉和石是没有丝毫选择权的。规则如同一只无形却又无可抗拒的手,推动着这一切,这一切又分崩离析,又演变组合,有一天,它不再造神,而是创造了一些平庸而普通的生物。 他们没有天劫,自然不会逆天而快速成长的均匀生命状态;他们不再有洞察一切的智慧,只能在所谓自然的环境中挣扎着前进。 他们同样崇尚杀戮,以杀戮获取更多的所谓利益,甚至为了所谓利益不顾一切。 创造了文字、道德、廉耻、规则······更学会了将这个世界越来越复杂化,复杂到以他们的生命完全无法承接、承载和传承。其中高明一点的更是创造了一种密码,将这个强者恒强的谬论以真理化······ 往事一幕幕,先神的纪念在道隐,先神的归宿却在遥远的星空之外。 李元真不断狂吼着,声音变得嘶哑无力且失去了那种神意贯穿的杀伤力。 他大口大口的喷吐着金色的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凄厉如鬼族,更像是一个喷薄的水龙头一般,狰狞且不顾一切。 唐玄握着落星,眉头皱着。 他不明白李元真要搞什么,只知道继续让他搞下去恐怕会变成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咬了咬牙,唐玄的眉心处出现一连串的闪光的小令牌,它们铺展虚空,更强行在唐玄与李元真之间的光照的海洋里连接成一个平坦的通道。 唐玄迈步,举剑以一种游弋的姿势,闪电般的速度,裹挟着切割一切的锐风向李元真扑去。 李元真如有所觉般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唐玄,似乎想笑,但笑的动作却未做的完全。满是流淌着金色血液的面部看起来十分可怕。 李元真再次大吼一声,口中喷泉般的血液戛然而止,汹涌的金色水浪中,在他身体周围逐渐凝成了十座小山。 小山金光闪闪,丈许高,上尖下粗,更像是曾经北漠那最小状态下的虫巢。只是它们是金色的,金光万丈。万丈的金光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扫射,喷薄,整个宇宙似乎都被照彻成了赤金色。 金光中,唐玄有些迷失,双目无法视物,不过还是将落星剑按照想象的方位劈了过去。 当!一声清脆的巨响,唐玄身影倒飞而回,再次凝目细看的时候,两个字不由脱口而出:卧槽! 李元真的身后以及左右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座巨峰,每一个都有万丈大小,颜色各异。能够明显分辨出有的长得像钟?有的像是一把剑,有的形如古琴······ 它们错落分布着,带着威压世界的威严,带着坚不可摧的信仰,带着古老而悠远的传承。围着李元真,姿态如同朝拜。 “咳咳咳咳咳!”,李元真咳嗽着,身形有些佝偻。 “圣人不死,大道不止,也不知这大道止了没有?”李元真望了望唐玄,有望了望左近巨峰。尝试着仰望,却依旧难以望上峰巅,他有些模糊的双目不由的微微点头。 所有的一切,都因唐玄的出现而被打破。 生灵尚未屠尽便逼不得已召唤出来“沧海遗珠”,先神宝葬。 当沧海遗珠的宁静被打破,沧海爆裂的时候,李元真锥心沥血,内心一阵阵的刺痛。 可没办法呀。他发现以此时的状态,实在打不过手握落星神剑的唐玄。唐玄只能带给他困扰,落星神剑却让他敬而远之。而这组合便是功败垂成的动因。 他必须要打破这个动因,努力了千万、亿万年,没理由到最后这一刻便功亏一篑。 他李元真肩负着神族复兴的使命,肩负着时空赋予他逆天的责任······ 可神族只剩下自己了,他创造的神族,还能是神族么? 自己、族、自由······无数个字眼如同滚雷般在李元真的大脑内快速切换、轰响着。 慢慢的,他平复下翻腾的思绪,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唐玄,他笑了。 笑声中手臂慢慢抬起,有些弯曲带着血色的食指慢慢指向眼前的五色大路。 空间一阵轻微的震荡,李元真背后的一个金色巨峰蓦然变小,消失,眨眼间一把金色的小剑通灵一般的穿梭在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组成的路上。 一连串的轰鸣与切割声密集如雨,眨眼间五色大路如同粉尘般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随后碎片纷落,金色小剑消失,而李元真身后把关与剑的巨峰再次出现,只不过光色与旁边相比略显暗淡了一些。 “先神古器,过然可以碎灭初始规则之物,”李元真舔了舔干涸嘴唇,笑了笑,笑容中尽是说不清的骄傲。 笑容有些复杂,似乎在追忆辉煌,又似乎在沉浸其中,很从容,并没有急着下一步动作甚至消灭唐玄这个让他讨厌的生物。 “我,遗珠,圣人之道再加上纯于意的天地之门······若这些还不能打破规则的笼囿,那恐怕这个大世界就太可怕了。”李元真的声音很舒缓,彷佛把唐玄当成了一个听众,更像是让他见证什么。 风呜呜的刮着,这里本不该有风。可自从十座巨峰出现的时候,这里不光有风,甚至还有淅淅沥沥的雨。 风雨兼程中,上面的虚空逐渐变成蓝色,而脚下却有幽暗和深沉逐渐养成。 沧海的力量,先神宝葬的信仰,逐渐汇合成了一股强大的造世力量。 第三四章 路引 不劳而获的人生也是神所期待的,只是如今的结局不甚完美。 李元真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向上漂浮,而十座象形巨山发出的光之涟漪却向下洒落,丝丝缕缕的在唐玄眼前展现。一上一下,彷佛是两个交错而过的矛盾世界,在寻找着最佳的融汇点。 十峰拱卫,李元真的身形终于游荡到巅峰上的浮空。他向下望着,目光扫过唐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唐玄懂了,李元真的情绪中包含了世间巅峰的寂寞,也夹杂着淡淡的遗憾。冷漠的目光中,还蕴藏着些许走到希望终点的窃喜与彷徨,甚至还有茫然。 明白这种情绪,唐玄却不懂情绪产生的因缘。 他紧了紧手中的落星,意念向上,丹田内的玄气之光微微旋转,整个人做出了一个向上飞的动作。 可四周连气息都缺乏的虚空此时却彷佛凝固了,任由唐玄如何催动元气,动转意念,身体却连一丝一毫向上的意思都没有,只能这样的,以被俯视的姿态,卑微的存在着。 唐玄尽力昂着头向上望着,望着李元真,望着周围缓缓变化着的崭新世界,神情平静。 喀喀喀······嗡嗡嗡······ 静寂的虚空有了声音,万物萌动的声音,李元真终于将目光投向他处,脸上复杂的情绪消失,代之以漠然, 唐玄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咫尺天涯的距离,新世界的边缘处出现了一圈无数的波光,如同微澜一样的波光。 它们与新世界对立,互相冲撞着。在波光的侵蚀下,新世界有了界限,不再蔓延扩散。 波光没有源头,波光强大无限,渐渐的,波光向内挤压而来,一股无形却又强大到不由分说的力量排山倒海而来。 李元真双目蹦出火星,双臂由下垂动作而成平身,双手交叉,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来回运转滑行在虚空中。 随着他慢悠悠的动作,一条条寸许长,倏忽不见的短促的光,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和色泽飞射入巨山内。 随即巨山嗡鸣,峰顶放射出万丈豪光。豪光连接,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如同蒙古包一样,不过巨大上无数倍的带尖的穹顶,将李元真甚至唐玄全都笼罩在内。 新世界终于被波光完全碾压,与穹顶碰到一起。交界处,无声无息中,却有一股令人神魂悸动的压迫感,四周涤荡着。 波光与尖顶像是初次见面展示过自己的礼貌的武斗士一样,终于开始了激烈的争斗。 波光涛涛裹挟了不止纯阳大宇世界所蕴藏的一切光之动能,不顾一切的想要镇压什么;尖顶形成的尖锐,源源不绝地吸取十座先神古器蓄积了亿万年的组合能量,拼命的抵抗,歇斯底里的想要刺破什么。 对峙中,唐玄七孔流血,浑身剧烈颤抖着,痛的几乎不能自己。 在无法动的情境下,他的感觉格外的灵敏。唐玄能够感受到强大而彷佛无穷无尽的光波中所隐藏着的淡淡的疲弱和无力;也能够从化身赤阳,手托穹顶的李元真那里,看到他的固执坚持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 这样的对抗是恐怖的,唐玄毫不怀疑这样一个事实,如果李元真以这样的状态,如此的穹顶攻击自己,那么他的结局只有干干脆脆的死了,死的毫无痕迹。 李元真此时不仅仅是展示了神的力量,神器累积起来的情绪,还有一种不坚不催,无物不破的信仰。更是一种极度强大的生命状态,整合这一切力量之后的总爆发。 一阵细密的爆裂声之后,穹顶出现裂纹,李元真的光化状态也逐渐变得暗淡。接着,十座巨山一座接一座的爆裂开来,唐玄眼前成了一片灰尘与烟雾的海洋。 如梦如幻,无边无际的爆裂后的粉尘世界如此凄美,以至于让唐玄的心神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恍惚过后这才发现,光波不见了,十座由古怪小器物形成的巨峰也消失了大半,原地只有李元真负手而立的身影,以及他身旁参差,破败,有的甚至只剩下底座的早已失去了光彩的小石墩,兀自冒着淡淡的白烟。 “唉~”李元真右手忽而放在眼前凝目看了看,望向唐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似乎是为了空空荡荡的手,又似乎是为了别的什么。 唐玄眼中的光波,在李元真看来那其实是整个寰宇初生到现在,从懵懂到幼稚的情绪的外显。 可就算只是幼稚的情绪,对他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镇压、灭杀。只有李元真这个当局者,才能切身感受到它的“已经”而非“近乎”的无限和强大。 大道无法尽染,莲花并未让其沉睡,先神古器尚未孕育成熟······ 规则暂退,他却败了。 李元真心变得苍凉了起来,一股无力感,绝望感油然而生。 此时他有些佩服那个出身于始地母星,最后成了大于世界的至圣天尊的土着纯于意。 能在这样的创造一切、改变一切、预知一切、演化一切、洞察一切、磅礴宏大的力量与智慧的结合体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偷的还是它最可宝贵的东西,实在是一种不被人也不被神所理解的奇迹。 十年,百年,还是千年?它便会再次觉醒,首现要收拾的,就是孤零零却又是世界最强的自己么? 数十万年的困顿,借古今镜以观察俗世,凭通天经以推演天地,以曾经世界最顶级的生命状态的强大,从困苦与孤寂中,结合道隐与始地母星的外在世界,摸索出这条似乎可行的路,竟成了这结果? 李元真颓丧之下甚至想到了逃。 左顾右盼,举目惶惶,大世界的一切黑与白,实与虚,阴与阳,正与反······尽在它的笼罩下,却是逃无可逃。 望着意兴阑珊的李元真,唐玄低低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什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不过他能感受到李元真的杀意没有了,斗志消失了。从长发的飘动,睫毛的颤动,血脉流转的气息甚至元气的震荡中感知,他似乎还活着,可他强大的意念却越来越微弱,微不可查,彷佛油尽灯枯一般。 这是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当规则跟你耍起了流氓,彻底展示了强大,踢起了皮球,玩起了游戏,眼前的神,也失魂落魄了起来。 希望是可喜的,除非你尝试着把希望变成现实;想象是美好的,前提就是绝对不要把想象的东西付诸实践······ 大风起兮,这里苍凉破败,只有李元真与唐玄遥遥相对,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儿。 遥远的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一条万丈长的金色巨龙,蜿蜒穿行,所过之处,阴云四合,雷电随行。 巨龙身后,一行逶迤的队伍,风尘仆仆的穿行在宇宙空间,他们跟随着巨龙全力赶路。 唐玄怀中的一小串珠子突然如烧红的火炭一般炽热了起来,他赶忙摊手入怀将之取出,这是那串本属于唐可昕,但她玩腻了还嫌弃珠子沉重之后,暂时寄放在唐玄这里,从深蓝带出来的水髓珠串。 白色的珠子彷佛活过来一样荡漾着水光,而那颗深蓝色的深蓝,此时更是璀璨的如同当初的那颗大星,蓝色的光晕一圈一圈不断扩散着,传出老远。 而今,本该温润沁凉的珠串如同火般炽烈,光晕涨缩。 远处巨龙咆哮着,彷佛感受到了什么,随即调整着方向,笔直的向着唐玄方向扑来。 他们就是桃源母星上那大多数成员。 作为大多数,他们不必理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发生过什么,只是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在这片陌生的世界,实在不能没有一个领路人。 唐玄是始地母星之后的后新星时代,共同体的领路人,而此时的深蓝帝主仓九,便是桃源星战队的路引。 相隔万里,仓九加速,巨大而绵长的身躯点亮了沉寂虚空的光明。 在他们眼中,唐玄此时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裂的差点无法蔽体,而眼前与唐玄对峙的人竟是如此可恶。 仓九巨大的龙头上,两角之间,安雨轩手握江湖枪,临虚空而立。 衣衫,发丝轻轻起舞的他,蓦然发出一声长啸,随后身躯化为一道笔直的闪电向前激射。 江湖枪化为一道流光,以贯穿宇宙的声威向李元真飞射而去,人影从龙头处消失,空气中才传来一连串的爆鸣音。 弥陀气运转到极致,以至于安公子的身影之后,浮现出一尊百丈高的金光佛陀影像,人激进,佛陀影响也跟着闪烁前行,所过之处,一片轰鸣。 李元真的思绪被杂乱的音溅起了尘埃,入眼的第一影响便是他心底非常讨厌的光头形象。他想也不想便一拳击出。 安公子居高临下,一往无前的攻击姿势看起来英明神武,枪与拳相交,虽被阻滞,但他双手握枪,仍旧咬牙努力向前。 砰! 轻微的爆裂声,江湖枪碎裂成四散的碎片,狂猛的撞击力使得安公子蓦然倒飞,口中喷血。 李元真斜瞥唐玄,嘴角挂着笑意,而唐玄默默的望着安雨轩被揍,也并未焦急。 经历过与神长时间争斗的他,只是觉得李元真这一拳实在是温柔,简直太温柔了······ 若是这个长得大而有当的神仙,拿出锤自己的百分之一的力气来锤安公子,恐怕碎裂的就不仅仅是江湖枪了。 落星剑慢慢变小,呜咽着来到唐玄的眉心一头钻了进去,而唐玄则小心收起珠串,一屁股坐在虚空中,就这么看着仓九那两只抓举星球的巨爪,带着森寒的光向李元真头上抓去······ 第三五章 归去 李元真袍袖悠然展开,宽大的袖口里面黑黝黝的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袖里乾坤大,仓五不知道在这个浩浩荡荡,上下左右却毫无着落的独属于他的世界呆了多久。在这里,甚至连憋闷和抑郁都是一种奢侈,不由自主的飘荡中,无休无止的折磨。 这种毫无着落,无处归依的痛苦更有甚于天丝困心锁时时刻刻带给他的煎熬。 而今,这个囫囵的世界突然打开一道缝隙,从缝隙里他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从李元真的袖中世界飞出,仓五的身形从芥子般恢复到常态,在佝偻中略微舒展一下四肢便看到眼前金光万道。 疾风中,一个熟悉而又巨大的爪子正扑面而来,带着狂风,裹挟着云雨,在雷光中轰轰而至。如果说仓五可怜的小身板儿如同一颗沙砾,那么这巨爪便是闪烁着光辉的万丈高峰,且带着凛冽威压。 下意识的伸了伸舌头,仓五忽然觉得没有了平素喉咙里有条锋锐的细线那般骨鲠在喉的感觉,霎那间他血液沸腾,从浑浑噩噩中逐渐清醒起来。 任何生物在被囚禁这么多年之后,恐怕表现都不会比仓五更好。他甚至有些不适应这种“自由”的感觉。 随手挥拳,瘦弱干枯,小到伶仃的拳头应向巨爪。一个遮天蔽日声势冲天,一方却像是沙漠里撑起的枯木,而这枯木还是最干枯,最小号的。 虚空更加凝滞,霎那的停顿之后云收雨散。 一声沉闷的轻响之后,万丈巨龙巨大的瞳孔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 巨爪被崩飞,小山般大小的金色鳞片夹杂着脸盆大小的血滴从天而降,而绵长庞大的身体更是像被整个大世界命中了一样,嗖的一声,倒射出老远,眨眼留下一个星点,留下一路的混乱狼藉。 原地,只有瘦弱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般的仓五,以及那个干干枯枯的小拳头兀自举着。 狂风爆卷随即四处劲吹,呼啸的风声中,仓五蓦然发出一声咆哮,比万丈巨龙的龙吟更加的苍凉、辽阔、雄壮。 经过一阵混乱之后的桃源星部队重整旗鼓,孔希言挥舞大袖向唐玄扑去的同时,公冶山长刷出一道百丈刀光,房天敌刺出一剑,尚云龙的云龙枪在夏海情的大海潮声的巨浪中如同怒蛟一般由四个方向向李元真发起了攻击。 天下庙的和尚们在圆觉的率领下组成了一个佛音方阵,佛光冲天中一个金色的遮天巨掌,凭空出现也向李元真镇压而去。 张道燃的龙湖剑再次指向天际,剑尖所指的宇宙深处,一点猝亮的光闪烁着,彷佛回应着他虔诚的动作。 其他人族修者们身形错落飞舞着,摆出了一个梯次进攻的态势,而最外层在鬼帝、鬼祖那高如山岳般,缭绕着黑气的身形出现时,无数鬼族大军卷起寒风,将四周万里方圆笼罩的风雨不透。鬼帝、鬼祖遥遥相对将李元真围拢在中间,凄厉的鬼哭狼嚎声中,愁云惨惨,更将这里渲染的如同一片绝地。 在公冶山长四人与天下庙的巨掌攻击的下方,陈元迟、楚君侯等数十名修者,在不同的空间方位上,也展开了攻击,声光赫赫,剑影飞舞,元气纵横。 狂猛的攻击对世间万物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拟态,形成一波全方位立体的攻击浪潮。 这样的攻击强度下,即便是一颗中等行星也难以承受。 而紧随其后的数百万桃源星修者们错落的分布虚空,在鬼族大军的笼罩和遮蔽下,不断切换着方位,催动着元气,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分批次的扑面而来。 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处在核心处的李元真,同时将呆头呆脑的仓五也囊括在内。 李元真望着唐玄叹了口气,而唐玄苦笑了一下,笑容未落,孔希言便将其扶起,接着,二人头顶出现了一轮圆圆的月光。 月光倏忽闪动,眨眼间便在战圈内突兀的消失。再出现时已是鬼祖身后,鬼族大军包围之外。 孔希言温热的大手,纯正温和的元气在唐玄身体内流转一圈之后便对伏明月点了点头小声道:“身体没事儿,就是有些脱力。” 伏明月闻言愣了愣,计算了一下时间以及随后不敢置信的亲自在唐玄身体上检查了一番,这才以疑惑的目光望着唐玄。 “你们来了······”唐玄心中一阵温暖。 尘埃落定,虽然变故颇多,但总算将这个大世界最大的变数李元真阻止在此。而孔希言、伏明月以及在战圈内前未仆后仍继的修者们,仍旧让他沉稳的灵魂悸动。 大上生与神之间的交流是玄妙的。 一个眼神便是千言万语,一场神魂的碰撞,便将一切诉尽。 透过重重迷雾,唐玄望向李元真内心仍旧想要叹息。眼前的李元真虽然仍如同山岳般卓尔不群的屹立着,但这个神其实已经死了。 “生不就死,它还没来,何必求死?”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生或者死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差别······” “没有其他办法么?” “或许有!” “哦?” “存在的意义在于希望,而努力到绝望的毫无希望,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不明白,但是有点懂了。” “你与我不同。你出生于那里,你与世界同在,我却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时空,或许我所做的一切从开始就是徒劳的。” “好歹也曾在它面前发出自己的声音······你不知道,人族、鬼族、海族,绝大多数有生之年连在它面前大声说话的字格都没有······” 李元真的目光逐渐暗淡,来势汹汹声势惊人的攻击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变慢。 “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在问唐玄,目光也望着唐玄,负手而立,身影凄凉而冷落,世界之大,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尤其是在他的目光扫过唐玄身边的伏明月之时,目光中又多了点莫名的委屈······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唐玄郑重回答。 其实在他心中,每个生命在每个时代似乎都有“独属于”的意义。 远古时代,生存便是意义;公古时代,个性与族类的强大便是意义;末日时代,风暴来临,生存的前提下又加上个走出去的意义;而今来到桃源星上,存在的意义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世界不再复杂,简单到你只需要修炼就够了;这个世界不再难懂,寰宇世界的构成、宇宙最深刻的脚落,踏地飞天皆可明了······ 可问题在于不管你如何去面对,如何的懂,有些东西,有些事都是无法抗拒的,这样便是绝望。 存在的意义等于绝望? 这恐怕是生命体永恒追寻,却又永远无法找到答案的命题。 每一个回答都无法尽善尽美,总有重重迷雾遮蔽其上,让人看不清。 唐玄神思深思,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在这片大世界里,他感受到了星空运转,时空轮动,这是无法言明的宏大而壮美。 可这宏大和壮美建立在本身以人的思维为基础的畅想之上。就如同第一次飞天,你可能会觉得大地辽阔,天空辽阔,自由的气息那么的迷人,可一旦你飞的久了,这些感觉还在么?会不会被一种枯燥和单调的习以为常所代替? 同理可知,当自身渺小,思维和力量都受到严格的限制和制约的时候,当自身生命脆弱甚至一次不经意的碰撞都可以导致魂飞魄散的时候,时间长河、宇宙辽阔、万物繁复而伟大、星空架构等等这一切,在想象中自然是壮美的了,可当自身发展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壮美、永恒等等字眼儿还适用么? 而这个时候,生命的追求又该当是什么? “我的路已经走到头了。”李元真眨了眨眼,又道:“好好对明月。” 李元真的目光定格在伏明月那张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孔上,眼中说不尽的慈祥和温暖。 这样的目光,让伏明月愣住了。 战圈中的李元真忽然张狂大笑,笑声中却失去了往日那碎裂虚空,崩绝天地的力量。 大笑向并不存在的天,双臂彷佛霸道的拥抱这个他曾经存在过的世界,虚空中,他乱发狂舞,整个人在攻击的浪潮中犹如颠簸的小舟一般,放弃了一切抵抗。 数百万人的攻击,在巨掌的压下,公冶山长等人的发动中,在陈元迟等人的嘶吼声中被彻底引爆。 而李元真那“渺小”的身影,在这样的攻击浪潮之下,一个冲击便已经支离破碎。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这是一个活够了的神,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咆哮。 不知多久,这片方圆万里轰轰烈烈天翻地覆的浪潮,才渐渐偃旗息鼓。 所有修者停止了攻势,有不少剧烈喘息着傻傻的左顾右盼着。就在他们中间,回荡着许多彷佛萤火虫般的光点,它们调皮的成群结队的来回攒动着,光点里面,扭曲着光怪陆离的景象,望之让人深陷。 “他道消了么?”伏明月脑袋有些疼,李元真最后的一瞥让她的心隐隐作痛。所谓道消,在神战时代,也是一个极致悲凉的字眼儿。 “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了。”唐玄的目光追逐着千万条流动着荧光彩流,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难道生命走到尽头,便是活不下去的疲惫么? 目光扫过安安静静的桃源星百万战队,在其中他并未发现孔仙仙等人。 似乎读懂了唐玄的疑惑,孔希言小声在他耳边道:“仙仙她们找孩子去么,除了少部分不中用的留守,桃源星大部分修者都在这了。” 老爷子很久不在以圣人自居了,但还是一脸骄傲的挥了挥衣袖,毕竟在所有修者的努力下,不光救下了孙女婿,还消灭了一个大魔头······ 如果所谓的“道”还停留在无情的领悟上,如果所谓的宏大,还停留在“运转日月”的层次上,如果对生命的觉悟,还保持在始地母星万物这样的境界上,实在难以以圣人自居。更何况有这个大上生的孙女婿在,桃源星上又有谁能以高层次的生命态自居? 光荣、梦想、荣耀······承载不了星空之上的修者们所经历的一切。 落幕了,不过是生命进程中一个值得回忆的记忆节点,不过如此。 事件过后,活着,还能立足现在,放眼以后,这就够了。 这片世界当然还不算完美,可有着寰宇第一战力唐玄这样的存在,共同体成员们美好的明天可期。 所有人当中,只有两个人心情是沉静甚至是沉重的,一个是唐玄,一个便是默默飞在唐玄身旁,背背逍遥琴的庄广陵。 庄先生时不时的回望李元真神陨之地,细看那一抹抹流光掠动,神色间说不出的复杂而迷惑。 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计算,而李元真这样的庞然大物就这么堂而皇之,颓废万分的“自杀”了。 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哪里一定错了! 第三六章 梦蝶 数百万主力修者的回归自然给桃源星带来一片生气。可是当修者们回来看到横亘在桃源星与天空之间,距离地面数万米高的陌生的绿色星球的时候,还是引发了一阵骚乱。 夜色漆黑,再也没有了沧海的温柔。不过母星上在老桃、碧桃树、扶桑树这三颗彷佛长到了天顶上的巨树的支撑下,母星上的植物彷佛发了光一般,将大地浸染的一片绿色。 更有细心的修者发现,原本缺了半个圆的母星此时恢复到了椭圆形的状态,飞近摸一摸,绿色的、松软的却厚重的大地的触感如此真实。 龙呈均、雪东齐等人被围拢起来,讲述着修者们离开时候法生的一切。 当听到沧海爆裂,母星飞出的时候,许多人都啧啧称奇。 熙熙攘攘,纷乱嘈杂之后,母星上下的人越来越少,鬼族大军早已回归,深蓝的巨龙又回到了广大的海域。 “到底怎样了?”安公子拉着唐玄的手,目光有些急切。 而唐玄正在遥遥挥着手,与无声蜿蜒游走在半空的仓九告着别。而仓九背上,赫然站着手舞足蹈仍旧保持着兴奋状态的仓五。 对于仓五站在仓九背上这犹如绕口令一般的事实,所有人都懵懵懂懂,可仓九并未对此作出解释,恐怕也只有唐玄能够看出些端倪,只有庄广陵能够感受到一二。 桃源星的天地架构因为母星的突然出现而变了模样。 唐玄创造出来的无界之门,仍旧在上空保持着若隐若现的状态,不过此时门的位置却在桃源星的侧旁。彷佛被挤占了位置一样,白天里的赤阳高度更高了,还保持着当初的神秘,无论任何修者如何靠近,却又都无法接近。 它与桃源星之间的距离,被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李元真却又那么轻易的接触沧海,引爆沧海······ 唐玄望着赤阳下,绿意更加蔚然壮观的景色不由一阵恍惚:神,虽然这个名词对于他而言那么熟悉且不再充满想象,但还是有其独到之处,更有着无尽的秘密。可这些都随着李元真的陨落而随之尘封。 唐玄又将目光投注在伏明月的身上。阳光之下,伏明月就那么孤零零的悬浮在空中,面对赤阳,背靠母星,脚下便是连绵不断却有些斑驳的桃源星。 李元真能带给她的,恐怕仅仅只是同类之间那种无形的依赖感,而今李元真不在了,对她的冲击恐怕不小。 “好好对明月······”好好,怎么才算好好呢,唐玄一阵头疼。 “说啊,到底怎样了?”安公子有些生气,唐玄左顾右盼半天,天都亮了,怎么自己孩子丢了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唐玄回过神儿来,这才扭头看着安公子。自从和龙笑梅成婚之后,安公子成熟了不少,光从形象上看,唇上多了两撇黑油油的小胡子,短发漆黑,面庞细腻白皙,目光也变得稳重起来。 “她们,还好。”唐玄的神思瞬息间便可依据血脉的同源属性找出唐思玄等人的所在,甚至她们的所作所为都如历历在目一般,只要她们不脱离这个大世界,不被强于唐玄的力量所屏蔽,自然无所遁形,找人更谈不上麻烦。 “什么叫还好?告诉我在哪,我带人去接······”安公子有些气急败坏了。 桃源星如今还硝烟隐隐,乱星星域战场上的残破和血腥气无不说明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几个孩子跑没影了,你这个当爹的咋不着急?我这个当叔叔的倒是急的够呛······ 想到不爽处,安公子砰的一声,给了唐玄一拳。 “别去了,”唐玄苦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几个小家伙在星空中的作为让他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很想不顾一切的将她们一起“召唤”回来,可将要操作,心就软了,也许她们还没,玩够? ······ ······ 一天,两天,三天······ 桃源星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平静中,母星的虚空旋转的事实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母星上老桃树下,又被安放了一张石桌,比之于当初罗夫后山的石桌却是大上数倍,足够十余人围坐。 赤阳的光从枝繁叶茂的老桃树的缝隙洒落,恍惚间又回到了人间、母星、罗夫后山那时候的宁静。只是却再也没有起伏的山峰,也没有了清溪的潺潺。 唐玄坐在石桌旁,双目微闭,呼吸平稳而有规律,陌离和庄广陵一左一右的坐在旁边。他们时刻关注着唐玄的表情,似乎想发现什么。 远处,伏明月与蔡姚头碰头的在说着什么。从最开始的落寞到现在的洒脱,伏明月的脸上多出了笑容,而这笑容就算在这温暖的白天都是那么的温柔和皎洁,美的不不属于凡间。蔡姚走着神儿,与陌离光临桃源星之后,唐玄便是这般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近乡情更怯的鼓起勇气想上前热情而又不失庄重的打声招呼,却被庄广陵制止,随后又被伏明月拉到了远处。 “这是在干嘛呢?”蔡姚问。 伏明月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伏明月的回答自然无法让蔡姚满意,不过转瞬间她就将羡慕和妒忌的目光凝住在伏明月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以及浑身露在外面似霜赛雪的皮肤上,开始探讨了起来。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溜走,丝毫没有值钱的样子,遥望天际,俯视桃源,也没有急匆匆赶路挣命的行人。 是呵,如今寿命普遍达到500年(一天将近60个消失)的修者世界,时间不再是大家关注的话题,而大多数人更愿意仅仅把它当成一个“创造出来的”,被用来计算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个管理公具······ 夜幕降临,天地一片醉心清新的凉意。 庄广陵与陌离对视之后,庄广陵亦闭目端坐,不多时一只绚烂的拖曳着光的雾霭的彩蝶从其头顶飞舞出来,开始绕着唐玄飞来飞去。 陌离是严肃甚至紧张的。 从来到桃源,兴奋的他甚至还没有与唐玄正式见过面。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了,从庄广陵口里的片言只语,他的心开始沉重起来。看来,每个生存阶段,每个发展阶段,都有一些让当时生命迷惑不解甚至感觉到压抑的存在。这种存在可以是精神上的,也可以是客观实际。不管如何,都不得不去面对。 感慨一声,感受到了宁静的天地,感受着平和的桃源,在看到唐玄额头的汗珠,紧皱的双眉以及浑身轻微的颤抖,还有这几天默默无闻的举动,陌离的心隐隐有些难受起来。 彩蝶最后融入唐玄的眉心消失不见,唐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陌离一愣随即浑身激荡起雄浑的元气。 “无妨,”庄广陵此时睁目,摆手,随后开始抚琴。 悠扬的琴音不光抚平了陌离的急躁情绪,还让不住颤抖的唐玄逐渐平静了下来,只有额头隐隐有彩光透射而出。 远处蔡姚、伏明月不见了,被昔日大魔国圣女邀请去鬼族之魔族领域观光去了,反正唐玄在这,也跑不了。 ······ ······ 遥远的耀金星系,曾经金碧辉煌的无尽星域,如今光色暗淡,只有一艘颇为笨重的耀金战舰歪歪扭扭的穿梭在星与星之间的太空。 不多时,它便穿梭到了黑暗的深处,一点金光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半天之后,原本耀金战舰的消失之处,逶迤出现几道身影。 一身白衣的孔仙仙,青色长裙背着二玄桃心剑的温笑,绿色劲装身姿窈窕的姜剑眉,还有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姜如,甚至拎着把断刀的姜成,满头是汗的孔希孔老爷子,这一行人组成的抓捕小分队在虚空中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投向孔仙仙这个队长。 “方向没错,随我来。”孔仙仙一马当先,向星空方向急速追去,随后大部队消失。 飞行中的孔仙仙咬牙切齿:“几个小东西,被老娘逮到不把你们屁股拍烂我就叫你们娘!” 姜剑眉与温笑对望挤了挤眼睛,姜剑眉摊了摊手做了个鬼脸,对孔仙仙的发狠表示着不屑,温笑翻了个白眼,也气得够呛。 不过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唐可昕还是唐思玄,除了唐玄之外恐怕只有孔仙仙有最大的话语权,其他人疼还来不及呢别说打。 再说了,不就是打、砸、抢了几个金光闪闪的星球?这也不算个事儿······就算手段恶劣点,嘴脸贪婪点······也是小孩儿不是? 曲流觞板着脸,温艳阳陪着笑,其他人都把脸孔憋成愁苦的表情闷头赶路,飞行中听着孔仙仙絮絮叨叨个没完。 众人前方,耀金战舰内唐思玄指挥若定。而唐可昕,鬼见愁,肥雁则大大咧咧的歪倒在金山、银山上休息,似乎累的够呛。 “金小三儿,你怎么开的车?”唐思玄坐在指挥椅上猛然一拍桌子,而战舰操作台上,一个个头不高,长得像把小宝剑的生命体猛然全身一个哆嗦,回头讨好的讪笑了一下,接着一套迅猛的复杂操作手法之后,耀金战舰猛然拉的笔直,旋即以超光速的速度飞行着······ 唐思玄一晃一晃着降魔杵,望着显示屏上越去越远直到看不见踪迹的数道身影,抹了把小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嘀咕道:“这样才对嘛。” 两天后,神圣星系数不尽的尖顶高耸建筑物状的星系外层空间猛然大震,接着一条金色的游鱼快速的窜了进来。 “哈哈哈哈,我来啦!”唐思玄一脚踩着地面,一脚踩在椅子上,小手挥舞着降魔杵呼呼挂风,正张狂大叫。而旁边的唐可昕也捏紧了小拳头,小脸儿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鬼见愁呜呜叫着乱飞,肥雁嘎嘎蹦着······ 只有正在操控战舰的金小三儿,时不时偷眼望着战舰内空间堆放着的各类物品,心头彷佛在滴血,僵硬的表情不断的抽搐着······ 第三七章 横行 神圣星系包含着大大小小三千余万各类核心星体,其中被改造成“神圣”姿态,散发着永恒的光辉的星系更是足有数百之多。 改造行星形态是一种极其艰难的过程。过程中不光要小心翼翼的绕开星与星之间的复杂运行规律,还要从外貌上追求神圣个性的极致。好在神圣星系人多,科技也算发达,再加上无数万年来的孜孜以求,所以这改造工程也算成功,起码获得了大多数星系着民的认可。 神圣之所以神圣是因为杜撰了个至高无上的信仰,同时以不断创造的精神和长时间的查缺补漏,使得这至高无上的信仰之外,再加上丰满和贴近生命习性的东西,例如神的洒脱野史,神的崇高生活,神的高贵老婆,神的完美性格,神的强大子女等等,使得神不光成了至高无上的信仰,更是成了所有生命体所遵循的生存标准。 它的名字便叫做“无上之神圣”,它的庞大的雕塑体态俯视众行星刻画成的神殿。它矗立虚空,微微旋转,在无数年的傲视当中,身体变得有些圆润,但神圣的光辉不减,它本来就是一颗行星,在无数万年前被发现,被改造,被完善,如今成了“神”的模样,更成了神圣星系万灵敬仰的圣地所在。 “嗡!~”光明之星域,无上神的巨大雕像处传来一声奇异的嗡鸣,这象征着这个永恒光明之星域又开始了持续一个星期左右时间,传承千万年之久的大祭祀典礼的开始。 无上神的神像开始放射出更加璀璨而复杂的光晕,光芒照射周遭星体,更将数百颗被改造成各样神殿的星星们照射的光明一片。 光芒持续一会儿之后,从数百个巨大的神殿方向,缓缓从空中各自走出一个身着金红衣衫,双眸奇大,身体奇瘦,低头缓行,气质几乎一模一样的类人形生物,简称人。 他们不急不缓的走着,庄重的步履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光明的阶梯,犹如四面八方向雕像汇集的小河一般,有人在上面行走。 距离雕塑还有千丈的距离,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接着盘膝坐在虚空,口中发出神圣的音节,音节连成一片,诺大的神圣星系,三千余万颗各类星体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共鸣,共振。场面说不出的宏大,更有说不出的神圣之意。 音节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从这些人的背后神殿中,开始络绎不绝的走出穿着白色长装,双手捧举着各类托盘,垂首低头,闪光的长发飘散的,的人们,他们绕过盘膝而坐的金衣人,将托盘放置在雕塑身前的脚边,那是一盘盘香烟缭绕的香炉;散发着清香的鲜艳水果;散发着沁人香气的鲜花;各种古怪的闪烁着迷离光泽的塔、钟、鼎等形状的小器物······ 随后,这人数众多的白衣人便跪在神像的脚下,虔诚跪拜,五体投地的匍匐着,口唇微动之后,便发出与金衣人一样的嗡鸣。 周围众星捧月的主体神殿前,半个母星那般大大的广场上坐满了人,闭着眼睛,口中呢喃着······ 呢喃声感天动地,震荡的整个神圣星系一片无尽宏大的威严。 神圣之所以神圣,首先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信仰,然后是坚定不移的理念以及囊括一切对这个世界的独属于的解释。然后便是尽可能的大,还要发光,还要有传说······ 总之,只要把前人创造的传说和宏大建筑,以一种玄幻、魔幻的场景方式和特定时段,固定展示给世人看,那就足够神圣了。当然,一群忠贞不二的圣徒也是不可或缺的。 持续着,持续着,持续着······ 对于神圣星系而言,外出征战未归的护道者的生死存亡,远远没有这例行的仪式来的重要,这毕竟是维系这庞大星系团结、生存至高的信仰。 ······ ······ 距离那神圣而巨大的雕塑千百万里处,一艘金色的剑型战舰正快乐的穿梭着,笔直的向那个发光惹眼的物事飞了过去。 “一定是个好东西,你看,这亮的有多吓人······”唐思玄指着战舰内的显示屏,兴奋的大叫。 显示屏上,不断的跳跃着一行行数字,显示着此时的航行速度,距离目标的距离值,以及战舰能源剩余存量,还有战舰的荷载以及现载、武器数据等。 经过金小三儿这段时间迫不得己的培训,如今唐思玄,唐可昕就连鬼见愁都有种鸟枪换炮的感觉:原来战舰,竟是这么开的? 当然,知道归知道,做归做,有了金小三儿这个听话的专家,她们还是不屑亲自动手干这些糙活儿的,毕竟各司其职,职业无分贵贱嘛。 唐思玄的话语成功的感染了唐可昕,她捏着小拳头,笔尖上渗出汗珠,兴奋的不断点头。 鬼见愁、肥雁则大眼瞪小眼的望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鬼见愁只对乌漆嘛黑的东西感兴趣,而那些能吃的虫儿才是肥雁的最爱······可是既然小魔王兴奋起来了,它们也只能配合着,很不理解也很无奈的表示着赞同。 “主,主人······那是神圣星系的永恒星空之神圣无上之神的塑像······”金小三儿愁眉苦脸的提醒着,一边提醒,一边还是按照指示,硬着头皮将战舰向雕塑的方向疾驰。 啪! 哎呦! 金小三儿抱头痛叫,一时失了控制,使得整个战舰猛烈晃动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大师!”唐思玄怒目而视。 “叫我小公主!”唐可昕也不慢的慢慢收回拍在金小三儿脑袋上的另外一只小胖手。 姐妹对视一眼之后,嘿嘿笑了,随后又感受到了什么,将恶狠狠的目光又投向满脸惶恐的小三儿同志。 对于人人喊打的金小三儿,鬼见愁和肥雁自然不能放过这个群殴的机会,只是它们的出手却是轻了不少,这也是出于对小三儿同志身体状况的考虑,毕竟组织还需要这样一个人干活嘛。 左顾右盼,在四道威逼的目光下,小三儿勉强控制住摇晃的战舰,期期艾艾的解释着:“这玩意儿,不能拿,太大了。而且你拿了这东西,顿时就成了神圣星系的公敌,不死不休的公敌······” 这不是抢走人家的信仰,然后再在信仰上撒泡尿么? 想到前景黯淡,金小三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而唐思玄和唐可昕根本就对小三儿的提醒充耳不闻,脑子里只是有目标的捕捉到了几个简单的音节:永恒?无上?大?发光? 这还不是好东西?起码是个好玩具! “全速前进!”唐思玄手指前方,挥斥方遒。 肥雁努力的挣扎着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儿来回走了几步,回视自己全身黑色冷峻的铁羽,满意的挥了挥翅膀,霎那间,战舰内的空气发出几声沉闷的音爆;鬼见愁飞到空中,双臂象征性的挥舞了几下······热身完毕。 跟着唐思玄,唐可昕两个小祖宗,从耀金玩儿到神圣,横跨两个大星系,时光不要过的这么快乐。 见到好东西就抢这种生活,实在是幸福无比。尤其是完成任务之后,她们心情大好还有奖励。 最美的就是金小三儿的成功被抓,使得它们再也不用过动辄被揍的生活。 自由自在呵!想到此,就连肥雁和鬼见愁都有些意气风发了起来。 孩子的世界是简单而单纯的,即便她们能力再强也还只是个孩子。 对于她们而言,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感兴趣的东西,不管这个东西在谁手,身处何地,她们都会指着东西说:这是我的! 当然以孩子们的能力来说,这样的举动是萌萌的很可爱,简单的价值观贯穿一切。不过当她们本身具有一定能力的时候,这种举动便会变的很恐怖。因为她们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偏偏这个时候,你又不能说她们是错的,因为她们本就是孩子。 遥远的神圣星系依旧一如既往的神圣着,若无变故,恐怕即使到了宇宙的尽头,这群坚贞的向道者还会保持着这种纯粹。 更遥远的星空之内,大群,大群的战舰群,各种颜色,各种形状正在仓皇后撤,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数量数不胜数。 在行驶到一定区域的时候,这些战舰开始泾渭分明了起来,互相拉了拉长音,分道扬镳各自向自己母星系飞了回去。 整个过程默默,所有队伍都士气低落,惶惶然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任何时代,都需要伟人和领袖,这便是无可置疑的个人英雄主义。就算他们下面再多的奇人异事,经天纬地之才也都还要在伟大光辉之下伟大。 集体主义,团队力量固然好,但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只有大潮中站在浪峰的人,才是所有人的信仰所在。 而撤退的舰队们之所以惶惶然,就是因为他们的认知已经受到了颠覆,他们往常所依赖的强大,已经无法再去依赖。而他们的命运,彷佛都已经不属于了自己,而是属于那个战场上,正在对决的两个巅峰生命。 未来已来,未来又在哪? 第三八章 咆哮 “神圣之名,福佑大地;神圣之光,笼罩大地······神爱世人······爱是含忍的,爱是慈祥的,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作无礼的事,不求己益,不动怒,不图谋恶事,不以不义为乐,却与真理同乐: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嗡,嗡,嗡。” 再清晰的表述当亿万人同步的时候便会出现词句的模糊,而且看来神圣星系所虔诚信仰的与其他宗教法门殊途同归,都讲究一个博爱、慈悲、泛同类论,至于做不做得到就无需纠结什么,总之在先天属性上,已经将所有同类及其他囊括,算是站在情怀的制高点上了。 在三百余神庙上出来的星系主祭祀们,数千神之供奉使者的倾情带动下,遍及神圣星系的大祭祀活动渐渐进入了高峰阶段。 声音高亢,在空气中连接着一片无形却浩荡的海洋,所有人像是被洗礼了一般更加的虔诚而又专注。此时神像彷佛被注入了灵魂,光芒四射,威压的仪表更像是正对着所有方向上所有生命一样,充斥着神圣的光辉。 就在这时,耀金战舰已经高悬神像正上方,接近了才知道这神像有多么的高大,这就是一颗被整体雕塑而成的星嘛。 空中隐隐传来激动而兴奋的“三,二,一”。随后,耀金战舰如同打了亢奋剂一样,舰体猛然向后一阵抽搐,随后箭一般的从上到下扎了下来,半途中,从舰体各个部位甩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小物体。这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浩浩荡荡的神圣之音的海洋里,更被很好的掩饰在柔和但足以让所有参与祭祀的生命睁不开眼睛的耀世之光中。 喀,砰砰砰!肥雁在神像的基座处拼命的挥舞着翅膀······ 丝,嗖嗖嗖!鬼见愁膨涨起身躯,以一种不甚优雅的姿势趴在基座上,巨口张开,喷薄着无穷无尽的阴寒至极的气息,配合着肥雁的彪悍动作试图将发光神像与基座一点点分成两部分,然后带走上部分,抛弃下部分······ 神像太大了,光是一只脚恐怕就有半个星球那般大,底座靠近了更是一片望之无尽的光滑而有质感的大地。拼命动作的肥雁与鬼见愁更像是这星球和大地上正努力想破坏星球的两个蚂蚁。 唐可昕握着小拳头,她落足在神像的腰部,正一板一眼的将包裹着灰光的小拳头挥击出去。本想用推的,却是推不动······ 庞大的耀金战舰停靠在唐可昕身旁,显示屏前,唐思玄焦急的注视着这一切,似乎进展很让人崩溃的样子。终于,她忍不住了。 “小三儿,好好开船,想跑的话,被我逮到,我就把你扒光了拴到船尾巴,拉你四处展览哦······”唐思玄嘿嘿“狞笑”,看到金小三儿浑身颤抖差点扑倒,又惊又恐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飞出了战舰。 她先是来到肥雁和鬼见愁所在的下方,每只动物狠狠给了一杵,恶狠狠的叮嘱“要努力”之后,这才花了一点时间飞到神像腰部。 地面上,基座处,随之碎石乱飞,光辉狂舞,轰鸣声不断。虽然这么折腾,可神像太大了,依旧巍峨的矗立着。她们不是在抢东西,简直是抢一个人形的星球······ “妹,你还行不?”唐思玄并未动手帮忙,而是悬空停在唐可昕旁,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双手交叠,一手拎着降魔杵,一手摩擦着光滑瓷白的小下巴。 “啊?你说啥?我听不到。”唐可昕正努力用功,四周声音又太吵,虽然她们对外界这种如同狂雷滚动的噪音不太敏感,但也干扰了她们的正常交流。 “我说,你还行不?”唐思玄飞近了两步趴在唐可昕耳朵边上大叫。一边叫,还一边羡慕的望着对方小拳头上那枚闪烁着迷人光泽的白土指环。 可惜,指环虽好但终有极限,想将这么大一个玩具装进去还是力有未逮,尤其是它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底座。 “还行?”唐可昕有些不确信,一拳砸下,雕塑腰部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空洞。小拳头上包裹的灰光,如同具有无与伦比的侵蚀力一样,看来,就这么的挥舞个数年时间,挥击出几千亿拳,这玩意儿也会拦腰而断? 数年时间够么? 想到这里,唐思玄也有点气馁,轰轰烈烈的偷袭,事先预演了数遍的剧本:咔嚓搞断,嗖嗖捆在耀金战舰的舰体上,呜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走······ 可惜,太大! “不能就这么放弃!”唐思玄好看的眉毛皱的越来越紧,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挤压的只露出一条缝隙。 她的脑子飞快运转着,从龙岩寺所学的千余道威力强大的咒法,禁法不断来回转圈。随后,她边思考边飞到穿云箭处看了看进度,虽然它们很拼,可进度谈不上可喜。 嘛的,拼了! 想要放弃却实在是不舍得,唐思玄决定损耗点元气孤注一掷了。 望着唐思玄冉冉升高被金色无数赤金色符文狂流穿梭包裹的小身子,唐可昕吓了一跳:“姐,你干嘛!” “天星竫停,万法寂从;无有循返,齑雷自生。休!巽!伤!景!斗兵!” 大阴阳循环禁雷咒,传承自远古,沉寂于大雪山龙岩寺的被誉为第一之上的第一,光辉与威名早已宁静于过往的无上禁咒,就这么被唐思玄绞尽脑汁的想了出来,更以元气催动,真言导引,万灵降魔杵指向,开启了灭世雷击,不死不休,循环往赴,千千万万的无根齑雷中,每一道都有着残破一座大型城市的威力······ “记住就好······”雍涛、桑杰等人对思玄小活佛教导的时候,笑着对她说。即便小活佛秉承佛光而生,但他们对于唐思玄能够施展出这样的禁咒,也是没有报丝毫希望的。 阴云,笼罩着神圣星系。狂雷,如同灭世一般,彷佛受到了招引一样,从阴云而下,却又蜿蜒如流的直扑神像,确切说是神像的一面的基座处。 唐思玄指引着雷电狂流,滔天的狂流,炽白轰鸣,震荡整个星系,蕴含着无尽暴躁的毁灭能量的雷电的激流,拼命的使之方向正确。即便嘴角深处血丝,小身子急剧颤抖,但也无法让她失去想要得到的“执着”。 唐可昕撑起灰色的防护,将瑟瑟发抖的肥雁和穿云箭甚至耀金战舰一同笼罩在内。 神像开始剧烈的动摇,带着天崩地裂的轰响,可光芒却更加的璀璨耀世。 神圣星系的人们被突如其来“雷电天气”搞得懵了一下,他们包括主祭祀那已经通神的神眼自然无法看到如此渺小,却又淹没在雷海中的唐思玄,更无法看清处在至尊元气的灰光所笼罩的一切,却看到了神像,神像他么的动了。 这又是啥预兆?自然需要事后主祭祀们开会讨论才能给出答案,不过眼前神圣的一切还是让她们无限的疯狂起来。 懵了之后的疯狂,集体跳起神圣的舞蹈,多年的虔诚终于换来神这个不知名的东西最为激烈的回应。此时他们所有人都更加坚信“神”一定是存在的。 你看,那死物一般的塑像来回摆动是不是神威降临的展示?那浩浩雷光却对生灵秋毫无犯是不是神迹降临?轰轰的阴云,狂雷的海洋是不是神力的昭示? 也许在大多数神圣星系的原住民中,只有今天,才无疑确信了自己坚定所信仰的,原来真的存在呦!而且是在万众瞩目,如此盛大的祭祀典礼中,这不是神的旨意是什么? 虔诚,匍匐,跳舞,歌唱,赞美······搞不清楚含义?无所谓,神,永远不会错的,神一定爱世人的。 在此信念和信仰被充分满足的前提下,神使,主祭祀甚至是四周神庙的亿万生灵的祭祀圈,开始收拢,他们要更靠近神,更靠近神的荣光······ “神光照耀世界;神意让世界充满光明;沐浴着神光,我们便是神的孩子······孩子······没了?” “没了!!!!” “没了!!!!!” “跑了呀······” 所有人跟随着主祭祀们的言辞应和着,重复着。 “没了······跑了······?” 新的与神沟通的圣语? 多数人疑惑着,慢慢抬起头,眼前空空的,虚空阶梯之上的主祭祀们保持着整齐的姿势,可这姿势却凝滞了。 “一,二,三,推!”唐可昕的声音。 “小三儿,放绳子!”唐思玄的声音。 “嘎~” “呜呜~” 所有人眼中:神像慢慢倒向一个方向,接着仰面朝天保持着水平线,慢慢的,慢慢的,以一种神圣的姿态在虚空中去远。所过之处,无不让路,甚至以神能够从自己这方面走而激动的神魂颠倒。 与平移的神像相比,耀金战舰虽然动力强劲,却实在小到微不足道足可忽视,何况在神的荣光之下呢? “神,跑了······” 所有人眼中,阴云消散,雷光不见,正如它们轰轰烈烈的来一样;原地空空荡荡的,历尽千难万险,以无数代的细心打磨造就的星球神像,只留下一片黑黝黝,十分斑驳破败的大地;神光消失,天地一片寂静,四周失去了神光笼罩的神庙星球,星光黯淡,逐渐模糊了起来。 天地开始模糊,参差错落的主祭祀与神使们终于与眼尖的发现庞大神像底下那吭吭哧哧闪烁着刺目强光的金色小点点。 “神迹?” “毛的神迹,那是耀金星系的战舰!” “神像,被偷走了?” 现实如同雷霆般惨淡,又让神圣星系的人们呆滞起来,似乎脑子沉浸其中,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一样,浑浑噩噩的,脑子在动,却不知在动些什么······ 当耀金战舰载着神像不断加速到最后消失的这段时间,神圣星系如同被暗夜笼罩一样,寂静的不光是星球还有所有生灵,他们都在拼命的分辨着刚刚发生的现实与神迹之间的关系。 追战舰说明刚刚发生的不是神迹。 说刚刚发生的不是神迹算不算渎神? 不敢哦······ 不追,可神像被偷走了,这又是算怎么回事儿。 “追回神像,渎神者当受火刑!”主祭司们发出一声整齐的咆哮,大半晌之后才获得回应。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有否定之前发生的神迹,而渎神者的帽子却已经扣了出去,如今追回神像使得整个星系继续笼罩神光,享受神的庇佑才是当务之急······ 追! 咆哮声震荡星空,数百主祭祀当先遁入星空,随后神的使者以及有虚空飞行能力的神的信徒们,组成浩浩荡荡的追击大军,追寻着神像消失的轨迹,轰轰而去。 博爱与怜爱世人与杀戮之间的矛盾,解决了神像问题自然有主祭祀拿出一个合乎神的道理的合理解释,追。。 第三九章 火急 玩具到手之后的首要问题当然是怎么玩儿的问题。 当金小三儿在软塌塌很疲倦的肥雁,趴在操作台上做休息状的鬼见愁的监视驾驶下的时候,唐思玄、唐可昕手拉手飞出战舰,来到恢弘的宇宙虚空,大到离谱的神像之上,同时挠了挠脑袋。 神像大体呈灰金色,因为太大,就算高高飞起也难以总揽全局。有点神奇的地方就是神像内里彷佛有光一样,一涨一缩的却又不吐出表面。姐妹二人走过之处,脚步抬起便是一道浅浅的涟漪,迈步向前,回首身后,一串儿灰金色的涟漪闪烁着光。走着走着便会觉得有些无聊,实在看不出这玩意儿有啥好玩儿的地方。 “咳咳!妹,你说这个可咋整?”唐思玄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此时她身体里的元气不足平时十分之一,实在有些不满意自己拼了小命之后的劳动成果就是如此无聊。 “姐,你没事儿?”唐可昕关切的望着思玄。 “谈正事儿,”唐思玄不满的瞅了眼妹妹。 玩具没法玩儿和元气亏损比起来,前者自然是重中之重,后者不值一提。 唐可昕低着头,索性玩着衣角不说话了。看来也是没啥办法的样子。 二人就这么走来走去,研究来研究去,以一种深邃的直达本质的思考和探查态度对待这尊巨大无比的雕塑。 “要不,我们捉迷藏!”唐思玄嘿嘿笑着,从神像的一个衣襟起伏处勉强露出小脑袋来,冲远处的唐可昕做了个鬼脸儿。 “那,好!”唐可昕展颜一笑。 欢声笑语,姐妹身影在神像正面如同起伏不定的大地一般的身体各处,时隐时现。 这神像还是有其神奇之处的,起码以她们的神意感知和直觉,是绝对无法穿透神像的部位对其后的事物进行明确感知的······好好玩儿哦。 耀金战舰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上面那东西,实在太大了!”金小三儿望着鬼见愁和肥雁敏感直视的目光,心中一阵气馁,对于自己要被小动物威胁这种事实也只能选择捏着鼻子认了,硬着头皮解释。 肥雁和鬼见愁同时望了望十余丈上方的舱顶,那上面隐隐透射出灰金色的光。 对视之后,肥雁与鬼见愁同时向舱门处冲去。 砰!砰! 无论是肥雁的强行穿透还是鬼见愁的全身幻雾渗透,都被舱门处灰金色的光芒推开。 “嘎~” “呜呜~” 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压抑着,它们回望在控制台前已经瑟瑟发抖委顿于地的金小三儿,几乎同一时间扑出,从舰体内各处向外冲击而去。 一时间,舱内凌乱,爆响阵阵。 可无论怎么努力,这艘耀金战舰,彷佛成了更甚于铜墙铁壁千百倍的存在,怎么样都出不去。 ······ ······ “姐,我们回去,我想家了······”平躺在神像上,望着虚空静好,眼前忽闪掠过的小星,唐可昕的声音柔柔的。 “嗯!”唐思玄降魔杵插在腰间,拉着唐可昕的手,对着她重重点了点头。似乎外面也没啥好玩儿的。 不过一想起来耀金战舰内搜刮的堆积如山的好玩儿的东西以及妹妹指环内储存的数之不尽的更好玩儿的东西,唐思玄的思乡情结爆涌出来,不亚于唐可昕。 毕竟这些东西只有在家那种地方拿出来,才是最有安全感的······ “姐,要不等等她们?”唐可昕眨了眨眼,塑像的微光从她洁白细腻的面颊上掠过,眼神有着与年龄好不匹配的懂事儿。 “你也要叫娘!”唐思玄连忙摇头,眼神一阵慌乱,但言语中还是对唐可昕口中的“她”的称呼做着纠正。 “大娘。”唐可昕笑了笑,心中却是闪出另外一个影子。 “姐,我们好像回不去了······”唐可昕慢慢坐直了小身子。 “胡说!咱们大船的燃料早已补充完毕了,就算带着个大家伙可也足够咱回家了······”唐思玄驳斥道,对妹妹今天突然成熟起来的情绪,她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难受。 为什么难受?为什么不适应?是因为自己有妈妈而妹妹却? 可是还有大娘,二娘和三娘呀······想不明白。 “不,我是说我们被包围了······”唐可昕猛然站起,双目如星,短发如刺猬般根根竖起,浑身更是笼罩着一层灰扑扑毫不起眼儿的光。 姐妹两个的面容轮廓极像,不过唐思玄喜欢留长发,眼睛大而圆,古灵精怪却又敢作敢当;唐可昕却喜欢短发,眼睛略小一些,眼神中多了些柔和和怯意,少了些刚强。 姐妹两个都喜欢白色的衣服,只不过唐思玄总习惯露出半个小膀子保持着大雪山龙岩寺的穿着习惯,而唐可昕经常白色小裙子,二人个子倒是一般高矮。 唐思玄一个机灵翻身跳起,此时耀金战舰的已经不再向前行驶,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宇宙虚空,而塑像则是寂静无声的闪烁着越来越浓郁的微光,望之静谧,神秘。 “呵呵,敢来我们面前抢咱东西!”唐思玄冷笑两声,从腰间拽出降魔杵。习惯性就要一马当先,面对一切。 “姐,我来!”唐可昕拉住唐思玄,将她保护在自己的防护范围内。 “你······”唐思玄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妹妹懂事儿了,知道姐姐受伤了,要保护自己了? 霎那间,小姑娘也忘记自己其实也很小,红了眼圈,却没有不顾一切,却暗自捏紧了降魔杵,重重点头。 动不了了? 如大地般的塑像,此时彷佛有无边引力一般,无形却有质将她们双脚牢牢控制。 暗自挣了几下,姐妹对望之后,额角渐渐渗出汗珠。 和孤零零发着光的庞大塑像相比,虚空更显压抑和拥挤。 不知什么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将战舰包围的风雨不透,从上方到下方,全是神圣星系的生灵。 他们默不作声,他们不断靠近,在组成包围圈的数百主祭祀的率领下,各个目光喷火的靠近着。 塑像的光不强,唐思玄、唐可昕的身子虽然小却也足够鲜明和突出。毕竟她们与塑像所展现出来的光和气质截然相反甚至水火难容。 拥挤的虚空,如同向中间挤压的浪潮一样,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接紧着。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发声。 对于神圣星系的圣灵而言,面前的两个小东西以及神像底下那耀金战舰甚至耀金星系,都是“渎神者”,对于渎神者,实在无需再讲什么道理。他们如此小心的接近,只不过神像当前,需要以一种在乎身分,合乎神意的虔诚姿态表达自己的信仰而已,并非所谓的怜悯和仁慈。 而对于唐思玄、唐可昕而言,这些怪模怪样的家伙如此兴师动众,无非是要抢“她们”的玩具,这也更加说明了玩具的可贵性。 对于孩子而言,不管是智商高的还是智商低的,总有两个合乎天理的逻辑:一是到手的东西就是“我的”;二一个就是抓在手里的东西,基本不存在这样一个可能性:通过讲道理的方式要回······ 孩童的坚持是简单固执的,而对于她们这两个有能力的孩童而言,她们的坚持所产生的抗力,无疑是可怕的。 “神说,要有光,所以这世界有了光!”对着神像虔诚祈祷之后,主祭祀们终于到了最佳进攻距离。 数百主祭祀虔诚祈祷着,接着,他们整齐向前挥手,数百道光融汇成一条光之巨龙向姐妹两个突击而今,呼啸而来,如同灰暗宇宙突然蜿蜒奔袭的一道绮丽之景。 接着,周围密密匝匝的追击大军整齐的重复着主祭祀们的话语,无数亿万条光线遮天蔽日的汇入光龙,抓袭向蝼蚁一般的姐妹两个。 在神圣星系的祭司们看来,眼前的两个小东西以及耀金战舰以及战舰里的事物,都是渎神者,不光不存在抗拒神的力量,更是无可辩驳的被抓回去施加以火雷之惩罚的对象。 不能伤,只能抓。甚至于损伤渎神者,便是代替神罚之后对神的不恭敬,不虔诚。 想象中在光龙的笼罩下,所有一切都昏迷不醒,任由宰割的景象并未出现。 战舰,神像,姐妹二人三个层次在光龙冲击之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结构。 主祭祀们暴怒了,同时咆哮起来,更加虔诚的祈祷神威降世。 更强的光扑面而来,带着消融的力量,带着束缚的力量,甚至带着毁灭的力量。 在主祭祀们看来,神是洞察一切的,神的力量是至高无上的。 那么此时放射强光的神像自然提示着他们,可以将渎神者毁灭在这里,神像在此,那么对于渎神者的神罚自然可以在此。 轰!呼啸而来,带着凛冽而密集的爆裂声,唐可昕的防护即使加入了唐思玄的符文真言的力量,依旧显得岌岌可危起来。 毕竟她们不光面对亿万神圣星系的原住民的攻击,更是被古怪的神像所牵制着。 防护范围在无休无止的光龙冲击下,快速缩小着,但姐妹两个兀自咬牙坚持,死也不放手的样子,反正现在双脚也动弹不得。 慢慢的,唐可昕浑身颤抖,小脸上挂着泪珠,双眸闪烁着惊惶和无助,眼睛里全是周围无穷无尽的可怕生物那狰狞的眼神和表情,四周尽是庞大光龙带来的狂暴的冲击之力······ 唐思玄抿了抿嘴唇,小脸儿上兀自挂着泪痕,降魔杵高高举起,随后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在螺旋的符文流的环绕下,蓦然升起······ “住手!”虚空中,巨大的战圈外,孔仙仙只看到那熟悉的真言光柱。 孔仙仙,姜剑眉,温笑,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姜如,姜成甚至于孔希孔,随即发出一声整齐的咆哮,声音甚至压过喧嚣的光龙。 “住手!” “仁者无敌!”这是孔仙仙笔画虚空所发出的四个元气浩荡的大字,象征着儒家传统仁的观念的大字,此时散发着狰狞的杀气,一旦浮现,便冲入密密麻麻的包围圈,所过之处,神圣也人仰马翻,眨眼便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出现。 姜剑眉的蛇形幻象,温笑的指玄符咒,曲流觞的玄女神意,温艳阳的大茅山开路禁咒,乐笑星千百丈急速扩散的剑光,姜如鬼魅一般前行的身影以及姜成那一道残破却发出无尽肃杀之气的刀光结合起来,犹如一道其急如火的旋风,霎那间穿插千万里人墙,杀入到核心处。 “妈!他们······他们欺负我,还要抢我东西······哇!”唐思玄降魔杵当啷一声落地,指了指周围,无限委屈,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唐可昕闷哼一声,眼睁睁的望着光龙被大娘她们的冲击截断,这才嘴角带着笑意,脸上挂着泪珠,喷出口血,慢慢软倒在地。 “你们他吗的连孩子都打,还围殴,实在是太过分了!”孔仙仙一把将唐可昕露在怀里随后怒目四方,大骂起来。 “畜生!”孔希孔忘了谦冲有礼的仪态,抱着唐思玄的小身子,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其他温艳阳等人自不必说,小心的形成防护圈之后,望着四周无尽的包围圈,无差别的开始喷射着愤怒的眼神之刀剑。 主祭祀们一阵恍惚,尤其是当唐思玄指着他们委屈大骂的时候,心里不约而同的升起淡淡的不好意思。 可千百年来的坚持和虔诚还是让他们瞬间纯粹起来:既然是她们的同伙,那自然也是渎神者。 渎神者的同道人不是渎神者又是什么? 自然是该承受神罚的对象。 自动忽略了对方冲进来并未杀伤生命的事实,包围圈再次变得密不透风了起来,而且吸收了刚才的经验教训,万里之外的最外圈,在主祭祀的指示之下,开始向外戒备了起来。 形式并未因孔仙仙等人的到来而好转,反而是所有新到的人的双脚都被诡异的神像固定到了地面无法动弹。 依旧是一个千百万人一条心,围殴了了数人的景象。 依旧,千万,火急。 第四十章 真神(一) “感觉怎么样?”陌离一身宽大的青袍,沐浴着纷飞的雪,望着唐玄。说完还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衣飘飘的庄广陵一眼,随后又被这缤纷无尽的雪世界所感染。 “还记得上一场雪是什么时候么?”唐玄蓦然回头,展颜一笑,虽然面色苍白却眸子生光。 上一场雪? 陌离一愣,思绪随即回到了母星上的某一年罗夫飘雪的日子。 是啊,漫长的冬季,强行分出来的东南西北狂雪连天,彷佛命运这个鸟东西在拿着末法神罚的长鞭,在对着世间咆哮。那场雪,连海洋都大半被冰封覆盖······然后,然后呢?好像就是天崩地裂之后,一片荒凉废墟中,挣扎求存的纪元时代的开元? 庄广陵双眸微眯,似睡非睡。上一场雪,似乎是在梦中。 对于他而言,人生最美的时刻便是入梦,而所有最美好的东西似乎都只在那个世界里出现过。 柔和温润的雪片,纷纷扬扬无休无止,将梦中的世界渲染成纯净却又迷离的白色。圣洁中感觉不到一丝冰冷却有千万清爽。 欢笑、雀跃、无比放松、肆意奔跑、自由自在、永远不会终止的快乐······除非梦醒。 他们三个就这么静立着,都陷入到沉思或者梦幻中。唐玄温和的一句话不光牵引了陌离和庄广陵,更似乎连自己也忍不住沉浸在那。 是呵,雪多美,有雪的世界,多美! 桃源星大半部分仍旧如常,只有被始地母星高悬笼罩的圆形区域显得那么浸凉。这块区域似乎永远都是清凉的,就算赤阳高照这里也没有一丝炎热的气息。渐渐的这里成了群居群散的休闲场所,成了一个占地广大的类似公园一般的存在。 没有围栏,没有喧嚣与争执,地面永远那么干干净净的绿草如因,清脆如盖,溪流潺潺,随处可见来回奔跑追逐嬉戏的桃源兽。 可万丈高空处,微微旋转的始地母星上却下着雪。 母星四周,环绕着飞短流长的云,它们包裹着母星庞大的身体,变换着各种奇异的形状,飘落着满布全球的雪花。 母星上,绿色的世界逐渐被遮盖,随即一点点,一片片变成白色的世界。 唐玄他们就这么站在桃源星的碧绿中,仰望着母星上的风云变幻,无边雪景吃吃的望着,目光中全是迷离。 母星之上,赤阳高悬,斜照这两星并行不悖,互不干扰的广大世界,似乎在笑,也似乎跟以前没有一点变化。 赤阳、母星雪世界、巨大的桃源新星,形成了一个立体的,风格迥异,却又亲密有间和谐异常,诠释着世界之美的立体大世界。 无界之门依旧在赤阳旁忽隐忽现着,忽然间,从母星上,飞起一只白色巨鸟,箭一般的冲向赤阳方向,彷佛一股逆世界的激流,清唳的鸣叫游荡在母星上空,又在桃源星上回荡着。 相思鸟的鸣叫打断了唐玄的沉思,他微笑招手,将这只被唐思玄命名为神鸟的体积变得庞大异常的相思鸟从母星空间抽出,拖曳到自己的面前。 神色微动间才想起了这几日光顾着“梦境”里的事情,某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放飞相思鸟,唐玄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随即神意弥漫而去,眨眼间跨过无数星河岁月,温柔横扫整个纯阳大宇世界。 思绪飘飞,渐渐的唐玄双眉越皱越紧。 猛然睁目,唐玄对陌离和庄广陵歉意的一笑,随后身形快速模糊了起来。 就在彻底消失的前一瞬间,唐玄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一抓,将自在飞翔的相思神鸟抓在手里,不好意思道:“这么久没见,总得带点礼物才像样······” “什么没见?”庄广陵疑惑的望着陌离。 “带点礼物?”陌离挠了挠头,脑子里回忆着相思鸟神骏异常的形象以及它庞大如山岳一般的躯体喃喃出声,“不至于这么夸张。” 随后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纷纷摇头苦笑,而陌离却笑得更加慈祥,似乎想到了什么。 ····· ····· “娘,对不起!”唐思玄咬着牙,短短的小胳膊按在唐可昕的后背上,努力的扭着头向身后的孔仙仙大声道。 “傻孩子!说什么呢······别怕,你爹来了一定收拾他们······”孔仙仙面孔一片殷红,一片用尽全力的表情。随后控制着后背处输入进体内的元气向自己双臂引导着,最后注入到唐思玄略微颤抖的小身子内。 面对亿万人团团围住,疯狂围殴,杀出重围已经不现实,冲入重围更是扯淡。 先别说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都被固定到了古怪的雕塑上,就是包围圈这近乎一个星系原住民的数量上来,就是对方不攻击,挨个伸着脖子走到近前让她们几个人砍,恐怕砍到世界末日那一天也都砍之不绝。 还好对方的攻击虽然很神圣,声光效果惊人而且力量强悍,但能量转接间损耗不小,而输出强度似乎也很固定,方式也很单调“文明”,所以给了她们固守待援的信心。 刀枪剑戟等武器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孔仙仙背后的孔希孔以犀牛望月的姿势向孔仙仙灌输着元气,没办法,老头当初落地的姿势本就是这样的,还好距离孔仙仙和唐思玄够近。而他身后的温艳阳,却也只能将一双手掌按在老先生的胸膛处,姿势可谓怪异绝伦。 温艳阳背后的曲流觞尚且正常,曲流觞背后的姜如却只能斜着一只脚才勉强够得到曲流觞,而乐笑星则死死的握住妻子姜如的一只手才勉强传输着元气。姿势最象样甚至还蹲着标准马步的恐怕只有姜成。 元气桥梁从身高上来看,以阶梯型递减的模式存在,最前端的竟是唐可昕。 此时唐可昕一双小手紧紧贴在灰色的防护罩上,浑身灰芒涌动,掌心内不断喷吐出狂流汇入防护罩内,对抗着如同蜿蜒巨瀑一般的光之浪潮。 防护罩内,大家全力以赴却也感受到了大量而急剧消耗的元气,勉力苦撑着,也都知道撑不久了,若非有信念和希望支撑着早就崩溃了。这毕竟是以数个人面对一个星系集群之间的畸形对抗。就算唐可昕身体内的至尊元气境界上再厉害,也架不住如此差距的力量差。 能撑到现在,也只能感谢唐玄当初在水城市大酒店内的一阵颤抖,毫不吝惜的将至尊元气注入到萧红颜的体内······ “大娘,二娘,三娘,我快撑不住了,你们松手。”唐可昕并不懂得如何转化汇入到身体内的元气,只是下意识的将它们控制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然后在施放出去。 身后的人只能感受到体内元气的状况,却无法像她那样,通过心神合一的防护罩以及稚嫩的双手承担无法形容的庞然而巨大的压力。 这是一个尚未心智成熟的孩子,却要面对亿万狰狞面孔的包围那种近乎无解的绝望,进而产生崩溃的前兆。 “告诉爸爸、妈妈,我想他们!”唐可昕蓦然回头,小脸儿红扑扑的很可爱,笑的纯真。 此时她只有一个年头,就是让自己身后对自己好的所有人活着,那么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我恐怕等不到爸爸来救我了······”唐可昕呢喃着,防护罩里光线灰暗,似乎只有她的小脸儿闪着光。语气很柔和,没有诀别那种痛苦,只有淡淡的不舍。 唐可昕身躯蓦然一阵,身后的唐思玄一连串皆身躯后仰,一时难以调整到正常状态。 再次回眸,留恋的望了一眼这些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唐可昕猛然回头,闭目,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叱喝声,随后整个人,都被变得炽烈刺目的灰光所笼罩,身影隐没。 “妹~”唐思玄悲伤大叫,身体内再次涌荡起狂暴的符文流,小手一抓,片刻不离神的降魔杵在掌心中蓦然拉长了许多,如同金色宝杖一样。 几道凄厉的嘶吼随后被灰色防护罩的清脆忘我却又凌驾天地的碎裂声淹没······ “唐玄,你闺女快要没了,你个王八蛋还不出现······”孔仙仙发丝凌乱,指甲刺入掌心,望天吼叫。 其他人都以各自最激烈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一切的无力和无奈。 强烈灰光中,唐可昕张开瘦弱的双臂,脸上满是欢快的笑容,眼睛闭着,似乎在享受这难得而来,短暂却温馨永恒的时光,这一刻,她似乎觉得回到了爹娘的怀抱中。 随后,她的身躯逐渐光化,可以想象,接着便是至尊元气的挤压到极致的向外的光爆。而这光爆,会如同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的钢针一般,将四周围拢的神圣星系的生灵们消灭大半,剩下的估计精神也不会正常······当然,这一切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作为代价。 她没有想值得和不值得的问题,只知道自己需要这么做。 光化······无可逆转的光化······ 天地虚空,光龙乃至一切都凝脂起来,无尽笼罩,尽是崩灭之前的沉重与压抑。 光化······竟然就这么停止了。 唐可昕慢慢从迷离中睁开双眼,感受着身躯周围的温暖包围,感受着身体从内到外的舒适,她笑了,笑出了声,笑得眼睛眯起来。眼前出现的是一张魂牵梦萦的面孔,不过此时面孔正死死板着,很严肃的望着她,可她一点都不怕······ “小屁孩儿,啥也不懂还学人家自爆······”唐玄举起巴掌,高高举起,可面对唐可昕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有些绷不住,只能象征性的掀翻小家伙,在屁股上拍了几下。 唐玄慢慢起身,一手还抱着唐可昕,慢慢扫视虚空,随即张开的右手望空虚抓,亿万神圣星系催发出来的光龙就这么的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一般,快速飞入他的掌心。 握拳捏了捏,虚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唐玄右拳四周有限的地方出现了点点破碎的光痕,转瞬不见。 面对孔仙仙的虎视眈眈,姜剑眉、温笑抱着双臂的怒目而视,唐玄不禁缩了缩脖子,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有点事儿耽搁了,对不起。” 大上生的一句肺腑之言似乎有着感天动地的魔力一般,不光孔仙仙等人瞬间沉浸,面色柔和,就连周围神圣星系的包围圈也如潮水般呼啦一声后退百丈距离,才人仰马翻的重整旗鼓起来。 “我们动不了了,都是这古怪的东西弄得!”孔仙仙没好气的瞅着唐玄,努力迈动着脚步,看着唐玄抱着唐可昕在神像上闲庭信步的样子,一阵的气恼。 “哦,”唐玄凝视神像,看到了其中蕴藏着的千百年累计下来的古怪能量波动,也看到了塑像内部经过能量的冲刷变得古怪而复杂的结构,随即了然的笑了笑。 将自己的元气释放而出,转眼间便将这大星一般的巨大神像包裹,众人这才觉得一阵轻松,可以行动自如起来。 “我也要抱抱!”唐思玄迈开步子来到唐玄面前,先是瞪了一眼安然自得的唐可昕,兀自带着泪痕的脸颊上,早忘了刚才的愤怒和悲伤。 嗡~数百名主祭祀,千百年的共同修炼早已神魂同体,他心共通。 他们止住了包围圈的纷乱,迈步虚空,再次围拢过来,可是这此却没有出手,而是一同死死的盯着唐玄,双眸中闪烁着未名的光······ “你们先玩一会儿,”唐玄浑厚近乎天地,纯粹如同本源的元气,无差别注入所有人体内之后,便将唐可昕轻轻放下,然后从怀中掏出白色的袖珍相思鸟,献宝似的在姐妹二人眼前晃了晃。 唳,唳,唳~叫声萌萌的,瞬间便切换了她们的注意力。 唐玄一脚迈出,俯视雕塑和周围密密麻麻的脑袋、身子、腿子,他虽然有神意瞬间遍及大宇的本事,却没有知晓过去未来的功夫,似乎眼前有什么误会? 对于这些身材矮小,但表情坚定不似人型的生命体,他保持着起码的尊重,除非对方有什么敌意的举动。 不管他是谁,他都没有肆意剥夺其他生命生存的权力,可他却有保护家人,守护共同的义务和觉悟。 唐玄没说话,他在等对方开口。 第四一章 真神(二) 轰!喀喀! 彷佛宇宙碎裂一般的声音,以震撼灵魂,动摇虚空的威势从远而近,滚滚而来。 似乎是唐玄肆意使用元气,包裹神像而触动了规则的某个敏感神经,整个虚空看起来虽然仍人头攒动不见尽头,却有着一股极为灼热却又无形的庞大压抑气息来回汹涌激荡着。 看不见,却让在场全部生灵全身心的不舒服甚至躁动。 极静中暗潮汹涌,气氛压抑的让人发狂。 如此氛围中,就是唐玄也隐隐有些不安,他快速切割空间,将孔仙仙等人连同两个孩子一只鸟,也没忘了神像底下被解放出来的耀金战舰,来不及细说和细问,将这一切统统包裹,然后调换出去。不出意外,她们会瞬间出现在桃源星大地某处。 此时的空间运转极为吃力,看着眼前逐渐被熟悉气息填补的空白,唐玄额角逐渐渗出一颗颗冰冷的汗珠。 他四下张望,目光洞穿生命、空间、岁月,一片虚无的浩荡,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神意弥漫四处,事无巨细的扫荡着周遭千万里方圆的一切,以超越平时的精细和神意浓度,感知着。星在动,一如既往;虚空真空,空荡寂寥······ 正常? 不正常的是生命体,所有生命体都在这种无形的憋闷中瑟瑟发抖,神色惶惶。 彷佛真的有碾压一切的神威即将跨越空间,降临于大世界一样,这般比山岳临身还要强的压力,偏偏又山雨欲来,就是想要嘶吼也毫无着落。 缓慢的时间,一点点的流淌。 刚刚,刚才,不久前,很久前······一切关乎于时间存在感的想象在唐玄脑子里划过。 他突然懂了李元真崩溃前的绝望,看似什么都有了,看似无所不能,可总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捆缚着你,总要在某一时刻突然从你的口中伸出,呵,原来它穿过你的心,透过你的肺,将你的肝勒出血,线一露头,你就成了木偶,只懂得随波,不得不逐流。 砰!砰!砰!······ 爆裂的声音从稀疏到密集,神圣星系生灵组成的亿万人数的包围圈从外围开始向内,一个个生命爆出灿烂的血花,随后又归于沉寂。 可你方唱罢我登场,血花渐渐连成血海。 主祭祀们,神使们,神圣星系的原住民们匍匐在地,想象中的神罚面前,他们除了恭敬的跪拜,止不住的颤抖之外,没有抗力,更没有抗心,甚至将之视之为神赐荣耀。 可这一切的诱因,真的是神么? 血海蔓延,以一种奇诡的同步如同汇集中心的浪潮一般,眨眼便将亿万生灵吞没一半。 “够了,我说够了!”唐玄猛然发出一声大吼,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就发生在眼前,这是何等的煎熬。 吼声化为无形的音波冲击四周,“够了!”“够······了!” 巨大的混响中,血海蓦然消失,残存的神圣星系的信徒们,跪服在虚空,呆呆的望着唐玄,又回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后方,血海化为飞烟。 虚空独立,双目微红,黑色衣袍无风自动进而狂舞的唐玄,下方巨大的雕塑就那么的发着光。 “真神庇佑!” 好半晌,祭司们恢复了正常,面对神像开始虔诚的祈祷,可无论如何,躺卧姿势的雕塑就那么微微的悬着,上面兀自包裹着唐玄的元气之光。 “神劫么?”虽然祭司们对刚刚损失数据没有个具体概念,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从变得空荡了许多的空间中得出让他们茫然失措的结果。 前方没有敌人。 后方没有敌人。 上下左右没有敌人。 就那么一个黑衣人似乎也是受害者······ 冥冥?是个很好的解释,一切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可以很自信的用上冥冥二字;神劫?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救场保信仰的东西,神虽然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信仰,不过发生了连神都无能为力的事,那自然也是神的意料之中的事情,更是神给予众生的考验······ 只是这考验来的太突然了一些。 现在能做的,只有虔诚的祈祷,祈祷这劫难来的小些。 似乎从四周压抑的气氛感知到了什么,在祭司们与神使们的主持下,神圣星系的生灵们重新组合了一个神圣方阵,逶迤飞到了神像的脚边方位,开始了吟唱和舞蹈。 只是折腾良久,神像依旧肃穆且无动于衷,于是这虔诚而浩大的,千万人组合的祈祷方阵,一股惶惶的气息掺杂在虔诚之中,更有不少人偷眼望着站立虚空,仰首向天,长发飘逸,不屈之意弥漫的那个黑衣人。 ······ ······ 上方漆黑,突然出现一个大洞,接着,无数嘹亮错杂的闪电布满了这个漏洞形状的大洞。 片刻之后,一股股漆黑如墨的气态物体从漏斗中滚滚而出,更是将炽白的闪电拉的老长,眨眼便遮蔽了目之所及的上空,彷佛笼罩了整个宇宙一般。 空中的炽烈压抑感更甚,而唐玄久已不见的冷笑渐渐爬上了嘴角。他望着那个洞,望着从洞中滚滚而出,声势惊天的浓黑气团以及那闪电:还是老三样······ 气氛造势,黑气成云,接着狂雷电闪如同灭世······ 力量层次虽然高,但在创新上已然落了下乘。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境雷劫?可我早已不是了大乘五境的天境了呀。”唐玄忽然笑了,晴朗的声音如同一股春风,吹不走上方越发低垂的乌云狂雷,却将神圣星系生灵们的压抑吹散了不少。 “不好意思······那时睡着,忘记了······”这一行字,准确的说是所要表达的意思,唐玄完整的在心底接收到了。 不光他接受到了,就连周围的所有人都接收到了。 不好,意思? 睡着? 忘记了? 这便是规则的威严和态度? 姑且生灵修炼成长中需要面对的束缚称之为规则。 唐玄身后,脚下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议论声,议论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倒吸冷气的声音,将祈祷的频率扰乱的一塌糊涂,可所有人都忘形了。 神是什么?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即便是神,也要在大世界的规则下行事。 那么规则是什么,自然是众生、草民、蝼蚁所仰望的终极存在,神虽是众生的顶层,但也还是众生中的一员; 那是何等的存在? 神圣无上,永恒不朽的存在; 冷冰冰,绝对客观,一成不变的存在,例如水灭火,树破土,放之大世界皆可成立; 绝不会出错,威严到众生仰望不可及。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么? 这就是想象中的严肃客观,公平公正,冠冕堂皇与现实中的狼狈为奸,乌黑浑浊,苟且沆瀣最直接的冲撞嘛? 如此情况下,最先受不了的就是那些怀揣着神圣信仰无数年,神光笼罩,神圣威严的信徒们,所以他们望了祈祷,忘了歌颂,忘了舞蹈,只知道倒吸冷气······ 唐玄只是觉得好笑,也觉得可悲。 “你是什么?你待怎地?”唐玄望着天空的那个巨大的漏斗大声道。声音说不出的畅快,神之上便是规则,而规则不再神秘的时候,便没有了压抑。他为李元真不值,更不值的还有生命被浸染,能传染的卑微。 “尔成就天道第五境,理应经历生灭雷劫······”空空洞洞,一板一眼。 这行字的意思再次体现在在场所有生灵的内心,充分展示了规则无所不能的力量。 “我说了,我已不是天道第五境······”唐玄没好气的道。他不知道要将自己的意思烙印给谁,只能大喊大叫。 “修正中······修正中······尔成就天道第五境,理应经历生灭雷劫······” “凭什么?”无休无止的争论和修正之后,还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唐玄有些不耐烦了。 “凭?什么?”对方似在思考。 而唐玄的一句短促有力的凭什么,却让所有人抬起了头,目光虽然茫然,却有明亮之意。 没有回音,长约天地的巨大电弧,如同暴雨一般向唐玄冲击而去,带着噼啪的爆音,裹挟着巨大的能量,蕴藏着天地间至强的毁灭之意。 不知为什么,神圣星系的所有人几乎都开始担心起那个会飞的“凡人”,虽然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也能飞,可既不发光,也不闪电,更没有霸凌天下的威严,可不就是个凡人么······ 沐浴雷光电雨,唐玄指点江山,发丝狂舞,此时他全身尽被炽白汹涌翻滚的电流缠满,整个人望之如雷神降世一般,但还是发出畅快的大笑:“你快点,我还要赶回家吃饭!” 接着,唐玄双臂狂舞,将漫天粗大的电龙,电柱,电树,电花,电弧随意抓在双手之间,一撮之下全是虚无,随手抓,随手卷,随手拍,在雷光爆涌的狂暴海洋中,彷佛闲庭信步一般。 这雷,一点都不厉害! 不厉害? 那为什么屹立千万年却无丝毫残破,以一颗行星之力,雕塑而成的神像在雷光中逐渐龟裂,碎裂成千百万块洋洋洒洒飘荡四周? 而无数碎块尚未飘远就成了飞灰······ 这雷好厉害,黑衣的凡人,似乎真的不是凡人。 不管漏斗如何疯狂,也不管雷电如何狂暴,都无法让唐玄有丝毫损伤,他的生命反而在雷光中升华着,不断升华着。 在梦境中的压抑与无助,被刚刚压抑气氛强加的沉闷都随着畅快的动作一扫而空。 精神舒畅了,压抑也就不存在了,所谓气氛,造势,一旦实体无力,便会后继乏力,进而烟消云散。 喘息声,剧烈的喘息声,无数瞪大的双目,消失的漏斗,失踪的规则,消散了的雷电的海洋······ “吾等虔诚,终获神佑。感谢这大世界,赐予真神降临!” 祭司们大声疾呼,眼前这真神,可是战退了规则的超越了神的存在。 一定是千百万年来,神圣星系一以贯之的诚信感动了冥冥中至高无上的存在,由此降临真神,从今以后,神圣星系将再次沐浴神光,茁壮成长,永恒不朽······ 所有人狂热起来,只有一个念头:将这尊真神请回神圣星系,好好的,好好的供着! 望着狂热崇拜的眼神,欢呼雀跃夹杂着神圣吟唱声的千百万人,唐玄一阵的头大。 “我不是什么神,只是共同体中普通的一员。”唐玄摆手大呼。 可这次,就算是大上生感人肺腑发自内心的表述也无法熄灭千百万人虔诚而纯真的火。 ······ “这样,所有的事情,你找他们谈······我不是神啊······我要回家吃饭了······”唐玄灵机一动,神意裹住龙呈均与孔希言,将二人传送过来之后,自己则丢下一句不负责任的话,身形就这么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龙呈均,孔希言对望。 四周千万人,具有虚空飞行与太空生存能力的顶级生命体,正在向他们狂热的跪拜,歌颂着。 接到唐玄简单的传音解释,龙呈均与孔希言对望苦笑,这还真是个好差事。 第四二章 天机 桃源星今日突然出了桩奇事,而能够让经过星空流浪洗礼,在修炼理念和实践上更是走在了寰宇最前列的桃源星的修者们感到惊奇的事儿,绝不是一件小事儿。 正午时分,一颗翠绿的圆球状大星,其体积足以与桃源星相比美。以其悠然旋转着的优美身姿,冉冉从赤阳方向降临,背靠阳光而来,大星光芒万丈,更显神秘。尤其是它周围还旋转着四个椭圆形颜色各异卫星一般的星体。 照常理讲,桃源星与翠绿大星如此体积庞大的两个星体这般靠近,绝不是相爱,只能是冲撞,可大星在母星斜上方,距离地面约半个赤阳距离桃源星长度的地方不在下降。 呱呱呱! 清脆的蛙鸣,唤醒了多少人关与美好的回忆,不多时天下庙、修道院、广天城、潇湘城、散人集、长陵城、和平战场、秦城甚至于鬼族区域、深蓝海族都嚷嚷动了,各种生物缓缓升空,参差不齐的围拢过去想靠近瞧个新鲜。 唳! 大星前方一颗淡蓝色的卫星忽然变形,接着一颗庞大的鸟头从卫星的大地上探了出来,鸟嘴尖锐如同蓝色的山峰,口中喷出汹涌如潮的蓝色火焰。 而大星的左侧,一颗巨大的虚幻头颅慢慢浮起,头颅巨口张开,一个万丈高,万丈宽的巨口横亘虚空,伴随着头颅的吞咽动作,巨口化成的黑洞也随之张合着十分吓人。 “哇~~~”似乎火焰之海和恐怖的巨口吓到了五色石的小朋友,哭声一片,唐无伤手忙脚乱的哄着。 “呱!”清亮的蛙鸣充斥着不满,声有所指,火焰之海砰的一声炽热化为清凉,鸟头随后消失沉寂于大地;头颅也露出害怕之色,咧嘴笑了笑,虚幻的身形嗖的一声没入大地。只是它的嘴巴太大,这笑声听起来震耳欲聋十分瘆人。不过临走时候变现出来的巨大反差,还是很滑稽,五色石的孩童们又笑了,转而兴致勃勃的坐在墙头上又看了起来。 虽然桃源星这帮孩子很少有人不会飞的,可有唐无伤这个漂亮火辣的严师再次,倒也没有哪个小子敢于造次。 “呱······呱······” 蛙鸣虽然让人觉得费解,可其中包含的歉意和柔和却让所有人为之一动。 重新搬回了茅山小屋,只是在茅屋周围设置了云雾结界的唐玄,慢慢放下筷子,双眸望着茅屋的棚顶,眼睛里全是温暖的回忆之色。 “去,去!”孔仙仙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住笑对唐玄道。 “劳烦开门······”唐玄漫步走到茅屋院门前,挠了挠头回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云雾结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限制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染周遭一切的情绪,虽然能够强力闯出,可这毕竟是在自己的家,再说破坏了在重新设定也是在够折腾的了。 “我来,我来······”唐思玄和唐可昕转了转眼珠,不约而同抢着道,说着不待孔仙仙点头同意便以跑了出去。 “擦擦嘴······”孔仙仙张嘴喊了声。 “哎!”姐妹两个忙不迭的答应着,接着一左一右,雪白的衣袖便在奔跑中按在了油腻腻的嘴巴上,这一幕气的孔仙仙真想跳起来教训,又笑着忍住了。 对于大姐一向的嘴硬心软的教育风格,姜剑眉和温笑知之甚深,没说什么,只是吃吃的笑。 在众人的注视下,姐妹两个给老爹开门,顺势一人拉着唐玄一只手溜了出去······ 临走时招招手,墙角没精打采趴着的肥雁精神大振,扑腾扑腾也追了出去。自从鬼见愁回家“探亲”之后,肥雁很久没有这么快活的放飞自我了。 ······ ······ 天机星上,蛙鸣虽然不断,但整个旋转的大星上竟然只见绿色的植被和起伏的山峦,竟没有一个生物存在。 而地表如皮肤般光滑的星体上核心处,竟然是一处广大的,到处是碧绿闪光的空旷空间。 一个碧绿色的老太太,不光衣衫是绿色的,就连头发,皮肤,指甲统统都是绿色的,她坐在一把爬满虬结古怪植物的椅子上,后背彷佛与身后的墙壁连成一体一般,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半天,声音嘶哑,却在这空旷的空间内传出老远。 伴随着她的每一句话的顿挫,天机星地表的植被随之狂舞摆动,似乎活过来一样,就像是这个老太太就是星的灵魂。 而老太太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身材不高,苗条匀称,肌肤莹润如水玉,眉目如画,那一双溜圆的大眼直欲突出眼眶,不过镶嵌在这张脸上,却有着巧夺天工之妙,看起来整个人比画上前人想象中的仙子还要美。 小姑娘看不出年龄,从外表看,似乎跟人族刚成年的少女一般大小,不过看起伏的身姿和沉静的眼神,又似乎她并非那样幼小。 小姑娘口张着,红唇点滴开合间,竟然吐出一连串的:“呱,呱,呱······”的声音。 我们一起学蛙叫??? “别叫啦,别叫啦,吵死奶奶啦······你要是急就出去见他,你要是不急,干嘛还要动用神兽血脉镇压罗刹和八荒两个小家伙······” “呱,呱,呱!”少女跺脚,脸有些红,索性背对着老太太继续有一声每一声的叫唤着。 “唉,唉,唉!养不熟,养不熟!” “呱······” “我可跟你讲,归,天机星这可是祖上留下来的,可不能卖······我说的卖是送,你这蠢丫头到底懂不懂······” “呱!” “呜呜,奶奶不活了呦······” 一个只管絮絮叨叨,语气悲伤,可脸上却难掩“天机有雌初长成”的骄傲;一个只管叫,脸也越来越红,一双手却拼命的和自己的衣襟较这劲儿。 一老一少虽然不再一个频道上,却都自得其乐的样子,时而你开口后我开口,时而共鸣,听起来竟无比和谐。 “呱?” “奶奶我······?”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绿色的老奶奶忽然惊叫出声,望着牵着两个白衣漂亮小姑娘手的唐玄,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小姑娘呆若木鸡的样子,小嘴张着,脸孔涨红,望着唐玄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似乎会说话,只是表达有些凌乱。 而唐玄更是呆滞住了,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眼神鼓鼓的······ 清蛙=眼前这个清丽可人的小姑娘?这也太扯了。 以唐玄的神经和淡然平和的心性竟然也开始凌乱了起来。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唐思玄和唐可昕对望之后,捂着嘴偷偷笑了,只是她们简单的小脑袋肯定搞不清楚爸爸和这个小姑娘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呀!这个老奶奶很怕人呢。”唐可昕惊叫了一声,扯着唐思玄拼命的用小手指着小姑娘背后绿色的老奶奶。 “有话坐下说······”老奶奶指了指前方空地,背后的青藤如同游蛇一般快速移动集结,瞬间聚合了几把椅子,一大二小,而小的竟然是丑萌怪兽造型,一下自就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 这一手耍出来,要比没有情调和创造力的老爹强悍太多了。 “老奶奶真好。”唐可昕声音甜甜的。 “谢谢奶奶。”唐思玄瞅了瞅爸爸,紧了紧手中的降魔杵,也笨笨的笑了,憨憨的笑容里,隐藏着眼眸中古灵精怪的光。 “你还好,”唐玄站着,脑中形象不断在清蛙和小姑娘之间切换着,实在是转换不过来。 这不科学,又不像是掩人耳目,屏蔽感知的戏法,眼前这个实实在在不是动物而就是个“人”,难道真有精怪化为人形一说? “唉,这要从你们血脉共通开始说,”老奶奶叹了口气,埋怨的瞪了一眼孙女,也就是清蛙,示意唐玄坐下之后,这才开始讲起了因由。 原来,天机星曾被千万彗星“围剿”过?而清蛙竟是那时候为了保存天机神兽的血脉而放浪星空的? 天机星所有生存的生物除了四大卫星远古狂兽之外,都已经在那一次万慧战争中,灭绝了······清蛙还真是好可怜呢。 ······ 妈的,血脉共通竟然是在幼年时侯,依赖对方的想象而塑性,成年之后经过修炼和天际母星的改造,会凭借对方的种族特性而转化形态······ “我是你的人了!”清蛙望着唐玄,目光充满依赖。 老奶奶叹气,瞅着唐玄的目光开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起来,看来若非唐玄死了,天机会死,天机死了,唐玄没事儿这样古怪的约束,这老太太早就动手弄死唐玄了。毕竟这女孩儿可是天机一脉最后的,最宝贵的正统传承。 啪嗒,唐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哭不是,笑也不是,这是在让他娶一只清蛙么。 难怪当初陌离要用那种“有你好看的”深邃眼神注视过自己呢······ 在这种公开开放却不暗地里荒淫的纯洁年代,唐玄那句我有老婆了,好几个呢的借口实在难以出口。 场面一时沉闷了起来。 “这是咱四娘?”唐可昕目瞪口呆的瘫坐在椅子上。 “我的天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大······”唐思玄降魔杵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让关注过来的老奶奶眼皮一阵跳动,似乎在思考着这么大点小屁孩争天拎着这么沉重的武器,想搞事儿? ······ ······ 桃源星下午,瞧新鲜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做饭去了。桃源星上又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 自从生活自由自在了之后,许多修者家庭如今的饮食供应反而对共同那一套机械的东西有些不屑一顾了。 而此时的茅山小屋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孔仙仙、姜剑眉、温笑甚至两个孩子,乐不可支,前仰后合着。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好!”清蛙落落大方。 “夫君,从今以后,天机星以及四大卫星,将成为桃源星永远的伴星,这也象征着我与夫君以及姐姐们,永不分离。呱!”清蛙严肃的表态,最后一个“呱!”更是以初生之态,原始之音,做出一个天机神兽一生中最重要的承诺,何其庄重和严肃。 只是这却环来姐姐们和孩子更疯狂的爆笑声······ “你们太坏了······呱呱!” 当夜,茅山小屋灯火通明,闲谈碎语道尽沧海桑田的离别,间或有些呱呱的叫声。 只是这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是有些习惯了······ 第四三章 共同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 逐渐的,桃源星不但成了共同成员们实质上的家园,也成了精神上所承认的依靠。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平静的岁月便在这星河动转中一点点的划过,茅山小屋虽然仍旧在平静中演绎着平淡的欢乐,但唐思玄和唐可昕两人却成了两个大孩子。 事实上再加上清蛙,共同身份编码0341,名字唐清之后,茅山小屋此时已经有三个身高一般,性格迥异却能玩到一起去的小姑娘。 这让这栋平凡的木屋群落,平添了许多欢乐。 这些年来,桃源星上倒也发生了许多大事,小事,不大不小的事。 但能让唐玄操心的却寥寥无几。 唯一让他感觉的意外却只能遥遥祝福的便是母星时代时候的好友,四绝公子安雨轩,在多年来老父圆觉大师,俗名安笑长的遵遵教诲,循循善诱之下,于大宇历3043年3月某一天,出家于天下庙。两年后,安公子成了天下庙公选的名誉“庙主”,肩负起在共同体制下,昌盛佛道一脉,引领佛道修炼风潮的弄潮儿。 当然,在安公子出家当月,天下庙里便在一个女子亲手努力建筑下,多了个小小庵堂,名字叫“禅心”。禅心的主人叫龙笑梅。结婚多年,安公子与龙笑梅夫妇并没子女,当初领养的一个小女孩,如今寄养在茅山小屋,并融入其中。 每每安公子对虚空流泪,英俊的面庞,闪亮的光头在夜色中朦胧的时候,便会鬼使神差般的步入庵堂,而对于庵堂里面随后发出来的奇怪声音,天下庙的佛道修者们总是敬而远之。是夜,阿弥陀佛的声音总会笼罩大半桃源星,让这颗充满生机的星球格外的肃穆······ 是年,圆觉大师归寂,桃源星举哀。 ······ ······ 茅山小屋如今会有许多访客。 有往来次数频繁的陌离,他的身旁总是陪着蔡姚以及逐渐长大的曾经的风系一脉,星系的王者风yuanpg。到最后,就是陌离走了,蔡姚也总是以各种理由盘桓多日不去,若非顾及自身在遍及寰宇的共同体系的身分和担当的职责,恐怕长住下去才是得尝所愿。 还有夜魔婉婷与伏明月。 夜魔婉婷依旧常住在鬼族领域内的魔族区域,只是如今魔族人丁寥落,除了几个几乎人前绝迹的属下之外,鬼族区域实在有些凄凄惨惨戚戚。没到蔡姚降临的时候,夜魔婉婷便会相约仍旧居住在始地母星上的伏明月,与之一同来到茅山小屋,美其名曰:闺蜜叙旧。 可叙旧为何非要到茅山小屋?难道仅仅是因为鬼族区域太过凄惨,母星之上引力过于沉重么? 这个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反正未来还长,谁知道呢。 孔希言老爷子早已在茅山小屋旁扩建了一栋木屋,每天看不到孙女和曾外孙女老爷子就浑身不舒畅,工作起来也没精神,虽然这年头飞来飞去的甚至普通方便,可总没有在眼皮子底下这么的便利。如今老爷子近乎返老还童一般的活成了一个童颜黑发,拥有着沧桑眼神的魅力大叔,居住茅山小屋也有着半避世的考虑。 毕竟就算是现在是修者时代,可以貌取人的女粉丝也并不少,而且缠人能力更是出类拔萃,水涨船高。这让德高望重,除了孙辈亲人便是潜心儒道的老爷子如何消受得起。 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姜如······这些人陆陆续续的也都在茅山小屋周围兴建了不少度假居所,一旦有暇,便会相约来此小聚,而这个时候,便是这山水田园间,几乎被云雾遮蔽的世外桃源里,最热闹的时候。只是这热闹,随着时间的推移,频率也在不断的增加着。 到最后,茅山小屋彻底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只不过这个温暖的地方,不平凡的村落,环湖而建,是个单层次的环形。每到鸡鸣狗叫的时候,各式各样的小木屋房门打开,大家走出房门,隔湖相望,然后自行其是,徜徉其间,安闲而自得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 经常有从深蓝海域飞出的巨龙,横跨虚空来到茅山小屋的上空行云布雨,随后巨龙不见,便从空中降落下两个干干巴巴的老者,与地面上仰首等候,指指点点的公冶山长,房天敌哥四个手拉手,热情不减,随后便是吆五喝六,饮着酒,望着湖或者天上的母星和天机,说着醉话,挥洒着自己对这天与地的理解。 还有的访客停留时间不长,见到或者没见到唐玄都会在短时间内离开的。 他们当中有曾经的元圣天尊,此时依旧是花匠的盈冲,他只有在陌离走的时候才来,而陌离来的时候,他便离开了。曾经的天尊,掌管数十星系无数生灵的生死,而今却成了共同体系的道德监察使,有时候,盈冲的内心中会有些淡淡的失落,更曾经幻想过纯于意带着他们三大天尊纵横星空,舍死忘生勇斗规则的场景······ 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没有谁欺负谁,只有守护共同,实现生命层次跃迁的群体与个人的崇高使命。这样,对于大多数而言,生命不在无聊,而是有了起码的个性意义。“修者的存在,是为了让那些不幸的生命归于共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唐玄曾经的话,言犹在耳。 他们当中还有神圣星系的祭祀群们。尽管神圣星系,耀金星系,神木星系等等纯阳大宇几乎所有的星系体系都在唐玄、陌离的努力下归于共同,在这十年多的时间内实现了形式上和实质上“所有生命,生而平等”的理念,但还有许多像神圣星系这样,保留着本来的生活习性和特色仪式。 这正如桃源星上的天下庙,清虚门一样,没有什么不该被尊重,没有什么,应该被批判。我们应当尊重所有生命所喜欢的生活方式与习性,并帮助他们保持下去,并实现生命层次的跃迁。 随着时间的延续,传承自始地母星的网络系统实现了光子化传输,无差别,无错漏计算以及无计量存储。 这和当初一边对大多数生命高喊着资源有限,一边少部分人穷奢极欲不同,广大的星空,无尽的星域提供了数之不尽的资源,保证了共同体系的裂变。当然,前提便是唐玄、陌离、盈冲这几个近神一样的存在。尤其是唐玄这样一个“无界生命”就这么活生生的存在。这是泛生命体最高希望之所在。 有了这笼罩大世界的超级网络,全宇宙自动化的逐步快速实现,以龙呈均为首的共同体制的第一代领头人们逐渐进入到半退休的状态,专心修炼着。当然也有一些还担当着一些共同体制内的荣誉职位,继续发光发热着。 寰宇不再有纷争,因为战争的所有理由都已经不复存在;大世界变得井然有序而朝气蓬勃,因为有这样一群走在生命进程最前端的存在默默努力着。 饥饿、贫穷、疾病、生的悲哀、老的无奈、病的无助、死的悲凉、执着的痛苦、野心的膨涨、对世界无限迷茫、对自己无知的自卑、前方无路的那种至深的绝望······ 擦亮了眼睛,吃饱了肚子,不再有疾病,几乎所有的生命状态都豁然开朗,猛然发现,其实修者的世界如此简单,而世界本该简单。 唐玄将无界之门,广施寰宇。 可即便如此,这十年过去了,整个大宇世界,能够达到无界生命层次的生命体,也只有他一个。这个事实让他有些苦恼,尤其是看到了千千万万虔诚的眼光,充满希望的面庞,他的苦恼更甚。 生命已经将无用之学,过往的渣滓狠狠的丢尽岁月的长河,轻装简从不断向前了,修炼体系即使以他的眼光来看,也已经很完善了。 喜好阴暗的鬼族,理所当然的生活在阴暗的世界里;而人族和其他族类,更不会有被迫害妄想躁狂症一般拼命幻想着鬼族会觊觎他们的充满阳光、温暖、物产的“花花世界”。 长得类剑体,普遍智慧不高的耀金星系的族群们,固执的喜欢金属性的元气,更觉得将自身化为金光闪闪的大宝剑在空中飞来飞去是种潇洒,一出动便千万成群,金光闪闪,呼啸往来,颇为雷人。不过倒是这群固执的人,在无界之门内走的更远些。 遥望被自己给予厚望的古春华,计行时,龙灵章,元海臣,吴狂花再次从无界之门内铩羽而归,唐玄蹲下身子,望着母星三棵树中间的那扇若隐若现的小门沉思着。 庄广陵的琴音响起,一股充满宁静月光味道的脚步缓缓靠近,唐玄慢慢站起身,抬头望着由远而近的伏明月笑了笑。 “听说最近有些不和谐?”伏明月歪着头,在唐玄面前如同邻家少女一般好奇。绝美的容颜映着雪色更加清丽不可方物。 唐玄脸一红,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若说比无界生命的稀缺更加让他闹心的事情,恐怕就是伏明月口中的不和谐了······ 好在天下共同,好在修者同心,好在这个宇宙如此和谐宁定。 只要修者们抛却包袱,轻装简从,不再故意因私利而拼命的创造出无用之学,无用而复杂之概念,存在利己,修心利他,怎会闯不出一条通向大自由的无界之路? 当然,以上都是唐玄思绪有些混乱,为了解决因伏明月的直白和诱导,强行输入脑袋里关与信仰和责任的信息,只为了暂缓讨论不和谐的尴尬。 第一章 唐玄的不和谐(一) 茅山小屋炊烟又起,孔仙仙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着,而温笑则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捧着本线装书从正午一直看到黄昏。姜剑眉不在家,在跨湖对面乐笑星、姜如的居所拉着母亲的胳膊嬉笑的说着什么,偶尔皱一下好看的眉头,细长的美眸飘向湖对岸家的方向,露出深思的神色。 “爸,妈,我们回来啦!嘶嘶,好香!”唐思玄披散着长发,大大咧咧推开半掩的院门大声嚷着,大力嗅着。 唐思玄旁边跟着三个小姑娘,手拉着手,低头笑语着,迈进远门,都学着唐思玄没出息的样子,唐可昕更是流出了亮晶晶的口水。 四个小姑娘,四朵鲜艳的红花,全身火红的长裙。如今她们都已经是五色石寰宇教育系统红色中级的高材生了,还是在这遍布无数星系庞大教育机构的缘起之地,五色石本部上学,要知道,这才这个时代也是值得羡慕的事儿。 唐思玄如今出落的虎虎生风,一双明媚的大眼英气颇浓,算是四个小姑娘里面身材最为匀称的,长得像孔仙仙,可身材却像二娘温笑那般像高大健美发展着;唐可昕如今早已没有了孩童时代的羞怯和不自信,细长的双眸,长而秀气的美,和亲娘萧红颜一样皮肤白皙细腻的吓人。长大了,她总是带着笑,只是这笑容里再也没有了阴郁和对这个世界浓浓的提防。 安莹,安公子、龙笑梅夫妇领养的孩子,如今她已经在这温暖和谐的茅山小屋生活了数年,除了偶尔去天下庙看望一下那个彷佛永远不老却又承载着爷爷的厚望的老爸,她更乐意与“有趣”的思玄姐姐,温和的可昕姐姐,以及不怎么着调的“四娘”在一起。 “咳咳!”清蛙,不,唐清最后走近院子,随后以极其夸张的不满眼神分别瞪了唐思玄,唐可昕与安莹一眼,这才在三个小姑娘怪模怪样,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排成不匀称的两行迎接的队形中,蹦蹦跳跳的向房门处跑去。 不远处的温笑望着这千篇一律的一幕,翻了个白眼儿之后又翻了个身子,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本厚重的书,而“抱朴房中术”几个古朴黑字却暴露在外。 茅山小屋院里院外的响起更浓,又过了一会儿,在孔仙仙的一声招呼之下,晚饭时间终于开始了。 “娘,我爸呢?”唐思玄咬着筷子,眼睛转了转忽然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丫头对爹娘的称呼也一向乱七八糟,时而管唐玄叫爸爸,管孔仙仙几个人喊娘;时而叫唐玄爹,而到了孔仙仙等人那里却又成了大妈,小妈,小小妈······ 很平常的询问,却让孔仙仙白牺的面孔略微有些红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快吃饭,吃完饭把你们的功课拿出来我要检查!”孔仙仙严肃的敲了敲桌子,脸孔板了起来。 唐思玄赶忙低着头扒饭,还故意似的冲着唐可昕、安莹眨了眨眼睛,对于小小小妈唐清,则自动划到了长辈不可信任那一伙儿不再理会。 晚饭时间不长不短,临近结束的时候,温笑突然扯了扯唐思玄的袖子小声嘀咕着:“闺女,二娘跟你商量点事儿,今天晚上,你可不可以······” 望着和蔼可亲的二娘,唐思玄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夸张后仰,挣开温笑的拉扯拉长声音叫道:“当然······可以。” 随后,她懂事儿的放下碗筷儿道:“我吃好了。”随后唐思玄冲着仍在吃喝的唐可昕,安莹猛使眼色。 二人会意,三个小姑娘就这么丢下书包,嬉笑跳闹着跑出院子,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 孔仙仙的碗空了,却还是劈里啪啦的猛扒着,温笑不满道:“大姐,都走啦。”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说:凭啥每次跟孩子商量的总是自己。 “哦。”孔仙仙笑笑,这才发现唐清好奇的双眼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清丽的面庞几乎贴着自己的脸,这使得孔仙仙被吓了一跳。 “大姐,你病了?”唐清斜眼瞟了一眼温笑失手掉落地面的书,一边暗自赞叹二姐的刻苦,一边有些担心的将冰凉白嫩的小手贴向孔仙仙的额头,眼中还闪烁着迷惑的,不可思议的光。 “你怎么还不走?”孔仙仙有些手忙脚乱,躲闪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椅子,在温笑严肃的眼神帮助下,还不容易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凌乱的心神。 “走,往哪走?”唐清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的撇了撇嘴,“和一群小毛孩子有什么好玩儿的。” 虽然这样说,可孔仙仙、温笑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按耐不住的渴望。 “我还是跟大姐、二姐一起等夫君回来!”唐清神色诚恳的下定了决心。 “不要!”孔仙仙急忙摆手,温笑更是被吓得大惊失色。 虽说这小丫头口头上夫君长,夫君短,可对于夫妇之间事儿也是啥也不懂,而唐玄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总是露出如同面对唐思玄,唐可昕,安莹她们一般慈爱的眼神。而且唐玄也曾说过,清蛙虽然可爱,但有些事儿,毕竟,毕竟还需要一个心理适应过程······顺其自然。 每当这个时候,唐玄总是找个借口溜了,而熟知清蛙形象的孔仙仙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对一只曾经那么可爱,那么小的“蛙”,进行关与繁衍方面的深入浅出的教育。所以这事儿就这么拖着,似乎茅山小屋的主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看,咱们四妹,跟孩子们玩的多开心······”姜剑眉总是这样笑着对孔仙仙说,到现在,姐妹三个对唐清的感情演变的非常复杂。 “去。”孔仙仙充满鼓励的眼神。 唐清望着温笑,而温笑则报之以重重的点头。 “大姐,二姐,这本书我能不能借来看看?我也要像二姐一样努力学习,刻苦读书,勤奋修炼,早点成了夫君那样的存在。”唐清站起身,脸上全是半推半就的不好意思,索性找茬弥补,说出一番让孔仙仙,温笑心惊肉跳的话。 “不可以!”温笑急忙藏,孔仙仙更是跳了起来。 “真小气!”唐清当然不喜欢看什么书,只不过是减轻点因贪玩带来的一点点少许负罪感而已。 她跑了。 “你就不能小心点呀!”孔仙仙手指戳着温笑光洁的额头,对她塞入怀中,露出一角的“秘笈”施以埋怨的眼神。 温笑浑不在意的嘻嘻笑着,随后又抽出来读了起来,甚至读出声。 ······ ······ “真去外公家?”唐可昕怂恿着唐思玄,可唐思玄需要怂恿么? “当然先去玩儿喽!第一站,骑着鸟神抓猴子去!出发!”紧了紧腰带,正了正从不离身的降魔杵,唐思玄意气风发的大叫。 三个小孩冲天而起,结队飞向天空旋转着的,云雾笼罩的始地母星。 “等等我。”三人背后一声兴奋大叫。 片刻间,四个小姑娘如同四团火,疾驰而去,空中满是快乐的笑声。 ······ ······ 距离桃源星亿万里外,这里存在一处规模宏大,结构特殊的星域。 星域的核心是一颗黑色的道眼,道眼直径千万里,漆黑的道眼与深邃的宇宙连成一片,若非周围镶嵌着一层薄薄的亮边,很难发现这里有这么一个神秘强大,吞噬一切的存在。 道眼影响范围之外,四个方向,四个圆形的球体,一颗通体赤红,表面时刻喷射出万丈高温溶液,炽烈的类星;一颗洁白晶莹,星体表面全是厚厚的冰封,就算是星核也是坚硬结拜晶莹的存在,当然这里温度极低,已经超越了绝对零度;还有一颗纯粹是水做的,不过这里的水,亿万年受到引力的影响,虽然涌动,但即便表层的水压也超越了母星曾经大洋最深处千万倍。更神奇的是这水里,想象中应该没有生物生存却有着丰富而奇怪的生物,大多数成扁平状,在这刻纯水的星体中游动自如。 最后一颗纯气态,密度极高的气体搅合成了一锅粥,更是成就一颗怪异的星。当然,这里的气绝不温和,从中抽取任何一丝一缕,足以折断巨峰,席卷天地。 而唐玄此时正站在道眼前,姿势懒散的坐在虚空中,头来回转动,目光随着道眼周围光圈的律动,四颗星的运行转来转去。 这四颗处在超极限生存环境的星上,都有生命存在,这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不过却也不难幻想。 生命本就是大宇世界最神奇的存在,看似不可能,走进了才发现只是因为目光短浅,能力低劣反而成了想象中振振有词的绝不可能。 唐玄叹了口气,身形倏忽间出现在炽烈类星的表面,又一头扎了进去。不多时,他的身影又在原地出现,掌心蹦跳着一只赤色的小鱼,或者说类似小鱼般的存在。 轰!一声炸音,小鱼在唐玄掌心里变成鲸鱼般大,随后身躯爆裂成千万道火光。火光似乎引动了炽烈类星深处的暴躁,霎那间万道万丈长的熔岩流,以超越真正熔岩流千万倍的温度和强度冲击而来。 唐玄挥了挥手,扑灭了火色,随手在虚空抓了一把,接着一颗小型炽烈圆球出现在掌心,而那只与刚刚爆裂的小鱼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出现了。随着唐玄手腕轻抖,火球投入到了巨大的类星之内,它渐渐的平息起来,似乎没了刚刚的暴躁。 “果然,它们只适合生存在那里。而这生活条件好上不少的虚空,却成了毁灭的毒药,”唐玄呢喃着缓步虚空,又来到液体星球的表面,将手指伸进液体里,宛如一只正将一根触须探进大海里的蚂蚁。 霎那间,巨浪滔天,整颗圆星从内到外的水暴动起来,庞大的水压铺天盖地形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咆哮潮汐。潮汐中的每一滴水上附着的巨压,都足以压垮一个小型星球。 望着水中惊慌失措四处逃散的扁圆形生物,唐玄歉意的笑了笑,慢慢收回手指。 不是他顶不住了,而是这个世界对于他的排斥,一旦排斥不了,就有了自毁的冲动。 一个道眼,四颗环绕运行,质量、密度却绝对一致,就连生存在内的生物形状都类似的怪星······ “一点都不好玩儿。”唐玄留下这么一句评语,身影消失在这神奇的星域,再出现时候,已是桃源星外太空处一丛移动着的石林旁,刚好看到了从茅山小屋外一飞冲天的几道火红的身影。 “有点过分呐······”唐玄望着茅山小屋的方向叹息着,一时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第二章 唐玄的不和谐(二) 唐玄强行将目光从茅山小屋的云雨,呃不,云雾中扭回来,投向深邃的星空。他所在的位置视线极佳,处在桃源星的大气层之外,一丛在太空中游来荡去的非陨石丛中,进可俯视桃源,退可游目寰宇。 他正游目寰宇,胸前起伏着,忍不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气吐得很慢,很慢。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口中出,有袅袅消散在周围的虚空中,而在消散之前,却都惬意自得的任意变换着形状。 之后便是第二口,第三口······彷佛吐气是种修炼,而屁股底下冷硬却又干脆的石块儿牢牢的吸住唐玄的臀部一样。 唐玄没有在修炼,甚至没有再思考,只是不断的找着些事情做,似乎有了事情做,那么就可以成为正当的“不回家”的理由一般。 烟这种东西唐玄早已不需要,可如今他却在太空中点燃一支,不惜为此撑起一个小小的气罩,毕竟这“烟”可不是他这个大上生,生命无界,能力无界,元气无界,意识无界······ 一包烟抽完了,下意识的摸了摸空空的手指,唐玄这才苦笑着望着脚下一堆烟屁股在宁静的虚空中漂浮,变成飞絮,结出冰茬,分崩离析,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又细细飘远。 自从大宇世界平静之后,唐玄便开始全方位,亲身心的探索这个世界。 经历数不清奇怪的星域,遇到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空间存在体,还有那数之不尽的生物们。无论险恶也好,还是宏大也罢,所有的这一切都向张开怀抱一样,坦诚的面对着他。他一眼便能够看出这些东西的组成部分,习性,怎么生,怎么死,怎么活,何时消亡,生灭变化······ 可越是经历,越是看清,唐玄脑子里越迷糊: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很明白,什么都明白,却又不明白,似乎总少了一个归根结底的觉悟。 大宇世界是有界的,他也曾一人跨越无尽,延着大宇世界的不规则的边界绕之缓行。 宇外世界,一片望之如无边界,看不清楚的黑,似乎是一层浅浅但极致的幕布,又似乎是深邃让人心惊胆战的未知的黑暗,彷佛永远无法触碰一样,却给唐玄的神魂带来巨大的压抑。 而宇内全方位,立体,形状各异,足以用无尽的浩瀚,无尽的宏大,无尽的壮阔来形容的世界,在唐玄心中却是一个装在黑箱子里的各种玩具儿的堆积。 蚂蚁眼中,蚂蚁窝足够坚固,永恒了,可人一脚下去,所有的坚固的信仰,便会在事实面前,来不及自性清醒,自我嘲笑一下,便会彻底崩塌。而对于蚂蚁的短暂一生来说,恐怕它们中的许许多多,也都经历了无数“轮回”,看起来岁月静好,灾难也仅仅存在于传说中。 细思极恐,站得更高些,大宇世界的生命,是否便是某些东西眼中,存在于蚂蚁洞“宏大”结构中,穿梭不停,自得其乐的蚂蚁呢? 唐玄沉思,唐玄叹息,心情逐渐从惶恐中投入到另一个平静的思考世界。 为什么这个大世界到目前为之,只有自己一个无界生命存在? 为什么我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生老病死? 为什么我有自信在这个大宇世界,无论深处任何诡异、怪异、超极限生存环境都可以无恙? 我究竟比谁多了些什么? 纯于意的门,还是独一无二的光之元气之花? 我穿不过黑暗的大世界屏障,宇外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 ······ 唐玄忽然变得很疲惫,突然很想回家。 他和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经常在自己家门前,坐在车里拖拖拉拉,总是要踌躇在三却没有个具体畏惧对象不想回家的男人一样,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又想家了。 唐玄站起,浑身骨节发出轻微的爆鸣,连成一串悦耳的音符,遍体笼罩的元气之光,道意之光,无界之光,生命之光一闪便收回体内,小心的被禁锢在丹田的小世界里。 他这才举步,迈步间便来到茅山小屋的门外,整理好心神,轻轻敲了敲门。 “我回来了。”唐玄小心道,心也提了起来,也不知道怕个毛线。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孔仙仙一身洁白山群,姣好而白腻的身躯若隐若现;温笑干脆的披了一条浴巾,大片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笔直修长的部分故意暴露着;姜剑眉发丝滴着水珠,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气,看来是刚刚沐浴完,也忘了穿衣服······ 三个娇艳无伦的女人,或纯洁,或饱满,或娇小玲珑,三种风格带来三股不同却同样沁人的香风,三张俏脸儿,六只媚眼,忽闪忽闪的注视着唐玄。 唐玄低眉垂目,眼毛略微挑了挑,没有发现唐清的存在,这才松了口气,干笑了笑。 饭桌上,唐玄望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发呆。他不饿,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需要吃饭、睡觉,疲惫的时候略微吸口气就行了。 这用前世的话来说,光喝西北风就可以活的很健康,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能力。 “你还是吃点······”孔仙仙眨了眨眼,敬陪末座的样子。只是眼神有些焦急。 “大姐说得对,不吃的话,显得我们多另类?”温笑也跟着说。 “不饿多少也吃些,大姐忙活了好久。”姜剑眉甩了甩长发,动作幅度有些大,细腻如锦缎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搅动一片旖旎的光。 唐玄望着眼前近乎慢动作一样的无数水珠落玉盘的景象,干脆的道:“我吃!” 这才在三女的注视下,食不知味的吃了起来。 好在就算身体不要吃,但只要意念想吃,不管眼前摆了什么,放了多少,唐玄还是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的。 “夫君吃饱了?可是不够?”孔仙仙笑颜如花,姜剑眉捧上清茶,温笑则不时的偷眼望着桌下那部平展着的大部头“名着”,嘴里叨咕着,皱眉沉思,似乎在脑海里拼命的临阵磨枪着。 “吃好了。”唐玄喝了口水,笑了笑,开始紧张了起来。 孩子都不在家,老婆们如此殷勤,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还要经过思考才明白么? 自从进入到无界生命的境界之后,唐玄已经不再需要刻意的修炼,晋级之类的。 身体每时每刻都在进化着,无比坚韧;丹田内的元气之光的唐花,每时每刻都在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带来熨帖周身,贯穿阴阳带来的舒适,都在好不停息的进步着;而伴随着身体的进化,元气的进步,在大阴阳系统里属阴的意念、意志或者说是神念,则更加的圆通如意,其浩荡亦远,其汤汤无尽。 唐玄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吾性自足,不假外求。而这样一副身体、元气、神意的组合,堪称完美之存在,不过这样一个存在却也有着说不出的苦衷。 他现在在某方面,要长便长,要短便短,想硬则直可撑天杵地,想坚持,更是可以坚持到地老天荒······ 不过成了这样,却没有了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演员或者说看客。看着身体的器官纵横驰骋,精神上却总是难以投入进去,更无论在其中获得什么满足。 每次夫妻生活对于唐玄来说,都是器官逞凶,而精神却备受折磨。 这难道便是无界生命所谓的精神与肉体的分裂?看似无所不能,有时候却真的无能为力。 而且,而且,而且最最紧要的,精神无法投入,即便老婆们软瘫热化,满意而睡,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也出不来的······ 这一夜,茅山小屋仍旧疯狂,可不管孔仙仙、温笑、姜剑眉共同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落得个昏睡过去的下场。而唐玄则披着衣服走入院中,对着黑夜发着呆。 出不来,自然没有下一代。 可有啥办法呢? 这是规则对无界生命的惩罚? 唐玄此刻脑子乱的很,吹着夜风,只觉得浑身燥热,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这种愧疚尤其是对姜剑眉与温笑,从她们的眼神中唐玄能够看出二女很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无关乎思想的进化,只是天性。 而“无所不能”的自己,却无法满足她们这一个理所当然,顺应天性的小小要求······她们不说,却不代表唐玄无法感知,感知了,才会觉得愧疚,愧疚堆积多了,就会变成一种痛苦。 狠狠对身体中间部位拍了一掌,唐玄气恼的穿好衣服,剁足飞上母星散心去了。 也只有在那扇似乎永远也打不开的门前,他才能够获得片刻的宁静,在这里,他成了普通人,普通的甚至无法打开一扇如此普通的门。 “孩子们睡下了。”伏明月身旁跟着夜魔婉婷,两个人不知为何,望着唐玄蹲在地上“研究”门的姿势和表情很想笑。 “麻烦了。”唐玄感觉到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站了起来。 伏明月白色百褶裙,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包裹的再严,也难掩世间绝色;夜魔婉婷则不然,该漏的不该漏的统统暴露,皮肤雪白细腻的吓人,红唇更是红艳欲滴,身上挂着的黑丝布条的衬托下,在夜色的中肆意展示着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和魔性到了极致的美。 “不和谐?”伏明月忽然歪着头望着夜魔婉婷表示询问。 “不和谐!”夜魔婉婷拎着装满红色液体的夜光杯的纤手紧了紧,正色点头。 说完之后,一个神族剩女,一个魔族圣女旁若无人的放声大笑。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唐玄心急之下,顾不得言语中已经确认了不和谐这个事实的事实,面孔涨红。 “你闺女说的!”伏明月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夜魔婉婷只得一边捏着酒杯一边扶着她。 “我去!”有些悲愤,唐玄仰天长啸。 第三章 唐玄的不和谐(三) “十方极目,下有大地深沉,上有无尽虚空以及天机在旁,前后左右能够看到的,却也是大地。实难想象这母星之下处,还有那么大一颗桃源。”夜魔婉婷饮尽杯中酒,夜光杯随之华为一条晶莹的弧线,在有神的夜色下一闪便飞的不见了影子。 “若被好管闲事的孔老爷子看见,成人乱丢垃圾,尤其还在母星上,这可以很严重的道德问题哦,”伏明月心知肚明这个杯子,如同以往无数杯子一样,飞行到一定程度便会爆出一团荧光,绽成一团碎雪,以最细腻的消失方式、最基本的物质态回归于自然中,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但还是调笑着。 “我没有,”夜魔婉婷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了。道德监察部,从细微处入手,深入不出的规范着一个和谐的大宇世界,看似条文繁杂,不过直可归结为好的,坏的;应该的,不该的;随意的。故意的等,合乎本心,不行破坏之事,不影响其他生命体生存也就够了。 至于其他星系大吃小,鱼吃虾等等生存本能却也并不干涉,毕竟发展的前提是活下去,当然也包括智慧层次较高的生命。只不过若是智慧生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拿兽性来指导行为,大肆掠夺、妄加杀戮若被遍布世界的共同监察系统检测到,那么被道德监察使抓住,回炉重造的命运自是不可避免的了。 共同之处,以孔希言为首的道德监察部很是忙碌了一阵子,现在却是少有事做,最多例行巡视一番,而日渐完善的监测系统也是少有报警。所有成年生命体的行为规范,生存目的正逐渐趋向于所认同的统一,那就是协同和生命层次的跃迁,最终达到永恒。 来世与前生很少被人提及,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毕竟不能永远指导现在的选择,而现在认清道路明白生存价值,为了生命的自身,同样是为了这个大世界。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加入共同体制,那么仍旧可以活得向从前一样,只是无法共享共同体的大修炼系统、泛食物供应系统、生存解决方案、星球以及星系防御警戒系统、科技发展系统等等便利而已,选择自由嘛。 “看不见桃源,只是因为我们站的还不够高。”伏明月的话触动了唐玄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身躯冉冉上升,伏明月、夜魔婉婷对望,飞起跟随。 当三条朦胧的身影越升越高,几乎达到了母星从前外太空一般的高度的时候,向下望,这才能够看到母星轮廓之外,巨大的桃源一片深绿色的环形外貌。而前方天机,带着四颗不小的卫星固守方位,悠然转动着。 天机、母星、桃源三颗星之间看似毫无影响的自由运动着,可若仔细看,便会从中看出协同,一致的趋向性。 最大的桃源依旧不动,但其上的风云却随着天机、母星的运动顺向展动,或许有一天在天机、母星的牵引下,桃源也会转起来? 体积次之的天机,拥有着四颗颜色各异形影不离的伴星,天机之上,尽是绿色,深沉的颜色中看起来这绿也格外的浩瀚与深沉,可此时的天机上空,本来空空荡荡的却有了丝丝缕缕的云气出现,而这云气原来有的属于母星,有的属于桃源······ 体积最小的母星,从方位上看,属于天机与桃源的中间,可个头儿虽小,但上下却始终保持在恒定位置,只有它是有规律的旋转着,而且母星上的雨雪风雷,自成四季的天气彷佛固守着某些传承和传统。要知道从前母星的四季只跟一颗星-太阳有关,而今却是太阳没有了,只有赤阳。 而赤阳距离母星的距离也是恒定的,所以这四季总归是无法解释。不过唐玄却始终认为走入星空,才是母星重生并具有性格的开始,而受沧海爆裂产生的巨大引力牵引,母星跳了出来,由此还多了一扇门······研究了无数年的母星,此时才知道母星的神秘与博大。 光是那道门便让唐玄感觉到难以捉摸了。 虚幻的总有缘起,实在的不应该无法打开······ 站在如此之高的虚空上,唐玄发丝清扬,目光却瞬也不差的望着那道门,彷佛那道门便在眼前一般。 老桃冠盖母星世界,枝干摇曳,向天空之上的唐玄输出着亲密感;碧桃沉寂,扶桑树静静矗立。 三星、三棵树,这个以桃源为基的世界,让唐玄看不透,什么都看明白,却还是看不透。 即便是多次以这种角度放眼桃源世界,唐玄、伏明月、夜魔婉婷却还是被这错落而宏大的景色震撼到了。尤其是赤阳出生那一刻,金光万丈,无数生灵被金染成了金色,无论是星还是树,还是桃源上的众生们,同时却繁杂的苏醒着,那一霎那的天地摇曳,光与影,足以让任何生命的灵魂接受最深的洗礼,铭刻在记忆中,永难忘怀。而每次经历,彷佛都是新的。 “其实,我也好难。”夜魔婉婷似乎今天没有了静静看日出的耐心,以一副哀怨的面容望着唐玄。 唐玄心中一凛,从神思中抽出,干笑了声并未接话。 “魔族作为大世界生命中的一员,如今已是人丁寥落,后继乏力,”望着手中的夜摩经残页,夜魔婉婷整个人彷佛都笼罩了浓云,只露出那张千娇百媚的脸。 “好歹你还有几个同族同在,”伏明月一想到逝去的李元真,再想到当初身影遍及天地的神之世界,同命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是本该她们的对话,却都望着唐玄。 “你说的是古夜摩,魔心、魔眼他们?”夜魔婉婷问。 伏明月点头。 “唉!无论我怎么灌输共同思想,平等观念,自由意志······可它们脑袋就是不开窍,我是魔族圣女,魔族至高无上的存在,平时见了我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它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夜魔婉婷摇头叹息,苦不堪言的样子。 “其实你还好?以我的认知,你神族创造出同类来似乎不是很困难的事儿。”夜魔婉婷又道。 “嗤!第一我不是李元真,第二,即便能创造,那么创造出来的生命,按照共同体制的思想,我该以平等待之;第三,神法缺陷,我创造出来的东西,势必一定会以我我中心,为上神······其实归根结底,繁衍对于生命大多数是公平的:能够通过自身分裂而延续的族类,必定智慧不高,无法修炼,生存环境也受到严格限制,而神族,恐怕,恐怕还是老一套,所谓异性繁殖······” 说着说着,伏明月脸红了。 而唐玄死死盯着苍天、大地,根本就不接茬。 “唐兄,我和明月想找你帮忙。”夜魔婉婷鼓起勇气正色望着唐玄,脸上一抹绯红。 “其实也是帮你自己。”望着唐玄紧张的样子,伏明月扑哧笑了。 “帮······帮···自己?”唐玄一愣。 “当然要从你的不和谐开始。”伏明月点头。 随后,她与夜魔婉婷从生命的传承再讲到生命的延续,更涉及到了生命的能力与层次,洋洋洒洒不下万言。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神圣的问题,也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还是一个关乎到大宇世界共同体制内两大种族:魔族、神族,能否传承,如何传承的问题。 这不过是一个科学的尝试,要以一种发展的观念看问题,驱除心中杂念,只做如是观······ “这样也行?”唐玄目瞪口呆,“容我想想。”脑子里很乱,望着眼前一脸严肃的两个人,唐玄觉得自己此刻格外的渺小和传统。而这种感觉让他自惭形秽。 他只觉得所有的尴尬都不及此刻的尴尬;所有的不和谐都不如此刻的别扭,偏又说不出什么有力气的话来反驳。 “夫君,你看这夜色多美。”伏明月纤指斜伸,唐玄楞然上望。 只见伏明月指尖悠然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接着,一轮满月洒溢着圣洁的光辉冉冉升起,慢慢的爬上了足够尽照母星的一半,天机的一半,桃源星的四边······ 清辉洒落,万籁俱寂。渐渐的,母星被清辉洒满,渐渐的,天地一片朦胧的皎洁,渐渐的月光中,三人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 “你们干啥?”朦胧中,皎洁浓郁的月光里,唐玄忽然惊叫。 “别动,夜摩妹妹是我喊来帮忙的······以你的生命层次,我恐怕无法单独与你将生命的问题讨论透彻。”伏明月呼吸急促着,声音更急,伴着夜魔婉婷的娇笑声,母星一隅突然变得火热了起来。 “啊~”刺耳的尖叫,不属于男人。 “呜~”怪异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 ······ ······ 所有的不和谐,似乎又变得和谐了。 只是和谐之后,却成了天地之间一个永恒的传说。 第四章 唐玄的不和谐(四) 赤阳降临,驱散光辉下的所有宁静和清凉,为天机,为母星,为桃源送来了光明和温暖。 可今日,不管赤阳如何光明,也无法驱散母星上浓稠的如同牛乳一般的月光。 靡靡之音,世人曾自视清高,畏之如虎,而今不知怎么,却总是从母星上传出,传遍天机四野,传遍桃源大地。 天机的绿野疯狂了,似乎母星上的声音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与想象。 桃源的绿疯长了,不光改变了曾经的疮痍,更让所有心中有爱的各族们,陷入到梦幻般的遐想。 正午过后,茅山小屋的女主人们慵懒的起床了,不见唐玄,可一仰头就看到温柔的月光。 月光与赤阳争辉,分不清哪个更亮一些。 天地本无种,生灵当自强。 …… …… 三天的时光是无比短暂的,起码对于伏明月和夜摩婉婷便是如此。 生存大义,传承使命夹杂着一点小私心,不知为什么,望着唐玄狼狈逃窜入星空的身影,她们心痛了。 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此说不清楚却这么的引人入胜,让人沉沦。 “说好了不爱的……”伏明月留下一串清泪,她是神女,就算神族已经绝灭只剩下自己,可还是有矜持和骄傲的。 这个小子……道隐归藏,穿梭宇宙苍茫,而今。望着月光,伏明月只想哭,似乎只有流泪,才配得上眼前的月与月光,心与心碎。 夜魔婉婷没有哭,只不过一直愣愣的出神。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无数个瞬间,夜摩婉婷只想时间停留在前一刻。 那时候,她不再是魔域圣女,魔族振兴的希望,而只是一个温暖充满好闻气息的男人身边的一个平凡的女人。 幻魔池从始地出世,她自幻魔池中生。 在夜魔神树的庇佑下她成长,在大魔国无数魔域生灵的忠诚下,她啸傲一方。 可那时候,她不幸福。 存在感之美是在义助母星脱落,流浪途中获得的,即便那个时候成了魔族由盛转衰的转折。 而最幸福的时候,却是刚刚那三天…… 这三天,她不必背负着传承的信仰,与生俱来的使命,可以任意,任性的在原始的爱浴中迷失,这感觉让人沉沦,迷失,不忍失去。 心好痛,好痛苦。 “怎么办!”伏明月问夜魔婉婷,更像是问自己。 “怎么办!”夜魔婉婷咬着唇,虽然衣不蔽体,神色惶惶然,可目光却片刻不忍离开那刚刚被一个身影填满的虚空。。 …… …… 遥远的大宇世界的尽头,想要来到这里,不光需要穿越许多不可理喻的绝地,还需要跨越无尽的距离,光是具有绝强吸力的黑白道眼,就有千百个。 恐怕这个世界只有唐玄才能随意而来,随意的在这里迷茫,痛苦与哀伤。 可谁在乎呢?你是大上生,是大宇世界的指路明灯,更是这个大世界最强的生命。 这恐怕就是“无所不能”的代价—自己承受。 任何一个雌性动物,恐怕都无法拒绝风姿绝世的伏明月,媚动世界的夜魔婉婷。 一个清冷,一个孤傲,代表着两个曾经辉煌无比的族类最巅峰。尤其是神族,那更不是属于现世界的远古强大生命。 “我究竟哪里好。。。。。。”唐玄锤着自己的头,用力的,仿佛这头也犯了错一样。 一拳一拳的挥击出自己最强大的能量,透过无形,不可触碰,更无法穿过的大宇世界内外的障壁,攻击着宇外无尽的黑暗世界。。 强者的痛苦,并不在于他愤怒痛苦之下给现世界造成多大的毁灭与震慑,而在于不管他多痛苦,都不会伤害他痛爱的这个大世界,小心的释放着自我,直到筋疲力竭。 任意一拳,足矣毁灭一片广大星域,任意一声怒吼,足矣涤荡亿万里星河。 如此强大的攻击,却像笑话一样,不光对障壁无能为力,甚至宇外的至黑暗世界都没有给予半点回应。 蚍蜉撼树,可这蚍蜉已经是大宇世界里最强的一只了。 “什么是爱?”筋疲力竭的唐玄跪坐虚空,呢喃着,他知道不会有听众。 “什么是欲?”唐玄问自己。 “对了?还是错了?”唐玄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着。 从帮助魔族,神族的角度考虑,他做的很好,很优秀,很和谐,也成功了。 可从情感角度,唐玄总觉得似乎丝丝入扣的过程中总是缺少了些什么,而这些却是关乎于情感之类,他最在意的东西。 是不是漂亮的就该喜欢? 是不是优秀的就要占有? 是不是人心中总会存在一个无法控制的野兽?就算生命层次走到理论上的终点也无法例外? 是不是……? 其实论到最后,总是一个是非问题。 那么如何裁定? 唐花飞旋,狂猛的光从唐玄丹田处散逸而出,四处扩散。 世界之内的一切包括微尘都无法靠近,而唐玄也不由自主的进入到魔魇状态。 这是一个比庄广陵引导,护法更危险的境地。 出不去,那边是永远,永远这个不死不活的状态。 …… …… 什么是痛苦? 就是一旦想明白,其实嘛都不是的一种心情。 伏明月站起身,也扶起了夜魔婉婷,她们慢慢穿好衣服,整理好衣衫,踏碎月光下那点点触目惊心的红,顺着光之阶梯,缓缓向下方走去。 “是时候找她谈谈了,”伏明月很干脆,边走边说,脸颊甚至带着触目惊心的绯红。 “找谁?谈什么?”夜魔婉婷游戏人生,纵情天地的心态早就没了,除了痛苦就是患得患失。 又期待永远的依恋,又怕这种其实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孔仙仙!”伏明月叹了口气。 她无法感知唐玄的所在,就算她的神力与元气早已回复到巅峰状态甚至犹有过之,可还是无法感知一个沉浸在魔魇状态的大宇至强生命。 “这……不好?”夜魔婉婷脚步骤然停住,脸上竟然浮现罕见的惊慌之色。 “怕什么?”伏明月笑了笑。其实她也心慌,更不知道为什么心慌。 可是此时状态,必须要有一个人坚定,她也只能选择做一个坚定的神女。 喜欢没有错! 爱,也没有错! 只是她们并没有把情绪很好的表达出来而已,而表达方式也是唐玄暂时不能理解的。 茅山小屋近了,伏明月,夜魔婉婷同时猛吸了口气,一起飞了下去…… 而唐玄,无知无觉的身躯却动了起来。 唐玄的身体,是大宇世界最强的身体,无坚不摧,无坚可毁。 唐玄的神意,贯通天地,扫荡乾坤,已然至强。 他的元气,抱阴负阳,融汇体与义,就算宇内世界是个玩乐场,他也已成了其中最顽强的一个。 游移着,唐玄在虚空中穿梭不定,随遇而安。 可身体动,神意却仍沉浸在无边无际,无比恐怖的魔魇中。 渐渐的,唐玄的身躯穿过无数绝域,竟飘飘忽忽的来到当初李元真神殒之处,不多时便已置身无尽星空之中。 星空很密集,错落分部;星星很小,最大的一颗不过拇指大小。 它们是李元真全身神力,传承,元气的释放与菁华。虽然神意不在,可这些遗留却还像留恋世间一般,不愿离去。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声音宏大,直刺魂魄,可唐玄之外的任何生命,即便置身在此,却也无法听到丝毫。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二种声音交替共鸣,似乎唐玄的到来,刺激到了什么一样。 “是呵,反者,可能并非反其道而行之,而是循环往复。 此身不净,此生是苦,心总无常,诸法无我。又何必去追求梵我如一的真如?” “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在我之玄道的尝试中,找寻出一条前人未有的路。” “只有前人未有之路和言论,才有可能在这观受是苦中,达到苦海的彼岸,实现此心常住的自由。” “我生不为涅盘,因为我不相信来世,我只希望在今生中寻求些什么,成功,失败,都是我路。我不行,还有来者。 不信权威,不慕前者,坚持玄道,坚持己之道,总有洞彻天机,自由无碍的时候。因为前路不管多辉煌,可创造辉煌以后的结局,总是用时间证明了一条路的失败。 这是一个概率问题,只要天地不毁,世界仍在,就一定有那么一天:一个生灵的英雄,带着万灵走向自由,走向永恒。” “这也是我为何不法古离,不法大乘之缘由。纵观大宇世界,千百万年历史,所有生灵的尝试,只有“未有”才有意义,否则只不过是有的承继,而失却了“无”的意义,更不会在千万条、无数条只唯一的天机中闯出出路……” 这朵花便是天机,我之玄道即是自由之路。 唐玄蓦然睁开双目,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清澈的眼神扫视世界,不光从前面对宇外世界的黑时那种忐忑与压抑没有了,就是先前的不和谐与造作都也已一扫而空。 空中几许惨淡的哀鸣,那是魔魇破灭之前的悲呼;神殒之地的小星,突然出现无数繁花,绿树的透明形象。 接着,哔哔啵啵的脆响不断,影像们撑破小星星,抽离枝叶,不多时,这片广大的星域虚空,成了一座浩荡的空中花园,香气四溢,云雾浮荡,彩光照彻。 不是仙境,胜似仙境,而这繁花,绿树永不枯萎,永不凋谢,成了大宇世界一道奇景。 望着眼前这一切意料之外,神意之中的变化,唐玄心怀舒畅,目光穿过这座巨大的花园,落到一个方向。 他突然促狭的笑了笑,身影逐渐在原地消失,再出现,已是亿亿万里之外,一处酷似某一时代母星的星空之上。 第五章 梦幻神星上的骄傲生灵们(一) 唐玄遨游大宇世界的任意角落,总喜欢在这里长时间驻足停留。 俯视脚下,入眼的便是一个旋转着的美丽星球,七分蓝色,三分苍茫。 无边的云雾在下方拉扯着各种形状,演绎出了缤纷雨雪纷纷而落,每到这个时候,每一页雪花,每一滴雨水,在唐玄的眼中似乎都有了某种意义,场景变慢,万籁俱寂,似乎这太空与星球大气层之内的天地都有了惊心动魄的美。 一个叫太阳的东西,东升西落;一个叫月亮的东西,亦是如此,只不过是经常会有规律的被遮挡成或如勾,或银盘的形状,成了这颗星球上浪漫的诗人们口端、笔下千百年来挥洒不尽的经典。 这颗星与大宇世界,没落星球,始地母星极其相似,更像是母星未经末日洗礼之前的样子。 唐玄并不知道这颗星的缘起与由来,却也只能感叹着所谓造物的神奇。 这里同样有银河,甚至外太空还有一些比较尖端的东西在飞来飞去,可任由这些兼具着科学和战略目的的东西如何摇曳往来,却始终发现不了自身已于虚空融而为一,观望、想象,时而感慨、时而迷惑的唐玄,似乎他本来就是虚空一样。 “世界最大,天地中心,宇宙唯一生命、灵性之所,大世界希望之所在,梦幻神星······” 唐玄反复咀嚼着从这颗星生灵口中得来的这个名字,嘴角露出异样的笑意,随后目光便如一个扫视苍生、大地的扫描仪一样,来回逡巡着,不多时便定格在一个少年身上,随着他游移起来。又过了半晌,直到“梦幻神星”上的月亮升起,万家灯火的时候,他浮沉虚空,孤寂的身影这才缓缓消失,而再出现的时候,已是少年身旁。 ······ ······ 梦幻神星千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纷争不断,战乱频仍,经常刀枪与棍棒并举,血火与大浪齐飞。而每到这个时候,这颗星最闪亮的群体-外交家们,纷纷带着假笑的面具,坐着一个叫飞行器的东西,飞来飞去,肚子里揣着权谋和计划,在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展开了另一番激浊扬清的唇枪舌剑。 每一个时代,神星上的生灵们,总有一两个精彩绝艳之辈试图统一整个星球,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失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家却是越打越多,从先前的一个两个,打成了现在千百个。 形势越来越复杂,人口越来越多,当然天才和自诩为天才的也越来越多。 似乎天才的定义便是创造,创造出来的东西只有天才懂,其他生灵觉得有道理而跟随,那么天才的地位便坐实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名利与地位,金钱与美女。各行各业都是如此,都有一些这样的天才们,似乎不捣鼓出点惊世骇俗别人不懂的东西,那就浪费人生一般,乐此不疲着。 打着各样狗血的连自己都嗤之以鼻的旗号,干着坑蒙拐骗勾当的天才们甚嚣尘上。你未唱罢我登场…… 在唐玄看来,这个世界之所以阴盛阳衰,是因为属于阴性的意志与智慧的超前“进化”,不正襟危坐的撒谎,不耍一些权谋、心术,简直无以成活。在这里“厚黑学”被奉为至上的宝典,杀伤武器威力,则成了国与国之间较量的重要砝码。 而这个逼仄的世界,却是没有元气的。而这里的生灵却是有天生虫劫的。 没有一个人察觉自己身体内与生俱来的东西,不光在一定时间内便会开始吞噬他们的生命力,更会让他们在特定条件下变得歇斯底里的疯狂。 江山代有天才出,一代后浪催前浪。从大时间格局来看,推动梦幻神星生灵们进步的不过是时代、时间两个关键词,而前代的天才们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不过成了历史的记忆,成了后代天才们嗤之以鼻,或用利己的方式来解读,或绞尽脑汁的从中选择出一些可以批判并成就自己的有用的东西来,加以阐扬。 纷纷扰扰,逐利而活,时间的车轮滚滚,不变的似乎只有风霜雨雪,以及舞台上姿态各异心相同的生灵们。 王朝时代,因为君主制还是城邦联合体哪个更优秀的问题,千百个国家分裂成两大阵营,争吵不休,大大小小的战争也打了无数场,最近似乎累了一样,除了各处边境还有些小规模摩擦,大的战争倒是有好几年未曾出现过了。 而偏居一隅之地的日月王朝,据说出了个了不起的帝王:正统皇帝。 别的不管是国王也好,皇帝也罢,都在忙着吃喝玩乐,而他却为了日月王朝的强大操碎了心,不惜为之不近女色,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在他的主持下,不光放飞了历代日月王朝数量最多的战略卫星,更不惜一切的研究高科技武器,将疆土四周布置的铜墙铁壁一样,也使得这个地理位置并不是很优秀的王朝很受神星各国瞩目。 而正统皇帝的事迹,被润饰一番面世之后,销量不光超越了风靡历朝历代千百年的厚黑学,更是为日月王朝带来了大量的收入。短时间内,日月王朝的成就了一个八方来使,四方来朝的辉煌局面。 神星各国都知道,日月王朝出了个了不起的帝王。不过除了各自加强关系之外,也只做加强型防御。 毕竟谁都知道,若是这正统皇帝野心膨胀,想要开疆扩土,那就是自取灭亡的开始。 历史就是这么演的嘛。 盛京一片烟雨,宫殿连绵巍峨。 数不清的甲士拎着各色刀枪剑戟守卫着这座森严的宫殿群,而宫墙之上,炮管林立,当然这些炮是开不响的,其作用也只不过是为了突出皇室的威严和王朝的盛气。 “嘛的!我就是不服!”正统皇帝的小儿子,十二岁的万历皇子,叫喊着跑出高耸的太和殿,恨恨的望了眼敞开的殿门,抹了把唇边的血迹,望了眼天上的淫雨,向宫门方向跑去。 附近甲士们嘴角抽动着,哗啦一声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高举着的长枪带着整齐划一的声音划破风雨,发出“喀”的一声脆响。 宫门缓缓闭合。 就在刚刚,太和殿里刚刚进行了一场朝会,以争吵开端,以三位皇子的斗殴结束。 大殿内,正统皇帝的面容掩映在燎绕的轻烟内,在九龙冠的珠穗下显得异常朦胧,端坐宝座,一言不发。 文武群臣们异常肃穆,捧着白玉笏板,恨不得将屁股掘上天,而群臣与宝座之间的空地上,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个人瘫坐在地,浑身锦衣华服破破烂烂的,脸上似乎也都带着伤,他们呼呼气喘着,嘴里碎碎叨叨的咒骂着。 只是这骂声很低,虽然左近群臣能够听到,可距离颇远的皇帝宝座上的正统皇帝,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 “父皇!安乐王万历,公然质疑父皇皇王圣谕,公然挑战我日月王朝之国策,还请父皇降职将之赶出皇宫,褫夺其安乐王封号。”太子崇合此时一脸的不合,白牺的面庞兀自带着几丝血淋淋的抓痕,跪伏在地,如泣如诉的声讨着早已跑出大殿的某人。 “儿······儿臣,附议!呜呜呜呜!”二皇子永平王此时竟哭了,比较大哥而言,他又被揍的更惨,鼻青脸肿的样子差点让坐在宝座上的正统皇帝笑出声。 “上不敬父皇,中不睦兄弟,下难抚群臣,更无论体恤百姓,如此不忠不孝之徒,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有何资格享父皇之恩佑······”崇合在二皇子的支持下,更加声言厉色。 “你是说,朕不该将万历将来议事?”正统皇帝开声,低沉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再加上赫赫功绩,每个字如同一座无法抵御的山,难以琢磨,只是闻之让人压抑。 群臣山呼万岁之后,崇合连忙道:“儿臣不是怀疑父皇的决定,只是觉得万历,万历他不配······” “呵呵!狼性是人性的倒退?天下各国所有族类,都应该团结一心,谋求生命的自由之路?抛却权力、名位、权谋,一心发展科技和经济,让公平、公正、公开不以一个口号的形式,而具有实际意义······”正统皇帝呵呵笑着,语气平淡。 “父皇,这是谬论啊!谁不知道,天下各国纷争不断,疆土周围尽是虎视眈眈?只有吃人才能活下去,只有斗垮别人,才能欢来日月王朝的千秋万代!!!”崇合急忙道。 “什么生命自由之路,我呸!不学厚黑学学什么?难道学他那套无用的生命平等论?是,我们现在提倡一些什么什么之类的,可既然厚黑是逐利的工具,是万民生活的首选,又有什么错?”永平王附和着,虽然还带着哭腔,情绪却是恢复了不少,起码不再总是摸着脸上、身上的伤,面露恨色了。 “崇合,你主掌天下王朝之利,今年获利多少?”正统皇帝问。 太子先是面色一喜,似乎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儿,实在是厚黑学中规范的无法掩盖,随后低头道:“启奏父皇,今年王朝各项营生经过吏部百余万上下级官员统计,实在,实是亏损,并未获利······” 然后崇合抖了抖衣袍,慢慢爬起身,像是要做什么严肃的事情一样启奏道:“父皇,该加税了······当然,儿臣会做的滴水不漏,从源头开始,从中间环节入手,绝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的。”说完,他便难掩洋洋自得之意,环视群臣,望着众人只可意会的神色,满意的笑了,笑容尽是骄傲。 群臣心领神会的低笑着,整个大殿因几个皇子大打出手而出现的一点点压抑和紧张气氛不免一扫而空。 “未曾获利和加税有关系么?”正统皇帝咕哝一句。 “当然有关系·······”崇合开始洋洋万言,总是从逻辑上全无瑕疵,到最后自己都信了,未曾获利,必然就要加税。 “我等坚决支持太子决定,还请皇上下旨。”大国师站了出来,作为太子的老师,他这一带头,下面全是迎合声。如浪潮一般,似乎将这大殿淹没。 正统皇帝不置可否,但还是报之以满意的眼神。接着又问询了二皇子永平王掌管的金钱系统的情况,总之是情况自然一切大好,快而且必须要当下作出决议的只是税的问题。 “厚黑学,真的是当世宝典么?这和我们提倡的根本是南辕北辙嘛······”正统沉思道。 这时二国师站了出来启奏道:“陛下,若此学鄙陋,又何以流传千万年?若此学不堪,何以官方书局抢着刊行于世?臣断言,此学乃经天纬地之学,其内必有我们尚未了然之深刻学问,学而时习之,必当指引我们日月王朝万众一心,屹立不倒。” 说着,大国师,二国师相视一笑,同时掏出一本厚黑学摇晃着诵读起来。 接着,太和殿内这一次例行公事的大潮会,便在斗殴事件的余波中,在琅琅的读书声中正式结束。 当然,群臣尚未出殿,关与加税的决断便以火箭般的速度,传行天下,立即执行起来。 盛京的百姓们早起醒来,突然发现,东西变贵了,衣食住行的一切都贵了,一打听才发现原来是原材料的价格上涨,商会们为了维持必要的利润不得已进行了加价:无良商家! 骂完了才发现,很多人都要靠无良商家才能过活。 收入就这么多,日子还得过,发发牢骚之后,百姓们各安其所,各司其职,可这个时候才发现,工作时间变长了······ 百姓们尚未来不及放个屁表示抗议,就被给出了理由,很充分:成本提高,竞争激烈,吃饭不易,爱干不干。 “我们要像狼一样的活着······你之所以过得不好,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在太子和二皇子的推动下,所有市井,所有百姓之间都传唱着这样的励志学说,几乎所有人都信了。 是啊,你看谁谁,靠自己,发财娶老婆,娶小老婆,光宗耀祖啊。。这就是努力的结果,这就是思想的高度…… 一切果然被深信着,而所有种种的不如意,多数人归结于自己种种不足,总结的愧疚难当之下,差点自裁以谢主隆恩。 恐怕不信的只有那个气愤愤冒雨跑出太和殿的三皇子万历了。 “他还小,慢慢会明白的。”正统道。并未做出让太子和永平王,国师们如释重负的决定。 “他那个师傅,看见了么?”就在崇合太子与永平王乃至两个国师以及群臣想要落井下石的时候,正统皇帝的另外一句像是呢喃自语的话,却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太和殿内的气氛格外压抑。 那个黑衣人,那个黑白发丝燎绕天地的神秘黑衣人······ “遍寻天下,不见踪迹。”崇合太子躬身回答,只是心里气苦。这样一个人,不应该在自己麾下,作威作福,不,为天下众生谋福利么?怎么会对那个废物青眼有加????? “你们再去找找,让老三也帮朕联系联系。唉,寡人有些话想跟他说······”正统皇帝走下皇座,望着群臣的身影从大殿门消失,表情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是!”太子,皇子国师们,可以对三皇子万历冷嘲热讽甚至大打出手,可对那个人,却说不出一点轻薄的言语。 这关乎于数年前,与那个人之间的永难磨灭让人心悸的记忆。 他妈的! 拖曳着几个卫星四处乱飞,疯魔狂舞······好在没有太多人看见。 面对无数威力最大的炮击,像拍苍蝇一般的将如暴雨般的炮弹随意丢向天空······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挥雷霆,双眼镇压苍生······· 双手开合间,那便是无数指尖世界,一声叹息,天地、山河、岁月流转······ 他没有解释那一切,也无需解释······· 这样一个人,为啥对奴役生灵,执掌天下的风光毫无兴趣? 这样一个人,为何对脚踏万里壮丽山河的光辉时刻,对万国争霸,饮马狂歌的峥嵘岁月却总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样一个人,为何眼中总是难掩疲惫和忧郁? 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是这样! 走出太和殿,崇合太子和二皇子像是之下,同时打了个寒噤,似乎这烟雨太冷。 而大国师,二国师此时才露出彼此忌惮的神情对望一眼:有那个人的存在,似乎两个人,两个皇子之间的争霸都是全无意义的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 一时间时间都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他们忽然同时觉得很累,很无趣。 这便是苦心精研厚黑学的后遗症么?一旦发现权谋无力便会像大彻大悟那般心丧若死? “你在哪?” “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与此同时,盛京大街上,一声狼狈的三皇子万历在肆意奔跑着“老师,老师,你在哪!” 声音震荡着空荡荡的大街,不多时,十二岁的安乐王便跑到灯红酒绿一条街开始扶着膝盖剧烈喘息起来。 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来到一座叫“倚红楼”的建筑前,也不管此时才是清晨,自顾自的大叫道:“姑娘们,本王驾到,赶紧出来接客啦!哈哈哈哈哈!” 笑声有些张狂,张狂中,难掩童稚之音。 第六章 梦幻神星的骄傲生灵们(二) 倚红楼的老鸨子刚刚盘点完昨日的金光闪闪的收获,尚未来得及从无本万利的迷幻感觉抽离出来,便被门口近乎咆哮的声音惊醒。 “这他妈的谁呀,一大早就跑着来号丧······呸呸呸,瞎几把嚎······”已到中年,徐娘已老的老鸨子骂骂咧咧的走下包绸裹缎的木制楼梯,穿过金碧辉煌尚有奢靡余韵的厅堂,经过各个房间的时候,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生怕扰了早起拼搏弄出阵阵响动的大爷们的兴致。 一路小跑着的来到门口,猛然推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她愣了愣,似乎很久没有感受到这股别样的气息,感觉那么的陌生。 往前一望,对面的凝翠阁残存的灯火在逐渐展露的晨曦中显得那么暗淡,左右四顾,大街空荡荡的。眼角余光一扫,这才发现几乎就在眼皮子底下站着这么一个小人儿,狼狈的小人儿。 稚气的面庞布满了伤痕,脸上是种歇斯底里没心没肺的笑。双手叉腰,头昂的高高的,浑身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若非华服闪闪,头顶金冠,老鸨子早就怒骂赶人了。起码也要喊些狗腿子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一大早就跑来鸡猫子喊叫的可恶小子。 一股贵气扑面而来,老鸨子不得不压制怒火。将已经上了头,蒙了眼的怒气通过强大的自制力缓缓从眼中,头上又压了下来。 再仔细定睛一看,老鸨子那张冷如寒霜的面孔蓦然在寒霜中解冻,娇笑着赶忙点头哈腰,顺势拦住了小人儿的细嫩胳膊:“我当谁呢,原来王爷驾到。里面请,快,里面请······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们这些死人,王爷来了都没看到就他妈的知道偷懒,还不赶紧出来迎接王爷!!!” 老鸨子一边将万历皇子往里面亲热拉扯,一面拉长了嗓音开始叫喊起来。超高的分贝让这座颇为壮观的倚红楼震荡了起来。 霎那的寂静之后,从楼下各个房间处奔出十余个仆从打扮的人,他们衣着不整,做狼奔状,好在训练有素,片刻间倚红楼的大厅一改昏黄的暧昧,变得灯火通明。 而楼上的撞击声霎那凝滞之后,似乎是消化了老鸨子的叫喊表达的意思,尚未来得及表达一下对勇猛变疲软的抗议,就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仆从们点亮了灯,捧着熏香炉,拎着鲜花果篮,簇拥着,而万历皇子则在老鸨子的引领下,熟门熟路的来到顶楼最大的雅间。 不多时,酒菜、姑娘们上齐,而老鸨子招乎几声之后,就识趣的出了房,掩上门,后背轻轻的靠在门边,这才感觉到后面的衣衫已然被汗水塌湿,顾不得埋怨这难受的感觉,反而庆幸的不停的用那只尚且白皙的手轻轻的拍着胸口,一脸庆幸的表情。 随后,在惊魂未定的老鸨子的指示下,仆从们下楼开始分别行事,引领着意犹未尽,却各个面露惶惶之色的客人们轻手轻脚的从楼梯两侧而下,不多时,数十衣冠楚楚的客人们如鸟兽散,整条街又变的空空荡荡的了。 不管认识的还是相熟的,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彷佛大家都没有来过一般。 “谢天谢地,还好这位爷今日没有例行查房,否则······”老鸨子两眼翻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几个月没来临幸的三皇子安乐王,怎么一大清早就有此雅兴跑来招技,更想不明白整个盛京城有谁敢把三皇子打成这般模样······ 一想到三皇子在这灯红酒绿一条街一本正经,不定时查房时候的场景,老鸨子如做噩梦一般,尽是难堪的回忆。而客人们不管是王公大臣也好还是富商巨贾也罢,拎出来毒打一顿也就罢了,扒光了游街示众这算怎么回事儿。 而正儿八经的清完场之后,三皇子总是斥退众人,开始大模大样的体验生活,我呸,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叫生活? 别管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怎么不懂生活,可毕竟是日月王朝的天-正统皇帝的三儿子,据说还是比较受宠的儿子,连太子拿他都没辙,你让别人怎么办? 思潮起伏了半晌,刻意叮嘱了仆人们小心伺候着之后,老鸨子怎么也放不下心,亲自在隔壁扒起了墙根儿。 室内,灯火辉煌,更映衬着陈设奢靡,酒菜精美,美人如玉。 尽管这美人们各个顶着黑眼圈,可还是尽职尽责的莺声燕语着,尽量给尊贵的皇子万历营造出一种宾至如归,任君采撷的氛围。 “王爷,您得再罚一杯,奴家这几日可是想的你苦呢······”拉长的尾音,白玉般的肌肤,清纯的面容,口吐芬芳。尽管桃红很难受,下面有些东西正在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可还是表现得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的模样劝着酒。 没办法,刚从一个大腹便便的巨商闯上爬起来,很多收尾工作并未做的很好,浑身更是散了架般的疼。只希望早点把这小皇子灌醉,好歹出去洗漱一下,虽然职业习惯已经不觉得自己脏,可这难受的感觉总是真实的。 “好,好!”万历小皇子望着桃红那张殷红的俏脸,似乎是因自己到来而娇羞;再凝望那双闪烁着真诚与爱慕的眼神,他心怀就这么的舒畅起来,毫不推据的干了这明显比平时量大的一杯。 桃红完了自是柳绿,柳绿完了还有春花,春花唱罢轮到秋月,秋月完了冬雪登场······ 姑娘们带着自己不能说的难受,忍着一夜的辛劳引发的阵阵疲惫,忘情的投入着。 而万里小皇子摸了下桃红的脸蛋儿,一杯;吃了柳绿递过来的一颗拨了皮的葡萄,又一杯;春花的荔枝、秋月的舞蹈、冬雪的清歌,不禁乐的手舞足蹈起来。 不过动作却仅限于调笑几句,摸摸谁的脸蛋儿······这在他看来,已经是人世间至极不要脸的事情了。 可有些心绪,却也总是在这放纵中才得以慢慢抚平。 今天的万里小皇子的表现,让姑娘们在逐渐崩溃中,刮目相看。 不光千杯不醉,甚至连点喝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兴致更高。 时间一点点从清晨走到正午,又从正午走到黄昏······ 姑娘们饿的受不了还可以偷口吃点东西垫补垫补,可这困与倦,满身的酸疼却早已达到了身体的极限。 桃红呢喃着:“就是杀了我的头,我也······我也要睡觉了。”下面长裙湿润了一片,也不是酒渍还是其他。可她不管不顾的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就这么打起了鼾。 柳绿、春花、秋月、冬雪,加上桃红已然是倚红楼最豪华的阵容号称五朵金花了。 此刻她们东倒西歪的躺着,姿势不甚雅观,可是却睡得很安详,很放心。 是她们知道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无法干出力所不能及的事儿么?还是因为她们太累了。 生活,生活,哪个时代都有生活。不需要去强调,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也无需更无法给生活下一个准确的定义,这本也是无法言语道断的真理性工程,光是几句看似很有哲理,细思却毫无用处的屁话是不管用的。 “呼~”万里小皇子小脸喝的红扑扑的,愁怀尽去。 他吃力的将姑娘们一一在床榻上放好,并替她们盖上被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满怀感慨的望着闯上五张娇容,横陈玉体,心中却有股自豪的念头升起:这一天,他又和一群最纯洁,最可爱,最懂自己,最体贴自己的人儿度过了。自己人生的这一天,多么有意义呵。 王朝时代,男权世界,女人如货物一般可怜。 行了,成了谋利、谋权的工具;不行,又成了打压的对象。即便以日月王朝的强盛,对于女人生存、就业而言也是极其受限的。而剥夺了她们靠本钱生活的权力,本身就是一种肆无忌惮的压迫。 “放心,尽管在这上班。我会收拾那些坏人,让他们不敢欺压你们的······”万里小皇子的声音低沉。 只是他的话,却再也没有了听众,就连隔壁的老鸨子也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在日月王朝的盛京,万历小皇子一向是个奇葩存在。 曾有一段时间,太子与永平王联合起来取缔圣经灯红酒绿一条街,其目的不过是使得市场有序化,产业高端化,税收丰富化······可这一英明举措,却换来三皇子的以死抗争。 竟然还大骂太子、永平王虚伪无耻。说什么:有种你先让父皇取缔三宫六院,自己只娶一妻,豪门贵族们都不得纳妾,不得出去乱搞,能做到,我便不反对。 甚至还说,别想着做表面功夫,通过自己的权力和财富背地里搞些什么三宫六院,我会监督你们的······竟还大张旗鼓的组建起了皇室风气纠察院? 若非正统皇帝各打一巴掌及时叫停,还不知道这场风波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这什么谬论? 皇族岂能与平民同日而语?有钱人和穷人怎能相同? 事实怎么了?形式怎么了?我高喊道德的旗号,难道错了? 风流和下流怎么能一样呢? 这场风波,其实也成了太和殿斗殴事件的。好在三个皇子连同太子公共场合大打出手,这在日月王朝也不过是奇闻,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丑闻。 凭窗远望,万里小皇子望着看似无限的江山,只觉得一阵压抑,似乎这盛京的空气竟是如此的稀薄,以至于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这世界,真他妈的虚伪无耻!”说完,万里小皇子嘴角带着冷笑,咕咚一声栽倒在温软的红毯上。 怡红院彻底寂静了,房间内的金碧辉煌在这寂静中更显得落寞。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中的万里小皇子出现一道身影,用怜惜的目光望着地毯上扭来扭去的小子。 又过了半晌,身影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熟睡中的万历。 第七章 梦幻神星的骄傲生灵们(三) 梦幻神星其实是个特别小的星球,而适合人这种生物居住的地方则显得更为狭小。 不过连年战争加上环境的逐渐恶化,还有些不可说的微妙原因,造成了粮食、人口这两个东西都成了战略资源。 而战争不光争夺领土和领空,还加上了抢夺地下生存空间这项重要内容。 穿着华美的袍服驾驶飞行器飞来飞去固然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常态,而长袍马褂开着挖掘机施工作业亦是不值得惊奇的平常事。 经过大多数帝国科学家们考证,地面之下宜居的极限便是3253米,再往下钻,就是目前手段无法破除的地之障壁,而经过测算,厚度达三百余米地之障壁下存在大量高温液体、气体,一旦泄露出来,对神星将是一场灾难。 地之障壁是什么,由什么构成的?为何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无物可破? 简直不科学更不符合逻辑嘛。 可是即便经过战争以及文化的互通,冠之以通用的名词以及大多数人明白的解释,可名词本身和解释,反而更让人迷惑。 到最后索性就不了了之了。 而地之障壁之上,每一个王朝的地下世界都异常丰满,经过无数年的开发,已经形成了新时代的贫民窟。 地下的世界,有大片适宜种植的土地、人造的阳光、成群结队的等待被肉食的动物,以及一个个目光呆滞,只知道忙碌,毫无梦想和激情的生灵们。 他们长得和地面上的体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有的戴上王冠甚至比正统皇帝还要威严上几分,可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只有在这里生存、日夜创造价值的权利,却早已失去了去其他圈层呼吸不同空气的自由。 一代又一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早已认为生活理所当然便是如此,更想不到其实他们距离真实世界,有3253米的距离。 这里的生灵们,必须每日忙碌,这才有足够的粮食、器物、肉类等物资的足额上交,至于生老病死完全需要自己解决,这里没有歌声,没有星空,没有希望这种东西存在。 谁掌控他们命运这种高深的东西更是忙的没时间去想,从成人后,便需要努力拼搏,努力生产,努力的过好挥汗如雨的每一天,这才能够获得在这个世界临时居住的权利,吃饭的权利,喘气的权利······ 地上的人们,没有谁去关注地下世界这片早已被刻意抛弃的世界,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牧羊人与羊一样,大多数的牧羊人并不会关心羊的心情,只要定时刮毛、挤奶也就是了。 一切都程序化,公式化,完美且完善。 你不需要有灵魂,你只需要干活就好了。 每个人好像都活在这里,可仔细看,每个人与这个世界又是那么的疏离。每到虚假的阳光升起,睁开朦胧睡眼的人们,挂着真实而又冷漠的面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每个人都很忙,忙到了即便两个活生生的生命面面相觑,都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友善的笑容。 开创地下世界秩序的是个天才,疯狂而又冷漠。 就算唐玄穿行在这个世界,都觉得一阵阵的寒意沁人。 他可以突颇坚硬而厚重的大地圈层,却无法唤醒这样一群早已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当他来到深沉而光滑,望之有些触目惊心的地之障壁前,唐玄开始微微喘息起来,不知为什么,很疲惫。似乎这数千米的距离,犹如他与宇外世界的界限一般,那么的遥不可及。 不一会儿,唐玄拎着万历小皇子消失在障壁前,身形似幻非幻的向神星大地深处飘荡而去。 科学家论证的没错,这里全是炽热而高温的气体,翻滚的火红色岩浆,似乎每一个星球的内核都是这些东西。而这里也如他们宣扬的那般,一片死寂的狂暴,宛如地狱。 而这里内核深处,压抑滚动的狂暴能量一旦泄露,确实足以摧毁神星数百次,好在有地之障壁的包裹。 唐玄驻足,站在这片火红翻滚的世界。 他并非因为这片世界的扩大,壮美而驻足,连黑洞、白洞都钻进钻出无数次,必然不会对这样层次的能量波动感冒,他驻足,只是因为在这里,看到了熟悉的“鱼”。 生灵禁绝之地却有鱼,看来想象中的世界与实际还是存在差距的。 抓一条在手,巴掌大小连眼珠都通红炽烈,冒着火光的鱼在唐玄掌心跳动,溅起无数点点滴滴的熔岩。 “能量波动略小,可为什么是鱼,为什么还是鱼?”唐玄叹了口气,想了半晌依旧毫无头绪。 另一手中的万历小皇子满脸酡红,面露傻笑,不时的一挣一扭的,嘴里咕哝着莫名其妙的怪音。 唐玄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中鱼放生,接着身形突兀的模糊,火红的世界又复一片火红,只有翻滚的熔岩之海中,不时跳跃出一些满眼火星的鱼。 ······ ······ 这是一片清凉的世界,位于梦幻神星的最核心处。 这里很空旷,大体呈白色,白色的雾气飘来荡去的,而其源头却是一块毫不起眼儿的石头。 乳白色的石头呈不规则状,四尺高,半尺宽,若非唐玄强大的神意扫描,还真难以确定这块石头便是这颗星球的核心。 万历小皇子整个人堆在石头旁,歪里歪斜的睡着,而唐玄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摁在石头上,闭着眼睛默默的感应着什么。 “元气,没错,这就是元气。”多次前来,多次茫然。 关于元气这种东西的由来,有人说是天地自然生成的;有人说是修者修炼得来的;有人说是神恩赐的;还有理性点的砖家说,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一个未曾被发现过的气体,有益身心,没啥大不了的。 可唐玄却知道,元气的缘起对于他,对于始地母星,对于玄道都是至关重要的。 搞不清楚其由来,那么冲气以为和就一直只是空中楼阁。 梦幻神星不是没有元气,只是庞大数量的元气就这么的像是被刻意存放、封禁在这颗星的地下世界最深处,而且是生灵禁绝之地的最里头。 元气本该共通,尤其是以唐玄光化的已知最高品质的元气作为媒介来建立联系,更不应该如此晦涩。 在唐玄的感知中,若说他的元气是一个世界,那么石头里的元气则是另外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无法并行,甚至水火不容。 无论唐玄如何循循善诱,甚至不惜牺牲一些,对方却只存在于石块里,丝毫不为所动。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可以轻易摧毁这块包裹着巨量元气的石块,却无法对这些元气做些什么。 而万历小皇子则不然,此时他虽然处在无知无觉的状态,可石块里的元气像是见到了什么足够吸引的诱惑一样,主动的丝丝缕缕的渗入其体内,并缓缓融入到他的丹田内,微微旋转起来,颇有些积少成多,不劳而获的架势。 元气的渗入不是无限的,当小皇子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莹润的光泽,丹田内的小气旋有些不受控制的时候,这些元气便停止渗透,灵性十足的样子,彷佛家养的一样。 可唐玄知道,这些元气绝对不是家养的。 家养的元气总带有某些无法磨灭的意志,而它们却纯正、绵泊、自然。 有答案吗?问这个小醉鬼? 唐玄苦笑着刮了刮万历通红的鼻尖,自嘲着。 自从生命进阶之后,遇到的都是未解之谜,真是头疼。 “呜~呜呜~~”万历小皇子终于醒了,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便看见移动在眼前的那根好看的手指。 “啥玩意儿,这是哪?我的美人儿呢?”一翻身,万历坐起,揉了揉双眼,便惊喜的发现眼前熟悉而又好久不见的人。 “老······老······”万历惊喜大叫,拍着手。只有此时,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表现的像个孩子。 “又忘了?”唐玄慢慢收回手指,笑着问。 “对,对,咱们玄道,没有老师,没有学生,有的只是同道,共同研究自由之道,为天下苍生实现真正的自由平等而奋斗终身······”万历笑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自己是个奇葩,眼前这位更奇葩。 明明有着通天彻底神仙一样的本事儿,却始终不肯让自己叫一声师傅。像是生怕占了自己便宜一样。 不过这个“同道”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还是让年仅十二岁的三皇子五体投地。 即便是父皇正统皇帝与此人放对,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这位同道这边与老爹作对到底。 “唐大哥,这个世界有多大?”小皇子问。 “比你想象的大。”唐玄笑着答。虽然这个问题小皇子问了不下万遍,可他还是很有耐心。 “你是外星人么?”万历挠了挠头接着问。 于是,在这云雾燎绕的地方,寂静空幽绝无人打扰之地,开启了一场长时间的对话。 “太美了,黑洞竟然叫道眼?不光有黑的,还有白的。” “纯粹的星,纯粹的鱼,以星系为单位的管理体系,这个世界虽然大,也是有限的。” “元气?元气是啥?能吃吗?” “我竟然也有元气?嘿嘿嘿,我决定为了配合我的元气创造出一套技击术,干脆叫桃红······” 听到这,唐玄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反问:“你知道这世界有桃多少种?以桃为基础创造出来的技法又有多少?” “很多嘛?”小皇子有点傻眼,刚刚出现在掌心处的玻璃球般大小的元气小球不由溃散。 “三万六千六百种。”唐玄叹息着回答。 “怎么会有这么多?为何是三万六千六百种?”小皇子有些垂头丧气,满脑子里的桃花,似乎创造出桃红技击法来,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巨大工程。 “桃之根在木;桃之色有红;桃之姿态万千。哦对了,桃红?是个名字么?”唐玄耐心解释着。 “嘿嘿,是我最喜欢的女人的名字。”万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脸得意。 沉默一会儿,似乎两个人并未再纠结桃花还是桃红的问题,而万历也似乎发现这个亲切的同道对他与桃红之间不可明说的故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元气和技法哪个重要?” “学会了技法你要干嘛?”唐玄又问。 “当然是把我大哥、二哥摁在地上,当着父皇的面好好揍一顿!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万历恨恨的道,表情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倒像个苦大仇深的愤青。 “然后呢?”唐玄再问。 “然后?”他先是挠了挠头,有些茫然的望着唐玄。 “打败你两个哥哥,继承你父亲的皇位?励精图治,统一这个,这个星?”唐玄对于梦幻神星这几个自我标榜意味甚浓的字,实在是有些难以出口。就连堂堂雷隐、长风星系,也不会自己给自己起这么一大串威猛霸烈,引人发笑的名字。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皇子眉开眼笑。 “然后呢?”唐玄接着问。 “然后当然是让我统治下的子民,接受生命平等论,彻底解放地下世界的人,让所有人都自由的生活在真正的阳光下。”小皇子这回思路清晰,似乎唐玄的点拨起了作用,作势挥拳,搞的元气四溢发出嗖的一声响。 “然后呢?”唐玄笑了。 “还有然后啊?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小皇子崇拜的望着唐玄,等着他的然后。 “然后你就死了,你的帝国可能更好,可能崩塌,不过你是看不到了。”唐玄揉了揉他的头。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这样其实也挺好,人总是会死的呀。”万历因为小,对于死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忌惮。 “你能活多久?” “按照王室平均寿命来说,恐怕活不过六十岁。”小皇子开始掰着手指计算了起来。 “我说的不是你所想,你把自己刚才说的,闭着眼睛再想一遍。”唐玄完全收敛了大上生的气场,此时像个普通人,有些沧桑,有些疲惫。 “我想完了。” “再想,想象中,你所有的一切愿望都实现了。” “再想!” ······ “再想!” 闭着眼睛的小皇子,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激动的浑身发抖,接着便慢慢平静下来,到最后如同入定老僧一般,一遍一遍的在想象中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些还是你的愿望嘛?”唐玄直视小皇子的双眼。 只见那双清澈的大眼,时而迷茫,时而困惑,时而清明。 “好像,好像又不是了······”万历小皇子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该走了!”唐玄拍了拍充满元气却普通的石头,有些感慨。 “这么快呀。”小皇子咕哝着,但还是随着唐玄起身,有些留恋的望着这周遭的一切。 不知为何,每次这个同道总是会带自己来这里,而每到这里,都有种轻松平静,浑身舒畅的感觉久久无法消散。 “哦,对了。再过些日子,你可以抽空去参加一个集会。”唐玄边走边说。 “什么会?”小皇子蓦然想到斗争激烈的朝会,浑身激灵一下。 “生命峰会。”唐玄没回头,依旧默默的走着。 “没听说过,在哪开啊?” “到时候,我请人来接你。” 在身体突出地表的那一刻,唐玄感觉到神魂、身心一阵轻松,下意识的回望苍茫大地,双眸略一闪动,便带着仍在纠结“什么会”的小皇子冲天而起。 而小皇子却不知道,在这颗星上,他已成了唯一一个具有元气的生灵。 第八章 梦幻神星上的骄傲生灵们(四) 将依恋不舍的万历小皇子丢进王府,唐玄身形彻底从梦幻神星上消失。 他并未去见正统皇帝,不是因为层次差距瞧不起,而是你有见我的需要,我有不见你的自由。 唐玄并未离开,就这么的站在星球外太空的虚空中,脚下虚无,一只只的飞行器接踵掠过,他慢慢盘膝坐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唐玄封闭神意,只是凭借着双眼,看着星球上东升西落的红日,追逐流转的风云。 这片看似杂乱无章的大世界,彷佛被一根无形无相,但却无处不在的线牵引着运行,而这里出现这样一颗与母星几乎一致的星球,恐怕也并不是偶然的事儿。 纯于意、陌离,这是唐玄接触、了解大世界的因。 始地母星、元气、有规律的天灾、魔族、鬼族、海族、末日之前的逃离、有神存在的道隐归藏、虚无世界的老僧······这里似乎最复杂,却都与公元时代末期那一场波及全球的断灭空一般的天灾有关,这其中互为因缘,都在为母星降临桃源做着准备。 星系之战、李元真复出到神陨、唐玄迟到的雷劫,这一切都与那个看不见却让人感到无限压抑的规则有关。 沧海之后,桃源星上出现了母星、天机、赤阳仍在。 过程中,唐玄不断在生命层次上实现了跃迁,接触到了气、液、固、光,元气已知四大境界中的最高境界。 可这世界上,却还是只有他一个无界生命-大上生。 梦幻神星的世界,毫无元气波动的硝烟世界,这里似乎便像是始地母星的前世一样,默默的存在于大世界的一隅,而东升西落,风云流转,时空变幻,这里的演进尚未到达终点。 “缘、业、劫。” “依缘而起,依境而生,在烦恼的业力中成长与兴盛,却又在周流不息回到原点的时刻在劫中灭。” “宇宙万物便是相互依存的框架,漫长的时间便是无形拨动的巨手。缘起性空,倏忽间,浩荡漫长,充满苦聚,无数业力聚合的过程;到最后倏忽间,断灭空。” “原来万事万物都被当成了这一无限循环过程中的螺丝钉!!!” “我性自足,可尚在业中。” 唐玄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着,脑子里突然传入这样一副动画:想象中的纯于意盗取的天机,并不是一扇门,而是千千万万扇门。而这老小子疯了一样,将这样的门丢的到处都是,而门落处,便会演化成生灵世界。 在这些错落分布,互不干扰,互相独立的世界里,时空这样演进:生命的出现-挣扎求生-社会的形成-社会的进步-进步的同时埋下末日的种子-末日的爆发-元气的诞生-修者世界-逃离生地-寻找自由的契机。 “四处养鱼,你可是够坑的了!”唐玄汗珠在虚空砸出涟漪,面色有些苍白,口中喃喃自语着。 始地母星之所以不同,是因为这颗星是纯于意的出生之地,归宿之地,更是规则曾经创世之地,甚至还有神这样一种史前生物遗存。 “三十三瓣莲、玄玄气、元气之花、独一无二的李元真。”若说唐玄是此时唯一的无界生命,那么不外乎这四种原因。 思虑万千,唐玄情绪有些不紊。千头万绪虽然理出了个头绪,但最让他压抑的是那漆黑而未知的宇外世界,却还有没有任何思路。 “过去的无法改变,现在的却要抓起,未来?我尽力就是。”扫视一眼王府中双手托腮,对着天空闷闷不乐的万历小皇子,唐玄笑意萌生,转身踏空而去。 ······ ······ “我之道,非你之道。你之道,需要你自己去看,去想,去创造。只有众生怀着一样的心思,才可能在绝路中闯出一条生命跃迁之路、自由无拘之路。 过去前人走过的路,即便再辉煌,也已经被证明了总有极限和高度,与其在有限的生命中去学习别人达不到终点的路,不如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去搏一搏这狗血的天机。 不管时空运转,山河变迁,沧海桑田,只要我们在这无限循环的因缘中坚持真我,到最后一定会有某个生命,找到生命存在的真谛。 断缘起;灭一切业;于劫中不朽。 当他看到自由之光普世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便是所有生命解脱的开始,便是这个大世界开启不一样格局的开端,是一切关于美好和永恒不朽的始动。 做生命,不要做某一种生命。我在桃源,等着你!” 唐玄终于还是送了万历元气的种子。而有了元气,想就不再是空想,改变与创造就成了可能。 “谁,谁?谁在说话?是你吗,同···同道?”万历小皇子被声音灌耳,一惊之下跳起。 “没人说话啊?” “王爷该安寝啦!” 望着小皇子一惊一乍的表情,动作,仆从们很是无奈。心里都觉得这不着调的小皇子肯定是宿醉未醒出现幻觉了,又或是想着怡红院的姑娘们? 心可真够大的,一边朝会上打完架,又跑去怡红院喝花酒······无法想象这早熟的小皇子在以后的岁月里还能干出些什么来。 “哦!”小皇子慢慢平静下来,望着天上无数的繁星,双眸变得晶莹起来。 “我一定会去的,老师记得来接我!”这一句话在心里默默的说给自己听,小皇子转身向寝宫走去。 周围的仆从们面面相觑,只是觉得今日小皇子的身影在气死风灯之下,格外的伶仃让人怜惜。话说除了不着调和喜欢哥哥们打架,喜欢和皇帝陛下斗气,这小皇子对下人们还是不错的,起码和颜悦色,不会任意体罚。 这一点上做的倒是比那两个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猪屎大粪的哥哥们好上许多。 小心的服侍小皇子睡下,关好门,留下两个守夜的听候召唤之后,整座安乐王府变得寂静了起来,空荡异常缺乏人气。 这一夜格外平静,小皇子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身体功能极其的好,起码没有因为饮酒过量,而经常起夜,也没有让守夜的下人们填过一次水。 ······ ······ 第二日天尚未明,日月王朝的群臣们便络绎不绝的经过皇宫建筑群的正门,来到朝房,简单吃些早餐,整理衣冠之后,便又都走上长长的台阶,在紧闭的太和殿前排成了文武两列,鸦雀无声。 文班是以监国太子身份为首的崇合,其后跟着永平王。 崇合太子不停的轻轻向空中吹着气,轻抖着袍服,想要散去朝房中晨起和食物的浊气,他仰头向天,望着深沉的瓦兰色的天空稀疏的星,今日似乎是个好天气。 左般大丞相紫蟒金带,目视太子露出欣慰之色,随后扭头向后示意群臣效仿。接着,文臣行列就出现这样一幕:向天吹气,轻抖袍服,表情舒适。 “嗝~~~~~”拉着长音的饱嗝从万历皇子的口中蓦然吐出。 他满意的拍了拍肚子,似乎对早上的食物很满意。虽然衣冠楚楚,但是一脸古怪的笑意,旁若无人的站在武班第二位。 武将朝会,不必重甲。只不过武将们的朝服相比较文臣,还是要紧身一些,上面纹饰的图案也是一些虎豹狼虫之类的猛兽,看起来个个威猛挺拔。 日月王朝的五军大帅站在队列的最前头,挺拔如山的身姿屁股后面跟着万历小皇子。 乍闻异声,这位王朝军神也不由皱了皱眉,随后转身将小皇子拎出队列,对着他的屁股轻踢一脚,将兀自一脸洋洋自得的小皇子踢出队伍。武将的队列中蓦然传出一阵低笑声,打破了太和殿前的清冷与寂静。 万历小皇子满不在乎的拍拍屁股后面的大脚印,堂而皇之的站在泾渭分明的文武两班最中间的位置,宛如一个即将登基被簇拥的帝王一般,骄傲的仰着头,一反常态的没有高声怒骂,这种奇怪的行为又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望着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连站位都全无着落,却偏偏每次朝会都要赶来凑热闹的弟弟,崇合与永平王相视之下,眼中全是鄙夷之色。 望着今日毫无痞气的万历小皇子,五军大帅郭毅先是愣了愣,然后挠了挠有些花白的头顶,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歉意之色。 对于这个皇子的事迹,他是心知肚明的,有的思维举动虽然惊世骇俗,仍能看出其赤子之心。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过了。 而混在自己这班队伍,也不过因为这队伍各个粗壮高大,他困了,前仰后合也好赖在别人身上睡觉,其实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空气又静默了起来,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太和殿的门缓缓打开。 “百官入朝~~~~~”尖细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寂静而巍峨的宫殿群中,两行队伍向前移动,就连脚步声都被刻意的放轻。 来到大殿内,正统皇帝早已端坐宝座。 接着,便是冗长的朝拜仪式。 这象征着天赋皇权,象征着正统皇帝皇朝内,人心中至高无上的位置。 朝拜完毕,文武分列,只有万历小皇子左瞅瞅,右看看,索性也就孤零零的站在中间不动了。 “咳咳~”听着皇帝的咳嗽声,望着他幽怨的眼神,郭毅赶忙紧走几步,又将小皇子拎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身前。他可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将他亲儿子丢在自己屁股后面,天威难测,谁知道皇帝陛下会怎么想? 可万历小皇子似乎对这个位置并不感冒,思考了瞬间,便又绕道郭毅身后,在他雄壮如山的身躯掩护下,暂时隐形了。 “诸位卿家,可有本章启奏?”正统皇帝眼前一片空旷,满意的点了点头,威严的声音充满底气。 于是,例行公事开始了。 太子先是汇报了昨日开始加税举措并辅助以舆论攻势取得的效果;然后左班大丞相等文臣们依次启奏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国家大事,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内容让正统皇帝特别关注。 而且相关的东西,他已在呈报的奏章中预先看到,所以也只是目露鼓励之色,面露微笑以示嘉许。 武将队伍默默,只有郭毅那张坚毅的面孔露出沉思、凝重之色。 而盛京城外的天空上,一架挂着十万火急旗号,闪烁着红色刺目的警灯,响着凄厉声音的飞行器,就这么的,在炮口林立,甲士守卫森严中一下掠过,向皇宫方向飞去。 所有早起的盛京百姓们都知道,它象征着边关急报。 所有人的心不由得收紧了。 第九章 王朝战争(一) 飞行器接踵而至,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分别飞跃盛京王都高耸的城墙,无数的甲士。刺耳的尖鸣声彻底搅碎了王都早晨的宁静。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当三架喷图着不同符号的飞行器几乎同时降临在皇宫正门的时候,门打开,从门内跌跌撞撞跑出锦衣高冠的男子。 三架飞行器,三个不同的边关武将,下了飞行器未及整离衣衫,便从怀中掏出血红的、插着火红赤尾鸡尾羽,象征着十万火急的边关奏报。 举着奏报,他们穿过如林的甲士,走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随后奔跑了起来,同声高喊:边关告急。 甲士们黑色的铠甲在初露的晨曦中闪光,制式简单,做工精良。长枪如林,笔直向天,而铠甲上左胸嵌金色日,右胸嵌银色月,象征着皇室的威严与王朝的霸业不衰。他们死板的表情似乎也被皇宫气象熏染成了一样模式,只是跟随边关使者的眼神却有些些微的变化。 太和殿门,在武将们奔到之前缓缓打开,不等门全开,他们便鱼贯而入。 “臣嘉隆关随军参事,”一个个子高些的武将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之后,高举奏报。 “臣南海关随军参事,”这个各自矮些。 “臣北牢关随军参事,”这个胖些,微微有些气喘。 微微对视一眼,同时声音有些颤抖的高呼:“边关告急。” 边关告急如同四个响雷,震的朝堂上一阵摇晃。尤其是王朝军最高统帅郭毅,更是瞬间转头,将目光死死的凝注在三个随军参议手中那高举着的边关奏报上。 “呈上来。”正统皇帝表情淡淡,轻轻挥了挥手。 当总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忠诚的太监将奏报捧到他面前的时候,正统皇帝缓缓一一展开,看完一副,再风轻云淡的换下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更是将所有文臣武将的心提起来老高。 空旷的太和殿的气氛此时格外压抑,能够听到的只有浓重连成一片的被可以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正统皇帝偶尔翻展书页发出的不规则哗哗声。 崇合太子与永平王以及左班大丞相交换了个眼神,表情高深莫测了起来,而万历小皇子则紧张的扯着郭毅的袍带,将脖子伸的老长,盯着宝座上的皇帝陛下,恨不能扑上去瞅瞅他正看的啥玩意儿。 “东方数据帝国,于日前兴兵三十万,战舰七百余艘包括数十艘航空母舰,经数据海峡,沿东海巡航,前锋直指嘉隆关以及隆兴港口。战略意图未名,具体原因据密探回报,可能因其国内突然爆发的经济危机有关。对外宣称,我王朝名称,侵害了神星其他国家人民对日、月这两种自然之物共有的感情,强硬要求我王朝在限期前,更改帝国名。”随军参事是什么?在日月王朝各边关驻军的编制内,是一个方向所有驻军的排位第三的实权人物。 对边关驻军军级以下将领的任免、国战之下的战略决策都有极高的话语权。国战期内,更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可这里毕竟不是边关,而是王朝王都,高高在上尊贵如同云里的皇宫大内的朝会大殿内。 如今三方告急,不知怎么,他的心反而轻松了不少。这样天威难测也不至于将边关战事与守将人品产生不好的联想? 这个高个的参事,一边奏报着,一边偷眼观察着皇帝的脸色,那是种毫不在意的强者自信,更没有什么责怪之色,渐渐的,他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南方的千岛王国,北方的冰雪城邦联合帝国······ 理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你日月王朝凭啥叫日月?我们很不爽,神星上的人民更不爽。所以你要改,不改,我们就发动正义的战争打到你改。 “郭毅!”正统皇帝扫视群臣,目光定格在五军大帅的脸上。 “臣在。” “战时最高指挥部即日起成立,我为统帅,你为副统帅执掌军务。三日后点兵出征。” “臣领命。”郭毅从正统皇帝的手中接过一把剑,虎符大印。 “裴文广。”皇帝的目光又落到了左班大丞相脸上。 “臣在。” “启用战时紧急外交统筹部,崇合为统帅,你为副统帅负责日常事宜······我看,就近会面磋商地点就选在西方四脚龙王朝的王都。” “臣领命。”裴文广揭过的同样是一个授信大印,不过款式与郭毅之督军印有所不同,还有一支符节,一面日月王旗。 接着,就国战时的物资流转,通讯保障问题,正统皇帝与群臣交换了意见并下达了最高指示,整个大殿便开始逐渐放空,只有三位参事,三位皇子,文武首脑仍在殿内侍立着。 正统皇帝慢慢起身,缓步走下皇座。 先是来到郭毅面前,亲切的拉住老帅的手,然后君臣一起来到丞相裴文广面前,又拉住老丞相的手,他的目光自动从儿子们、参事们的身上掠过,深情对望之后:“二位卿家,王朝的江山,王朝的荣耀,朕的荣辱,亿万子民的未来,就交予你们啦。” 郭毅、裴文广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恨不得现在就死而后已。 经历了几年的和平王朝,在正统皇帝的一声诏令之下,在郭毅、裴文广的亲自督导下,像是一个巨大的铁血机器一样,蓦然加快了运转的速度,带着轰鸣的巨响,压向边关。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几个字虽然不再提了,可实际上,朕还是这天下雄主。你们也去。”空旷的大殿上,正统皇帝徘徊良久想着心事儿,口中喃喃自语。 他自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交代下去,但有统帅、丞相一文一武,自可查缺补漏,无碍于他的英明神武,国之帝王形象。至于统帅、丞相之下,还有无数王朝精英,一旦投入,他只需要对重大事件,做重大决策即可。到了皇帝这里,事情反而变得很简单,通常只是做做选择题而已。 无非是选择什么,放弃什么。至于选择的到底对不对,放弃的到底该不该,自然有相关喉舌给出一个让所有人满意且合理的解释,至于历史怎么评判,那重要吗? 思虑重重的正统皇帝偶一抬头,这才发现小儿子还期期艾艾的搓着手,站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见到你的老师了吗?”皇帝问,面露慈和。 “见到了。”万历嘿嘿一笑。 “哦?在哪?带朕去见见。”说出这句话正统皇帝并没有做皇帝的威严和觉悟。他知道和那个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人,自己屈尊降贵是必须的。 “走了。”小皇子的神情怅然。 “唉!你也下去。”正统皇帝有些失望,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可是,可是父皇,我做什么?”万历小皇子急道。 “你?”正统皇帝皱眉沉思着,对于这个颇为上进,但总是在极其古怪的切入点十分积极的尚未成年的小儿子,怎么安排他确实是让自己很头疼的事。 “你去组织所有地面仓库官员,深入地下,组织地下世界的子民们,做战时准备。”正统皇帝笑了笑,有了想法。 反正走个过场即可,怎么可能要那些出来打仗呢。 “父皇,你是说他们可以来到地上了吗?”小皇子惊喜问。 “只是做打仗的准备。”皇帝笑得有些模棱两可,只是对地上两个字讳莫如深。 “可是父皇,他们整日在地下,每天做工、从事生产,不谙打仗之道,更无打仗技能,而且从未沐浴王朝皇恩······这个不太好。”小皇子摸了摸头,不是很认可皇帝的决定。 “在这点上,你不如你的哥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地下当然也不能例外。如今国难当头,自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否则便是王朝的叛徒,帝国的罪人,人民中的败类。好好跟你哥哥学学怎么做思想工作······”皇帝陛下恨铁不成钢道。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太明白。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小皇子疑惑道。 “去,想不明白就慢慢想,这是对你的考验。”正统皇帝将考验两个字说得很重,然后便转身走了。 “那我走了······呃,父皇,孩儿告退。”小皇子摇摇晃晃的走出太和殿,望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有了云,天也不再晴朗。 穿过盛京城冷清的街道,听着天地间传荡着的王朝机器加速运转的喧嚣,小皇子回到了王府,片刻后便带着随身侍卫纵马驰骋而出,向地下世界的地面交接部门中枢飞驰而去。 ······ ······ 母星上,罗夫后山深处,不复盛况的群山,空空的石椅,唐玄与庄广陵对坐。 “三年之期又满,你准备好了么?”庄广陵笑了笑,笑容有些干涩,容颜十分憔悴。 “也许好了,也许没有。可是不管好还是不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唐玄倒茶,头也不抬,语气倒是十分轻松。 “空与有的界限对于生命来说,不在于六感、六境、六处、六根,而只是醒与梦的距离。”庄广陵手指略微波动琴弦,好听而杂乱的琴音散布四周。 “这个世界,变小了。”唐玄忽然抬头,目光有些迷惑道。 “来。”随后他便慢慢的闭上了双目,慢慢的靠坐在冰冷的石椅上。 彩蝶纷飞,这一小块空间又开始变得似幻非幻,梦幻般迷离了起来。 第十章 王朝战争(二) 生命一世,半梦半醒。 这不是描述一种生存处事的态度,而是冷冰冰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如果说醒着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有为的世界,可以看,可以听,可以想,可以触碰,可以感知,可以微笑……那么睡梦中的世界便会更神秘,无法控制,无法揣测,更无法计划行事。 每睡都千篇一律,每梦都似曾相识。 可是醒来的时候,梦中的你是谁?谁又曾在梦中与你相遇? 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梦生? 甚至都无法回忆起。 梦中的世界被许为虚幻,被忽视过;曾几何时,又被天才们用自己的思考,幻想的真实,赋予了预言,警示,对未来感知的神圣意义。 可对生命而言,虚幻即是空,不具有任何意义,只要不是噩梦就好了。不做梦更是种幸福。 生命一生,一半的时间都在睡与梦,可因其空泛,虚无,难以捉摸,所以甚少人对其穷追猛揪,即便有,也不过事后对朦朦胧胧的景象咕哝几句,又或者神神叨叨欣喜或担惊上一阵子。 望着唐玄脸上迅速渗出的汗珠,庄广陵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可是他仍在努力调动着自己近乎枯竭的灵感,拼命地思想着。 纵观古今,谁最会做梦?那自然是庄氏那位先祖,他甚至已经到了梦境与现实交叉互溶的境地。 不过可惜没有强大的元气支撑,更无一个与世界同住的身体。到最后,只是逍遥了自己,娱乐了世人,给后辈留下了永恒唯美,却众说纷纭的故事。 庄广陵家学渊源,庄氏一族虽然人丁寥落,但以梦传道之法却是将先辈的本事保留完整的传承了下来。 以梦传道,本就是突破了现实空间,时间的局限,大道朝天,众生因梦皆同。 当然,前提是你得是庄氏一族的血脉才行。血脉乃是不可或缺的梦引。 因为梦,所以梦。 这狗屁不通的一句话却道尽了庄氏一族无数年来的艰辛。 更让历代独行世间的族人们尝尽了先知先觉,却不为世人接受的痛苦。 而今不痛苦了,因为庄广陵的梦也已走到了尽头。 在和唐玄走到大世界的边缘看到宇外世界的混沌,漆黑,未名,阴森之后,老庄吐血三升,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今生,已不再有梦。 “世界还是复杂点好,起码死之前你搞不明白,不会觉得恐怖,只会觉得迷惑,不解或者气氛。 因为简单,简单到丧心病狂的让人绝望。” 李元真死了,不管他在那一瞬间整死了多少大宇生灵,不管他曾经的世界如何的疯狂纵横,不管他在什么时候才会被生灵们遗忘…… 都无可避免的在庄广陵的内心造成了崩塌式的冲击。 是什么,让神都绝望的活不下去了?宇外世界的黑暗空间,究竟有多大?有些什么? 唐玄口中的世界变小了,与这些究竟有些什么关系? 本以为冲出星空,修者世界,生命尊重,共建共同,使得各种类型的生命包括花草树木,都能够清晰的认识这个大世界。 可谁知道仍旧是团团迷雾。 这样的事情,世人都可不关心,可唐玄不能不在乎。 作为普通共同体成员,更是大宇唯一天士,独一无二的顶阶生命,自然要做该做的事。 庄广陵望着逐渐平静下来得唐玄,自己也慢慢放松下来,一脸欣慰,嘴角带着笑。 想象中,修炼有成,战力无双,挥霆满布,踏足星域崩溃的大上生,自然是财富我有,天下美女归心,亿万生灵匍匐朝拜喊万岁,任我蹂躏那才是辉煌的巅峰。 可谁又知道,这个大上生竟然过的如此忙碌和苦逼,不光怕老婆,怕孩子,还要为茫然未知的宇外世界,不断变小的宇内世界奔波着。 看来生命的进化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能力提升了,随之心境也充满了生命的光辉。利己利他达到了空前的融合统一,并非意淫,而是真实的在唐玄身上上演着。 他尊重生命,尊重道德,有一隅之地则安,心有所住,不假外物,更无闻。 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却不故作神秘,做该做的事情更不惺惺作态。 若非熟知,若非胸前那枚天生辉,鼎生光,日月环绕的共同徽章,谁知道他是唐玄呢? 可他自己在乎别人知道么…… “以自由入梦,以生灵入梦,以世情入梦,以大世界入梦……” 今日,便是以“门”入梦。试图以天机破天机,看看能否构建出宇外世界与大宇世界共同联系的图景。 彩蝶纷飞,光雨弥漫。 渐渐的,梦蝶没入唐玄的眉心,飞舞着,引导着,创造着,试图以梦境为媒介,打通宇内宇外的另一种通道。 在这个世界里,唐玄可以主宰可以参与,可以无所不能,也可以庸碌平凡,一切都在变换间。 …… …… 梦幻神星干仗的套路: 台前的锦衣华服,义正言辞,口沫横飞的郑重陈述:我方正义,你方必败。 幕后的则行踪神秘,或于深宫中运筹帷幄,或与朝内股肱秉烛密议。总之既神秘,又悠闲,一副胜券在握的上位者模样。 打杂的则挥汗如雨,一面统一论调,一面安抚地面世界的民众,一面轮输转运运送物资到前线,一面暗自部署着对地下世界的羊群做着动员工作,以备不时之需。 见不得人的四处奔走,乔装改扮,四处勾勾搭搭刺探着消息。 还有一些数量庞杂的嘴唇厚度都要比常人棒的外交家们,过江之鲫,飞来飞去。最后汇集到四脚龙王朝王都,开始连横合纵,忙的口沫横飞,不亦乐乎。 比较后方热火朝天的气势,嘉隆关,南海关,北劳关这些主战场的主角表现,就有些心不在焉,乏善可陈了。 基本可以用三句话总结:吼几声,开几炮,呜呜渣渣瞎胡闹;开一炮,叫一叫,数着人头看情报;看情报,讲数据,密密麻麻吓一跳…… 当然,从卫星监控传回各王朝的图像上显示,那是相当惊心动魄的,即便表演性质颇浓。 嘉隆关外,空空荡荡的平原地带此时成了生人勿近的雷区。虽然不具有太强大的威慑力,好在可以恶心人。清除也是要时间的嘛。 而三百里外的东海海面上,云遮雾罩之内,庞大的日月王朝舰队与数据王朝由几十艘航母集群为核心组成多舰种联合编队,正在对峙互射。 无数炮弹,,在中间的空白区域炸出弥天水浪。水浪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在双方没有接到最终交火指令之前,恐怕不会有炮弹落到对方的甲板上。 烧钱的互射,那当然是为了展示王朝军人敢于开炮的血性。 与此同时,南海关的甲士对阵,北劳关的坦克对峙,基本雷同。 第一天涉及到数大王朝的军事行动便这么匆匆开始,仓促结束。 从第二天开始,最忙碌的便成了四脚龙王都里面的外交官们,他们各自执掌着一个王朝的外交权限,开始努力的做着打击敌人,拉拢同盟的工作。 同时,在四脚龙王朝的天佑皇帝的推动下,日月王朝和数据帝国等其他王朝的使者们,不再扭扭捏捏的耍着小动作,终于坐到了谈判桌上。 “割地?赔款?做梦!” 国战层次的和谈,只有左班大丞相能够承载起正统皇帝的期望与授权了。 此时他拍案而起,对对面身材矮小的数据帝国丞相怒目而视,怒气勃发。 “裴大人先别发怒,坐下来慢慢谈嘛。”四脚龙王朝的外交长官皮笑肉不笑的安抚着。 …… 和谈持续了一个星期,而裴文广老丞相拍案而起的次数,也呈几何级数上升着。 每次都不欢而散,有一次差点在崇和太子的带领下,和对方打起了群架。 这就体现了在第三方开会的好处,不光安全有保证,就是出现这种极端现象,对方也有能力平息。不是自己的地盘,总会有些顾忌。 眼看双方马上谈的无法收场,四脚龙王朝的丞相终于露面,成了双方焦点的他笑着挥手,慢慢道:“我来说句公道话……” 会议结束前,裴文广慢慢站起身施礼道:“我即刻启奏陛下,告辞了。” 日月王朝使团一行,回去的路上有些默默。冒着雪,没人说话。 四脚龙丞相的公道话:少陪点,少割点。 “陛下是绝不会答应的。”裴文广长叹一声。让他心情沉重的不是几个王朝的入侵,而是一向自诩正义化身的四脚龙王朝的态度。 “陛下,备战。”随后的通话中,裴文广将收集来的所有信息整合成了五个字。 当夜正统皇帝紧急召见了郭毅以及数十位核心武将,此时日月王朝的广大土地一片黑暗。 黑暗中,曾经入夜便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歌舞升平的王朝,仿佛整个消失了样。 所有禁空雷达开启,所有禁空防御开启。大地一片死寂,只有各交通要道,运输枢纽,王朝军驻地一片沸腾,充满着暴躁的喧嚣。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而边关处惊天动地的炮火声,在黎明前便隆隆响起。 这一次,可不是演戏。 第一一章 王朝战争(三)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国战,在平淡无奇的凌晨展开,以不同以往的正经态度,随着日月王朝大军的节节败退演进着。 战争开始第一天,嘉隆关,南海关,北劳关便在三大帝国军的猛烈炮火中陷落,守将阵亡,军民死伤无数。 而敌军大部队快速登录之后,便对占领区的军,民用建筑进行了加固和改造,同时接手了占领地与地下世界接轨的全部要害仓库。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往常王朝与王朝之间的战争,一般不会对地下世界的生产资源据为己有,而是封存之后,待和谈时与规定好割让的土地一并处理。 约定俗成的规矩,神星几乎所有王朝签字并同意了的规则,在这次国战中,几乎和空气一样被忽略了。 更神奇的是,除了盛京外交机构对外发言人和远在四脚龙王都的左班大丞相裴文广,第一时间进行强烈谴责和严正抗议之外,整个神星仿佛失声了。 此消息一传入盛京,正统皇帝坐不住了,他感受到了一股庞然而无形的压力充满着阴谋的味道向他袭来,令他几乎窒息。 皇帝陛下一人独处,双眉紧皱,思索之后便传昭令给裴文广让其不惜一切代价与敌方重启和谈。 随后不顾已是深夜,皇帝陛下登上金碧辉煌的飞行器亲临郭毅坐镇指挥,位于王朝中心区域的永定城永久工事群进行慰问并切入到指挥中。 当正统皇帝,五军大帅郭毅用血丝满布的双眸,目送王朝十八名上将军在亲卫的簇拥下,飞赴各地的时候,战争已然进行到第三天。 坏消息接踵而至。 数据帝国等三大王朝军,对日月王朝地上世界执行了烧光,杀光的两光政策,一边通过各自物资输送通道源源不断的供应,保障己方大军快速推进,一边对占领区地面处军事设施外,坚决的执行夷为平地,鸡犬不留的策略。 王朝三面,尽被血红,充满硝烟和死亡的巨大箭头翻搅着。箭头所指,便是盛京。 与此同时,裴文广与正统皇帝进行了最后一次通话。据四脚龙王朝丞相讲,数据帝国等联合使团竟然神秘消失了。 而且,包括裴文广,崇和太子,永平王在内的日月王朝庞大使团,竟被限制离境。 随后通话中断。 正统皇帝慢慢坐回到龙椅上,面无表情。 “陛下,还记得三百面前那场秦龙帝国对武周王朝发起的灭国之战么?”郭毅躬身道。 这里没有窗,室内看得到的都是银白耀眼的金属色。通风良好,冷气开的很足。 可每个人额头上都渗出密集的汗珠,仿佛建筑外的炎炎夏日入侵到了这里一样。 郭毅的话,让在场肃然站立在皇帝两侧的将军,参事们神情有些恍惚,而正统皇帝却充耳不闻,反而想起了远在大雪纷飞的四脚龙王都的两个儿子。 “朕坚信,这场战争必将以我日月王朝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正统皇帝微笑着,扫视个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将领们。 然后,他便在众人的恭送下回到了永定地下行宫。 …… …… 皇帝陛下的信心十足,成功的激起了日月王朝军民的热血,为了保卫领土,领空,财富以及地下世界产出的攫取权,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在王朝十八位着名上将军的率领下,打出了小小高潮。 上将军们,一面在各自的区域收拢前线残兵败将重新编入各自队伍,一面充分调动着日月王朝优势的立体防御系统。 四面八方的援军陆续赶到,迅速投入战场。 甲士冲击,坦克大战,飞行器之间的大集群的较量,东海,南海广大的海域制海权的争夺…… 一场场交战双方投入兵力超百万的大的战役依次展开,在日月王朝的领土内,领海内,领空上打的惨烈异常。 借助坚固而且数量繁多的永久性工事以及灭国就要灭亡的悲壮情绪,日月王朝的军事系统一时间不光抵住了三大王朝铺天盖地的凶猛攻击,在个别方向还打出了可喜的反击浪潮。 正统皇帝,郭毅统帅分别对立功人员进行嘉奖:上将军赐予世袭罔替的爵位,荣耀宗族,其他的分别升职加薪,甚至被恩赐象征着取之不尽富贵的“仓库”。 所有作战人员按照级别,贡献被授予了各种材质的勋章,一时人心大振。 与此同时,宣传部门马力全开。各种英雄事迹经过再次润色,斧正之后几乎垄断了王朝媒体的全部,金钱开道之后,更在一些别国非主流媒体上开始传播着。 局势逐渐在战争开始第一个星期之后转好,于是神星上千百王朝同时失声的默契被打破,有了不同的声音,更有了关于这场战争正义与非正义的讨论。 日月王朝的版图上,带着猩红的硝烟的箭头终于被遏制了,王朝军队与数据帝国等三个方向的联军在广阔的地带,展开了惨烈的,不分昼夜的拉锯战。 就在局势稍定,日月王朝尚未来得及举行庆功宴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 “我们不能坐视这样一个奴役地下世界人民的非法王朝存在于这个星球上。这是我们作为人的最大的耻辱……”天宇王朝,大洋岛屿联合帝国,草原上的明珠慕古英雄联盟等二十五个八竿子打不着,地理位置错综分布的王朝帝国,同时对外发表宣言,并对日月王朝宣战。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数据帝国,南部城邦联盟等正被前方焦灼的战事烦恼着,与其吃不下,不如大家一起来。这样,少损失的部分,也当是赚的。 于是,神星之上,风云翻卷,战云密布。而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日月王朝再次风雨飘摇,形势岌岌可危。 经过统计,日月王朝的兵力与联盟军比例已经达到了畸形1:84。 这意味着在同等装备条件下,一个日月王朝的士兵需要干掉84个联盟军士兵才死的话,才能维持均势…… 地面人口比例更是1:35,国土面积1:123,经济实力对比1:4700…… “无耻,太尼玛无耻!”回到皇宫准备举行庆功宴的正统皇帝怒发冲冠,几乎拍碎了龙椅。 那表情一分畏惧,二分迷茫,其他七分全是无法平息的怒火。 地下世界,完整的操控系统,生产出来的资源,留点生存,仓库,分配给地面世界的人…… 全神星都是这千百年的套路,你说我非法我也算了,可不能罔顾事实光往别人身上泼脏水?除了法门不同,谁比谁屁股干净多少? 如此做法,比数据帝国等我就看你名字不爽,我就联合起来打你的行为,更让皇帝陛下怒火中烧,愤怒欲狂。 正统皇帝此时深恨自己生在帝王家,学的脏话比较少。 他呼哧呼哧的穿着,发丝凌乱,双目赤红。 “呼哧……呼……”的拉风箱般的声音更像是“你母……母”的咆哮不停。 朝堂静寂,文武两班队伍稀薄,文的忙在后方,武的战在前线。 无心安排庆功宴工作,正统皇帝神思有些恍惚的回到后宫。 “陛下,忧心国事也要保重龙体啊。”贤皇后迎了上来,细心问候着。脸上,身上,语气,动作上全部写满了关心。 这一瞬间的纯粹,以至于让正统皇帝忘了这女人一身珠光宝气的俗气点缀,端庄形象也跟着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励精图治,他不近女色。在寡人事迹里面,更被写成了神星万年少有的中兴帝王。 可此时此刻,正统皇帝发现自己无比需要眼前这个女人。 “朕的江山,怕是要完了。”挺拔的身躯变得有些佝偻,总是精力旺盛的帝王如今意气消沉。 三百年前的秦灭武周也不过两三家联合,而今确实二十八家王朝帝国,齐心协力的对日月王朝发起了灭国之战。 其中还有数个是不次于四脚龙王朝,国力,军力远胜于日月王朝的存在。 “陛下何必忧心?大不了鱼死网破罢了。”贤皇后笑了笑,温柔的笑容像是刚刚只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样。 正统皇帝蓦然全身一震,双目又复清明。 他饱以深刻的眼神望了眼贤皇后,转身大步而去。身躯挺直,步伐充满帝王的威严与从容。 “传朕旨意,我日月王朝即日起画地为牢,责令各方不得越雷池一步!否则,我便要这神星与我,共消亡!” 旨意一出,同时昭示天下。 这悲壮的画地为牢的旨意,充满着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可它一旦面世,却比任何大规模杀伤武器都管用,不光联军兵锋为之凝滞,就连四脚龙王朝都赶忙跳出来大声疾呼“正统陛下你别冲动……有的商量。” “陛下,据测算。正统开启灭世武器的可能几率95,这个概率会随着联军的推进而无上限提高;开启成功几率12,很大概率会因钥匙的年代久远而造成开启失败或其他不可测后果;灭世武器开启后,对我帝国无影响概率为0,对神星表面,空气,运行轨道等综合影响指数为78……”数据王国王都月京,古老的皇宫内正紧急召开着最高战略扩大会议。 帝国最高科技官正对着诺大的屏幕指指点点的陈述着,大群站立的官员们鸦雀无声。 天月皇帝坐在宝座上,而台阶下还有二十多名头戴各色王冠的战争联盟各帝国首脑,也坐着。 屏幕闪烁,数据频繁跳动。 “综上,我建议停止战争并尽可能的要对方割地,赔款以弥补我方损失。”天月皇帝对着在场的皇帝们道,语气有些懊恼。 他坚信在场的同盟们,绝不会选择那看似很美好的88失败几率,与日月王朝那快被打疯了的正统博上一博。 哪怕这个数据变成99……别人的命当然不值钱,自己的无疑无比金贵,不值得冒险,何况这么大一个险。 自己怎么就忘了日月王朝也是拥有灭世钥匙的国度,不可以被发起灭国战争呢…… 内心叹息,皇帝陛下还是想好了国内善后事宜:找几个替死鬼,就说他们怂恿朕。朕一时受到了蒙蔽…… 当然,已然攻入对方国境,不给满意好处是不能轻易退兵的。 不把对方逼急了,又要好处最大化。。。天月皇帝有些头疼了。 “严令前方主将,所有联军不得越牢线半步;让四脚龙那个家伙,再……再说句公道话……” 这是二十八个帝国皇帝们商量以后的最终决定。 至于怂恿陛下发动费力不讨好战争的那几个倒霉鬼的下场,自然也无需关注什么。 战争似乎就这么打完了,接下来的事情都要在谈判桌上解决了。 日月王朝的大军被打的凋零,可是他们无神的双目仰望环绕半壁江山的,横亘于虚空中的那道醒目的白线,又都会发出会心的微笑。终于有安全感了。 这一个月战争的残酷,几乎相当于过去一百年之内所有大大小小战争的总和。毕竟灭国之战不常在。 数据帝国等庞大王朝的联军,也都大多望着那道白线。谁都知道那玩意儿意味着什么。 大多数士兵脸上的表情很狗血,拼死拼活更将兽性发挥到了极致,结果发现对方竟是“自己人”。 自己人可以打,但是不能灭,因为大家手里都掌握着灭世的钥匙。 联军阵营不再像当初那么紧密,互相望着的眼神也由热切变得防备。似乎在思考着谁才不是自己人的问题。 当然,依附于自己人存在的小国家,也是不能被灭国的,这涉及到自己人的面子和收益问题…… 揪揪隔隔,错综复杂。恐怕再过个几百年,光研究王朝之间关系这玩意儿,都需要一个庞杂,冗员极多的机构,分门别类的搞来搞去。 小小的星球,因人为因素,日益变得纷繁芜杂,扑朔迷离。 简单的也许只是地下世界。一成不变的努力着,永无希望的为了温饱和生存奋斗着。 当裴文广,崇和太子,永平王从被隔离,软禁的状态下解脱,再次坐上舒适的谈判桌前的时候,不由有些呆滞。 左边主位四脚龙王朝大丞相眉开眼笑,就是对面的数据帝国等代表也是一脸的友善,让人恨不得吐他一脸。 “我对贵国使团不告而别的行为表示强烈愤慨;对四脚龙王朝擅自扣押我国使团的行径提出郑重抗议。” 裴文广开了场,以愤怒的姿态,不屈的表情表达了态度。 “应该,应该。” “误会,误会。” “国事为重嘛……” 刹那间,一团和气,熏人欲醉。 第一二章 王朝战争(四) 四脚龙王都的和谈,虽然进行的异常坎坷,但结果可期。 其结局必然是联军方受益,全面撤军,而日月王朝支付巨额的战争赔款,至于是否割地,还在充满味的激烈磋商中。 这段时间,盛京城皇宫内,遭遇攻击,突袭,偷袭的次数已然成了一项令世人目瞪口呆的记录。 好在王朝国都,禁卫森严。针对这类型破坏活动有着极其严密的防卫体系和高效应急处理机制。 虽然正统皇帝怒火中烧,暴跳如雷,可一直安然无恙。禁宫内,一大批王朝精英,职能官吏针对皇帝陛下的起居,饮食,工作,行程全身心的提供了全方位,全时效的神星目前最高级别的保护。 可以这么说,就算正统皇帝吃饭,睡觉,拉屎,周围都有几千人贴身守护着,天上飞行器时刻严阵以待密布逡巡着,地下探测装置更是星罗棋布,以至于整个皇宫地面,都能够轻易感觉到那种不堪重负的震动。 皇城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人满为患,森寒的兵器冷光,到处折射着成片,成片的冰冷。 皇城外,大批禁军尚未入夜就开始禁街,盛京城外,更是大兵囤积。所有入京大路小路平原地带,都有甲士手把的哨卡。 为了手握灭世钥匙的皇帝,大家可谓操碎了心。 如此遭罪何时了? 正统皇帝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可现实是若非手下人警省,整日阴沉着脸的皇帝陛下恐怕就要被几个即将被他宠幸的妃子,联合几个受宠的太监给毒死,捅死了。 都是钥匙惹的祸。 因压抑而变得有些亢奋,焦躁的正统皇帝,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激情,就这么给吓没了。 在皇帝愤怒的咆哮下,在贤皇后的主持下,一场针对深宫内部的清查和血洗动荡宫闱。 可就在皇宫血云浓郁的时候,盛京城又被冲天火光激的剧烈动荡起来。 粮仓,王朝银行,王朝金融机构,王朝生产机构等与“仓库”密切相关的重要部门以及丞相府邸,都无故起火,且很难扑灭。 几天内,正统皇帝睁开疲倦的双目,看到的不是冲天的血光,便是映红了天际的火光…… 以一个王朝之力,对付数十个强大帝国的暗箱操作,帝国精英们光是保护皇帝陛下以及深宫安全,都有些力有不逮,哪还顾得上其他。 与此同时,四脚龙王都谈判更为焦灼,可双方背后的信息沟通却如这漫天的雪花一样频繁。 裴文广好久没有亲自聆听圣音了:皇帝被经常性刺杀?老夫的府邸起火?盛京局势一片混乱……这些消息让老丞相忧心如焚。 可反观数据帝国一方的联合使团,确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和善面孔,对和谈核心问题往往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慌不忙的高姿态。 这一天,正统皇帝照例由寝宫前往太和殿。只是他却并未乘车辇,而是安步以当车。对近臣以及禁卫统领的衷心苦劝更是充耳不闻。 皇帝陛下的脸孔板着,有些憔悴,甚至凌乱的发丝都未整理,就那么毫无威仪的摇晃着。 这绝不是贤皇后以及侍女们疏忽,只可能是皇帝陛下倔劲又上来了。 前呼后拥的跟随着剑拔弩张的禁卫甲士,正统皇帝走上了登上太和殿的长长台阶。 台阶上猩红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可他的目光却被头顶的嗡鸣声吸引的死死的。 “三吸之内,让这些吵人的玩意儿消失!”正统皇帝忽而指天咆哮。 一阵忙乱之后,天空上密度令人发指的飞行器逃也似的没了影子,只有禁军统领与近臣们面面相觑,满脸冷汗。 没人敢劝陛下为了您自己的安危,不要瞎搞啊。臣等衷心如狗啊,好难啊…… 这几天,就因为这自以为是的衷心,已经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们被陛下亲自砍了脑袋。 听话,保命最重要。 正统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深深呼吸着,似乎这被清空了天空格外的让他舒爽。 “给我接联军使团!”宝座上,正统皇帝一字一顿。充血的眼睛上,全是强自压抑的疯狂。 “从现在起,若朕再遭刺杀;若王朝皇宫再次遇袭;若王朝国土再有任何破坏活动……朕与你们,就同归于尽……哈哈哈哈哈……”正统皇帝疯狂大笑,自顾自说完,就将眼前的通讯器一宝剑砍得稀巴烂。 不多时,画地为牢的白线圈渐渐变成了深紫色,神星上开始刮起压抑的狂风。 “日月王朝的正统,疯了……” “通知帝国在盛京谍报系统,全面负责盛京城防卫,停止一切敌对活动……” “马上派使者赶赴盛京,一定要像皇帝陛下表明我们和平的诚意。” “什么和平嘛,战争本来就是个误会……” “日月王朝这名……其实挺好!” …… 盛京城一刹那间回复了正常,就连久扑不灭的大火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神奇的熄灭了。 王朝国境内,尤其是盛京城,无数带着异样目光的鬼鬼祟祟的暗探,接到死命令后走上街头,深入社区,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公平和正义。 甚至连夫妻吵架这种事情都被能干的暗探们妥善解决。 盛京治安情况空前的良好! 与此同时,数十个帝国,王朝的自己人们,纷纷第一时间派出国之重臣飞赴日月王朝,为了以示诚意,他们在国境线处便改为步行,一边向日月王朝外交部门提出照会和申请,一边雪片似的递交措辞有些低三下四的国书…… 当然,还有不少生怕被交战双方连累的无辜帝国,更是积极主动,生怕遭了无妄之灾。更转而异口同声谴责起以数据帝国为首的联合军卑劣行径,口诛笔伐,恨不得出兵讨伐。 一时间,国际舆论正气凛然,充满真理性的光辉。 同时他们对日月王朝的遭遇表示同情,顺带着要尊贵的正统皇帝陛下,要,冷静! 这一切小心翼翼,不顾廉耻的举动,都只为了避免触怒那个在盛京皇宫内,铿锵的走着正步,嘴里叨咕不停地皇帝陛下的。讨好之意,天日可表。 在神星千百帝国,竞相讨好,求原谅,求冷静于日月王朝的歪风下,谁平时把无耻藏的最深,把高尚装裱的越华丽,表现得越是惊世骇俗,毫无底线。 数据帝国的使团长,差点跪下央求,才说的裴文广,崇和二人感动之下,不情不愿的在协议上签字。 协议结果:联军即日起无条件,全面撤出日月王朝国境;联军针对日月王朝被入侵所赔偿之实际损失,精神损失若干亿亿枚白金币;联军归还日月王朝全部仓库以及库民,归还前期攫取之全部利益并有所赔偿…… 对于联盟大军,各大帝国而言,这是何其丧权辱国的条约…… 可没办法,面对已经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正统皇帝,面对已经呈一触即发之势的深紫色牢线,即便国力比日月王朝强盛的帝王统帅,也得迫不得已,委曲求全,噤若寒蝉。 整个日月王朝地上世界,在未尽的硝烟与血色中,欢心鼓舞,载歌载舞,一派欢腾的景象。 他们不分男女老幼,成群结队自发的庆祝着王朝的胜利,更庆幸拥有伟大而强硬的雄主正统皇帝,更要求他万寿无疆。 皇宫内,百官臣服,望着在太和殿前石阶下广场,来回走着正步的正统皇帝,目露诚挚的狂热。 皇宫内,奏起了辉煌,雄壮的乐章,盛京城内就连街道旁的树木都被披红挂绿,同庆这来之不易的巨大胜利。 更有砖家断言,在正值壮年的正统皇帝的领导下,日月王朝必将成为梦幻神星最强大的帝国王朝之一……溢美之词不光在所有帝国主流媒体传唱,诡异的是竟未被当局所禁止。 天下帝国再次失声,只是把目光都投注到盛京之内,那整日冷笑,神神道道的皇帝陛下身上,生怕再刺激了他什么…… 无数装满白金币的金属箱从太和殿的殿门处一直排列到了外城正阳门外,绵延十五里的白金币长城,万众瞩目。 层层叠叠的箱子,最上层被打开,盛京城上空都被白色的金光闪烁的珠光宝气。 正统皇帝穿着皇袍,带着龙冠,配着天子剑,仪态威严的走在箱子中间的窄路上。 走的雄壮无比,走的一往无前,走的横扫千军旁若无人。 在百官簇拥,甲士环绕,百姓海洋的山呼万岁声中,宛如检阅士兵的帝王般,检阅着这些装满贵重白金币,无可计量的战利品。 这让天下帝王垂涎,让位高权重之人眼红的海量白金币就这么摆着,不光无人敢觊觎,反而有无数明着,暗着的力量在默默,主动守护。 一片喧嚣沸腾以后,阵亡军民以数字的形式出现在国战战报上,与收获相比,这些成了事实上的过去式,不久后就不再有人记起。 偶有有心人提及并唏嘘,也不过是昙花般忽开便谢,成不了气候。 只有一个人,在举国欢腾的时候,默默地来到曾经的嘉隆关,现在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上,缓步行走,时有泪落下。 他就是在战争中无所建树,对白金币不感兴趣,却对死去的生命无比哀痛的三皇子安乐王万历。 他的小脑子里充斥的都是不解,迷惑,搞不清楚为何要打仗,为何要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打仗。 “你是数据帝国的人,他是慕古草原的人,我是日月王朝的人……我们难道,不都是人么?”万历负手向天,扪心自问着。 强调种族,肤色,王朝,王国,帝国,联邦,城邦……难道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我们都是人么? “老师,到底为什么?”万历小皇子大叫着。 四野荒芜凄凉,没人回应,只有远处的卫士们偷偷瞩目,不知小皇子突然又发的什么疯…… “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应该且必须被尊重的……”他长时间抚摸着一颗光秃秃的如同焦炭的枯树,呢喃着。 第一三章 世界去哪了-门 佛道的终极,是正果。 那里有涅盘寂静,那里有极乐世界的无边乐土。 不过可别忘了,就算极乐世界,也有一个高高在上,地位无上的佛祖,估计就是有幸进身于此,也总是要低眉顺目,守着规矩,谨小慎微的熬着无边岁月。 既然如此,与这凡尘何异? “极乐世界,无边净土那般阿弥陀佛,为何涅盘了才能去?无余涅盘之后,我还是我吗?既然是净土,极乐,为何一个坐着,我却站着?这个……我却不乐……”夜深了,安公子作为天下庙名誉住持,却坐在房顶上睡不着了。 摸着光光的头顶,身旁横放着簇新的江湖枪,目光却深沉的望着脚下那小小的庵堂,她,该睡了?他,又去那个梦中世界追寻真理了? “阿弥陀佛!” …… 清虚道随着李元真的陨落而日渐凋零着。往日一到入夜便灯火辉煌的古装建筑群,如今显得暮气沉沉,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房门未曾关闭,张道燃,张自然,何龙象,温艳阳,冲和……老老少少的真人们聚拢了不少。 水煮沸,冲清茶,满室茶香。缭绕的氤氲雾气又顺着敞开的房门溢了出去,飘散或者去远。 “说心里话,我也不知道玄女请神法召唤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玄女……老祖宗传下来的,照葫芦画瓢。”曲流殇坐在温艳阳的身旁淡淡开口,俏丽的眉皱着。 “茅山的指玄神符,贫道已经修炼到念动符文出,一符控一域的至高境界,就是指玄气,恐怕也比老祖宗的修为高上那么一点点。假以时日,恐怕唐玄那小子也不是贫道的对手了……呵呵”温艳阳侃侃而谈,有些洋洋自得。 “无量天尊……”真人们同时翻了个千姿百态的白眼儿。 谁不知道唐玄是你女婿?你牛鼻子死皮赖脸找人家切磋,哪一次不是大胜而归? 好在还知道羞耻,用了“假以时日”这四个字。 “咳咳!”张道燃重重咳嗽两声缓缓开口“清虚修道,修者的主世界观便是传说中无上的神,仙界。凭借的信仰就是万试万灵的各类请神法。可到底有谁见过神界,仙界?” 张自然点头接口道:“神界虚幻,仙界缥缈!唐玄说,李元真虽然创造了十八层地狱,创造了三十三天掌天官,创造了大行天,禹余天等仙神人物,但那根据的并非真实经历,而是古今镜观察母星千万年,从众口相传,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综合佛道,清虚的想象得来的灵感……只是为了排遣道隐归藏的苦闷,空寂而已,让大家不要误会!” 曲流殇疑问道:“那就是说神界,仙界并不存在喽?” 张自然道:“也许有,不过我们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是什么,大家很清楚了:一种存在于特定时期,具有普遍性的生物的总称,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龙。而之所以认定不存在的理由,便是唐玄已经走遍了这个世界…… 更何况,唐玄那样的生命以及状态,就是仙神也要羡慕……” 不去管人,也不被管,自由自在做想做,该做的事儿。一时间大家沉默,良久后才有人说话。 温艳阳道:“古籍经典中对神界,仙界的主流设定,不过是一人为王,千百神仙组成一个庞大的管理机构。从格局上看,只是从前落后社会模式的“高大上”版本,满足了众生关于“长生,飞行,超脱不如意的现状“等幻想。却依旧是种金字塔式的奴役结构,谈不上高明。” 冲和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直在煮水泡茶,此时才得空笑道:“而且流传下来的修炼法门不玄奥不成活,不高深莫测就疯魔。怎么把人整蒙怎么讲,姿态有了,还有不少字句更是为了押韵而存在的。我滴那个无量天尊呀。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百家争鸣更像是乌烟瘴气。创始人把自己修成了一堆黄土没关系,后人的想象足以让他升天……” 冲和双手合十做升天状的怪模样,引来一阵大笑。 曲流殇笑容未敛便接口道:“人间再苦不过苦一世,真的长生了,却要做永远的奴才,给那个玄天高上帝驱策,干着言不由衷,尸位素餐,藏头露尾的事儿……这成仙了,细想想,反而是种残忍的结果。” 清幽而绵长的钟磬之音响起,这种平常化的关于清虚之道的座谈会也已进行到尾声。 张道燃道:“世界财货公养,寰宇权力公器,大世界大同无碍,还有一个这样的大上生,就算世界真如唐玄所说那样,只是一个玩具箱,吾等亦无所畏惧。” 曲流殇小声嘀咕着:“不就崩塌了世界观么,老娘的玄女接引神意还不照样用?这讨论个毛线……” 偏巧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连茶壶里的水,都不再沸腾,没了声音。由此,曲流殇的嘀咕声就显得那么清晰。 真人们先是默然,接着一起大笑。 寿命长了,越活越年轻,越练越有劲。 行事自由无碍,不用伪装,行走者皆为自性。 这样的大世界,还有什么无聊的争执,无谓的权谋,无耻的奸诈,极度扭曲的思想呢。 张道燃大笑:“缘起,业力中,劫灭。这个生命大体系的结论我认同,只是不知道唐玄能不能找到那把开箱子的钥匙……” 张自然也笑着道:“我曾跟唐玄探讨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为何不在缘起之前加上个空?你们猜他怎么说?” 众人凝神等待下文。 张自然叹道:“他说,众人皆知的道理,其实无需赘述。我们都不该在这样一个时刻让任何东西变得复杂,更不要为了说明自己的博学多识,思想深刻,给本就复杂的东西画蛇添足的加上点缀……” 此时,张自然的年轻的面孔上露出悠然神往的神色。 众人流露出深思之色:“缘起,业力中,劫灭?短短七个字贯穿了生命所感知的宇宙的大循环过程,还复杂吗?” “生命本就阴阳同体,自性十足,当修元气一以贯之!以此为凭,可立身世界中……” 玄道这段经过修正后的总纲再次出现在众人脑海中。 接着,真人们来到空旷的院落里,或以符文,或以手势,或以各种材质的兵器第无数次开始演练组合阵法。 出身清虚,道学为用,殊途同归。虽然没了刻苦修行,荣登仙界的幻想,但却有了新的至高追求。 用唐玄的话讲:不管宇内世界还是宇外世界,缘起倏忽迅疾且不同,劫灭轰轰快速也不同,但业力在无尽的时空演变中,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必有共通,共存,甚至共同之处。 而这就是解开生命之谜,开启宇外世界甚至是实现宇内世界生命整体跃迁的钥匙。 也是实现做真正生命,而不是做某种螺丝钉的必由之路。 …… …… 梦中世界,光怪陆离,无可捉摸,无从想象! 梦蝶为引,唐玄不紧不慢的随意构建着梦中世界,这片世界真正的无边无际,不可掌控,只能顺势而为,为了获得某种虚无缥缈的指引,唐玄也是拼了。 梦蝶的辉光逐渐隐没在大大小小,数量无尽,层层叠叠,却都朦朦胧胧的门后,唐玄这才“醒来”,漫无目的的观察着这个梦中世界。 赤红耀眼的门……妈的,这次有颜色了。 火红的,艳红的,枣红的,淡红的,红中透出其他颜色的……光红色为基调的门,就浩如烟海般,让唐玄神魂飘荡,惶惶未觉,却有些焦躁。 其他颜色的…… 灰扑扑的…… 漆黑的…… “究竟哪一个才是世界的出口?”唐玄小心翼翼却又似模似样的问自己。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状态。面对什么,有感觉。而这感觉却绝非靠眼耳鼻舌身意带来的,玄幻点说,是种无需费力的清晰,洞彻明觉的灵魂觉悟。 可若是想将梦中的明觉带到现实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总有一层层云山雾罩的东西,若有若无的存在着,在你脱离梦境的时候,将你得到的那些东西反复摩擦,不知不觉间剥落。 清醒的时候,不管是开心也好,还是一身冷汗也罢,总是一脸枉然,十分迷糊。 这跟能力无关,唐玄将那股强大到不由分说的力量归结为“业力”。 在梦中寻找契机,在业力中提炼升华,于梦醒实在中取得收获…… 庄广陵把这一过程命名为:梦中求道。 而唐玄的梦境中,融入了他本身阴阳圆融的身体,无限壮大的神意,浩瀚通天的元气,再加上庄氏一族故老相传的神秘梦蝶,就让这梦境充满了变数。 能与无形无相,无法掌控,无法琢磨却又强力存在的业力相对抗的“变数”。 唐玄在梦中时而缓步,时而凝眉,时而雀跃,时而沉思,流连于门的超世界中,一时沉迷。 庄广陵依旧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之间,周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笼罩着一层淡白色的氤氲。 远处的山水田园,绿意盎然统统不再清晰,只有三棵树有滋有味的生长着。 植物智慧极低,活动能力,适应能力更差,可对于老桃,碧桃,扶桑这三棵树而言,智慧和表达能力虽然依旧够呛,活动能力也有局限,可旺盛的生命力和适应能力,却随着新世界而蓬勃爆发出来。 如今,它们冠盖母星上空,更是茁壮的向上生长着。 其最高处,已经在世人目光中超越了赤阳,直插桃园星外太空深处…… 这他么还是树么,简直是树中之神。 老桃的树冠深处,赤阳的光辉背后,鸟神隐藏着自己洁白而巨型的身体,背上趴着不起眼的无精打采的肥雁。 捉迷藏,万恶的捉迷藏…… 找不到回去要打,找得到立即要打……凭什么呢? “嘎~”肥雁不满的叫了一声。 “嘿嘿,找到你了哦……”唐思玄嘿嘿笑着,拎着降魔杵,突兀的出现在肥雁面前。 一阵鸡飞狗跳,梦想星辰大海,自由飞翔的肥雁,落入了唐思玄的魔爪。 “帮我找到二妹和安莹,我就不收拾你,否则,哼哼!”唐思玄对肥雁嘿笑着吩咐。 这么好?重获自由的肥雁嗖的一声从几万丈的老桃树冠,直接略过母星,跳落桃园星地面,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找二妹?别开玩笑了。唐思玄虽然古灵精怪可下手还知道轻重,那个二妹懵懵懂懂偏又力量强悍古怪,找死也要挑人啊…… 不出意外,肥雁的娇躯在鬼族区域砸出云雾千百丈,一时,死寂为美的鬼族鸡飞狗跳起来。 “嘎嘎~”肥雁大叫呼唤。鸟神不靠谱,又太得宠。金小三早就被唐玄放生了。可它桃园星上,还是有些老哥们的。 如今找鬼见愁不是因为它能保护自己,只是为了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拉个垫背的。 第一四章 世界去哪了-圆方 庄广陵慢慢睁开双眼,目光有些空洞。 眼前颜色暗淡了许多的梦蝶上下飞舞,显得有气无力。 没有人能够准确说出梦蝶的颜色,庄广陵也不行。因为它总是色彩缤纷,时刻变幻着。 刚才并未入睡,他只是以独一无二的逍遥心法,指引梦蝶,协助唐玄构建虚幻却又有着真实因子的梦境世界。 庄广陵觉得自己很疲惫,疲惫的神魂恍惚,甚至连小手指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越将注意力倾注到业力中,一切都变得异常吃力了起来。 望着唐玄,庄广陵在恍惚中逐渐恢复些精神。又过了片刻,唐玄蓦然睁开双目。 在庄广陵的眼中,唐玄双眸内仿佛一个世界正在以一种最直接,最爆裂的姿态崩塌着。 这是个门的世界,无数堆叠起来,上下左右无穷尽的世界,就这样在唐玄的眼里分崩离析。 当唐玄的双目再次黑白分明起来的时候,庄广陵望着唐玄嘴角那一丝苦笑,心里不由产生颓然情绪。 此时母星上,只有这罗夫山平静,而从罗夫山上发出的一圈环形的狂风,滚滚而去,眨眼就把母星撸了个草长莺飞,天昏地暗。 “喝茶,”庄广陵倒了两杯对唐玄道。 “多谢,”唐玄整个人都靠在石椅上,迷离的望着在云层中摇曳的枝干,久久保持着姿势,却再也没说话和动作。 “该回家了,”唐玄起身,望着没有热气的茶杯凝目了半晌,这才举杯喝下,只给庄先生留下一道在昏黄的赤阳下,逐渐拉长的背影。 …… …… 明亮的灯光照彻茅山小屋,更将前面的湖,后面的山,左右嶙峋涯壁垂落的瀑布染成霜白色。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唐玄的身形悠然从母星上落下,划过几万丈高空落入自家门前。 “咳咳。”云雾在唐玄的咳嗽声中分开,露出朴素的木门,门打开,又露出孔仙仙那张明媚的俏脸。 唐玄目光转动,整洁的院落中,物品摆放有序,石桌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饭菜,只是这人,似乎多了些。 除了姜剑眉,温笑之外,还有伏明月和夜摩婉婷……而孩子们却不见了,就连肥雁也不在。 众人含笑望着唐玄,唐玄却没来由的心头一紧。 “孩子们……好久没回家吃饭了哈?”唐玄边走边笑,心里蓦然被很多情绪交织着。天空夜静,这里很温馨,却也有许多无所谓的陌生。 孔仙仙对自己是真好。 不管唐玄带着炽烈的火气从全是岩浆熔岩的星体里面滚出来,还是散发着一身寒气,从极寒冰封的星体中探险回来,亦或是满身溢散着浓浓时空怪味道,从黑白道眼中散步回来,这个白衣长裙如仙的女人,总是第一时间站在柴门处等着他,接他进门。 在她眼中,他还是那个当年罗夫山清溪畔那个木讷笨拙的大男孩。 而在姜剑眉眼中,唐玄也是英雄,一个孤身赴北漠,单剑斩狂魔,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 英雄变成了丈夫,往昔的激情逐渐消退,相见微笑,离别淡淡…… 也许她早已记不清那个在水城唐玄婚宴上那个不顾一切的自己了? 唐玄在姜剑眉的眼中看出了迷茫和疑惑,随着平淡如水的日子逐渐加深着。 有些人喜欢激情与热血,有些人喜欢平平淡淡才是真。 生命的真意在于个性,而生命的希望也在于此。 唐玄也很纠结。可再纠结,最近专注的事情也只能自己去弄,例如宇内,宇外的障壁问题,例如梦境等等。 其中宇内宇外障壁附近的星空荒芜地带,就连他每次去都觉得有些危险。 至于温笑,想到温笑,唐玄总是带着笑意的。和这个性情直来直去的茅山女道姑,总是有许多默契。 仿佛和唐玄在一起已经完成了她这辈子的夙愿一般,该修炼修炼,该回家回家,有时候和孩子们昏天黑地四处瞎逛,不过每到天黑,却总是又回到这里等唐玄回来。 两个人说的话最少,可情感上却最和谐。 婚姻,又或者说在一起,不是谁刻意的去顺从谁,谁又玩命讨好谁。更不是那种一方拼命付出,无怨无悔,无比伟大,完全诠释了所谓的爱,而另一方直到无可挽回才终于冰山融化,痛哭流涕,仰天嘶吼那种狗血煽情的肥皂剧。 不作,不造,不伪,不秀……保留真,正,执,纯,更要在幸福的感觉中找到平衡点。 当然,这玩意儿永远都是非绑定,什么时候都可重新选择。 这些又都是唐玄的想法,没有对,无论错。只有认同还是不认同…… 这顿饭吃的唐玄无比纠结,度日如年。 饭桌上大多是五个三个女人,一个女神,一个女魔之间眉来眼去的交流。 饭后,夜摩婉婷召唤出据说能够护肤养颜的“幻魔池”,主动邀请大家畅所“浴”言。 “你不出去走走?”孔仙仙笑着望着唐玄。姜剑眉的眼中也有了神采,就连温笑都没有站在唐玄这边。。而伏明月,夜摩婉婷撩拨着柔柔而漆黑的泉水,抚摸着池子旁边的冰霜,很专注的样子。 “啊?走走?”吃完饭,唐玄已经准备“例行公事”了,万万没想到今天是这样的结果,很意外,说不出什么感觉。 而例行公事不是唐玄的心态,而是他的状态。从精神上到身体上乃至元气,他即使再刻意控制也和普通修者不沾边了。 夫妻间做点什么本无可厚非,可全过程,满身心的都是控制着身体,压抑着元气,集中精神压制自己…… 唐玄只觉得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他的表演时刻,演砸了就可能伤害到身边的人,苦不堪言,可又不能不演。 “真走啊?”唐玄松了口气,只是望着伏明月和夜摩婉婷的目光有些异样。 没人回答,甚至没人搭理自己…… 唐玄好没意思的对自己笑笑,慢慢走出院门,一步一步走向天空深处。 总不好意思说:我再看看…… 茅山小屋的院子里,灯光暗淡了,五条高矮不同但同样雪白的东西在幻魔池的波光中透出令人窒息的诱惑气息。 池子边,几个装了红酒,下面垫着柔柔月光的夜光杯,此起彼伏着。 低语,轻笑声,到最后成了轻微的鼾声。 “看他每次欲求不满,痛苦万分的样子……这回还怎么说……”孔仙仙和伏明月咬着耳朵。 前者一脸不忿之意,后者笑成了一朵花。 …… …… 和梦幻神星相隔235亿光年,几乎在浑圆的宇外世界的边缘处有一颗被当地人称之为“巨象大陆”的星球。 这里离桃园星却不算很远,光跑上几年也就到了。 这颗星球上基本被繁茂,粗壮的植物所覆盖。而遍布巨象大陆的森林里面,生活数不清的猛兽和非猛兽。不管猛兽和非猛兽,都有两种,会飞的和不会飞的。 非猛兽大多吃植物的叶子和种子,猛兽则大多吃非猛兽,当然饿急了也会吃人。 这颗星球的人族数量不多,长得也和母星上的人族有所不同。 男的大多身材矮小,身躯佝偻,眼窝深陷,而女的竟然和男性长得有些雷同……刚出生的婴儿都是从蛋壳里面爬出来的…… 当然,已经解放双手,直立行走的他们,称自己为人,以示与这个大陆的霸主-兽,相区别。 从人诞生后几百年间,人族产生。 这些组成团伙的聪明的族类,愣是凭着自己手中粗糙的木棒和木棒上捆绑着的长条形石块,在这个禽兽横行的危险世界,打出了一片属于人族,相对安全集中的栖息地。 高高的寨墙,是由一根根巨木插进深深地下而成,上面人为的挂满了满是锋锐尖刺的荆棘。 正午的阳光格外的明媚,天瓦蓝瓦蓝的,纯净的无法形容,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蓝宝石这种东西。 亚娃站在了望楼上,眼睛却没有望向本该密切关注的茫茫无际,充满危险的原始森林,反而望着天空傻笑着。 “思玄姐姐竟会骗人,大贞观明明说这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大地下面有四头远古巨象撑着,这才有了这个世界。 而每次地动,就是巨象累了,想困觉了。而这个时候,就是大贞观,族长奶奶带着大家一起搞来搞去,舞蹈大叫,叫醒巨象,就没事了……” 亚娃标准的巨象大陆未成年人族长相,皮肤黝黑黝黑的,像个小黑皮瘦猴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很是灵动。 即使未成年,就算脑袋上还顶着斑驳还没有完全蜕化的蛋壳,小小亚娃还是跟人族其他孩子一样,承担起一些族群内的简单日常任务。 “今天……会来么?”亚娃对着天空,慢慢闭上眼睛,开始祈祷起来。 对于他而言,今天是否快乐完全取决于今天能否吃饱。 而每次思玄姐姐她们来的时候,就是亚娃最快乐的时候。 “亚娃,轮到我了,你可以走了……”憨厚的童音打断了亚娃的仪式。 他转头看原来是巨象。 亚娃点点头,望着天空空空荡荡的蓝,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巨象拍了拍亚娃的肩头,接过他手中小号的木棍石矛,一本正经的监视起如同海洋一般广大而深沉的森林起来。 原始部落唯一的人族聚集地,被围拢起来的栖息地也不过十余里方圆,有着三千多人口,而这便是巨象大陆人族的全部。 这三千多人口中,光是大大小小叫亚娃的,恐怕不下数十人,而叫巨象的,没有八百也有百…… 不是起名随意,而是光为了填饱肚子都要整日奔波的他们,实在没有浪漫的资本和想不出来的诗情画意。 即使这里山清水秀,一派大自然的风光壮美无限…… 亚娃顺着一颗被出溜的溜光的枯树干滑下十五米高的了望楼,光着脚丫,全身只穿着结实树叶子编成的围裙,一溜烟跑向远处的茅草木屋。 经过一处巨石雕成的粗糙塑像的时候,亚娃五体投地,紧闭双眼虔诚敬祝。 当他起身的时候,这才看见族里的大贞观正一脸赞许的望着他不住地点头。 对这个族群内至高无上的神秘存在的印象,幼小的亚娃仅限于在上一次惊醒巨象的仪式上。 这个脖子上挂着各种猛兽牙齿的部落预言者,将族长奶奶丢进火堆的各种兽的肩胛骨一一捡起,随后望着上面的裂纹手舞足蹈,口中咿咿呀呀怪叫,接着满头大汗的便下达了巨象之神的指示…… 大贞观太老了,打扮也有些恐怖渗人,笑起来更渗人,亚娃大叫一声转身跑了。 大贞观愣了愣,随后笑着摇头,目光却又落在眼前巨石雕塑上:粗糙的手工,勉强能够看出是个拥有着修长四肢的猛兽。 更为怪异的是猛兽头上还有一支尖尖的角…… “这里真是个球儿?巨象并不存在?天不是圆的,地也不是方的?”这个创造了简单文字,制定了族内运转的章法,拥有着和巨象之神沟通的权力,在族群内地位比族长奶奶还高的大贞观,预言者,望着塑像,渐渐陷入沉思中。 第一五章 世界去哪了-生命的本能 “嗷呜~”凄厉悠长的虎啸声,激起漫天狂风。 狂风夹杂着细密的植物断裂声,呼号声,狂乱的脚步和猛兽追逐的踩踏声等等杂乱无章声响,裹成闷雷,将人族大寨四周看似平静的森林搅得如同开了锅的水一样,猛然间就沸腾了起来。 成片大树剧烈的晃动,仿佛成了精一样;树与大寨之间空地上的草成片成片的倒伏,四周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兽吼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了望楼上,巨象拿着木棍石矛快速的敲击着一块儿蒙在木架子上的兽皮,发出一阵急促的砰砰砰的响声。与此同时,担任岗哨的十个孩子有八个叫巨象的小瘦猴子们,同时敲击了起来。 刹那间,沉闷而急促的响声中,整个人族栖息地乱纷纷跑出来许多人,虽然兽皮和树叶遮挡了下面的要害部位,长得也千篇一律的彪悍粗狂,可从上面摇摆的要害部位看,大多数都是女人,还有些光着身子大大小小的孩子。 她们的眼中闪着光,面无表情,一阵“嘎咕,嘎咕,嘎咕~”的叫嚣声之后,分别冲向四面八方的了望楼。 此刻,从森林里面纵越出数百名衣着简陋但动作敏捷的人族,他们从各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冲到森林与木寨之间的低矮草地上,快速的跑向木寨,口中还发出“呜噜,呜噜,呜噜”的叫声。 这些外出“打猎”归来的男性族人,其中最强壮的成群的拖拉,拥抬着血淋淋的战利品,跑在最前面,很快就接近了木寨的围墙。 后面还有一些负责断后的,大多较为瘦弱,他们灵活的从四下草丛中捡起石块,像后面跟随他们冲出的兽群投掷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口中尽可能的发出高亢的尖叫声。 围墙上的了望楼上,一根根粗壮的长藤被放了下来,在上面女性族人和老人、孩子的齐心协力下,一个个战利品被“嘿呦、嘿呦”的拖了上来,然后才轮到那些强壮的族人。 他们不顾荆棘的尖刺,拼命的向上爬着。 等他们全部上了了望楼之后,十几平方的带着茅草顶的了望楼已经很拥挤了。 随后,妇女、孩子带着战利品迅速的撤出了望楼,而接替岗位的强壮男性族人纷纷拿起石块向木寨下的猛兽群砸了下去。 猛兽的咆哮声在木寨周围形成一片喧嚣的海洋。而能够在这片汹涌而至的海洋中爬上木寨墙的瘦弱的断后男性族人寥寥无几,其他的,被吞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就连倒伏草叶上的血迹都被舔舐了干净。 砰!砰砰!砰砰砰! 被鲜血刺激的有些疯狂的兽群,开始激烈的冲撞起来木寨的围墙,持续了一段时间未果之后,便偃旗息鼓将凶猛的目光转向周围。 于是虎群追赶驱散了狼群,分食了几头逃跑不及的群狼;逃跑的狼群顺势干掉了几头怪模怪样的狗;四散逃跑的狗冲入森林的海洋之后,拖走了几头惊慌失措的长者独角的鹿;受惊的鹿都将周围身材矮小的长着短翅却飞不起来的怪鸟顶的奄奄一息,自己跑没了影子;怪鸟又被随后赶来的杂乱兽群分而食之,随后兽群按其族类,又打了起来······ 而绕着木寨墙疯跑,咆哮,追逐的虎群,又被天上翼展超过十米,鸟喙足有一尺长的凶猛鹰鹫骚扰的够呛,不多时也零零散散的跑入森林里面······ 夕阳的余晖逐渐隐没,森林又变得黑洞洞的,凄厉的吼声此起彼伏却再也难见兽群的行踪。 木寨高耸,如同堡垒,也如同一个孤独的巨人耸立在森林中心处,同样逐渐淹没在黑暗里。 嗖,嗖,嗖! 围墙四周又有数十名男性族人顺着藤曼滑了下去,将那些被鹰鹫抓上天空摔个半死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的巨虎绑好,拖了上去,顺便用手中的木棒、石茅、石块驱赶着空中盘旋不散,凄厉鸣叫的鹰鹫。 再过一会儿,木寨强外彻底恢复了平静,只有浓浓的血腥气四处飘散。 原始森林占据了巨象大陆九成九的面积,森林里是猛兽的王国,夜晚更是猛兽的天下,白天没吃饱的,晚上出来溜达溜达,躲避着天敌,辛苦的找寻着填饱肚子的猎物。 虎,不吃虎;人,不吃人,在这片大陆并没有一个科学的解释,算是一种人族和兽群通用的,没有盟约的约定。 可能是因为捕食效率,觉得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家伙,不容易吃也不好吃;也许是因为某种孤独的天性。就算因为争执干了起来,最多也就是打个遍体鳞伤,也不会因为对方酣睡在侧而先下手为强的偷袭。 在这个时代,初生的人族与繁衍生息的兽群无所谓谁模仿谁,趋利避害,吃饱,活下去就成了生命中的全部意义。 杀戮,血腥,撕咬,拼杀……这一切堆砌过后的词藻都没有意义,只有生存。 把人放在兽群里,恐怕人族一天都延续不下去。 没有锋利的爪牙,没有强壮如猛兽的身躯,没有凶猛的动作,没有惊世骇俗的咆哮嘶吼······ 不过人族找到了在这片世界最优生存之路:群体聚居、成员分工、制造简单公具、神的信仰、更简单明了的相互沟通方式、共同遵守的规则、分配法则等。 其实这些兽群也有,只是它们天生无法把这些东西进化,而人族的这些简陋,终有一天会进化到复杂、精密。 生命的第一个本能,当然就是:吃。 ······ ······ 一根被削了皮,表面白而细腻,不粗不细的木棍从一只被扒了皮的怒羊后面穿入,口中顶出,将它苍白毫无血色的身躯撑的笔直。 这样的羊有七八只,还有十余头鹿,三十几只更小型的动物。 它们大多性情温顺,属于那种非猛兽的范畴。按照人族生存法则来说,虽然捕猎难度大些,危险性却不高。 这些动物就是一个捕猎日外出数百名男性族人的全部收获。被整齐的撑在木寨中央,那粗糙的雕像四周。 男性族人参与捕猎的,脸上被女性族人用动物们的鲜血,涂满了古怪的花纹。他们围拢着摆放猎物的空地,看大贞观与族长奶奶咿咿呀呀的吟唱,目光虔诚。 而更多的女性族人散布四周,用手中简陋的骨针,穿着皮线,吃力的缝合着手中的兽皮。 缝好的勉强被称之为真皮衣物的东西又交到了四周孩子们的手中,他们三三两两的捧着走到火堆前,将鲜血淋漓的皮服烤干。 皮服很难看,花花绿绿的上面还有血渍,缝合手工也很粗陋,可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也只有望向猎物和这些皮服的时候,这些长相雷同,只能通过身体裸露的器官区分性别的人们,眼中才会有光闪烁。 其他时候大多沉寂甚至有些呆滞。 大贞观,族长奶奶冗长的吟唱仪式终于在火堆里第三次加柴的时候结束。 大贞观高亢的声音,以古怪的语气宣布完巨象之神的旨意之后,便开始分配猎物。 大贞观,族长奶奶首先分到了最肥大的两只,恐怕每一只都有百余斤的肥鹿。 接着,肥壮的女人们和瘦骨伶仃的孩子们,约摸一千多人,分走了剩余猎物的十分之九。 而原地仅存的只则被参与捕猎脸上有血色的花纹的男人们抬走。 剩下的还有一千多人大多是年老体衰的男性,只能在猎物滴落的血液上舔舐一会儿,然后每个人分了着不规则的植物茎块儿。 众人散去,按照食物的分割顺序聚集着,啃食着各自一天的口粮。 火光很温暖,火堆的数量也不少,可哪怕是孩子也没有这个意识将自己手里的血淋淋的肉放上去烤一烤。 今天的捕猎日算不得好,收获不多,被受惊的兽群吞了的人不少,好在都是些相对瘦弱的。 一日一餐,所有人都很珍惜手中的食物,也许简单的意识里面,这就是活下去的理由。 火堆逐渐熄灭,木寨陷入黑暗中,而没吃饱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先是参拜了不伦不类的雕像,然后就聚集在大贞观和族长奶奶的木屋前,眼巴巴的向里面望着。 过了一会儿,大贞观与族长奶奶出门以后挥了挥手,孩子们这才欢呼雀跃的跑进屋内,将剩余的食物一扫而空。 这是规矩,也是只有孩子们才有的权力,长大了就没有了。 不过即使这样,木寨的人族十有八九还是吃不饱。 能吃饱的只有大贞观,族长奶奶,稍好点的是女性族人和孩子们,因为她们分的多。 有的吃的是男性族人,他们是捕猎日的主力,而那些吃了茎块上吐下泻,脸色发青,肚子饿却还得吃茎块的老病残的男性,却也没有什么怨言。 只要还能活着…… …… …… 夜深了,女性族人聚集地的大门都敞开着。 里面深悠悠的,只有一双双发亮蕴藏着水光的眸光。 男性族人们成群结队的走近这片区域,来到门前却不敢抢先进入一般,纷纷停下脚步。 仔细看,大多数男性族人都在浑身发抖,尤其是双腿抖得最厉害,尤其是越强壮的男性族人,抖得最厉害…… “噶古,噶古……疲卡库……卡库……”不知什么时候,大贞观和族长奶奶出现在众人的身后,而族长奶奶口中发出高亢的催促声。 事已至此,男性族人们后浪催前浪,一波一波进了屋子,屋子里奇怪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起来。 不多时,一个个汗流浃背,腿如筛糠的男性族人络绎不绝的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的去远了。 “叽咕……皮裤不谷……”大贞观与族长奶奶对视一眼,对男性族人们的表现似乎不是很满意。 “明天捕猎日……卡库,卡库……”男性族人们的心思,此时无比同步。 平平安安的一夜,天亮统计,被毒蛇咬死咬伤的族人才两三个,以至于捕猎队出发之前,大贞观又组织了一场针对巨象之神的祭祀。 生命往复,日复一日。 每一个生命出来的时候都是新的,没有谁是谁的代替品。 每到族人消耗数量超过出生和成长数量的时候,焦急万分的大贞观跟族长奶奶总会停止伤亡颇高的捕猎日一段时间以休养生息。 可食物数量,品种,来源都极其稀少的条件下,储存的食物数量不可能维持多久,休养生息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可无论各种情况,除非木寨被巨型猛兽攻破的存亡关头,每日的男性族人和女性族人的会面,都是不可停止的。 而生命本能的第二个便是:繁衍。 对兽群是如此,对人族亦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巨象大陆千百年后,会不会将生命两大本能:吃与繁衍,发展的千姿百态,千奇百怪,精雕细琢甚至孜孜以求成了两门浩如烟海的学问的地步。 第一六章 世界去哪了-永无终点 闭上眼睛,有的人说这个世界很大。 因为想象纵横,不管思绪向何处延伸,都无法触及世界的终点。纵横交错的时空犹如凌乱而又不会停止的舞步,却不知道谁是乐曲中起舞的主角。 又有人说这个世界很小。 即是闭上眼睛,我依旧可以清晰的说出这房间里的陈设,房子的沦落以及这熟悉的城市的每条街道。而且我在地图上,总能找到思维的界限,超过那里,已不需要去多想什么。 有的生命生活在想象中,这样的生命很少。 他们心怀畏惧,满心好奇的面对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有的生命一生活在现实里,一旦思维跨过了与自己相关的分界线,便会掉头向后······ 谁对?谁错? 无伦再振振有词的据理力争,都会被淹没在匀速前进,似乎永无终点的时间长河里。 始地母星上的生灵们,跨越了一个层次上的空间避障,却仍旧在不紧不慢的时间长河中姿态各异的挣扎,不能说是解脱。 低垂着眼睑,唐玄静坐虚空。 这里是桃源星外太空的深处,周围数千万里一片虚无,而他就像虚无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唐玄坐了很久,他在用心眼与神意重新感受这个世界。 渐渐的,脑海中一颗颗星球,一片片星云,一个个组成这个宇宙的天体逐一失去了颜色。 它们像是一副水墨画一样,在旋转,时而拉伸,时而平整,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拉伸的时候,唐玄的思绪在追逐,追逐。 平整的时候,唐玄又随着无数天体徜徉满步。 放大的时候,唐玄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小蚂蚁,站在群山山脉的脚下,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眼前这近乎所有的世界;缩小的时候,唐玄又成了俯视苍生的神灵,这时候,一种虚无但汹涌的暴躁之意油然而生,几乎难以自抑。 尤其是当他看到无数星球上的生命那种种千奇百怪的生存状态,那种不知别人窥伺悠然自得的生活,这种暴躁感就会更加强烈。 很想伸出一只手指戳破这一切:任那些无尽的生灵,在他的怒意下哀嚎,绝望的哀嚎······ 无论是火里的鱼,水里的鸟,天空的猛兽,颠倒黑白的影像,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去虐待它们,让它们生不如死。 这感觉让人沉沦,让人迷恋。 “呼~”唐玄剧烈喘息起来,思绪在挣扎,神意在汹涌,它们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潮汐在唐玄脑海中激荡着。 渐渐的,这个世界又有了颜色。像被突然刷了一层漆,看起来那么刺目。 是什么样手,什么样的笔,什么样的颜料,才能够将大世界涂抹的如此动人? 在这世界图景中,唐玄的神意突然定格,那是一个灰扑扑的,很小很小的一个小点点。 只不过这个小点点里面乍明乍灭的闪烁着深紫色的光。 唐玄猛然睁开双眸,下一秒钟,身躯开始模糊变淡。 再出现时,眼前001毫米处,便是那个尚不及唐玄小指大的小点点。 它闪烁着紫色的光。光乍亮,一波深紫色的涟漪便会冲向四周,当它变暗的时候,紫光又潮水般退了回来。 涨缩之间,不过方寸距离,却吸引了唐玄全部的心神。 唐玄蓦然伸手抓向这个东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全力一抓,被紫光蓦然弹开,一股强大的震撼灵魂的力量从手掌处传递回来。 唐玄不由得愣愣的倒退几步。 要知道,他的轻描淡写的一抓,足以抓碎星球,崩溃中型黑色道眼,却对这小点点毫无用处,甚至被反弹回来。 神意轻轻扫过,唐玄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它的存在,神意向里入侵,可以唐玄横扫大世界的强大神意,却被这小东西阻挡在外,无法渗入。 周遭全是空的,恐怕最近的运动天体离这里也有上亿光年。 这是一个绝对空白的地带,连宇宙尘埃都没有丝毫存在。只有这么个小东西,油盐不进,骄傲的律动着。 不能抓,不能移,不能破,不能深入感知······骄傲而又孤独的占据了大宇世界一隅之地,自行其是的律动着。 唐玄凝目良久,突然在乍起的紫光中,感受到了“缘”的味道。 这一发现让唐玄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比巨象大陆更新鲜的存在。 踌躇半晌之后,唐玄彷佛下定决心一般,用自己执掌世界的力量,调动时间之力,缓缓的靠近这个小东西。 虚空无尽,尽是黑暗。只有唐玄浑身涌动着白色的光辉,双手成爪,掌心两团疯狂旋转的白色光团。 当光团覆盖到紫色小点之上的时候,唐玄只觉得周围虚空一阵的震荡,目光扫过,目之所及却是一片平静。 小点蓦然猝亮了起来,不再有昏暗的时刻,拉长的光线四下扫射,上面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唐玄的时间之力千百倍的加快了它的演变过程,而一股蓬勃的生机之力,一股不下于大宇世界的清新在唐玄的眼前越来越清晰着。 有了裂纹的小点急剧的膨胀着,一股绝强而又陌生的力量彷佛压抑不住了一样,在紫色光辉的喷溅中散溢出来。 唐玄口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神意潮水般顺着小点的裂纹涌了进去。 “天啊!”唐玄蓦然发出一声惊呼,神意广布之下,小点里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磅礴、宏大、壮丽。 一颗颗原生星球逐渐从静止状态,同时开始旋转律动;随着爆裂的潮汐之音,这片世界以超越光速的极限速度裂变着,一颗颗崭新的星球,天体出现在这片陌生的世界,一旦出现便开始加入到同步旋转中······ 这里面竟是一个比大宇世界更大的完整的,不断扩张的世界。 这里面,没有生命,但充斥着缘的味道,或者说力量。 接着,一股新生的力量从几乎所有天体中爆发出来,它们凶猛的冲击下,缘的味道快速消退,消散着。 伴随着这种力量代替缘霸占了这个世界,一股唐玄熟悉的气息由神意传递到他的脑海中:生的气息,独属于生灵的气息。 这气息很淡,它随着缘起之后产生的时空之力非飞速变得浓郁,而有了这股充满世界的力量,生命随之诞生、丰富,而后,这些茫然的生命,在各自的世界角落开始探索这片世界,虽然这很难,很难······ 世界快速进化着,所有天体、星球、星球上的生命、天体之间的生命······都在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快速成长、壮大、丰富,甚至在他们自己眼中,满是自信的意味:“我很强”! 业力充斥世界。 在唐玄的时间加速下,这片世界很快就到了飞入星空,找寻世界真相的阶段,更是快速的跨入到所有生命大协同的时代······ 可业力逐渐消失了,时间的尽头是什么?是劫! 随着黑白道眼的崩塌,整个世界的天体于一瞬间崩溃了。 在这场世界断空灭的瞬间,没人会在意在这场遍及大世界的末日劫难之中,是否还会有某个小星球上,某个城市起火或冰封;某个种族是否就此灭绝;某个物种是否从此消失;某些人是否在饥饿或干渴中正在凄惨的哀嚎······ 一股庞然的毁灭之力,毁灭了世界,也将唐玄滴血的神意重创。 他茫然的望着手中“噗”的一声化为灰烬,随后消失不见的小点,那在前一秒钟,还是一个充满生机,充满无尽想象的世界呵!! 周围一片灰暗,空虚寂静的宇宙风充满着死寂的味道。 唐玄愣愣的轻抚着自己的面颊,那上面泪痕处处。就在刚刚的一瞬,他看到了无数生灵绝望的面孔,甚至听到天体溃灭的嘶吼。 这一张张绝望充满悲哀的面孔在唐玄脑子里似乎被铭刻下了,清晰的让他也绝望起来。 一股极致的悲凉浸染虚空,浓郁的与他体外的白色光芒一样,挥之不去。 就在刚刚,他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见证了一个大世界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那么自己深处的世界,是否有这样一个旁观者? 而现在,整个世界,会不会像方才那样,砰的一声就没了,连点前戏都没有? 太阳是骄傲么?月亮是自豪吗?这个星系,那个星系,是咏叹调上,仰望不可及的存在么? 可就在刚刚,唐玄亲眼见证了百万亿颗比太阳更亮,比月亮更朦胧,比无尽星系更壮美的存在,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没了。 与之相比,作为生命,什么是值得骄傲的?什么是应该自豪的?又什么是应该抓紧和倍觉珍惜的? 唐玄只觉得浑身冰冷,一股如潮水般麻木的绝望就这么冲击着他。 “我想回家······”唐玄愣愣的望着无尽迷茫的虚空,自言自语着。 此刻他很需要那个地方,让他平静下来。 ······ ······ “我告诉你亚娃,我爸爸可厉害了!”唐思玄笑着向下面无尽森林下面,如同巨人般矗立的木寨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挥着手。 随后,带着一脸呵呵傻笑,被拐走的亚娃,骑着鸟神就这么悠然飞走了。 “嘎咕,嘎咕······卡库,卡库······”下面的欢呼声经久不散。 “嗷呜~~~~”一声悠长的狼嚎声在木寨内悠然响起,久久不散,带着股幽怨的味道。 那个长着独角的雕塑上,独角狼王赫然站在石像的头顶,对月哀嚎。 而它留下,便是唐思玄拐走亚娃的代价。 望着下面跪服一地的衣着简陋的原始人,狼王露出龇着牙,雪亮的白牙,锋利闪光,而它足有七八米长、二人多高的巨大身躯让它的威势更有如神兽降临一般,雪白长毛随风摆动,向四周释放着庞大的威压。 “嗷呜······”独角狼王很没意思的轻松跳上木寨围墙,跃入森林中打猎去了。 自己肚子饿了,顺便打猎······ 从此以后,有独角狼王坐镇的巨象大陆的人族,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靠谱生活。 每日都有大量的巨型野兽被狼王络绎不绝的拖进寨子里,而男性族人们吃饱之后,晚上也有了精神。 木寨内,一片欢欣鼓舞的景象。 而太空深处,被唐可昕元气保护起来的亚娃,却坐在鸟神背上,经历了到现在都难以置信的奇景:太空旅行。 这对于一个原始部落的小孩儿来说,既新奇,又难以接受。 第一七章 我的世界(一) 这是一座庞大而又虚幻的花园,无比炫美的摇曳在宇内虚空。 这里曾经是李元真神陨之地。神魂溃灭之后,留在大宇世界内最后的痕迹。 世界是个范畴名词,可以是一个星球,一个星系,一个宇宙。 大世界等同于大宇世界又或者宇内世界。 当然,不同认识决定了其世界观的大小。 对于巨象大陆的亚娃而言,他所认知的世界,是一个很大的,围墙围住的木寨子,以及无边无际的森林; 对于梦幻神星的万历三皇子而言,世界是一个星球,有许多纷争不断的国家。 这里充斥机谋,奸诈,血腥以及战争。而自然,不过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并不值得过多关注。 就算高唱赞歌,可那也只是说说,该开炮自然还要开炮,该破坏的总是一个不落的破坏着。 纷纷扰扰,人分三六九等的争夺世界。 有和平的假象,但绝对是各自为政,你死我活的争夺。同类相残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一直贯穿着时空运转。 他所想象的世界,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万历小皇子绞尽脑汁也难以想清楚。 和平?似乎那不是终点。 世界对于蔡姚和现在的星系监察者风yuanpg来说,已经很大了。 在她们眼中,世界至少有许多星系加在一起那么大。 光凭借自身的能力,已可在本生星系内徜徉,要是借助战舰或者战星,还可在无数星系之间旅行。 伴随着神陨和唐玄的崛起,以共同体制内无与伦比的光之网络为支撑,在曾经大宇世界的巨头陌离和盈冲的全力协调下,星系为主导的对峙与战争已经不复存在了。 生态协同,生命共同的理念深入到所有种类生命的心,并日益根深蒂固着。 桃园星共同本部,象征着宇内世界最强的修炼文化,同时与所有生命共享。 在这个天下公养的时代,在这个权力公器被放大到宇内的时代,大多数生命幸福感达到顶点之后,却出现了一种与之俱来的茫然。 生命的可以不去追究,那么生命的走向和意义,生命的归宿等等问题随之而来。 大宇世界的界限是谁设定?宇外世界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就连唐玄都搞不清楚。 趟过星云,穿梭道眼,于任何形态的天体里面来去自如,神意中,似乎整个宇内了然于胸……可实际上,棘手的问题似乎更多了,让身心压抑的东西依然存在。 这种感觉,与母星未动的时候,母星上的生灵们的感受不尽相同。 看来,所有生你在每个大时间节点,都有需要面对的东西。只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却连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唐玄眼中的世界却格外的枯燥,简单。 宇内,宇外;已知,未知。 缘起,业力中,尚未到来的劫灭。万事万物交错纷杂,绚丽壮阔的宇内不外如此。 …… …… 一路在逶迤而扭曲的时空光辉中,唐玄回到了茅山小屋。 脑中那个发出紫色光辉的“缘点”波澜壮阔的一生一直霸占着他的思绪。 事实证明了缘起的存在,又在唐玄的亲眼见证,亲身感受下,一个大世界业力中的聚合演变历历在目,感同身受。 劫灭疏忽,不知其何来,更不知其何住。就那么轰轰而来,不由分说的溃散业力,成就一个渺小而又宏大的大虚无。 敲门,不知道那只手先碰到了云雾之中露出的门板。 唐玄只觉得全身一软,终于倒在了一个温香,柔软的怀抱内。 孔仙仙并没有说话,弯腰将唐玄抱起走回房间内,轻轻放在床上,让他依靠着坐着。 那头,温笑,姜剑眉,以及流连不去的伏明月,夜摩婉婷甚至唐清都围拢过来。 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唐玄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到现在仍在不停,不停的流泪? “宇外世界,一直是困扰我的心结……”唐玄的语气很平淡也很空洞。 孔仙仙拉着唐玄的手,伏明月撑起月光,夜摩婉婷递过一杯红酒…… 室内紧张的气氛有些舒缓起来。 唐玄继续说:“就在刚刚,我看到了一个奇迹……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了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打破宇内、宇外界限的方法。” 唐玄忽然笑了,眼中依旧没有焦点:“那就是我在宇内用时间加速的力量,加快整个业力中的进程。当劫灭来临的一瞬间,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会因为劫力而出现裂缝……” 孔仙仙轻轻拍了拍唐玄的头笑道:“想到就去做便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伏明月没有笑,反而浑身一滞;夜摩婉婷也面无表情,却若有所思的将唐玄未接的红酒杯放在自己的唇边。 “可那个时候,我身边的就不是熟悉的你们了……而那时候的世界也不是我认识的世界了。” 这句话,唐玄几乎吼着出来,到最后,声音哽咽,内心深处最真的情绪流露。 说到你们,唐玄泛红的双目逐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更延伸到房门之外,似乎想从云天深处,找到那几个小小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身影。 室内沉寂,孔仙仙,温笑,姜剑眉早已泪流满面。 “他到底不是他,”伏明月笑了,撑起的月光更加柔和。也许这就是唐玄比冰冷的李元真更让她沉迷的地方,情感的温度。 这种感觉不光让她迷醉,而且沉沦。 夜摩婉婷将魔族繁衍问题抛在脑后,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天下大同,这自然是好的。 可若自己有唐玄那样的能力,会否因为亲情世界的羁绊如此痛苦?夜摩婉婷百分百确定自己不会。 恐怕早就运用大世界时间之力,加速这一切直到劫力的到来。 “能不能加速一部分,保留一部分?”温笑问。 唐玄摸了摸她的脸庞,苦笑着思索了下道:“劫力的产生是对整个大世界业力程度的判定。这么说,一个人,光手断了,脚断了,或者身体哪里出了毛病是不会死的,只有生机走到终点,死亡才会来临。” 说着说着,唐玄心中动了动:若能找到世界的“头部”……? 略一思考还是不行,头部加速而死去,既会影响身体的其他部分,使其失去生机而溃灭,也会招致劫力的到来。 而这种劫力崩塌世界是不可能逆转的,就算自己能够活下来,结果和加速整个世界有何区别? …… 吃过晚饭之后,伏明月和夜摩婉婷告辞而去,她们需要思考。 而孔仙仙等人就这么陪着唐玄坐在院落里的石椅上,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几只手却一直握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没有漂亮,悲壮台词的新纪元家庭,即使这种陪伴在人类演变过程某个早期功利社会上,并不实在,似乎也没有意义。 真爱,假爱,深爱,浅爱,挚爱,痛爱,单爱,以卑微的智商,有限的想象将爱分成千百种,极尽复杂之能事……到最后都与金钱和权力这种人族特有的,独创的,毫无纪念价值的东西勾连在一起,有何资格去品评后世大同之后的情感。 唐玄没有说过爱,可只要需要便会倾注一切;孔仙仙,温笑,姜剑眉,最奢侈的也只是说过喜欢,不过一旦可以,她们可以付出所有…… 无论如何,现在的温馨与陪伴,足以让以后的任何不确定失去威力。 …… …… 时间流淌。 接下来的大半年,唐玄没有走出茅山小屋半步,一家人就这么相濡以沫的过着。 孩子们也都没回来,好在不管她们怎么作,也难逃老爹唐玄的神意监控。 不知不觉,由龙呈均,孔希言,楚君侯,陈元迟,张道燃等人发起的,陌离,盈冲等全力支持的,第一届全宇内生命峰会的日期临近了。 没有议题,没有主持人,只有一个日期和一个地点。 随着日期的临近,虚空花园这座大宇世界的奇观附近,往来战舰越来越多,而一些距离这里较远的地方的星系,星球,流浪天体上的自由生命组合等等,开始向着这个方向,沿着既定的坐标出发了,。 突然拥挤起来的太空,初次在太空中无视距离穿梭的生命,光辉灿烂,光芒冲天的虚幻花园…… 这一切都没有让唐玄以及他的家人们分心。 对于宇内世界的一切都已经见惯不惊的他们,总觉得这个茅山小屋有些说不尽的魔力,在这里,总有温暖,宁静,踏实的感觉。 门前的小湖,屋后的山坡,涯壁,瀑布……总有看不完的美。 唐玄彻底平静下来了。对于那天见证的一切再也不提,宇内,宇外世界也不再去想。 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每日徜徉山水之间。 山雨欲来,茅山小屋的主人们无比珍惜现在的时光。而这种珍惜,却非歇斯底里的疯狂把握,而是于平淡,微笑,默契,从容里,细细体味每一刻。 第一八章 我的世界(二) 漆黑深邃的宇宙空间,亿万星体仿佛永恒律动着。 初见也许会觉得壮阔,壮美,震撼。一直见到,也就没什么了。只会觉得这些和熟悉的屋内陈设,院落的一草一木,郊外的山山水水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艘金色的战舰,炮口林立,在金小三的驾驶下沿着既定航线,唯一坐标快速穿行着。 他很开心,也很闲适。 开心的是受命于这个崭新世界最强生命,那个永远微笑,平平凡凡的人。 闲适的是,经过改造后的耀金星系这艘最大的战舰,对于他而言,操控起来实在没什么难度。 而这命令又或者说嘱托又实在太简单,不过是去宇内世界边缘地带,接一个落后星球的没怎么见过世面一个小孩子。 金小三甚至有空喝上一杯本土星民最爱的金水,很开心的看着显示屏上,船舱内众人的表情。 金水入口冰冷,像一把锋锐带着虎气的利刃一般,滚滚在金小三的肚腹内来回冲突了很久,这才偃旗息鼓,化为一股暖流散布全身各处。 “嗝~”打了个饱嗝,他舒服的将短而干瘦的腿子搭在五光十色的操作台上,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在做啥?”一个声音响起,不用细听就知道,这声音属于曾经的长风星系小帝君,如今是长风星系监察部的一员的风小帝王,风远萍。 对于这个搭便车的,金小三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是风系帝王,我也是耀金霸主第一顺位继承人,更何况是曾经的?而且是曾经敌对的? 若非如今天下大同,金小三倒不介意找这个挎着长风剑,显得比自己英武一些的小子切磋切磋…… “嗯?”金小三鼻子哼了一声,眼皮微抬。接着眼睛慢慢睁大,对船舱内呈现出来的对峙状态便是关注。但对风远萍的招呼便是不屑。 …… …… “万历,你日月王朝就是靠你爹装疯卖傻,无耻逼迫,才得以苟延残喘的!”说话的是梦幻神星上,草原明珠、日不落联盟大盟主古狮神皇的大儿子,古迟。 “呵呵!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平等对话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基础上,你觉得你有跟我对话的资格吗?”万历望着古迟那分成两部分的脑袋,前半部剃的光光,后面留的很长,扎成无数小辫子。 年纪不大却满脸满身刺龙画虎,额头上还纹了个狮子头。 身上一件皮坎肩,肌肉虬结的胳膊露着……没人介绍,谁知道这是神星最大王朝之一的皇帝古狮的儿子? 整个一个象征着历史倒退,人性退化的禽兽。 “什么?你说我不是人?妈的,畜生,我要和你决斗,我要和你决斗……”古迟愤怒的咆哮着,张牙舞爪的扑向万历。 万历毫不示弱的对视着,袖子一挽,面露冷笑。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数据帝国的皇子在侍从的保护下,在远处,不停用言语规劝着,却并没有走上前阻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皇子!”草原帝国的随行侍从将古迟抱住向后拖着。而日月王朝的随行,左班丞相裴文广站在万历旁边,大帅郭毅则挡在其面前。 “入……入……” “我去你……我入你……” 高尚之所以高尚,是因为有比普通人更多的资源装裱自己的高尚; 高贵之所以高贵,也不过是有团结这股高贵力量的强大力量,来为这种高贵粉饰。 都是人,都有喜怒哀乐,都有七情六欲,都要吃饭睡觉拉屎,细想想,谁又是谁的高尚?谁又比谁高贵? 场面一度不堪,谁也没想到,草原帝国的古迟王子,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彪悍;更没有想到,文文弱弱的万历小皇子,似乎更喜欢武斗而不喜欢打嘴仗。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万历骑着古迟挥舞着拳头,而裴文广不顾年老体衰又是文臣,也和草原帝国的人斗在一处。 众人虽然都保持着最后的克制没有动武器,可也都红着眼睛绞成了一团。 好在梦幻神星虽然千百国家林立,可语言确是共通的。谁骂谁,谁骂的,谁又挨了骂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数据帝国的勇野皇子和四脚龙王朝的赚叶皇子相视一笑,同时大声疾呼起来:“不要,不要;以和为贵,不要冲动……不要……万历小皇子加油,日月王朝的荣光加持你;草原帝国的狮虎般的力量赐予你,撕碎你的对手,强大的小皇子!” 到后来喊的累了,索性冷眼旁观,嘴角的笑意由假装的关切和劝阻变成了冷笑和激励。 没办法,梦幻神星的主流价值观就是王朝观念,今天谁阴谋了谁,明天谁占了谁的大便宜。 你发表什么公开言论我可以拿来攻击;你不人道,你不厚道,你腐败,你落后,你早晚必亡…… 别人互相弄,这是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所有建立在王国观念的价值观,自然不会有大人族,大生命的观念,不断冲击,内耗中,将生命特性中那点儿丑恶的东西,粉饰之后发挥的淋漓尽致,叹为观止,智慧万千。 “诸位这是做什么?”金小三推开舱门走了进来,随后淡淡的望着舱内乱成一团的战斗。 金小三的声音很不好听,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宝剑出匣的那种尖锐带着刺耳摩擦音的噪音。 以往倒是没什么,种族不同,生命属性不同,说话带着点特色谁也不会在意。 可今天,金小三同志却在这一群拥有着大上生一般相貌的人族。已然战糊涂的众人眼中收获了:畏惧,惊骇,恐怖……恶心。 舱内呼和斥骂声戛然而止,众人望着长的如同金色大宝剑一样的“天国使者”,慢慢分开,慢慢站回到自己的队伍。 从回归队伍开始,除了万历,就连不服不忿,整日觉得草原帝国天下无敌,自己英明神武的古迟皇子的眼睛里,望着大宝剑,也写满了:恭顺,敬仰,崇拜。 “你还好……”金小三这智商跟这群梦幻神星从小耳濡目染尔虞我诈的皇室成员或者高官相比,不太怎么够用。 一恍惚间,似乎刚才看到的,感受的都是一场梦,其实未曾发生一样。 而众人面带微笑,表情谦和……除了鼻青脸肿。 “没事。”万历龇牙一乐,同时狠狠瞪了眼古迟。目光中没有仇恨,只有对小皇子本人的鄙视和不屑。 古迟浑身抖了抖,这才将这艘巨型宇宙天国文明的战舰,主炮口接近于神星的庞然大物,足以震慑整个神星千百“强大”帝国的存在,与大宝剑,万历,万历的朋友联系起来。 整个人瞬间觉得不好了。 “诸位,如果觉得我的战舰乘坐不舒适,我可以请调其他战舰过来迎接,若是对我有何意见,也可以换另外的生命与你们交接……”金小三笑了笑,随后转向众人大声道。 “没有,没有……” “相当满意,特别舒适……” “金小兄这是在骂我们呐……” “我没有骂你们啊?”金小三摇了摇头,十分不解。 众人面面相觑,尴尬的笑了笑,这大宝剑真是不解风情呐。 场面缓和下来,金小三索性将万历带入宽阔的驾驶室里去。 随着舱门重重的关闭,舱内众人又回到了现实。 唐玄邀请万历,本来只有万历知道;万历无意中告诉了三国师,皇帝又知道了;正统皇帝仰天长啸,把这个振奋人心消息在太和殿门前吼了出来,天下都知道了…… 数据帝国,草原联盟,南部城邦,北部帝国,四脚龙王朝乱七八糟的来了不下数十。 当庞大的耀金战舰莅临神星,威压世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等待消息的王朝,帝国都同时决定,至少派出自己的皇子参与这次盛会。 宇宙是啥样的?这艘船大就大,猛也猛,真能快速穿行数十亿光年的宇宙?要知道,就算四脚龙王朝的超级宇宙飞船,也不过在神星周围以万公里为单位漫无目的的瞎晃悠。 看坐标,离这里遥远的让神星上所有科学家,权威头脑一阵充血,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距离概念。 疑问很多,但还是不能让日月王朝独享天国上国神国的荣光。 不过除了日月王朝肯下血本,连丞相和统军大帅都派来了,其他国家还是比较保守的:一个还算机灵但非不可替代的皇子,几个可有可无的侍从人员。 若非耀金战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恐怕舱内装的就不只是这些国家的人了。 “大国威仪,王者尊严!想去便带上!”正统皇帝挥着大手,万历也没有反对。 谁想到地方没到,先干了一架。 裴文广冷哼一声,伴随着舱门再次紧闭,王朝丞相脸上全是狐假虎威,志得意满的浪笑。 其他帝国,王朝的人,不知怎么的都有些忧心忡忡,死死盯着舱门处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样子。 舱内平静了下来,而驾驶室内,万历,风远萍,金小三三个半大孩子,一会儿功夫就聊的火热。 “真牛逼!”望着巨大显示屏上,战舰加速后的修正数据,万历不由惊叹起来。 “这算设么?你看那颗近光速的彗星不?看哥哥,哥哥给你打下来……”金小三似乎有些喝多了。 “这能打么?”万历喝的倒不是金小三喝的那种超变态的液体,不过也喝的小脸通红。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那个彗星的体积恐怕比这战舰大上数倍,更是拖曳着千万里长的光尾在显示屏上快速蠕动着。 近光速状态飞逝啊,你武器这么强,这么快?可能你正儿八经摆好姿势,彗星早跑没影子了??? “嘿嘿……彗星,没事儿的哈。回去不许乱讲……”金小三指着风远萍。 风远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将头歪向一边。他实在没觉得这种舰炮打彗星这种小儿科有啥可秀的。 金小三轻轻按了个键,嗖!砰! 这是显示屏的拟音功能。 战舰依旧极速正常前进,而显示屏上的彗星蓦然间,却已爆出漫天喷溅的冰花,如同瞬间洒满前方宇宙空间的风华…… 万历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与想象截然相反的一幕,轻描淡写与巨大爆裂在他脑袋里形成巨大的反差不断撞击着。 如果那个彗星是梦幻神星,恐怕结局还不如彗星?起码人家可以跑。 “你这船,无敌了?”万历觉得自己那神秘而又强大的老师。那个挥舞着飞弹四处飞翔的男子也绝对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击。 虽然这种比较很无聊,但孩子的想象力通常只停留在谁厉害,谁比谁厉害这样的层次,不管两者之间可以不可以比较,能不能比较。 “无敌?嗤!”风远萍醉眼朦胧的笑了,笑容满是不屑。 本来望着万历魂不守舍的惊骇表情,志得意满的金小三也咳嗽起来,脸一红,干脆装作没听见一样。 无敌? 不知怎么,金小三突然想起那两道窈窕而又很讲道理的霸道身影。 好久没被使唤,有点想念那感觉了…… 第一九章 我的世界(三) 茅山小屋院落清净雅致,虽然没有什么珠光宝气的奢华陈设,但院子里乃至屋子里每一样物品,每一块地面,都被打扫的整洁异常,纤尘不染。 赤阳还没升起,经历过一夜巫山云雨的洗礼之后,女主人们依旧在酣睡,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不到终于是不会起来的。 好在唐玄也不需要吃什么早饭,只需要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泡上一壶茶,摊开四肢,就这么望着似黑又带着点深蓝,深邃但纯粹的天空。 “缘起之地,始地母星。”这四个字的由来众说纷纭,已无从可考。 有人说有传说中的神之时代流传下来的,又有人公古末期,崩溃乃至绝望的人怒啸苍天的“内容”;还有人说传说中,始地南昆仑存在一处绝美唯美的秘密之地,是那里的生灵,在数个大灾难到来之时,悲悯世间的言语…… 唐玄摇了摇头,脑子里又快速的闪过有关世界未来的猜想,这些都是挥之不去,无法回避的东西,起码对于他而言是这样。 “等!等孔仙仙,温笑,姜剑眉,孔希言,曲流殇等人老去,故去;等他这个大上生在这个世间孑然一身的时刻,再去运转时间,从内而外加速这个世界,找寻生命,时空,自由,永恒的意义?” 可这样做,就算突破宇内世界的笼壁,又有何意义? 对生命,对世界的存在价值,首先体现在对家人,亲人的价值,否则这种高尚,连唐玄都不认同。 高尚难道非要舍己为公?难道非要高唱赞歌之时逢场作戏在世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 不,不是这样。 “不等?似乎也不行!” 在这个世界均匀加速,匀速而快速老去的时候,那么就连唐玄都无法豁免。只是他的生命体特殊,有足够的寿命和精力去永葆青春,直到世界的尽头…… 大到世界,小到每一个最微小的组织组成,宇内世界只有做到极限均匀,时间加速,所有老去,才会业力消退,劫力诞生。 那时候无数亿亿各种规模的天体,以及其内生活的生命……无知无觉,并不知道此刻的时空与昨天的时空大不相同了。 而唐玄挥一挥手,光之莲花取代宇内壁障,亲眼看着这个熟悉的世界生死交替,日复一日,直到崩灭一切的劫力主宰全部。 想象中,孔仙仙,孔希言……甚至唐思玄,唐可昕,肥雁,鸟神,鬼见愁……陌离! 一个,一个在唐玄悲哀的目光中,转瞬间化为浮尘,所有一切,以光之千万倍速向前快速推进,只为一个根本无法掌控的结果…… “不,不要……”唐玄浑身一震,口里的呢喃和自语早已变得暗哑无力。 就算时间的尽头,空间的末日,唐玄瞬间洞悉所有秘密,生命桎梏枷锁的弱点,第一时间逆转时间,重整空间…… 可即便这样,也只会获得一个崭新的,欣欣向荣的世界。而失去的人,就永远失去了。 对抗整个大世界降临的劫力唐玄可能无法做到,但那个时候只需要击溃一粒最小物质上的劫力便已足够。 那时候,大世界的劫力一定会如有所感,自行消退。 没什么依据,唐玄却对自己的推演无比确信。说点玄点,这其实是一种走到生命顶点的直觉。 确信之后又是最深的恐惧:越是把这个世界变得简单,看的简单,越是拥有强大的力量,悠久的生命,越是觉得窒息。 “缘起,业力中,劫灭!” 简单的几个字包罗万象,极尽所有,依靠漫长的时间,极致复杂的空间演变。就成了这个大世界的全部。 这个全部有多大,有多复杂,有多精致,唐玄细思之下,也会觉得浑身发冷。 更不是普通生命,所谓文明所能够掌握的了。 按照唐玄的猜想,一个统一的星球,假设资源无尽,一个文明态想要了解这个世界,所花的时间也足够次劫力灭世。 除非找到正确的路,还要有继承这条路,前仆后继的契机,更要有铺垫这条路的前辈…… 可唐玄此时终于明白了,找到路,看到世界的边界,才只是前途未卜的开始。 “他们其实也过得挺好呢……”唐玄笑了,走遍天下,趟过无数星河,有生命的地方更是经历无数。 而大多数人族聚集地,所见略同。 他们不需要有多高的追求,多神圣的理想,只需要一生平安,少些坎坷,于愿足矣。可在大多数人族聚集的星球,就这么个简单甚至于简陋的愿望,都是种奢望。而奢望自然是不能实现的,当然也是伴之以人族特色的粉饰,总有着充分的理由和例证:希望永远在明天······可明天永远也无法到达。 所谓高,所谓神圣,谈起来尚在生命启蒙的初级阶段,不过财、色、权。有了这些,便骄傲了,自豪了,如果能荫庇自子孙后代,那更是被死记硬背的存在。 生存的本能尚未进化完全,即使改头换面了表现形式。萌萌哒,很可爱。 等与不等之间,唐玄反复焦灼,倾向于等。与相亲的,相伴的人······就这么在慢慢数百年的岁月里,相偎相依,不必说爱,不必感动谁,这一切自然有岁月来见证。可是之后呢? 之后,痛断肝肠,痛到麻木,唐玄便会孤身一身,孑然面对无数未来的孤独岁月,面对这孤独的星云与星空,面对这空空荡荡的宇宙,等待着劫力最终的那一刻。 劫力来临,天地色变。宇内世界同步出现末日天象。当劫力与业力充斥冲击、冲撞的时候,宇内世界、宇外世界的壁障,一定会被这两股庞然的世界之力,冲击出条条裂纹。 那时候,唐玄便可以以大上生、无界生命无边神意、浩瀚元气、万劫不朽的身躯,瞬间搞明白黑洞洞的宇外世界究竟是什么,究竟多么大,也因此可能为宇内生命打开一条生命跃迁之路。 然后击溃一丝劫力,逆转宇内时间,将一切平衡在新鲜却不原始的那一刻······似乎很美好! 可那个时候的世界,还是唐玄眼中那个熟悉、亲切、值得牺牲一切的世界吗? 习惯了拥有,习惯了熟悉的人的嫣然巧笑,翘首以待,可这一切,终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褪去颜色,成了时光长河中微不足道的点点萤火:孔仙仙、温笑、姜剑眉;孩子们;孔希言、乐笑星、曲流觞、温艳阳······这些,就是等的代价。 不等,更是一种痛苦无奈,无法下定决心的选择。 此刻,有泪的唐玄,完整的唐玄放纵着眼泪,放纵着这种无法分享的心伤与心痛。 ······ ······ 大宇虚空花园,光影迷离,无边无界,在远离群星,远离桃源,远离各种天体的静谧角落,尽情的将浩瀚无际的太空,渲染成一片繁花盛开的胜地。 没有主办方;没有广告;没有发言人更没有领导发言。 所有聚合了大半大宇世界生命星球代表的战舰,战星、各类航天器形成了一个千百万里,却只小半包围了花园的阵型。 在这样庞大的战舰群中,鸟神的身躯,金小三驾驶的耀金战舰实在是极不起眼,只能随波逐流着。 望着在花园上空时而展翅高飞,时而低空翱翔在各色鲜花的海洋上的鸟神,长风、雷隐、耀金、神木等等大城市出来的生灵们,无不含笑观望,偶尔指指点点脸上也尽是平淡的笑意。 都知道那上面两个白衣服的小女孩是谁,也都知道那个贼头贼脑,黑不出溜趴在鸟神宽阔的脊背上的怪禽是个什么洋的货色,就连那个张牙舞爪,浑身阴风阵阵,眼中阳火狂跳,已经渐渐长大,几乎有半个鬼帝高的鬼见愁,都已经见惯不惊了。 没有人露出敬畏之色,倒是慈祥的笑容都挂在脸上。 鸟神背上,被唐可昕元气保护的亚娃彻底呆傻了。 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更说不清楚,周围漆黑怕人的环境,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漂亮,就连花朵上都洋溢着彩光的大花圃。当然,在他不够用的脑子和基本没啥见识和知识的思维里,只能用近乎嘶哑的嗓音,狂吼着“卡库······卡库。”手舞足蹈,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还有周围那一望无际,再望无际的战舰群,大如半个木寨大小的鸟神掠过都如同一只蝼蚁穿过森林般的战星······亚娃只觉得,只觉得好幸福。 这里所有停泊在虚空里的圆圆滚滚的、尖尖脑袋的、五颜六色的怪模怪样的东西,似乎比巨象大陆传说中的四头巨象神,还要大? 亚娃还好点,生活环境比较单纯,可梦幻神星上的数十个国家的皇子们和侍从们,此时却个个像一滩烂泥一样,仰望着战舰顶上,虚化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外界的一切,伸着舌头,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看着随随便便一艘都比自己乘坐的战舰威猛,更有摇曳着巨大彩色气柱的大星星在周围旋转律动,更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一下子崩塌了。 “这是太空么?我是不是死了,来到佛国净土了,上帝,神仙,这花园怎么回事儿?还有,还有那些人······没有防护服,怎么能在这太空里面来回行走?” “这下面也没有路啊?” “难道他们会飞?” “这么多人会飞?不太可能!” “妈妈的,我不相信,这是电影,这是科幻,怎么可能有比我四脚龙王朝更强大的文明存在?”最后还是四脚龙王朝的皇子,在侍卫的搀扶下,死命踢打着门户。 驾驶舱里百无聊赖欣赏着这些骄傲土着们的表情,看见有人踢门,奸笑了几声便按动了开启门户的按钮。 “呼~”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气流扑面而来。 四脚龙王朝的四个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极致恶劣的太空环境冰封。只是保持着目瞪口呆,歇斯底里的造型,屁股朝后。 在风远萍目光威胁下,金小三再次摁下了一个按钮,几束金色的光柱从舱顶射下,将冰封的人们包裹。 四脚龙皇子浑身冰霜瓦解,只有灵魂依旧战栗着。 浑身包裹的金光是那样的温暖,祥和,舒适。 望着深邃的虚空,望着脚下的空虚,他咬咬牙还是鉴定而又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几个侍卫反应半天才跟了下去,而他们的皇子陛下,已经开始在虚空中又蹦又跳,狂吼乱叫了······ “和大上生相貌雷同,可怎么这么差劲儿······”金小三撇着嘴,望着虚拟屏上出现的红色光点,索性将舱内的所有人都用金光包裹,弹飞了出去。 万历没有说话,所有的一切都把他震撼的灵魂麻木。 他浑身颤抖着,激动的双眸并没有停留在巨大的战星,无数绵延的战舰群,往来说笑、闲庭信步、成群结队的怪异生命体,而是拼了命的四下张望着,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期待这样一刻:老是出现,所有战舰匍匐,所有战星退避,所有生命跪拜在地······ 生命平等虽然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但这个陌生而又无比壮丽、宏大、壮阔的景象,却是激发了一个少年人的虚荣梦想。老师的荣耀,便是自己的荣耀。 而能将荣耀渲染到极致的无非是权威,舍我其谁,唯舞独尊的权威······ 就在万历胡思乱想的时候,虚空花园飘出的无数光点如同花粉一样,逐渐汇集成数十个颜色血红的圆珠。 而这圆珠摇曳着,在所有生命体的上空飘来荡去的,放射出醉人的红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战舰整体向后滑行着,只提供载人功能的战星亦是如此。很快,虚空花园这里,只有一个个分布错落的生命体存在,仔细数一下,不下亿万之众。 可这亿万生灵相比这虚空而言,实在是太少了;而数十个拳头大小的红珠,更像海洋里的水花一般,少的可怜。 当红珠分散分开,逐渐降低高度的时候,许多生命体面色激动了起来,就连其中的陌离、盈冲都翘首以待,似乎期待着什么。 万历鬼使神差的对着上空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一颗红珠慢慢落入其掌心,凉凉的,润润的。将它放在眼下自己看,珠子不大,分不清材质,上面的红光浓郁而温润,却不刺眼。 红珠逐渐落下,每一枚红珠都落入一个生命的掌心,继续发散着迷蒙的红光, 无数漫步虚空,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的从大城市出来的生命们,将艳羡的目光投向这些幸运的生命,而身上裹着金光,掌心托着红珠,满脸迷惑不解的万历格外扎眼。 “世界皆因缘起;业力却由有情。我是龙呈均,是这次生命峰会的发起者。众所皆知:所有生命目前都处在一个困境中,无法自由、无法永恒、无界无门。这次盛会,没有主题,没有定式,不设门槛,却讲一个缘字。而有缘之人,便是手握大上生亲制的因缘珠了······” 龙呈均对会议做了一个不是说明的说明,总之是有因缘珠的人,可以畅所欲言,但因人数众多,会议势必又不能无限期召开下去,其他人却没有发言权。不过可以会后交流想法等等。 “原来它叫因缘珠?” “大上生又是什么?”亚娃勉强在唐思玄的集训下,听懂了龙呈均的宇宙语,可万历却托着掌心的珠子,疑惑着也有着淡淡的失落。 在他看来,能够在全宇宙盛会中,第一个开场发言的,自然是最厉害的,可惜却不是自己的老师,那个惊鸿一瞥,叱咤梦幻神星的神一样的男子。 第二十章 我的世界(四) “我的世界,只有一片炽烈。当我睁开眼睛感受它的时候,它就是温暖的、舒适的、火红的······”他身躯升高,俯视着下方无数各式各样的人头松动。 他从火离星系核心星球远道而来,通身赤红,跳动着火焰。身高不足二尺,整个形态不像个生命,倒像是一只火之精灵。应该没有穿衣服,性别特征极不明显,手里托着一枚因缘珠,声音却在这没有界限的虚空广场上,虚空花园上空回荡着。 他在讲他的世界,火的世界。 所有生灵都注视着这个第一个发言的人,全神贯注的听着,似乎都想从这个火精灵口中得出些关与生命的感悟。 发言时间并不长,约莫盏茶时间就结束了。 火离世界或者说火离星系,原本属于已故元圣天尊之一,拈花侍者纪子共的领地,如今被唐玄以及盈冲、陌离的强势推动下解放了。不光从前的帝制没有了,还被共同之光笼罩。 这一族,从火中生,在火中殁。生命中只有火焰的山、火焰的海、火焰炽烈沸腾的一成不变的世界。 他们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生产的概念,一生所需都从火焰中汲取,是一个另类的自由世界。 他们没有野心,更没有暴躁的脾气,只是这一族的每个生灵都期许着火焰永恒。 加入共同体制,这一族根据自己的体型特质,修炼出大宇世界独树一帜的火焰元气,使得这一族的天赋本能,控火、御火的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今天他来到这里,怀着感恩的心,是修炼让他们有了更高的追求,对这个如此广大的大宇世界有了深刻的认识。 ······ 与火不同,相对立的不光有鱼,还有水。 一蓬清水跳动,形态不断变幻,却是一个具有思考意识的生命体。 他们来自于天一神水星系。 想象中,这些怪异的生命一定是暴躁的、狂怒的、能力强大且侵略性十足的,而且野蛮的毫无人性。 没想到与火之一族一样,水之一族同样温顺,不光爱好和平,还很脆弱。 他们所在的星系是一个由亿万颗主要构成是水的天体集团组成,有的呈液态,有的呈低温气态,有的凝结成冰······一个个千奇百怪的水球,有大有小,互相牵引着,旋转着,律动着,成了大宇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们有战星,有战舰。 战星上,洁白晶莹,遍布惊涛骇浪;战舰却是一颗颗巨大而圆润的水珠,战舰上的武器则是一个个凝结的冰珠。 长风、雷隐、神圣、厚德······数十个星系中,手托因缘珠的有缘人依次发言。 他们讲的大多是:我的世界。 更多的补充描述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命特点,环境构成,宇宙坐标,发展程度,对于世界的感悟等等。 宇内世界,生命济济一堂。 “从前,我们纷争不断,战争频繁。不过只是因为三位老大拼斗个不停,其实很久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耀金星系金破日,一个略显沧桑的大宝剑,也是金小三的祖父。 说话声音如同宝剑出鞘,但人却很温和。 “老金,过去的事儿,就别再提了······”盈冲脸一红,自嘲的笑了笑。很多次五行星系联合进攻长风、雷隐的命令,就是他与纪子共一同下的。 全场嘈杂的笑声,各种生命体各自闪光。他们聚集的广大区域所发出的光芒,竟然一时间超越了虚空花园的神幻之花的芳华。 若是从前,金破日怎敢如此放胆直言,直接指摘起盈冲、纪子共来? 恐怕整个耀金星系都会被略微发怒的元圣天尊们一巴掌拍个稀巴烂。 不过现在无所谓,人人平等,生命平等,只要我道德没问题,那么就没有谁能够任意剥夺别人生命、直言的权利。 不知不觉间,梦幻神星的几十个皇子侍从们向万历身边靠拢着。 面对如此海量的强大生命体,面对无数可以漫步虚空毫不在意的彪悍生命体,他们突然觉得安全感缺缺。 一边看着摇曳的接连发表意见的火精灵、水浪花、半人半鸟体积超大的玩意儿、土堆儿、石块儿、大宝剑小宝剑、大树······一边魂不守舍身不由己的面色苍白起来。 “他们应该对谁都不服气才是······” “他们应该一见面就打架,不见面就互相算计才符合想象中的逻辑······” “他们应该战斗,他们的战场是星空和星海,怎么跑到这里聚众,聚众聊天?” “我的天呐······” ······ ······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彷佛很蓝;不知什么时候,下面的虚空变成了感受真实的大地;不知什么时候,火精灵的周围环境便形同火海却偏偏对身旁的无数水精灵聚集的滔天水浪毫无影响,互不侵犯的存在着。 空气中传来一股花香。 环境变了,感受如此真实,每个生命感受都那么舒适,彷佛回到了家。 “我的家乡离这很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身体逐渐上升的万历小脸儿通红,在一种皇子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在龙呈均的提醒下,缓缓开口。 而最让他激动的是,他看见那只白色的大鸟背上,老师正坐在那对他微笑。 相隔似乎很远,对于此时与老师之间的距离,万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如果他知道此时他距离唐玄至少有千万里之遥,恐怕会立刻惊得呆傻:啥时候自己的视力如此鬼神般突出了? 唐玄微笑,目光充满鼓励。 左肩膀上站着趾高气扬的肥雁,又肩膀趴着有气无力,缩小了的鬼见愁。怀里拱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姑娘,而金小三站在旁边搓着手,低着头,一脸兴奋激动的样子,连老祖宗慷慨激昂,感染肺腑的发言都没心思聆听了。 鸟神的背足够宽广,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伏明月、夜魔婉婷,甚至孔希言、曲流觞、温艳阳、乐笑星等等这些沾亲带故的,公冶山长等自称桃源四大隐士,受命大宇四大监察的他们也尬笑着挤了上来。毕竟鸟神飞的够高,视野足够好,远离人群,环境优越。 “那里有好几百个国家,整天打仗······”万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下面一片善意的笑声。 在这个早已以星系为单位的管理体制下,这些足有千百种生灵们,既没有因为梦幻神星的落后而鄙视什么,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先进而骄傲什么,保持着聆听与尊重,更将关切的目光投向高高飞起的万历小皇子。 “我们崇尚一种厚黑学的东西,在我们那,有钱、有权、有地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万历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反观下面的皇子们,在这样的环境下,世界观早就千百次的重复崩塌之后,不知怎么,心里都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怪异感觉。 “假的,我们可以说成真的;美的,我们也可以抨击成恶的;充满非分怀疑,充满利欲熏心,充满着疲惫与暴躁的世界。” “我们最厉害的武器之飞弹,可直到有一天,我的老师,我的同道来到我们那,我们这才知道,我们引以为傲,以为依仗的东西,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们的世界很小,就一个星球,我们想象中的世界很大,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天体。而在我们的想象中,除我们之外的生命,都是邪恶的,都是对我们这个美丽的星球不怀好意想要入侵的······在心中隐藏着的本性,从来不肯承认的本性的指引下,我们做出了符合逻辑的想象······” 万历望着脚下那些纯粹而真诚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着澎湃激荡的情感,许多话,心里话就这么自然而言的出来了。 “我们创造了文明却追逐着兽性;我们在阳光下带着假笑却在黑暗中肆意张扬着我们的狠毒和残暴······并引以为傲。似乎坑害了别人,就是丰满了自己。红了眼睛的时候,我们忘了其实梦幻神星主导的只有,也只是一种生命:“人”,我们想到了其他,只忘记了命运与共,共同为人。” “同类相残的快感让我们无法自拔,追逐虚幻的堕落让我们同室操戈。以机谋为荣,以金钱为傲,以获得掌控他人的权力作为毕生的追求······” “我们那个世界,甚至有大多数生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他们被称之为地下世界的生民,也叫库民。这是同为人族的至大悲哀,也是梦幻神星的无上不幸。” “我眼前所见的一切,才是我想象中的世界。老师,谢谢你!即使你不允许我叫你老师!” 短暂的凝滞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沸腾。 万历身躯缓缓降落的时候,已然红了眼睛,死死盯着一个方向,早已泣不成声。 落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活在落后中却依然充满爆棚的自信不肯面对现实;闻道尽够可喜,生命的最终目的和意义,也只有自己才能够给自己一个无愧于良知的答案。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数十颗因缘球爆出漫天充满馨香的雾气,雾气涤荡着四周,让亿万生灵沉醉。 唐玄知道,轮到他出场了。 如无必要,则不必露面。 展一展衣袖,抖去满心的纠结,唐玄笑着一步跨过千万里之遥来到所有生灵的上空处。 胸前,共同徽章上的天士标记熠熠生辉,就这微小的辉光,彷佛照亮了广大虚空所有生灵的面庞。 “大家好,我是唐玄。” 第二一章 重拾信仰-放弃幻想 “老师……”万历望着那个在虚空中漫步,发丝狂舞的男人。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个表情以及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少年有些激动了,不由双拳紧握,目不转睛的望着。 “这个就是“日月王朝”的后台???”四脚龙,数据,草原,城邦,梦幻神星的皇子们暗自琢磨着。 他们可是带着重要任务来的:搞清楚飞船所不能及的宇宙到底是怎么一个概念;看一看日月王朝的后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起码要知道这个存在对神星格局可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就是个普通人嘛…… “可是普通人,为何这大地之上,无数人都饱以这样的目光?炽热?崇拜?还是敬仰?” “普通人又怎么在虚空上自由行走?人,难道可以飞?没道理嘛。” “闪光的小牌牌不错?哪买的?回去弄几个……” …… 唐玄出现,龙呈均等人根本没有用热情洋溢,充满感情的声音做什么人物介绍,更没有一群不明所以的小孩儿献花什么,也没有出现红毡铺地,众生匍匐这种处在生命巅峰,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 平平淡淡,像是闲庭信步,微笑着,深邃去宇外世界一般的双眸,扫视着,尤其是回望鸟神背上的挥手的人们,眼睛中的情感更深刻难以自抑。 “大上生”,火焰成山的跳动起来,水浪如海般翻滚,大地柔柔的起伏律动,蓝天划过一道道猝亮而悠远的光,金剑齐鸣,万物萌动,眨眼间,聚会的广大空间成了一片热闹的海洋。 虚空花园光影迷离,所有含苞待放正徐徐盛放,一切都变慢了,此刻的美轮美奂如此波澜壮阔,仿佛汇集了宇宙所有生命的色彩。 “大上生?”几十个浑身金光闪烁的神星皇子面面相觑起来,这又是一个什么科学“概念”? 他们看向万历,可以万历小皇子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无数大宇生命用灵魂吼出来的名词,和老师相关。 这种发自灵魂的呼喊和梦幻神星那些自娱自乐,精彩纷呈,欺上瞒下的忘情表演完全是两码事。 起码状态上看,前者持久,后者演完了确是一片苍白疲惫的狼藉。 想到激动处,万历小皇子骄傲的挺了挺胸,眼光也睥睨了起来。而其他皇子们也个个心情沉重。 在场的这么多生命体,稀奇古怪但无不强大的宇宙战舰,还有那一个个充斥野蛮能量的巨大而且自由飞翔星球,哪一个都是神星无法承受的毁灭性力量…… 那个人……万历……日月王朝……一切联想起来可真让人崩溃呐。 …… …… 唐玄站着,下面是沸腾的,光怪陆离的生命躁动的海洋。 “站得越高,尿意越浓……他们只看到我纵横星空,横行宇内世界的自在,却感受不到我面对宇外世界的茫然;面对倏忽间缘起的无力;面对无形无相,至强无上业力的无奈;面对劫力始终到来的终局的绝望……”唐玄静静地想着,眼中模糊了起来。 沉默片刻之后,他振作精神,丹田内光花旋转,体外渗出一层朦胧浓郁温润的白光。 白光中,花的缤纷以及下面生命的异彩统统失去颜色,渐渐的,天地以前寂静。 “我的世界,是这样的……”平息一下心绪之后,唐玄向上仰望,挥手间,蓝天被漆黑的深邃染透,上面罗列各种星体,星体间物质,吸力强绝满是时空乱流的道眼。 它们和平相处,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节奏缓慢旋转着。 所有的天体之间,仿佛被无形丝线牢固牵扯一般,不相侵扰,各安其位。 “这什么技术?太真实,太宏大,太壮观了……无法形容。得弄回去。”四脚龙皇子望着这片无比壮阔却又精细的过分的空中宇宙,呢喃着。 将一宇宙浓缩成目之所及的光影,不可避免的一切都无数倍的缩小了。 可就是这缩小的架构,就是一个可以飞天的普通修者,看几辈子也未必观赏的完。 星空静谧,大地深沉。中间各种各样的颜色,光芒,生命鸦雀无声的观望着,无不目眩神驰,无法自己。 “这,是宇内世界的极限,距离这里大约35亿光年……”唐玄叹了口气,像是拉动整个宇宙一般拉动着图像的转换。 天体如河流,成了一闪即逝的迷蒙光影。展现在所有生命面前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大宇世界,变小了。这种变小恐怕还会持续好久。好久。直到所有的世界塌缩成一粒微不可查的尘埃,业力消失,劫力诞生,然后又是缘起。生命在其中,也是不由自主的悲情参与者。 无知无觉会很快乐,明白这一切才会觉得痛苦。越是懂得,越是痛苦……”唐玄的声音悠荡传来,而众人望着上方遥不可及的星体结构,无边无际让人灵魂震怖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全是洪水猛兽潜伏着,一动不动。 而所有在场的生灵无论强大与否,都成了随时可能被偷袭,吞噬,灭亡的羔羊,连心都是恐慌和颤抖的。 “既然明白世界有界,生命有限。生老病死诸般苦聚;爱别离,恨相守,求不得,执着无住这无边的苦,我觉得首先应该……放弃幻想。” 唐玄语气唏嘘,声音却镇定了起来,挥手间,天空依旧很蓝,大地依旧厚重而有温度,虚空花园万花争艳,这无尽的虚空中,仿佛成了一个温暖,绝美,宜居的世界。 而所有生灵刚刚看到的,不过是一场大上生表演的科幻光影秀。 一股浸染花香的暖风,一曲辗转反侧,澄澈身心的古风-逍遥。 鸟神背上,庄广陵的琴音无形,却无孔不入的宣泄着,伴着花香肆意流淌。 世界的真相简单,简陋而又残酷;更残忍的是真相包裹在一重无法穿破的迷雾中,无法探查,无从感知,仿佛苍天高悬一把斩断苍生的毁灭之刃,正从无边黑暗中缓缓斩落,终有破灭一切的时刻到来。 比这两者更恶心的是就算穿破迷雾,你都不知道那背后到底是不是真相,会不会有自由缘起的因子存在在那? 有什么?是什么? 唐玄知道面对壁障油然升起的那股冰冷的绝望,花香,宜居的环境,琴音,都是安排好的,而且超越极致的黑暗,持续时间也不长…… “如是我闻,涅盘清净,方登极乐。现实世界没有解脱,那么来生,姻缘,轮回,六道……总有一个心住之处。成、住、坏、空,悟到了,能否解脱?”安公子静静地坐着,坐在一堆僧侣中间,这句话在问别人,也是在问自己。眉头紧皱。 “想象的世界因为美好,才在特定的时期内具有价值;而这种价值伴随着生命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无限深刻,无限递减。 我借了佛道的缘起,是认为它对,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有多大,自然不会再对被分割复杂,各有所属的大千世界感兴趣。 涅盘是一个生命体的心态的清净,不是生命的实际上的清净。一个生命死前获得了心灵满足,先不管超脱之后的归处,对整个生命群体又有何意义? 想象中的世界不光自欺欺人,还有极强的个人色彩。 众生平等,净土,佛国中却总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佛祖,无数法力无边的菩萨掌管着一切,平等何从谈起?他们不是众生? 仁爱世人,本身就是一种不对等。实际上就是高等级的神,对低等级的世人一种施舍,又何来公平? 刻苦修炼,飞升仙境……呵呵,仙境是什么?同样是三六九等,等级森严的所在。所谓天条更是比曾经的“五洲公约”现在的“共同公约”细致千万倍。 难受不难受?生命的高度难道在于从做几十年奴隶提高到做永远的奴隶?是这样吗?” 唐玄叹了口气,半晌之后接着道:“淡然的死如果叫涅盘,那么生气的死也是涅盘,涅盘是对生命一生的总结,是留给来世的希望,是存在未死生命的思想支撑。真实的意义其实是种精神的麻醉…… 涅盘清净,仁爱世人,道法自然……此间种种,不是宇宙生命对待现状应有的态度。 我觉得我们要放弃幻想,认识世界,认识生命,再不麻醉自己,在这有情业力之中,执着自性。 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天机”,只要在劫力来临之前,我们当中有一个能够解脱,那么对于所有生命而言,都具有永恒的意义。” “那么,什么才是解脱呢?”说话的是风远萍,而有此疑问的确是几乎所有生命体。 唐玄沉默良久才缓缓的,以一种充满感情的声音说道:“生命本该永恒!他不该受任何环境的束缚;他不该有老、病、死的苦痛;他可以任意选择希望的生活方式;他的纯稚的情感不容被任何亵渎…… 爱,相守! 求,即得! 无怨憎苦……” “真有这样的世界么……?” 梦幻神星上的皇子们,依旧纠结于眼前不可思议的东西太多,回去该怎么说;眼前的高科技太多,怎么才能弄回去;回去如何制衡底气十足的日月王朝……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对于唐玄的话,到没有怎么上心。 而曾经的星系文明,如今的大宇世界的各种生灵们,却都跟随着唐玄的话,悠然神往。 起码,火精灵们,总想去水世界参观参观,而土堆儿们,也惦记着去更大的舞台,比如绿色的星球一展所长…… 怎么实现?环境根本上不适应怎么办?发生矛盾如何解决呢?……闹心问题一大堆,想想就头疼。 放弃幻想,放弃幻想中的世界?没毛病。 理想如何实现?恐怕只有修炼自身一途。 气、液、固、光;生命的有界,无界生命;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什么是大上生?”万历脑子里轰轰乱响,唐玄的话,给他打开了一扇关于这个世界深度思考的大门。 此时他问身旁魂不守舍的风远萍,却只换来淡淡的一句话,十二个字:“大而有当;无上不侵;生命无界。” 万历激动的小脸通红,浑身发热。只是这红色在金光笼罩下一点都不起眼儿,他又问:“咱们这大世界,有多少大上生?” 耳濡目染之下,万历不自觉的用了星系生命特有的口吻,只是这问题似乎有些傻帽。 风远萍无奈的白了一眼这个总是打断他思考的地主家的傻儿子,但还是回答:“当然,只有一个……”说完站开了些,继续思考人生。 “一个……只有一个……”万历小皇子欢喜的几乎要爆裂了。 原来,老师这么厉害! 周围的小皇子听到这对话,再看看周围浩瀚如海生命簇拥下,镇定自若,潇洒从容的唐玄,一时间面如土色。 第二二章 重拾信仰-平等的代价 万历在一众梦幻神星皇子们妒火如狂的目光中,跟随唐玄回到了鸟神的背上。他一时间懵懵懂懂,不知道怎么的,以及竟能飞了? 唐玄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两个女儿以及肥雁、鬼见愁这两个宠物家人,示意他自便。 万历望着两个白裙飘飘,纯真可爱的小姑娘,一时呆住了,只知道傻愣愣的望着。 唐可昕哼了一声,毫不示弱的对视着;唐思玄打量了万历几下子,发现眼前这小子年纪比他们姐妹还小上几岁,一副呆呆的样子……有点土气。不由得心头没来由升起几分亲近的意思,这呆气和老爹似乎很像哦。 望着这一幕,鬼见愁修长的过分的爪子蒙上那双巨大血红的双眸,似乎不忍心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肥雁乐的差点从鸟神背上跌下去,却也不敢引人注目的叫,狭长的嘴巴张着,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你是万历?”唐思玄问。 “是,是,我是来自,来自梦幻神星的日月王朝的三皇子万历,号称安乐王……”结结巴巴自报家门,万历惭愧的差点自己打自己几个耳光。 神星,三皇子,安乐王……这些在这里恐怕眼前这只看似和善的大鸟一个翅膀下去,都会灰飞烟灭?实在没啥含金量。 “坐。”唐思玄指了指旁边的地方,声音充满善意。 “呜呜~”鬼见愁差异的伸长了舌头,它可不相信唐玄在这里能对这姐妹产生什么震慑力。 再一扭头,孔仙仙等人早就回去了。它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嘎!”肥雁震惊的大叫一声,真的从鸟背上跌下去了。翻滚的同时,心中还有一股委屈难以抑制:凭啥我就这般命苦?这傻小子哪点比我英俊? …… …… 唐玄这一家子鸟背上欢声笑语,那一头龙呈均,孔希言,公冶山长,房天敌等人关于共同体现状以及展望的简短汇报已然接近尾声。 龙呈均的声音低沉富有力量,而这力量感就是心中难以控制的激动。 始地母星,没落星球,穷途末路的星球;曾经饱受恶劣环境摧残,倍受变异动物凌辱的人族,谁能想到冲入星空之后短短十几个大宇年,就主导开创了以星系为单位的大宇世界的共同时代! 世界虽然很小,因为已经可以认识并不只是靠猜测才能知道它的边界;世界也足够大,起码对于需求各异的各样生命态而言,不存在所谓资源稀缺的问题。 共同之光普世,共同体制深入生命之心。消灭了饥饿,贫穷,信息不对等带来的压迫,充分尊重各生命之间的属性、习惯差异,在道德监察体制与共同徽章这两条主线的牵引下,宇内世界平静却有勃勃生机。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生存,生活所需;你也可以努力一把,为宇内共同体之内唯一身份标识“共同徽章”上面,增添些光彩。 就是独自修炼有成,也被定义在贡献之内,获得的供给权限自然也水涨船高。 如此天地间,就是长久被压抑的有些自卑,因其疲弱和过度发达的智慧而导致的纠缠不休的深度被害妄想症的人族群体,也在修炼了元气,驰骋星空之后被治愈。 龙呈均等人并未出现在虚空花园,而是都留守在桃园星上的共同本部。 如今的格局,这个当初巍峨的本部大楼已然有些朴实的过了头儿,好在这个时代没有冠冕堂皇的官僚,放眼都是志同道合的同道,所以也没有扩建的需要。 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龙呈均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声音愈发平静:“在过去的十几个大宇年内,光网全面覆盖无生命星球以及98有生命星球。 在这7200万亿个有生命星球中,统共建成15万亿亿个通讯中转站;十倍于中转站数量的全物质永动,加工分解超级自动化工厂;以及万倍于中转站数量的输送通道…… 我们实现了全宇内星球、星系之间技术互补;战星本源等永动能源的开发;我们让受限于元素穷途末路的科技焕发了第二春。 而这些,是我们消灭贫穷,饥饿的根本性保障。” 龙呈均似乎激动的敲了敲桌子,这是从前养成的强调表达的习惯:“阴阳同体,冲气以为和。全修炼体系的推广,万事万物一切自主生命态,我们虽然仍旧会老,会死,但经过这短时间的发展,经过光网的最终测定,大宇生命的普遍寿命从375大宇年,提升到了现在的820大宇年……” “而这,是我们立足世界,追求生命真相的自信。” “截止刚刚,光网授权确认,道德监察站数量已经达到了28万亿个,荣誉监察使数量也已经达到了275万亿,遍布宇内的光网,道德监察体制和共同徽章制度,不光为共同体制公约的完善提供了数据支撑,也为光网实现终极智能化提供了可能性支持。 而这,是保障所有生命体自尊,自爱,自信,平等相处,共同发展的必要条件。 当然,摩擦和争端也有,光网和监察们解决不了的,还有盈冲和陌离他们嘛……” 虚空花园处,低沉的笑声如同杂乱的潮汐,所有生命都领会其中的样子。 如果你的共同徽章上面连颗星星都没有,而你却在放肆的满大街丢垃圾,那么一定会被光网系统判定为:自愿放弃作为生命态存在的本体资格。 一旦系统做了这样的判定,随即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修为强大的监察使们开始执行:人道毁灭。 如果你觉得自己有两下子也没关系,打跑了监察使还有曾经的元圣天尊陌离,盈冲。 或许用不到两位老人家。就是桃园星四宝:公冶山长,房天敌,尚云龙,夏海情,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当然,若是徽章有点星星月亮也还好,只不过被相应扣除一些,可这又涉及到一个行为习惯和损失厌恶的问题。所以大体并没有什么特立独行,放纵自我,损人利己的牛逼人物出现。至于不小心也没关系,系统对这种问题给予纠正时间和具体改正措施,详情都在那块包罗万象的徽章里面。 现在的公约和规章扣分制度,与母星时代的法律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完善千万倍,而且持续快速,即时完善着,光网和遍及宇宙的大数据就是无比强大的支撑。 因其系统的客观公正性,自我进化性,非专业授权的不可修改性,也不会故意留下许多空子给自己人钻的。 相比大宇生命的心领神会,梦幻神星这一干皇子们却是听傻了眼。 对于龙呈均口中的动辄以万万亿为单位,衡量的还是星球的数据一时理解不了,只觉得自己和这些眼前各具形态的生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一个仿佛在天空中,越飞越高,自由自在,而自己却像是在无限下沉一样,越来越矮,万分压抑。 “好大啊……这样,还用刺探?打探什么?一个不大星球里面,千百王朝的争斗难道不是一场同类相残的丑陋上不得台面的闹剧?” “妈的!眼前这些东西,平均寿命820大宇年?扯几把蛋?不过毫无防护,存在太空,飞来飞去,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生命,又有哪个不是扯淡般的离奇存在?” 皇子们要知道大宇的一天以桃园星标准计算,一天一夜60个小时,那几乎等同于神星三天呐,更是何种心情? 仅仅这些已经足够他们世界观崩塌,人也傻傻的没了自己。 天空中,龙呈均的声音再次响起:“光网,再次发展的科技,全物质加工分解永动机,广阔的生存空间,元气修炼体系,共同理念、徽章、监察制度……这些,就是众生平等的代价。 我们一同守护!” 宇内已经没有所谓敌人,就算有没有被纳入到共同体制内的那2有生命星球,或者像巨象大陆那般原始蒙昧,或者像梦幻神星那般,自以为高明的上天入地,热血沸腾,自娱自乐式的千朝争霸,或者是发展在其他阶段,说是宇内世界已然同一绝不为过。 那么一同没有问题,守护对象也成立,可是因守护而产生的防卫,目标又是谁? 龙呈均吁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目。脑子里却全是笼罩大宇世界之外的那厚重,深邃,让人压抑的黑幕。 这种感觉与当初始地母星并没有什么不同,却更神秘莫测,诡异难当。 既没有爆发的迹象,却总是那么极具压迫性的存在着。 把眼前的一切缩小一些来看,虽然没有了饥饿,贫穷,粉饰之后的压迫,边界更大,可这与当初何尝有本质区别? 随后他又振作起来,深深凝注那个屏幕上,静静端坐在一片白云上的身影,那个宇内世界所有人的精神领袖。 大而有当,无上不侵,无界生命! “吃饭!”随着龙呈均的话声落地,虚空花园处外围虚空中出现无数闪烁的光点。 而这些光点落到每个生命体前便成了一个个颜色何异,十分暖心的显示屏。 显示屏上一个个选项会根据当前生命的大脑波动,自主推荐他们心动的东西,全程无需手操。 这一波操作更是让神星上的皇子们傻了眼:“红烧肉也有……?我的天呐,变态哦。。” “最新全物质永动机出品,必然是最新鲜,最热辣,最完美符合生命特征的……”旁边一个火精灵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将一大团炽烈的火焰吞进肚子里。 没有生命会鄙视这些梦幻神星的皇子们,因为鄙视本就是低端生命特有的恶习,而为道德所不容。 更没有人会对皇子们双目放光,吞吃的那些红烧肉感兴趣。这道理就像狗熊不会喜欢沉鱼落雁的女人一般经得起推敲。 鸟神一声不响的飞走了,载着唐玄他们以及玩的开心的姑娘们,小子们。 不知什么时候,鸟神背上多了一个神情轻松写意的黑姑娘。 蔡姚默默注视着唐玄:“你瘦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唐玄竟无言以对。 第二三章 重拾信仰-小皇子的理想 鸟神如同一片洁白的云,翼翅横展,划过太空,悠然去远了。 快到桃园星的时候,唐玄说了句你们先回去。然后逃也似的身影仓皇消失了。只留下偷笑的唐思玄姐妹以及一个不知所措的万历,金小三,风远萍,还有牙根儿发痒,浑身雷光爆闪的蔡姚。 唐玄的身影出现在母星,三棵树之间的那扇与大地重合,却又完全感受不到存在感的古怪的门。 唐玄伸手,轻轻向它按去。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怕吓到它一样。 母星星空长途极速旅行的经历,使得它的地表无比光滑、坚硬、紧实。 唐玄手掌接触地面,感觉中,掌心下像是金刚石粘稠的溶液,被万吨级液压机反复压缩过后凝固后的那种触感。 闭目良久,唐玄的神意已经沿着掌心,反复扫荡过地表,地下无数次,可就是感受不到,这里方寸之地,竟还有扇门。 睁开眼,淡白色的门框,淡白色的门楣,上面有着模糊但轮廓清晰的花纹。 花纹不复杂,也是淡白色的,类似于辗转交接的莲花。 以唐玄的能力和浩瀚的元气,千百次的尝试之后都有些怀疑这是否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存在。 可为什么是门?又为什么以前没有,却在母星突出桃园星地心之后横空出世? 摊开四肢,好整以暇的仰望天空,赤阳正艳。 而他创造出来的那扇,包含着大上生对无界生命的所有感悟的无界之门就在那。 白气朦胧,光影迷蒙,不分昼夜的清晰存在着,只是门庭冷落。 这样的无界之门在大宇世界很多,更在无所不能的光网以及唐玄自己的配合下,不断增加着数量。 可大宇万族,光生命种类就不下亿万种,而脱离了蒙昧,具有主动性特性的生命更是如太空尘埃一般多。 这样多的生命,反复不断尝试之后,都以失败告终。就连陌离,盈冲,公冶山长,房天敌等修者顶峰的存在也不例外。 而且单个个体进入三次之后,再进入便全无效果。就连唐玄都不知道究竟为何会这样。 大宇世界还是有这些难解的秘密呵! 这些秘密与财富,宝藏,盗墓,掘坟,争权,夺利无关,却和有界生命跃迁为无界生命相关。就是不知道和业力,宇外世界这些是否相关…… “这世界似乎真黑多门呢……”唐玄无奈叹息,声音如同梦呓,周围清风滚滚,上方无边绿意荡漾。 此时,唐玄的脑海中,千千万万的门重叠着交错着,周流不定的变幻着,就连母星冲出太阳系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道道关于门的映像。 …… …… 茅山小屋门前,万历小皇子兴奋的四下张望着。 想象中珠光宝气,宏伟壮阔,雾气缭绕一看就无敌的建筑群并没有在现实中出现。 一个不大的小湖泊,波光澄澈。赤阳高照下,漾点细碎的金光。水波中,随处可见悠闲徜徉无人打扰的肥鱼,摇头摆尾的。 只是这面积有些小了,连日月王朝御花园里面随便一个鱼池都比不上。 一圈环湖而建的简单茅草屋,虽然看起来参差错落,诗情画意,各有风格,但却简陋的毫无装饰,一派山野人家的穷酸景象。 茅屋群落,炊烟阵阵,伴随着一股股饭菜的香气四处吹送着,让人心旷神怡之下又有些怀疑:无数星球,大宇世界唯一的无界生命,竟会住在这样一个没有丝毫“神圣、压迫、令人肃然起敬”的山卡拉? 湖边那些菜园又是咋回事? 走到菜地前,一片绿油油连接成片,万历小皇子不由得有些傻眼,怀疑人生,怀疑一切,怀疑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最好吃了……”唐可昕蹲下身子,小心的侍弄起菜田来,“虽然可以合成,和真正的青菜物质组成完全一样,可还是自己种的最好吃。” 万历有些搞不懂唐可昕的逻辑,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唐思玄有些崩溃的笑了笑解释道:“我二妹就喜欢吃自己种的菜,你看这一大片菜园子,都是她搞的……” 万历结巴道:“为什么……自己……种?” 生在皇家,在他印象中,众生平等的概念还有些:仆人肯定是要有的,不过主人必须对他好点,不能虐待他等等之类的封建残余思想。 他更想不明白,大上生的亲闺女,挥汗如雨,心安理得的种菜是怎样一番感人的场景。 难道她们都不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重,时间越宝贵,越需要被“照顾”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吗? “自己吃,自己种,有啥问题?”唐可昕忙完了,嘴角露出笑意,手上拎着把嫩绿的青菜,开心也很小心的甩着上面的水珠儿。 姐妹二人最近这几年很少出去惹祸,最多也就无意闯闯祸。但从来讲究个后发制人。 像以前那种主动去抢的事儿已经很少去干了,这其实也是年龄渐长,眼界大开,一般东西很难入眼的缘故。 望着唐思玄,唐可昕两个小姑娘眼睛里的真诚之光,万历无比惭愧,一股没来由的痛恨之火熊熊燃烧着。 不光恨自己,还有其他与梦幻神星相关的东西,例如虚伪,例如无耻,例如尔虞我诈。 “一会儿给你介绍我们的好姐妹,”唐思玄带着万历往回走。 “还有小妈。”唐可昕咕哝一句。 一想到傻乎乎的名义上的小妈,清蛙姑娘唐清,姐妹两个相视之下,吃吃的笑了。 “对了,你见过鬼吗?” “还有龙!可好看了。” “深蓝里面全是宝贝儿……” “对了,还有夜摩阿姨……” “诶,恐怕很快就变成小小妈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天呐,老爸太辛苦了。默哀三分钟。” “思玄,可昕,阿姨对你们咋样?”一直神思恍惚的蔡姚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拉住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信马由缰的姐妹两个,笑着问。 “好!”异口同声的回答让蔡姚非常满意。 “阿姨有一个事儿,只要你们给我办成了,阿姨就带你们去雷隐抢东西。你们知道,雷隐星系,可是大宇四十九个古传星系最大的一个,里面呀,好东西可是抢……拿也拿不完的。”蔡姚嘿嘿一笑,循循善诱。 姐妹同时眼睛一亮,表情又有些犹豫。 “妈妈会骂……” “会扣爸爸分分的……” “切~大上生的亲闺女啥时候这么不爽利!你妈我搞定,你爸的分,扣的完吗?”蔡姚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唐玄的共同徽章,从晋级天士之后,就成了一个bug一样的存在。 不光累积了一个足够大宇生灵一起道德败坏几辈子都扣不完的天文数字,而且伴随着他每一次思考、纠结、痛苦、尝试,这些数字还在往上叠加着。 更无语的是,这些分数还自动与直系亲属共享,这也是唐家姐妹偶尔闯祸的底气。 不管什么样的世界,年轻人总是有个躁动,冒险的灵魂,有什么比抢东西……星空历险更有吸引力? 这个bug,唐玄并不知道,对于共同徽章,也只是有要的时候带带。他本身也没觉得天士是多么了不得事儿。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算唐思玄,唐可昕成年之后,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含笑观望。 而被抢过的星球,星系从一开始时候的呼天抢地,接着就成了欢呼庆祝。似乎被这“大宇四煞”打劫,成了一种了不得的荣誉了一般,十分怪异。 没人追,没人赶,就差高举双手奉送了,这等打劫还有何趣味可言? 渐渐的,姐妹们以及鬼见愁,肥雁都觉得此行为十分无聊,也就兴趣缺缺,偃旗息鼓了起来。大宇四煞的名头也随之成了许多星系之间口口相传的温馨回忆。尽管更多的星系,例如神圣星系不断祈求着再被“抢”一次,可这真诚的愿望却没有实现过。 此刻在蔡姚撩拨下,以前关于美好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姐妹又或鼓励,一时间热血沸腾起来。 “我们答应了!”唐可昕嘿嘿笑了。 “不过过程要真实哦。”唐思玄急忙补充。 蔡姚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万历傻眼的看着这一对姐妹就这么从腼腆少女,即将成为霸凌寰宇的抢劫犯,非常接受不了这种反差。 满星系的抢东西……啥时候自己的格局也才能这般大呢????? 金小三一脸期待,跃跃欲试;而雷隐星系的邻居长风风远萍却听的脸都绿了。 …… …… 接下来的几天内,万历小皇子彻底疯了。 他亲眼看到了与人族共同居住在一个星球之上的鬼族……原来鬼族,也是一种生命状态,喜欢孤独,黑暗,很萌很友善。 他还拎着酒瓶子,骑着万丈巨龙飞天遁地,大吼大叫着大宇最时髦的歌曲,与龙背上的风远萍,金小三,甚至肥雁,鬼见愁忘情的厮打,搂抱在一起互相说着:你好。 深蓝这样美,带着和善的海皇,赠送的几吨重的物产,冲上深蓝的上空。 桃园星真美,赤阳高照,万物欣然,宁静祥和;母星真绿,当然那不是自己的母星,天机星真大,原来它的每个卫星都住着一只巨大的怪兽,真是太可怕了…… 桃园星的大沙漠,五颜六色的,真是奇怪。广袤无极的沙漠里,总有些成群结队,形态各异的生命体溜达来去。 似乎这里就是一颗普通星球一样,一点不像宇宙公认的领袖之星。既不戒备森严,也不充斥着拥挤的建筑群;形色匆匆,表情正经,似乎很忙的人。 白天不够长,夜也似乎很短暂。 万历小皇子独自坐在茅屋前想事情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有许多词汇涌进来:纯净,简单,自然,美。 他喜欢这里。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唐玄出现在万历小皇子身边,如同在梦幻神星一般,朋友间的对话。 万历回头,对着这个一脸淡笑的男人很想狠狠吼上一句:你为什么不装逼!你知不知道,你一点不像宇内唯一的大上生! “老师……”思绪万千,只有这一句,真心地,诚意的。 “傻小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入玄道,无先后,只有同道,没有老师。”唐玄摸了摸万历的头,眼中闪过一抹疼惜之色。 “我想……加入共同体系。” “家园,亲人,母星就这么舍弃了么?” “那我日月王朝加入就行了呀?” “你爹会同意么?你那两个哥哥会同意么?” 万历沉思。 “就算他们同意,可也只代表你们一个国家,那其他国家呢?会同意么?”唐玄望着万历,慢慢说着。 他知道的很清楚,不经历波及整个星球的末日灾难,一个星球同一的难度不亚于突破宇内,宇外的界限,以唐玄的乐观想象都觉得不可能。 “可是,你们随便派个战舰过去,随便找几个修者过去,都可以了?谁不听话就打谁,多么痛快……” “可那个样子,和入侵有何区别?即便是对的,恐怕也收不到应有的效果。而且,对也是我们认为对,并不代表其他人的观点。 这样做,有违初心,有危共同本意,会滋生出很多渐渐淡化的不良的东西,一次,都不可以。”唐玄叹了口气,一想到那么点儿地方,千百万种价值观,上万种神学文化,一千多个王朝,帝国……他也有点头大。 “那就从理念入手?” “一旦那样,等于和整个星球,各个王权对抗。变相让你爹,让那些皇帝们放弃权力,你觉得可能么?传媒,军队,财富,数不清人头,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你有啥?” 万历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一切皆可破,静待缘起时。生命是缘起以后业力的运动,而人作为生命的标尺,却因缘起之时不同,广布宇宙各个角落,处在不同阶段。 末日临近,生存绝境,便是权力落幕的缘起,更是人族崛起于星空的缘起……” 唐玄沉默,意犹未尽,不由得想起始地母星的发展路径来。 只是不知道千百万年后,会否有一个与始地母星一样的星球,科技止境,于末日极端天气下,引爆深藏地心的元气因子,又于无限绝望中闯出一条通向天外的生途?人族,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纯净起来。” 唐玄走了,万历起身默默注视着唐玄走向天空的身影入了神。 “老师……你一定会看到,我引领梦幻神星加入共同这一幕的。我发誓!” “好好的,发什么誓?”茅屋门开了,安莹伸出脑袋好奇的嘀咕着。 “没,没什么……”万历小皇子脸一红,满腔豪情壮志秒成心惊肉跳。 “没设么就进来喝酒!”安莹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 百草酿里面加了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花粉,喝起来味道怪怪的,但后劲十足。 茅山小屋的小主人们热情洋溢的招待起万历,风远萍,金小三这三个远道而来的小客人。 而另一头,孔仙仙,孔希言,姜剑眉一家,温笑一家,蔡姚,陌离,盈冲,夜摩婉婷,伏明月等三三两两的坐在小湖边说着什么。彻底把院子里的空间让给了孩子们。 “你放……放心……狗屁的王朝,麻蛋的帝国,弹指间……灰飞,灰飞烟灭……姐罩你……”唐思玄眼睛瞪得老大,全是要惹事的光辉。 万历哭了,明天要走舍不得;神星一切,除了家人,好像都度了层金,思之作呕。 高墙大院的皇宫,金碧辉煌的王府……跟这里比起来,简直毛都不是…… “大龙……胖鸟……鬼……深蓝的大海,无尽的,可望可及的星空……小姐姐……相信相爱,众生平等,桃园,微笑,非自欺欺人的心灵宁静……努力的自信……”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四章 重拾信仰-天下无神 如今的虚空花园,伴随着生命峰会的落幕似乎失色不少,但唐玄知道,这一定是错觉。 它们依旧灿烂,炫美,光影迷蒙,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宇宙虚空中,尽情放纵自己的光与色,馨与香。似乎有没有观众,它们都是自己,只属于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诉说着过去的记忆。 谁还记得,李元真? 唐玄记得,或者这片对于任何生命而言都不算小的世界,这个包含了无数星球,星体,辽阔都无法形容的宇内世界,也只有他明白李元真是怎样一个存在。在这一点上,就连神圣星系那些祭祀、神使们也都不甚了了。 过去,他们疯狂的崇拜着一颗星球雕塑出来的神圣,不分昼夜的祭拜着它。直到有一天神像被掳走了,途中遇到了唐玄。 而唐玄,又成了代替了静的神圣,成了动的信仰。 唐玄是孤独的,这种孤独与日俱增。 他的思考,他的行动,他的担心和忧虑,他的一切,都尽量隐藏着,因为其他生命接受不了。 在关于神圣与心灵寄托的理解上,唐玄也是茫然的。他并不知道怎么的,神圣星系就会把他当成了神,当成了新的信仰崇拜的对象,甚至他的一言一行都成了神圣星系亿万生灵,祭司们,神使们竞相传唱、研究、深思的对象。 “明明只有你,才是神呵······”唐玄静静的坐在虚空花园的花丛中,万籁俱寂的虚空花园中如此静默,花朵摇曳的光影似乎都刻意的压抑着,没有丝毫声息发出。 神,只是一段尘封的历史,存在于宇宙发展的某一个纵横天地,热血沸腾的阶段。 而神这种生物,像骄傲又肆无忌惮的病毒和不听话的细胞一样,不光感受到了束缚,还不甘于束缚,妄想啸问苍天。 纵横天地的能力,波澜壮阔的思维深度,见微知着对时空的掌控能力,光辉璀璨的创造力······种种一切,终于为某个俯视一切的存在所嫌弃和畏惧,甚至不惜为之将寰宇一切,无数寰宇泯灭成尘,从新来过。 这个存在,可以理解成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一个生命无法触及、感知的地方,自行其是,却又默默的关注着生命的一切。 唐玄的思维滚动着,带动起虚空花园广大的花之潮汐,缤纷的色彩,摇落的花雨,这一切,美,已经无法形容了。可他却无心观赏,神思恍惚着:“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是不是那个不听话且有毒的细胞呢?” 渐渐的,唐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 大上生,无界生命! 他有一种猜测,之所以大宇世界到现在只有自己一个无界生命,恐怕和纯于意,和自己体内的那朵仍在不断进化的光之唐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惜关与这个问题,没有谁会给他答案。 纯于意,曾经的大于至尊,早已走完了自己不着调且短暂而又壮丽的一生,他究竟怎么与“天机”接触的,又是怎么忽悠,怎么偷东西的恐怕成了一个永远都没有谜底的谜。而关与唐花的进化,所有的思考都是唐玄自己的猜想和假设,又有那种能够得到证明呢? 又是一通瞎琢磨呵······唐玄苦笑着,慢慢站起身,身躯在意念的指引下缓缓上升。 直到唐玄的身躯站立在虚空花园万丈的高空上,却依旧看不到这片太空花园的尽头处,只是这个角度俯视下,下面的花,更加的繁盛,鼻端似有幽香。 宇内世界彷佛有条线,这无数天体,无数进程错落的生命星球,千奇百怪具有主动意识的生命体······这些都是缘起之后瞬间爆发的灿烂,又在无数年的业力中,各自向前发展着,直到劫灭的到来,又是瞬间一切化为虚无。 每每想到这里,唐玄的脑子里就像钻进千万把利剑一样,翻滚搅动着,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无形的巨手,轰轰的杂音,似乎在以莫大的威严告诉他:想这些干嘛?飞天遁地,吃饱喝足,长生不老······你还想要咋样?净想没用的······ “操!”唐玄额角渗出汗珠,以大上生的强大,吐出一个市井杂音,充满着三俗的味道。 “你们都解脱了,真羡慕。”半晌之后,唐玄无奈的低语着。 这个你们,既包括纯于意,也包括李元真。 唐玄对于纯于意的了解也仅限于从陌离那里得来的道听途说。而对于李元真却是亲身接触过,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个“神”的强大。 李元真的一生充满着悲情的味道。 刚出生就赶上世界末日,万神崩殂。还没等发挥神力,享受美丽大世界呢,就和伏明月一起被圈进了道隐归藏这片意念中的广大,实际上的虚无之地,更在外面加上了灭神的装置:化外法圈。 这一圈,就是无数元会,数十万年······ 好不容易出来了,立马来个镇神寺捣乱,而规则也亲自镇压,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剩下半拉身子逃之夭夭,来到了冥土星系。 到了这里,本以为春天来了,以他的力量,顷刻间便可让天地色变,圣人飙血,可谁又知道遇到了恐吓,给了个屁大点的地方反省,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好,破釜沉舟出来似乎没事儿,几近疯狂的他,跨越时空长河亲自狙击星空战场上的亿万生灵,来势汹汹。当然,他并没有认为自己穿梭虚空,一拳打爆千万战舰有何了不起。 神,难道不是本该如此么?在凡人面前秀肌肉,换存在感?他也没有这么无聊。甚至就连凡人、崇拜、信仰这东西都是这些年通过“古今镜”学习来的名词。 谁想到,不光镇神寺、老僧跳出来了,还遇到唐玄这个战力一般的狗皮膏药。 好,前者灰飞烟灭,后者却怎么打也打不死,死战不退之下,更是以一把连他都要胆寒的大宝剑将之斩伤。 ······ 那一瞬间的决绝、绝望、崩溃,恐怕只有与之面对过的唐玄才能感同身受。 神,自杀了。 而他自杀前那一瞬间,整个大世界的肃杀之意,无形却滚滚而来的溃灭崩塌,强大到任何生灵都心生绝望的压迫感,就连唐玄,在那一瞬间也无比绝望。 啥几把信心战胜一切,啥他妈成功决定于努力,去他娘绝境可以让生命创造奇迹······统统见鬼去。 四面闭合的千万吨级的碾压机轰轰靠近,普通人放中间,你爆发一个来瞅瞅? “一路走好。”唐玄抬头看到了远处忽忽悠悠,无声穿梭在虚空中无比照耀的巨大耀金战舰,说出四个充满感情的字。 虚空花园,狂风四起,万花轻浮。 唐玄的身影变淡,下一刻出现在战舰的前头,负手而立,没好气的望着不断向他靠近的巨大战舰。 ······ ······ “哒”的一声轻响,体高千丈,体长上千公里的耀金战舰,一扇秀气的门打开了。虽然秀气,可也足够几艘梦幻神星的巨型航天器来回并行穿梭了。 唐玄闪身进入,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将不想看到了的忽略掉,目光转向万历小皇子以及战舰内其他表现的十分气馁,沮丧的皇子们。 “要回去了?”唐玄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嗯,”万历轻声答道,眼中全是依恋。再怎么独立,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唐玄点头,然后指了指唐可昕、唐思玄、安莹道:“你们不能去。” “为什么?”唐思玄双手叉腰,嚣张大叫。唐可昕低着头,玩弄着衣角,安莹吐了吐舌头躲在唐思玄的背后不露头了。 唐玄沉默半天,跟一群孩子很难讲什么共同啊,均衡啊,不干涉啊,生命公平啊之类的大道理,而眼前的这些孩子都停留在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阶段,可这是讲义气,够朋友就能解决的吗? 别人不说,就唐思玄那个降魔杵,如今咱足力气足以敲碎一颗中等星球,你去干嘛?不小心将人家世界毁灭了怎么办? 外力毁灭一个星球,破坏了星球之间的规律,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唐玄一阵头疼,按耐住内心的不忍拒绝,强装硬邦邦的回了句:“你们要上学!” 我去! 万历小皇子一阵傻眼,本来他就不想带着这些说自己很厉害的小姐姐,毕竟自己不是吃软饭的······万一她们受伤了自己也没办法和唐玄交代,只是无力拒绝罢了。可这,这又算是什么理由? 空旷的船舱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呼吸声,竖着耳朵偷听的皇子们心里转动的却是别样的念头:绑架啦,要挟啦······看这几个若不惊风的小姑娘,能翻什么大浪?又没火,又没声光效果,普通人嘛,就那个鸟粗壮点,那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棘手点,但也可以接受不是么。 “老爹,让我们出去玩玩儿,都快憋疯啦······” “爸爸,我想去看看嘛······” “唐叔叔,你就让我们去看看,我们会很小心的,绝对不破坏他们的生存环境······” “我······我让你们妈跟你说,”唐玄脑袋一木,丝毫招架不住。 空间一阵波动之后,舱内孔仙仙、龙笑梅就这么被唐玄从遥远的桃源星扯过来救场。 孔仙仙叉着腰,眼睛瞪着,唐思玄张口结舌,唐可昕目瞪口呆,而安莹面对一身朴素装扮的龙笑梅也彻底的理屈词穷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唐玄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传送走,鸟神、鬼见愁、风远萍等等一个没拉,至于姑娘们的怨气该如何解决,唐玄丝毫都不担心。 总之,丫头交给娘来收拾,准是没错的。 双手开合间,唐玄完成了一通让梦幻神星的皇子们眼花缭乱的操作。 “她们······她们人呢,”万历小皇子问。 “回桃源星了,”唐玄笑了笑答。 这里离桃源有多远?时刻盯着战舰那巨大虚拟屏的皇子们可是心知肚明,虽然一边叫着“幻觉、幻觉”,但下意识觉得那八成可能是真的。 就这样,就回去了? 此事儿不堪设想! “带着它!”唐玄将往角落里拼命挤的肥雁抓到了掌心,很有感情的拍了拍肥雁那肉墩墩的身子。 肥雁瞬间觉得没爱了! 就这么的,轻易的,将自己送人了?凭什么是自己不是鬼见愁? 咦,鬼见愁兄弟呢? “嘎?”肥雁无力的抗拒了一声,浑身用劲一挣,可在唐玄掌中,又哪有他挣脱的余地。 “过几年我去接你······记得了,保护这小子的安全,不准乱打人,不准乱破坏东西,不准乱发脾气,不准······”唐玄遵遵教诲着,罗里嗦的说了几十个不准,好像肥雁是个恐怖到足以灭世的飞弹一样。(其他弹都和谐了,无语了!存在不让说,虚伪。) 万历小皇子在一种呆呆傻傻的皇子眼中尴尬的搓着双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这个,我不怎么吃野生动物的······嘿嘿,嘿嘿嘿。”万历小皇子笑的很勉强,这鸟很像神星的大雁,只是肥壮更甚。拿来干嘛?一顿吃不完,二顿又不够······保护我? 开啥玩笑,我啥时候要一只鸟,还是看起来这么挫的鸟来保护······ “呃,带着。可懂事儿了。”唐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肥雁的存在。 而穿云箭此时纵横星空去抢劫的梦想随着唐玄的决定和安抚彻底破灭,不过也好,反正不用受那两个小魔王的折磨了,也算因祸得福,索性也不再挣扎。 “好,多谢。”万历小皇子小心接过,却觉得双手蓦然一沉,砰的一声,肥雁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瞪着无辜的双眼四下乱看的肥雁以及它脚下的那两个被踩成了丫字型的洞上面,一时间,鸦雀无声。 似乎应该惊呼一下,可又没什么意义;似乎应该深思一下,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出发,”唐玄笑着对金小三挥了挥手,点头表示感谢。 巨大的战舰开始启动,在37秒内便完成了从静止到光速状态下前行,而且速度还在成倍,成倍的增加着,渐渐的,它彷佛一缕在宇宙中孤独穿梭的光,向着遥远的梦幻神星驶去。 而舱内,早已没了唐玄的影子, 第二五章 怼进轨道的磐石(一) 不管你是一个忙忙碌碌却总吃不饱的蝼蚁,还是像陌离那样,可以漫无目的的满世界乱飞的生命,都无法感受宇内世界最深沉,最浩渺,最精准,最大象无形的韵律。无边的法则,永恒的运动,一成不变广大无边的威严。 不见世界真面目,只缘身在此界中。 就是唐玄也不能无时无刻放纵着神意扫来扫去······太累了。 巨象大陆的土着们,他们虽然在唐思玄等人偶尔到来的启蒙下,大概了解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大,而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脚踏实地,可以丈量更加的浩渺无际。 可是什么才是浩渺无际呢?星系、星云、道眼、恒星、流星、行星······这些难道就是每到晴朗夜晚,天空中那些闪烁着光辉的小点点? 实在理解不了。 不过过了一个多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的他们,还是对唐思玄充满着感激。 唳~一声清幽而浩渺的鸟鸣,一只洁白色的,长相不存在于现有任何物种的巨鸟,从巨象大陆的外太空直直冲进大气层,在空中盘旋卷起一阵阵荡漾森林绿波翻滚的浪潮之后,向木寨悠悠降落。 距离木寨尚有万丈高,鸟神不由得的停止了羽翼的煽动变为自由下降状态,避免因自己的疏忽导致大陆上唯一人族聚居地就这么被吹没了。 距离木寨上空还有百丈,唐思玄,唐可昕,安莹,还有一脸懵懵的唐清簇拥着衣着简陋,神色兴奋,不住的大叫着:“卡库、卡库······尼尼卡库不古······”的亚娃跳了下来,如同湛蓝天空中,不慎飘落的几朵白云一样。 距离木寨千余里之外,一个体型夸张,头生银色独角的狼猛然跃上了森林最高的一棵树。它遥望木寨方向,仰天发出一声啸日的长嚎,似乎在说:我好难。 刚开始的时候,原始部落的人们还对她保持着相当的敬畏,而狼王也谨遵唐思玄的嘱托,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努力的为木寨的人们,捕捉着猎物。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木寨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大型猛兽已经被狼王抓的差不多了,除了自己偶尔打打牙祭,大部分都输送给笑开了花的木寨男男女女。 这种和谐持续到了狼王觉得木寨的食物够用一段时间了,决定休息休息,晒晒太阳的时候。 清晨未明的时候,大贞观和族长奶奶便带着全部木寨的男女来到狼王栖息的角落,卡库,卡库······卡苦苦,卡苦苦的叫个不停,非常有韵律。 狼王龇着牙,慢慢起身,陡起一身银色闪光的长毛,露出疑惑的表情。 好半天才明白,原来眼前这帮人说:食物不够了,希望她再辛苦辛苦。 想发火?忍着,对方似乎对她的狼嚎,利爪,咆哮等并不感冒,且异常执着。 想骂对方贪心,凭狼王敏锐的嗅觉,木寨上空飘荡的浓重的腥气无不说明,没吃完的猛兽,还有很多。留着过年还是咋地? 大贞观笑着,族长奶奶笑着,木寨人们胡乱将手中的石斧、木棍向天上一举一举的嚷嚷着。 觉得狼王不劳动的木寨居民与不想过多劳动的狼王对峙了许久,最终狼王妥协,如风而去。 只是以他神兽的体质再加上元气的加持,龙岩寺的熏陶,对这种血腥行动,并不怎么乐意,若不是唐思玄的“正重嘱托”。 偶尔对月兴叹,狼王不胜凄凉,更替大陆上的猛兽们默哀着。不过这捕食效率可就下来了。 一方面路途遥远,一方面狼王有些消极怠工。 如今,这种矛盾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她们,终于来接自己了。 血红的双眸盈溢着泪水,谁还知道自己是个母狼,也是需要柔情呵护的······ 巨象大陆给唐思玄的印象便是一穷二白。 除了木寨和衣不蔽体的土着便是森林加上一望无际的森林,实在没啥乐趣可言。 她们盘桓片刻之后,便于亚娃等人告别,实在受不了木寨热情的大贞观、族长奶奶热情捧出来招乎她们血淋淋的猛兽的残肢断臂,顺便带走了毛色暗淡,毛里夹杂着枯枝败叶的狼王。 这家伙放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换亚娃出去见见世面。放在这里,实在是个破坏生态平衡的存在,再说了她也不喜欢这里的工作和环境。 呜呜~在唐思玄的安抚下,坐在鸟神背上的狼王发出小狗一样的叫声,充满了委屈。 “卡库······卡古······我,见到了真正的星空,还有美丽的大花园,还有数不尽的其他···生命。” 当亚娃站在狼王雕塑的石台上,用蹩脚的大宇语言讲述自己的经历的时候,收获了的全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表情。 亚娃暗自捏了捏小拳头,心里发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让所有的木寨人学会宇宙语,然后自己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大,多么的美丽。还有那个大鸟不是神鸟,它叫鸟神;狼王就真的叫狼王,但并不是神兽;唐思玄她们只是人族生命群体中可爱的小姐姐,并不是从天而降,生活在仙界的仙女······ ······ ······ 星与星之间,延着既定的轨道运行着;也按照安排好的时间和距离偏差着。 星会灭,但轨道虽然无形却永远存在。 唐玄望着鸟神那庞大的身躯从眼前消失,望着在鸟神背上嘻嘻哈哈聊着不久之后,快乐的雷隐星系探险之旅,无奈的笑笑,脸上露出的全是温馨。 他不是死板的人,守着共同的教条跟自己的孩子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拼命的标榜着自己的大公无私和见义忘利。 恰恰相反,他相信自己的孩子们有着自己的底线,而蔡姚也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不顾自己星系死活的人。只要她们守着底线,知道对错,该玩儿就去痛快的玩儿。 对于唐思玄、唐可昕,他总有一种亏欠,即便在这个大世界他已经成了予取予求,宇内无敌的大上生,这种亏欠感反而更强。 也许是因为从前少不经事时候的犹豫,也许是她们成长的最初自己没有陪伴的内疚,也许是因为自己明白这个世界,还有宇外的一片漆黑和黑暗,却自私的把天真无邪的她们带到这个世界来受苦的觉悟······说不尽,也说不明白。 晃了晃头,唐玄将杂念驱除,静静的盘坐在虚空中,闭目之后睁目,在睁开眼,眼前巨象大陆的外太空的景象便变得微妙了起来。 本来空空荡荡的太空深处,空无一物,死寂而又黑暗,可这虚无在唐玄眼前,却多出了一些荡漾着各色彩光,完美圆形的细线。 它们纵横交错,发出淡淡的微光,陈述着在过去无数年中,曾经天体运行过的痕迹。 它们被唐玄称之为轨道线。 静止不动的身躯突然向前悠然一荡,唐玄身心沉浸在一条红色的细线中,悄无声息的随着线的轨迹缓缓向前运行着,如同一个浑然天成的天体,在各种力量的加持下,开始按规律运动。 所有的力量中,唯独没有唐玄的元气之力,神意之力,身体之力。 他就像一颗渺小的行星一样,开始缓缓的绕着巨象大陆旋转着,如同一块失去生命的磐石。 轨道线内,沧桑的感觉,缓缓在唐玄身旁掠过。这不是一天两天,百年千年的沧桑,反而像动辄亿万年的演变。 一圈,两圈,三圈,轨道线的红芒乍明乍灭,而唐玄成了木偶儿一样,只觉得一股强悍无比的巨力,正不断的锁紧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前行。 没有毁灭,就得前行。 嗡!砰! 唐玄整个身体突然爆出一股白芒,而身躯瞬间便退回到远离轨道线的宇宙虚空。 “果然,这里有缘起的味道,充斥着业力,更有劫灭的力量游荡其中。”满头大汗的唐玄,双目发亮的呢喃着。 就在刚刚一刻,他有种再不脱困,便会泯灭其中的惊悚之感。一向相信自己直觉的唐玄,毫不犹豫的脱困而出。 自言自语完毕,这才感觉一股如水的疲惫感汹涌袭来。 缘起,不可察,但一定有迹可循;业力中,是生命诞生、存在、前进的推力,澎湃浩瀚却无可捉摸;劫未到来,劫力却是去哪找? 唐玄猜的没错,三种次第产生,此消彼长的强大的世界力量,果然共存在无人可关注,无人能关注的轨道线内。 它们在其中交错纷杂,却再也不互相抵消冲撞,如同一条已经被一股神奇力量包裹着的小溪流一样,以一种特殊状态,虚化的存在着。 红色的轨道线随着唐玄的脱困,蓦然间爆成了虚无,再也无法查询到一丝痕迹。 唐玄目露可惜之色,转目其他千百条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轨道线,不由得又露出微笑,随后默默恢复了起来。 就在刚刚险死还生的境地中,他的脑中沉沉迷雾似乎划过一道微弱的亮光,虽然暗淡,却也让唐玄看到了希望。 半晌之后,唐玄身躯再次悠然飞出,这次,是个蓝色的轨道线。 他尽可能的压制自身,彷佛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天体,不小心怼进永恒存在的轨道线中,并不由自主的运动着。 运动中,他小心翼翼的逐渐放大灵觉,感受其中的:缘起、业力、劫力。 并用这不断于绝境中脱身的刺激,冲荡着脑中的迷雾。 时间对于大宇世界,星空之上是没有任何概念的,百年时间甚至连星体之间的微小错位都做不到。 而唐玄注定又不能在巨象大陆的外太空枯坐百年。 这里像是一个时间无法触及的禁区,空寂中不时传来嗡嗡嗡,砰砰砰的杂音。 第二七章 伟大行动,纠结于耻辱 盛京城外三十五里,有一片占地十万余,建筑面积百万余平米,戒备森严的建筑群。 这里的被地面世界的京都豪门暗地里称为“荒野中的奶油”。 荒野说的是就算再豪华的仓库,也只能在无碍于大人物休闲娱乐的旷野荒郊存在。 而奶油指的是仓库里地下世界的库民用功之勤奋,产出之肥美,并不下于谄媚的奶油。 而这里,不光是日月王朝最大的库房,也是整个梦幻神星数得着的产能巨大的仓库。 王朝第一库绝非浪得虚名的。 每天这里吞吐的,从地下世界产出输送到地面的各种物资不下百万吨级。 其中十分之一作为战略储备就地储存;十分之三通过轰鸣的传送带和各种运输工具,输送以仓库为中心的周围数十座王朝大城,满足地面世界的人们日常所需;还有十分之二作为皇城特供,一半替换原有旧库存,一半满足日常消耗。 剩下的十分之四被当做王朝贵族的日薪在固定时间发放下去。 王朝林立,纷争不断的神星,地面世界的人们喜欢的是珍宝、白金币以及物资。 珍宝可以交换物资,而物资又可以保证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可以生存下去,白金币却是已经被证明了稀有,可以在神星中,用来国与国之间的交易的一种媒介。 珍宝的多寡,白金币的库藏,物资仓库的大小以及其内的完备程度,都成了京都以及各地地上世界人们炫耀的资本。 当然,富贵莫如帝王家。 无数年下来,独享仓库十分之二的皇室,自然成了帝国,王朝中无可匹敌的存在。 …… 夜色更深,帝国第一库的周围,密布高低空飞行器,其上闪烁的彩灯如同天空中乱飞的萤火虫,在仓库外,方圆数里的空中监视,巡航着。 无数运输车辆,运输飞行器此起彼伏,车水马龙的从千余个出入口处进进出出,将统计好的物资转运出去或者送去指定的库房。 这边物资数量刚刚统计完毕,王朝银行驻库房办事处,立即就把地下世界的库民们上交的物资,兑换成他们喜欢的数字,一丝不苟,不拖不欠,信用十分的好。 至于欢天喜地的库民,是否会计较一下,用不可再生的时间和生命换一些数字到底值得不值得兴奋,就不是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地上世界的工作人员需要了解的了。 在这个整合了仓储、统计、运输、金融等全功能的高楼大厦,参差错落的仓库内,地下世界和地面世界的交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在高低空飞行器的监视之外,库门处、高楼警戒点的禁军视线之外,万历和鬼见愁却是百般磋商,也拿不出一个尽善尽美的侵入方案。 万历曾经在之前国战之时来过这里,不过那是得到了正统皇帝的授权,以地上世界,王朝代表的身份,来这里视察工作,整合资源的。 所过之处,目之所及,一片国泰民安,其乐融融,就是国战期间都几乎不设防“善良”仓库。 “怎么会这样?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万历似模似样的穿着一身夜行衣,带着大口罩,黑墨镜。怎么看也不是顶级贵族,倒像是被贬为庶民,开除了地上世界生存权限的正在逃亡的流民。 “咕咕~”肥雁不得已,发出低沉的非本色的叫声。随也不知道,蓦然嘎的一声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它眼巴巴得望着万历黑成一团的面孔,有些慌了。 万历小皇子嘀咕的每个字它都听得懂,夹在一起就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到底是干啊还是不干? 汗水打湿了面巾,无法潜入偷偷的,万历开始衡量起了彼此实力对比起来。 一般一个这样规模的库房,不光有数以千万的机械堡垒,还有具有战斗防御功能的飞行器,至少还有十万以上的王朝驻军…… 想到这,他浑身抖了一下,初出王府,破釜沉舟的那种意气风发差点损失殆尽。 这倒不是怕失去荣华富贵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怕想象中万一被抓了,自己垂头丧气,被五花大绑的面对崇和和永平王时候,难堪的场景。 “太他妈丢人了……”小皇子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呜呜~?”什么丢人?明明半晚上在这趴着了,啥都没干,难道指的是这个? 肥雁觉得跟这个小孩儿相处,最初收获的精神愉悦和满足早就没了。 不光脑细胞成片成片的累死掉,就这腿子都快站麻了,吹着冷风,叫也不敢叫,搞得自己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紧张个啥。 还是以前……痛快啊! …… …… 正统皇帝,崇和太子,永平王,安乐王,都姓李,五军大帅郭毅虽然不姓李,但却是姓李的女婿。 左班大丞相裴文广虽然文才惊世,可文才惊世的多了,你算老几? 若不是因为儿子娶了一个有瑕疵的公主,他也不会在一把年纪以后,还能在太和殿上把位置挪到了所有文官们朝思暮想的位置。 日月王朝公主很多,即使正统皇帝亲生的不多,但他的兄弟姐妹还是产出不少。这类人统称为公主,顶着皇室的光环。 王朝第一库首席执行官,就是那个娶了正统皇帝为数不多女儿饺子们中的一个幸运儿。 他叫马先明,祖上日月王朝的开国功臣,父亲也是位列上将军的国之重臣。 祖有余荫,年少英俊,手握重权,家中那更是富可敌国。再加上娶了正统最疼爱的公主,成了驸马,马先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相当的志得意满,更是许多盛京高贵子弟口中的佳话,盛京之外小地主们流着口水艳羡的传奇。 马先明婚后,自己被火速提拔为王朝第一库首席执行官,父亲马殷怀更是坐稳了王朝第一上将军的宝座,日常协助郭毅处理军务,大有五军统帅接班人的声势。 就连马先明的几个哥哥弟弟也都先后外放,成了主掌一方的诸侯。可以想象的是,再过几年,等马家兄弟镀金完毕,太和殿上马家的实力必将全面超越人丁单薄,日薄西山的郭家。 与满面生光的父兄相比,马先明却日渐憔悴。 佳话和传奇总有个保鲜期,而这个保鲜期对当事人来说,更有些短暂。 公主虽然姿色平庸,一目略瞽,可经过美瞳的装饰下,倒也有几分妖艳之气。也算为早期的夫妻生活增色不少。 可马先明却越来越受不了这个从皇宫出来,下嫁给他的她,走路,说话,作态那种骨子里的自带高贵,于皇宫外,大多马府中随处睥睨的做派。 更受不了,一双长着细毛,和普通官宦人家小姐没什么不同的手,指甲忽而血红,忽而漆黑,忽而带着不知名的花瓣儿……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带着惊悚的视觉冲击,却生怕他看不见。 还受不了她身材过得去,本不需要减肥,却偏偏酷爱在一群狗仗人势的宫女,太监簇拥下,在府中行走。搞得家里鸡飞狗跳,远接跪迎。而她自己却对这种众人的被迫表现出来的卑微的恭敬,变态般的热衷。搞得现在连马殷怀在内的马府众人,畏畏缩缩,出房门先派暗探,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不小心又是一番极尽恭敬之能事的呼天抢地。 每到这个时候,马先明总要暗暗咬牙,狠狠发誓,一定要在某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好好鞭笞一下这个已过门的公主媳妇儿。 可等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漫长难熬的时刻。 鞭笞就是鞭笞,只是言听计从,俯首帖耳的却成了他…… 公主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心肝儿……每一个辉煌的光环,都不是他小小马先明能够发扬个性的。 遥想当年,少年意气。 盛京城内,多少年轻貌美,温柔贤淑,门当户对的文艺工作者任他小马将军予取予求。就是现在想想过去的生活,也都忍不住口水,眼泪齐飞。 公主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心肝宝贝儿……光回想从前,都要担惊受怕,更别说以武犯禁,灵活运用了。 “明天……又是回去报道的日子了……”一念及此,马先明有些痛不欲生。 “大人……大人?” 轻声而体贴的呼唤,马先明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定睛一看,却是仓库禁军统领巴永。 望着巴永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深地羡慕,马先明一阵的气馁。 “什么事儿?”马先明问。 “大人看这里!”巴永指了指监控屏幕上鬼鬼祟祟的一团,不,两团黑影。 “抓起来询问一下,看老是哪家子弟!不知道仓库方圆乃是权贵禁区吗?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马先明一皱眉,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也不罕见。 “若是后台不够硬的,嘿嘿……你等着老子呢。”马先明说完便暗暗发狠。暗自存着好好收拾那两团东西的念头。 “有点难办,看体表扫描数据,是万历小皇子和那个据说天外来的异种禽类。”巴永实际年龄要比马先明大上不少,可有些东西,一出生就是注定的,羡慕不来。 作为马家的附庸家族,他还是发挥了老成持重的优势,尽职尽责的解释着。 “是他?”马先明先是一愣,随后大吃一惊,冷汗也冒下来了。 都知道这正统三儿子不靠谱,少不更事还喜欢多事,偏偏又是皇帝的亲儿子。除了他爹,其他人就是他两个哥哥都拿他没办法。更是在太和殿以一敌二,一殴成名…… 怎么就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来了? “密切注视,注意保护……”马先明只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喝了几大口水还是有种干渴和尿意并行的矛盾感觉汹涌澎湃。 只是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显示屏上,那动机未名的两个黑影。 …… …… 伟大与丢脸! 也许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做出决定的选择,可将满十三岁的万历却异常纠结。 一边是解放大多数人的伟大行动;一方面是假想中两个哥哥肆无忌惮忘情嘲笑自己的丑恶嘴脸。 他只觉得压力很大,大到无法呼吸。 扭头一看,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肥雁已经睡着了,下意识的磨着牙,发出咔咔的杂音。 纠结良久之后,还是唐玄的音容笑貌,大宇世界的缤纷灿烂逐渐占据了上风,驱散了后果呈现那种难以忍受的耻辱。 他,决定将这个伟大的行动,继续下去。 砰!万历小皇子毫不客气的踢了肥雁一脚,随后,一双充满激情的眸子,便死死凝视着身前的仓库建筑群,迈步向前,不再停留。 第二九章 七轮道德世界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助你入梦······”庄广陵望着唐玄,白色的长袍在赤阳的余晖中,荡漾着斑驳的金色光晕。 山非山,水非水。这片唐玄硬生生撑起来的罗夫山水,让身在其间的庄广陵总有种陌生感。 遥想当年飞来峰上,高歌纵琴,意兴豪飞,自己与吴云裳鸾色和鸣,此般种种,更像是一场清醒之后就不可触摸的梦。 “我知道,辛苦你了。”唐玄意犹未尽的望着庄广陵满头的白发,内心中感慨、唏嘘、不忍。 想了片刻,唐玄给庄先生倒了杯茶又道:“这次你不要出手······” 庄广陵望着雾气氤氲的茶杯愣了愣,望向唐玄,却发现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远处高耸入苍穹的老桃树身上,嘴角翘着,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往事一样。 “就是梦蝶也不要拿出来······让它颐养天年。”唐玄叹了口气,转回头示意庄广陵喝茶。 “可是你又如何入梦?”庄广陵诧异。 以唐玄的修为,随时可以入定,可入定是修炼,入梦却绝不简单。 别说唐玄,就是目前桃源星上的修者们,抛开鬼族那些无需睡眠的异类来说,境界到达天境,已经从生理上摆脱了生命需要休息、睡觉的恶习了,更不要说眼前这个宇内世界至强的生命。 你连睡觉的功能都没有,还想着入梦? 望着庄广陵狐疑的眼神,唐玄只是笑了笑。 庄广陵喝着水,没说话,目光也游移起来。总是盯着一个男人看,即便他再如何英俊,也不如自己的妻子吴云裳那般经久耐看,在不找点别的东西瞅瞅,庄先生恐怕要尴尬了。 唐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踌躇一会儿缓缓道:“太上之象,道德最高;其次神明;其次太和;其次天地;其次阴阳;最次明哲生命······天地勿论,世有七轮:名之曰金、木、水、火、土、阴阳、虚空。以此为架构,可为完整世界,得乎缘起,演化业力,临劫不朽,自成世界!” 庄广陵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双眉皱起:“混元者,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空洞者,阴冥之外,渺莽太无,三气明焉;混沌者洪元也,无光无象,无音无声;混洞有之,天刚劫运生之······这是《通天经云笈论》上记载的内容;七轮须弥世界论,乃是通天经佛宗本源中的修者理论?” 唐玄点点头,笑了笑。躺在椅子上,看着空山、巨树、风云:“玄道虽然讲求自性自足,不假外求,但从前的我陷入到了一个误区,一门心思的只想冲破世界的笼壁,生命的笼囿,看看那永恒之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随着生命层次的提高,我也越来越贪心,总想着让所有的生命,最高傲的如伏明月的神族,最渺小如宇内世界随处可见的蝼蚁,都能跟我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永远。” 望着唐玄认真且带着自嘲的表情,庄广陵下意识的点点头。 唐玄的存在,颠覆了他对于人性的看法。 处在低境界想象高境界,总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感觉。想来想去,无非就是在能力上,将自身无限制放大化,在思维境界上,却还是原地踏步着,更总以为自己的想象是对的。 如同一个总是吃不饱的乞丐,当他幻想着有一天成了皇帝,那也只是一个被美食包围的皇帝,而即使在想象的世界里,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恐怕思维还停留在吃饱吃好的层次上。复杂点的山珍海味想象不到,那么烧鸡烧鸭如山般堆积,恐怕就是最奢侈的畅想了。 在他看来,唐玄已经是宇内世界的顶级存在了,可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比从前更宽容;面对所有生命的时候,没了努力,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敬畏和谦卑;本该放纵自我,纵情享乐,大千世界,予取予求,霸凌大世界的他,偏偏过的比谁都平凡,忙碌着其他生命,就是庄广陵都不甚理解的“未来”和“伟大”的有些过了头的无界生命泛滥,自由之光普世的理想中。 难道生命的跃迁,不仅仅是能力的极度提升,更是一场“道德”增长的盛宴? 当然,此道德非彼道德,不光含义广泛,更是蕴藏大道,还是通天经上,奉为至上无私,至大无上的神意的力量。 庄广陵思绪万千,可还是不明白唐玄为何将通天经清虚总纲与通天经上佛宗本源两条截然不同的思想路线放在一起说。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放下茶杯,静静的望着神思有些恍惚的唐玄。 “你知道,我曾经咋一个偶然的机会,见证了一个世界的缘起、业力、劫灭。当时的经历历历在目,至今仍让我深有愧意。我下意识的举动,将本来应该反复演化千万年的进程,在弹指间演化完毕······我忘不了那么多生命,凄惨哀嚎时候的场景。”唐玄语气悠悠,眼睛有些红。 自从在梦幻神星外牵着卫星搞怪之后,唐玄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罗夫少年,冲淡平和,却无比珍视生命,哪怕是是素不相识的生命存在。 庄广陵默默点头。他明白唐玄的感受,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深度参与了一个世界演变的参与者,承受的压力无疑是难以想象的。想到此,他也叹了口气道:“其实,就算你加速了进程,对于那些存在于那个世界的生命来说,也可能是“世界本该如此”。” 唐玄目露深思之色,似在问庄广陵,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有这样的旁观者和参与者?而我们,是不是也仍旧处在“世界本该如此”的幻象中呢?” 唐玄的话,让庄广陵下意识的生出一身冷汗。他不由的狐疑的望了望逐渐变得昏黄的天空,暗淡的大地。 天空上,老桃、碧桃、扶桑树,枝繁叶茂,形成一个巨大无比,壮观唯美的遮阳伞;而大地,绿草如因,野花遍地,鸟语虫鸣,不知什么时候,这颗重力变得畸形的母星,又重新有了不少平凡的生命。 “不会这么巧,”庄广陵干笑了笑。他可不是唐玄,也没有他思维纵横间宇内世界历历在目的本事,虽然心头有惊悚,但还是强自镇定着,不敢去细想这些东西。再说了,想破头也没什么意义。就是有这样一个存在,你又能如何?那起码是站在更高层次的世界,比唐玄更高级别的存在。 比唐玄更高级别的生命存在?还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也许!”唐玄模棱两可的笑着。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庄广陵镇定心神,回归正题。 “从前我们生活在一个星球,那是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世界,就算道德缺失,可七轮仍在。” “当然,我说的七轮,并非佛宗本源上记载的玄幻存在,而是支撑世界的七种自然之力。” “其实,我是想······”唐玄语速越来越慢。 夜深了,庄广陵的掌心托着一只翩翩起舞但气息奄奄的彩蝶,眼中全是痛惜之色。唐玄一直在想,他说他想,只是想······暂时还没有下文。 装广陵并不急躁,有些东西自己懂了,想要转化成别人能够理解的语言,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对世界深层次的思考。 “什么时候我需要被人绞尽脑汁,化繁为简的说明情况了?”庄广陵不由自嘲的苦笑着。 “其实宇内,亦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只要在这完整的世界内,道德满布,撑起足够大的七种自然之力,那么我完全可以在宇内世界与宇外世界之间架构起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个时候,我只需要在宇内宇外之间的这片新世界加速时间,只要绝对均匀,必然就会引劫力提前下降。 到时候,时间过度流逝的只是新世界,劫力崩灭的也只是新世界。当劫力诞生,重开笼壁,宇外世界露出缝隙的时候,那么宇外世界对于我们而言,就一览无余,再无秘密可言。” 唐玄一口气说完,脸孔有些涨红,随后用一种“你肯定懂了”的表情,期待的望着庄广陵。 庄先生的脸更红,此时他有一种怒摔逍遥琴的强烈冲动,好半天才收起梦蝶,有些不确定的边思考边道:“你的意思是,界中套界,将我们存在的这个宇内世界用道德之力,自然之力保护起来,而你要在宇内世界之外,新世界之内,操作一下,吸引引力的到来?” 唐玄有些兴奋的点头。 “道德之力,在于信仰,在于宇内一同,这个并不难实现;可世界之力,却又如何架构?再说了,新世界,难道没有生命么?这样做,对于他们而言,会否不公平?而有了心结的你,又如何面对宇外世界的出现的任何灾难性的可能呢?”庄广陵跟着兴奋了一下,接着便提出一连串的疑问,再接着,表情又有些落寞了起来。 唐玄看似简单的构想,但一旦放之于拥有着万亿亿颗星球的宇内世界,便成了耸人听闻,近乎短期实现的幻想。 唐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却并没有因为庄广陵的态度丧失了信心的样子:“这是我沉浸在无数轨道线中,深刻感受缘起之力、业力、劫力得来的灵感。宇内统一,道德天下,这个需要龙呈均、孔希言、龙笑梅、安公子,夏老他们一起帮忙了,也需要目前共同体制的所有生命一起努力才行;至于其中世界之力,我也有了简单的构想。” “元海臣、吴狂花、龙灵章、古春华、计行时、原十二元辰宗的五行首以及五行部众皆可用。”唐玄一个一个的说着,庄广陵却掰着指头计算着。 “还有阴阳论与虚空轮?”庄广陵双目有了神彩,急切的问。 “鬼族、海族可以组成阴阳轮,其中鬼见愁可为阵眼;陌老与盈冲,可以组成虚空轮,抽大宇世界雷隐、长风、神圣、天机四星系天境以上修者为辅助。我想,差不多了。”唐玄答道。 “那新世界的生命?”庄广陵又问。 习惯了与唐玄相处,习惯了那种对任何生命都足够珍视的思维方式,就算素不相识,他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唐玄摆了摆手笑着道:“新世界的生命,是我的神意,我的情······”说完,便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这······”庄广陵一愣之下,随后意识到了什么道:“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要知道,劫力虽然无法摧毁一个大上生,但却不包括这样的情形:甘愿将神意散步出去,化为生命,就为了钓鱼执法。这和飞蛾扑火没有什么区别。 “庄先生,”唐玄用那双饱含深刻情感的双眸温和的注视着庄广陵道,“我身边的爱人、亲人、友人包括你,还有这个世界,注定都要老去的,我不想等到那一天才去悲戚、呼嚎、长歌当哭、孤独却又不老。这个世界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我们生命只是匆匆岁月里的过客,我也要尝试抓住与爱永恒不朽,与宇内世界生命同在的契机。 我忘不了曾经的温暖,更忘不了当着二老头陌离,站在苍梧神山之下发下的誓言。当初我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响亮的口号,我试着做就行了。可当我成了无界生命我才明白,每一个生命层次,都有相匹配的生命觉悟,我注定了为爱、为这个世界而活。” 庄广陵处在一种深沉的感动中,脸颊多久没有冰冷却又这么恣意淋漓的舒畅过?他不记得。 或许将潇洒和逍遥,隐藏在无奈的笑容之后是种让生命嫉妒的洒脱,可这种洒脱的代价,却是那么的大,那么的心酸。 生命本就悲哀,四处碰壁,四处受限,从来孤独,而温暖不知不觉成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现在,却又是那么的真切。 “一起!”神陨之后,庄先生没了恨,苍生染血,圣人陨落的劫难又那么快消弭结束,这一切的美好过后却是那么的空洞。似乎人生,从现在才开始有了意义。 “当然!”唐玄微笑着,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久久凝视。 保护浩瀚的原世界;架构欺骗大世界无上之力的新世界;冲破宇外世界的迷雾;追寻生命永恒的契机。 同样,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仪式;没有观众,有的只是志同道合的同道和矢志不渝的信仰。 三天后,唐玄梦醒,回了趟家,狠狠努力的尽了一番人事之后,踏天而去,没有回头。 从这一刻起,大上生正式宣布:始地母星,是为生命禁区,所有人皆不得靠近······ 向来温和的他,怎么突然变得爆裂起来?也是这一刻,大宇世界一片猜疑与颤抖。 而始地母星,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第三十章 恰同行少年 桃园星之上,天机不再转动,母星上却是彩光冲天,时有长短不一光柱呼啸着穿过三棵树的蔓盖,驱散大宇虚空的漆黑。 如今的始地母星,整个呈新绿色,只是随着绿草、高树、鲜花的摇曳,总有飘落的雪花降落,尚未落到地面,又成了点点滴滴晶莹的水珠。一条条小河快乐的徜徉在诺大的星球之上,逐渐汇集到早已丢弃了水的洋,曾经的浩瀚又日渐丰满了起来。 罗夫山上,飞来峰前,会仙台。 唐玄在所有人的中间盘膝而坐,悬浮于虚空之中。 下方陌离一身雄浑浩荡的白雾笼罩,盈冲一身浓郁的黑气翻滚,两个人如同阴阳鱼的两只眼一般,前者浑身鼓荡着浩然古离之气,后者却在全力运转着翻滚不休的太阴冥灵之气。 他们与唐玄连成一条直线,隔唐玄相对,脚步错落间,身形转动间形成了一条首尾连结的气龙。 在唐玄、陌离、盈冲的外围,是元海臣总五个人,五色光,五行之力。他们同样端坐虚空,只是身形不动。各自身体周围笼罩着金色、赤红、深绿、纯色透明、昏黄的颜色,只有一张充满了光辉的面孔,毫无表情,亦有些朦胧。 在他们五个人外边十余米的地方,长风、雷隐天境之上的高手呈圆阵密密麻麻的阵列,各有不下万名。圆阵上空,长风呼啸,吹的天地一阵彻骨的冰冷;沉雷滚滚,汇聚成一座炽白色由密集雷电组成的巨峰。 而在长风雷隐之外,神圣星系大祭司们组成的祈祷阵容,成了一个白色长袍,嗡鸣声不断的潮涌,一层洁白的光辉笼罩在所有祭司们的身上;在他们旁边,罗刹鬼姬、吞无巨兽,在唐清的率领下,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一股洪荒巨力,迷失沸腾的蔚蓝色火海,开始在它们头顶上空百丈出剧烈升腾起来。 鬼族的万魂窟发出浓郁而迷茫的阴寒之气,海族的无边深蓝,分别在鬼祖和巨龙仓五的主持下,分别从两个方向,开始向中间汇聚。而中间的虚空处,在唐玄头顶站立的赫然正是头顶阳火的鬼见愁。 此时的鬼见愁身躯已然膨胀成万丈高,两只巨手遮盖苍穹,翻搅着周围暴躁而显得杂乱的能量源。 “呼~”唐玄睁开双目,身躯变幻一般从静坐直接成了站立,双手怀抱世界,仰头对鬼见愁点了点头。 “嗷~”双目血红的鬼见愁蓦然发出一声苍凉而高亢的长啸,巨大身躯一震之下,头顶火苗轰的一声,便开始在它全身燃烧,随后其双手裹挟着狂风,挥舞的越发狂放。 雷电巨峰与长风瀚海焦灼到了一起,母星的天空阴沉了下来,道道长蛇翻滚在咆哮的阴云中,如同末世一般惨烈的镜像过后,才是惊天动地,持续不断的雷鸣声。 接着,元海臣、古春华、龙灵章、计行时、吴狂花,身体外的无色光华冲天而起,久久不息。粗壮的光柱冲入浓云、电海的上空之后,像是产生了化学反应一般,雷鸣声更暴躁十倍、百倍,这是这天,却渐渐变成了红色、黄色、蓝色,三色交织,不断交替出现的奇异颜色。 陌离、盈冲身形同时冲天而起,以身化气,投入虚空;鬼族亿万生灵的阴寒之气、深蓝水气、神圣光辉、耀金璀璨······ 当着一切力量,当着由母星上三千万修者们共同发出的力量同时冲上天空的时候,天地瞬间宁静了下来。 天空,成了炽白色,而这白色,逐渐将狂暴的雷电、浓云以及其他力量一点点的吞噬;大地成了深黑色,深邃而厚重;中间的虚空,却又清澈无比,清澈的彷佛一切都成了透明而纯净,望之令人欣喜的空旷。就连鬼见愁那巨大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不见了,似乎被这片至极宁静,至极唯美的始地世界同化成了虚无,只有唐玄。 始地母星外,迷雾与星球之间的空间上,突然浮现出一道虚幻的与唐玄相似但表情身体朦胧不清,无比巨大的影像,做怀抱状。 一身通达宇内世界独一无二的元气;宇内至强,不断自我强化,阴阳同体的身体;贯通无尽的大意志,横拦世界的神意······ 唐玄的怀抱逐渐张开,而母星外那个巨大而虚幻的身影做着同样的动作。 在这一瞬间,唐玄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幽静,却又好美。 绝无杂音;豪无杂质;澄澈的似乎只剩下能够让心境平和,忘掉一切的“物质”。 唐玄张口,吐出一朵洁白色,光芒万丈的莲花。莲花摇曳着飞离它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开始自由游荡。 双眸紧闭的唐玄,心灵无限满足的唐玄,开始用光之元气之花点缀这个世界。 唐花摇曳着,偶尔会在某一处停留。 洁白天空上,唐花留下了它的影子,而一处淡淡的转轮模样的轮廓逐渐成型之后,唐花又飞行去远;漆黑的大地上,纯净透明的虚空某处······ 半晌之后,七个虚幻的篮球般大小的转轮缓慢成型了。 “轰!”第一个转轮开始转动,随着它的转动,慢慢的这个转轮蜕变成了金色;第二个······绿色;第三个······仍旧透明,但轮廓却随着转动清晰了起来;第六个,却是炽烈如同跳动的火焰;第七个转轮转动的时候,干净的虚空却蓦然荡起一股极寒透明的风。 就在七个转轮轮廓形成,转动频率缓缓趋同的时候,天忽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洁白色纷纷摇落,如同漫天落雪;地也震荡了起来,数不尽的巨大沟壑就在大地的轰鸣与巨震中缓缓露出狰狞。天地间硝烟四起,不再澄澈。 天崩地裂之中,修者们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可这天砸落,地沟壑,却全像是虚无一般,从他们身上划过,但他们却还是站在原地,甚至站在沟壑裂缝出,还有不少头顶着大块大块的天。 “吼~”唐玄猛然发出一声怒吼,母星外那个巨大的影子也随着他的怒吼,将怀抱缩小到了极致。 一股强大而无形的束缚之力澎湃的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似乎要禁锢这天,抚平这地。 就在唐玄以大上生的无上力量与七轮世界崩塌之力对抗的时候,鬼见愁这个力量中合体的存在最先扛不住了,猛然惨嘶一声,万丈身躯轰燃倒塌,一边倒一边变小,跌到地面上的时候,仍旧是那个一尺多高的模样,火苗一跳一跳,随时可以熄灭的样子,大口张着萌喘,一双眼睛翻了白。 唐玄暗自叹息一声,猛然散去了无界之力,而状态从“世界有无”之间迅速的来回切换着。 无数光柱冲天而起,从桃源星上看,此时的母星彻底成了一个拥有着五颜六色光刺的巨大刺猬。 母星上再次飘起了雪,雪花沁凉,充满着令人沉静的力量,而这力量中,更包含着唐玄加持的温暖。 千万修者们,就在这力量中,逐渐恢复着,慢慢的,阵型恢复完整。他们不约而同的对唐玄抱拳之后,依次退出母星。毕竟这地方的重力太过变态,就是这些修者修为高深,也不宜长时间逗留。 “又失败了!”最后从虚空中落下来的是陌离和盈冲。盈冲对唐玄点点头笑笑之后,就站在陌离的旁边,而陌离却望着母星依旧新绿的一切,感觉刚才的一切彷佛梦幻一般,真不知道唐玄是怎么做到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动,也丝毫不损于母星分毫。 “还差了点什么······”唐玄皱眉思索着。 望着唐玄,陌离与盈冲对望之下没有说话,一副不打扰你思考的样子。 赤阳沉下,黑夜降临。不知什么时候,众人的头顶上升起一轮明月。 “能量的组合没错的,最起码成功的凝结出了“自然七轮”;自然轮转也是没有问题的,转轮初生、化色、无形,之后就可以形成一股崭新的世界之力,足以支撑这个世界,屏蔽原有的世界之力;鬼见愁调和所有能量也被证实了有效······是我出手的时机有问题?”唐玄作为这座旷古绝今,被他命名为“道德七世界”的世界之阵里面,是阵眼也是核心,他的感受虽然深刻却又无比茫然。 这样一套操作对于他而言并不怎么吃力,只是怎么会失败,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可这才会产生处处都有问题的疑惑。 “你们这样才有问题······没日没夜的在这里研究啥东东,家也不回,饭也不吃。”伏明月的声音请冷如月光,此时却更充满娇嗔之意,一下自就吸引了唐玄、陌离、盈冲的目光。 “是哦,是哦,觉也不睡······世界不是一天毁灭的,世界也不是一天行程的,急个什么劲儿。”夜魔婉婷淡笑着补充。 两个人站在一起,神女荡漾,一身洁白,衬托的肌肤更白;魔女清新,一身暴露的漆黑,更显得娇艳无伦。 陌离笑了,盈冲尴尬的咳嗽着。 神女,魔女这种事儿,虽然不能详细描述,可是谁都羡慕的,只是这小子可千万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才好。 “对了!我们缺了一个绝对平衡的基点!”唐玄望着伏明月和夜魔婉婷双眸一亮,双拳一握,激起无形气浪,恍然大悟般大叫道。 “对······对不住,一时没收住。”唐玄赶忙将被他发出的气浪冲击的七零八落的众人扶住,不住的表示歉意。 陌离、盈冲赶忙连忙告辞,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借着这种方式下逐客令。 而伏明月,夜魔婉婷则就势扯住唐玄,在明月的光辉下,摇曳着飞下母星,直直的降落在茅山小屋的院门外。 ······ ······ 梦幻神星上,万历小皇子带着肥雁终于开始了正义的行动。 只是没想到这个行动万分的顺利。 先明小子如何敢阻挡正统皇帝陛下的亲儿子? 而来到地下世界的万历小皇子死说活说,才劝得地下世界的人们,去地上看一看。 与空气清新的地上世界相比,地下世界充满了雾霾。 只有听话、勤奋、灵活运用厚黑学才能够混口饱饭吃,成为地下世界的头民的库民们,一旦被万历小皇子带出了地面,立刻便被这想象不到的快乐世界,自由空气惊呆了。 他们疯了一下的放飞自我,有些有点头脑的转身又跑回地下,将那些自以为天不过这高,地不过这厚的同类死活拉了上来。 你拉我,我拉你,日月王朝第一库总计一亿七千万库民,就这么在三天不到的时间内,占领了地上世界盛京城外的所有地方,第一时间,开始了土地的占领和乱砍乱伐的环境大破坏······ 疯了。。 而第一时间接到奏报的正统皇帝端坐宝座,只是冷笑,也不知道冷笑个什么劲儿。 统帅、上将军、大丞相、三位地位崇高的国师、贵族们······下面跪着的周先明,望着已经冷笑了超过两个时辰的皇帝陛下,彻底傻了眼,也算是明白了什么才是圣意难测。因为难测,更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太和殿上诡异气氛挥之不去的时候,志得意满的万历小皇子整合了头民,带着被人潮拥挤的场景吓得够呛的穿云箭,一马当先,开始向王朝其他库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进发了。 而在远离梦幻神星千万光年的雷隐星系的外围,意兴阑珊的唐思玄一伙,却朝着梦幻神星的方向进发着。 “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唐思玄指着安莹的鼻子问。 “怎么可能?”安莹大叫,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唐可昕红着脸听着,而金小三却一边驾驶着耀金战舰,呃不,如今耀金战舰已经被唐思玄命名为“玄昕一号”,里面满载着雷隐星系的收获。 说是打劫,到还不如说是奉送。 玄昕一号尚未降临雷隐星系那几个蔡姚家的星球,星球外围便被运输舰填满。 还没等她们高喊着口号冲击或者贼眉鼠眼的偷窃,人家就一车车的把东西往过拉,热情的不得了。 这还怎么继续下去?一点都不好玩儿。 勉强收了些亮晶晶的漂亮的雷晶石,雷灵柱,赶紧落荒而逃。 “搞什么嘛!蔡姚阿姨真不靠谱,明明三令五申的跟她说过:要逼真,要有仪式感。”唐思玄放过红着脸,要翻脸的安莹,转而嘀咕着。 “就是,一点都不想当我们的妈妈······”唐可昕马上附和着。 “说实在,我也有点惦记那傻小子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他呢。”唐思玄眯起了大眼,忧心忡忡的样子。实在不好说无聊过去找他玩儿?总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嘛。 “要不,过去看看?”唐可昕神色一动,颇有意动的问着。 “这得安姐姐同意才行呀。”唐思玄嘿嘿一笑,望着安莹。 “哼!”安莹故作生气转头,随后忍不住张牙舞爪的扑向唐思玄,三个小姑娘笑闹到了一起。 “那到底是去呢?还是去呢?”金小三有点傻眼。 “废话!”三根手指一起指向他。 金小三缩了缩脖子,专心开起了船。 而玄昕一号,高昂着千百个巨大炮筒,开始加速穿行于宇宙之中,几秒之后,便开始以超光速状态稳定的行驶着。 第三一章 一锅百味杂陈的粥 “老三,就当哥哥求你,别闹了,好嘛?”黄袍在身,崇合太子站在五米高的战车之上,对着万历大声疾呼着。 他的身后,不光有一身草绿戎装的王朝五军大帅郭毅,还有神情略显激动的大国师和二国师,兴奋的永平王,还有站位稍落后他们,统掌三十万禁军,百万各地勤王驻军的上将军马殷怀。 手握钢枪的步战军;万人一行,其后便是深深的战壕;其后再一行,层层叠叠彷佛铺展天际。着装整齐,军容鼎盛的王朝步战军此时却有些瑟瑟发抖。 装甲集群、象征着帝国威严,手持冷兵器的禁军执法团;炮战军;持有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圣战武装,更是将这绵延数百里的百万军阵衬托得一片肃杀之气。 天空上的武装卫星,千百炮口指向王朝军周围那数之不尽的人头;无数武装飞行器,嗡鸣着超低空悬浮着,等待着崇合太子下达最后的进攻指示。 崇合太子心情是沉重的,他不知道自己率领的这百余万大军,耗尽王朝储藏丰富的弹药能够将这周围数之不尽,遍及百万平方公里的地下世界的库民暴动镇压下去。颇有些悲观的他甚至想到了他一旦下达了开火的命令之后,被愤怒的红了双眼的暴民们撕成碎片的场景。 和太子相比,永平王对现状却有些过于乐观。 他能够看到库民们在万历小皇子和那只可恶的肥胖怪鸟的带领下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更能看到装备精良,统一着装的王朝战士们,那轩昂的杀气和威武的军容。 一面是小屁孩,小动物,再加些手持棍棒,铁杆的懵懂库民,一面是武装到牙齿,海陆空甚至太空全方位火力覆盖的王朝战士······万历小犊子,你的末日到了! 想到激动处,永平王不仅用埋怨的眼神望着自小就被自己视之为偶像的哥哥,催促的眼神闪烁,不住的咳嗽着。 和单纯的永平王相比,元帅、上将军、国师们却有着别样的心思。 他们并不担心眼前剑拔弩张的对峙,反而对皇宫太和殿里仍旧在冷笑的正统皇帝感到万分担忧。 虽然前几天皇帝陛下是端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冷笑,现在吃饱了小憩之后,进而走出大殿去广场上走着正步冷笑是一种可喜的变化,可这种可喜的变化对这些王朝最高贵的核心圈的贵族们,却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指导意义。 皇帝陛下,怕是靠不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把火热的目光投降了崇合太子,彷佛17岁的崇合,此时就是他们的前程、白金币、珍宝。 同时躬身,低眉垂目,将对峙的主导权完全交给了太子殿下,以示绝对忠诚,心中更动着别样的,与正统皇帝的存续相关的心思。 与正规化,杀气十足的崇合太子方阵营相比,万历小皇子这边明显的落了下乘。 不光阵型乱七八糟,更是嘈杂喧嚣,时不时一阵骚动,如同人头的海洋直达天边。 王朝三百六十库,多少楼台烟雨中。 在场的光地下世界的有点威望的头民就有数千万,而库民更是十亿不止。 各色衣衫,太日的余晖下闪着光,各色的脸庞显得有些朦胧和虚幻,最醒目的要数人头,挨挨挤挤,磨磨擦擦,使得这原本高贵、高尚、高雅、清净的地上世界,成了一锅粥一样。 和煮粥不同的是,这口锅却是王朝书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而沸腾的却是各色的灵魂。 “你,你们,觉悟!”万历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百米木塔上,指点江山,意气昂扬,“只要众生平等,世界共同,才是我们这些星球蚁民的出路。” “你住嘴!”崇合太子吼了出来,面孔涨红,已经出离愤怒的边缘,他浑身有些颤抖,一方面有感于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一方面又被亿万库民们的交头接耳吵得心烦意乱,“我等生下来就是贵族,生命平等永远不会实现也从未存在过!弟弟,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回来,我们联手,激浊扬清,恢复往昔清平世界。看,我们的江山,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属于我们的幸福、高贵、富足即将粉身碎骨。我,还有母后,父皇,都会因你的一时冲动,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崇合太子的发言,代表了地上世界的所有人的心声,不光引起了共鸣,还将太子顾念骨肉之情,悲天悯人的高尚道德情操所感动。 而万历却没有丝毫感动,小孩子总是很记仇的。 他缓缓摇摇头,指着四周慢慢道:“这从来不是谁的江山,更不是一块永远存在,谁够狠,谁够有力量就可以咬上一口,横征暴敛,作威作福的骨头;这是我们所有生命,共同生存的世界,也是我们大宇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因是生命为荣;我因有主动思考而感恩。对于老师的教导,我从不敢忘记,他说:“非共同的世界的存在,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对人生的无以复加的亵渎;对这个世界,最可笑的自欺欺人。”。” 万历小皇子最后把食指定格在崇合太子的头顶,仿佛一指尽了这贵族们,也尽了这等级森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世界。 崇合太子眼中有泪光闪烁,却不再迟疑:“五军统帅郭毅何在?” “卑职在!”郭毅猛然一挺胸膛。 “杀!” 兄弟二人的对话,通过了日月王朝紧急动员时候才动用的全频覆盖通讯系统,此时还没有关闭。一个杀字,响彻日月王朝天地之间。 “出击!”郭毅这个二传手一声令下,数千平方公里的王朝国土上,彻底成了硝烟、烈焰的海洋,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从天而降的卫星飞弹如同一场疾风骤雨一般,瞬间倾泻下来,而库民们组成的人头海洋,霎那间便被搅得天翻地覆,断肢残臂齐飞,哀嚎响彻百万平方公里的天地。 库民就是库民,一下自就被打成了一盘散沙,尚未与禁军,王朝驻军接触便付出了千万人伤亡的代价,而这个伤亡的数字还在急剧上升着。 郭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向前挥。一千余名随军参事同时将推进的命令传达下去,枪炮声更加的密集。 “打死这些垃圾,杀光他们······”武将们都已目露不忍之色,文臣更是胸口起伏,如在梦中,只有永平王兴奋快乐的叫嚣着,只是这小兴奋却被淹没在世界末日一般凄惨变色的广大战场中,没有掀起一丝浪花。 王朝军的第一波攻击就把万历打傻了,而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穿云箭,短翅挥舞,破风声卷成一团龙卷,击飞了一万余发临近的步枪弹,拍飞了七百余颗从天而降的炮弹并顺势卷着傻了眼的万历一蹦,跳出万米开外,转身就像外逃去。 无数间谍卫星之下,日月王朝这场大手笔的对峙到对抗再到对战,吸引了梦幻神星上全部帝国高层的眼球,不过都一脸茫然,就是最高明的这个家那个家们,也搞不清楚日月王朝到底怎么了。难道那个正统皇帝,又开始发神经了? 密切关注,保持戒备······一个头两个大的帝国皇帝们,无不大敢头疼吃不消。对于正统皇帝,简直又恨又怕到了极点。 “死,死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因我而死的。”万历小皇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就在刚刚,一个地下世界的清纯的库民少女,就在他眼前,先是被万弹穿身,接着更是被一颗飞弹,连同周围百多平米的土地一起炸成了冲天浑浊的土浪,接着,一个毫无生命意义的巨大窟窿,冒着浓烟,澎湃着火光,就这么与他坦诚相见。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跟他们拼了······一群刽子手。你,你这死鸟,为什么不救救他们?为什么!”万历拼命挣扎着,语无伦次近乎疯狂。再怎么思维活泼,他也只是一个还没有到十二岁的孩子。 然而疯狂没有用。 在发现情况不妙,转身就跑的肥雁卷飞下,这个方圆不到十五丈的强悍气龙卷,纵横无敌,所向披靡,刀枪不入,敌我不分,一门心思就是跑。可再怎么跑,似乎也跑不出这永无尽头的充满血腥,硝烟,爆裂声的战场。 又挣扎了一会儿,万历觉得自己好累,一股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畏惧的念头,强烈的侵袭着他,让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呆着,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呆着。 听不到这震天动地,让人神魂悚然而立的惊叫、嘶吼、哀嚎;听不到这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看不见这火光,看不见这硝烟,看不见这凄厉惨烈的景象,看不见这红褐色的血腥······ 疲倦、恐惧、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冲撞,万历小皇子只懂得无声无息的流泪,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脑袋里空空的。 一百余万王朝军对十亿库民的战斗持续了三天时间,穿云箭卷着万历小皇子好不容易,一口气跑到日月王朝与数据帝国隔海相望的海畔誓归山,钻进一个山洞,再也不出来了,再看肥雁,似乎比万历抖的还厉害。它的心里无比想念唐玄,唐玄不在,就是唐思玄,唐可昕也勉强可以接受呀。 而遍布王朝大地的库民们却被彻底打散了。 “趴地下,屁股撅高,双手抱头······”郭毅威严的声音席卷王朝大地。而隆隆战车所过之处,到处是灰头土脸的库民们,一万一堆,五万一伙儿,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按照通告里面的要求,摆着极其不雅的姿势,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还有三亿多库民如同潮汐一般,冲进了其他帝国的领域,在各国驻军与皇帝们的目瞪口呆,猝不及防之下,轻车熟路的找到地下世界的入口汹涌了进去,很快,一个又一个的他帝国仓库出入口,也冲出了如山,如海,如呼啸席卷天地的浪潮一般的库民们。 他们呼啸着,自发的开始冲击起帝国军,占领着地面世界上的一切。 而万历小皇子与传奇之鸟的威名,随之席卷全球。 “打,还是不打?”因为顾及破罐子破摔的日月王朝以及疯疯癫癫的正统皇帝的各国皇帝们,略一犹豫之下,就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帝国军被缴械,关键机构被占领,而重新变得志得意满,忘记鬼哭狼嚎四散奔逃的曾经的库民们,在库头的带领下,开始极快重整和分配地面世界的秩序。 只是即使他们在全球肆虐,却没有一个库民有胆子走进日月王朝国土的一步,彷佛那里是一个他们心中最可怕的地方,一旦去了,那是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可他们一边熟悉和接受地面世界的生活,又不约而同的仰望日月王朝的方向,目光中,有期盼,有希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地上世界的富贵各有各的不同,可地下世界的库民却全都有着共同的灵魂。 梦幻神星的地上与地下,无数万年来形成的壁垒森严的界限,就这么被戏剧性的打破,而始作俑者,却还在海畔誓归山的某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着。 第三二章 里面的人听着 大多数时候,万历小皇子觉得梦幻神星很大,很大,日月王朝的江山无比辽阔;穿过一道道国之疆界,又会来到一个崭新的天地。疆界之外还有疆界,一个人,一辈子,能亲见多少?对于举世茫茫,皆是凡人的短暂一生来说,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让你裹足不前。 也许乐观的态度对生活稍有改变,可客观存在毕竟还是存在,左右着一个人这样或者那样的一生。 现在,小皇子又觉得这个世界很小,很小。小到无处躲藏,狭窄漆黑潮湿压抑的山洞里,只有一个人,一只鸟。 一个人,是自己。内心惶惶带着恐惧,就连那只鸟也只是一双颤抖的发亮的眼睛,在眼前晃悠着,如同两颗讨厌的黄豆一般,证明它还在。 他们相依为命,却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包围了。 天上卫星,地下监控,后面无数追兵,再加上皇室特有的专属联络印记万历忘了取下来,哪里跑? 海滨处,千余艘炮管林立的战舰,不大的誓归山彻底成了刀枪如林,禁军阵列的海洋。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弃无谓的抵抗,出来投降······” 山洞外是一片斜坡,斜坡光光溜溜的寸草不生,只有十余辆战车,架着高高的扩音器,不停的循环播放着。 三百余米的山坡上,只有这些战车。而以崇合太子为首的勤王大军,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誓归山团团包围却并未靠近山洞。 谁都知道,里面只是一个孩子,一只动物。就算那个动物凶悍了一些,可以发出不科学的龙卷风,可实践证明了,仅仅十几丈方圆的龙卷风并不能给铺天盖地,武器精良的勤王军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瓮中捉鳖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崇合太子坐在车内,抿着唇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永平王也不催促了,只是通过通讯器不停的命令着四处追剿库民的勤王军们各行其是:杀一批以儆效尤,其他的还是送回地下世界,同时加强地下世界与地上世界出入口的管控等等。 郭毅铁青着脸没说话,在这个日月王朝军队最高统帅的心里,仍然很难接受国土内,遍地硝烟,血流成河,哀嚎震荡天地的惨象就这么突兀的发生,无法抑制的持续,艰难的收尾。所有的损失都是王朝的,若是这个时候,其他帝国落井下石怎么办? 而裴文广则是不动声色,肃立在宽大的车厢内,不时的将赞许的目光投向崇合太子,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别管粉饰成什么样子的政客,无耻都是深入骨子里的本能,尤其是厚黑学浸染透了的梦幻神星。 死多少人不在乎,只要高低秩序不乱,那么本来的生活自然会恢复到从前,自己的权力也不会受到影像;满地废墟,百废待兴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么多年的王朝储备,神星科技水平,冲一冲,个月恢复歌舞升平,山清水秀也并非多难的工作。 只是一点让他十分担忧,以至于裴文广放松的心态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可他并没有说出来,关注的目光却时而望向近处空荡荡,死寂,延伸出去浓烟滚滚,飞行器乱飞的天空······ 没有异常略松口气,转而又提心吊胆的望一眼。 “老丞相有心事儿?”崇合太子并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对于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崇合觉得这样装逼很累,可没办法。若是直接回头看,则显得自己不够稳重且没有深度,难堪大任,若不看,怎么能够通过在场数十位王朝大臣、良将的表情,揣摩他们的心事,好做好应对? 崇合太子的声音很稳也很温和,将一种上位者尚未成功需要表现出来的那种有礼貌的威严,恰当的表达了出来。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只有压抑的喘息声。对于这种自己一说话,别人都立正的感觉,崇合太子觉得很爽,心里很痒,却不能说出来。尤其令他满意的是永平王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态度。 灿烂江山,至高无上的地位,末日权柄,无数当牛做马的库民······似乎都摆在他的眼前,让他生杀予夺。 “万历大逆不道,自绝于皇室的威严,太子心胸博大,老臣却是焦急万分,肯定太子殿下下令,攻入山洞,捉逆党万历!”裴文广言辞恳切,须发因激动的表达而颤抖,更显真诚。 “我倒也想,光是万历也就罢了,爱卿别忘了,还有那只鸟!”崇合太子叹了口气道,心里却越来越爱这影视明星都无法匹敌的老表演艺术家,回头,目光温和而欣赏。很多意味南明的东西,就靠着目光交流,裴文广懂了,立刻匍匐扑地高声大叫道:“太子英明,老臣糊涂。” 谁都知道,万里三皇子此时已经成了逆党,是所有地上世界贵族们的公敌,正统皇帝没有表态也没有支持,鉴于他干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自然可以先斩后奏,而皇宫、太和殿的冷清和这里的热闹非凡相比,自然有许多其他的心思在里头。 棘手的只是那只鬼头鬼脑,十分讨厌的鸟,可因为它来自神星之外,就成了不能惹的“太空鸟”。谁知道那个纵横神星,挥舞飞弹的疯子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下一秒,那个主炮口几乎有神星半径大,一看就猛的一比的金光闪闪的战舰什么时候回来? 万一人家回来找你要鸟,你拿不出来? 哦,你的鸟追随万历谋逆,妄图毁灭地上、地下的秩序,妄想颠覆神星格局······这些理由,占着优势自然可以说说,可面对那个人,那个船,这些理由有多么苍白。起码谁也不敢保证,那炮一开,神星还存在。 那样的结果,还不如正统陛下想不开灭世呢,倒来的慢慢悠悠,还有跟家人抱头痛哭的时间。 唉!鸟! ······ ······ “你怕么?”万历忽然问,话声出口,这才觉得自己声音嘶哑的可怕,喉头发干,如同鬼哭。 “嘎?”肥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看到是万历,这才扁着更扁的嘴巴发出嘶的一声,竟然哭了出来。 借着胸前宝玉的微光,万历深深呼吸着,彷佛刚刚失去了呼吸能力一样,他看到肥雁眼角的泪珠,不由得又好气,又心酸。 “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万历慢慢说着,说的很艰难。 想起父皇,他又一阵委屈:“父皇,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万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错,强说错,恐怕就是错误的估计了实力的对比,更没有想到“从前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如同群狗一样的王朝军,发起飙来竟是这么的可怕。”,枪炮声这么大,残肢断臂,鲜血和烈焰染红了天空。 饥饿,干渴,浑身火辣辣散架了般的痛,再加上情绪不稳定,万历竟然昏了过去。 “嘎?嘎?嘎嘎?”万历小皇子的突然晕倒,受惊的却是肥雁。 生在唐玄的羽翼下,它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实力问题。能玩儿绝对不搞其他没用的;能躺着吃喝,绝对不站着喘气······此时短短时间的经历,让它本就不发达的脑袋想了许多,许多,可啥都想了,就是不想死啊! 极其绝望的感觉让肥雁焦躁了起来,和身体孱弱不堪的万历比起来,梦幻神星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的东西,事实上是不存在的,除非哪个帝国想不开,启动末日程序。可它这么强悍自己却不知道,所以就绝望,后悔。也仅仅是这样。 对于相依为命的唐玄,玩弄自己如家常便饭的唐思玄,它更有种孩子般的依赖。 它好想他们,不管怎样,都不会埋怨他们。 外面的叫唤声越来越吓人,枪栓拉动的声音更是恐怖哦······ 肥雁看不到自己额头正中那颗小锁匙一样的印记突然发亮,像是要跳出它体内一样,只是觉得这洞,似乎越来越亮,渐渐的亮如白昼。 “嘎!”这是什么武器?肥雁悲凉大叫。 轰的一声,伴随着脑袋里传来的剧痛,肥雁惨叫一声也晕了过去。而那个小锁匙终于挣脱出了它的额头,在洞内爆出一团璀璨的白光之后,消失不见了,而洞内,又复漆黑一片。 又过了许久,洞外的叫嚷投降的声音戛然而止,铿锵的脚步声临近。 接着,嗖嗖几声,几个冒着浓烟的圆球被抛进洞里,随后全副武装的禁军们蜂拥而入。 当万历小皇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捆在一辆铁囚车里,双手双脚头颅都被固定住,别说扭动身体,就是头颅想稍微转动一下就十分困难;目光转动,铁囚车旁边是个银白色的鸟笼子,浑身被白色金属包裹的层层叠叠的肥雁,只有臃肿的形体和那双熟悉转动的眼珠子,能够让万历勉强分辨出,哦,是你。 和自己相比,肥雁的待遇更好,若万历没有看错,那鸟笼子的材质,恐怕是神星之上四脚龙王朝近几年才研制成功,目前硬度、韧性等堪称星球第一的合金,每一根头发丝粗细的合金,足以承受八百吨的冲击力。这些,恐怕是王朝全部搜刮来的储量了?此时竟毫不吝啬的用在了一只鸟身上。 万历目光再转,迎面而来的崇合太子龙行虎步,却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骄狂任性的让人恶心的姿态,而是一副痛惜的表情。 “万历,你可知罪!我这就带你回盛京,轻父皇发落。”崇合太子痛心疾首的样子一时让万历有些摸不着头脑。 “众军听令,除郭毅统帅部分继续戡乱,重建地上秩序之外,余者随我进京!”崇合太子手一挥,换来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马殷怀给了郭毅一个暧昧难明的眼神儿,小心伺候太子登车。而文武群臣在裴文广的招呼下,纷纷登车,准备启程。 车厢内,崇合太子正襟危坐,缓缓点头。 大军随着他的一个小小示意,轰轰开拔,荡起无边烟尘。 猎猎旌旗下,凯旋的号角响彻天际,让人心胸一阵激荡。 车内,崇合太子闭上眼睛,嘴角终于裂开一丝笑意:这前呼后拥,有我无敌,万众相随的感觉,真好! 第三三章 共同信仰(一) 所有生命无神的信仰,都是值得尊重的思想芳华。 也许他们在创造信仰的时候,会因环境、演化进程、思想局限等等这些因素,使得其理念并不尽善尽美,即便它也是在不断完善着。可是,却因其诚意、正心,尊重生命,使得其理念不管普适与否,从生命角度来看,都是对的。无非是想用一种信仰统一生命,使得生命的存在,更加辉煌直至永恒。 可生命何其多,思想何其芜杂。 即使你惊才绝世,总有对立的超凡脱俗;任你连横天下无双,总有合纵捭阖之间与你对立抗衡。 再未能建立起,生命的对立是主动意识生命的统一与进化失败,只具有本能意识的非主流生命之间的对立这一本质上认识之前,主动性,具有极大智慧型的生命之间的对峙、争斗、权谋往往贯穿了整个生命进化史。 这是一出无数万年来一直上演的悲剧。 多少精才绝艳之辈还没有发挥出对生命群体的作用,就倒在了狂笑着、狂喜着的同样生命态的屠刀之下;又有多少可歌可泣,却又自得自乐的悲欢离合,延着时间和历史的长河不断上演着;还有更多的才华横溢之辈,生下来乃至一生浸淫的都是针对同样生命态的艰苦训练,于小群体有益,于整个生命存在有害。 而生命关于造神的信仰,则极是不可取,尤其是当那一套理论已经失去了元气支撑,失去进阶更强大生命体的可能的时候,则更显得无比虚幻甚至压抑。 试想,例如蟑螂这种历史悠久,生命进化的半成品存在。 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等级森严,所谓适者生存,充满强盗逻辑的世界,那么再在精神上,空想出来一个并不存在的、仍旧是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世界,就算幻想中,蟑螂具有了无限的生命,超凡的能力,从本质上看,仍旧需要俯首帖耳,低眉垂目才能生存,那和现实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这只是假定那个更高层次的压抑世界存在,可如果不存在呢? 这种思路,只会让你在已经并不幸福的现实世界承受痛苦,更要在想象中,承受更大的痛苦。因为在相对独立的精神世界,你仍旧要承认这样一个现实:神与神,仙与仙,佛与佛,上帝与天使之间,也并不平等。更可悲的是,就算你努力幻想了,千辛万苦到了那,仍旧是个炮灰级的存在。 而那个世界努力了会否有用,奋斗了能否在巍然端坐了无数万年的“上”、“大”存在面前,发出小小的声音,更是一个让人崩溃的未知数。 可,可是! 利益纷争、已知生存环境的有限、资源的有限、舒适生存的欲望、野心······这在生命演化进程中必不可少的一切,通过才华、信息、权谋粉饰的一切,所形成的环境,任何一点微笑的进步,都是举步维艰,举世皆敌的,何其艰难也。 罗夫后山,飞来峰前,会仙台上,庄广陵孤身一人静坐在唐玄专门为他建起来的“忘心亭”上,思绪万千,心潮起伏着。 一切在觉,一切在悟。 越早觉悟,对于任何生命态来说,都是好事儿。 什么觉,什么悟? 兼具主动性与智慧型的主流生命与非主流本能态生命之间的对立,这是其一;任何主流生命都应该团结起来,武装自己,认清自己,不断扩大自己的思维边界和生存边界,直到有一天触达生命界限,这是其二;不要过分包裹自己,更不要表面微笑骄傲,背后自卑自鄙的活着,勇敢的面对生存过程中的每一个挑战,这是其三。 最后,生命的本质在于跃迁,外物的进步不光有局限,而且仅仅只能作为辅助性事物存在,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在道德的框架下,活出自性,不断前行,争取在劫灭之前,捕捉到那一缕关乎生命真实解脱,生命整体之永恒的天机······ “唉!”庄广陵叹了口气,收回掌心的梦蝶,“你在故我在;我就用我庄氏一族的血脉,与你共系。” 说完,他便镇定心神,愣愣的望着摆在石台上的五百根青翠欲滴的蓍草。 几个深呼吸之后,庄广陵彻底忘记了本身的存在,整个人似乎都化成了一股逍遥不羁的气流,来回自由流淌着。 他轻轻伸出拇指与使指,捻出一根蓍草放在一边,接着,又小心的将剩下的499根分成了两份,组成了通天逍遥,周天星卜的“第一营”;继而庄广陵又迅速的从右边部分取出一根夹在左手小指间,组成了“第二营”;接下来,庄广陵双手十指如风车般转动,四根为一组将蓍草拆出了百余份,“第三营”快速成型。 接着一丛丛,一根根蓍草在庄广陵的指缝中桌面上,如光影般变化着,四营为一变,三变为一爻,六爻成一卦,三十六卦成一周天星象,所问,直指大宇边界。 忘心亭轰的一声,在蓍草的变幻中崩成了泡影,而蓍草也在变幻间成了寸寸飞灰,母星颤抖,三棵树之间的那扇从来没有过存在感的门,如同巨人呼吸般发出了轰响与嗡鸣,天地色变,风云倒卷。 而这一切风云异象随着庄广陵的一声闷哼戛然而止。 他嘴角淌出汩汩的鲜血,口中呢喃着:“包承,世界未有吉凶,元;六五,恒其德,万物未有吉凶,亨;上九,轻否,未有悲喜,利;九五,同人,未有号笑,克相遇,贞!” 随着忘心亭的崩塌,母星那庞大如山岳的重力加身,庄广陵浑身骨节喀喀作响,身躯不断萎缩,他却如同未觉。 倾尽心血,竟是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结果,难道通天经,难道逍遥卦,周天星卜失效了么? 怪不得唐玄对于易卜星相嗤之以鼻,是为末流,这就是所谓的生命的局限! 庄广陵苦笑着拍了拍额头,“幻梦穿梭”,一阵光影朦胧之后,母星上的庄广陵如泡影般消失,桃源星上的茅山小屋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内,庄广陵却真真切切醒来,只是嘴角兀自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 ······ “请父皇下旨,褫夺万历皇子之位,贬为地下库民,永远不得返回地上世界。”太和殿上,永平王指着垂头丧气,五花大绑的万历,义愤填膺。 “请陛下下旨!”群臣山呼海啸,没把握山呼海啸,群起响应的早就被崇合太子、马殷怀、裴文广派去了追剿前线,即便现在已经平息了战事,开始重建地上世界的一切。 “呵呵~”正统皇帝好不容易被太监们请回了皇座,竟笑出了声。 笑得很真诚,像个孩子,在这个严肃而压抑的场合,隐隐有逼宫暗潮汹涌的当下,却十分的不合时宜。 “皇帝陛下疯了?” 当然,这只是群臣包括一脸悲天悯人,局外人模样的太子心中的想法,说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涉及到皇帝陛下的威严。 皇帝可以生病,那叫龙体欠安,也算上有古典,有据可查;可皇帝陛下疯了,得了疯病,谁敢当面指出?这样的客观公正,还是留给后世的史学家们操心。 不管如何,总归用天威难测,圣心难揣来解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万万不能,也绝对不可能会得精神上的疾病的。 “呵呵~”正统皇帝索性闭上了眼睛,又呵呵了一声。 大殿内,霎那间一片寂静,死寂的气氛,浓重的喘息声。 崇合太子不由得将眼神儿略微瞟向裴丞相,裴丞相却正在纠结。 摄于正统皇帝数十年的淫威,摄于正统皇帝如今身体情况很是健康······脱泡让位这种事儿到底要怎么开口才不突兀呢? 一颗颗冷汗,顺着老丞相的发丝流到了面颊,又跌落地面,混身衣服更是早就湿透了。 崇合太子的目光渐渐阴冷了起来,感受到这种阴冷的压迫,裴文广无奈向前紧走了几步,随后跪倒在地······皇帝陛下的情况,竟然让群臣大多数忘了了君臣跪拜之礼。 “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登基以来,君明臣贤,广开言路,政治清明,万民和睦······太子年少才高,德深望隆,望陛下以龙体为念,早日传位于太子崇合。”洋洋洒洒一个来时辰,从正统皇帝的生平开始编,一直说到崇合太子有些不耐烦,群臣有些打瞌睡,裴文广这才用了了数语直接点题。 也不知是造了什孽,日月王朝这段时间一直就不太平,层出不穷的乱子,现在更是直接让春秋鼎盛的正统下台,何其玄幻。 说完,裴文广也不抖了,冷汗也不留了,反而觉得轻松了······随便,反正是你儿子要搞你,我也是无辜的。 “哦,呵呵~你,你,还有你,你们要谋朝篡位!”正统皇帝指了指裴文广,崇合太子,永平王,国师们以及马殷怀为首的上将军们,终于在呵呵冷笑的同时,清晰的表达了意思。 难道皇帝陛下,没有疯? 所有人霎那间如同芒刺在背,不流汗的再次开始流汗,说好听的是为了王朝未来着想,说不好听的就是大逆不道。 心头敲鼓的崇合太子望着有些畏畏缩缩的群臣,暗自下定决心,顶着正统皇帝那如同长枪一般的指向,反而向前走了几步,顾不得再装无辜:“父皇,群臣也是为父皇的身体着想,还请父皇顺应天意,察乎民心。”说完,便死死的盯着宝座上的正统,目光变得火热了起来,尤其是想到整个皇宫大内,盛京内外都是自己人,崇合太子不由得心头大定。 “逆子,你知道吗,万历做得对。这生命本就应该平等。不光我们人族,就连这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都各自具有着存在的意义!”正统皇帝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台阶下早就目瞪口呆的群臣们。 第三四章 共同信仰(二) 望着一脸呆滞,不知所措的群臣,望着被自己的话惊退数步的两个儿子,望着几个平时耀武扬威,而今瑟瑟发抖的国师们,正统皇帝侃侃而谈,面上容光焕发,双眸闪烁着智慧的光。 “所有生命构建成一个链条,不管在这个链条处在什么位置上,都需要尊重自然,尊重道,否则便是违德。” “首现必须要意识到,主流智慧生命与非主流本能生命的对立,这一贯穿生命演化史的主题。老虎不饿尚不厮杀野兽;草木自足,更不会采取多余的阳光雨露。而人,却因其智慧、贪污、制造工具和陷阱的能力,厮杀同类、非同类等一切存在而换取自己的奢侈、享受多吃多占,这,就是违德,早晚必然接受非主流生命泛滥的惩戒,可能更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抵抗的灾难。” “主流智慧生命与非主流本能生命本就伴生,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当一个主流智慧生命,因其生存需要,吃掉一个同样的生命,就必须要承载下被吃掉的生命之中,交杂伴生的非主流本能生命的寄生。只是满足了生存需要,那么这种承载是不超限的,而一旦过度,便会因承载力超限而出现问题。” “所谓违德,所谓折福,所谓难以承受之重。” “觉悟,跟我一起,跟我的孩儿万历一起,我们走向共同!”正统皇帝蓦然站起,充满感情的指了指一脸呆滞的万历小皇子,大手一挥,将自己皇冠丢弃,皇袍扯下,这下,在群臣的眼中,皇帝陛下,彻底疯了。 “你们的身体,进化到了一定的阶段,但是你们的思想和灵魂,仍旧落后的令人发指:创造了文明却还追逐着兽性;满口仁义道德却整天干着坑蒙拐骗大义凛然的勾当,觉悟,我的同道们!” 正统皇帝走下台阶,一个一个的与群臣握手,摇晃着,热忱而真挚,双眸闪光。只是衣衫凌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惊世骇俗般的不正常。 这是一个帝国时代,一个王朝的帝王,该说的话么? “父皇······您袍子都丢了,还是让位······你,你别过来······”崇合太子与失魂落魄的永平王,拼命后退着,摇着手语无伦次。 这样的陛下,更可怕,更深不可测。 “还请崇合太子登基即皇帝位!······快,快,快······抓住这老疯子。”群臣也慌了,七嘴八舌的叫嚷着,整个太和殿成了一团乱麻。 谁能想到整天走着正步,睥睨冷笑的正统,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套惊天谬论?简直不次于不顾一切开启末日序章那一幕,甚至犹有过之。 转眼间,正统皇帝就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来到万历面前,亲解绑绳,父子两个拥抱在了一起,场面寂静、诡异了下来。 “父皇,你太伟大了!”万历小脸通红,绝处逢生,抱着父皇,呃不,抱着同道大笑大叫。 只是这大殿内,似乎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其乐融融,欢心鼓舞,其他群臣们,太子都虎视眈眈的样子。 “传令,封锁盛京内外交通,不许进也不许出;传令,封锁帝都新闻媒体发布路经,未经丞相允许,一律不得对外公开发表任何消息;传令禁军封锁宫门,所有人员各安其位,妄动者,格杀勿论!”崇合太子咬着牙,最后格杀勿论这四个字简直是从牙齿缝里面蹦出来的一样。 “扫大街的,劳工,库民······就该往死里整才是,平等什么?说我爱你们,你还当真呀?” “我这么多白金币,珍宝,资源······怎么可能和那些粗鄙的库民,智慧底下的动物平等?” “别开玩笑了,手握重权,难道不是人生终极的理想,毕生的追求,人人艳羡的成果?平等?开啥玩笑,我决不同意!” ······ 所有的思绪在群臣翻滚的心中,脱口而出却汇聚成一句话:“恭请太子殿下立刻即皇帝位,昏君滚出盛京去······和万历逆贼一起发配地下世界,永远不得返回地面。” 骚乱在一瞬间爆发,而太和殿外,禁军们轰隆隆的脚步声,震的巍峨大殿一阵摇晃。 所有人都恶意的望着这一对儿忘情但结局肯定悲情的父子,嘿嘿冷笑着······不知不觉间,这种睥睨天地的冷笑竟然像瘟疫一样,被群臣学了个八分。 “嘎~”宝座后,突然传出一声清亮的雁鸣,声音中充满着委屈,不屑甚至还有些小愤怒。 “你这身行头,真是烂透了!”在穿云箭跳出来之后,随后跟出一个一身白色裙装,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一边嘀咕着,一边将肥雁身上银白色的,梦幻神星最强金属合金的鸟笼子,用一双纤手,扯得七零八落。 “咕咕~”肥雁讨好的将脑袋在唐思玄身上蹭了蹭,马上就用“还有谁”的眼神,睥睨黑压压,正准备围攻万历与正统的文臣、武将、太子。 “啪!谁让你跳出来这么早······在多看一会儿,怪好玩儿的!”唐可昕也不满的嘀咕着,轻轻拍了下肥雁的脑袋,随后使劲揉了揉,让肥雁幸福的几乎落下泪来。 都觉悟,都自性,我可是一只可怜的鸟,没有主人的日子这可怎么活······尤其是在这个举世皆敌的邪恶星球。 蒙头蒙脑的肥雁实在是被梦幻神星的经历搞怕了,它更想不明白怎么这个连“飞”这种简单的技能都不具备的生灵,怎么会这样的狰狞可怕,动辄雷炎火炮,喊打喊杀,一点都不消停。 它更不会想到,此时挣脱了唐玄加之与它身上的力量枷锁之后,光凭自身已经可以让这个星球天翻地覆,而它更是纵横无敌的恐怖存在。肥雁只知道,有后台的感觉真好······ 对自己实力从来没有个深刻认识,它也不想认识,对于唐思玄,唐可昕,安莹这三人的可怕,它可是心知肚明,总是敬仰的。那可是堪比唐玄的存在,可怕犹有过之。 也幸好唐玄灵光乍现给它加了力量枷锁,否则以肥雁那一顿遇事惊慌瞎扑腾的本能反应,很可能将梦幻神星除了万历之外的其他生命都扑腾没了,那可就不好了。 一个,两个,三个······三个粉妆玉琢,如同仙女一样的小女孩?一只太空鸟? 群臣们松了口气,崇合太子松了口气。 “就是你们这些妖人,蛊惑了父皇,迷乱了他的神智?”崇合太子甚至有些窃喜,终于找到了让父皇合理发疯的理由。毕竟,一脉同生,上梁不正,总不是什么好话题,而有了借口就不一样了,父皇疯了是事实,必须退位;而父皇精神不正常有了理由,说明他们血脉还是高贵的,丝毫无碍于马上登基的自己,依旧英明神武,血统纯正。 至于指斥对方为妖人,简直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蛊惑正统,反乱王朝,不是妖人是什么? 面对崇合太子正气凛然的指斥,唐思玄等人愣了愣,妖人? 妖也有,例如肥雁,例如小妈唐清,人也有,从母星逃离到桃源的人族并不在少数;可妖人是什么玩意儿?难道也是生命的一种? 妖人虽然可以接受,但蛊惑、迷乱却明显不是什么好词汇。 唐思玄,唐可昕,安莹不由得脸脸相觑,吵架,对骂实在不是她们擅长的领域,这不是缺德么?呃,不!是违德! “她们不是妖人,是我的朋友!”万历小皇子小心的扶着爸爸,在众人的目送下走上台阶,对着唐思玄三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但面对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同时伸出的大拇指,却有些愧不敢当的尴尬的猛摇头。 万历的朋友?这么说,和太空人并没有啥关系,只不过是三个少不经事,热爱小动物的黄毛丫头? 太子,群臣不由放下心来,只是心里暗暗嘀咕着:这门外的禁军们,怎么还不进来护驾。 毕竟群臣加太子,加上老皇帝的二儿子,一起围殴老皇帝和曾经的三皇子,不是啥冠冕堂皇的事儿,圣人不屑做焉。 “还不给我来人,擒拿挟持父皇的妖女和逆贼?”崇合太子大喝一声,望着马殷怀的目光中已然有了怒意。 “遵命!”马上将军硬着头皮接令之后,快步抛出殿外,不多时又轰隆隆的跑了回来,面如土色,一脸惶恐的样子。 “禀太,太······太子,大炮,大船,会飞的,金色的,他么的又来了······”马殷怀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大殿上。 “这里真气闷!”唐思玄百无聊赖的咕哝一句,随后理了理降魔杵,小手向上一分,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千余平米的大殿穹顶轰的一声,炸成漫天碎粉,漫天飘洒的粉末中,唐可昕麻利的撑起一层灰蒙蒙的护罩,将粉尘垃圾挡在众人之外。 “这他妈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台阶下,太子等人顶着灰尘,心一瞬间,全随着唐思玄的举动,变得丧心病狂了起来。 “那是什么?”群臣们有人不怕灰尘的往上看,嘴唇哆嗦着大吼大叫起来。 只见头顶,一艘赤金色,大不知几万丈,高耸的让人灵魂麻木,炮口林立的巨大战舰整悬浮在头顶处,不断往下抛洒着雷光电闪的雷球,光柱,发光晶体等,将盛京内外百余万禁军炸的鸡飞狗跳。 崇合太子绝望的望着那一根巨大的炮口,丝毫不怀疑,即便不开火,只要就这么向下戳下来,梦幻神星就没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压迫和灵魂镇压,恐怕只有站在对立面的人,才能心有感触。 “我们投降,求求你,别再炸了······”禁军们,统领们,上将军们哭嚎着,望着自己苍蝇一般的飞弹,直扑山岳之后,溅起的点点可笑的星花;望着无数飞行器,被巨大战舰无形中的气浪,拍飞击落如同爆裂的雨点,他们的心彻底碎了,这到底为啥啥呢?是为了占领我们么? “我知道了,一定是梦幻神星太过美艳,遭到外星人的觊觎了!” “错,是他么的我们这里有丰富的宝藏,人家过来抢夺来啦!” “投降!”所谓勇气,所谓意志,所谓斗争精神,在这个以地上、地下为秩序,金钱为主结构的梦幻神星上,在面对绝对无敌的力量面前,瞬间崩塌。 接下来的三天内,在唐思玄、唐可昕、安莹、肥雁的陪同下,在金小三操控玄昕一号的凌虐下,万历彻底接掌了神星改造的主导权。 在接连三日三夜,通过战舰全息影像,传递了大宇世界的疆域,传递了大宇世界共同的理念之后,在万历的主导下,地下世界被成片,成片的摧毁,地上世界的区域被重新划分,并建立了监察体制。 偶尔的小插曲:数据帝国、四脚龙王朝利用隐藏力量的反扑,在被玄昕一号次次次次次次次主炮一次炮击,轰击的粉碎之后,快速落幕,梦幻神星的共同进程得以加速进行。 “对于蒙昧落后,高傲自大的生命的改造,更多的是依赖于凌驾于其上的绝对力量的基础上,只要这力量不滥用,总归是好的。吗的,还占领你?也不看看你有什么······”见惯了大世面的万历,就在这感叹中,成了“共同之星”第一任星球首席监察核心。 可接下来他就发现,即便他是客观公正的,可被任命的监察员们却层出不穷的出现:贪污、腐化、利用手中权力打击异己甚至作威作福的案例。 总结之后,他归结于大宇共同体制的光网尚未铺装,共同徽章尚未普及,星球生命久以习惯了有点权就是天的思维方式等因素。所以他一方面通过玄昕一号向共同本部传达主动加入的信息,一边用现行的“道德规则”予以结束和处罚。 “你因道德败坏,被默认为主动放弃,作为主动性智慧生命之自由生存并获得保障的权力,我以共同之星监察员的身份,判定你人道毁灭!” “我不服!”“我就贪了点钱,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不过就是潜规则了几个小姑娘······”“救命!” “砰!砰!砰!” 道德规则的威严和不可侵犯性,对生命主动性的尊重以及约束,随着砰砰声,深入人心。 三天后,共同本部科技部,开始在共同一号这颗星球上迅速铺装,并于三天后完成全球全覆盖; 五天后,共同徽章普及; 半个月后,唐思玄,唐可昕,安莹等人,在万历、正统依依不舍的目送下,飞天而去之后,她们只留下了玄昕一号战舰以及驾驶战舰的金小三应付后来情况; 一个月内,共同本部委派了陈元迟、楚君侯作为驻星的监察部成员,协助万历统管共同一号监察事宜。 三年后,梦幻神星这一超绝而玄幻的名字,渐渐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不再被人提起,太日普照之下,所有生命都生活在阳光下,自信而自由的活着。 他们真正开始人人思考:生命是什么,生命要走什么样的道路,生命的开始,生命的终局等等问题,而不再是听之于所谓的圣贤之口。 吃饱,穿暖,不再有战争,所有的供给,由共同体制新建的数万永动合成分解机器的运转得以充分保障,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上世界的王权贵族,更没有了地下世界的卑微与惶恐,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 之后,便是让自己的共同徽章增色,而与共同体制结合之后,最大的彩蛋恐怕就是寿命的突飞猛进。 就这一点,就连曾经的多数皇帝,贵族们都感到满意,因为在他们的幻想中,这种彩蛋,即便想象中的飞升,也要付出辛苦努力也不一定成功,就算成功,也要卑躬屈膝的代价。 共同,也不错吗? 没有经历过末日风暴折磨的共同之星的生灵们,似乎每个人体内都逐渐觉醒了什么,而这种意识形态的升级之后,不知不觉间,地下那层包裹着元气之石的壳子越来越薄,而那颗元气之石却日渐蓬勃的散发出朦胧而氤氲的强大气息。 始地母星是先经历环境的摧残,人族团结一致,五洲同一,随后进入到修者世界,最后跑出星空,共同一切;梦幻神星,现在的共同之星的生命们却是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先是王朝争霸,被万历整合成了共同,释放了元气,逐渐进入到修者时代。 可无论怎样,这都是抛却浮华,拥抱纯真;抛离物欲,从其自性寻求生命实在解脱的一种可喜的变化。 渐渐的,高深莫测的理论成了尘封的往事,而自性提升,能力提升,觉悟提升却成了长久的主旋律。 整个生命链条,渐渐向平衡转移,这无疑将时刻爆发的非主流生命的暴动,因其生命均摊,无限期的推延了。 与如火如荼,汹涌澎湃,曲折激荡又渐渐走向蓬勃宁静的共同之星相比,巨象大陆的共同之路则格外曲折,充斥着人族的咆哮与野兽的嘶吼。 第三五章 共同信仰(三) 巨象大陆唯一的人族聚集地-木寨,简陋但坚固的门内正在上演着一场没有悲伤的离别。 也许是人类尚在启蒙阶段,并不存在那些后世想象中的那么多的多愁善感,爱恨情仇,还停留在生存和繁衍的初级阶段,可这样离别,却在被森林覆盖的整座星上,盈溢着一股苍凉和悲壮。 大贞观者,贞问之人,观天意、神意而以为指引,是这个木寨部落的灵魂;族长奶奶,还没有进化出直系旁系血亲等概念的人族,她却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存在,更有着大家母亲的心中印记。 他们背对着寨门,望着木寨内留守的老弱病残,眼中闪烁着执着的光。 在大贞观和族长奶奶的身后,黑压压的占满了穿着兽皮,赤着脚,脸上五颜六色涂鸦的勇气,他们是这一次“寻找元气、寻找人类希望”团队的主力。 而他们之前,站着尚未成年,但却斗志昂扬的亚娃。亚娃上身裸着,腰部以下裹着皮裙,赤着足,手里拎着一把袖珍型的木柄石茅。石茅并不锋利,打磨的也很粗造,但这木柄石茅,却是木寨大多数男人们,狩猎最拿得出手的武器了。 “同胞们,看那座山,”亚娃挥了挥手中的石茅,嘴里的宇宙语说的并不流畅。 众人随着亚娃的目光,望向遥远天际处那一抹阴沉,那是一座人类从未触及过的地方-远古神山。 之所以被这一群原始人如此名为:高、大、上,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因为它遥不可及,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喷涂直冲天际的黑色烟雾还夹杂着火光。 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有连绵不断的阴雨和粘腻的雨水笼罩天地,而木寨内也会有这样的雨水降下。 雨点漆黑如同泥浆,彷佛从天而降的恶魔,不光让木寨忍饥挨饿的苦苦煎熬,还让森林中所有的猛兽、非猛兽于这段时间沉寂。 如果不是神山,怎么会这样高,这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 如果不是神山,又怎么会有这样暴躁的一面,而暴躁之后,会影响这天地之间的一切,让人心惶惶? 而今,木寨这次倾全寨之力,目的地就是这样一座像是在天边一样,遥远而又神秘,充满着强大的压抑的所在。 不知为何,众人随着亚娃的石茅,长久凝视那座像是承天巨柱一样的山,都有些热血沸腾。 只是简陋的语言,懵懂的思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这种热血沸腾却又充满期待的浑身发热的感觉,只能就这样激动的望着,身子却不自觉的发着抖。 没有人会怀疑亚娃所说的话,这年代本就没有勾心斗角所谓的智慧。 这年代更没有浩如烟海的名词,如同瀚海沙漠中的沙砾一般创造出来的有用的、有点用的、多数毛用没有的所谓知识。 没纷争,没有有代价的爱,只有纯粹的天,纯粹的地,单纯的,为了生存每日拼搏的人。 “卡库!我这次的经历,这些天都跟你们讲了,我们的未来在于共同,在于获得元气因子,在于能否在强大于个体的理念下,通过我们人族的努力,摆脱生老病死的痛苦······”亚娃的声音,表述,没有刻意煽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若是人族相对发展到五花八门,争名夺利,自视聪明的时代,可能会对亚娃这个小屁孩子的一番言论嗤之以鼻: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来。吗的,还没吃饱呢,扯啥摆脱生老病死的高大上的问题? 可这里,却偏偏无人质疑,所有人都很开心。 前天卜了一卦,今日此刻出发大吉,必会获得巨象神的庇佑。 “卡库,卡库!” “乌鲁鲁~” 简短的几声整齐的吼声之后,木寨门轰然打开,男人们在亚娃、大贞观、族长奶奶的带领下,鱼贯出了木寨。 没有生离死别的场景,只有数十名稀稀拉拉,老的过了头,病的很严重,小的还没断奶的族人们,充满希望目光的目送。尽管已经把全寨大多数食物都留给他们,可仍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不舍。 都知道那地方似乎很远,可很远又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都知道路上可能有着许多危险,吃人、吃动物的植物,巨大而不分敌我的藤曼,猛兽的海洋,各种各样的天然陷阱······ 都知道该悲伤,可更悲伤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默默的落泪。 欢笑、落泪,这正是生命与生俱来,至深情感的表达,并不需要说的惊天动地。 木寨门慢慢合拢,如同照样下闭上嘴巴的野兽,而勇士们则用简单木架抬起年老的大贞观、族长奶奶,跳跃着穿行在最古老的原始森林里面。 空气好清新呵~ 水珠好澄澈呵~ 植物好青翠无污染呵~ 环境好清幽呵~ 可惜这帮原始人却并未对这样的美景表现出过多的关注,而是自动散成看似杂乱无章的阵型,一边小心谨慎的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将大贞观、族长奶奶的担架围在中心,小心卫护他们的安全。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而森林的残酷,更没有人比他们认识的更深刻。茂密没有行路的草丛,随是会窜出长长短短的毒蛇,大的还好,还能与之对打,动作敏捷的小的却是格外的难缠,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真的是不必抢救了。粗如几个成年人腰的树木,上面下面,极有可能有各种虎视眈眈的猛兽,一旦被其扑击偷袭,几乎是必死的下场。 吃肉的植物,不知沉淀多少年,被枯枝败叶填满但一旦踩进去就会被迅速吞噬的泥潭······ 美景让人惊呼的原始森林里,一草一木,每一寸地方却都写满了死字。怎么能不让这些原始人警惕万分。 第一天,便在这种紧张兮兮的气氛中,前进了80余里,好在平安无事。 夜幕降临后的原始森林里面,毫无美感可言,有的只是阴冷的风,摇曳的如同恶魔的树木,到处是比人还高的杂草,以及隐藏在暗处,不知名的危险,让人心里惶恐而孤独。 一直不停拨弄罗盘指引方向的大贞观,此时下了担架,不住的咳嗽着。担架并不舒服,虽然没有走路,但时刻动脑,担惊受怕,老头儿觉得浑身散了架般的难受。 鲜血淋漓的高档食物:猛兽的肉被分了下去,而大贞观、亚娃、族长奶奶这三名引领者还分到了几个鲜红的果子,一些族人们就地取材,用宽大的植物叶子来到随处可见的水源处兜了些水回来,等大贞观他们三人喝完,众人这才默默的开始吃喝起来。 吃完之后,这千余人的队伍便汇聚成了一个环形,大圈套小圈的圆阵,最外层的族人们手持木柄石茅,半蹲在草丛中,时刻注视着外面、上面的动静,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第二环向前,替换下最外圈的族人,如此类推。 夜晚的原始森林,不光是独行猛兽的乐园,更是无数不知名的吸血小虫的海洋。 不过当这些小虫飞近这些木寨人的身边的时候,便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四散飞跑了,一脸嫌弃的头也不回,似乎木寨人身上有什么令它们讨厌的气味一样。 夜漫漫,四周一片漆黑,而在漆黑的环境下,夜,格外的漫长。 当稀疏的光明,逐渐从头顶的枝叶缝隙中洒落的时候,天亮了。 默默的吃了一顿早餐肉之后,整个队伍继续前行。 ······ ······ 五天后,木寨人的队伍,奇迹一般的穿行在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却并未发生大规模战斗减员的情形出现。只有几名不小心的族人被突然窜出来的毒蛇咬死,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损失。被咬死的族人们被就地掩埋,举行简单遗体告别之后,并未影响行程。 如此顺利,大贞观把这一切归结于巨象神的保佑,只有族长奶奶清醒的认识到,这似乎是用来交换亚娃的那头恐怖而英俊的巨狼有关。 多么怀念有它在的一切啊,总有血淋淋的肉吃,不会挨饿。 梦想是什么?就是必须要做的东西。 “大贞观,族长奶奶,亚娃······”一个从十几丈高的树上溜下来的族人叫嚷了起来。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离神山很近了?”亚娃瞪大眼睛,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好像,好像,还是那么远!”年轻的族人挠了挠头,双手画着圈比划着。 “难道是方向错了?”族长奶奶狐疑的望着大贞观。 “绝对不可能,巨象神赐予的神器罗盘,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错误的。”大贞观连忙摇着头否认。 这时所有人的族人聚集过来,还有一些从远处树林深处闪烁靠近的,手里拎着各种小型兽类的尸体,似乎晚餐肉的时间又要到了。 “那一定是我们走的还不够远!”亚娃手中的木柄石茅重重的杵在地上,“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没有人反对,正如没有人反对每顿饭都是吃那些血淋淋的肉一样:早餐肉、午餐肉、晚餐肉,血淋淋的还带着毛。 对于受惯了饥饿的滋味的他们来说,这就是活下去,能够吃到的最好的东西,连挑三拣四的心思都没有,淳朴的可怕。 十天后,他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麻烦,独行巨大的猛兽、错落密布,隐藏在枯枝败叶下的吃人陷阱、群居而迅猛,动作敏捷但明显比原始人更喜欢吃肉的猛兽等等这些,开始造成木寨人族的大量减员。 夜晚也不再平静,总有一双双溜溜达达,闪着绿光、红芒,夜晚出来觅食的东西,侵扰着木寨日渐缩小的防卫圈。 二十天后,就算剩下的数百名木寨人形容憔悴,遍体鳞伤,蓬头垢面成了一个模样,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回去,就连亚娃也没有半点退意。 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人族在巨象大陆的最后希望吗? 难道他们这么没有格局,不顾大局,这么不会巧言令色吗? 非也,这是一群有着最忠诚的团队观念,最坚韧不拔的信仰的一群人,也是人族演化史中,最可敬,最值得生命尊重的一群人。 所有信仰,就是在不觉坚持中的坚持,毫无杂念,自然历经苦难而不觉苦! 第三六章 共同信仰(四) 又过了许多天,某一个平常的原地休息时段。 亚娃病了,浑身无力,发着高烧,小脸儿蜡黄,嘴唇总是干涸着的。可他固执的拒绝了族人们提供的简易担架,以木柄石茅当拐棍儿,与负责指引方向的大贞观仍旧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光从外形上看,这些幸存的原始木寨人除了高矮不同,其他竟全都一致:披头散发,满身伤痕,出发时还算整齐的皮裙,丝丝缕缕的,更有的某些玩意儿悠悠荡荡的甩在外面,只是手中仍旧死死攥着那有的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的木柄石茅。 活着,就不能放弃工具,而工具是继续活下去的根本。他们是一群没有高深复杂玄奥理论指导的原始人,却有着极其敏锐和正确,矢志不移的生存本能。 “亚······娃······”大贞观的声音低沉、暗哑、有气无力,可亚娃还是听见了。 勉强抬起头望了望周围百余名幸存的族人还有快速跑到担架前,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亚娃那张早已分不清黑白胖瘦,满是污渍的脸,大贞观勉强笑了笑,一股穷途末路的憔悴心思再也不可抑制。 大贞观将手中的罗盘慢慢递给亚娃继续艰难说道:“我,我能感受到巨象神的召唤······这个,这就交给你了······带着族人们,找到元气的因子,让我们人,人族,过上永远能够吃饱饭的日子······再也不受野兽的侵袭,再也没有灾难和疾病······” 他不懂什么是元气因子。 就算亚娃在之前木寨里的几个月里,将宇宙语普及了一下,并用极其丰富的表情和动作加持,勉强算是说明白了,巨象大陆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可在大贞观自己心中,却实在因为没有啥见识,难以想象那种:吃饱,穿暖,每个人能活数百年,同时没有疾病,没有人与猛兽的对立,更会飞······ 星球,星体,浩瀚宇宙的美丽,他并不在乎,而关与生存的美好,却让大贞观心生向往。 弥留之际,大贞观脑子里全是漫天飞舞,血淋淋的新鲜的肉,无穷无尽!尽是木寨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天上用蹩脚的姿势飞来飞去,欢呼大笑的场景。 笑容与泪水,生命共同的本能。也许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语言就可以说的尽了。 开心幸福,就会笑;痛苦伤心疼痛,就有泪。 不知道大贞观要是知道千万年后,人族创造出来的诸多:苦笑、痛笑、假笑、奸笑、怒笑、哀笑······伤心泪、离别泪、喜极而泣、痛断肝肠泪、情人泪、亲人泪、鳄鱼的眼泪等等,会作何感想。 好在现在还单纯,无需对本就不复杂的东西,拼命的创造出来的千姿百态的玄奥,以证其博学、明其文化、承载其傲视群侪的资本。 亚娃默默点头,接过罗盘,认真的捧在掌心。 大贞观的眼睛渐渐朦胧,脸上却是笑着。 不管如何,他参与了,努力了,随同了,尽心了。路就在脚下,希望就在神山,只要到了那,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亚娃,亚娃·······,”从树上欢呼蹦跳下来一个族人,他不停的挥着手,跌跌撞撞的从树上“跑”了下来,直直跑到亚娃面前,还是很激动。可惜因为脸上太脏,看不出过于激动的晕红。 “巨象,你慢慢讲!”亚娃捧着罗盘转身。 “我们到了神山脚下了。”当族人大吼着,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大贞观突然猛然坐起,就连半昏半睡的族长奶奶也睁开双眼,跳下了担架。 木寨幸存者们,高举着木柄石茅,手挽着手,蹦蹦跳跳,口中发出卡库,卡库的叫嚷声,环绕着中间的大贞观、族长奶奶、亚娃、报信的族人,应是将周围的高傲而坚韧的杂草,踩成了一片鲜亮碧绿的毯子。 大贞观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无穷的勇气,无需抢救,满血复活;而族长奶奶的眼睛也明亮了起来,笑起了满脸的褶皱。 族人摸着头,满脸开花,不好意思的咧着满口焦黄牙齿的大嘴,而亚娃则放下罗盘,丢下石茅,嗖嗖嗖的爬上旁边的巨树。 “乌鲁鲁~~~~”树冠之上,众人已经看不到亚娃的影子,只能听到他高亢而激动的啸叫。似乎只有这原始的语言,才能充分表达他们此时的快乐,而其他语言虽然丰富,却是那么让人茫然。 比如宇宙语描述的飞船,那又是什么样一个存在?没有看图说话嘛。 大贞观、族长奶奶也加入了庆祝的队伍,没有丝毫上位者、引领者那种想要体察民情,却又扭扭捏捏的做作。对于已到暮年的他们而言,死,并不可怕。那不过是回到巨象神的怀抱而已,而这暗无天日,充满为线的原始森林;潮湿森冷的环境;彷佛永远也走不到终点的征程,才是最消磨精气神的,他们像是被重新填满了灯油的油灯一样,短时间内无虑与油尽灯枯,就是这么神奇。 短暂的庆祝之后,回到地面的亚娃捧着罗盘,身后的大贞观、族长奶奶开始引领族人们祭拜起巨象神、猛狼神来了。 随后众人重组阵型,开始延着斜坡,向着前方百余米处,高插云霄的远古神山攀援而去。 上山的路依旧艰难险阻,因为没有路。 荆棘遍地,高树嶙峋,可却再也没有猛兽,更没有时刻穿插于林间,盘旋于众人头顶上,充满饿意的怪鸟。 咚咚咚!喀喀喀! 木寨人轮番充当着前锋,将前方一人多高的草丛劈倒,分开,勉强分出一条路来,体力急剧的消耗着。 没有人包括亚娃,都不知道远古神山的元气因子长什么样,又放在这座浩瀚巨山的哪个部分;更没有人捋一捋关与元气、修炼、共同、吃饱一系列事情之间的先后顺序,就这么冲了出去,走了过来。多少天,死了多少人,付出多少艰辛,流了多少血汗,没有人计较,也没有想象中理所当然的冲突和埋怨乃至纷争。 原始人活成了一个人,为了生存,为了吃饱。 上山的路格外的难。 森林中好彩有猛兽踏过的痕迹,不需要这么艰难的开路,只需要关键时刻绕行就可省去很多力气,可这座浩荡而寂静的神山,彷佛没有猛兽走过一样,原始的不能再原始,彷佛亘古就是这个样子的,一直没有变过。 前进百米,大半木寨人的体力就趋近于耗尽,身上勉强挂着的皮草裙更是被扯的无影无踪,就是担架上的大贞观和族长奶奶好点。 仰望,黑黝黝的越往上越尖细,高到没有尽头。 那是种可望而不可即,云遮雾罩的神秘而苍凉,充满着精神上的压迫。 再前进百米,他们彷佛仍在山脚下盘桓,没有人退缩,休息一段时间之后,继续向前。 单纯的背后,是力量;简单的思维,就是无穷的勇气。要放在聪明人身上,恐怕早做鸟兽散,跑了。 深夜降临! 这是一个不设防的深夜! 两个担架被小心的放置在一株大树的旁边,担架上的大贞观和族长奶奶早就进入了梦乡;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疲惫不堪的木寨人,手中仍旧紧紧攥着残破不堪的木柄石茅;亚娃趴在大贞观的担架旁也睡着了,一手攥着木柄石茅,一手抓着罗盘,口中呢喃着:“您看到了吗?我们······到了神山啦!卡······库!” 亚娃的梦呓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的清晰,游荡在幽深被掩盖在异常苍翠下的苍穹下。 远处,连绵起伏的森林,与咆哮不绝的兽吼声,可没有人在乎了。 到了神山,巨象神会庇佑我们的!!! 半夜,一场豪雨普降世间,无边的原始森林淹没在沉雷与暴雨之中,就连高莽的神山也笼罩在烟雨之中。而熟睡中的木寨人上空却没有雨,只有一缕光,上面横亘着一艘赤金色,闪烁着金光的巍峨战舰。 玄昕一号上,唐思玄与唐可昕等人面面相觑,发生如下对话。 “亚娃疯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不都是你怪你?从老爹那听来的什么巨象大陆,远古神山有着元气因子,他们不会是跑到这找元气来了?” “我去······原始人也这么有追求?金小三,扫描巨象大陆人族生命印记!” “报告!木寨几乎空的,巨象星的人族生命印记,都在下面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木寨剩余人口,似乎快要饿死了,生命体征非常微弱······” “银毛,你去木寨帮忙,小三儿,把亚娃他们弄上来!唉!这不省心的孩子。” “二妹,我们帮帮亚娃他们好不好?” “帮他们获得元气因子?” “对!” “可是爸爸说过,一旦获得元气,开始修炼,就意味着星球生命自动激发了“五虫之劫”,再也无法离开所属的,星球生命界限,否则便会爆体而亡啊。” “我知道,可你不修炼,五虫之劫还不是要干扰他们的生老病死?这是生命本源之苦,避不开的啊。再说了,以巨象星的发展程度,初步离开星球,还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我觉得还是只顾眼前。” “我们应该问问亚娃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自己决定。” “那,就是这样······虫劫怕什么,大不了让小妈过来,张张嘴,天下太平。嘿嘿,老爹都说了,世间所有虫劫,架不住唐清张嘴一吞。天机神兽啊。宇内世界唯一不与其他星体同步共力的异星体存在的天赋生命,想想,多美呀······” “姐?” “嗯?” “你真恶心!” ······ 一束粗大的接引之光,从玄昕一号的战舰口投射而出,随着舱门的缓缓打开,下面酣睡中的木寨人族,像是游移在光海中的小蚂蚁一般,纷纷被牵引向上,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神山寂寥,最高处是一个宽大的平台。 可就算平台再宽阔,因为无法承载玄昕一号庞大的身躯,它只得在平台上重新开启出口,将木寨人又小心放了下去,顺便在上面撑了一张光影帐篷,免得他们在剧烈的山风中被吹跑。 方圆不知几万丈的平台中央,一个孤零零的石头,闪烁着氤氲,发出乳白色的雾气;平台外侧则是一圈环形深渊,红色炽烈的光芒,灰黑色炽热的烟雾,从这深渊中喷薄而出,直欲冲天。 人在其中,如同蚂蚁一样,那么的不起眼。 第三七章 纯一 纯一者,淳朴单纯者也,前面还要加上一个至极,不是无虚假,是连想要虚假的念头都没有。所不同的是,唐思玄她们的纯一是经历了许多多姿多彩的经历而又在单纯简单的规则下保持了那份天真,而亚娃他们,却仅仅是仍旧停留在纯一的起跑线上。 对于这种精神状态,很难从是否文明,是否蒙昧无知连判断,毕竟有些时候,文明、启蒙、文化、智慧,都带着别样的包装粉饰,令人作呕的气味。 利用玄昕一号上面的自清洁系统将这些横躺竖卧的原始人身上彻底清洗一遍之后,唐思玄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用掌心挡住了唐可昕的眼睛吩咐道:“小三儿,找几件衣服给他们穿上,顺便注射点营养液·····唉!” 叹息一声,摆在眼前的是一堆伤痕累累,没有半点遮掩的身体。黝黑、孱弱、瘦骨嶙峋且满是伤痕。 很难从外表区分他们的个性,起码在唐思玄眼中看来,他们和耀金星系那些大宝剑同族长相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倒可以从高矮上区分年纪。 金小三答应着,脚底下突然窜起几道金色的火苗,而人则飞上悬空停滞的玄昕一号上,不多时,便从舱底出,露出孔洞,伸出一只只柔软灵活、不断拉长的手臂,当手臂临近昏睡中的原始人身上,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最后更是将一根根奇异透明的管子戳进他们的身体,将一股淡白色的营养液注入其中。 亚娃很快醒来,眼睛还没有睁开,手却下意识的捏了捏,滚圆、粗糙、坚硬的触感仍在,心里就踏实了起来。在睁眼前的一秒钟,他又下意识的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轻松、舒适、充满着力量。 若是没有记错,应该是淋了点雨,在最原始的原始森林穿行浑身伤痕累累,疼痛异常······睡在山脚下? 亚娃睁开眼,天呐,这是哪? 唯美的太阳,几乎与他平视的视线对齐;四下里,天地那样的广阔,森林里的巨树如同一丛丛并不鲜明的小草,山风在头顶呼啸却吹不到自己的身上,浑身暖洋洋的,而神经却因这世界展现出来的壮美和无尽,连成天地一般的绿震撼的无以复加。 巨大的悬浮着的船,发出一道道柔和的金色光辉,笼罩着这片巨大而凹凸起伏的平台;眼前几个朦胧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几个有着仙女、仙人一样样貌的存在,可是却在嘻嘻笑着?再往远处看,黑烟、红雾、世界虚无都在上方,世界实在都在脚下。 “我们的诚心终于感动了巨象神,而神力,眷顾我们,不再花费任何力气,就到了山顶。卡库······”亚娃的双目被眼泪模糊,翻身扑倒,尖锐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他木寨人纷纷醒来,身上金光闪闪,触感柔软舒适比兽皮强上万倍的衣服;登临山巅,俯瞰大地的所在场景;亚娃的大声疾呼······ 所有人都跟着激动的吼叫起来,虔诚扑地,哭号、叫嚷着。 无数日夜的艰苦征程,时时刻刻的艰难拼杀,族人接连不断的死去,这一切,都汇聚成一股强烈而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充满委屈却又全是轻松和壮怀激烈。 “亚娃,你们干嘛呢?”唐思玄他们站在旁边,就连操作完成的金小三也蹦下万丈高的战舰,站在唐思玄背后瞧个新鲜。 “卡······唐思玄?”亚娃听到有人说话,这才想起旁边还有几个“仙人”,擦了擦眼睛,定睛细看之后,这才大声叫道,“你们怎么在这?” 唐思玄撇了撇嘴,心里琢磨着:“我们不在这,你们就挂了。一个个的光光溜溜的,难道不知道山峰的山风有多烈,山里有多冷么?” “其他叔叔、伯伯呢?”唐可昕指了指眼前的神色迷茫,保持着趴伏姿势的原始人问道。 根据玄昕一号的生命特征扫描,巨象星活着的人类可就眼前这点和木寨那一小堆儿了。 亚娃叹了口气却颇有些自豪的说到:“都为巨象大陆,不,巨象星的人族自由事业,牺牲了。”随后他嘿嘿笑着又招乎道,“都起来,自己人。” 族长奶奶搀起来大贞观,其他族人也互相搀扶着,一脸好奇的围拢过来,更是关切的仔细打量起周围环境来了。 越是打量,脸上的狂喜之色越是明显。 这帮心大,呃不,纯一的人呐,不光不操心自己怎么上来的,更不担忧自己怎么下去。反正自己努力,一切交给天意就是了。 “啥人族自由事业?”唐思玄、唐可昕、安莹甚至金小三异口同声,眼睛瞪圆,丝毫看不出这个巨象星有啥东西能够关系到人族自由事业。按照老爹唐玄的说法,这里还要经过至少千万年,才能演变成高歌、赞歌横行于世的局面,也才会有这样高、大、上的理想。 “大上生说了:人族想要自由,生命想要平等,必须走正确的道路。而什么是正确的道路?”亚娃竖起一根手指,比大贞观还要大贞观,一脸骄傲,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成了听众,“觉醒对自身的认识,树立生命平等的思想,摒弃对外物的依赖,寻找元气的因子,加入到共同体制中来。” “我爸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唐思玄眉毛竖起来了,她隐隐觉得,邀请亚娃参加生命峰会,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而且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后果。 亚娃挠了挠头,严肃冰消瓦解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也许他老人家原话不是这样的,可意思却绝不会错。” “那你们干了啥?”唐思玄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亚娃。 “我们死命的拼搏,不畏艰难的行走,与各种猛兽搏斗,穿行巨象星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来到神山,找寻元气因子。有了元气,我们也可以修炼了,可以飞天遁地,可以认清自我,更可以摆脱外物的依赖,联系共同本部加入共同体制······元气是根本,也是你爸说的······”为了强调摆脱外物的决然,亚娃将手中时刻不离的木柄石茅丢向一边,出手之际,又有些舍不得,落下的时候,刚好丢到了脚下,既没有砸到自己,更方便捡拾。 唐思玄的脑子瞬间觉得有点乱,踌躇良久才问:“那你们怎么知道元气因子就在这座山上?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就能到到这座山,登上顶?”想到木寨本就区区伶仃的人族,刚刚从初级主动性动物进化到主动智慧型生命的一员,就损失了这么多人口,她不由得有些暗暗心痛。 “根据巨象神的指引,”亚娃举了举手中的罗盘,继续道,“还有就是你爸说······” “为了能吃饱!!!”大贞观、族长奶奶等不失时机的应和了一声。 “傻子,你知道不知道,若不是我们及时赶来,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而没有了你们,木寨的族人也会饿死!世界很大,很多事情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道听途说不是至理名言,而“你爸说”更成了不了你自己的指导。努力不一定结果,而努力的因由往往更多的充斥着谎言;拼搏可能有机会获得你想要的,可你想要的,是你想要的吗?就算是,更大的可能是拼搏到感动自己也没有用,到最后只是伤痕累累,得不偿失。我爸的意思不是凡事按照他的话去做,而是要有自己主动的思考,符合实际的去做。不能一面啥都你爸说,另一面还嚷嚷着独立自由的思想?”微而柔和的风,拂动着唐思玄的发丝,金色的阳光下,使她整个人成了一座雕塑在光里,美轮美奂的雕像。 “没关系的,努力没有结果,说明我们努力的不够;拼搏到无能为力,说明我们还不够拼。继续努力拼搏也就是了······”亚娃毫不在意的傻笑着,周围一群淳朴的原始人也附和着笑着。 面对此情此景,唐思玄等人竟无言以对。 说什么?讲什么? 也许这群“纯一”的人,会明白,但他们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理想,有需要认同和付出的,也有为之不屑的。死对于她们而言并不可怕,不过是回到了巨象神的怀抱;而生更不可怕,也不为苦,也许还不懂得艰难辛劳,挣扎求生,食不饱,危险遍天下竟是种苦。 没有安贫乐道的自我安慰,也没有挣扎苦聚的满嘴酸气,更没有愤世嫉俗的红了双眼,生于自然,死亦安然。纯一、和谐、团结、生存,是这个时代,这个人族的主旋律,没有任何杂质。 对于这样一群人,开解、宽慰、同情、嘲笑等等都是不必要的,可帮助却是可以有的。 “为他们做点什么?”唐思玄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降魔杵,目光也瞟向远处那个乳白氤氲的巨石。 “这,不好?听老爹说,每个生命所具有的元气因子,都被封锁在所在星的唯一一块“星泪”中,是为众生跃迁的钥匙。不过这把钥匙提前使用,会让五虫之劫提前催生,而生灵就有了劫难。就算小妈唐清肯过来帮助他们搞定虫劫,可以外力干涉业力,在业力尚未演进到一定程度上的基础上,强行将这一进程加速,往往会有不可测的结果,可能好,也可能不好······要不,问下老爹?”与跃跃欲试的唐思玄相比,唐可昕则显得有些踌躇。 “二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思玄小活佛在这,那么我就成了这巨象星业力的一部分,你当然也是。行了,别瞎琢磨了,干了再说!”唐思玄拽出降魔杵,意兴豪发。实在不忍看这群原始人损失惨重之后,那种风轻云淡,理所当然的固执,淳朴,到最后统统落到空处。 “别犹豫了,我们不帮忙,那就是欺负老实人······”唐思玄再次鼓动着。 唐可昕秀眉一皱,随即下定决心,重重点头。 得多无耻,多不要脸,多丧心病狂,才能作出欺负老实人的事儿??? “你们加油!”安莹和金小三望着一脸疯狂的姐妹两个,道了声珍重,头也不回飞回战舰。 “哼!”唐思玄撇撇嘴,不过也理解,像她们两个天生没有虫劫,生下来就会飞,一个在大雪山龙岩寺传承无数真言法印,一个在萧红颜肚子里就收获了“至尊元气”的加持,这么多年虽然有所保留,可一旦疯狂起来,就连孔仙仙都皱眉头痛的变态存在,实在此时不宜有太多人在场。 “我们的诚心,我们的坚持,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拼搏······感动了巨象神,赐下她们为我们指引方向······”大贞观欢呼着。 真到了巨山之巅,木寨人就算头脑再简单,也明白了找寻元气因子是个恐怕靠亢奋不屈的精神难以完成的作业,有人帮忙,自然最好;而巨象神的赐予,更让这种帮忙,自然而然。 巨石约有十余丈高,唐可昕与唐思玄相对而立。 “金小三,将他们弄上去!”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才看到一脸敬仰和好奇的原始人也跟了上来,唐思玄不由大吼了一嗓子。 金光嗖嗖,原始人不断消失着,而唐思玄高举降魔杵,唐可昕带着灰光的小巴掌也举了起来······ “想做,就去做······”姐妹二人一触即发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唐玄的声音。 唐思玄、唐可昕大喜之下,只觉得元气都雄浑了几分,充沛的无以复加。 巨大的幻化降魔杵,在无数真言虚幻的激流中,如同擎天巨柱,狠狠砸向巨石;而唐可昕的小巴掌,也悄无声息的印了上去。 霎那间,天崩地裂,巨石碎裂纷飞如雨。 第三八章 划过星空的一群三俗的人 元气,元气,内动外因。 它既是规则对待生命的一种态度,也是一种更大世界对于生灵的束缚。 有了元气,个体能力提升了,活动空间变大了,相应的束缚会更加的残酷,例如随之而来,附骨之疽一般的五色虫劫,例如无法冲入太空的生死障壁。 按照一个拥有生命的星球演化史,起码这颗星,需要度过沐浴神光的年代,穿过诗书礼教的时代,直到百家争鸣,纷争不断的时候,才会因业力的不断积聚、膨涨,周流无定,于无形且漫长的岁月中,侵蚀了星泪,在天地剧变,生灵惶恐的那一刻炸碎了星泪,这样,这颗星球,才算的上是一颗有气的生命星球。 至于有气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却还是未知数。 站在距离巨象星千百万里之外,透过星球外的风流云转,唐玄定定的望着那一球深沉的绿色,拉着唐清的手,沉默着。 有了这元气因子,巨象星的人族、兽类甚至植物,自动成了修者,以后都可以通过自身的修炼壮大自身的元气:飞天遁地,延长生命都可以实现。当然,吃饱喝足也会成了彻底过去式的难题。 唐玄彷佛看到了始地母星,末日天气,极端风暴下的过去,正在眼前上演着。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人类包裹着自以为坚强的无可匹敌的钢铁外壳,却又那么的脆弱的不堪一击。 惟求自性,可与天地之生而生,随业力浓郁而破的元气因子,更像是一种施舍,偏偏还不知道那个背后的“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有些羡慕眼中的那些原始的,有着最本源的快乐和忧伤的这么一小撮人,起码他们本性不会想那么多,才有着无明的快乐。与己相比,说不清楚那种状态更好一些。 星球多大,这颗元气因子构建成的“糖果”就有多大,这种大是恒定的,先天设定的量。而加快这一进程的直接后果就是本来应该千千万万许多人平分的糖果,如今却只有这寥寥数十人以及他们的后代能够享受其中的甘甜与苦涩。 当然,还有千千万万的巨象星的生灵,树木、繁花、水中鱼、山中兽、云中鸟等等可以一起分享。 可人族依其智慧,不可避免的是众生之中的先行者。 若把这种先行者的智慧用之于为了私利而掠夺,对于其他万物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而这种灾难,在主流智慧生命与非主流本能生命,整个生命进程对立成立的前提下,又会将种种累计的恶果全部回馈给自称“上帝”自高自大的可怜的生命,随即,他们会随着环境的变迁而彻底湮灭。 救赎之路,只有共同。 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追求,共同的理念,共同担负起延迟环境恶化、非主流生命泛滥的责任,养成视天地万物为己身的觉悟,于道德体系中,找寻生命共同的出路。 唐玄的背后,数艘共同本部派出来的工程飞船,数万名科技部工建人员只等着巨象星恢弘元气序章落幕变进入星球,开展铺装工作。 吴狂花默默站在唐玄背后,轻柔的宇宙风,亮了她的眉眼,柔了她的眼神,拂动着她的衣襟。作为宇内至纯五行元素之一的大宇之水,她很认同唐玄的观点:“巨象星是个木属性浩瀚的星球。天一生木,木又纯净,反哺自身,所以,你在这里,最合适。” 难道他不明白,在她心中,只要他说了,她就一定毫不犹豫的去做吗?为何非要温和的笑着,说着无法反驳的道理? 是不是我们之间,只能这样理性的存在,容不得一点娇气和任性······ 想到悲伤处,吴狂花的四周浮现出淡淡的水汽,就在这深沉的太空中,借助着远处的星光,幻化出光彩氤氲的奇景。 ······ ······ 巨石爆裂于山巅,碎片如同飞溅的暴雨向四周激射而去。 唐思玄,唐可昕尚未来得及欣赏“劳动”之后的成果的时候,便发现眼前天旋地转,一阵时空拉长的幻影之后,面前出现了孔仙仙那张能够滴出水来的严肃的脸。 二人缩着脖子,偷眼看了看头顶母星与天机之间,悬停着的玄昕一号,吐了吐舌头,慢慢向房间走去。 “哼!叫安莹他们回家吃饭!”孔仙仙冷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姐妹两个长出一口气,动作却有些迟缓了起来,脑子里不由得幻想起亚娃等原始人满脸欢笑,狂拍她们马屁,载歌载舞那种喜人的场景。 一边埋怨着多事的老爹,一别嘀嘀咕咕嘿笑着飞向战舰。 不多时,茅山小屋饭菜飘香,时不时传来孔仙仙训人的声音,夹杂着蔡姚的劝解声,平淡、平凡,却很温暖。 ······ 巨石爆了,碎片穿过目瞪口呆的原始人却如同泡影一般,没有对他们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尚未来得及惊恐大呼一声,摆在眼前的一团跳动着碧绿色火焰就吸引了亚娃等人所有的目光。 慢慢靠近,所有人须发皆碧,一团一尺见方的不规则形状愣是如同世界一般博大、神秘、浩瀚却又充满生机。 三秒钟之后,绿色的火焰光团陡然升空,于众人仰望中,于世界最高处砰的一声爆裂开来,随后化为漫天绿色的光点,纷纷扬扬,悠然来去。 巨象大陆彻底宁静了,天是碧绿的天,光照大地,中间全是被绿意浸透了的虚空。野兽不在咆哮、绿树不再摇曳、繁花尽情又无声无息的盛放、木寨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的仰望着。 轰~天地震颤; 轰轰~光点如同雨滴纷纷而落。 所有巨象大陆的生灵如同排排坐,分糖果的小朋友一样,每个人收获了一滴浸润身心的绿。 光点呼啸临近,亚娃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气势汹汹,足有半截树桩那么大的光球,扑面而来,实在让他看不出有什么善意。亚娃拼命的呼喊着,更想要跑。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他无法发出声音,就连四肢也动弹不得,尽都被一股无形而强觉的力量束缚着。 光点砸到亚娃的头顶,他只来得及想到:没什么感觉。整个身体就倒了下去。 远古神山山顶处,周围巨大蜂窝状火山轰燃爆发,无数四散喷溅的红,一旦落入到漫天飞舞的绿意中,立刻就偃旗息鼓下来,化为没有温度的尘埃落入到了地面。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一切主流智慧生命,在这一刻,不分种族,不分贵贱,不分阶级,统统一般大小的绿色光团加持,并同时沉睡了下去。 星泪什么时候开启,总量都是那么多,而提前开启的好处就是,就算始地母星那会儿,也不过每个生灵分到了绿豆大小的一点儿,而这里分到的,千万倍不止。 接连成片,满布星球的森林沉睡了,成了发光体。所有的植物都在一涨一缩的发着光,看起来宁静而神秘;所有的猛兽、非猛兽也沉睡了,也成了发光体;还有飞鸟、小虫、大虫、飞虫等等万事万物。 一片绿意冲天,整个巨象星如同一颗布满绿色光刺的大海胆一样,沉寂了下来。 约十五个太日天之后,亚娃第一个醒来,只觉得浑身紧绷绷的十分难受。 他轻轻挥了挥手,身体用力挣了挣,一阵小鸡破壳的清脆碎裂声密集传来。 睁开眼睛,天是那么蓝,上面悠悠的几朵白云,来回游荡着,每一缕云气、云丝,在他眼中都是那么的清晰、鲜明,充斥着韵律的美感······咦,白云又不能吃,我看它作甚? 左顾右盼,族人们的酣睡声隐隐传来,亚娃会心的笑着,心中却涌起从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温暖、血浓于水、尊敬、呵护,交融在一起,清晰明了······我这是怎么了?变聪明了? 不远处趴伏着一只有着黄褐色斑纹,长者獠牙和翅膀的怪兽,朦胧的半睁着眼睛与亚娃对视着······这难道不是行走中的鲜肉么?我怎么会产生亲切的感觉? 远处的森林,森林中的小花,小草,无尽距离外木寨中那正在依次醒来,却返老还童、身体强壮、病去无踪、断肢再生的族人们······卧槽,我怎么会望的那么远? 对了,我怎么会说“卧槽?” 太神奇了! 平台上的族人们逐渐醒来,大贞观不再是一副奄奄一息,看破红尘的表情,而是容光焕发,不敢置信的挥舞着四肢;族长奶奶的那一口牙齿,竟然雪白整齐,笑出了磁光······ 唐思玄她们呢?战舰呢? 沉寂半晌之后,快乐终于爆发! 他们、她们于依旧罡风凛冽的平台上,却再也感觉不到寒冷,只能觉得,清澈的过了头,一目了然的世界,以及体内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嗖!终于有族人兴奋过头,蹦的太高,一下子飞过了万丈平台,惨叫着却又翱翔在天际,一个回旋又面带惊慌的飞了回来,丝毫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有了第一个,则就会有第二个,接着,在亚娃的目瞪口呆之下,族人们卡库卡库······乌鲁鲁的四散飞出,声音充满着无法言表的兴奋。 巨兽慢慢起身,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往常入耳紧张的嘶吼,如今听来,却有说不出的亲切。 亚娃走到巨兽面前,望着足有他十几个身高的巨兽,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大腿根儿上的长毛,微笑了起来。 巨兽竟也微笑,接着转身跑远了。 这个世界,彻底疯狂了,只有见过世面的亚娃还保持着平静。 他亲眼看到数十名男男女女的族人,在天空中拼命飞舞,撕扯着自己的衣物······越来越娴熟的飞技却带来了越来越三俗的感官。更有钟情而壮年的男女族人于那空中,做出了那等不可描述之事。 这在以往纯属平常,甚至神圣的事儿,如今亚娃看来,却有些心惊肉跳。 “亚娃,一起啊!”两个名叫巨象的成年族人哈哈笑着落地,夹起一脸憋闷表情的亚娃飞上天空。 从白天,到黑夜,星空之下,上面摇曳着的一群光溜溜的飞人十分闪光刺目。 “是时候了,出发······”唐玄有些无语,唐清、吴狂花面红耳赤,不忍直视,而四艘巨大的工程飞船却飞了出去,快速着陆,抓紧施工。 一排排空中管道,一个个全自动化的全物质合成分解永动机,一枚枚闪亮的共同徽章,一本本用标准大宇文字书写的“共同信仰”的小册子,随之降临在这个热闹非凡,万物疯狂萌动的星球。 不管是合成的还是自然的,取之有道、取之有度是为“道”;过之则违德,是为戮。 三天后,吴狂花泪眼向天,望着唐玄离去的背影,之后,整颗巨象星,水雾弥漫,润泽万物,天地欣然。 而巨象星的新晋修者们,在接受了共同武库的资料之后,开始对于未来,对于生命新的思考和努力。 当然,吃饱那类的从前之恢弘理想从此不被提起,那有多“俗”! 第三九章 绝对静止轴线 疯狂终究落幕,当唐清化身一个巨象星般大小的光影清蛙,遥遥一吞之后,一股无形的波动如飓风般,席卷巨象星天地。 无边绿意中,无数五色线性光丝被巨大的吸引力从生灵体内抽出,汇集成流,蜿蜒交织冲天而起如同五色巨龙,转眼没入到清蛙那张巨口之中。 接着,绿意沉寂了,原始人、兽类、禽类、鱼类等等巨象星的生灵们,因体内刚刚注入元气因子的沸腾状态,随之消失。 整个星球又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树叶一如既往的摇曳,花开花落。而飞的正开心的亚娃他们则劈里啪啦的从半空中落下,掉了一地。 元气因子不是万能的,更非上苍赐予的一旦拥有就天下无敌的能量,而是一颗种子,一颗将神意、身体联系起来,使其通达的种子。而这颗种子,逐渐在生命体内归寂,更像是一把沉睡的钥匙,成为修者的资格。更像是始地母星经历过末日风暴之后的一个全新却又懵懂的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 送走唐清,将巨象星的一切,交给吴狂花等共同本部的人去弄,唐玄皱着脸飞离了这片由七八个行星,一颗太日恒星组成的小星系。 在太空中飞行,其实无非所谓上下左右,认准方向,就算以脚为轴心来个360度旋转,无论头和身体处在轴线的哪个点上,继续向前飞,自己都会觉得头上脚下般正常。 唐玄就这么转着圈的飞着,想到巨象星只剩下可怜巴巴的数十个土着人族,却欢喜的如同拥有了世界一样一样,就有些忍俊不禁。 好在眼疾手快,将那几个不听话的小家伙丢回桃源星,要不然真不知道她们见到那么“三俗”的场景,是怎样一副惊骇的表情。 “唉!当爹难啂~” 自得其乐的笑了笑,唐玄双眸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方向,前进的速度慢慢的变慢了。 就在刚刚,他的大脑从一个遥远的星系坐标接受到了一道这样的信息:“速来,速来······” 特定的频率,特定的震动频次,恐怕整个宇内世界出来唐玄那神意横扫宇内世界的大脑,才能够精准的将这条信息分离出来并明确其含义。 “这么快?”不知不觉间,唐玄在虚空中沉思起来,而远处星星点点的尽是微弱的光,身周则是一片真空的黑暗。 要找到贯穿大宇世界那一根绝对静止,永恒不动的轴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既然绝对静止,既然永恒不动,那么就算唐玄的神意,也是无法感知的,想要找到,也只能是一点点的去探索,去寻找。 共同本部,数十大星系的监察人员们不可能在此刻推进宇内共同的节骨眼儿上,抽出大量的人手给唐玄去做这样一件事儿。想象中,在未来十五年到二十年间,宇内共同在陌离、盈冲、共同本部以及数十个共同体制内的大星系成员主导下,得以实现。 然后集合全部可用人手,从各个出发,将宇内世界整个梳理一遍,花上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总之是很长一段时间,去找这么一个没有模型、没有光影、没有图像甚至没有文字记录,更不知道是什么形状,什么存在状态的绝对静止的存在。 它可以以任何形态存在,可以很大,可以很小;可以很粗,也可以很细;可以是液体,也可以是固体,还可能是光之形态,更可能是各种形态杂糅在了一起······ 运气好,可能距离有生命星球并不远,也许就在雷隐周围抑或是长风旁边,很快就可以找到;运气不好,它可能趴在远离生命星球的某一宇内世界的角落,任生命找寻千百年,它自岿然不动。所谓“绝对静止轴线”,并不一定在宇内世界的中心,它可以在大世界内任意方位存在,却使得整个大世界环绕它,复杂共动。 动极致复杂,各种力量包括光的牵引都在其中,各有核心,悠悠演变;极动包裹着的极静,就像是一个披着无数厚重、复杂律动的外壳一般的蛋黄一样,你明知道它存在,但如果不打破蛋壳,一层层剥离,根本不知道蛋黄究竟是在哪里安住。 唐玄并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运气上,他知道运气这东西无形无影更不怎么靠谱,关键时刻运气爆棚这种事儿,还是莫要指望的好。可别无良策的情况下,也只能做着持久战的准备,搜索星空,亲临大宇世界。 平素在唐玄看来很小的世界,彷佛都在心中的世界,在下了决定那一瞬间形象彻底颠覆,一旦亲临,就算是不停的切换方位,一寸寸的搜索,也是让所有生命崩溃到绝望的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直到有一天,几个人找到了他。从他们身上,唐玄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宁静气息。 他们带着唐玄,来到一个绝对真实,却又绝对不属于大宇世界任何一处的所在,这里,叫“昆仑”。 ······ ······ 这里像是大手笔影视剧现场的布景,远山朦胧,颜色怪异而鲜明;夕阳灿烂金黄,凝滞不动,永远那般带着日薄西山有些虚伪的温度,却总不掉下去。群山环抱,断崖飞瀑,只是这群山彷佛浓淡相宜的油画,而飞瀑流着流着,带着被刻意隔离的轰向,就不知去向。 望着孤独的黄叶树撑着天,不住掉落的偏偏金黄带着干枯之色的叶子,唐玄伸出手,捻起片叶,感受着上面的潮湿和润泽以及那一缕缕芬芳的草木气息,目光却望着这片世界,竟发现神意无法离题,元气略有滞涩,而身体也渐渐的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里没有时间,起码唐玄感受不到时间的流淌;这里的空间广大无边却又极其虚幻,就连黄叶树的落叶都像是定格在一瞬间的表演。 “好神奇的地方,难道这里就是宇内绝对静止之地?”唐玄笑着问。他无意破坏这一切存在的美好,即是它是那么的假。仅仅催动唐花,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保护膜,以示与这个世界隔绝而已。 眼前的几个人却不受限制,行走自如、言笑自若。 为首的人一身黄色长袍,衣衫上绣满栩栩如生的黄叶。他笑着先是抱了抱拳,摇头道:“这里并非你想象中的宇内世界的一部分,非实非虚,我们都叫它“画中界”。” “那你们是?”唐玄点点头,但却有疑惑之色。如今这大世界中,从至大到至微,很少有他看不明白,想不透,掌控不了的东西,而这里无疑就是了。 “与你不同,是为非人;与李元真不同,是为非人;与其他生物也都不一样······说心里话,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样一个存在。”黄衣人清绝俊朗的面孔有些讪讪之色,说着说着就苦笑起来。 唐玄一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什么?啥也不是的存在? “如果强名之,我们可以说是“阴魔”伴生体这样的存在。”黄衣人思索了片刻继续说,似乎想为唐玄解惑。 “是啊,通天耀世,神魔共生。而我们就是专门与阴魔为敌的存在,这是我们的由来,也是宿命。”说话的是个红袍大汉,络腮胡子,红脸膛,声如洪钟一样。 “这位是?”唐玄目光转动,目光从环境抽离,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几个不速之客。 三个中年男人模样,各具英姿,黄衣,红袍,黑山上缀满了星纹,还有一个看起来非常亲切的紫衣少女。可从神魔时代就存在至今的生物,能用外表来衡量他们的年龄么? “怪我,”黄衣人拍了拍额头道,“这是我大哥罗霄,二哥左世雄,小女东方紫霞,我叫东方落叶。” 红衣身材高大者罗霄,黑衣短小精悍沉默寡言者左世雄,站在他们身后,容颜俏丽却一脸寒霜的就是东方紫霞了。 “见过诸位,”唐玄微笑施礼。 随后,他便望着东方落叶道:“不知诸位邀我来此何事?” 东方落叶等人对望一眼之后,一躬到地,久久没有说话。 “诸位无须如此,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唐玄赶忙扶起他们。 “唉!”,东方落叶扶着唐玄的手开口道,“与魔死斗,这是这昆仑一脉的宿命,而我之一族也因此宿命得以在画中界长存。而今,世界大变,魔无魔念,是为无魔,而画中界在这种情况下日渐剥落,逐渐褪色。想来,不用多久,画中界就会崩灭消失,我等也会随之而亡。” 罗霄叹气,左世雄虎着脸,东方紫霞轻轻跺脚以示不满。 画中界从来与夜摩经,幻魔泉,夜摩树,魔族极致对立的存在,而今,夜魔婉婷毫无追求,使得幻魔泉成了冰镇红酒的道具,魔性渐退、夜摩树缺乏营养,都快因营养不良病死了;还有夜摩经更离谱,魔无魔念,经不再传,不光失去了创造小魔人地能力,上面的字体也日渐模糊着,消失是迟早的事儿。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昆仑一脉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失业和消亡的那一天。而那一天的到来不是因为剧烈的争斗和拼杀,而是因对伴生对象的不务正业······ “这个,就没有其他办法解决了么?”唐玄笑得有些勉强了。 宇内世界,道德约束。魔族也不过是共同体的普通成员。总不好因为伴生对象的需要,自己出面让夜魔婉婷嗷嗷叫着,四处散播魔焰魔雾,拼命催动着树、经、泉这三大魔物创造小魔人,到处肆虐? “我等虽不是宇内世界的一员,但也是画中界中主动智慧型生命,请大上生垂怜。”东方落叶哀叹。 以现在魔族的状态,他们就是打过去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规则判定,魔族已经走向衰落,即将不复存在了,冲上去打简直没有必要。 “这个规则有点坑。谁制定的?就不能改改吗?”唐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垂怜了。 “水灭火,火焚金。这样的规则尚且无法改变,何况这更无形无相,远古流传的伴生准则······”东方落叶的声音有些低,望着山山水水,望着漫天黄叶,渐渐说不出话来。 “好,我帮你!”唐玄做出了生命跃迁以来,第一个不诚信的决定。 ······ ······ 走出画中界,唐玄发现这里离始地母星并不远。他先是取了点幻魔泉的泉水,再掰断夜摩树的一根枝桠,又从夜魔婉婷处讨要了夜摩经的残页,随后在远离始地母星的地方,将三者抛入虚空。 双臂如怀,神意弥漫。 如有所感的那一点幻魔泉霎那间卷起漆黑色的惊涛骇浪;夜摩树的枝桠转瞬间成长为一颗黑气弥漫,高耸粗壮,结满黑色果实的巨树,而夜摩经亦迅速膨涨,渐渐的,车轮般大小的黑色,血腥气扑鼻的字体,脱经而出,在虚空中呼啸狂舞。 方圆万丈,尽成魔域。当然,在唐玄这个创造者的刻意限制下,这些东西只是在圈子里咋呼,却不肆意乱飞。 半晌之后,夜摩树上千万果实噼啪掉落,半空中,果实炸裂,从里面蹦出一个个狰狞古怪,黑气燎绕,嘶吼声不断的生物。 就在唐玄一脸无奈拼命折腾的同时,虚空中突然浮现一抹金光,接着,东方落叶,左世雄,罗霄,东方紫霞从金光中飞出,随即惊喜的望着眼前无边魔域,魔气冲天,魔物狰狞横行的一幕。 一双巨手、漫天星光,紫色霞光回旋,黄叶如雨飘落······瞬间与魔域中的生物战在了一起。 噼噼啪啪······吼~~~~~ 一番热闹之后,唐玄随精神亢奋的几人回到画中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艳阳高照,山清水秀,瀑布飞流,黄叶纷飞······真实的场景,充满勃勃生机。 “非要这样么······”唐玄举拳狠狠槌了槌头,呢喃自语着,这他么的是什么狗血的规则哦。 “多谢,我等愿助宇内世界,寻找那绝对静止之地。”东方落叶等人喘息方定,便对一脸崩溃的唐玄正重变态。 而唐玄这才知道,眼前几个“人”,生存的这片所在,真的没有时间存在,而空间却随规则而动,感魔气而游走,而他们,天生便处在一个相对静止,世界伪动的世界,对绝对静止,先天就有所有生命所不能及的敏感。 这对唐玄来说,可是个意外之喜。 第四十章 关与世界同一的构想 不管你认不认同,这个世界上,对于所有生灵都具有意义且十分平等的只有时间。你可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拿放大镜扣脑袋上,争取更多的阳光,当然,前提是身体受的住;还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在一定的时间内,比其他人吸取更纯、更新鲜、更多的氧气,但却绝对无法因为活不够,把一份时间变成两份;又或者活够了,把两份时间变成一份。 拼命挣扎也好,绞尽脑汁用着各种手段与时间对抗也罢,都会被证明毫无意义。简单的两个字定义了无限的美好与残忍;定义了生命无限的豪情与悲情;诠释了贯穿缘起、业力中直到劫灭的演变过程。 虽然它很珍贵,但却颇为鸡肋,因为不可触摸,无可掌控,不急不缓却又绝不停止。 当然,这个“绝不停止”的定义仅在唐玄指掌之外。 唐玄的掌心一节枯枝,在他皱眉凝视沉思中,枯枝不断抽出嫩芽,长出花苞,随即盛放,吐出芬芳。淡白色的花瓣上,有猝亮而分布均匀的金丝,还有缀着的露珠。接着,唐玄手掌微微颤抖一下之后,掌心花枝的下方突兀出现一个微小的气旋,气旋飞快的旋转着,渐渐的一股如同大浪潮汐般的声音,震荡了整个茅山小屋,屋顶上更是一股飞尘逆卷冲天,直达天际。 于是,唐玄掌心的花枝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禁锢了一般,盛放的花瓣缓缓收缩呈金线包裹的花苞,花苞变小,慢慢缩成嫩芽,嫩芽又渐渐萎缩,最后成了一点附着在枯枝上的绿意,而绿意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回到了枯枝内。 除了幽香阵阵,经久不散,一切花开花落恍如幻梦般迷离。 周而复始,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在东方落叶等人的指引下,唐玄见证了大宇世界那永恒静止轴线不一样的波澜壮阔,并将之定位。而这个消息唐玄并未与人说,而是静静的返回了茅山小屋,从此闭门不出,更加的沉默寡言,除了偶尔指掌间,玩弄一下时间,大多时候默默的,就连孔仙仙等人从他眼前走过,他也只是有些恍惚的笑笑,如同痴人。 这曾经是身具古离合合意的陌离擅长的把戏,所不同的是就算现在的陌离,也不过只能让枯枝花开,却无法逆转整个过程。而无中生有的过程也绝非当初陌离装出来的那样轻描淡写,而是极为吃力。 时间与业力,是两条纵向穿行大宇世界演变史的线,而唐玄能够掌握的,恐怕只是时间,精微处如花开花落;大气磅礴时如缘起缘灭。 而业力这种东西,因其承载的生命个体浩如烟海,种类繁多,生灭间更是极尽繁复之能事,本身更是千奇百怪,无踪无影一样的存在,想要触摸已然大逆不道,勿论掌控。 随着对时间的玩弄,唐玄当初模模糊糊的想法如今渐渐已经形成鲜明轮廓,那就是通过时间的推进和回溯,增加或减少业力。 枯枝即是生命,生命便具有业力。 枯枝到花开,唐玄感受到了一种欢心喜悦的情绪,由淡转浓;花开后返朴归真,这种情绪却又由淡转浓,只有一点绿意攀附枯枝的时候,又是一股微弱但雀跃的欣喜······ 万物生灵的情绪,就是业力,因万事万物复杂无比,又因世事无常,时间流淌勾连往复,错综复杂至极。更有因环境、随遇而突然而至的情感,又因环境、随遇的变迁旋即变成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千丝万缕,交缠于时间的轴线,早已如一团无形无相的乱麻,轰轰然,更如一股充斥世界的洪流,无法尽看,无可攀附,不能感同身受,更无从下手。 喜怒哀乐悲恐惊,所述尽然却又过于简陋。 喜中悲,又带着点恐,悲中喜,若包含一点点惊,种种交错掺杂,包罗万象;人族、鬼族、魔族、深蓝水族、耀金族、雷隐族、神圣一脉······大世界千万种族却又各不相同;从缘起后诞生的第一点情绪演变至今,更有这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千万大大小小的生物因情绪而产生的业力,简直无限巨量不可计数······ 一发而不可收,浩浩汤汤随着时间轴的延伸而前行。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在唐玄神不守舍,下意识的重复着花开花谢的动作的时候,耳畔传来略带幽怨的埋怨声。 唐玄手心一颤,微小的光之漩涡随之崩溃,而枯枝则再也抵受不住如此往复的摧残,无声无息的成了一小摊灰色的粉末,从其指尖缝隙簌簌而落。 “你来了,”望着一身火红的唐无伤,唐玄笑了笑,随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院外夕阳正红,抬头便可见天上那庞大的天机星与始地母星相对旋转,景色奇丽壮观,在夕阳的余晖下,更增绮丽。 “来了半天了,”唐无伤嘀咕了一句,正了正椅子在唐玄身边坐下,“嫂子她们呢?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做饭······思玄呢?可昕呢?安莹也不见了,你这个爹怎么当的······” 咕哝几句,见唐玄毫无反应,她索性拿胳膊拄着脸,仔细打量起唐玄来。而唐玄则是着了魔一样,又开始思索起宇内世界与宇外世界那层坚不可破的避障来。不知为什么,宇外世界在他心里如同魔障一样,充满压抑,很是危险,但却有种迫不及待要打破的冲动。 而这种冲动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愈增着。 自从那日亲身经历过一回一个微观世界从缘起到劫灭的过程,唐玄的心里就隐隐觉得这个在普通人眼中广阔无际的宇内世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总感觉周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想要扼着他的咽喉,而这窒息感已经从朦胧逐渐变得清晰。 而最让他不安的是,在他的感知中,宇内世界的疆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缓缓变小着。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压迫还是障壁变厚,总之是每时每刻都在以微弱的增速,不断向中心压缩,像极了那个紫色的光点。 若他的那个人性化的“天劫”再至,他很想问问它,究竟知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可那个不靠谱又经常迟到,搞错的东西,就像被共同本部回炉重造的故障机器人一样,实在不是什么良师益友,偶尔想想,倒也能乐上一乐,轻松一刻。 也许其他人无知无觉,桃源星依旧是桃源星,美丽而丰饶,赤阳东升西落,每天六十个小时安静祥和;火域依旧烈焰升腾,雷域仍旧雷霆沸腾,梦幻神星还是那么的神,巨象星,依旧在勃勃生机中欢欣鼓舞······可他不行,做不到对这种事儿无动于衷,毕竟这个世界对于大上生这种无界生命而言,不算太大。 不知道周围无形的压抑是否是由世界变小引起的错觉,但一种急迫感却始终藏在唐玄的心里,让他变得有些失常。 唐玄沉思,唐无伤却盯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叔叔,仔细的看着,渐渐嘴角发出会心的微笑。 在她眼中,唐玄依旧那么的沉默寡言,十分自我。她又很欣赏男人这种舍弃浮华,初心不变的自我,起码唐无伤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做了一些什么震荡大宇世界的事儿。毕竟,以一人之力,跨越时空长河,独立弑神这种壮举,便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 黑白色的发丝,被柔风吹的一动一动的,浸染了夕阳的红色,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侧脸柔和,眉梢硬挺,微眯的眼角余光,时不时有星火乍现,修长的身躯放松的瘫在石椅上,一身黑色镶嵌着银丝的衣裳,这是他最好的衣服了?唯一显眼的恐怕就是他胸口佩戴的那枚象征着宇内世界,共同徽章最高荣耀的天士徽章,却也再也没了晋级的余地了。 还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唐玄,桃心剑送了人,丝线送了人,二玄指环被姑娘搜刮了去······谁能想到这个大宇世界的至强生命,最近倒是清洁溜溜的,经常坐在家里的石椅上发呆? 想到开心处,唐无伤不由的吃吃笑出声。也许生命的跃迁,常人眼中的权力、利益、纷争、霸权、野心统统生命初级阶段的劣根性,也都给净化的干干净净了。 在唐无伤眼中,心里的唐玄,与罗夫山那个傻小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清清爽爽的让人赏心悦目。 他并不是这广大共同大世界的主人,却是这个世界,所有智慧生命公认的最核心的存在。 唐玄并不知道唐无伤的心事儿,彻底陷入到深沉的思考中。 他的脑海里,时而大世界快速收缩成一个原点,然后轰的爆开······所有生灵除了他灰飞烟灭;时而在广袤大宇出现一根晶莹透亮的天柱,天柱周围,七色光轮,在黑白二气的催动下,颜色渐渐深沉,转速越来越快,随后又渐渐失去颜色,隐没于虚空中。而自己,站在所有光轮之外,俯瞰一眼世界,大吼一声,将宇内与宇外彻底割裂开来,随后,以等同于大世界之力,开启了拥抱劫力的序章。 所有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一晃之后,凝滞又消失,天地之间,域内宇外之间,荒凉空无,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苍凉而又落寞。 任由这样下去,还有几百年好日子过,可几百年之后呢?亲人、朋友逐一消亡,还是自己。不会再有大上生的出现,所有人在业力中打滚,生死依旧在,自由转头空。她们没有唐花,无界之门有着他也无法消除的漏洞,所有生命活动空间大了,可还在笼壁之内,如同鱼肉,仍旧是环境,世界变迁的附属品,劫力未到,寿元却已尽了;庇佑这个世界,独自面对宇外世界可能出现的一切,那么可能牺牲的,只是自己,但也有洞悉天机的可能,找到生命共同跃迁的钥匙。 究竟何去何从?恐怕自从唐玄在东方落叶等人的帮助下,找到宇内世界绝对静止之轴线所在方位的那一刻起,心中的天平便彻底向后者倾斜了,只是人间太美,准备又为重组,心中还有一些,舍不得。 世界发展到了现在,已然图穷匕见,极致残酷,就连从前杜撰的那些虚幻的,关与死后的,关与努力后的美好,都已经斑驳摇落尽去,剩下的,全是对无界生命的嘶吼。 这种因世界对生命的不公产生的反感意识,生命层次越高,感受越剧,唐玄只觉得自己快要压抑不住,想要对着整个大世界疯狂咆哮。 略微晃头,思绪尽去。 “你饿了?”唐玄忽然转头对唐无伤微笑道。 笑容如春风,小院儿墙根旁的草都不由得长高了几分。 “嗯!”唐无伤弱弱的回了句。 “好,等着!”唐玄大步走回屋内,不多时,茅山小屋便传来饭菜的香气。 而片刻后,孔仙仙双手各掐着一只耳朵,拎着龇牙咧嘴的唐思玄、唐可昕姐妹,后面跟着偷笑的安莹,一脸同情的金小三,灰头土脸的狼王,跟着夜魔婉婷一起来的古夜摩、魔心、魔手、魔眼等从良了的魔头,伏明月,姜剑眉,温笑,温艳阳两口子,乐笑星一家子,孔希言,孔希孔,孔明,还有赶来蹭饭吃的陈元迟,楚君侯,除吴狂花外的五行兄弟,原十二元辰宗五行行首火刑天,土行空等人,闻香而动的公冶山长、房天敌、夏海情等人,陌离,盈冲,蔡姚,玄道盟的花氏姐妹,史家母女,玄道盟执事孙燕、携手而来的安雨轩、龙笑梅两口子,还有一脸微笑的龙呈均,周正等人,到最后,鬼帝、鬼祖、鬼见愁这些不吃饭的,化为人身的仓五、仓九、海皇、蚌仙子、蟹忘愁······ 茅山小屋的院子彻底摆不下,众人嬉笑言谈着,搬桌子,挪椅子,将杂乱摆放的桌椅一直延伸到了小湖边,瀑布旁。 系着围裙的唐玄,端着盘冒着热气的菜,一走出房门,便被屋外院子里外热闹的场景惊呆了。 “呦,大上生亲自下厨,我等却是不请自来。还请大上生尽力施为,莫要保留,让我等满意而归才是······”陌离指着一脸呆滞的唐玄,哈哈大笑道,屁股却没有离开凳子。 众人跟着大笑,嘈嘈杂杂的,但望向唐玄的目光,无不亲切。 无职无权,清洁溜溜的唐玄心中霎那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而先前所有留在内心中的忐忑、沧桑和冰冷所融合的坚冰,被院子里流淌着温暖的情绪击破、融化。 “我有一个梦想,便是与这世界所有生命,一起永恒,”唐玄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是第一次这么的,将心中所想,公之于众。 场面瞬间静寂了起来,一股更浓冽的情绪,奔腾汹涌。 是夜,茅山小屋灯火不息,彻夜痛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天未明,各自飞天而去,就连龙统国也用并不怎么熟练的姿势,亲身演绎了修炼的必要性。 未久,共同本部,雷隐、长风、神圣、耀金、天一、厚土、神木等等星系的工程船和战舰,奔赴各处星空,高举共同旗帜。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力度有点大,不再像过去那般春风化雨,随你自由选择。 三年后,宇内共同,光网遍及世界,大世界同一,再无死角。 五年后,唐玄与孔仙仙等人依依惜别,亲身降临于宇内世界永恒静止之轴线。 茅山小屋所有人在唐玄走后哭红了眼,双眼红肿的孔仙仙望着空空荡荡的天空对唐思玄姐妹说:“记得,你们的爸爸,是个英雄。”小拳头捏的紧紧的,跃跃欲试,但在孔仙仙的强力镇压下,自然不了了之。 大宇3058年春末,唐玄第一次以大上生的身份,向宇内世界发布了最高等级的集结令。 霎那间,宇内世界,风起云涌,无数飞天遁地的生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千万为建制的飞向星空内的同一个坐标。 愿望: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压迫,所有生命所承受的不公,将于这一次大事件后终结! 第一章 花一天时间去想你 从上到下,空无之地。 唐玄身后站着东方落叶和东方紫霞,至于并未出现的罗霄和左世雄,他归结于两个勇士,正在幸福的与汹涌激荡的魔物做着斗争?当然,猜测只是停留在唐玄脑海中一瞬,随即就毫不在意,开始聚精会神的听着东方落叶关与这道外表镶嵌着黄叶,宇内世界永恒静止之轴线的描述。 “直径约三百万公里,绝对均衡之圆柱体,上通虚无,下则冥冥。所过之处,空寂无物,并无星体存在。”东方落叶指着并黄叶标识其轮廓的轴线侃侃而谈。 唐玄点头,以东方落叶等人的能力,能够于空无处找到这道毫无痕迹的轴线已经难能可贵,至于上下探测其始终,则远远超出其能力范围之内,唐玄神意一扫便即明了。上面直达宇内宇外的界限,下面亦是如此。若非东方落叶找到这里,又用画中界中相对静止的黄叶标识出来,光凭自己和宇内生灵,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找到这里,感应到这条轴线的存在。 黄叶悬浮紧贴不动,唐玄神意弥漫而去,却在黄叶处受到了强烈的阻滞,活泼而强韧的神意,一旦临近黄叶处,便有中滞涩之感,强行接近之后,神意都静止了起来,无有所感,彷佛失去了踪迹。形同已经麻木不仁,即将腐朽的四肢,就算将其割除,也没有一点知觉一般。 “好神奇的地方,”唐玄向上看着,却只有斑驳而零落的黄叶,黑黝黝通向遥远的边界。若非亲见,谁能想到这纤细的一条直径三百万公里的绝对均衡的虚无圆柱体,便是宇内世界所有天体以及天体上的生命,环绕律动的核心所在? “你决定了?”东方紫霞忽然问。 “决定什么?”唐玄一愣。 “以己身为核心,以一身修为为代价,以无界生命之尊,强行将宇内、宇外割裂开来,创造一片虚假的世界;庇佑宇内,诈取劫力,以期重开宇内、宇外世界的障壁,寻找那一缕无可捉摸的契机!”东方紫霞双目有微光闪过。 他实在难以理解,一个永恒不朽的生命体,怎么会作出这么作死的决定。 不知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无经典、案例作为指引么? 光凭猜测就敢这么干? 唐玄沉默良久,忽然说道:“你知道瓮中捉鳖么?” 东方紫霞也愣了愣,抚弄一下手腕上荧光闪烁的紫环略一思索便回答道:“听过,是一句古老的成语。” “我就是那鳖!”唐玄微微摇头,自嘲一笑。 世界那么大,以光年计为单位的大,其他生命自可安乐,而且对于许多生命而言,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尽这无尽的星域,见识完那千姿百态的天体和生命。 可他这个大上生则不然。一旦感知到世界逐渐变小这一事实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像是瓮里的鳖,虽然不断挣扎着,但瓮却时刻都在变小,而自己不管如何挣扎,那种日渐压抑的心灵压力都是与日俱增。 生命有限自然无需想太多,可他这个无限生命体却总觉得千年一弹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更何况如今有了庇护宇内世界的方法。 此时他算是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可以好好活着非要求死的神人李元真的心态:不自由,毋宁死;与其苟活,看着世界凋零,不如在它凋零前,我先疯魔。 这是释放自己心灵的痛快,更是求得世界共同之后,所有生命永恒的必由之路。唐玄越来越坚信,他所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将在斗破大世界障壁后,有一个结果。 他不敢再等,更怕数百年后看见孔仙仙、温笑、姜剑眉等人甚至唐思玄、唐可昕苍老的那一刻。他会心软,会心伤,会心碎会不忍离去,直到她们消殁。 那时候再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年华怒放时! 想到此,唐玄意气风发,虽然仍觉得自己是世界之瓮里面那只清醒的鳖,却是充满斗志,一往无前的战斗鳖。 “你就这么想自己?我真是服了!”东方紫霞给唐玄点了个赞,一脸崩溃的模样。 从修为上讲,昆仑一脉毕竟只是与魔族对立的伴生品,注定不会太强,东方紫霞的修为与能力,约等于巅峰时刻的古夜摩,而左世雄等存在却是相当于拥有了夜摩经、幻魔泉、夜摩树之后,全盛时期的夜魔婉婷。魔族不兴,昆仑连带着画中界也是奄奄一息,规则坑人可见一斑。 而规则之力,却又与修炼的刻苦程度,元气的雄浑程度无关,却与伴生之缘有关,与敌手的强弱有关,坑之大,由此可见。 在东方落叶、东方紫霞的眼中,此时的唐玄模样,依稀有着当初雾城北海的样子,若不纵横星空,挥手之间,无尽距离轻描淡写瞬息可至,实难讲出当初的唐玄与现在的唐玄有何不同。 依旧是那么淡淡的,总是笑着,时而自嘲,时而意气风发,单纯的可怕。 可这种无形中的东西,却是最能触动灵魂的,一向视人命如粪土,只与魔族对立的昆仑一脉,不知不觉间,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建立起了高山仰止般的敬意。 如今如所谓“魔族”对战,真的成了一个眼前这小子创造出来的,昆仑一脉为了继续存在下去的旷日持久的游戏,东方落叶、东方紫霞潜移默化中,对于唐玄所要做的事情,渐渐报以浓厚的求知欲。 “大上生,古离战阵,就位!” “大上生,玄阴战阵,就位!” 静止轴线的两侧虚空处,不知何时出现了遥遥相对的两个巨大的,弥漫星空的方阵。 方阵由修者组成,在陌离、盈冲的带领下森然阵列。 陌离身后的队伍上空,浓冽的雷电狂云,笼罩千万里,肆虐的长风搅扰着雷电,轰鸣声震荡宇内世界。这是一座大多由长风、雷隐近三亿七千万天境修者,经过无数次演练,由陌离作为阵眼组成的森然方阵,此时正缓缓积蓄着长风、雷云,一股浩然之力泼洒虚无,组成了一个史无前例,旷古绝今的风雷大阵。 而盈冲身后,神圣光辉、金色光芒、绿色光芒、水色光辉、黄色光辉等之下,便是阴寒气息如狂涛骇浪般的玄阴大阵。同样是三亿七千万天境修者,同样是无数次演练之后。无数错综复杂大团光云,在修者们的头顶激烈冲撞之后,逐渐转变成漆黑之色,声势不下于风雷之阵。 五行五个人出现了,各安方位,坐在轴线的周围,间距等距;海族、鬼族出现了,分别融入到风雷、玄阴大阵之侧;五行行首出现了,水对木,金对水,木对土,与盘膝坐在虚空的五行兄弟错落而坐,严阵以待。 鬼见愁出现了,顶着阳火,飘飘忽忽的飞到唐玄肩头熟极自流的坐在肩膀上,头挨着唐玄的头,望着眼前不远处的黄叶,通红的双目中全是不舍与依恋。 经过共同本部光网计算之后,可以融入到其中的力量,陆陆续续汇集而来,逐渐填满唐玄、古离战阵,玄阴战阵,五行等之间的空隙。宇内世界,永恒静止轴线,不久之后,就成了修者的海洋。 “这些,都是你的手下?”东方紫霞舔了舔干涸的红唇,满眼星光的望着唐玄,一脸的崇拜。 这可是数十亿大大小小,最低都可以在太空中肉身穿梭,已晋天境的修者,其中每一个的修为,都不会比她父女低上多少······想想就头晕,就浑身发麻,就幸福,就崇拜的不得了。 “不是手下,是同道。”唐玄淡淡的抱拳施礼,向着四周,眼中尽是平等、尊重的光辉。 “因缘起而有世界,世界五彩缤纷,生命多彩,业力同生;生命有苦,越觉益苦,生老病死,纠缠不休。惟其自性,始有希望。若这世界黑暗的如同一个玩具箱,总有一个先觉,会击开生灵永恒的枷锁,让生命生而自由,存在永恒。我愿这世界,不再有纷争;我愿这生灵不再如尘亦无苦痛;我愿这生命,不再有肆意狂笑的枷锁。” 唐玄的声音朗朗,游荡在能量早已爆涌狂躁,所有战阵的上空。这是一场战争,由唐玄发起,由宇内世界所有强大生命协同参与的战争,更是生灵对于命运枷锁发出的逆动咆哮。 “感谢各位!”唐玄再次于虚空中行礼,身影久久凝滞。 就在周围能量呼啸狂躁到了极点的时候,唐玄声音又再响起:“诸位先别激动,容我花上一天时间,再去想想这个世界的美好。多谢啦。” 砰!哗啦!噗通! 充满悲壮和严肃的战争号角,就这么戛然而止,所有大跌眼镜的天境修者们,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此弃世而去。 “这也,太离谱了······”东方落叶脸上肌肉抽动,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各个严肃战争此时人仰马翻的惨象,而东方紫霞则捂着眼睛,不住嘴的嘀咕着。 唐玄微笑着,慢慢在虚空中坐下,此时他的脑中,再无眼前一切,而是回到了母星时代,唐天道未去时候,童年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一朵灿美无双,光影朦胧的光之白莲出现在唐玄的头顶,而莲花中心,一道道虚幻而又温暖,朦胧却又充满温度的光影,缓缓交替闪现着。 世间有太多的舍不得,而这种深刻的情感,在濒于放弃,不得不舍的那一刻,全部得到了升华。 历尽世情何以为情?说不清,诉不尽,但归根结底却全成了一个爱字。 有了爱,那就无所谓舍还是不舍,无所谓谁为谁牺牲,谁比谁做的多,惟爱而已,不争竞、不抱怨、无嗔痴、无怨恨,只得一个“纯净”。 渐渐的,乳白色的光影唐花成了纯净透明,像是唐玄的未竞的一生。 第二章 还你一个崭新的世界 回忆是个很忧伤、很无奈的字眼儿。 浅浅的回忆应用场景很多,诸如友人相聚、诸如星途漫漫、诸如道德监察员们,针对即将被人道毁灭的对象,与光网一起审慎的对事件进行回溯,再评估等等。它总是单一的,去芜存菁的,就某件事,某个点,反观过往,得到想要的。 而深沉的回忆不外乎两种场景,其一生存状态极致失意;其二,生命即将油尽灯枯。无论哪种情形,似乎都与无奈与忧伤脱不开关系。 深沉的回忆意味着全方位,从记事时候一路走来所有经历,慢慢的想,慢慢的回味;也意味着在回忆中,会刻意的删改库存的真实,杜撰心中的美好,以期在这一过程中,自己是快乐的,心情是逐渐平静,宁静的。 其中苦乐,惟其自知。虽然忧伤无奈在外,但内心中的一股力量,却是生发弥漫的。 在这个时候,回忆更像是对自己的劝慰和告白,让自己走入到一个淡然、满足、无畏无惧的心境。 宇内世界,身与气常在,而意却不常住。只有不断的自我调节,自我修养,才能得到一个千锤百炼后的自我思考的方式。 所谓心境的修炼,不外如此。至于修的如同朽死的木头那般枯槁死寂的状态可不可能,有无必要,唐玄并未想过,因为没有情感、对生命毫无知觉的东西,即便再刺目,也不过是一颗豪无生命特征的光鲜宝石而已,对生命本身和生命群体,毫无意义,就像是黑白道眼,强大的力量冠绝宇内,可你能说它修炼有成么? 心无常住而常修,对于唐玄而言,回忆便是练心最好的方法。 这里有想象中的温暖,刻意经营的温情,无与伦比的参与感和投入感。就算有些虚假,却不违德,更不妨人。 头顶的唐花逐渐萧瑟,颤抖的光影,迷蒙的乳白色颜色又渐渐回复正常,可它在数十亿修者的眼中却与一天前截然不同,更光明,更纯粹,体积更小,望之也越发的让人神魂俱醉,不觉间便会被牵扯着心神,空旷的随之颤抖。 唐玄慢慢站起身,缓缓睁开双目,眼中神光乍现,接着一双如同星海般深邃的眸子,望向这个回忆后的世界:那样的复杂、陌生,却又是那么的简单、亲切。 这里有他,毕生,全心全意想要守护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不该只是时空演变长河中,一缕随波逐流的尘埃,因为美,更因为深情冀望长存,应是永恒。 这,也许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双手伸直,缓缓握拳,唐玄身躯挺拔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口中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呼喝声,口中吐出的那一团淡淡都被白气,如一团漫卷的云雾一样,在他唇边三尺内激烈翻腾着。 接着,从唐玄的衣衫上,发丝上,皮肤上甚至眼睛里,还有血脉、五脏六腑,骨骼深处,同时汹涌而出一股无形却激荡的风。 唐玄蓦然睁开双目,这股无形的飓风,恋恋不舍,纠缠不休的在他周身疯狂旋转,而组成飓风的个体竟然是一个个貌相千奇百怪且五颜六色,但无不带着摇摆的触手,张牙舞爪的古怪生物。 “抱歉,我要走了,你们也不该再存在下去了。”唐玄呢喃着,神意瞬间笼罩在外,形成一个无形却强绝的一丈高,三丈直径的大罩子,快速向内压缩,而他无界生命的强大身体,于瞬间将体表所有的风袭都封闭起来。 飓风狂啸,组成其其中的肉眼不可察,神目才可直观的微生物们,东奔西跑,上下冲突,折腾不休,斗志强韧无比。 它们逐渐被唐玄压缩成拳头大小的一个五颜六色光团,又被他托在掌心。 这些东西,隐形,暗中搞破坏的确一流,又因其数量巨多,个体又千姿百态,所以很难对付,更历史悠久几乎伴随着生命演化史而存在,就算劫力到来,它们也有着极强的短时间进化能力和适应性,到最后更是后生命而殁,成了最后的世界的见证者。 同样,这些东西又领先于这个世界的生命,存在于大世界的全部空间,光靠科技的手段,技术的防护无疑是螳臂当车的。 大千世界何其大,你连它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防护,更兼且其数量无尽,任何数量词的对于非主流本能生命的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想想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一种存在。 不过它们也不是无敌的,在唐玄面前,这些非主流本能生命彻底成了土鸡瓦狗,一旦清算,就被断根儿了。 个体强大,元气浩瀚,身意高度融合,最主要的是生命的层次已经进化到了无界,更超脱了宇内世界的全部法则这样一个存在。 他可以凭神意感知它们,凭元气和身体驱除它们,更可通过世界之力的加持与自己强大的修为泯灭它们······不管它们有何能力,怎样进化,数量如何多,收拾它们的手段,都太多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刻,在唐玄的眼中,这些非主流本能生命组成的小小光团内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们先是互相吞噬着,然后又开始狰狞的吞噬起周围包裹着的光膜,唐玄的眼中,一片数千亿小东西,组成的一片本能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急剧变化和激烈斗争,没有血腥却血腥味刺鼻,它们,也要活着。就算没有意义,就算要伤害这个世界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本能生命的第一本能,也是唯一本能-活着。 唐玄双掌合拢,将这一颗漂亮的光球,在无数生命以为大上生所创之宝,惋惜的目光中,将之彻底泯灭。 啪啪啪!他拍了拍手,觉得自己彻底清净了。 ······ ······ “唐玄!” “老爹!” “带我们一起去!” 唐玄猛然回头,就见一家数口,从玄昕一号上飞跃而下,摆手大呼的场景。 恍惚间,唐玄只见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伏明月、夜魔婉婷甚至蔡姚、唐清、唐无伤、唐可昕、唐思玄,身体内外以及四周,都是那些古怪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生物。 一想到平时亲热、吃饭、身体接触······他不由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恍然间,唐玄伸手以世界之力,化春风无形向众人迎去。 双手急抓之下,快速将她们身体内外的东西抓出,泯灭。可几次努力之后,它们却像无中生有,数量绝不增减一般再次出现。 唐玄颓然关闭了神意,只能内心感叹了一下:这个世界,真脏。 由此可见,每一个冠冕堂皇,自恃高贵的肉体和灵魂背后,都是一番怎样不堪、庸俗却又普通的模样。 唐玄将这种情形命名为:“无法超脱规则的肉体和意念,就要在主流智慧生命与非主流本能生命的对抗这一史诗中,承载着自己的角色。” “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而后才是为了世界。我将要经历的都是未知,若你们去了,我就是永恒了这个世界,又有何意义?” “可是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再美好,对于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孔仙仙等人对望一眼,直视唐玄。 “这是个鸡蛋和鸡的问题,”唐玄苦笑一声道,“相信我,我有信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在,我会分心······” 你嫌我们碍手碍脚啦! 你嫌我们能力不够啦! 你自己跑出去快乐啦! 等等以上恶俗公主病,白痴捣乱病,脑残编剧精神有病的问题,自然不会在孔仙仙等人身上出现。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爸,你带我去,我可厉害了!”唐可昕挺直了身板,挥舞着挂着劲风,包裹着灰芒的小拳头。 “我也去······让老娘她们看家不就好了?我也厉害好。”唐思玄毫不示弱,献宝似的将降魔杵捧到唐玄面前,来回晃着,金光四射,符文闪动。 “你们负责快点长大,爸爸负责把好玩儿的东西带给你们,”唐玄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轻轻拍了拍。 “对哦,二妹······”唐思玄嘻嘻笑着,不住的冲唐可昕使着眼色。 “干嘛?” “笨蛋,把那戒指给老爹,要不他怎么带东西回来给我们?” “可,可是······都装满了呀。”唐可昕讷讷的摸了摸头。 “清空,清空!反正也没啥好东西,呶,人都在,还给他们就是了,”唐思玄拍着手掌大笑,似乎对宇外世界的新事物大有期待。 “那好!”唐可昕伸出小手,手臂上那个白色闪烁着荧光的指环蓦然间光芒闪现,光华大作。 谁都知道大上生的小女儿带着个宇内唯一,了不得的空间宝物,可谁也没有精神有病有其他想法,而今在这近乎寰宇,来自各个星系、生命星球的天境高手见证下,一座座小山一样,发着光,来自己他们贡献出来的各种资源、宝物,让这片广大的虚空,都珠光宝气了起来。 千余根雷灵柱,比雷隐星系的库藏还要多;而闪烁金灿灿光芒的金晶,这里的数量,足以让身为耀金星系曾经的元圣天尊的陌离,自惭形秽······那巨大的灰扑扑的雕像是怎么回事儿? 当数十亿天境修者的目光集聚到神圣星系的大祭司阵营中的时候,这些家伙竟然露出洋洋自己的表情:呶,看,我们也是有宝物,值得大宇小公主抢劫的,我多荣幸······ 呸!暗自呸了一声,虚空往下,下了一场绵延近亿光年的环形暴雨。可就是这样也难以掩盖这样的事实:有幸被抢劫的,无不容光焕发,志得意满;而没有被光顾过的,无不表情失落,如丧考妣,还有些不服气······ 唐可昕倒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表情,而是不好意思的将二玄指环递给唐玄,在唐玄因呆滞略有缓慢的动作下,主动将唐玄的打手打开,暂且将指环借给了老爹,这叫投资。 如此乖巧的两个女儿,冲淡了在场因思想不统一而产生的沉闷气氛。 “这样的日子,我还没过够,你可要回来,你说过的。”温笑拍了拍唐玄的脸庞。 “我等你!”姜剑眉抿了抿唇,眼中似有泪光。 “再多的感动,也不如你在我身边,平平淡淡的过每一天。”孔仙仙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却语含深情。爱,不是表演,而是一股来自心中,隽永的情绪。她想哭,可在场的谁不想哭;她不舍,可再不舍,总有些需要暂时舍弃的。她毫不怀疑这种隽永的情绪,彼在,则爱在;彼不在,则爱意相随。 “神女思春,这宇内世界可只有你才搞得定······”夜魔婉婷摇曳着腰肢,香风阵阵,红唇微开,娇艳的如同一朵盛放的玫瑰。 “魔女多情,如饥似渴,你可要早点回来······”伏明月毫不示弱,有些一捅就破的东西,却让人欲罢不能,只是这里实在不是尽情诉说的场合。 “唐玄,唐玄!等你回来!”唐无伤,蔡姚拉着手,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有些事情不得不放一放,而决定放一放的时候,虽然有些轻松,却心痛的难以呼吸。 “老爹,你快去······妈,我们回去,让老爹早点出发······”唐思玄、唐可昕眨了眨眼睛,拉扯着众人的衣袖,劝解着。 在孩子们的心中,早去早回自然是有道理的,这么扯下去,还要扯多久?那好玩儿的东西,宇外世界好玩儿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啊? 爸爸是什么?是无敌的存在,只要爸爸早去了,自然就早回了,绝无问题。 ······ ······ 唐玄此刻觉得,能够流泪真的是一种幸福。 他慢慢伸出食指,指了指远处并未打扰他们一家团聚的安雨轩、龙笑梅、安莹一家,孔希言等人,夏海情等人······最后面对孔仙仙她们,竟无语凝噎。有时候,他还纠结于主动性生命与本能生命都是生命这样一个话题,而今顿悟:没有情感,毫无爱意,只知道吞噬、生存的,如何当得起生命二字。 “恨离别,不愿老,无生病,绝死伤。敢有这宇内世界戮力同心的亿万同道,助我冲破这大世界的牢笼,这一刻,当永远铭记。” “赋予我深情,我自留住!今日一别,来日定会还你、我一个崭新的,自由的、永恒永住的世界!” “道德立世,兴于太始。请宇内世界万灵,助我太始鸿蒙道德之力!” 唐玄不断招手,身躯缓缓上浮,游离间所有的面孔逐渐模糊,从视野消失;而天境修者组成的巨大方阵,逐渐变小,亦从视野中消失。 整个大世界,万籁俱寂,勿论春秋与日夜,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轰鸣、在回响,带着主动智慧型生命对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咆哮,生命前进的步伐,又岂止于万神啸天! 第三章 界有七轮,煌煌隔世 天下公养,权力公器。 在生存道德的约束下,道德必然会形成一股恢弘绝世,充斥世界的同一之力。 而这股力量的爆发,于无尽距离中,瞬间将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链接起来,在立于每个星球、每个星系、每朵星云、每个天体甚至每个道眼旁侧的指引者的引领下,这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在同一时刻,穿破了时空的束缚,遥遥指向身躯不断升腾的唐玄所处的方位。 这,亦是一个早就设定好的世界坐标,也是所有生灵心中,实现生命超越的终极净土。 最开始,唐玄设立在很多生命星球上空的“无界之门”轰然崩解,燃烧成炽烈的骄阳,放射温热的光。 接着,神陨处的虚空花园,繁花盛放,五彩缤纷的光影上冲虚无,下临界限,无边的馨香如同潮水般四处飞荡着,遍及宇内世界各个角落。 然后,宇内世界一千七百三十六万四千二百五十三个漆黑浑圆镶着彩色光圈、白而炽烈镶着黑色光圈的道眼,一起浮现出来,尽情展示着浩瀚无边的力量,恍如耀世的镜子,错落分布着,令人讶异的温柔着。 唐玄脚下无尽距离处,以古离战阵、玄阴战阵为核心的修者方阵,一个接一个的爆出了漫天的炫彩,沉雷滚滚,长风呼啸,浓云密布,各种能量的光彩,磅礴交杂,逐渐汇集成两个庞大但泾渭分明,以亿万公里计数的古怪漩涡,缓缓开始了旋转。 无边的道德之力,追逐着岁月,划破虚空,蜿蜒而上,如同炭火锅中间那高高的隔离,而下方环绕虚空之主,绝对静止轴线浩荡滚动的能量波动,亦逐渐沸腾了起来。 “呜呜~”鬼见愁低低的叫着,它出现在唐玄的身旁,黑雾弥漫的身躯,在追逐唐玄上升的过程中不断膨胀着,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身高万丈的鬼魔,只是血红如同一颗星球般大小的双眸中,闪烁着光,却是那样的温柔。 低吼声中,鬼见愁巨口张开,口边的唐玄,还没有它的一根尖牙的齿尖粗壮。 唐玄也微笑着,一人,一鬼,就这么在温柔的对视中,旋转升高,披星戴月,更有无尽的光影随空而落。 一切的话语都是多余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回忆里,尽够幸福了。 需要做的时候,还要说些什么? 已经前行了,又能讲些什么呢? 而这目光,就是最好的送别。 此地距离上方二宇的界限之地尚有亿万里,而唐玄却张开怀抱,第一次在宇内世界展开了他那恐怖的无界生命之力。 勉强比较一下,此时的唐玄,能够无比轻松的瞬间捏死一千个与李元真战斗时候的唐玄。 而在这绝对静止轴线,凝滞一切的大宇最核心所在,他再也没有了任何顾忌,有的只是淋漓尽致的畅快。 一声长啸之后,唐玄身后出现一道朦胧虚幻的光影,这是具象化的无界生命,类似于身外化身一样的存在。毕竟很多时候大起来,会很方便,也更让人满意。 渺小的唐玄手托光之唐花一挥手,具象化的巨大身影便一声不吭的抓起鬼见愁庞大的身躯,略一挥动,就将之向满是斑驳黄叶的虚空之柱砸了过去。 鬼见愁还是那个巨大的鬼见愁,可在飞行过程中,以虚空之柱为参照物的唐玄眼中,它却越来越小了,只来得及在虚空之柱上砸出一点点星火,与上下无尽的柱子比,是那么的不起眼儿。 修者方阵聚合的阴阳五行以及世界之怪力,无尽道德之力,追随着鬼见愁呼啸钻进了虚空之柱,而这所有的一切连同鬼见愁,在这片空、无、静、定,还要加上个极致、无上等等形容词的世界里,蓦然间停滞了一切动:能量的波动,诚挚的情感、气流的流动、血脉甚至阳火······ 而钻进虚空之柱的一切,都在缓慢而又匀速的,向着无色无闻的空、无、静、定蜕化着。 挣扎?哪容得你挣扎。咆哮,你得有暴躁的资格才行。 就连那个被鬼见愁贯穿的孔洞,都是静的,空的。 唐玄抽身而入,光之唐花膨胀成千万丈高的一朵巨莲,旋转如狂,光华绝世,如同一把苍生巨伞一般,将鬼见愁遮住。紧接着,一股白蒙蒙的光华笼罩万丈方圆,将鬼见愁也包裹在内。 外界的道德之力与能量还是在源源不断的涌入,而唐玄强硬的用唐花,构建起来一个内外能量连接的通道。 鬼见愁猛然苏醒,也发出了咆哮,这才略微释放出刚刚那种被瞬间碾压到无能为力的恐怖。 带着鬼见愁,撑举着唐花,以无界生命无界的特质开路,以浑厚的近乎大世界一样的澎湃元气为依仗,唐玄像是逆流而游的猛鱼一样,瞬间便向上冲出千万里,到达宇内、宇外世界的界限。 而就在此时,鬼见愁在唐玄的示意下,开始中和被拉长的能量与道德之力,空出一只手的唐玄,开始在鬼见愁的协助下,杜撰世界七轮,创造原本世界的支撑点。 “界有七轮,煌煌隔世!” 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像唐玄一样,感受到此刻的艰难,尤其是在这个绝对静止之地,在这个所有生、动都被扼杀于无形之地,在这个阻绝无处不在之地,发出一声活的声响,这种近乎崩溃的痛苦,几乎让唐玄都神魂为之撕裂。 他也于越来越强大,却宁静、空无的诡异能量的对抗中,于一声嘶吼声,感到到了无界生命的界限。 虚空之柱的外界宇内,七处所在,平常很不起眼的平常所在,有的在始地母星原本星空深处,有的在不知名的宇内世界的角落,更有的出现在桃源星外太空处,各自缓缓浮现出一只脸盆大小的无色光轮。 时间流淌,光轮清晰,轮叶开始转动,而光轮上,也染出了颜色······光轮越转越快,却不带一丝风声,渐渐有消退了颜色。 循环往复持续了一天之后,整个世界,不分地域时空的同时一个冷颤之后,光轮沉寂,消失于虚空。 而几乎所有生灵都在这如同幻觉般的抖动之后,清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似乎更结实了。 光之唐花再次膨涨,其上之花蕊已然触及宇外世界,其下之根须,却向下蔓延至下方的宇内世界的极限。 如此巍峨巨大的元气逆光之花下,唐玄的身影就算背后那个高挺不屈的巨大化化身,也都显得无比渺小。 就在这个时候,唐玄掌心中蓦然出现一把漆黑色的剑,横剑当胸,悠长的呼吸之后,落星神剑激起的尖鸣响彻天地。 剑影未落,虚空之柱的上半段已然被彻底搅成了粉碎。 “若有选择,若我不是我······再见!” 唐玄悠悠的声音,在宇内世界游荡着······ 宇内世界忽然再次震荡,七道模糊的光影从世界各处穿梭时空,片刻便飞临唐玄脚下,那正是原本支撑着这个世界存在的七种力量,而今被唐玄创造出来的七轮所代替,无处归依被召唤至此。 懵懵懂懂的鬼见愁,于暴躁能量平息的那一刻开始,就抬头向上望着,却怎么也看不到唐玄的身影。 接着,它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能量抛离出了虚空之柱。 轰的一声,虚空之柱上面的黄叶爆成齑粉,而后,虚空之柱渐渐的再也没了行迹。 这个世界还是一样,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 ······ 唐玄再也无法通过神意感受到宇内世界丝毫存在的气息,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强忍着孑然独立,眼前宇外世界压抑的黑暗,操控着原本界内七轮,开始造世:金轮、木轮、水轮、火轮、土轮、虚空阴轮、无定阳轮,一个个开始飞旋而出,眨眼间便被定位在了虚空之内。 “世界有我······”,一声呼喝,拥抱世界。唐花再次破体而出,超脱一切般的无视距离,眨眼间便点亮了七轮上的生命之眼,使这些失去了存在依托的世界本源之力凝化而成的道具,再次有了生气。 一颗颗星球,无数的天体,游来荡去、舒展庞大身姿,摇曳无尽光影的星云、个体庞大、占据无尽虚空、杜绝同类存在的道眼······以及生命,被唐玄呼吸间造了出来,熟悉的场景,陌生的脸孔。 热闹起来的虚无,却有一股极致孤独、悲凉、静寂之意在唐玄心头回荡。 “砰!”的一拳,将金轮击入虚空,砰砰之声猝然响起,快速消失。 世界七轮隐遁于虚空之后,唐玄创造的这片世界,这片无尽的星空,浩瀚的生命,终于有了支撑,也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唐玄闭目,不敢再看这片恍然若真的世界,尤其是那些上演着喜怒哀乐,认为生命本该如此,或大打出手,不亦乐乎;或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以求避世的生灵们,更是让他不忍直视。 收起落星剑,唐玄盘膝坐在虚空,皱眉凝目之下,双掌掌心出现两朵关与时间的旋。 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加速这个虚假的世界,让宇内、宇外的界限、宇外世界的真相、生灵永恒的秘密,在业力的暴增、劫力的降临时刻,因其之间产生的剧烈冲突而呈现其真相了。 就在唐玄调息完毕准备行动的时刻,头顶上空忽然阴云密布,沉雷滚滚,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乌云的咆哮,闪电的镶嵌衬托下,缓缓成型。 望着这样熟悉的场景,唐玄突然有种狗血淋头的滑稽感觉。 这片世界是我造的,生灵也是我造的,一切天体乃至云雾、雷电、气息都是我造的,可我唯独没有造“天劫”这种环境出来噢? 难道我创造的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具有欺骗性? 可想不通的是:这里有天劫,我他妈的这个主人,怎么不知道? 第四章 心虽难安,神意坦然 独立星空,望着垂天而来,昏蒙了星光,死寂了宇宙的巨大雷云漩涡,唐玄心中很不平静。 这片世界,本就是他借助大宇世界的定界七轮,快速捏造出来的世界,除了生平所见之生命因心中不忍,并没虚构而出之外,极尽想象之能事,更将大上生宇内世界至强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不光使这里真实,创造出来的众多非常离谱、怪异的生命,在无知无觉中,更是主动演化出了业力。 可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唐玄倍感孤独。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回到那个有着无数熟悉面孔,身姿,馨香和思念的世界,家的世界。 “你又来了!”巨大的雷云漏斗状漩涡,缓缓旋转。每一次完整的转圜,都伴随着沉闷、厚重、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炸响。 唐玄只是很无奈的望着它,虽然它威严下沉,直到在唐玄头顶百米处这般近的距离尽情展露威压和狰狞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举动,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虚空中,任脚下点点光圈和涟漪,不断平行向四周扩散。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天劫浩荡,在它面前,唐玄的个头儿连蝼蚁都算不上,最多算是一颗在巨型龙卷风的咆哮下,瑟瑟发抖的沙砾。它的声音依旧威严,但表述的内容却让唐玄只想哭,恨恨的哭,狠狠的哭。 还想骂,痛快的骂! 可它又算是唐玄在宇内世界的“熟人”,如此认真检讨自己的情况下,倒让唐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迷路了,还不回去?妈妈不会骂么?”唐玄无语沉默半晌,微微摇了摇头,决定保持素质。 “你错了,无论我做了什么,“创道者”都不会用下贱的言辞,点评我这绝对高尚、高贵、高高在上的生灵天劫!”天劫的语气显得有些骄傲。 朦朦胧胧中,唐玄恍惚间回忆起了始地母星,纪元时代,北漠济州,金剑花海中遇到的那场梦幻,万星堆千万古楼中,也曾经有二个名为:夏虫、井蛙的,也用这样理所当然的骄傲语气与世人对话。 “你既绝对高尚、高贵、高高在上,又岂会迷路?”唐玄怪有意思的望着天劫漩涡,打趣的问道。 天劫漩涡一阵剧烈的颤抖,蜿蜒绵长,环环紧扣的雷电与浓云都在颤抖中,断裂了起来,漩涡竟有溃散的征兆。 良久之后,漩涡依旧深沉,不时猝亮,绝对压抑,总是轰鸣,当然,仍旧看起来那么的高深莫测,却没有再说什么。 “创道者是什么?”唐玄仔细琢磨对方的意思之后,心中忽然一动,试探性的问。 “创道者当然是“元生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天劫很有耐心,也很博学,而且也没有什么防备的心思,唐玄也不知道这种是单纯还是傻。 “元生界又在哪呢?”唐玄呵呵笑着,笑声穿过雷云漩涡的轰鸣,那么的清晰,以至于整个世界随之回响。 唐玄连忙压制起沸腾的神意,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差点从虚空中跳出来的定界七轮,那玩意儿后天镶嵌,远没有自我存在和孕育成长那么结实,还是小心点,千万莫要在这莫名其妙的“天劫”面前,用力过猛的好。 “那是你这样的生命,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呵呵,”天劫的声音充满不屑。 “呵呵······不是我无法触及,恐怕就是你,都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唐玄冷笑道,“我换个问法,您究竟是从哪来的?这个你总不会不知道,切!” 天劫声音有些迷糊道:“你用了“您”字?这个我很开心!可是“切”,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好深奥呢,抱歉,不是不想回答你,而是无法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您,知道吗?” 唐玄翻个白眼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天劫道:“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除了雷鸣与狂云的流转呼啸。 “我说,你还不走?”唐玄觉得实在从这个近乎于傻的天劫漩涡中,得不到什么收获,只能收获一些它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名词。 创道者啦,元生界啦,高尚啦,高贵啦,高高在上啦······ 讨厌复杂,不喜废话的唐玄决定终止这场对话。 天劫问:“去哪?” 唐玄道:“或者去干你的事儿,或者回家找你那个创道者。你在我头顶上晃晃悠悠,又不干点啥,又不走,算是啥意思?我可以告你骚扰,你懂不?” 天劫道:“噢!” “其实是这样:我感受到了“天生下界”,即将有人突破到风火雷电灭之天境第二-灭天境,按照创道者的规则,我当亲往降下天罚······可是我现在,找不到路了。” “噢!”唐玄并不想对重复的话题再做讨论,而且噢这个字,是他自打出生起,在宇内世界用的最多的一个字,如今在这虚幻的世界里,除非世界崩塌会让他有所顾忌,光练这个字耍流氓,他还真毫无畏惧。 你踏马还感受到······突破······亲往天罚······ 说的多勤快,多精准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就宇内世界而言,破天境第二的修者不下亿万,以玄道整合“大乘至道”之后,还真没见过有哪个修者突颇至此境界,有什么天劫,渐渐都没人把这当回事儿了。你现在说的大义凛然,十分委屈,就问你还要不要脸!!! “其实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你让我用雷劫砸一下,我也算完成任务交差,而以你的阴阳化一、踏破轮回之“恒”境,这点雷劫也绝对损伤不了你。你成全了我,我帮你了,你看怎么样?再怎么说,咱也是熟人,对不?” 天劫漩涡,以一个浩瀚星云的体积,庞然世界一般的巨压,却说出以上的话,让唐玄差点气蒙。 唐玄摇了摇头嗤笑道:“第一,我不是你施加威灵的对象;第二,是你迷了路;第三,就算我答应,也只是我成全了你,我没看出你哪点帮了我。” 随后,唐玄负手而立,仰望庞然的雷云漩涡,即便雷光攒动如惶惶灭世,乌云翻滚的呼啸如狂,可在他眼中,所有的镜像都汇集成一个字,那就是“贱”! 勉强在这个贱字前,再加一个方位词助攻的话,那就成了“下贱”! “就算你说的有理,但我就问你,帮还是不帮?”天劫漩涡声音似有威胁意,也带着柔软的哭腔,表达的很腻歪、很烦人、很无助甚至很可怜,偏偏还有恐吓意味,变态的非常。 唐玄默默感叹着:“一切自诩为高尚、高贵、高高在上的,撕开那张皮,究竟还能剩下几分含金量······经典不可法,名言皆是废,一切靠自己,古人诚不我欺也!” “好,你来!”唐玄抬起的头慢慢放平,再不看那天劫一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吐出来。 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返酸水,就算凡人亦难堪”了。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天劫大喜,随后,漩涡蓦然加速,巨大的孔洞中,一道道粗如行星,蜿蜒曲折的雷光,缓缓吐出,又在千分之一秒中,纷纷砸向唐玄,急不可待的样子,似乎生怕这好不容易逮到的唐玄后悔一般。 ······ ······ 砰!一道雷光,染白了唐玄的发丝,更染白了他身体周围万丈方圆的虚空,接着是无数道雷光、霹雳暴雨般击打而下。 虚幻世界开始颤抖起来,数不尽的苍生,在这种颤抖中,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已经变得漆黑的天空,根本不知道在这个宇宙的最高处,正上演着这样一场气势恢宏的闹剧。 “我的世界,你待怎得?”在无尽的雷海中驻足,在天地间最狂爆的能量中,巍然不动了一天一夜之后,唐玄双眸睥睨的掠过天劫漩涡,根本没有什么主动抵抗的举动,就拿这副“无界”之体,硬抗暴雨般的雷光。 “呼~总算完成任务,再见!”一声舒适的呢喃,天劫漩涡缓缓升高,视宇内、宇外世界的界限如无物一般,穿透世界壁障,浮游而去。 “你终归是从那里来的!” “创道者?呸!谁给你起的名字?创什么创?创的什么道?者你个头?” “元生界?估摸着就是宇外世界了?狗屁的元生界,不过是与我宇内世界既对立,又同一,相互依存的世界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 “天生下界?天生已然离谱,下界?谁又在谁下面?” 唐玄一生气,干脆头下脚上,双脚的方向面对宇外世界无尽的漆黑与惊悚,哈哈大笑起来:“看,你才是下界!不!你在我的世界的下界,在我母世界的下下界,你才是天生下界,还是下下界!” 在这一刻,唐玄作为宇内世界的大上生;作为宇内世界独一无二的无界生命;作为大千世界,唯一将元气练成一朵花,现在几经历练,更成了无上之光一般存在的唐花拥有者,骨子里的不服气彻底的被激发了出来。 吾性自足,不假外求,不假外物,一生所求索,以己之道名之。 这,才是生命的真谛。 唐玄以一颗沸腾的心,包含着对母世界至深至极的情感,轻轻呢喃出声:“世界是我!” 瞬间,虚假的世界如同即将崩塌的纸牌屋一般,风云倒卷,无尽的星域尽都摇摇欲坠。 如果说“世界无我”是种极致苍凉的表达;“世界有我”就是对于初生之地的归属感,最深刻的诠释。 而两者之后,“世界是我”,就是唐玄神、身、意、气与大世界融合为一之后,那种无与伦比,完美和谐、宇内至高生命态的全部力量的展示。 难以描述的力量,席卷虚幻世界。 世界开始同步氤氲,一阵朦胧的虚幻之后,唐玄掌心的两个关与时间、空间的气旋亦瞬间膨胀到了半个宇宙那么大,于顷刻间嗡鸣旋转之后,急速于无形。 这片虚假的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光速的成长着,片刻间万星繁盛;然后又光速的衰败着,星体崩溃,结构崩塌,定界七轮纷纷挤出虚空,自暴成了齑粉,大世界开始同步干涸。 嗖嗖嗖! 凄厉而狂爆的宇宙风,风声刚刚响起,一股破败时空,溃灭星河,泯灭一切,空寂苍生的力量,蓦然而生,眨眼间,遍及虚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劫力,终于来了! 天地之间,万物惶惶,天体接连溃灭。 只有唐玄那道孤寂而绝世的身影,独立在星宇的最高处,双掌托天,身躯巍然不动。 世界溃灭,即使虚假,也使得他心难安。可是他心虽难安,但神意却无尽坦然,更是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狗血的天劫,无疑磨灭了唐玄许多关与宇外世界的玄奇、惊悚、高大上的假想,多了些真实,多了些不屑,却少了些灵魂深处关与未知的戒惧。 来!一切!! 第五章 一个“者”的世界 虚幻的世界在庞大的劫力肆虐下,分崩离析。万物苍穹瓦解,星体崩塌,哪里见得到生灵的悲泣与绝望。 唐玄并未阻止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悲剧,也无需阻止。恍惚间,内心中还有种怅然的解脱。 眼见不为实,这崩塌瓦解的一切,尽是自己凭空捏造的幻象,可能只有那最先崩溃的定界七轮,其上才有些熟悉的气息,可终归又是死物。 业力纷乱,劫力暴虐,一股淡淡的却又清晰的缘起之意,突兀生出,让唐玄心中悸动了一下。 三种世界之力终于彻底的纠缠在了一起,呼啸翻滚,不断集聚。原本空旷的时间,眨眼间塌缩成了一个百丈方圆的空间。而此刻,宇外世界的黑暗彷佛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向内压迫一样,唐玄目之所及之处,尽是黑黝黝的,看不穿,穿不破的黑暗。 黑暗包裹袭来持续,在雷电丛林中,火海风旋中,唐玄身旁浮起一朵白莲,在这个动荡不安,到处呼啸来去诡异凛冽光线的世界中,架起一隅的安宁立足之地。 生界因生命的业力而不断扩张,直到无尽,而今一切泯灭之后,快速的收缩着。 可世界之力的强度、数量未变,黑暗的压缩之下,更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威力无边的zha弹。 渐渐的,这个急剧变得狭小的世界,每一滴流动的辉光,都浓稠压抑的彷佛一个高度浓缩过后的恒星,而那朵花,却徐徐摇曳,独立的彷佛一阵不拘的风。 轰! 只一声响,这片世界炸散之后,而唐玄顶上的漆黑的虚无,终于出现了裂纹。 龟裂声在这极度压抑的环境中,被吞噬,被击散,被泯灭无形。可这景象,确如一滴滴落天地间,又落入唐玄心湖中的水滴,让他格外振奋。 一股透亮的气息,激荡着剧变的浑浊,而唐玄整个人却驾驭着唐花,毫不犹豫的突入到裂缝之中。 身后的世界毁灭也好,虚无也罢,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裂缝中的环境十分恶劣,一片漆黑,全是死寂,彷佛彻底空无了的地方,唐玄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四下游荡着。 略一回头,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就连那彷佛远处天际一般的一抹光亮,都也转瞬消失不见。 眼前彻底黑暗了之后,唐玄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原本强大浩瀚的神意,消失不见,像个未曾修炼过的草民;满身元气无可感知,唐花不见,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仍在丹田里;四肢无感,就连神经都渐渐慵懒了起来,到最后更是彻底的失去了最后的思考能力。 无知无觉中,唐玄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如同一个尚未初生的孩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 ······ 这是一个没有阳光,但却温暖、光明,流淌着高亢和自信味道的世界;这也是一个没有空气,却能自由呼吸,放声歌唱的世界。 “你醒了?”唐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这才发现眼前竟站着一个人。 难道又回到了天体横陈,星球满布,生机勃勃的母世界? 唐玄大喜之下,早已忘记了一切,猛然坐起这才发现了这个简单的离谱,温暖的不像话,光明的像布景,身在其中,自有一股难言的放荡在心头的世界。无法形容,却又沉醉其中。 天,蓝的何止最纯净的蓝宝石万倍,自带柔和蓝光,如同祥和的玻璃罩子一样,看一眼,就连目光都似乎被吸入,无法再离开;草地从身下铺展天际,根根绿草,柔和透亮,青翠的那样彻底,自带光影。彷佛每一根,都充满着对鲜活最完整的诠释。 远处一座山,金光熠熠,一条铺着红毯的大路,却是这个世界唯一一处点缀着郑重其事的所在······ 唐玄看的有些神思恍惚,忘记一切,似乎这里的一切甚至每块儿瓦蓝,每根青翠,看一辈子都看不够那般,双目迷离着。 温暖,祥和、光明、自由,这一切在前面加上极致之后,对此时如同凡人一样的唐玄的心灵触动,是何等之大,简直快被“感动死了”。 “你这寻道者好生奇怪!穿着古怪的服饰,从下界而来小子,为何如此托大?”眼前这个人,对唐玄的态度极为不满。见唐玄只顾着四下张望而对自己第一句纡尊降贵的问候置之不理,不由得更是气氛,声音很大,语气也带着些许的警告之意。 耳旁的一声断喝,唐玄这才回过神来,定睛细看眼前之人。 只见他和母世界里普通人族长相并无不同,只是留着长长的黑须,豹头环目,皮肤黝黑。再往下看,全身上下不着一丝,可他却似乎并未觉得有何羞耻,反而双手叉腰兀自怒瞪着唐玄。 唐玄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他实在不适应与一个坦诚相见,粗犷豪放的男人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只能在对方的耀武扬威中,转移目光,败下阵来。 “算你知趣!”来人大为满意,也许认为唐玄的后退、不敢与自己对视,都是道歉的表现,可还是余怒未消的嘀咕了一句。 目光四下逡巡的唐玄这才发现,远处还有一小撮白花花的肉体,似乎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时发出谈笑声,而山上红毯铺就的上山之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白花花的东西,在向上走着。只不过速度缓慢,似乎这坡度并不夸张,走上去也显得十分的上山的路并不容易走的样子。 “你们都不穿衣服的么?” “你为何仍不除去这古怪的衣衫?” 二人同时发问,又同时沉默。 “这样好看么?” “你难道要做寻道者中的异类?” 又是同时发问,同时沉默。 唐玄无奈,只得回头,但目光却只集中在对方的脸上,对这豹头环目的黑汉子,胸膛以下的的地方绝不触及。 明媚至极的世界里,这块儿尴尬流淌,沉默良久之后,唐玄这才在黑汉凛冽的目光下,打破沉默。 唐玄问:“敢问阁下贵姓、高名?” 黑汉道:“我乃元生界“寻道者”。” 唐玄点头,原来人家真的姓寻或者荀,名为道者,这也没什么。 唐玄指了指远处又问:“他们?” 黑汉死死盯着唐玄的衣衫,双目却如同喷火,如同这衣衫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样,不耐烦的答道:“亦是寻道者!” 唐玄一怔,感情荀道者,仍旧是寻道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想了想,唐玄试探着再问:“阁下姓什么,叫什么?” “寻道者!” “这里乃万象太始元生界,我等存在,无名,皆为寻道者。”寻道者一号,也就是这个黑汉,似乎也觉得和唐玄之间初次见面,缺乏沟通,有些误会,于是勉强挤点耐心出来,算是为初临贵境的唐玄解惑答疑了。 说完,他便用目光逼视唐玄,一脸你还不脱衣服的表情。 这,好像是这里的传统。 唐玄踌躇良久,这才像唐思玄那样,勉强将上身衣衫除去一半,露出半个膀子来。 寻道者一号望着唐玄了不起的进步,这才目露欣喜之意,随意在草地中坐下,目光却再也不望唐玄,而是望向远处那座在这个平整的世界,显得有些孤独的山来。 “真不容易······真羡慕啊······”黑汉呢喃着,眼中羡慕之色却是越来越浓郁。 “那座山······”唐玄有些好奇,不过爬爬山而已,况且是这么一座山路并不崎岖,更是夸张的铺上红毯的山,就算是金色的,就算爬上一爬,也不至于羡慕的流出口水来? 这就是高尚的、高贵的、高高在上的元生界生命态? 面对唐玄的好奇,黑汉语气竟有萧索向往之意,缓缓道:“那是光明山,也是元生界唯一的一座山;山上那条唯一的路叫“沧桑山路”,也叫正道;上了正道,便是可以被“创道者”视为自己人的存在,登上顶峰,更可与创道者俯瞰这个世界,从此与世界永恒,再无烦恼。难,难呐······难!” 唐玄问:“怎么个难法?” 寻道者一号像是与唐玄有了共同话题一样,瞬间来了兴趣,于是道:“元生界,像你这样初到的寻道者并不多,很久才有一个。却个个都是天生下届出类拔萃之士,或因机缘、或因修为荣登此界;可到了这里,除了永恒的寿命,再无饥渴困睡、新陈代谢等凡灵烦恼之外,所有下界的能力,在往来之前的荒域被清除的干净。 而作为元生界最低等级的存在,寻道者往上,还有护道者、行道者,而登上光明山,踏上沧桑山路的,却可被成为证道者······登上峰顶,那就是创道者一样的存在,从此无忧矣。” 寻道者-护道者-行道者-证道者-与创道者同在?很简单,与这世界一样的简单,简直就是一个者的世界。 “寻道者,”唐玄忍着别扭继续问道,“你到了这里多久了?” 黑汉收回瞩目光明山的目光,差异的望着唐玄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唐玄问:“你如何不知道?” 黑汉道:“当你寿命仅只百年,每天扒拉着手指头过活的时候,自然需要知道,可你生命数万年的时候,已过半数,怎会记得你活了几万几千岁?更何况本无生老病死,谁会记得这些无聊的事情?况且这里每天都是这个鸟样子,你待如何计算?” 唐玄道:“得,当我没问。” “哼!” “你们怎么都不穿衣服的······” “罗嗦的糊涂蛋!万物本赤条条来,怎可忘却初心,以自以为得法,却是别人所创的教条束缚自己的自由?算了,再过些时候你会明白,从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场梦,在这里,只有登光明山,走沧桑正路,遵循创道者的规则,早日成为与创道者同在的存在,才是自由、解脱的唯一之路。” 黑汉走远,摇摇摆摆的样子口里还唱着不知名的歌,状甚洒脱。若非不着寸缕实在有碍观瞻,唐玄实在都想目送之。 宇内之上,竟有这样一群者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世界,唐玄不由为之楞然好久。 从前的一切,真的如他所说,都是梦么? “敢问阁下,从前的一切,真的都是场梦?”唐玄终于鼓起勇气凝视那光溜溜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人世沧桑远矣,不是梦又是什么?”大汉的身影凝滞,随后便再不停留,走远了。 没人看到,那张皮肤黝黑的脸上,似有湿润划过,滴落,又浸润了一片青青绿草。 有情之人,一任岁月消磨,也难以磨灭心中至深处,那一点毕生宝贵的地方,即是他自己也成了永恒的存在。 这,真的是宇外世界那漆黑荒域背后,所隐藏的“上界”? 这简单的令人发指的地方,真的是无数天生下界,只能仰望、幻想的存在? 唐玄挪开脚步,开始丈量起这个世界来。 第六章 光明山上的花园 这样比人世间最完美的环境柔和一百倍,温暖一千倍,柔媚一万倍的地方,让唐玄无比厌烦。 一天,两天……还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自从寻道者一号走开之后,渐渐的,唐玄脑海中全是强自细数,却总是一个恍惚间变得不确信的的时间。 而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光明,都像是个永无变化的老怪物一样,尽情的妖艳着,无法充当参照物。 一股悲凉,几分疲惫,唐玄闭着眼睛,全身放松的躺在草地上。 世界是清澈的,他的心却是空空的。 想要睡,却毫无睡意;想要哭,精神上竟似一片荒芜。 “寻道者,寻道者?” “黑娃,什么事儿?”唐玄有气无力的答道。声音瘦弱的让他灵魂都颤抖了起来。 豹头环目,铁丝般浓密扎煞着的黑娃,也是寻道者一号不满的瞪大了眼睛,埋怨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起码叫我黑胡,娃!” 他一向认为,这幅寻道者中独一无二的帅气胡须,是他区别于其他寻道者的标识,更是自己心底甜蜜又不可追的记忆的载体,视若生命一样的存在。 而这个初来的寻道者却只对自己普通的肤色感兴趣,更用来当成自己在对方嘴里的称呼,简直是种侮辱。 若非寻道者都是“自己人”,若非他知道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生无可恋的颓废之人有点不寻常,他早就爆发了。 翻脸不可以,带着幽怨的的纠正还是必要的。 在这个地方,黑虽然不是共性,但也绝对不是绝无仅有,只有这“胡”,才是值得珍贵的。 “好,黑胡,娃……”唐玄嘴角咧了咧,不置可否的笑笑。虽然拼命的很想嘲笑一下随波逐流,趋“胡”若鹜的自己,但失败的是,全身上下都是懒洋洋的感觉,提不起一丝批判的态度。 气恨恨的瞪了半晌之后,黑胡娃似乎回忆起什么历史悠久,似曾相识的往事,望着唐玄释然一笑,转而热切起来,贴着唐玄做好,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的样子。 如有所感的唐玄如同触电一样,身躯蓦然涌起一股极其微弱的白芒,身躯如瞬移般出现在黑胡娃一丈外之处,随后猛然坐起指着黑胡娃道:“好好说话,别靠太近,别动手动脚!” 黑胡娃嘿嘿笑着,如有羞耻感一般的盘膝而坐,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晃晃荡荡之处,踌躇一下对唐玄笑道:“老弟,不久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的如何?”,随后,黑胡娃就一脸羡慕嫉妒的望着有些蒙门的唐玄。 不久之前,很久之前,现在,不久之后,也许将来,遥远的将来······在这个没有时间,时间概念模糊的若有若无的“完美世界”,以上之类的词汇大行其道。 不久之前?说的那事儿?你这眼神,我抢了你老婆么? 呃! 唐玄突然吃惊的指着黑胡娃道:“你说的是“七尺大如”、“长腿兔”、还有自以为人比世界更艳的“白光”,还有“窗户纸”么?” 望着眼前这个寻道者,凄惶的眼神,颤抖的手指,随时都要拔腿私奔到天涯的姿态,黑胡娃一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以身代之的表情,悲壮的点了点头。 唐玄呸了一口,随后大声道:“开什么玩笑!”似乎是被刺激的不轻,呸的很用力,嘟囔的很有力,态度坚决。 黑胡娃目瞪口呆了半晌之后,随后指点着唐玄道:“你呀你,到底是新来的,不知此中妙处······” 唐玄用力摆手,打断了黑胡娃的絮絮叨叨,恨恨道:“你个老处男,跟我谈个鸟的妙处!”说完,便再不看他一眼。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安全距离,沉闷的坐着,似乎可以坐到天荒地老般默契,谁都没再说话。 可这里却没有天荒地老,只有极致柔美的永恒。 ······ ······ 七尺大如、长腿兔、白光、窗户纸,是元生界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寻道者中的仅有的具有鲜明雌性特征的类人类生物。 她们的皮肤,闪烁着磁光,白腻细致,毫无瑕疵,身体处处,吹弹可破却又不漏青色的血管;容颜各异却都极美,用黑胡娃流着口水的描述来说,那就是:放之一个超大规模的天生下界,那也是完美无论,艳绝当世的存在。 除了极美,她们各有特点,一个身材爆的夸张,挺的过分;一个腿子笔直,长的惊人;一个皮肤在磁光、白腻上,还要好上十倍,不管站在哪,都是元生界一道鲜明的风景;还有一个却是前言苦修,正文努力,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曾未被捅破的窗户纸······ 至于唐玄口中关与她们的称呼,自然是他自己一时兴起,与黑胡娃争论时,不经大脑,只凭直觉脱口而出的外号。不知怎么的,一向古板,粗豪的的黑胡娃不光没有反对,还不时的发出会心而又猥琐的笑容来。 对于寻道者而言,自然而言不为过,很多时候,大家坦诚相见,随遇苟安太也平常事也。只是不知道这几个元生界具有鲜明雄性特征的类人类生物,千呼万唤,千方百计只能求的片刻苟且的类人类雌性特征生物,如此出类拔萃的存在,怎么就突然瞎了狗眼,一下子看上了唐玄这个初来乍到者。 难道是他长得帅?这个黑胡娃绝对不承认的,话说在他那个界,他自己不敢说当世第一的美男子,那也是偏偏修者界的一股浊流,震荡世界的存在。 难道因为他身上包裹的那些“神秘感”?可这神秘感当初谁都有过,一旦来到元生界被扒干净了之后,有了那层包裹,反而是异类的存在。 新鲜?对,一定是新鲜! 想到此,黑胡娃不由愣愣出神,眼神恍惚中,似有悲伤意。 可元生界的生命,都是被剥离了饥饿、睡眠、新陈代谢、悲伤与眼泪,等等一切情绪,只有规则在心和人欲在前,任由他怎么悲伤,都难以找到那种触动灵魂的感觉。 不如放弃。 “你上次跟我说,七尺大如和长颈鹿、白蜡杆、狮子头眉来眼去有一腿;长腿兔,和长颈鹿、狮子头、白胡子眉来眼去有一腿;白光,和长颈鹿、白蜡杆、狮子头、白胡子、旱獭、河马等等都有一腿······只有假正经的窗户纸和傻x一样的我,算是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的一股清流,到底是什么意思?”唐玄到此之后,也许是跟他说话比较多,更多的是因为在他面前,会给自己一种熟悉、安宁而又心动的感触,黑胡子还是决定礼貌的打破沉默,却陷入到了对不久之前,唐玄指点江山的一番话的讨论误区里面来。 唐玄掀了掀嘴角轻声道:“难道你也和她们有一腿?” 黑胡子踌躇半天,仔细回忆生平,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之后,有些犹疑的望着唐玄道:“酷似,没有?” 唐玄不屑的切了一声! 黑胡子双目瞬间红了,目眦欲裂的吼了出来:“原来,真的没有!!!”声音悲戚,变了腔调。 唐玄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浑身抽搐。 寻道者搅合到一起,第一不会繁衍;第二无需负责;第三,只是毫无感情的碰撞和身体、触感、视觉上的愉悦,论层次还不如动物;第四,也是唐玄最难以理解的一点就是,所有的仅仅只是为了消遣并不存在的岁月、消磨这一成不变的柔光媚景。 这就像一个人,吃了饭,拉了屎之后,便从此不再吃饭,反而吃屎,然后再拉,再吃,勾连往复,循环不休一般,不光淡而无味,而且毫无意义。 对于热情奔放的七尺大如、青春可人的长腿兔、丰腴妖艳的白光还有羞羞答答的窗户纸的或间接示好,或通过黑胡娃这个与唐玄说得上话的存在直接拉客,唐玄是不屑一顾的,既没力气,更无闲心,甚至腻味。 看来不管想象中的世界、境界多完美,一旦身临其境都会看清、看透,嗯,原来并不是那么的干净。 “就因为我走上了光明山,溜达一圈又下来?”唐玄叹了口气,眼角一滴泪珠悄然滚落。 与黑胡娃心灵被重击,于一瞬间滴落的那滴干瘪、空虚、乏味的泪珠相比,唐玄的泪,饱含深情,更为之自傲着。 漆黑而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瓦蓝瓦蓝,令人望而生厌,充满虚伪的美好的天空,唐轩心里反复翻腾着一句遥思:“你们,还好么?” ······ ······ 黑胡娃的凄厉的吼叫,在这明媚的世界里,方一出口,便有了柔美的味道。 远处的草丛中,四团光溜溜充满质感和美感,白的耀眼的躯体围坐草地。 寻道者二号七尺大如正和寻道者三号长腿兔说着什么,笑容满面,却将目光不时瞥向远处的唐玄。 寻道者四号白光身旁,一个脖子长长,身上满是黄褐色斑点的青年,正在他耳旁说着什么;而白胡子,白蜡杆,正在为白光温柔的捏肩、捶背;卷毛狮子头就连皮肤都是黄色的大汉,正挥舞着古铜色的拳头,在白光身旁坐着仰卧起坐,类旱獭、类河马的,也围坐在一堆,不时传来说笑声。 窗户纸坐在另外一个方向,孤零零,冷清清,整个人发出一种孤高寡绝的意味,只有望向唐玄的时候,目光才稍显柔和。 各行其是,却又怡然自得。 除了唐玄之外,却尽都不着寸缕。 也许许久之后的将来,就连唐玄也会怀疑,特立独行,衣衫整洁的自己,才是这个世界最不正常的存在了? 令人奇怪的是,七尺大如、长腿兔、白光身旁的那些大献殷勤的雄性类人类们,望向唐玄的目光不光没有妒忌,反而都是崇敬、敬仰之意,仔细分辨之下,与磁性类人类生物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略有些疑惑,似乎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初来乍到的寻道者,为何会这样厉害。 就这么的满步沧桑路,登上光明山,轻松写意;可又为什么却又下来?不成为至高无上的创道者的一员呢? 不过,这些许的疑惑,很快被敬仰填满,在他们眼中唐玄彷佛成了领导,一个随时可以成为创道者一份子的领导,先达,神圣。别说眼前这几个偶有苟且的雌性寻道者,便算让他们奉献出自己下界的“亲密人”,恐怕也会觉得是种被临幸的光彩和荣耀? “要是能拉我一把,就算把这保存了无数年的窗户纸让你捅破,又何足惜!!!只要,我只要成为沧桑路上的护道者就好了。可你为什么无动于衷?难道我不纯,不美,不贞么?”窗户纸心潮翻滚,难以自抑,浑身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雄性的目光望向雌性,似乎她们的身躯上,承载了他们的“成长梦”;雌性们虽然悠悠细语。但完整的目光总落在唐玄身上,似乎唐玄身上,寄托着她们“成才的理想”。 而黑胡娃的目光也落在唐玄身上,赤棵课的妒忌,可唐玄的目光却穿过遥远的距离,落在金光灿灿的黄金山上,这被许为光明的,元生界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怜的寻道者自然不会知道,那光明山上,有且只有一座那样的花园。 想到花园,唐玄的嘴角笑意冲淡了离思,忘却了心里最深的疲惫与悲。 他在等,等那花开的时刻! 第七章 奔跑的将军令 这么奢侈的颓废环境,实在出离想象。 天空、草地、光明山、柔美而无处不在的光,挥霍不尽的时间,无尽的世界,有限的几个喘气的生灵,单纯的环境,始终祥和的氛围,片尘不染,永远光洁的一切,完美的身体组合······ 一切都让你慵懒,一切又都告诉你自在,就连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时时刻刻告诉你,尽情随意。 可意从何来? 没有千条路,只有登山路; 没有爱恨情仇,只有登山路;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只有登山路; ······登山路! 唐玄楞忡之时,勉强睁开并不怎么听话,总想闭合的眼皮,无意识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用黑胡娃的话来说,这就是未适应元生界生活之前,未曾抛开从前一切之时的颓废期,虽然想不明白这个已经登临过光明山的寻道者为何也要与民同乐般从头开始过渡,但也理解。 这就像沧桑路上走来走去的那些护道者一般,平时神神秘秘的,姿态昂藏的,高高在上风骨总在云端的,对于寻道者是那种出自灵魂的不屑一顾,对于俯视之下的草地目光中总有淡淡的疏离······可道貌岸然的神乎其神之后,还不时常纡尊降贵,下来草地里寻一下七尺大如、长腿兔、白光等人展示一下英姿? 唐玄的旁边,是俯卧的黑胡娃。黑胡娃委屈又没有办法。自从这个高深莫测,视光明山如无物的寻道者来到之后,他若想跟在身旁,聆听教诲,便需要以这样一个低调,隐藏自己的姿势俯卧着,一点都不自在。 二人身后百米处,大如等人,与前些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围绕着沧桑路、光明山做着学术上的,经久不息的探讨;只是白光和白胡子、黑金刚他们又旁若无人的纠缠到了一起,翻云覆雨、兴风作浪着。窗户纸保持着清冷的姿势,待价而沽,远离人群的坐着。 环境无需赘述,还是那般鸟样,每个人都很正常。 而这种正常在唐玄的眼里,又是何等的不正常。 不管他们正常不正常,唐玄深深吸了口气,仰躺着,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与其看人,不如看天。天虽假的让人腻烦,可这人却令他不忍直视。 没有人注意到唐玄轻轻接触草地的双手,渐渐的五根手指略微弯曲,双手掌心蓦然涌起淡淡的白光。 白光略一闪烁之后,便在唐玄的掌心缓缓游动起来,逐渐成旋。 光旋愈来愈急,而他的手指却渐渐沉入到草根之下、大地之中。 一股清流,未名的力量,被唐玄掌心的光旋带动,牵引,顺着虎口漩涡中心处,缓缓流进唐玄的体内。 能力消失、元气断绝,可他还有那朵唐花。 宇内世界最强的力量恐怕要属创造并演化了世界的三大世界之力:缘起、业力、劫力。而堪堪与之对抗的便是唐玄身具的无界之力。 眼下唐玄吸取的这种纯净、祥和、慵懒的近乎豪无杂质的力量,被他暗地里名之为界力,而随着这种力量的吸取,他能清晰感受到逐渐复活的元气、强大的身体以及如同被清泉逐渐浸润了的,早已干涸了的神意。 界上界,虽然没有想象中直面规则,与之天崩地裂般对打那样惨烈与雄壮,可也并非现实中那样宁静祥和。 前者固然可能毁灭他的一切,可后者一旦沉浸其中,与行尸走肉,事实上的消亡又有何区别? 感受到双掌掌心处灌入体内的能量越来越雄厚,感受到越来越清醒的头脑,感受到丹田处茁壮成长的元气光花,感受到身体不同寻常的舒适,唐玄的绷得紧紧的,时刻关注黑胡娃,防备其突如其来亲近举动脸庞,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嘴角牵出一抹微笑。 元生界并非终极乐土,在唐玄看来,这不过是过度性质的“养殖场”,是为某处培养“人才”的存在。 简单的却又无比稳固世界,简单的却又无解的规则。 寻道者-登山路-山顶创道者一员。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生命-天生下界以为突颇障壁,自认出类拔萃的精英-寻道者;这个世界的出路只有一条-沧桑路;都知道光明山上光明顶的风光无限好,可要登顶,虽无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却是九成九的寻道者永远无法企及的幻梦。 站在如此高度,将万界苍生捕获如此,当可高处不胜寒的大呼一声:尽在彀中矣了? 可是却没有声音。 彷佛万界不存在;规则不存在;生命的层次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却又笼罩着迷雾一样,让你不得不遵照无疑,创道者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只存在于规则的传说中一样,高明噢。 唐玄感叹着,赞叹着,冥想着。 可在这朦朦胧胧中,所有的流言蜚语与自己的冥想,就算斩钉截铁般如亲身经历一样,那也只是毫无依托,缺乏佐证的虚幻,更无创道者现身说法。这种感觉说到精深处便是:想象无尽,抓不住。 如果说创道者或者他的背后还有“高人”,唐玄都想仰视之且竖起大拇指:想象留白,前进的道路清晰,使得生灵忘却出身、忘却自己、忘却绝望。 可这,却背离了唐玄心中一向坚定的共同主张,更背离了他存在在那个虽然不够美好,但却真实充满温情的共同世界。 不够美好还可以继续完善,不断努力;可于无尽的消磨中,疲倦了身心,丧失了灵魂,没有了斗志,还有何药可救? “我等你花开!”唐玄忽然冷笑起来,目光凝注光明山,声音更冷。 他对这种对于生灵的玩弄和掌控,从心底发出一生身在其中的冷硬嘲讽。 一瞬间,一股从未出现过元生界的冷风,从唐玄处蓦然成型,呼啸着悠然远去,涤荡着这个世界。 ······ ······ 呼~~~ 冷风追,黑胡娃猛然从草地上一跃而起,环目巨张,闪烁不定的目光四下张望着。黝黑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颗颗小颗粒,粗豪大汉也不禁双手抱胸,有些瑟瑟发抖。 冷风过处,七尺大如、长腿兔、白蜡杆等无所事事闲聊的人,恍如猛然惊醒一般,齐声惊呼出声,十分招摇的站起身,却又快速的弯下腰,以双手和腿部遮掩着遭遇冷风袭击的敏感部分,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金刚勇猛精进的姿态戛然而止,与忘情拼搏的白胡子对望一眼之后,从白光婉转起浮的身体上跳起,同样张皇失措的样子。 窗户纸迎着风,望着唐玄,更望着这变得不同寻常的世界,眼中的柔弱乍现便不可断绝。 这群被规则扒光了丢在这美好的世界里,忘却了下界、忘却了廉耻、忘却了情感,麻木不仁、纵情岁月的类人类生物们,头一次这般惊慌,无措。 ······可是,只是一阵冷风而已,论其强度还不如始地母星上,裹挟着大雪的狂风的十分之一。 风从虚空来,悠悠而不可断绝。 天空的瓦蓝蓦然多了些如同丝絮般的云色,柔光断断续续;放眼四野,间距、颜色从来一致的青草们,摇荡四周,或倒伏、或胡乱摇曳、或逐渐失去了颜色,霎那间失去了同步、一致的特性。 远处的金光万丈的黄金山,极其醒目的沧桑路,也在这天地的恍惚中,朦胧了起来,不再那么充满着招摇和诱惑。 “不到登山日,何故出现如此情况?”七尺大如失去了温良贤淑,张皇的拉着狮子头的手臂摇晃着问。 “我怎知道?”狮子头甩开大如的手臂,冷漠的答道,目光只盯着不再明媚的世界。 “保护我······”长腿兔白皙娇嫩的双腿交错,声音柔美的勾搭着白蜡杆。 “滚开!”白蜡杆目光伸缩不定,毫不犹豫道。对于往常总让自己失神的场景姿态,显得义正言辞,而一双比长腿兔更长的腿子,却时刻准备着逃之夭夭的样子,更迈开几步,与之保持距离,使其不可阻止自己像安全地方逃跑。 “是你么!呵呵,呵呵呵!”窗户纸忽然张开双臂,迎着风,向风起的方向纵声长笑着。 世界一旦不再明媚,协同一致的默契像是伶仃的底裤一般被瞬间扒下、丢弃,寻道者们姿态各异,表情万千,各自为政、群魔乱舞。 虽然不知道从前无尽的岁月到现在的表现是不是装的,但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却肯定真实。 ······ ······ 唐玄的鼻端骤然闻到一股沁人的花香,眯起的双目猛然睁大,接着纵身而起。 唐玄指着黄金山呵呵笑着大声道:“忽如一夜冷风来,“忠”花凋谢,“贱”花开!我总算等到你了!” 话未落地,唐玄身躯略弓,如箭矢一样向光明山的方向射去。 “等等我!”黑胡娃无助的大叫一声,追随着唐玄的脚步,奔跑跟随。 “咚咚咚······咚咚咚······叮叮叮·叮咚·叮叮咚!”黑胡娃的脚板撞击青草,竟然 发出的声音竟似将军令,铿锵不齐,但带着不屈而激昂的韵律。 要知道,从前众人的奔跑,只不过是整齐的“刷刷刷······”的声音,似乎这世界必须,被限定只有一种声音一般,不允许其他不美的,不高歌的,不明媚的声音存在。而今,却全变了。 “老黑,跑快点!以壮我形色!”唐玄摇手大呼,脚步不停。 “卧槽!我叫黑,胡,娃啊!”寻道者一号委屈大叫,可这声音,却总是难以去远,不像唐玄那样纵横随意。 “等等我······” “等等我们······” “我来了······” 对于唐玄来说,此时此刻是“花开时”;而对于其他寻道者们来说,今时今日却是“登山日”。 霎时间,元生界无尽的草原世界中出现这样一道奇景,一个黑衣如电,衣衫飞舞,一往无前的身影在前,狂奔无忌;一堆堆,一丛丛,一个个,五色斑斓,或黑的出奇,或白的妖艳,或波涛起伏的光溜溜的,纯天然的身躯,手舞足蹈,极尽张狂的奔跑在后。 前者身在此处,遥思家乡,爱亦不断;后者,却早在无尽的岁月消磨中,简单但无解的规则沁润下,忘记了祖宗。 他们的目标却都一样,登山! 第八章 狗中狗 所有人都在拼命向着金山奔跑,可光明山还是远在天边。春光媚影,柔风扑面,然并卵。 关于寻道者的限定,根本无需什么刀山火海,剑雨枪山,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划定一条唯一的路,然后在终点与之间的路上,密布重重“逆光法则”也就够了。 给了你希望,却从不会告诉你关与这希望的与终点之间的彻骨的绝望。 唐玄实在想不到宇内世界还有什么生命,比这没有岁月的元生界,如此境况下的寻道者们更凄惨? 更悲惨的是她们早就迷失了自己,忘记了悲惨,只会空洞而苍白的笑着,一直笑着。 他很想帮他们一把,可唐玄更知道沧桑路上的冷漠以及光明山顶的冰冷。即使他们、她们整天光溜溜的很烦人,但总不忍心将他们从眼下无忧无虑,还有希望的境地,狠狠推到另外一片与此类同却更残忍的环境。 这不是救赎,而是摧残。 最先跌倒的是七尺大如,接着是长腿鹿,然后是白光,稍微好点的就是窗户纸······接着是黑胡娃、狮子头等一种类人类雄性们,不过他们稍好一点,不至于趴在地上,只能抽搐。 黑胡娃望着唐玄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果然是是元生界,空前绝后的天才-寻道者。” 虽然他没了力气,可唐玄的背影却给了他无限的希望。凭什么他行,我就不行?大家都是寻道者嘛。 黑胡娃瞬间又有了前进的动力,竟然向前爬了几米,已然超越了狮子头、黑金刚,虽然距离超过的有些可怜。 “他怎么可以无视规则?怎么可以这样?就连你也······”狮子头蓬松金黄的卷发随风起浮着,他早已经筋疲力竭,无力向前。好怀念当初纵横天地,慷慨高歌的时候,想当年世界巅峰,毫无对手的存在,如今却也只有仰望那寻道者的份儿。就连自己一向有些看低黑胡娃,这次的登山日的成绩,也好过自己。 砰!狮子头硕大的拳头,用力的砸在草地,青草柔韧,大地厚重。在这里,他只是个凡人,力不能伤青草。 排排坐,要庆祝! 每次登山日之后,寻道者中成绩最好者便坐在众人中间,享受大家载歌载舞,环绕其身周展开的简朴庆祝仪式。 大家慢慢后退,退到了距离光明山最远处窗户纸倒卧之地,又后退了些。直到窗户纸慢慢爬起,整离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这才将本次登山日的英雄,一脸不知所措的黑胡娃簇拥在中央。 “风光无限好,天生无人老。”白胡子作为形象上的最长者,率先开口,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神情严肃,表情端庄,雪白长须一抖,右腿斜跨而出,姿势凝滞不动。 “解忧欢乐界,生灵无烦恼。”狮子头也正经了起来,虽然是成绩老二,可依然没有用。能够坐在那享受大家恭敬、柔顺的目光,温婉而柔美的歌声,摇曳而多姿,清洁溜溜舞蹈的只有胜利者一名。 “无风雨之加身兮,是极乐至净土;”第三个开口的是大如。巨如颤抖,身上肌肤如白缎般起浮。她第一次对圈子中间最核心的黑胡娃,这个与他从无纠葛的傻呆呆的类人类雄性生物产生了极为浓厚且不可自抑的兴趣。 “柔光抚我白身兮,清风温和我目光,”长腿兔迫不及待的展示修长笔直,浑圆嫩白的腿。 “早日登光明兮,吾等所望。”窗户纸淡淡开口,现实是眼前圈子里的人,理想却是那身影已经出现在光明山下,那箭一般笔直的身影。 众人齐声迎合,“吾等所望。” 接着,便走马灯一样,围着黑胡娃转起了圈,腰肢扭动,手臂摇摆,尽情展示着自己最美的一面······ 冗长的庆祝仪式终于告一段落,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所有人都很疲惫,除了意兴豪飞,呵呵笑着的黑胡娃大哥。 雄性们自动告退,石女一般的窗户纸踌躇半晌之后,才作出暂时走开的艰难决定:总不好放任自流之后,还是依靠搔首弄姿,卖弄凤清来展示自己的“高贵”! 雌性们自动留下,进行接下来的慰问······这都是登山英雄,应得的荣耀。 “你好壮······” “你好帅······” “你好伟岸······” 黑胡娃环目猛睁一脸不满的环视一周,直到三女神色惶惶之后才正色道:“你们该说,您的胡子,好美、好壮、好伟岸!” “是!”三女松了口气,玉手伸了过来,轻柔的揉捏着。 温柔乡里,黑胡娃享受了无尽的温情,但却意兴阑珊,心却随着唐玄这个凶猛无比的寻道者去远了。 寻道者,寻道者,生下来,来到此,似乎都是为了寻道。 他怀疑以前人间界经历的一切都是幻梦,都是为了现在做准备的。 大道至简,真他么的有道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让你无法触碰,连着急的情绪都隔离开,不施舍给你。 他们自得其乐着,每一个登山日,都是一个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表演。而他这个所谓的胜利者,不过是突破一点点逆光法则,虽然走的稍远一些,具有了随时随地前进到最后倒卧之所在的权力,可那离光明山何止千万里遥远。 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看得清,似乎这就是希望了。因为山就在那里,只是你不争气。 逆光规则因为其不自显,虽然存在,却几乎被所有的寻道者选择性忽略。将登山失败,前进不远的原因都归结于个体的实力不行,个体的努力不够之类等等。 远处讨论的喁喁细语阵阵传来。 众人吹捧狮子头说:“寻道者你好厉害,竟然前进了十五米。” 狮子头谦虚着:“诸位也不差,共同进步。” 最后所有的话题牵扯到黑胡娃的时候,便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那可是前进了十八米的存在,一面倒的吹捧声。 黑胡娃享受着明媚,享受着和风,享受着身体全无挂碍而内心却又空空荡荡带来的舒适感,满眼都是白的妖艳,柔的吓人,蓝的恐怖,青翠的让人迷茫,接触到的尽是柔软。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厌倦感,厌倦这一切。 ······ ······ “逆行者,请停下你的脚步!” “逆行者,请停下你的脚步!!” “逆行者,请停下你的脚步!!!” 唐玄耳边的声音回响不断,宛如雷鸣的锣鼓在耳畔响个不停一样,十分烦人。 “呱噪!”唐玄对此嗤之以鼻,元气延着丹田顺行入耳,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将杂音隔绝。 元生界仍是那个元生界,可唐玄依靠唐玄,依靠吸取青草大地之下凝聚的界力,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独立于元生界的存在,更像是插进这个稳固上界的利刃一样,似乎刺激了某种存在的并不敏感的神经,开始对他进行连续骚扰性的警告。 “元生界若不稳定,则千万天生下界俱亡!” 莫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经过唐玄耳畔光膜的过滤,如同蚊蝇般嗡鸣。 唐玄停下脚步,呵呵笑了起来,笑了半晌才道:“除了故作高深的炫耀,除了以权力谋私利,玩弄千万生灵的一生,你还有何本事?” “无知逆行者!以界论,我以元生领万界,元生滋养万界,万界反哺元生;万界周流不定,循环往复,生灭相成,而元生界则永恒不变;以生灵论,所有生灵都有道,都有路,若无规则限定,生灵泛滥,则万界必同归于亡,而万界亡,元生何存?” 唐玄道:“世界何等所创?虫劫为何只加身于人族?为何其他生命就该生老病死受尽苦痛,只有你的元生还有阁下享受这永恒?凭什么?” “自由创世者,凌驾一切而存在;虫劫不过是一个限定,你问为何加于人族,我却想问为何只加于人族?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永恒自然也是个稀缺资源,不可能所有生命都可以与岁月一样不朽。而今你也是不朽的一员,还有何不满?为何强做逆行者,肆意破坏我这元生界之逆光法则?” “阁下便是那个创道者?敢问可知何为缘起、业力中、劫灭?”唐玄忽然放声大笑。他本不擅长讲道理,面对对方的张嘴自然规律,动辄资源稀缺实在有些理屈词穷。 “这个······不知。” “恭喜阁下成为创道者一员,从此与岁月不朽,与不灭规则一样成为至高无上的永恒存在。” 唐玄脖子与颈几乎呈九十度仰望蓝天道:“您是怕我带偏了你精心挑选的那帮寻道者?如果永恒不朽的代价是抛弃亲人,忘记一切,没有幸福,毫无自觉,慵慵懒懒的没有了岁月的印记,只在虚幻中苦中作乐,我,不愿意。好叫你得知,来此之前,我其实也算是怎么死也死不了的存在了······” “下界永恒,不过幻梦,终会随着一个大世界的凋零而破灭,我之永恒,才是真的永恒不朽······” 唐玄不再看天,摇头失笑:“你让我想起了曾经,有个漂亮的姑娘,跟我讲的一个关与义无反顾,关与真的、深得、纯的、无比的,爱情笑话。” “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 “我说入你母!” “护道者、幻道者、行道者、说道者、梦道者······我以“创道者一员”命尔等,消亡这个出口成狂的逆行者!” 唐玄轻轻摆了摆手道道:“自诩为规则制定者,每每想到天生下界的时候都有种洋洋自得、掌控一切的感觉?如今被呛了肺管子很难受?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偏要拉我入伙,你知道嘛?我要入伙自然不止我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一个大世界等着我呢,都永恒了,你崩溃不?扒开你那层皮,还不是一被骂就翻脸,毫无内涵的存在,嗤!亏得你还有脸大义凛然,高高在上。” 唐玄跺着脚,摇着手,笑着,喘着粗气,一副你很让我失望的模样,这在某些存在的眼中,似乎似乎早已是粉身碎骨,死不足惜的异类了。 元生界蓦然一震,无法形容整座稳定、简洁、优美、宏大的世界,疯狂颤抖是种什么样的场景,宛如一个颇有能力的凡人,拎着百丈粗,万丈长的棍子,猛戳一个星球般大小巨人的鼻孔,巨人醒来,狂甩四肢,天崩地裂,放声咆哮一般。 接着,整座黄金山的金光倏忽转向,沧桑路上的艳红的地毯崩裂成的丝絮,错落分部在路上,呆滞后又变得狰狞起来的精英们,凝结成一朵厚重的云山,向渺小的唐玄镇压而去。 “高深莫测,说了半天,不过是创道者一员,你以为自己很尊贵?不过是创道者的一条狗。呃,不对,创道者是创世者之狗,你又是创道者之狗,简直是狗中狗······哈哈哈哈!” “噢,噢,对不起,其实狗也是很可爱的生灵,阁下可能,我只是说的可能,尚不如狗······” 唐玄癫狂大笑,光之唐花悬浮于头顶,在狂烈的劲风中,如一艘颠簸但结实的小舟,丝毫无惧于即将来临的风雨。 第九章 皇冠猪、杀破熊 面对未知,所有生命都会产生一种惶恐,没有例外。 就算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你已经成了至高无上、光环笼罩的存在,也不可避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屈居在下的时候,会怕未卜的前途,高高在上的时候又怕丢人,毕竟纯在这个地位,面子的问题是至关重要,唯一需要考虑的。 唐玄创立玄道,关与共同的思考之下,有了宇内共同世界。而宇内世界的一切又熏陶着他不断进行着思考。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唐玄自然不会在意面子问题,可这里也毕竟不是自己的世界,而是一个彷佛很清新,其实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地方。 而规则竟还是与古老落后的所谓下界的那一套:适者生存。 这和唐玄提倡的生命平等,协同生存的理念相比,已经在先天上强行留下不平等的漏洞。如果蚕食同类,破坏自己所能破坏的一切仅供自己生存,这和那些非主流本能生命又有什么本质上区别?甚至于还不如禽兽,起码它们不饿,不会轻易对同类产生敌意,发动侵袭,更没有被害妄想症。 非人、非神、非其他一切的元生界,更像是创世太始之境,天地间存在的那个桃源,只不过这里的各种“者”们,被驯化的很好而已。 所有的明媚在唐玄眼中都变成了凝固,让人无法呼吸的凝固;而当这虚伪的空间展示出狰狞,毁灭的一目,对自己这个所谓的逆行者也好,逆光者也罢,露出獠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冲击而上,高举着光之唐花,这也是他在这里最坚强的依仗。 令人炫目的柔和和高贵,骂极了,扒光了,暴怒了,还不是一个鸟样。 铺天盖地的火云,早已没有了安静祥和的地毯形状,充满凛冽的杀机;而构成火云无边无际又无可计数的细细的红丝,每一根都有贯穿一个桃源星那般的强大力量,如今却蜿蜒着、呼啸着、汹涌激荡着,从唐玄的头顶上空,从其四面八方,狂爆而至。 这火云还是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光明山所发出的那实质化的金光。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不断收缩着,将唐玄踏地飞空,纵越向上的身形紧紧包裹,如同一个巨大而刺目的金秋,偶尔纯色的光,如同涟漪,又似漩涡,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在球体上下来回游走。 而唐玄就像是这金光与火云中的一条赤棵棵的鱼,毫无畏惧的穿行在这个爆裂程度百倍于足以劫灭一个大世界之劫力的总和,形如环形的管道内。 火云狂舞,激流不光冲击着唐玄,更肆无忌惮的在这个快速窄小的空间内纵横激荡着。它们不时与金光罩子的罩壁摩擦,发出密集而刺耳的尖锐的声音,声音连通着火云细丝,又在一同向唐玄狂涌而去。 此时此刻的唐玄,面无表情,冷静的可怕。只有一双眼瞪得很大,一直向前望着。 身躯在这急速的狂流中,随波逐流,不断向前,无孔不入的巨大冲击和压力,使得光之唐花不断萎缩,逐渐暗淡。 管道愈发窄小,唐玄再也无法借势消解冲击力前行,凝望前方呈最后收缩状,即将弥合的小孔,他蓦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 吼声出口,无形的涟漪如同狂飙一般四散而去,将火云细丝阻的略微停滞。 顾不得喘息,唐玄左手狠狠在额头一拍,那把纵横宇内世界,很少用到的落星神剑便蓦然在其掌心中变大。 这传说中,规则消减世界天体,修剪世界结构用的无上之器,瞬间便被唐玄以界力灌注,它嗡鸣着,震荡着,尺于长的漆黑剑体上蓦然涌起一道锋锐而凌厉的剑芒。 剑芒直达千丈。 落星剑在唐玄掌中小范围的快速撩动着,剑式中,依稀有二玄剑式中众生、花满楼、老桃等招式的影子,同时有蕴含着他因界力滋润再生的神意中,关与“大世界与我”的至深的领悟。 砰······ 沉闷的爆裂声在唐玄身前左右一连串的爆开,漫卷的火云瞬间断成数截,唐玄眼前的那一点金色也于同时扩大到足有篮球那么大。 望着落星神剑剑身上累累的伤痕,满是冒着白烟的裂纹,唐玄暗自叹息一声,左手不停,急速挥舞。 轰!啪! 红云狂卷,寸寸红丝碎成漫天红雨;而落星神剑也随着一声巨响,爆成一团漫无目的的粉尘,在红云与红丝交织的狂卷中,一荡就没了影子。 唐玄的身影此时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电光,如同一丝笼罩着时空白色光晕的微不可查的弧形光丝,嗖的一声撞击在金色的光罩上。 身后赤红狂飙回转,这里唐玄的身影在光影爆散之后,逐渐清晰起来,而那只带着三玄指环戒指的右手,握着光之唐花的茎,将花朵狠狠的戳进金色光罩中。 一阵奇异的嗡鸣声之后,光罩与唐玄撞击处,传来阵阵清脆的碎裂声,如同烈焰焚烧的油尽灯枯,逐渐崩解的玻璃。 ······ ······ 黄金之山,远望之是那么的豪华、“圣”气凌人。 如今被剥离的金色之后,变得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上山的路不再那么笔直,坑坑包包的显得异常凄凉,回望一眼身后逐渐下沉,停歇,消逝的万丈方圆的光爆,唐玄轻轻抖落指尖落星剑的浮尘,眼中一丝怅惘,几许回忆,却没有可惜之色。 外物,外器是什么? 是生灵因其自卑与不细心,过度神话下的产物;同样也是自身短暂的生命,与器物可以长久留存之间的矛盾,才产生人赖于器物,并在研究器物的使用上,殚精竭虑,耗费余生的现象。 与无限反复的时空相比,生命是何其苟且、渺小的存在,产生那样的依赖与异样自卑的“文化”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如今,落星神剑助唐玄脱困,尘归尘土归土,反而让唐玄的心里更加宁静。 再神奇,流传再久远,再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的器物,在生命自身面前,都是不可依仗的,这是关与无界的自信。 “你们要阻我?”唐玄蓦然握拳,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音爆。唐花消失,代之以身体表面布满淡淡的元气之光。 “你错了!不知阻你,而是消灭你!代表创道者消灭你!”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这是只猪么? 不,这不是一只猪,而是一群猪,四肢粗短,白色短毛,长而长鼻,形似唐玄曾经见过的香猪,足有五六只之多。 它们嚣张的望着唐玄,头上顶着小小的王冠,哼哼着。 唐玄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眼睛之后,定睛一看才无奈道:“诸位什么者?” 一边暗自警醒着,一边告诫自己:这里乃无数天生下界的元生界,寻道者具有永恒的生命已经极不寻常,这山上的东西哪怕一块红毯,一缕金光,即便是头猪,那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刚刚感受到的压力与狂爆的力量足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虽然前次是上山见到的只是一群幻道者、梦道者、护道者等三三俩俩的人,可唐玄觉得自己并不该奇怪此时面前出现一群誓要消灭自己的猪,这毕竟是元生界。 不知何时,山上的路逐渐布满了迷雾,隐约可见目视距离超过三千米的山巅处的那一抹惊心动魄的五彩斑斓。 “哼哼!吾等元生界天生地养皇冠猪,也是沧桑路上的执令者!” “大胆逆光者我可告诉你,若是上了我们,你们下界可就没有猪肉吃了!” “对,连一根毛都不敢彭我们的!” “所以,你要乖乖的,让我们拱死去求!” ······“同意。” 皇冠猪们七嘴八舌的连哼哼代表达,还没说完,唐玄便出手了。 “我当然不会伤害小动物,可也不能任由你们挡路,所以什么?所以只有请你们先睡会了。” 一连串的砰砰声,五头小猪四仰八叉姿势各异的横在沧桑路上,个个失去了知觉,果然连个毛都没有伤到的样子。 唐玄身形不再停留,穿入迷雾中,踩着脚下的颠簸,行走几步之后,身躯略略悬浮,加速向前。 此时的花香更浓郁了。 接下来的迷雾中,简直就成了动物世界,唐玄下手极有分寸,不管凶悍的、咆哮的、矮小迅捷的一盖一拳敲晕。 而就在他觉得马上就要穿出迷雾的时候,一声猛兽的嘶吼蓦然传来。 唐玄皱了皱眉,随意一拳击出,砸向吼声传来方向。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唐玄恍惚间觉得好像砸到了比铁板还硬的一块岩石之上,猝不及防之下,身躯被震的连退数步。 交击之处,浓雾氤氲翻滚,从浓雾中,一双血红的灯笼大小的血红双眸逐渐显露出来。 “兽行者-杀破熊!吼~”一声苍凉的嚎叫之后,双眸消失,浓雾成旋,狂风四溢。接着一个满是黑毛的巨大拳头,从浓雾中穿出向唐玄砸去。 与甲乙丙丁,一二三四的寻道者比起来,沧桑路上的这些“者”们高级了许多,起码有个贴切的名字。 虽然对方身躯隐藏在浓雾中,但唐玄还是迅速的判断出对方是一只体型超过十丈高,拳头足有磨盘大,蛮力惊人,身躯坚韧程度超越宇内世界最坚硬金属的类熊生物,人家叫杀破熊嘛。 唐玄的拳头与杀破熊的巨拳第二次交击,爆裂声,气流狂卷声,猛兽嘶吼声,声声入耳;白芒、黑光、漆黑的浓雾、寸寸断裂四散而飞的黑毛,色彩阴沉。 前者如同袖珍鼓槌,而后者便是一面蒙皮巨鼓。重如山岳,坚硬无比,大力磅礴的力量使得唐玄再退。 接着第三拳,第四拳······ 对方似乎对唐玄的元气、界力免疫一般,而肉体之力上的天赋,却完全将唐玄并未恢复到巅峰状态万分之一的无界中体碾压。 “我这是何必呢?”唐玄猛甩着左右交替之下,拳面已然变得青肿的双手,龇牙咧嘴的醒悟过来。终于在杀破熊第n拳来临之际,身躯一闪,从其想象中的侧面一闪而过。 砰,整个人却撞到了一座铁塔一般,撞得结结实实,有些头晕目眩。 唐玄反应极快,双脚登空,继续向边侧一窜,终于撞到空处,嗖的一声,逃也似的向上飞去,再不停留。 迷雾中又亮起了白光,白光到处,迷雾如同滚汤泼雪一般吱吱的冒着白烟不断溃散。 飞了许久,充分见证了这个吊毛的元生界,目之所及全是扯淡,要靠实践来丈量的离谱视差之后,唐玄这才啵的一声,逃脱猛兽的嘶吼,穿破了如同世界一般的迷雾,重新回到光明不断复苏,世界正在恢复明媚的光明之处。 全程可谓有惊无险,但郁闷非常。 有些事儿,无意去做,往往很顺利,下定决心,全力以赴想要做好,偏偏困难重重。 “你们好呀!”突出迷雾的唐玄,望着眼前的类人类生物们,简直想要开心的大笑,于始愉悦的打起了招乎,只是收获的却是一张张冷漠的彷佛滴出水来的面孔。 第十章 坚贞不屈的登山者们 “你好,”眼前是一个面白无须,身体微胖,面貌和善的中年人,语气相当温和,更让唐玄惊喜的是,对方竟然穿了一身宽松的袍服,不再如往常所见寻道者那般毫无深度、倾情奉献般的o奔。 唐玄与之之间目测距离大约十步,可这十步远的距离,唐玄缓步而上,心里默默计算之下,竟然走了桃源星时间一天一夜那么久。 “你果然不凡,”中年人赞叹着望着走到近前的唐玄,恍如人生导师一样赞叹着说明,“十步之下,尽是动物。就这般距离,绝大多数寻道者、兽行者恐怕永远也无法逾越。阁下的眼界、能力、速度在这元生界,可以说绝无仅有。” 说道动情处,该中年人竟然负手而立,仰头向天,一副唏嘘不已的表情。 穿着衣服,表情丰富······光这两条就让唐玄恍惚间彷佛回到了宇内世界,面对的也不再是这元生界的变态生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唐玄问:“阁下不妨站在一边,尽情感悟着元生界“激情澎湃”、“充满朝气”、“时时向上”、“永生不朽”的生活,我呢,还要赶路。” 中年人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道:“阁下逆光者,我为沧桑路上之护道者。若不与你为敌,恐怕创道者一员会剥夺我存在于这路上的资格,所以抱歉了。” 唐玄叹了口气道:“也许高高在上的创道者看不见呢?你知道么?你很像我熟悉的同族,而我世界之理念,同族之间,不管形貌,誓不相煎,所以我并不想打你······” 这话说的有些嚣张了,作为“天生下界”的存在,唐玄并没有谦卑、低下的觉悟,反而说的理直气壮。 而更不和谐的是,对方似乎也并不反对唐玄的语气态度,反而陷入了思考之中。 中年护道者皱了皱眉,先是左顾右盼,然后偷偷回头,望着山路上,蜿蜒向上一张张彷佛起浮在云端,怒目而下的脸孔,对唐玄苦笑着小声道:“若阁下不搞出那般大动静,恐怕还有相安无事的可能。” “可是你看······”中年人手指在胸前,用只有唐玄才能看得见的姿势指了指自己的背后,声音越发小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唉!” 唐玄看向他的身后,却一无所见,于是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护道者道:“你不是圈子里的人,虽然没有规则保护,也不受其羁绊,自然什么都看不见,所见只不过堂皇之光也······” 唐玄摇头道:“堂皇之光未见,一片故作高深,实则乌烟瘴气倒是清楚。” 中年护道者道:“要不我们这样?”说完,他便浑身抽筋一样,周身规则之力如潮汐般翻涌,带动起浩荡的风起云涌,彷佛下一秒便会以狂爆的攻势,攻向唐玄一样。 如此夸张的姿势,这让唐玄吓了一跳,赶忙做好应变的准备。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攻势降临······ 等了半天,亦是如此······ 唐玄自己盯着护道者脸上每一个挤出来的皱纹变换,眼神挪移,肌肉抽筋、举手投足,绞尽脑汁的分析着,感觉好累。他实在搞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天赋,可以让一个看着很冠冕的存在,转眼间眼神变得狡诈,动作变得猥琐,浑身充斥着流氓气质。而这种东西,就算在宇内世界这种等级稍低的存在,都是已经消灭了的,生灵不屑如此。 每一个眼神都含有深意;每一个皱纹都表达一个意思;每一个动作、姿势、肌肉的牵动,似乎都是千言万语······真他妈的不光烦人,让人恶心,看着还累。而表演者似乎还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的样子,而唐玄所表现出来的悟性极差,反而让对方很是鄙视。 唐玄脑袋里灵光狂闪,突然击破重重迷雾,他惊喜的指着护道者大叫起来,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进而也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了一下,随后一展衣袖,浑身元气爆涌,摆出迎敌姿态,以大刀阔斧般的步伐,小心靠近已经汗牛充栋的中年寻道者,压低声音道:“给你点好处······假装战斗,然后阁下放我过去?” 寻道者猛然翻了个白眼,满眼喜悦之光。 而这喜悦之光,随着他的摇头摆尾彻底成了不屈的战斗意志之光。随即,他一手指着唐玄怒斥道:“该死的逆光者,无视规则、法度、动荡元生界,强闯沧桑路,伤害兽行者等生灵,实乃犯下不赦之罪,吾乃沧桑路上护道者-元明,誓与汝,不相两立,为我所爱之规则,不惜身死道消,勇往直前,为元生界永恒不朽,奋斗终身······” 冗长的近乎于祷告般的虔诚之后,护道者元明对着唐玄狠狠排出一掌。 这一掌,出手之后,急剧扩张变大,裹挟着强大的规则与界力,出如怒龙出海,带着无尽的呼啸声,狠狠扑向唐玄。 砰!唐玄的右手握拳,带着向后急飞的柔光,以澎湃的元气之力迎击之。 掌与拳在半空相遇,霎那间,撞击在了一起,无尽风云、光晕倒卷。 果然,对方这声势浩大的一掌,竟然让唐玄有了一拳击在空处的感觉,急如箭矢的一拳拼命控制之下,才没有洞穿对方掌力,与对方勉强相持着。 所有的力量和光焰,不得不调动向后,只为了增加这一拳的光影效果,而对方亦是如此。 唐玄右拳手指上的三玄指环轻轻的颤动了一下,一圈淡淡的白光之后,从指环中蓦然飞出一小堆儿物件儿来,那是唐可昕掏空指环以做存储用之时,遗漏的小件东西。有闪烁着雷光的雷灵石,更有唐玄在西海畔获得的胶珠······无心分辨之下,林林总总不下数十个闪烁着淡淡光华,一看就是好东西的东西,不知不觉的飞向对方巨掌背后的寻道者。 表演仍在继续,元生界光明山山腰处的半空中,惊震天地,战斗范围波及方圆万丈的对峙仍在持续着。 寻道者表情越发狰狞,收起东西之后,却向唐玄微不可查的一点头,嘴角流露出你很够意思,我也很满意的一缕笑意。可当他的目光望向唐玄指间那枚闪烁着微光的三玄指环,也曾被称为白土指环之时,面色立即大变。 而唐玄,立马察觉到眼前的掌影中,蓦然传来巨大的吸力,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挤压他向前。 拳锋向前,掌影破碎,而唐玄的一拳在迫不得己,完全被动的情况下,完完整整的砸在光影破灭、四散之后露出真身的寻道者胸膛。 “你,你怎么会有“创世者永恒之物”!啊,我败了!”前半句如同呢喃,声音低低,随着四散的能量支离破碎,而最后那句惨叫和我败了,则是惊天动地,震荡四野。 望着大口喷了漫天鲜血,面容扭曲倒飞,身躯急速隐没于虚无的寻道者,唐玄不由彻底呆滞了,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拳头,又再望着空荡荡的山路,恍如做梦一般。良久之后才有些不确信的自语道:“我,我真的没用力啊······” ······ ······ “元明,元明?你怎么样?快醒醒!” 同样在山路上靠近山巅的地方,个与元明同样服色的护道者抱着浑身浴血,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护道者元明大声疾呼着。 这里是护道者论道之地,也是护道者们在光明山上极限位置,最高在此,不可再上。 “元和、元乐、元伐、元秋,他怎么了?”护道者论道之地,对于山下草地上生活的寻道者自然是神秘不可触及之地,可对山上位置更高的梦道者、幻道者们,却并不是什么隐秘场所。这里出了状况,他们第一时间便纡尊降贵,亲身到此。 “他·····他似乎,似乎受到外力冲击,法体有恙,神意断断续续,可能,可能撑不住了。”元和神色有些惶惶,无数的岁月,无数的无知无觉不知为岁月的岁月,竟忘了受伤、重伤等等词汇和情形。好在还可以用复杂的语言,描述出现状。 “啊!”元明猛然睁目,受了刺激一般的坐起,猛喷一口吓人的鲜血之后,又闭眼摔倒,口中兀自喃喃着断断续续的文字,“扶我起来······我,我还能再战······为了元生界,为了创道者一员的威严······为了我们的世,世界······” “元明,元明?元······明!”元和等人双眸霎那间血红,声音变了腔调,久以忘记的愤怒、仇恨、热血霎那间就有复苏征兆。 一名为首的幻道者指着元明,语气高亢道:“他,一定是被那个可恶的逆光者打伤,我们要为元明报仇!元明,是我们的英雄呵!” “英雄!” “英雄!” “报仇!” ······ “啊!噗~就算你带着“创世者永恒之器”,我,我也永不屈,屈服!”元明又与众人热血沸腾中,猛然坐起,推波助澜般喷出大大口的鲜血,更显壮烈。 只是,说完之后,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寂静下来。 创世者永恒之器,如同几个闷雷一般,在寻道者,梦道者,幻道者以及陆续赶来的说道者、殉道者、喜道者、崇道者等人的脑袋里轰响,目光闪烁之下,却再也没有人望向如同血人一般凄惨的元明。 “咳咳,”梦道者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双目角流了片刻,纷纷咳嗽着离场,只向比自己高级的说道者打了声招乎,至于其他人,则看也不看一眼。 退场像是瘟疫一样,将护道者论道之地蔓延传染着,眨眼间只剩下元和等四人,只是他们的眼中却再也没有了愤激的血色,变得清明而灵动起来。 没有人分辨和纠结,为何奄奄一息的元明,再说创世者永恒之器时会那么的吐字清晰,至于元明这个护道者,更成了恐怖,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谁不是努力这么多年爬上这个位置的? 一个护道者,最低级的存在,牺牲也就牺牲了,还复仇?别开玩笑,还是想想怎么躲避为好。 创道者一员之命?没事儿的,自己人好对付,随随便便都一千种,一万种合理理由和说辞,更有亿万个不在场证明······呃,该去草原区,跟寻道者的姑娘们交流一下登山心得了。 元生界“者”的世界,其中“创道者一员”,已经是这一界顶级的存在了,更是创道者的代言人,而创世者又是真真正正的创道者的主人一样的存在······想想就是头皮发麻的关系。 至于元明会否骗人则不再所有人考虑之内,我们都很诚信嘛。 光明山于一刻钟之内,成了一座空山,呃不,还有四个活的,一个半死不活的护道者在原地纠结着。 终于,元和等人还是悲壮的抬起元明,一起从山的另一方向滑下,紧紧抓着灵魂里的最后一个底裤,不愿扯下。 而那头,唐玄反复确定自己没有打伤护道者之后,举步上山。 上山之前,他盘点了一下三玄指环内的库存,嘿嘿一笑之后,非常有信心兵不血刃的直达山顶。所以这心态很是放松,但速度却丝毫不慢。 第一一章 藐一切生命之所在 唐玄此刻距离山巅只有一步之遥,眼前是道门,脚下却是元生界的浩渺与其内生灵的百态。 他眼中的寻道者们,清洁溜溜的像是望夫石一样,遥望着光明山的方向,表情历历在目。 “他竟然闯过沧桑路上兽行者的蛮暴界?” “他是和护道者、梦道者、幻道者他们干起来了么?竟打伤了护道者?我滴个创世者呦,竟可如此!!!” “距离山巅仅仅一步之遥,他在干嘛?” “唉!什么时候,我也能走到那一步?” “又一个与创道者同在的存在,诞生了!” ······ 唐玄的出现,如同一场席卷元生界底层的心灵风暴一样,让每个寻道者们都激情澎湃,心潮汹涌的同时,也恍恍惚惚的不敢置信,不能相信,却又深信,更又浑身无力,毫无努力的方向。 多次头破血流的从前进极限的逆光法则前败下阵来,他们、她们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别人可以做,你不可以做;在有的生灵面前如同抹布、垃圾一样的法则,在你面前就是铜墙铁壁,不可逾越。他们多么希望唐玄这个创道者一样的存在,来一场现身说法,哪怕让他们、她们付出一切,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唐玄没有那么多心事,他的感觉很奇妙。 若把山下的世界看成宇内世界的生活,将寻道者们当成是平常的修者,那么自己,就成了那个站在山巅的神,而世界图景在自己面前,不再神秘,虽不能说是个予取予求的婊砸也差之不远,更有甚者,就连寻道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根毛,若自己愿意,都可纤毫毕现。 而山上的景物包括唐玄在内,在金光逐渐浓郁,法则之力逐渐恢复成型之后,在寻道者的眼里,依旧那么的高、大、上,一切都在那,却又朦朦胧胧,只可模糊远观,别说亵玩,就连靠近一点都是上天无路那般奢望。 唐玄身影消失在金灿灿的光辉之后,光明山依旧金光灿灿,令人不可直视。 寻道者们激活了穷极岁月中极其浩瀚的想象力,极尽美好的想象于能事,畅想着那个如此快速登山,登天的不凡的“寻道者”的经历,渐渐的,换来不约而同的一声悠悠的叹息。 虚伪而残酷的世界在于,对于大多数生命而言,美好的想象总是关于别人的,无奈的现实却总是自己的。 寻道者们,三三两两的慢慢散去,有的成群的与大如、长腿兔、白光她们找点乐子,有的干脆躺在草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天空,有的大吼大叫的来回蹦跳着,有的喃喃自语,有的沉默不语,依旧望着那座神圣而威严,不可触及的光明山。 ······ ······ 金光只对外,而不对内,可唐玄却山下的世界彻底的失去了兴趣。 山下的他们,这些他搞不清楚构造和缘起的生命,不过是一些具有永恒岁月,无忧生活,自由宽松且没有天地的生灵,在被严酷的逆光法则的禁锢下,早已没了自己的灵魂和思想,一心想着登山、登天,若说攀登可以锻炼身体,站的高了,可以替苍生而远望,何其缪也。山上也有山上的规则,那些护道者、幻道者、说道者们,除了对寻道者中的雌性类人类生物有点兴趣,何曾管过他们的死活,当然,世界很美好,也无需他们管什么。而且别忘了,还有山顶,沧桑路到光明顶,同样是需要无尽的岁月去努力拼搏的呦。 论幸福感还不如宇内世界龙呈均、孔希言、房天敌、陌离他们,何其可怜的存在······就算不死,却生不如青草,觉性难敌蝼蚁,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吃、不能睡,疲于想、安于柔媚、纵情于祥和、享乐,连冷风的侵袭都禁受不起的存在。 对于寻道者而言,理想中的东西似乎只在前方并未到达的地方,无尽时光中从未遇到过之人,攀登路途中从未获得过之地位,被剥离了本能之后,他们只能算是一种特立独行,无碍观瞻,也没有什么意义的存在。 可能,就黑胡娃算是个汉子,起码还懂得生气。 唐玄默默运转唐花,能够清晰感受到,在草地世界吸取的界力还剩一半左右。 界力被强行禁锢在光之唐花中以备不时之需,剩下这么多远远超出了唐玄的预期。自从和护道者互动了一场之后,上山行程的顺利程度简直出乎意料,光明山彷佛空了,平日看着熙熙攘攘的各种道貌岸然的“者”们,统统不见了踪影,这让唐玄意外的同时也长长出了口气。 沧桑路以上的界力,他是吸取不到的,浓度太高,密度太大。强行吸取的话,不光唐花禁锢不住,就连身体也会撑爆,这也是花未开时唐玄从山顶跑下山等待的重要原因。而且有些想不通的东西需要思考,实在不想在怪模怪样的山顶和人口密度太高的山上呆着,山下虽然有的时候,视觉效果让他有些不适应,好在地广人稀,只是没想到又被锲而不舍的黑胡娃逮到而已。 至于被山上人偷窥倒无所谓,第一他穿着衣服,被偷窥自己心理上也过得去;第二,吸取界力做的极其隐蔽,他不相信那些久居山上,高高在上的生命会那么无聊,关注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寻道者的日常,那得是多么的不务正业。 唐玄深深呼吸着,将脑子里的杂念碾碎,呼了出去,面对着门,伸出了手,左手,手伸的很慢,也很吃力。 眼前的门户并不大,一丈左右,方方正正,呈白色。既没有古朴诡异的花纹,也没有描龙画凤的堂皇,一对儿说不清什么材质的白色把手则更是简陋而平淡,甚至有一只还有些歪了。 整个门,孤零零的像是镶嵌在虚空之中的实体一样,笔直树立,看不出一点牛x之处。 “道友,在你打开这把元生界的大道枷锁之前,我们不妨聊聊如何?” 唐玄的手臂上,缠满了界力外显凝结而成的螺旋状斑纹,不断屈伸的手指随着手臂的停滞,略微有些颤抖,便在空中顿住,他笑了笑道:“你说,我听着。若是你让我赔你门把手,抱歉,第一我不会修,第二我赔不起······” “道友说笑了。” “我以创道者名义,接纳道友为创道者一员,从此便可长居于此光明乐土,无需闯关,随时可入万界园如何?” “你即是创道者,当知我来此地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我的家人,我宇内世界的苍生,还有我的世界,只有缘起,同享业力,永无劫灭。” 苦笑之后,这个中正平和,不知其由来的声音道:“创道者非创世者。只能于有形之世界,创造道之规则,以利万界之生灭,由此循环往复,以界为尊,而界中生灵,通常只是规则定下,任其生灭,当不可逾越生灭二字。而道友的要求,却是打破世界法则,近乎于从新再创造一个完美恒定之世界,恕我力所不及,无法答应。” “那就是没得谈了?” “这个道友且慢,有的商量。” “噢?” “我可在沧桑路上,无定虚空之内,掏空一隅之地以存你世界,这样,道友既可以在元生界永恒不朽,亦可以纵横你界,来去自如,不知这样,可满意否?” “那我之世界,我之世界生灵,可永恒否?” “不能!” “那凭什么你就可以?” 对方似是叹了口气:“道友不知,“永恒”这个两个字,张嘴而出,似是简单,可其意却是永无止境那般浩瀚,更是是所有大世界之中,万境、万灵、万物之间,至高原因的基终极原理。说难也难,一个永恒的存在,需要千千万界循环不休,生灭轮转的供养;说简单也简单,像是元生界这种创世者创造出来的,固化了空间,摒弃了时间的界域,其内生灵便也算永恒。前者乃是无界永恒,而后者则是有界永恒。比如那些寻道者,在此界可以永生不灭,一旦离开此界,便会重新坠入到生灭循环中,总会消亡。” “你的意思是:千万下界的循环生灭提供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会汇聚到元生界,而元生界中存在的所谓永恒生命体,只是维护这一界恒定规则的必需品,不能当成个人看?而且草地、生灵、蓝天、这山、还有这山上的花园,各种者们,都是为了吸取下界生灭之力,供养某个永恒存在的必要零部件儿??” “道友这样理解虽不中亦相差不远。而存于下界的生灵,其实算是无用附属之物,生于环境,灭于自然,他们的生灭循环所提供的力量不光分散,而且难以集中,十分无用。只有无数星体汇聚成的大世界,这种鸿蒙悠远,架构恢弘的生灭,才是我们需要的。” “你是在瞧不起我吗?操!”唐玄勃然露出怒色。 不由得他不怒。 想象中,始地母星上的无数有识之生命,殚精竭虑,挣扎求存,接着于穷途之际,众志成城,做出冲出星空之伟大壮举;来到桃源星仅仅数十年便将宇内世界整合、改造成了共同、同一的大世界,连唐玄独处之时想起来,都是了不得的、极其伟大的、极其令所有生命为之热血沸腾的宏伟奇迹。 纵横星空,修者世界,生命峰会,浩瀚文化,世界架构······犹如秀舞技与溪流,弹妙音以顽石,偏偏人家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两者之间,说不上谁的智商高一些,想法不同,立场不同而已。 可即便想明白了,唐玄也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逼迫着表演,勉强展示完了,受众却说,不好意思,我其实关注的是舞台的布景,你干嘛呢?挡路了,还不赶紧让开······ “道友的话我不懂。不过虽称阁下为道友,不过是按照你心中的说话习惯以示敬意而已,阁下走到现在这一步,当可以“道”名之······” “我看,我们可以结束我们的交流了!”不知道对面究竟是啥玩意儿,唐玄只能从善如流的用上“交流”二字,而绝非对话。 “噢,道友可是同意了我的建议?” “你先让我进去再说!”唐玄嘿嘿龇牙一乐,一口雪亮的牙齿,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表情宛如未经人事的情人间的对话。 “这个,恐怕不妥,道友先答应才是。” 唐玄无奈的道:“唉,我们之间的信任呢!” 暗自感叹一声,看来信任这种东西,才是真正的稀缺,不光生灵之间缺,就是自己与说话的未知之间也缺啊。 随后,唐玄沉寂的手又复向前伸出,掌心隐隐的出现一座门的形状,隐约间,似乎与镶嵌在始地母星的大地之上,位于老桃树、碧桃树、扶桑树之间的那扇门有着八九分相似,随着唐玄掌心的靠近,这座平凡的门,开始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 “道友三思······最多将此元生界与你,让你一人无界永恒。。你知道,带着一个大世界,还有一个大世界的附属生灵一起永恒不朽,实在是太离谱了。” “千千万界无数新鲜的生命,任你在无尽的生命中予取予求,生死掌控;无穷无尽的珍奇与财富,在这永恒的生命中享用不尽;实在不行,我可以摒弃创道规则,给你千百个绝对自由之星球,想想,勿论你去哪里,背后都有这些整齐阵列的大星随行,天地应和,世界随响,威武雄壮,岂不是······” “岂不是无聊死了······”唐玄的掌心轻轻接触到眼前的门上,冷汗刷的一下,浸透了衣衫,全身软软的,竟有无力的感觉。 一边抵抗着魔音骚扰,一边抵御浩瀚界力的阻隔,还要于方寸间穿破空间的千层万叠的障碍,只为了推开这扇门。 “尼玛的,自己一个人呆着不好么?我要那么多新鲜的生命干嘛?”想到对方言语间无限的涵义,唐玄不由得老脸一红,随后孔仙仙等人冷若冰霜却又明艳动人的面庞便栩栩如生的浮现于脑中。 “还有财富,财富的价值在于良好的流动性中表现出来的强大交换能力······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生灵本性自然,一切物质供大于求的同一世界,我要那玩意儿干嘛呢?所差只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劫力而已。” 至于千万巨大星体阵列在后,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还是被天体前呼后拥,对方一说到这,唐玄不由得一阵恶寒,这得多变态才会想出来这种耀武扬威的形式?这就威风了?这他么的多不方便呢······平时不用了,我该放哪?再说了,我喜欢的话,我自己不会抓几颗玩玩?这个看起来诱惑的提议简直脑残到无法想象。 不过从短暂的对话中,唐玄也收获了以下几个信息:永恒有有界与无界之分;创道者不是生命进化而成的,起码不是人类,至于是什么也无所谓,爱啥啥;创道者可以随意更改下界的规则,更可以将下世界弄到元生界来,嗯,这一点不得不防;对方口中的“绝对自由星球”似乎是宇内世界星空战场之类特殊场所存在的作证,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门于颤抖中开了,创道者的声音随着门的打开戛然而止,摆在唐玄眼前的是一座拥有着白色地面的小广场。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气息中每一个看不见的因子,都给予唐玄一种极致感动,宏大壮美的感觉。 放眼望之,不过百丈方圆的小广场比之于元生界,光明山的架构来说,实在是有些小的可怜,可二进宫的唐玄却知道,这一切只是眼见,走进去绝非如此。 这个小广场的大,超乎想象。 第一二章 让人自卑的花园 站在入口处,唐玄眼中的山顶世界不过百丈方圆的空间,算不上大;铺陈地面石块除了花纹繁复一些,外表莹润一些,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迈步向前,不知是自己变小了还是广场变大了,走了几步之后,唐玄眼前尽是白茫茫而熟悉的石板花纹,每一条纹路都如同沟壑。随着脚步向前,这些沟壑也快速加深着,直到变成一条条黑洞洞深不见底的深渊。 左顾右盼,曾经百丈方圆的世界早已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陌生所在,放眼前方,曾经一株渺小、斑驳、孤零零且毫不起眼儿的花树,此时在唐玄眼中,拔地而起,已然成了撑起宇宙那般光辉灿烂、枝繁叶茂,仰望不见其极的存在。 再次将光之唐花召唤而出,高举着唐花,顺着其牵引之力,唐玄在沟壑之间急速奔跑着,汗如雨下,吸取的界力消耗一空之后,全凭着本能在奔跑,之所以还没有被累死,恐怕一靠唐花之牵引,二靠其无界之属性。 好在虽然铺陈地面的无限巨大化的石块,虽然斑纹成了一个个深渊,而其斑纹之间也成了算得上宽敞的大道,虽然线条崎岖诡异一些,可总算可走。 奔跑中,唐玄两侧涌起狂风,吹的他身躯不断摇曳,一个失神间,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深渊。即便即使刹车,一颗头也脱离了石质地面,暴漏在深渊之上。 深渊宽阔,此岸望不到彼岸,大口喘息的唐玄,双目一旦向下注视,便觉得下面彷佛凭空升起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漩涡,一双眼睛如同受到巨力牵引一样,再也难以转开。 深渊之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悠远而充满洪荒气息的狂猛气流,刮的唐玄面颊生疼,而他的耳畔奇异、嘈杂的杂音逐渐像雷鸣一般无法自抑的不断炸响,就在这无知无觉间,他的渺小的身体,缓缓向深渊滑去,头、躯干、双腿,到最后仅有一双脚尖兀自搭在深渊之畔。 唐玄掌中的光之唐花蓦然大震,脱手飞在唐玄头顶,接着嗡的一声,放射出无尽的白色光辉,照彻了方圆万丈范围。旋即,白光收缩于唐玄体表,带动着他的身躯缓缓直立,飞离了深渊的上空,慢慢落地。 白光笼罩中,唐玄那双失神的双眸逐渐有了焦点,汗水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喷溅而出,这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后怕,无法形容的惊悚。 “不知道就这样跌下去,会不会掉进一个陌生的大世界······”唐玄声音有些嘶哑,凝望着眼前的光之唐花。 唐花自然不会回答他的任何感叹和提问,但那股水乳交融的安全感仍旧是那么清晰。 “你急什么?”唐花浮游旋转在唐玄眼前,舒展着光影,可这光焰尾巴却总是指向唐玄的方向,而这花朵中,竟然传出越来越强的牵引之力。 而这牵引之力,唐玄理解为急躁。 似乎不想回应唐玄的问题,唐花第一次没有唐玄的启动,自己调转方向,嗖的一声破空飞去,只留给唐玄一连串迫不及待的光影痕迹。 “我去,你也成精了!不过共同之后,允许成精。咦,你是我的元气,怎么会成精?······喂,等等我。”唐玄甩开双臂,追寻着空中穿梭的光花之踪迹,开始了玩命狂奔,忘记了一切。 恐怖纵横,无处不在的深渊?不好意思,忘了! 迷宫一样的所在,如履薄冰般的谨慎?不好意思,忘了! 举目惶惶,空间无限,什么都巨大无比而自觉渺小无依?不好意思,也忘了! 无界生命真正物我两忘之下的倾情专注,就算在元生界,那也是相当可怕的爆发。 唐玄忘乎所以的狂奔,而空空荡荡的花园,与世隔绝的元生界至高圣地上空,不时传来张狂大吼:“······等等我······” 莫名其妙的嘶吼,如同雷鸣一般经由光明山的无限放大,又震荡、袭扰着往日平静、祥和的元生界,让那些者们惶惶然的望着光明山,不知道那魂牵梦萦的山顶圣地,又发生了什么世界观崩塌的事儿。 等等我? 谁等等我? 我又是谁? 为什么等等,偏偏又是我? 天空中的裂纹是怎么回事儿? 青草成片成片的枯萎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又是怎么回事儿? 白而晶莹,触体即溶的东西,难道就是好久不见的雪,雪花么? 久居于此的他们,不知为何会被这浅浅而晶莹的东西,扯动了内心中,早已满步尘埃的温柔。 ······ ······ “你·····你,跑,跑啥!”唐玄攥着光之唐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埋怨着。 天地一片寂静,唐玄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收起唐花之后,压抑着急促的喘息,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是光明山顶,唐玄十分确信这一点。 没有风,似乎比山下那柔美无方的草原旷地更加的柔和;看不见天,眼前一片雄壮错落的银白色;身后白茫茫的一片,也分不清哪里是悬崖,哪里是路,彷佛全都是坦途。 脚下昏黄,是黄土。只是这黄土最细小的颗粒,恐怕都有一个完整唐玄唐玄那般高大,再往前看,仍旧是一片冷硬的银白色。 四周静的可怕,没有一点声音。就连唐玄的心跳声,都是那么的震耳,血脉的流淌声也清晰可闻。 无法形容的世界,更难以命名。 无奈之下,唐玄神意展开这才感知到,眼前的便是那颗花树;神意延伸,却再也无法感知这当初所见之小广场的尽头,效果还不如目视,轻飘飘,浮荡荡,如同神意那无数密布于虚空的慧眼同时被蒙上了一样。 这是一个被刻意装裱过的,没有尽头的世界。 神意蜿蜒顺着花树清冷的表皮向上,九根粗约千丈,无限延伸,表皮银白光华的虬枝,错落主干之上,向四周伸展着。虬枝末端顶着磨盘大小的花。 和通体银白闪光的花树相比,九朵花倒是颜色各异,一股澎湃的花香如同激流一般盈溢四周,浓的彷佛化不开。 唐玄深深吸入一口花香,然后一点没有糟蹋的又呼了出去,花香中萦绕着丝丝缕缕像是界力却又比界力更加纯粹的力量,丝毫无法吸收。 丹田里的光之唐花,光焰摇曳,随着最后一股草地上吸收来的界力消失,它快速收缩成一个晶莹透明的花苞,只有些微的光点在花苞内,毫无规律的来回滚动着。 见证了花树之上,不知多少万丈高的顶端,那与虬枝分支上的花朵感知绝然不同的存在之后,唐玄的神意也如潮水般退却,在唐花闭合的时候,强行以界力催动的神意就此随之溃散,消散在花香之中。 唐玄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个头与自己差不多、分外晶莹的黄土“颗粒”;无数黄土颗粒之后的银白,又目露悲壮之色的望了眼上方一叶障目,难见全貌的花树,以及想象中那个自己反复踌躇,计划中的目的地,以他的淡然和洒脱,都差点因崩溃的情绪变得恍惚失常。 “好在这里没有时间,我可以慢慢的爬,”用力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双臂,唐玄只觉得手臂划空之后,像是挥动在浑浊的深水里,而自己却是一个不具有任何元气、修为的凡人,感觉异常吃力。 一个人,舍死忘生撑起一个暂时稳固的世界,幻化出一个炮灰般虚假的世界,又来到这个陌生而孤独的所谓上界,现在就连唐花也都力量耗尽,偃旗息鼓起来,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此时此刻唐玄的心情。 这一霎那的悲凉,使得周围浓郁的化不开的花香都为之一滞。 生命,真的只是环境的附庸么? 一生,真的不管如何挣扎,如何振奋,如何淡然,如何头破血流,真的只是一场匆匆而逝,并无观众的表演么? 永恒?有界有恒,无界永恒?只有在这里,只有从创道者又或者说那个创世者的口中,才能以高高在上之姿,真正定义永恒的含义么? 一阵恍惚之后,唐玄觉得自己应该悲伤,甚至会觉得孤独无助,可却没有。 他笑着,笑容依旧爽朗好看,眉头舒展着,眼神还是那么深邃而平和。 有个声音不停的在他脑中喊着:放弃、回头、没有力量支撑的你,即使有那朵花,也不算什么;悲观、绝望、颓然、自暴自弃,这样对你,才是种解脱。 声音隐隐有些耳熟,像是那个创道者。 “住嘴!”,唐玄蓦然向天一指,大声叫嚷起来,随后又微笑着,眼波温柔的逐一扫视周围的虚无,彷佛那里出现了一道道他所熟悉的身影一样,深情而专注,“等着我,成功了,我便回去,咱们便一起度过这无穷无尽,没有天荒地老,再无悲伤离愁的祥和岁月,同享共同;不成,我先你们而去,也算没什么遗憾了······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向前走,才是最合我心意的选择。” 回头,就算是永恒,但那也只是一个人,寂寥的身影横陈千万世界之上,悲泣不出,眼泪已尽,寂寞悲凉的独处牢狱;向前走,虽然坎坷,还有未知的磨难,但前方却是心所安住之处。 苍梧山的幻影彷佛从唐玄眼前掠过,而誓言之所以神圣,不在于每天的祷告、祈求次数和那时那地所下的决心、所发的宏愿,而只是每到此时此刻,从心里作出的百死不悔的抉择。 唐玄不再迟疑,拢了拢衣袖,掖了掖衣襟,双足用力,跳上了一个大的夸张的黄土颗粒上,触手温润坚硬,可唐玄撞击其上的时候,却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激起漫天飞扬,如同头颅般大小的更细微的沙尘。 一阵灰头土脸,手忙脚乱之后,唐玄的周身上下,皮肤连同黑色衣衫都成了土黄色。 看来,不能用跳的······唐玄慢慢爬起身,久违的酸痛感让他有种宇内世界纵横,太阳里面晒太阳的生活,恍如隔世一般。 喘息片刻之后,唐玄目光瞄向下一个距离自己三米左右的黄土“颗粒”,嗯,是个危险的距离,瞅了瞅自己衣衫上的裂痕以及手臂上触目惊心的大片擦伤,唐玄慢慢的抬起腿,迈出第二步。 ······· 这是一个一旦深处其中,让任何生灵都无比自卑的巨“大”花园,以其方寸之间,勾连变换之玄奇、浓郁的界力之上的力量、大,而霸凌一切敢于来此之生命的身心;同时,也是一个在门外,光用眼看,平平无奇的世界。 在某些存在的眼中,唐玄就像是一个卑微而毫无存在感的微生物一样,翻翻滚滚、跌跌撞撞的蜿蜒的向着无数距离之外的银白色进发着。而这样愚蠢的,似乎只具有本能的“微生物”,与唐玄再宇内世界时,定义的那些“非主流本能生命体”何其相似。 而微生物,就算有着冠盖天地的元气之花,可惜豪无世界之力支撑,更是元气丧尽;就算带着那个创世者永恒之器,可那玩意儿直到此刻,更像是装饰物一样的存在。它,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可唐玄毕竟不是微生物,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存在,都无法感受他内心的执着与火热。 而翻滚在黄土颗粒之海中的“蝼蚁”,不光在坎坎坷坷的前进中,不光摸索出来些更快通行的经验,竟还苦中作乐的咂摸出点乐趣儿,时不时的还边咳嗽,边哼出不着调的小曲儿来。。。 第十三章 时间是个好东西 时间是什么?也许是生命创造出来,却无法看清的一个东西。 也许它存在,也许它不存在,几乎所有的场景里面,时间都是充当了一个度量、平衡、指引的作用,也是具有恒定周期性的东西,不依个体的存在或消亡而改变。 唐玄在始地母星的时候,日升日落为一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起、过午、傍晚而食,便是时间无形中给予他的指引,告诉他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儿。当然,赌气不吃或者今日不想早起,并不能影响时间对于生命体的指导作用。放眼五洲,尽是如此。 春与春的对接,冬与夏的转换,便是一年,而对于四季的认识,对于节气的标注,更多的时候是基于人类在生产的作用,所谓春种秋收,一言可蔽之。 冲出星空之后,来到桃源星上,时间对于这些母星的人族来说,又有了不同的定义。 二十四小时,不能定义一天;四时温和渐渐没了春夏秋冬的概念;而更有些欣喜的是,短短百余年的曾经关与一生的定义,也成了镌刻在曾经星际坐标的历史。 时间在这个时候,内涵被数倍放大了。 也许生命群体只有到了一定的层次,个体拥有了一定的能力,群体拥有了一定的觉悟,才能于另一个高度去看待时间问题。 时间同时是一个简单也复杂的东西。 说它简单,是因为这个词汇是由生命创造;说它复杂,便是这个词汇自打被创造出来,便被赋予了无限的内涵,无限进化的可能以及包含着生命对一切未知的狂想。 而不管始地母星从远古到公古,从纪元到末世,从冲入星空到桃源盛世,时间仅仅只是作为一种特定的,规范生命体作息的空泛概念存在。就是一生浸淫古离合合气,一直与时间与空间打交道的种花道人陌离,也搞不清楚这个词汇究竟会对生命产生多大的意义。他确信无疑的只是在有限的空间内,略微篡改时间与空间,便会产生巨大的能量。 而通过掌控这种能量,在宇内世界的陌离,就算没有了元圣天尊的光环,依旧是个备受敬仰的存在。 真相?假象? 当一个桃源星新人族,静坐在院中一天,感叹说,时间流逝,又一天过去了······ 这句话并不完全对,流失的只是属于他的时间,包括其所见,所感,又一天过去了,也只是他看到的这一天,时间真的在流逝么?一天真的过去了么?这个是无法被证明存在过的。这就是个体放大了自身对于时间的影响力。 把时间与空间的组成看成一条河,那么一个生命拥有的,无限渺小,微不足道,而千千万万无数生命汇集而成的这条河,便被赋予了业力演变的定义。 生命情感在时间、空间中的作用;生命的感情在业力组合中的地位;如何在缘起之后,业力诞生之时,固化业力,使之发展不再有衰变期,从而阻断劫力诞生,让世界不朽以及个体如何永恒······种种之类高深命题,恐怕就是唐玄一直研究的课题了。 可现在他无暇想太多,深深沉浸在玄道中,被他名之为“世界三法门”的实践中。 “世界无我”、“世界有我”、“世界是我”! 神意枯竭,也有可能在荒域的时候被剥离;身体虽然不再衰老,可力量几如凡人,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那般弱小,可飞天遁地,纵横虚空却是不要想了;元气耗尽,虽然光之唐花在此界依旧可以吸取合适的界力,这个事实让他惊喜,可却再也没有了从前,呼吸之间,元气充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受。 即便一无所有,可思想同在。 唐玄一生走到现在,从无摧残同类,从不枉杀生命,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战天斗地。 平常时,举手投足之间虽然可以看到从前关与二玄剑式的影子,可招式在他心中逐渐淡漠着,而思想却不断的深入。这是深刻有识到自己的“敌人”就是存在于先前所说命题中,那些阻碍世界永恒、阻碍生命不朽的存在。 对于那样的存在,总不好挥舞着大宝剑,来几招老树盘根、金龙摆尾、暴雨梨花,或者怒吼一声剑断万古,棍扫虚空之类的,就能打败的了的。 与生命之间,本没什么好争的,大家的“敌人”本就一样,殊途同归,理当共同。 在不断碎碎念着“世界是我”的同时,唐玄翻翻滚滚的在参差不齐,坎坷不同,不时滚来滚去的巨大黄土“颗粒”中,逶迤前行。 没有悲伤,更是忘记了孤独。 唐玄感谢这个没有时间的世界,这让他的一切执着,有了着落处。 有些东西之所以感动生命,之所以被冠之以悲壮,一个大前提都是生命因时间被创造出来,都极其有限。 试想一下,一个人族,不计代价的数十年如一日照顾自己残病的爱人,这是伟大?因为他为了这个目的,付出自己的一生,即使他的数十年不过宇宙中弹指光阴,并不引人瞩目,可那却是他的所有。这种行为,这种坚持,便是伟大,便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更让同类感动。 可若是这样一副场景,同样是这个人族,可是他却拥有着数千年的寿命,那么他的坚持,便需要持续数千年才能被冠之以伟大,而他的坚持才可以被称之为感动,如果还是仅仅付出几十年的代价,那可能又是半途而废,丧尽天良的典型代表了。 伟大、悲壮、奇迹,因为有了时间,才有了一个通用的定义。 时间,又是时间。空间的衡量,感动的定义,生命的价值,宇宙的存续,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从无到有,从不外显却又始终存在。 虽然不管如何深入的探索这个词汇,所得出的结论对于未来来说都是极其浅薄的,可有一点就是,能够创造出这个词汇来,本身就是生命的奇迹。 唐玄行走的这片天地,却没有这样的奇迹。 没有空气,却不妨碍呼吸,吸进来,吐出去的全是浓郁的花香。 没有东升西落,代表着一天的道具,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连光色都不曾变幻过。 脚下都是斑驳的、铺展无尽的黄色,看不到尽头,回望也不见来时路。 这里没有哪怕一点关与时间流逝的参照物。如同光明山下那些从不变化的青草,从来蔚蓝的天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它们的不变而没有了时间,还是没有了时间,所以它们不变。 走着;爬着;翻滚着······ 千万次,无数次,继续,继续,继续······ “世界是我”······ ······ ······ 终有这一刻,唐玄颤抖着的手触摸到了眼前丰润而富有弹性的银白色,这就是花树的皮么? 银光倒影中,唐玄茫然望着另一个自己:蓬头垢面,满脸血色的擦痕,浑身充满泥土与血液混合的黄红交错的新鲜颜色,伤痕累累的,赤膊的胸膛,短裤下,同样狼藉的双腿,鞋子早已不见了,赤着的一双脚上,露出森森白骨,却不觉得痛。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唐玄的眼眶中冲荡而下,在狼狈的脸上冲出一条条鲜明的沟壑,自从他生命完全,可以流泪之后,从没这么忘情的哭泣过,而这哭泣不是悲,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和感动。 慢慢回头,眼前世界竟操蛋的变小了。 百余丈方圆,满是白色布满花纹的石块铺陈的广场,再近些是类似花坛一样,略有些凹陷于地面的环形,里面全是细细而晶莹的黄土。 慢慢蹲下身子,唐玄抓了一把黄土。 黄土晶莹,每一颗都细小的如同北漠的沙砾,而这环境不过三丈见方,似乎为花树提供养料一般的存在。 就这区区三丈远,滚爬了多久? 黄土洒落,唐玄嘴角抽动的再回头对着恍如银镜般的树皮,愣愣的望着满身伤痕,浑如野人的自己说不出话来。 过去的,走过的,经过的,都如实相,横陈于脚下,其过程不足道也,而眼前的,却仍是那未曾征服的,高如齐天,粗如世界般,通体银色的花树。 如果说此时的花树,如同老桃、碧桃、扶桑树那般高耸,那么站在树下的唐玄,真的像是一只缩小了一万倍的蚂蚁。 而似乎越往前走,则越将前方未曾到达过的地方,无尽的放大了。 好在他是唐玄,好在“世界是我”。 树皮不再像远观那样银光一片,十分光滑,而是有了凹凸如骨节一样的存在。 而这些骨节一般的攀爬的抓手,在唐玄眼中却成了巨山,而他,正延着斜坡,慢慢向第一座巨山攀登而去。 双手、双足攀上银色,一股莫名的嗡鸣,氤氲、震荡突兀传来。 那股凌驾于界力之上的力量,更浓郁了。 花香更烈,唐玄不再停留,浑身尽血,兀自带着泪痕。 这无疑是比黄土沙漠更漫长的征程,他依旧无所畏惧,不管有没有退路,都无所谓了。 第十四章 天劫兄与嗜古虫 翻过一座银色巨山之后,唐玄决定休息、休息。长时间这般跋涉,身体上倒是承受的住,只是精神上的压抑需要静坐来稍稍舒缓一下。 屁股底下的银色,温润而富有弹性,感觉很好,唐玄长出了一口气,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指上的三玄指环,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指环广大的内部空间内,空空荡荡的,姐妹两个对于爸爸从一个神秘地方,即将给她们带回礼物看来还是很期待的,连数量上都做了细致的规定。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数十个堆叠在一起的酒缸吸引了唐玄的注意力,如此眼熟,似乎是自己在桃源星闲暇之时,以全新的材料,重新酿制的百草酿;而旁边对方的那数百箱子,明显是尚未拆封的香烟。 唐玄不由眼前一亮,翻手间,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酒缸,一条包装完好的香烟。 缸盖打开,酒香四溢,总算冲淡了让人抑郁、一成不变的花香。酒香入体,如同被吸收了一般,唐玄口中呼出来的全是舒爽而纯净的气息。 香烟点燃,唐玄坐在那,眼神儿开始迷离,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 香烟燃尽,一点晶亮的火光,从其之间飞出之后,蓦然变大,眨眼间变成一颗燃烧的星球那样,从巨山旁侧坠落,接着又忽忽悠悠的一边向下飞着,一边变小,良久之后,才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唐玄举起酒缸,仰着头,大张着嘴,随着酒缸倾斜,清冽沁人,浓香四溢的液体如同泉水般倾倒而下,大口的吞着,任恣意的酒液冲击着他的头脸以及全身。 足有百余斤百草酿,倾泻而下,在酒液的冲击下,唐玄身体上的污渍、泥泞快速的消退着,代之以莹润发亮的皮肤。 浸凉的、痒痒的、无尽的洒脱、意兴豪发,压抑一扫而空。 一部分酒液顺着唐玄的衣衫流到他的脚下,还有不少在空中就激射四周,澎湃的潮汐之音蓦然升起,轰鸣不绝,使得唐玄于水帘中,凝目四顾。 一滴清凉的酒液激撞到银色的巨山之上,酒液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碎成无数。 碎成无数的酒滴在喷溅的过程中,突兀的变成了摇曳的树木、飞溅的火团、翻滚的石块,闪烁着的金珠······ 再激撞,再喷溅,每一滴酒液都于瞬间成了澎湃的五色洪流,翻翻滚滚的延着巨山两侧轰轰而下。 有多少滴酒液?有多少股完整的清澈的洪流? 眨眼间,唐玄身前身后,俯视之下,成了一个五颜六色巨浪的海洋。而他却成了主宰,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目视着脚下的波澜壮阔,风云变色,唐玄不由动容。 他追逐着巨浪来到巨山一侧边缘处俯望,只见无边的火雨、激流、巨树、石块、金灿灿的光辉,恍如天意一般,冲击向下,轰隆隆的彷佛要砸灭地面的世界。 目之所见之处,广场上的石板被砸的千疮百孔,缝隙中更有五色激流流淌,而那一环折磨的唐玄痛苦不堪的无尽黄土,早已被激流吞没。 硝烟满世界,洪流如卷狂。 “喝喝酒,抽抽烟而已,至于这么激烈么······”唐玄有些傻眼的望着这一切,喃喃自语着。 可他话刚出口,每一字都化为一道雷霆闪电,弯曲而狂猛的冲下下面,带着震荡世界的回响,将洪荒逆流般的广场,搅的天翻地覆。 唐玄连忙捂住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直到下面的一切混乱平息。 重新坐回原地,唐玄坐在那神思恍惚,不敢抽烟,不敢喝酒。 这便是上位者的高贵、高尚、高高在上的权力么? 费尽千辛万苦爬到这里,每一个或者荒诞不经,或者平常事一样的举动,一旦落了下去,就成了天意?就算放大、延伸、高深莫测,可也夸张得离谱了。 就在唐玄胡思乱想的时候,屁股下面蓦然传来一阵阵强烈的震感。 这种感觉很不好,恍然间,唐玄彷佛回到了北漠,面对那巨峰一样的虫巢。 再次回到边缘处向下望,只见花树树干表皮被酒液淋过,有些焦黑之处,钻出一个、两个、千万个摇曳的触手。 触手的每一次震动,都会带来花树的同步巨震,而唐玄屁股下方传来的震感,就是来源于此。 “不会是那种东西?”唐玄脑海中,关与破灭行星,最后非主流生命盛宴的恐怖情形,不知不觉浮现。 身躯摇曳着无数条软绵绵带着吸盘的触手,触手上面长毛了毛茸茸的刺;没有眼睛,但挥舞起触手来,彷佛有了千万只眼睛。 通体粉红色,带着黏糊糊的液体,没有嘴,不会吼叫,可每一个转动间,千万触手落在花树之之上,却发出绵延不绝,密如急雨般的噼啪声。 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连唐玄都觉得自己关与未知的直觉有些准的讨厌,这不就是那些放大了无数倍的非主流本能生命么? 啵,啵·······满世界都是这些带着触手的狰狞生物,破树而出的声音;啪,啪······天地间都是它们滚动在花树上,令人头皮发麻的回响。 它们成千上万从花树中破皮而出,又成群结队的扑向下面光焰的激流海洋,在其内翻翻滚滚,劈里啪啦着。 眨眼间,吃尽了光焰之后,就开始互相冲撞,纠缠,吞噬了起来,在唐玄眼下,形成了一片怪物大混战的沸腾场面。 突然间,其中有一只触手指向了花树之上,接着,大混战骤然停滞,于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触手都指向了唐玄。 “我去!”唐玄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化为雷,砸向地面,同时也引爆了触手生物的潮汐,而这潮汐,卷裹着劈里啪啦无穷无尽同步的杂音,向花树进发,向唐玄狂扑而去。 一个洞不只一个虫。 花树上尚在不断钻出,尚未来得及凭着本能行事的虫子们,便被逆袭而来的虫海大军裹挟着,向上冲击而下,彷佛唐玄是这世界唯一值得感兴趣的美味一般。 从前唐玄所见之非主流本能生命,虽然数量无尽,可单体却很微小,只能凭借神意感知。而且个体实力并不强,高温、烈焰甚至极冻都可将它们大规模消灭。虽然恶心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他落荒而逃。 不过从前是从前,现在可是元生界。 他做梦也想不到又一天他会见到与大多数非主流本能生命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和他一般高大的生物存在。 更难以想象的是,它们对他的兴趣,是如此的执着和锲而不舍。 唐玄以史无前例的速度狂逃,而身后,一个个触手狂舞的球儿汇集成了大浪潮汐,翻卷而上,一浪压过一浪,猛追。 近乎崩溃的唐玄,无法想象自己被这么多触手触抚是种什么样的场景,更不敢设想假如被它们给寄生了,是种怎样的悲惨结局,只是一门心思的狂奔着,更只想对着从来没觉得存在过的苍天大吼一声:“救命!” 群体的力量是无敌的,无数触手的速度在翻滚叠加澎湃中,超越了唐玄疾驰逃命的速度,二者之间的距离不断的缩短着。 而唐玄耳边的劈里啪啦的追逐声,比自己最看不起的雷鸣声,恐怖上千倍万倍,且逐渐清晰着。 ······ ······ “还他妈让不让人睡觉了?”一声幽怨的咆哮蓦然间响彻天地,就连噼啪声都为之低弱了下来。 “嗜古虫,嗜古虫!不到万界合皇树抽枝发芽的日子,你们他妈的跑出来搞什么?搞什么?当本大爷不存在,出来找死不成?” 声音轰响,怒气不绝。 似乎被吵醒了很不爽,有些起床气,而吵醒它的东西,又是这么的不值一提的存在,又加剧了这种起床气的膨涨。 唐玄当然听不到它的怒吼,满脑子都是狰狞的触手,满耳朵都被噼啪声塞满。 “呼~呼~”唐玄斜斜像花树上奔跑着,如此粗壮的花树,而他又是这么渺小的生物,一旦被激发出求生意志,奔跑起来实在有些宽敞。 可跑着跑着,唐玄就觉得整个世界清净了,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剧烈喘息声,那种令人崩溃的噼啪声,却不知何时停止了。 慢慢停下脚步,小心回头,只见触手海洋距离自己约莫千丈左右的距离,翻滚凝滞,浪峰在上,浪谷在下,虽然轻微震荡着,却绝不向前。 虽然距离仍旧是个危险的距离,可对方停止不动,唐玄还是松了口气,但还是凝神戒备着。 不过戒备啥呢,以自己现在的情况,面对这么多的寄生虫又或者说病毒巨大化一样的存在,恐怕也只有逃命一途。 “轰~喀!”巨大的震响从唐玄头顶传来,在这个变得安静起来的世界炸响,突如其来的轰鸣,让唐玄头晕目眩之下,不由扭头细看。 一抬头不由被吓了一跳,头顶十几米低空处,浓云翻滚,狂雷环绕,一个巨大而深邃的漩涡,正在缓缓滚动着。自己真是跑糊涂了,差点一头撞进这个漩涡中。 而这翻滚的漩涡,中间包裹着花树,以居高临下之无敌姿态,怒对唐玄,以及唐玄身后的触手海洋。 这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这声音,怎么如此亲切? “天劫兄,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唐玄惊喜叫出声,恨不得走上前去,与之握手,拥抱。 “咳咳咳,老弟慎言,我可不认识你。另外,有些东西,心里知道就好,非要说出来干嘛呢······”乌云漩涡咳嗽的雷电凌乱,前半句义正词严,后半句却有些底气不足。 “是,是,是”,唐玄忙不迭答应着,接着正色道,“是我太没深度了。” 说着,他有往乌云漩涡雷电处,走近了点儿。这里虽然环境也不能说成好,可总不至于恶心。 “嗯嗯,等我忙完哈,”漩涡恢复了正常,接着整个变成了炽白色,无边无际的炽白色如同巨大的发光圆环一样,眨眼间便射出无穷无尽的白色光针,向触手海洋冲击而去。 触手海洋像被定住了一样,上下起伏凹凸着,鼓噪着,却前后不动任由白色光针暴雨的侵袭。 白色的狂狼冲击向下,所过之处,触手海洋凭空不见,像是被彻底清洗一遍之后,毫无灰尘的地面,又恢复到光洁、银白的色泽,刚刚的狰狞、汹涌、狂爆都如同一场幻梦。 也就三秒钟之后,白光消失,漩涡又转变成乌云为主,雷电翻滚为辅的姿态,触手海洋却不见了。 “真真,累死我了······整天干这种体力活,何等悲催的生活。” 漩涡有气无力的蠕动一下,很是不满的咕哝着。 万界合皇树?嗜古虫? 对于这些特定的,别人命名的专属词汇,唐玄一向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可面对如此天劫,他不由得心思活跃了起来。 “天劫兄,在我的故乡有句话,不知你知也不知?”唐玄呵呵笑着。 “噢,什么话?”似乎因为和唐玄互惠互利过,这个充满人性光辉的天劫乌云,并不反感与唐玄之间的交流,反而有些好奇的问。 “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唐玄说完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似乎懂了唐玄的意思,漩涡又蠕动了一下道:“错,是青云可借力,送你上青天。” 说完之后,乌云漩涡中,闪电狂舞,表达出一种好不掩饰的,关与对自己才华的惊喜。 唐玄莞尔一笑道:“天劫兄,真是好才华!” 乌云向下,漩涡低垂,轻柔的透过唐玄的身体,又将他轻轻托起。 “嗯!鉴于万界合皇树突然暴动的嗜古虫,殚精竭虑,忠诚公事,毫不懈怠,精神可嘉的本尊,决定放弃一些睡眠时间,亲往各处察查,走你。” ······ “咱们那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是天劫,我是生灵,咱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儿?” “呼~呵呵呵,够意思啊。” “喂,到了······嗯,咳咳,世界本无事,嗜古虫的爆发,不过是个意外,本尊回去睡觉······不,修炼了。” “走好,再见。” 第十五章 孤是一片云 “什么是再见?” 天劫漩涡一顿,云色翻滚,强烈的波动,声音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再见当然就是当有一天,世界无事的时候,我们又见面,一起坐下来,聊一聊······哪怕没得聊,一起坐坐喝杯酒也是好的。”唐玄望着天劫漩涡,笑得很温暖。 “说心里话,你到底是什么来的?” 话音未落,唐玄头顶的漩涡越缩越小,从铺展中天到仅只一丈,雷电消失,只剩个纯黑色,微微旋转的漩。它悠然而下,飘到唐玄面前凝滞不动,傻傻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它道:“孤是一片云。” 唐玄拍掌赞叹:“好,就为你这一片云,得喝一个。” 说着,三玄指环白光倏忽间,凭空出现两只大酒缸,一个提在唐玄掌中,一个飞向天劫漩涡。 很神奇,唐玄目视中,那个酒缸一旦接近漩涡尺五距离的时候,飞行速度便蓦然加速,体积急剧变小,飞到小小漩涡中心的时候,以唐玄的目力,也也仅仅只是看到瞬间之前一人高的酒缸,此时如同正常蚕豆般大小,在漩涡中心载沉载浮着。 “这是什么?”声音有些好奇。 唐玄道:“在我们那,叫酒!” 言罢,不再解释,一掌拍开酒缸上的泥封,举高高仰头灌下,黑白发丝飘扬,身躯挺立元生界之巅,如同一把峻拔的剑,酒液纵横奔流。 天劫漩涡中心处的蚕豆,也随着唐玄的动作,稍晚一秒爆开,如丝如雾的酒液,旋转着,摇曳着,如珠如串,被吸入到漩涡中心,然后旋转着缓缓被卷入浓云中。 唐玄大笑着,将酒缸遥遥抛远,纵声狂呼:“痛快,痛快!” 声音回荡,世界随响。 “嗝~~~~~”天劫漩涡的云气有些散乱,发出一声悠长的闷响,如同打嗝一样,接着,消失不见的闪电又复翻滚在浓云中,在这丈许方圆的虚空中,穿插来回,以万钧之势,更像是兴奋的雷霆云舞。 唐玄望着天劫漩涡,如同望着老友,也许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云旋,是他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一个能够获得少许慰藉的存在,谁也不会担心对方会伤害到谁。 稍停之后,天劫漩涡剧烈滚动着,爆发震耳欲聋的雷鸣之音,更开始绕着唐玄转起了圈子,云、电更加的凌乱。 没了元气,又经触手海洋那般追赶,来到桃源星上就再也不知醉倒为何物的唐玄,此时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醉眼朦胧的他,坐倒在花瓣上,时不时指着天上兴奋的天劫漩涡,嘻嘻的笑着。 热闹无所谓良久,有时间存在和没时间存在都不会改变热闹过后,逐渐浸凉的气氛。 人不再,冷清凄凉;若还在,心里总会有或多或少的触动。 唐玄道:“天劫兄,能不能在“云”前面加上点形容词?” 唧,天劫漩涡也掉在花瓣上,语气变得稚嫩,语速也变得急促起来。黑的是云,白的是电,云仍浓,电光渐消,除了这两种颜色之外,竟还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似是醉了。 挣扎半晌之后,实在无力再次起飞,天劫漩涡断断续续咕哝道:“生于创世者之前的一股鸿蒙正气;游走于冥冥万界,掌生灵之天罚,独一无二的,英俊帅气的,潇洒多情的,永恒不朽的,云。” 唐玄笑着鄙视道:“好好一朵云,学人家称孤道寡······你既把自己形容的这般厉害,怎么会奈何不了我?又怎会经常迟到,甚至迷路?哈哈哈!” 天劫漩涡大怒,似是想跳起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厉害,随后颓然放弃,只有声音悠悠:“小子懂个屁!无数世界以创世者为最高,这老东西使唤我,就像最初状态下,拥有生命的下界某一星球。光使唤人干活,恨不得人不吃饭,偶尔赏点吃的,就像自己马上要天崩地裂,自毁了一般的龌龊下贱。你知道就算一朵孤傲不驯的云如我,无数年吃不饱、力不足,再加上创道者这些个狗腿子,在下界布满“行道法则”,我觉得,我能活下来,都他妈的是个奇迹······我说你,还别不信,若你是我,恐怕还不如我哩······” 唐玄望着正在发飙,骂骂咧咧,怨气颇多,姿态狂乱的天劫漩涡,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看来这是一朵有个性且有自尊,只是被虐的苦了的云。 “好啦,算我错怪你,算我说错话。天劫兄其实说错了,若我是你,恐怕我早就劫灭了。”唐玄笑了笑,送上不小的安慰。不知怎么的,喝醉了的它,话多起来的它,重逢与元生界的它,更像是个孩子。 难道不给饭吃,对智商和创造力的影响,竟会这么大? 老东西? 狗腿子? 行道法则? 创世者是老东西,创道者是狗腿子。 若天劫漩涡酒后真言的话,那么这两个拟人化的称呼绝不是无的放矢;至于行道法则,根据唐玄的猜想,无非是世界秩序,诸如水灭火,火烧金,云从雨,冬下雪,水涨船高等等之类的那些被生灵奉为规律、宝典,捧着不放,视为瑰宝的那一套。 “嗜古虫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元生界这类上界之中,独有的万界合皇树的寄生虫,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这永恒之地,它们毫无存在感,也无出头之日。平日里就在树里讨生活,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钻出来了······这不科学呵。” 望着这个竟然喷出科学两个字的“云”,唐玄酒醒了些,不过对于对方轻描淡写,消灭无数触手怪的壮举,还是表示认可。 唐玄问:“创世者,创道者究竟在哪?我在此界,是否可以通过掌控此树,来达到控制下界生灭的目的?” “呼~问路的事儿,别找我,我真的出门只能靠天意导航······呼呼~下界生灭?试试不就知道了,我怎么知道行还是不,不行,你又死不了,怕个锤子······” “竟然睡着了······”唐玄有些羡慕的望着彷佛成了石头一样,布满红云的天劫漩涡,只差给它盖上条被子,以增呵护。 自己没被子,估计它也用不着。怨气发泄完了,还能剩下酣睡和坦然,真心了不起。 少个人说话,世界变得冷清下来,唐玄慢慢站起身,开始再次审视周围的环境以及所见的一切。 眼前所见的是,他与天劫漩涡所处之处,是五片巨大的叶子,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光影花苞;这里同样也是元生界,沧桑路,光明山上最顶峰,花园里的那株擎天怪树的最高处。 别说叶子的主脉络,就算细小的旁支,都有几百个唐玄捆在一起那般粗细。他跳了跳,丝毫感觉不到震荡,叶子的厚重是他无法撼动的。走到叶子边缘处,四下苍茫,举目惶惶,天一片纯净的蓝,地,满眼朦胧的绿,极目无垠。 柔风轻拂而过,摇曳着花苞,花苞不动。 唐玄的手,慢慢伸向花苞,当手掌毫无阻滞的从花苞上穿过的时候,他这才凝目,仔细打量着这百丈高,屹立于万丈花树尖端,如临渊而望世,下有九枝、九朵盛放的花簇拥烘托的巨型花苞。 不似实体,更像是一个投影,又或者说只是一个失去了实质的虚幻的壳子。 难道说,存于元生界之巅,凌驾于万界之上的万界合皇树最核心的,仅仅只是这个浮华而空泛的幻影? 咬了咬牙,唐玄按照心中所想,初次来时制定的计划,开始催动唐花备用。 可一任他汗流浃背,面红耳赤,失去了最后一丝元气,沉寂于丹田深处的光之唐花依旧是一动不动,累死了一般。 这让唐玄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若有一丝元气,实践一下心中的想法也好呀。 就这么灰溜溜的下去? 可回去的路在哪? 若不充分掌控这个世界,别提什么永恒了,回去都成为了不可能。在如此稳固的世界,吸收此界的界力,轰开一条冥冥之路回归?回归以后呢?乖乖的洗干净等着劫灭??? 先别说吸收人家的力量,能否破开人家的障壁,就算可以,可于千万下界中,精准的找到来时路,一想想就是一个让唐玄崩溃的选择。 鄙视天劫兄,不代表他路感强,更不代表他的方向性随着生命的跃迁而有什么了不得的进步。从前神意就是最好的导航,可神意这玩意儿,现在也是不太敢依赖的。 就在唐玄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说话声:“你那玩意儿,就是那酒,还有没有?” 唐玄回头,就看见天劫兄终于晃晃悠悠的飞到了虚空之上,在半空中画着圈,飞行轨迹十分离谱。 “拿去······”唐玄见此情形,一阵唏嘘。一边感叹着酒驾危险,一边触摸着三玄指环。 三玄指环颤抖一下,数十个酒缸,又变成一个个蚕豆,在天劫漩涡迷乱的狂旋中,载沉载浮着。 “够意思,我走啦······你知道,工作完成,长期不归,老东西会问,很烦人!噢,对了,再见!” “嗯,这个,再见!······我也对了,你能不能借点雷电之力给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玄颇不好意思。而“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下去,你送送我,那些触手怪实在太恐怖······”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唐玄并非一个惯于求人的人,哪怕刚刚给了对方自己大半的百草酿。 付出就是付出,给予就是给予,这些都是没有然后,然而,但是的,否则何必付出,又何必给予呢。 天劫兄似乎生怕唐玄反悔一样,劈里啪啦分出数条晶莹的电丝,大叫一声“不用还了!”,然后裹挟着那些蚕豆酒缸,悠悠荡荡,转着圈,飞下了碧绿色的叶片,眨眼就没了踪影。 唐玄摇头苦笑,伸手将所有电丝抓在掌心。 电弧激烈跳动,雷鸣之声大作。 蓦然间,唐玄浑然青烟直冒,大半皮肤焦糊,浑身电弧弹动,而整个人不住的剧烈颤抖着:这电的威力,怎么跟宇内世界感受的强度,完全不一样了······ 第十六章 世界三式 天劫漩涡临别之时的几缕雷光电丝,以唐玄为中心,形成一片冲卷、激荡的雷电狂暴。 狂暴中,更有无数顺着唐玄的五官、七窍、毛孔夺门而入,眨眼间便肆虐在他的体内。它们从唐玄体内各处,浩浩荡荡如同百川汇海,突入其丹田,最后卷裹着光之唐花的花苞,轰鸣震响了起来。 “真的不该借东西,还是找一个喝醉了的天劫漩涡借东西,而且借的还是力量······” 被骇人的雷电包裹的唐玄,彻底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就连唐花也在他无可奈何的凝视下,活泼泼,浸染着炽白的光色,绽放着,不由分说的飞出体外,连声再见都没有的就那么的直直的飞入面前万界合皇树,树冠处独一无二的花苞里,一瞬就不见了踪迹。 当唐玄体内、体外所有雷光电影如同尾巴一样追随着光之唐花消失之后,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似乎被掏空了,就连灵魂也空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却又不知道睡从何来。 软倒在叶片上,唐玄只能木呆呆的望着眼前那巨大的花苞,轰鸣着伸展第一片缭绕着无限光电的花瓣,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尽情舒展之后,巨花开始旋转起来。 三十三片巨大的叶片,如同从天而降的伞盖一样,在唐玄头顶百米处摇曳而过,错落分明,入目一派银白色。 花瓣巨大,花瓣间的间隙更加巨大,可间隔却极为均衡。每两片花瓣之间的距离完全一致,像是经过精细加工一样。 唐玄透过花瓣间的间隙,能够清晰看到一丛如同捅向蓝天的利剑一般的花蕊,同样是熠熠生辉的银白色,顶端的小圆珠却是令人灵魂慰藉的嫩黄。 不知多久,巨花完全盛放,在蓝天、虚空的苍茫映衬下,彷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这朵花,若无唐玄在此,足可孤高绝世,冠盖天下。 雷电如唐玄泼下的酒液一样,顺着花蕊顶端的嫩黄色的小圆珠活泼泼向下,宛如潮汐退却一样,细心的掠过花树的每一分皮肤,每一根横出的枝桠以及上面的花,最后沉入狼藉的黄土中。 而黄土之中,更是无穷无尽的黄与黑交错的世界,而那些雷电汇聚的能量狂潮如同不会损耗一样,永无停歇的顺着黄土,延着万界合皇树的底下部分,尽情的涤荡着,轰鸣着,前行着。 万界合皇树,元生界这颗最高处的花树,通体蒙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 光晕中,九根横亘世界的枝桠再次伸展,而顶端的花,有的开的更加灿烂,有的却慢慢枯萎。 地下的世界中,目所难见。 只是雷电能量潮所过之处,花树虬结蔓延,不见终点,铺展横陈于底下的根须的骨节处,慢慢滋生出许多不规则颜色鲜亮,纯白的鼓包,从黄豆大小涨到篮球大小才停止涨势,而无数与黄土交杂,污渍斑驳,早已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大大小小的鼓包,有的快速鼓胀着,随后砰的一声,爆成一团白色发光的液体,慢慢渗透进黄土里再无踪迹;而有些较小的,并不怎么肮脏的,像是获得了巨大的能量一般,快速胀大着。 这片无垠的底下世界,以万界合皇树为母体,以无尽的根须为根本,上演着无限且又错综复杂的生灭循环,以天地最完美的法则,演绎着此消彼长最终奥义。 越接近地面,涨势越好;越往下,则显得营养不足,发育迟缓。 无尽的生灭,无垠的消长。 在这生灭、消长之间,产生了一股莫名而悠远,强大而又隐晦的力量,这股力量又顺着以根须为通道,反哺向上。 经过合皇树的主干传递到枝桠,提纯过滤之后又汇集到主干,最后直达最高处。 一股比唐玄初来此地之时所闻到的花香,更纯粹千倍,浓郁千倍顺着唐玄的鼻孔,浸透了他的神、意、体以及空空荡荡的丹田。 在这股升仙般的直接而又强烈的感受下,唐玄的双眸逐渐有了神采。 而这时,从旋转盛放,宇内世界的文字预言已无法形容的花朵中,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呼唤。 四周依旧寂静,天地无声,似乎都感动沉醉于如此宏大的生灭循环中,这呼唤更像是来自神意至深处灵魂的牵引。 花,蓦然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像是一片片接踵而至的扇叶,光影轮转虽然急迫,可却那么温柔,甚至不起微风。它们每每到了唐玄的头顶,便会努力下弯,几次过后,唐玄便被一片扫荡而至的花瓣卷入其上,随着花瓣的翘起,向上飞掠,他又滑落到花心触,花蕊旁。 这哪里是“花蕊”,每一根都粗如万年老树的腰。而唐玄置身在这巨大的花朵中,花心处,不光没有存在感,更像是一个迷失在森林里面的蚂蚁。 可这只蚂蚁却带着微笑,闭目直立,发丝轻拂。 “世界,无我!” 闭目中的唐玄,声音格外的轻柔,双臂贴于双腿两侧,双拳紧握,尽力踮起脚尖却依旧保持着与地面的接触。整个身体慢慢向上挣起,一股苍凉的,孤身穿破世界,舍身于苍茫的意境油然而生。 “世界,有我!” 唐玄紧握的双拳,以极其缓慢的动作,一根根手指放松着,舒展成随意摊开的掌心,踮起的脚尖复又落下,整个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又做了一次悠长而急促的“吸气”的动作。接着,他双掌伸展在身体前方,掌心慢慢向下,下压,膝盖随着双掌的动作一点点向下弯曲着,一双脚如同沉入了苍茫的大地之上,再也不分彼此那样,彷佛整个世界已然与他融合为一。 “世界,是我!” 慢慢站直身体,又慢慢沉了下去,只是这次呼吸转换间,唐玄的双臂张开如同一个逐渐收拢的怀抱,双掌随意的摊开着,就连每根手指都是极致放松的状态。 轰! 轰!轰! 三式过后,花蕊狂摇,巨花颤抖,无数股细弱激荡漫卷的白色雾气,从花蕊间,花瓣每处气孔沸腾而出,悠悠奔向唐玄。 它们先是在唐玄体外形成一股强烈而浓郁的气旋之后,才慢慢渗透进唐玄的身体,然后从各处汇集于其丹田处。 而唐玄对外界已然成了一片白色氤氲世界彷佛无感一样,依旧不紧不缓,以专注的意境,演绎着世界三式。 无我的时候,是一往无前、孤独无依却又不得不只身敢望的悲凉; 有我过后,才是对自身无论任何所在的极致美好的遐想; 而是我,便是对一切,进行关与玄道的定义。 啵的一声轻响,光之唐花拖曳着一股无穷无尽的无形能量从花蕊丛中窜出,嗖的一声飞至唐玄头顶,随即悬停不动。 世界三式循环九次,唐玄盘膝坐在花瓣之上,花蕊丛中。 此时他虽然闭目,但元生界,光明山,沧桑路,千万下界对于他而言,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神意挥洒之下,元生界的界力以及界力之上,合皇树收取的永恒之力,对唐玄再无任何排斥感,甚至听话的有吹捧之嫌。 谁能想到,庞大的宇内世界不过是一颗巨大而神奇的树,某一深埋黄土之下的根须生长出来的一个肿瘤?怪不得宇内世界内的一切都浑然天成,每一个生灭甚至道眼都那么的面面俱到,原来在根源处就已经必须要遵循生灭规则,生长规则,创道者的行道法则,万变难离其宗,或者说根本是离不开。 哪有离开根须存在于黄土中的肿瘤呢?就算是一个很有追求的肿瘤,自行脱落,恐怕也会因“营养缺乏”而快速溃灭。无边的黄土,没了根,哪曾有生路可言。 又有谁能想到,生灵之骄傲与矜持,挣杀与掠夺,残暴与信仰,狡诈与残忍,相信与坚持,努力与梦想······以为广大的世界里的一切奋与怒,竟只不过是在一个小小的鼓凸里,狂妄自大的拙劣而委屈的表演,这怎么能不天生受限,后天不足?如此情况下,勿论逃避与怒吼,到头来,不过是鼓包爆裂之后的一滩毫无意义的污渍,连给黄土留下一点痕迹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元生界还有没有? 这样为永恒提供养料,以瞧都懒的瞧一眼的蔑视,视无数下界生灵的存在如无物的地方,还有多少处? 世界是绝对的主体,而生命不过是世界的附庸,机缘巧合的产物,提供不了“大生灭消长”的波动能量,嗯,渣滓一样无用的存在?是死是活······只有生命自己想象中才重要??? 创世者是有多无聊和无情?恐怕在他悠长的岁月中,只对自己闲的蛋疼之时,造出来的关与神的这种强悍且不听话的生物,略有关注过? “也许是这样,但那又如何?”唐玄再睁开双目,看了眼老老实实趴在头顶的微微发出光晕的元气之花,随后淡淡的道。 此地自然没有听众,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眼睛却不知不觉的红了。 无数下界,无数生灵! 他们、她们、它们所创造出来的辉煌与灿烂,坚定与深情,伟大与悲壮,历历在目,充斥在唐玄的脑子里,翻滚不息。 他无意打扰这种正常状态,只想于千万下界中,找寻着自己熟悉的那一个世界,那一片星球,那样一群人,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生灵们。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只是努力良久之后,却没找到,这让他如何伤心且怒。 元气之花狂舞,唐玄神意纵横,元气沸腾,身体更是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顶峰。 此时的状态,已然超出了无界生命的初级状态,而光之唐花距离“无上之光”的境界,恐怕也只一步之遥。 就算这样,还是,还是找不到······ 咆哮于虚空,元生界巅峰之处,唐玄彻底释放了永恒之力,然后整个人追逐着力量远去方向,纵越虚空,飞腾而去。 第十七章 花落元生界 永恒之力是什么?唐玄无法做具体描述。 只能说它是一种诞生于无数下界生灭消长之间,滋生出来的至高无上的力量。 不能述之以尊贵,因为这种力量近乎于道,无法用低层次生命那种价值观,动辄强分三六九等以给人以虚假的希望,来强行界定它。 更不能衡量,因为每一缕构成永恒之力的气息,即使细若游丝,可在唐玄感知之下,却有宇内世界那般恢弘广大。 每一丝气息都是那么孤独却又高傲,无法拿来为善,更不能用来作恶,中正平和,无上之上,纯粹至极,隽永无比。 它不能给予深入其中的任何生灵或者物以山崩地裂的威严与暴躁,却让身在其中的唐玄深深为之迷醉。 而这永恒之力,似乎就是“所有”,是那些仰望而不可及,触摸而得不到的最高美好的存在的总和,这样的完美,曾经只存在于想象中。 这种感觉很深刻,比之他跃迁至无界生命那一刻所获得的关与世界与生命的领悟更加深刻,却又说不出,只能默默感受着。 或者只有感受到了无数大世界生灭消长那一瞬间的无尽壮美,才能明白这种巨大无匹,能量无方,却又无害无伤的澎湃力量,究竟缘起。 像是追逐着无数个奔跑着的大世界一般,唐玄追逐着永恒之力的律动,向着元生界的一个方向悠然而去。不急不缓,像是迈着天地间最悠闲的步伐,漫无目的绽放自己的生命。 永恒之力在元生界的瓦蓝的天空中,铺展出无形而无尽的轨迹,最后汇集在虚空一点,鱼贯而入。 不在正中,也不在边界,这毫不起眼的所在,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归处,似乎在说明这样一个事实:即使冥冥无所依,可终有一点就是上界入口。如同宇内世界时候,唐玄的玄道以及他那个共同世界一样,以有限而漫长的缘起、劫灭的时段中,近乎无尽的生命独立个性,去追寻真正超脱、自由、永恒的普世,让世界彻底再非苦聚。 永恒之力鱼贯而入,可是它们进得去,唐玄却在虚空中飞来飞去,找不到入口,所能触碰到的只是虚无。 蓦然一声暴喝,光之唐花在唐玄头顶极致绽放,光辉笼罩无尽。 随即光辉倒卷,将唐玄整个包裹,而此时充斥在唐花内的永恒之力更是剧烈的沸腾了起来。 接着,在唐玄的催动下,伪装成永恒之力的唐玄慢慢汇入到力量的溪流中,终于嗖的一声,不见了。 唐玄彻底在元生界失去了踪迹,只留下草地上,那些望着天空目瞪口呆的寻道者、梦道者、护道者、幻道者等,望着灿烂起来的天空以及凭空洒落的馨香花瓣,渐渐迷失在这个变得凄美起来的世界里。 ······ ······ 唐玄带走了唐花,其实也不能算是带走,他与这朵因他而生,始终伴随的元气之花本就一体,不分彼此。 在万界合皇树上,曾有一段时间唐玄失去了对于唐花的感知,可这种互相依存,水那个交融的关系,却随着唐花的再次出现变得完美,再无裂隙。 唐玄追逐着永恒之力寻找上界的入口,寻找天劫兄口中的老东西,更是寻找宇内世界永恒的钥匙;而唐花在于合皇树深度融合,又弃树而去,跟着唐玄跑了,那这棵树的情形,便发生了永恒无岁月中,第一次变化。 没有生灵的世界,万界合皇树似乎只有三尺多高,静静的立在百余丈方圆的广场中,周围是环形不多的黄土。 如此窄小的花园,低矮的花树,就算高踞光明顶上,也不是下面那些者们所能看见的。 唐花远去,万界合皇树像是被抽离了精气神一样,银白色的树皮不再光润且有了褶皱。 九根枝桠慢慢缩短,而枝桠上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色的花朵,凋零了花瓣,残花在枝头,也是有气无力的矜持着,似乎只要一阵微风,就能彻底撕开坚持的底裤,零落成尘。 树冠上那刚刚盛放过的,拥有着三十三片银白叶片以及三十三根花蕊的花之最大,最艳者,此时偃旗息鼓,收缩成花苞,又成了那般虚虚幻幻的模样。 就连这小广场中的花香都淡了许多,残存的永恒之力零零乱乱的,虽然还分泌出来,游荡虚空,可再也没有了当初磅礴的气势。 合皇树下的黄土之上,落满了各色枯萎的花瓣,看起来凄凉无比。 黄土之下,那些鼓包无伦消长,不管处在什么状体下,似乎都凝滞了,一动不动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花树上跌下了无数密密麻麻早已死去的嗜古虫。 而嗜古虫此时的状态,恐怕唐玄见了也未必会害怕,虽然还是满身触手,可其中最大者也不过小米粒那般,实在不算什么威胁。 合皇树旁站了一圈默默无语的人形生灵,周身笼罩着若有若无的云气,使得他们中的每一个都神神秘秘的。 创道者一员一号:“我于此万界合皇树,还是世界种子之时开始便已晋身创道者一员,可从未经历过如此大事件!” 创道者一员二号:“这样下去,这个元生界怕是要坏了。” 创道者一员三号:“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创道者一员四号:“吾等只是受命于下界行法布道,此间事,实在已经超出范围。何况元生界之危,并非吾等无能所致,这是天灾。” 创道者一员五号:“即使天灾,可元生界的存亡关系到吾等的生灭,总要有个办法才是。” 一号道:“吾等先以自身以及元生界剩余的永恒之力,维系合皇树的存续,一切等创道者求来创世者的指示再说。” 三号道:“只好如此······也不知道怎么了,全能全知,无上永恒的创世者这次怎么反应如此迟钝。唉!希望创世者不要放弃了这一元生界才好。” “嘘,噤声!!!” “连念头都不要有!” “你想害死我等么?” ······ 一阵不为人知的慌乱之后,五个人形生灵盘膝坐在花树周围,身上开始涌起蒙蒙的白光,片刻之后,连成一线,又缓缓注入到奄奄一息的花树中。 可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嗜古虫的尸体噼啪掉落,以及合皇树上,花落如雨。 小小花朵上,似有花瓣无尽。 ······ ······ 花雨无边,带着惨淡的香,彷佛由虚空中产生一般,降临于元生界的每一寸地面。 花雨中,正以一个奇怪而又放荡的姿势搂着白光、长腿兔运动着的说道者,不由停止了动作,慢慢爬起来,仰望苍天。 而周围围观叫好、啧啧称奇、呐喊助威、跳舞助兴、大声赞叹、自叹不如着的寻道者、梦道者、护道者们,先是对大人物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惶恐,生怕是自己搅扰了这个高贵的一塌糊涂的自己人的雅兴,就连骄傲的奉献着自己的一切,如同燃烧起明天俯视众生的希望之火一般的二个类人形雌性生物当事者,尚未来得及忐忑,便迎接温柔与凄美,飘荡无尽,纷纷卷卷的花雨的浸袭,一时间忘记了一切。 渐渐的,深沉的记忆,埋藏的已经腐烂了的美好,都一点点从内心深处挤了出来。 与山上来的大人物相比,黑胡娃这个今次登山日的胜利者,自然不值一提,也只有充当看客和拍掌者的资格。只是他似有心事,总是心绪不宁的愣愣的望着天空。发现满世界花雨的时间还比说道者早上一瞬。 难以想象,从来一成不变、等级森严的世界,面临这样一场凭空而至,无穷无尽千姿百态,悠悠而落的花雨,会是怎样一种心灵冲击。 春夏秋冬,乃是四时,望春,避夏,悲秋,赏冬······ 风卷、云生、雷电轰鸣,大雨滂沱;山边、野寺、暮鼓晨钟,桃花落处······ 众生,世界,刀光剑影,纵横天空。有绝世的孤独、有亘古流传的爱恋、有血雨腥风的激昂、有一个个有趣而鲜活的生命,有一个神秘无穷,探索无尽,足以畅想一生的世界,短暂却又辉煌······ 这,是自己要的高处? 这地,是自己寄望、身处的永恒? 我在这里,多久了? 花落元生界,伴随着花雨落下的,还有他们的泪,曾经拥有,又被剥离,而今冲破一切阻滞,因一场突如其来的花雨而复出灵魂之泪,除了忙碌着的创道者以及他的一员们。 天空中已没了唐玄的影子,可在寻道者的心中,他特立独行的身影彷佛依然在花雨中来回飞翔,穿着整齐,带着微笑,任发丝飞扬,任世界繁荣还是荒凉。 与想象中的,纯净的唐玄相比,山上这些下来的,似乎有些粗陋,有些污浊,有些虚幻,虚幻到即使强刷存在感,也难以维系这个花雨纷飞的元生界。 山上的在望着天空发呆,隐隐约约中,可能觉得是万界合皇树出了大问题;寻道者们大多数是哭着的,黑金刚,白胡子,狮子头,白光、长腿兔、大如等都哭的像个孩子,只是表情有些僵硬,一些即将复苏的东西,还需要时间,而花雨不停,仍落,别样的永恒演绎。 黑胡娃是笑着的,笑着流泪:“我就知道你行······走的时候,可记得带上我······我去他球的永恒,去他球的元生界······” 窗户纸也笑着的,只是这笑容中再也没有患得患失,也没有了平时孤高以自持的姿态。她的笑容很美,彷佛保存了很久,心中最后一份坚持和净土,终于在修成正果的时候,还在。 可花雨毕竟不是正果,将元生界搞得凋零,散乱的唐玄对此毫无所知,此时他正身处在无尽的光流中,无法自拔,只能随波逐流,不知身在何处,只能看见周围全是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悠长不见始终的刺目光影。 好在是这样,否则他又该迷路了······ 第十八章 永恒世界-规则禁区 唐玄不知道自己出生那一刻会有什么感觉,估摸着也和现在差不多。 拥挤而狭长,充斥着束缚的通路,漫长而有难以忍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第一丝光明······ 身上束缚感骤然消失的那一刻,唐玄一直瞪大的双眼审视这个自己到来的世界的时候,不由的轻轻吐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的。” 是的,原来是这样的,不是怎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生命本不该有太多的为什么,尤其是豪无正解的为什么,虽然探索精神可嘉,可时间没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浩瀚磅礴的永恒之力不再无形无相,而是浓的化不开一般,以纯净的乳白色飘荡在在四处;周围满是光怪陆离大大小小的气泡。气泡游来荡去,看似透明,可当它们成群结队的从唐玄眼前掠过的时候,勿论他如何瞩目甚至不息动用神意,都看不清,看不破,也看不透。 简简单单,只有永恒之力和气泡的世界,每一个气泡却又那么的神秘而复杂,即使它们中的每一颗都很美,美的不可方物,绝世之世。 没有气的规则,唐玄无法呼吸,只能运转起元气之花,满足自身所需;没有飞腾纵越的规则,只能随着气泡的掠动,缓缓向前后左右滑行;没有水、火、金、木、土相辅相成,相克相生的规则,空中没有哪怕一点关与它们的影子;没有雷电、重力、引力等等规则。 这个稍显拥挤的世界,竟然是一片毫无规则的“空”的世界。 只有永恒之力是存在的,还有那些气泡。 “岁月无尽,时空有涯,想不到从我“创神之地”,竟还有生命能够走到这里来······” 声音悠悠,听不出喜怒,更感受不到其所在,即不空荡,也不高亢,极为中正平和。不过声音方落,唐玄整个人便不再满目目的的在虚空气泡中游走,而是向着一个方向缓缓飘去。 气泡边缘,摆在唐玄眼前的是一个空旷的空间,永恒之力构成的苍天,白而且浓稠,怪异且扎眼。而永恒之力汇聚而成的空旷大地上,赫然有个亭外有树的亭子,亭内一张圆桌,桌畔有人,也许,也许不是人。亭、桌、树似乎都是由浓郁至极的永恒之力凝结而成,就连那个“人”身体周围,也都是柔和滚动的平和力量。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可却是唐玄在这个永恒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出声音的东,东西。 唐玄感觉似乎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他不由得跨步,恍惚间,一步就来到亭内桌旁,再回首,气泡的世界彷佛很遥远,而背后有一颗气泡,孤零零的爆裂开满眼晶华,如同即将消散的一个大世界。 转过头,唐玄目光闪动间看了看眼前“人”,随手微笑说了声,你好。 “你这一步,耗了我库藏一界的永恒之力,不过,也算物尽其用了······你可知道,你这一步的距离,足以超过你一生走过的路程千倍、万倍,也算值得自豪了。”声音毫无波动,这给唐玄的感觉像是眼前根本就是一个枯死的木头,发出有意义的音节。 只是这意思颇为托大,不动声色间就告诉这样一个事实:我随边动一动,都是以界为单位的,挥手间的深度,够你一辈子去拼搏的了。 “也许,”唐玄笑了笑,随意坐在他的对面。从身体与椅子接触面,他可以深刻的感受到浩荡的永恒之力带来的那种帖服和舒适,忍不住赞了一声。 “你说的创神之地,指的是母星?”唐玄并不担心自己口中所说的名词对方理解不了,作为创世者,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存在,元生界也好,下界也罢,有什么在他眼中会是陌生的呢。 已经在这个世界,坐了个面对面,互相介绍身份这种事儿,或者大喊一声我乃是某某某实无必要。唐玄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存在,而他恐怕对唐玄的来历更是一清二楚无需赘言。 听完唐玄不经意的问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差点让唐玄笑出声:“我是创世者,同样是这个永恒界的架构者。始地创神,闲来无聊之举,只是,只是······” 唐玄接口道:“只是你发现,神这种生物,被你赋予了太多的特权,又太过自强不息,以至于让你产生了威胁感?” 创世者道:“可以这么说,一时好玩儿罢了。我给予了他们永恒的生命,修炼的法门,无尽的规则之上的神力,可他们竟然妄想破坏永恒界的本源架构,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唐玄幽幽叹了口气道:“是啊,多么的不自量力。” 神思恍惚间,另外一个模样的始地母星上,一大群纵横天地的强大生命,虽然往来争杀不断,可无不笑对天劫,更于无尽的劫难中,苦苦追寻存在的真相以及生命的真谛。遨游乾坤、破灭虚空,终于动荡了这一界永恒之力的输出,由此引发的千万下界的大劫难。 唐玄叹息着,又望了望眼前人,确切的说,是个孩子。 齿白唇红,双目大而有神,皮肤白净,头发漆黑散落,光溜溜的很惹人爱,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和宇内世界人族的顽童没什么不同。只是稚嫩的脸庞连一丝表情都欠奉,麻木的有些欠揍。 “你也这么想?”孩子似乎有些意外的瞟了眼唐玄。 可这次唐玄没有表示同意,只是上下打量着他。不出意外,就算是语意有点惊奇、意外甚至惊喜的意思,表情也都是这样一成不变。 天生的优越感? 天生的迟钝? 天生的麻木不仁? 对于唐玄的太低他并不是很在意,而疑问似乎也并不需要对方给出一个答案,十分的无所谓,只是自顾自的道:“对于永恒界而言,本命元界就是这里了,元生界便是树干一样的存在,有用的只是千千万万的下界生灭消长所滋生出来的“大无上之力”。可下界生灭过程虽然短暂无匹,总是会滋生出生命这种无用的东西。我不得不创造出生命有限规则、物质恒定规则、因果循环规则、无限伴生规则以及生命囚笼等等,更是让无数创道者们不断吸收创道者一员,他们代我以执掌元生界,监控下界,以应对在下界的演变过程中,因生命变迁而产生的新情况。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关心下界怎么样,没那个时间······而且你知道的,推倒重来,重新架构一个永恒界,实在太繁琐,太累了。” 他望着唐玄,似乎想从这个从下界走出来,来到这里与自己平等对话的生命体的每一个细胞的波动,来得到些什么。只有这个时候,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中,才会掠过淡淡的光。 唐玄叹了口气道:“是啊,您太辛苦了!生命体自强不息,拼搏奋斗,努力向前,百折不挠实在太不识相了;而他们之间的深厚的,对自己,对同类,对旁类以及对所在世界的情感,不过是沉浸在自娱自乐世界里,不值一提的尘埃。就算懂了规则又怎么样?就算明白了处境又能如何?” “难道你知道了生命有限规则,也只能认定是无法抗衡的自然规律和宿命,能改变什么?再多的努力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爱,注定荒芜?恨,也一定没落?创造出来的无穷无尽的狂歌、悲泣、辉煌、灿烂,在迟早劫灭,毫无残留的结局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捧着过去的不放,不仿古不说话,不经典不成活;我们自相残杀、更死命的折腾自己的世界;我们自私自利,疯魔般的自我,在短暂的一生中,把疯狂杀戮,欺凌同类,不顾一切攫取,尽情洒脱当成最大的追求;阴谋诡计且为乐,不厚不黑是蹉跎······” “感谢你,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样的我,才是“世界,是我”。” 孩子静静的望着唐玄的疯狂表达,一声不吭,深邃的双眸,闪光渐多。 唐玄继续道:“在我们那有一句话叫“物质决定意识”,就算现在共同世界,也是极其正确的真理。例如我,光有无尽的想象,没有强大的身躯,浩瀚的神意,无尽的元气,也没办法把自己扔进永恒界的最深处。换言之,生命之所以悲哀,悲泣,假装而虚幻的快乐却生死不休、离别恨多、无奈常伴、永无解脱之时,跟你那些所谓的规则,天生的设定,后期不断增长的笼壁与信马由缰、高高在上的创道者们,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唐玄情绪渐渐激动,最后那句更像是吼出来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有一点关系吗? ··一点关系吗? ···关系吗? ······吗? 充满感情的嘶吼,终于有了发射的对象,望着一脸萌萌的,呆呆板板老神在在的创世者,他唐玄大吼出世,震荡四周,一股情绪的潮汐汹涌而生,推波而去。 永恒之力退散,更有远处的气泡世界宛如炸开的浪花,一阵翻滚,漫天凌乱。 这是生命直面规则,最直接的嘶吼!不再满身力气时,颓然老去时,啸问苍天时,连个对象都没有,那么悲催、悲凉却又无奈。 这本没有规则之地,却在唐玄无心之下,滋生出一种全新的规则,情绪的规则:喜则欢笑;怒则冲冠;悲伤则落泪;惶恐则忐忑。 唐玄拎出酒缸,纵情豪饮,随即酒缸乱丢,掏出香烟来,舒服的点燃。 没有空气算什么?我有元气! 这个永恒界无数生命之上的存在,最正经,最中正平和的孩子,就这么木呆呆的望着全身包裹着元气的唐玄,在那放浪形骸,更有甚者甚至对着他的脸,吐出一口极尽不屑的烟气。 这是股什么样的味道? 多么的刺鼻! 也许是受到情绪规则的影响,渐渐的,他的脸上有了怒色,双目也渐渐喷出火光。 没情绪时,或可不在意,可有了情绪之后,谁能容忍一个外来户,还是不太熟的外来户,在自己的家里,不光乱丢垃圾,还对自己作出侮辱的动作······ 第十九章 永恒世界-你待如何 唐玄一边抽着烟,一边弹扫着身上的酒渍,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孩子淡淡道:“你待如何?” 你待如何?这不是应该我说的吗? 孩子有些傻了。 无数岁月中,似乎也曾有这样一个来自于那片创神之地世界的生命,这样指着自己睥睨的说“你待如何”,他的下场很惨。 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却又极致嚣张的姿态指着自己,安然自若的,也就眼前这一个。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以万界为根基,以元生界为主干,成就永恒无上,恒定的世界和自己。自己是什么,从何来,到何处去等等之类的问题对于已经站在了一切存在的顶点的他来说,根本无需浪费脑筋去考虑。只需要保持界构的稳定就可以了。 而在他的世界里,情感本就是多余的,而产生情感的生命同样也是多余的,或许连“有情感”这种想法都未曾有过。 下面世界的精彩与否,只是那地方生灵本身的认为,他无需在乎;下面的生灵是否悲苦,在否畅想,吃什么,做什么,有什么样的情绪波动等等,也同样是无需在乎,甚至连“无需在乎”本身的念头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先后从自己无意闲暇之时的创神之地,接连跑出两个多余的、渺小的、微不足道都是表扬他们的渣滓一样存在的生命体,跑到他面前指着他大模大样的说:“你待如何”! 越想孩子越委屈,脸都涨红了。 脸涨红了? 一丝丝永恒之力的雾气,不知不觉的从他身体内部分泌而出,连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具有了生命化的最大特征:情绪。 唐玄望着孩子的变化,满意的,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像是训自己孩子一般继续道: “我有老婆,你有么?你羡慕吗?” “我有坚贞不渝,白衣若仙的孔仙仙;有性格直率,人高马大的温笑;有虽然沉闷,但身材妖娆的姜剑眉······噢对了,还有一个美若天仙也真的是天仙的伏明月,魔女,魔女你知道吗?” 唐玄撇了撇嘴,继续掰着手指数落着:“我可以骄傲的告诉你,还有清蛙呢,你知道吗?很漂亮的清蛙,都是绿色的······” “够了,够了!你······”亭子崩碎,桌子板凳原地溃散成散乱的永恒之力,而上下左右虚空满布的气泡海洋,还是向着同一方向周流滚动,巍巍壮观。 唐玄好整以暇的又点燃一支烟,悠悠的叹了口深有感触的气道:“你除了在这个闭塞的空间里,等而不死,混着无穷无尽的岁月,其实一无所有。唉,我有点同情你了,你真可怜。” “我怎么会生气?” “等而不死是什么?难道永恒不对么?” “岁月又是什么?这种衡量生灵和世界的词汇,本身就是因渺小的存在而被创造出来的东西,对自己有何意义?” “你同情我?同情是什么?你凭什么同情我?” “可怜,可怜······天,这个词,我也不懂。” 唐玄一整套宇内世界文明的语言,反而让孩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了,满脸的求知欲,满脑子的都是问号,即便知道这些东西,未必对他有什么用处。 望着孩子不同寻常的举动,唐玄心猛然一沉,不再说话,沉默中想着对策。 宇内下世界的一切,似乎都是打出来的,争出来的,抢到手的,就算到了共同文明的时代,最后进程的推进,依然少不了小小暴力,毕竟时不我待嘛。可这小小的暴力造成的事实却是无数生命的陨落、消亡,让并未亲自出手的唐玄一直耿耿于怀,十分自责。 而眼下这个永恒界的中枢,奇怪存在的孩子,如何对付当然不能用啥都凭借想象那一套,不能你的世界靠打,靠抢,靠拼,想象中世界也依然如此,那和从前世界的升级版有啥区别? 可这个孩子太沉,太稳,太莫测了,坐在那里,一举一动,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大书特书着“永恒不灭”这四个大字。虽然他给唐玄感觉没有任何威胁,可也如同一块强到极致的滚刀肉,无处下口。 而且对方掌握了“永恒界的推倒”密码,推倒之后,自己来时的宇内世界还能存在?估计够呛。而他肯定还在,这一点又无需怀疑什么。可能对于孩子而言,推倒世界,只不过是一个费点劲儿,有点累的游戏而已,而这,这才是唐玄心中的忧虑所在。毕竟宇内世界对于他而言,绝非游戏。 “不影响永恒界的存在就行?”唐玄暗自琢磨着,似乎还需要将这样的刺激加量,就是不知道对方激动之下,会不会暴露出弱点来。 而弱点是什么? 暴露出弱点来怎么利用? 等等这一切在唐玄的心中都是一头雾水,其实也不怪他,谁又有那无上之视角,将一切都把握清楚,因为什么,必然会如何呢? 看来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此时唐玄还不知道因他带走了与万界合皇树连成一体的元气之花,已经对永恒界的一个重要支撑元生界,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急不缓,好整以暇了。 “小家伙,其实你不懂,无知没关系。我相信以你的存在和能力,俯视世界、万物、苍生之后,自然会明白我的话的意思,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对。”唐玄平淡的望了眼失神的孩子,招招手,抓来一片几乎要凝固的永恒之力又垫在屁股下面,遵遵教导着。 孩子很听话的闭目,片刻之后睁开双眼,拍着大腿笑道:“我懂了。”随后他瞪着唐玄道,“你想激怒我,看看我有什么弱点?” 唐玄面色一滞,随后苦笑着点点头。瞬息之间搞懂千万下界的一切,通透自己的念头,还真他么的是个小天才。 孩子道:“我的弱点就是太永恒了!”说着,砸砸嘴,情绪和缓下来,也未见怎么动作,亭、台、桌、椅又复凝出,他也坐下,不说话、没表情、也不看唐玄一眼,当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唐玄暗自叹了声:这才是永恒该有的状态,哪有想象中的冠冕堂皇,高高在上,威武雄壮?只是无知无觉或者说绝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前提下,做着自己下意识要做的事情罢了。 他不动,唐玄不能不动。他很害怕继续这么沉闷下去,自己也他么的成了这种永恒的存在,那就悲乎哀哉了。于是他问:“是你逼死了李元真?” 孩子道:“他?我养在下界,一个从未在乎过的宠物,需要我逼他么?只是他受不了我给他设定的“困神法则”而已······” 道隐归藏,化外之地;杀生九十九,绝灭光线;天外镇神寺,无穷无尽,无形而出的限制与追迫······噢,就是为了养个宠物?还是从未在乎过的宠物? 唐玄不由有些无语,颇替李元真的自杀而不值。不过若仔细想想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先是被困顿数十万年,接着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绞尽脑汁充分利用宇内世界上古流传的一切法器,到头来不过空一场;唯一一个同族,还让唐玄不知不觉拐跑了,活着还有什么劲儿?死了可能还自在了。 孩子望着唐玄思索的模样龇牙一乐,笑容天真,却很冷:“你知道的,神灭之后,他可算珍稀品种,我不得不养一只,万一以后想玩儿了呢?” 就这还不得不? 好意思说不得不? 还真是一个别样的存在。 唐玄道:“有没有某个存在,对你表达过这样一个意思?” 唐玄说的很认真,几乎一字一顿:“你的笑容很欠揍!” 孩子很老实的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以为这里谁想来就来?” 唐玄道:“那我呢?” 孩子道:“你?就算你身具永恒之力,那这么点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我可以这样······那样······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把你定在库藏之间,你,待,如,何?哈哈哈!” 随着孩子的笑声,唐在这样,那样的声音中,身体闪烁、明灭,在虚空中四处出现,而后一闪不见,到最后干脆定在虚空,不动了。 喊得如此有张力且意兴豪飞,连唐玄的姿态都学的十足,面对这样的“你待如何”,唐玄竟无言以对。 是啊,这里是孩子的世界,我待如何呢? 唐玄虽然身具永恒之力,却只不过是这庞大的永恒界中枢,浩如烟海般的库藏中的一份子,而整个世界连同库藏连同力量,却都是人家的。 孩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恶毒的念头,只需要想法,只需要让你不动就够了,还需要怎样强大?凌虐到极致恐怕也不过如此,却又让当事人唐玄无可奈何。 更何况就是唐玄能动,对于杀死永恒这一惊悚的想法,也是极度怀疑其操作性的,这他么的根本不是灵感爆发,运气爆棚又或者说小宇宙澎湃,潜力爆破等等之类能够解决的问题。 层次上的绝对压制,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压迫,毫无弱点的存在,永恒且完美的存在。 “替我做一元生界的创道者如何?”孩子望着神色变幻的唐玄淡淡的道,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与唐玄沟通的兴趣,而对这样一个游戏,感到厌倦了。 “你奴役世界,罔顾生灵,凶残成性,妄自尊大,我岂能与你为伍?”唐玄一愣之下,说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的话。 “你这些形容词我一概反对,说说我的理由哈:世界本就是我创造的,我推倒重来还是放任世界存在和你们生命体吃饭拉屎的本能有何区别?何谈奴役?不能因为我的格局大了点就乱往我头上扣帽子?” 孩子感知完世界的表达力让唐玄悚然动容,叹为观止。 “再说罔顾生灵,你说这生灵自己跑到我创造的世界中来,记住哦,是我的世界。你们自己长出来,我任由你们在我的世界里面繁衍生息,自得欢乐,可你们不感恩不说,还说我罔顾你们?这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既没有收你们的房租,也没有剥夺你们的生存权,只不过为了我的世界稳定、恒定,施加了些小小的限制,这有什么错?你们叫嚷着说我罔顾生灵,这个也说不通。” “凶残成性?简直狗屁!我是亲手杀过生还是宰过命?自己不照顾好自己,自己搞死搞残同类、旁类甚至环境,天翻地覆就怨天尤人,就因为我没看到也懒得管那些个烂摊子,就委屈的说我凶残?就因为我不给你们更大的权限,就说我性格有缺陷?我生下来就是干这些的?从你们的角度,站在你们的层次,非要让我干我不喜欢的事儿,这个不讲理嘛。就拿你们人族来说,总不能你站得高点,有点资源,其他人族所有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得你管?有兴趣吗?管得过来嘛?啥时候自在也是罪啦?” “妄自尊大更扯淡了!高贵和低贱;杀戮和剥削;血海滔天抑或是人间地狱,还有同类相残,阴谋诡计,还有还有那些个皇权霸业、富可敌国、贵族、贫民等等等等之类的一切不中性的,被你们的道德冠之以邪恶的字眼儿,能够堂而皇之的存在且光明正大的延续,你说,是我的错,还是创造出这些闪闪发光的词汇来的实践者的错?” “说呀,你倒是说呀?” “我在永恒界,你在千万下界,你来到此,我是让你跪倒磕头了,还是缴纳供奉了,虽然你那些玩意儿对我无用,我也看不上······” “说不说?” “你们可以很不单纯的为了自己的世界更美好,喊着正义的口号而拼搏努力,我就不可以为我创造出来的永恒界的恒定,付出小小汗水么?” “说不出来······哈哈哈,从也不从,你待如何??????” 第二十章 永恒世界-盛放的界首花 唐玄的声音很平和,在这片满是气泡和永恒之力的世界中,悠悠的回响着。 “我的世界很残酷,可我这一生能看到的只是五彩缤纷,壮丽星河;我的生活也很平淡,可平淡中,却总有令我怦然心动的不经意、不刻意的感动,这感觉我无比留恋,永不会忘。” “曾几何时,绝望相伴,可绝境中的希望却是那么的美,让我忍不住去触摸;也许它荒凉冷落,不甚豪华,在你眼中那个更不值一提。可我身边,一直那几个人陪伴着,度过这有穷尽却爱意弥漫的岁月。这让我怎能舍得?” “世界无我,我与世界在绝望的对立与激撞中升华,虽然悲愤,虽然悲壮,虽然无限愤怒,可这都源于我对我世界,以及世界中的所有,不能形容的爱;世界有我,我在世界中。打破一些,改变一些,纯净一些,少一些虚妄,让每一个具有主流生命,生而有所,长而有得,老而所依,泯灭杀戮,绝弃不公,摒弃生灵之间的压抑,天下共同。生灵们活着是笑着的,就算死了,也还是笑着的。” “世界是我,我亦是这世界。开心了,欢笑了,幸福了,当然博一个永恒。从前以为先是为了家人,然后才是为了那个你眼中丝毫不见的下界,可如今我明白了,既然世界是我,那么为了我,与为了世界,为了家人又有何区别?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也不该成为一道选择题······” “所以,你的永恒不能答应,我要,我的永恒!” 孩子淡淡的站起身,望着被自己丢在半空,又被彻底禁锢起来,却又侃侃而谈的唐玄,心中不起波澜。 “我准备先关你一段时间!然后偶尔想起来可能会看看你,如果那时候你还不答应做我的创道者,那么你就准备“永远”就这样······” “我说的永远,你可能深刻领会,十分理解其中的含义?这和你们人族所谓的“永远”恨你,“永远”爱你,“永远”被怎样之类的形容词可不一样,在我这里,永远只是一个量词!” 孩子转头,背着手,似乎就想离去,走了几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龇牙笑着,对唐玄道:“忘了跟你说,关你一段时间,用你们世界的时间概念来表述一下,大概是约等于一千五百万年。为什么是大概约等于呢,因为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时候就一定会想起你来。可能略有顺延哦。在我走之前,我想听听你最后的意愿······” 望着回头嬉皮笑脸,毫无创世者觉悟的孩子,唐玄眼中蓦然有一道光闪过,他抿了抿唇道:“走好,不送。” “哼!先不和你玩儿了!”孩子生气而去,走在那铺满永恒之力的地面上,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气泡海洋之中,不知所踪。 一路之上,永恒之力在他故意用力的踩踏下,砰砰之响,好好的地面,坑坑洼洼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而唐玄闭着眼睛,浑身放松,嘴角翘着彷佛睡着了,且沉醉在世界上最甜美的梦乡中。 他在等。 等什么? 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 ······ 极致的空,就连远处稍有些颜色和存在感的气泡都离得唐玄远远的。 接下来,是要独自面对或许是一千五百万年的孤独么? 唐玄的眼睛露出条缝隙,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空无,脖颈略微摆动,浓郁的永恒之力像是受惊了一样,四散逃开,逃到他目光所及之外,似是生怕被唐玄望上一眼之后,就变得不纯洁了似的。 单纯的令人发指。 唐玄脑子里不经意闪过苍茫、昏黄、荒凉、枯寂等等词汇,可是却觉得这宇内世界创造出来的词汇,实在做不到这永恒界核心所在这么的干脆彻底,从想象到看到,都是那么的干净。 不知怎么,唐玄竟有种清净的感觉,浑身放松,就连心都彻底平稳了下来。 别人害怕孤独,可唐玄从来孤独,孤独到虽然有家,却未有过同类,宇内唯一。也许只有那个家,才是对他孤独的最大的慰藉,才是走出去,独自面对未知与大理想的勇气源泉之所在。 这样一个清心寡欲,孤独惯了的人,一旦静下心来,在这片枯寂、凝固的永恒界中,还会怕孤独这种东西么? 孤独如酒,不能动那便不动,且小酌一杯,醉了这自己;往事如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值得停下来去细细品味,酸甜苦辣,百转千回。 就在唐玄背后不远处,在他的世界里,孩子却象是个表情丰富的老鼠一般上窜下跳着。挥手间,无数永恒之力的库藏气泡成片破裂,皱眉间,不光没有可惜之色,反而一脸的欲求不满;纵越间,身影飘忽,转折间,挺了挺脊背,随即又有气无力的跌落地面,趴在那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很难受,心空空的,身体也没了力气;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着他,犹如野火下的野草,尚未成灰,又复一片片的滋生在心头,斩不断,理还乱。 而这种感觉,无形无相,更像是无,可又十分确定其有。 趴的久了,孩子觉得更难受,无形却澎湃的情绪充斥着他全身,越来越汹涌激荡,刺激的他浑身颤抖。 猛然站起,随手抓过千万气泡,而一个个气泡在他变得狰狞异常的面孔前,一一演化出繁华世界。 一个气泡变大,里面生灵无尽,多彩缤纷的生活恍如立体电影,里面有爱恨情仇;一个气泡来回撩动,其上有最宏伟壮丽的星辰影像,无尽的星辰以无比壮阔之姿,悠悠律动,不急不缓,想看你之下,却又那般巍然而壮阔;一个气泡里面,鸟兽虫鱼,极尽复杂之能事,而另一个气泡中,却是一个非主流本能生命,喧嚣飞舞的世界······ “我怎么还是这样的难受······”孩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变得复杂,绚烂,热闹起来的世界,不光没有减缓他内心中野草般蔓延、滋长的情绪,还让他更加的暴躁,十分难受。 他的世界本来不是这样子的,他亦可以淡定永远。而且他的永远,代表着世界之万界,万界其中无数生灵消长生灭的无限个循环。 从前,他从未觉得自己伟大,更不会有任何情绪的产生,从未想过攫取什么,掠夺什么,虐待什么以成就自己的威严,更没有想过主动去做些什么,荡漾自己的情操。 简简单单的,我生而永恒,我创造了永恒界,我要让这个永恒界和我存在下去······仅此而已。 创神来自于那个人的刺激,来自于刺激之后的灵感,他觉得很好玩儿。可好玩儿也有个前提,就是他和他构建的这个世界,不会受到伤害。 那个人,是叫纯于意么? 纯于意在这里存在的片刻,足以让他创神无数次,更可以将神存这一段所谓的历史,穿插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在任何时间。 所以,像唐玄想的那样,神存时代,超越了人族诞生的文明,是在之前现在看来,也不是正确的。 不过,以现在的存在,现在的世界,以人族纪年来计算,是那么的悠远,正确与否,真的重要吗? 当面前千万气泡演化的呆板板的喧嚣世界在孩子眼前一一破灭的时候,他忽然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满足,动作不由得缓慢下来,但面孔依旧涨红,扭曲,双眸的光还是写满了疯狂。 当然,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挥霍的也是这一界中的永恒之力,唐玄这个被他囚禁起来的小渣渣是完全看不到的。 ······ “认识它么?”孩子转到唐玄面前,极其轻蔑的目光,手里掐着朵碗口大的花。 三十三片细窄、匀称、健美的银色叶片,三十三条长者嫩黄小珠子的银色花蕊,五片略显厚实的淡绿色底座承托花瓣,下面是三寸来长同样是银色的花茎。 唐玄抿了抿嘴唇,慢慢睁大眼睛,扫了眼它和它手中的花,轻轻点了点头,对于它的目光却是彻底无视了,风轻云淡,浑不在意。 如此轻佻的表情,与想象中的情形截然不同。 难道他不应该惊诧吗? 惊诧不行,总要惊喜? 惊喜不行,惊叹于自己的全知全能? 唐玄的轻佻让它生出万丈怒火,恨不得以毁灭万界为代价整死眼前这个让他生气的败类。 可是它却强自忍住,毁灭万界是可以的,但毁灭万界之后这个可恶的生命会不会死他是心中没底的。 他不是神这种生物,在某些能力和复杂事物的掌控程度上甚至颇有不如。 可眼前唐玄,却让孩子生出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对方的态度,也来源于对方与永恒之力的融合程度。 这种融合程度在数量上虽然微不足道,可在质量上却几乎与它一般的纯正。 从数量上来看,它对他可以绝对压制,甚至挥手牢笼足可禁锢,没有什么危险;可从质量层次上来看,勿论泯灭也好,还是万界消亡那一瞬间产生的破灭风暴,都没有太大的把握消亡这一小块这么纯粹的永恒生物。 也许还有自己想不通,看不明白的因素在里面。 而这种想不通,看不明白,让孩子更加的欲求不满,怒火冲天。 “想知道那个人的结局吗?”孩子手中的华,差点戳到唐玄的脸上。 “麻烦拿开些,注意点素质。”唐玄淡淡一笑,随后问道,“一千五百万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呃,我是怕你寂寞到死了,才过来看看你!”孩子下意识的将花挪开了些,随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一种收到了侮辱的情绪,随后累计在心头的怒火之上,其怒更甚。 “走好,不送。”唐玄吐出口气,淡淡的道。 对于久立人世,看惯百态,复又于温情中持续孤独的他来说,没有什么寂寞会让他害怕和难耐,惟自性不变而已。可对于眼前这个“单纯”的从未被忤逆过的存在而言,只有有了一点情绪,足以让他疯狂。 “这叫界首花,生长于元生界中万界合皇树的树冠······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人的下场?”孩子又道,似乎妥协了。它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的极限在哪,总是还可承受。 “你要无聊,可以讲讲,”似乎看穿了孩子的心事,唐玄也没有严词拒绝对方的热情和主动。 砰! 孩子周身永恒之力开始暴动,纯净的气息上,火色弥漫,怒火虽然无形,但它却不知不觉间将其实质化。 为何又发怒了? 因为唐玄说完并不反对的话之后,它心中竟生出感激涕零的感觉,如遇知音,还有感恩的心。 而这种感觉,让它无比耻辱。 耻辱又是什么? 能够感受,如此难受,却不明了,才更加的狂躁。 “你准备好了吗?” 孩子死死的掐着盛放,带着缕缕幽香的界首花,咬牙道。 “嗯!”轻轻摇晃着头,唐玄的表情很懒散,懒散到差点让眼前这个放眼大世界,无上存在立即崩溃了账。 第二一章 永恒世界-为何不赞我 “不久?还是很久之前?”孩子掐着界首花,愣了下才说,“随便,反正说时间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一个从始地创神之地出来的生命,进入到我的视线。” “你的视线?”唐玄用种我不相信你的表情望着孩子,“你这么忙,奔波在高高的上界,还有东西,还是生命这般渺小的存在,能够进入你的视线?” “是的,他是下界第一个发现万事万物消长生灭之时,会产生一股凌驾于下界一切的力量,虽然当初他还不知道这股力量是什么,可却开始琢磨如何掌控和使用这股力量。” “当下界的生命还在忙于争名夺利,互相杀戮,为镜花水月般的所谓荣光生生死死的时候,他已经隐遁深山,于万物消长中,感受并尝试着吸引这股力量以为己用,到最后虽然失败了,但却在身体内留下了永恒的种子。” ······ 每过一个流年,每讲完一个片段,孩子便揪掉一片花叶,完了是花蕊,其次是底座,最后是根茎。 界首花在它手中化为游弋的光影,带着细碎的光辉,四散虚空,久久不落。 讲述中,一个曾经宇内世界至尊,元至圣天尊纯于意的成长史渐渐成形。它讲的很生动,以至于在纯于意长成的各个阶段,都出现一个朦胧影像在唐玄的脑海中。他对这个祖师爷充满敬意。 他最先发现生命的卑微与无奈,最早脱离了低级趣味,彻底摆脱了低俗的生命理想,第一个将目光投向星空之外,渺茫而不可触摸的长生上来;他创造了虚空之中,蕴含创道者“行道法则-忠诚”的苍梧山,并在始地母星中,笼络了一批精彩绝艳的从众,陌离、盈冲、纪子共。 历经险阻,修持自身,于劫难中带着陌离等人冲出始地母星的牢笼,并在游弋至此的天机星上化尽虫劫,凭借宇内第一的元气修为,借天机之力,成就至圣天尊之位,而在此时,也发现了心中存在的那颗永恒种子。 无论是深入道隐归藏几经水火,还是以元气、阴阳之力来锻造,这颗种子总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此时已经到了人力修为、智慧极限的纯于意,于绝望无助中,来到宇内、宇外世界的边界。 “难道生命,就是如此?”回望烟波浩渺,眼前漆黑、虚无的边界处,一声苍凉的哀叹,久久不能消散。 生命在不断的流逝,以大乘至道问天,成就永恒的路越来越模糊,希望在纯于意的心中也越来越渺茫。 似乎生灭消长是种永远无法破解的谜题,永远没有答案。 冥冥中的召唤? 纯于意历尽宇内世界,匆匆将永恒的种子在始地母星留下门的印记,更是在这留下自己以强大元气凝结而成的道气元胎,就在那飞来峰下;将庞大的宇内世界划分出三个区域,分别赠与陌离他们,为了防止他们争斗更是设定了混元结界······ 生命,或者说宇内世界的生存状态,走到终点的时候,才越发深刻察觉到时间的宝贵。 之后纯于意便在陌离、盈冲、纪子共三人共同瞩目下,轰然爆出一朵璀璨的烟花,烟花中的一点晶亮,在浪潮翻滚中益发光芒四射,倏忽间便消失不见了。 从此,宇内世界没有了纯于意,而许多年前,蜀中唐门却又有了一个充满匠心精神的隐遁暗器高手-唐正。 当时的人都知道,这个老人家花了三十三年的日夜,造就一朵唐花,并在唐门危难之际,拖着老迈残躯,依靠这多惊艳当世却又昙花一现的暗器,拯救了唐门上下。 传说中他善终,传说中他横死······ 成名之后的生活总是让蒙昧的世人充满神秘和畅想的,即便在这之前如何的默默无闻。 其后,沧海桑田,唐花又出现在罗夫山的暗器阁,到最后竟追随着唐玄,与始地母星一起冲破如牢笼的星空。就是其可以禁锢唐玄元气这一特点,也可旁证此花似乎并没有金属的、打造的、人器那么简单。 不管纯于意也好,唐正也罢,没有了他们的有关于生命的世界依旧那般灿烂而喧嚣,彷佛自说无尽那般可笑。 争斗、掠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力、狂笑、大悲、怒极、狂喜······依旧如此不堪,不过却多了些美妙的装裱。 “水能灭火,是何道理?” “报告老师,这是规律,是不可改变的!” “天有黑白,日有昼夜,又是为何?” “报告老师,这是昼夜更替的现象,因为我们的星会绕着大日旋转,由此产生的自然现象。” “生老病死,如何看待?” “报告老师,这是规则,这是不可改变的常识。都知道,生而出,成长,老去,死亡,客观规律,不可改变。” “你们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我要做科工者,将我们的星球变得更科技化,为我们的星球做贡献。” “我要做艺术家。” “我要做姬者” “我要做······” “我要赚好多好多钱!” “我长大了,要别人都看我脸色活着。” “我要······” “你们更应该简单这个世界,简单而纯粹各自的情感,更应该纯净自己,仰望星空!” 唐正的最后几年,都是在唐家的私塾给唐门子弟上课,不知为何,听到孩子们口中的“规律”、“自然现象”、“不可改变”等等字眼儿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无可奈何的失望之色,同时会叹口气,拖着不良于行的身体,结束一天的课程,一边咳嗽着,一边远去。 道如果是一,那么就有接二连三。三往上就是万物,万物又生万物,再万万物直到劫灭。 可怕的不是这种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可怕的是在这个浩荡而漫长过程中的人心,以及人心作用下,芸芸众生拼命追求的那些本可避免的弯路。 万万物是可以泛滥成灾的。直到所有生命忘记了本心,忘记了对于生命极限以及道的追求。 在坐拥财富沾沾自喜的时候,在怀抱美人志得意满的时候,在弹指间生灵灰飞烟灭的权力巅峰,顾盼自豪的时候,在死的时候! 心境往往是不同的。 而当这些辉煌的,让众生眼神迷离,心生崇敬,前仆后继的学而追随的时候,在铜墙铁壁的“行道规则”之下,无力改变却又智能逆天的灵感下,再创“铁壁铜墙”的小规则,蛊惑众生的时候,生命早已失去了再次进化的资格,娱乐至死到劫灭。 所谓娱乐,从来不只是理解中的那个浅浅的娱乐。 故意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复杂、更光怪陆离、更难堪难破的,才是娱乐者和被娱乐者共同,对于宝贵生命存在过程的最大的“娱乐”。其中总有那么几个人沾沾自喜,自视甚高着。 自得其乐,窃窃自喜,自以为高大上的同时,也耽误了这个充满希望的世界,断送了众生本就渺茫的前途,得过且过。 纯于意这股细弱的清流,在失去了生存资格后,只能靠唐正这个存在,苟活着。 百年之后,黄土,横死也好,善终也罢,没有什么区别,也改变不了这个早就浮躁起来,业力纵横的世界。 ······ ······ 讲的很好,很深刻。唐玄听的都有些感动,也为继承了苍梧之誓,玄道意志的自己感同身受着。 宇内的浩渺他有感触,对于他这样的生命存在,亦是心有戚戚焉。 曾经面对宇外世界漆黑而深邃的黑暗那种绝望和无奈,更是思之极恐,就算见证了元生界的和谐美好,永恒界存在的孤高无尽,也很难改变当初的心境。 可以说,眼前这个小家伙,简直才气惊人,不光条理清晰,逻辑更是极为缜密。就算有些地方,语焉不详,有些经历,摸棱两可都无关于故事的完整性,可听性。 “还有没有?你可以继续!”唐玄望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目露期待之色的孩子,很诚恳的说。 他能明白像它这样,从未经历过孤独,从未经历过世情,突然有了情感,却又没有情感对象,包括世界,包括生命,这种空寂时候无从发泄的焦躁。 孩子道:“你为何不赞我?”它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愿。 “我为何要赞你?”唐玄好奇怪的望着它。 “我讲的不好?我不够厉害?就连纯于意这样的人,都被我弄得神魂分裂,生不如死,最后很可怕的老死!难道你不该赞我?” “讲是你的事儿,听是我的事儿。你讲完了?我也听够了,仅此而已;而纯于意不过是生命体的一员,与万界相比,何其渺小的存在,而你是创世者,他斗不过你很正常的。而且以你毫无人性的心性,兴致所至,对生命体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意外。这样说来,我为何要赞你?” “你说我毫无人性?”孩子似乎怒了。 真不知道这个本就不是人的存在,被唐玄无意中创造出来的情感规则浸润,为何会对这样的客观描述这么敏感。而且整句话,唐玄强调的终点似乎也并不是“毫无人性”这四个字。 唐玄沉吟片刻,无奈笑笑道:“你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淡淡的表情,谦逊的表达,温和的笑容,总是为对方着想的思考方式······唐玄一如既往。 可孩子却突然跪地,神态恭敬道:“求求你,赞我!” 唐玄愣了,平淡、温和,淡定自若的可以让至高无上的创世者下跪祈求,可以说是舍我其谁来? 转念之下,唐玄不由的额角渐渐冒出冷汗。 这种表达,并非它的本能表达,而是学了万界中人族特有的表达方式而使用。对于它而言,并非什么自我屈辱、低头认错的方式。这和它指着自己鼻子一样,道德观念,思想耻辱等等不过是词汇符号。 也许它只是觉得这样做有用,仅此而已。 它跪着的,心里却是站着的,依旧那么的高高在上;而大多数生命表面虽然是站着的,可心里却是永远跪着的,抬不起头来。 为什么它用这种方式求赞? 我赞你一句?真的有那么的重要? 唐玄浑身一震,难道它是在用自己的赞赏获得情绪上的某种满足,从而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完整? 没有对象认同,就会空空荡荡,就会焦躁,就会怀疑,就会无所适从? 它,竟然也有这种病? 还好它不会自欺欺人······ 第二二章 永恒世界-何曾拥有 一生所求,何曾拥有! “你真的,挺不容易的······”唐玄愣了半晌才道。 如果说宇内世界是个巨大的牢笼,可这个牢笼却足够精彩,足够多彩,于绝望中又充满希望。而这里,虽然是永恒界的巅峰之处,此时看,却更像是个牢笼。 气泡、永恒之力,还有一个以维护永恒界及自身存在的类生命体。 说它蠢,它却创造了整个世界,构建了无比宏伟的永恒图景;说它聪明,可有了深受情感折磨的它,哪有一点至高存在,无上规则的威严,单纯、幼稚的可怕。 经历过孤独,才能享受寂寞;经历过情感,才能控制情绪;走过繁华,看淡落寞;千山万水、星空星河。如果百年之后,只能成为一块土,就算心境再清澈,也不过是虚幻的解脱。 永恒、永久、永远、天长地久、不灭、不忧、自在······ 生命创造出太多、太多关与对未来美好的期许,关与对幻想美好的祝愿,却从未有唐玄这般,走到与之这么近的距离。 可如何做,却还在模棱两可、毫无头绪。 万物消长,生灭之力,那是永恒之力,因下界难留,难存,难容,小部分毫无意义的消散,大部分又被群聚而抽离到元生界。和宇宙运行,星空运转的脉搏相比,生命所知所见,所行所感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就算有几个精彩绝艳之辈,能够想通这些身临其境便平平无奇的道理,却始终难有之音,更无法求得明证。 纷争不断,纷纷扰扰,野心勃勃、安于现状、避世苟活,曲曲折折的前行,在无尽的创道法则束缚之下,在有限的生命困扰之下。 元气未生之地,想太多也只是空中楼阁;耽于外物之时,总是洋洋自得自以为无所不能,膨胀了野心,结局仍旧是空无。 况且外物总有尽头,走出有限的情况下,哪有什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种想象中的美好。 而元气这种东西,每个生命星球都有,那是类似于万界合皇树根须鼓凸中,精华液一样的存在,它可以在特定的条线下被激活,从而普世生命,给予生命更强大的生存能力和希望,就像巨象大陆那群单纯的原始人,去勾搭元气一样。 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希望、对未来的畅想、对外物的依赖、冠冕堂皇的逐渐浩如烟海般,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这些,统统都像是过眼云烟一样,依靠不住;能依赖的唯有生命自己,自身的强大。 而一颗不断求索的心;孤独到没有朋友,注定少有同道的路;锤炼自身神、意、身、气,吾性自足的状态,才是抛却浮华之后,生命最终解脱的终极之路。 只有自身强大了,未来不管如何,不管去哪,不管经历什么,活着的机会,总是大些。 面对灾难爆发的时候,面对艰难险阻时候,即使毫无缓冲余地,亦无所畏惧。 这片刻工夫,唐玄想了很多,很多。 过去种种,如同浮云般淡淡划过,却又这样的刻骨铭心般历历在目。 修身、练气、五行、练情、阴阳出而成飞天遁地之体、蔑视一切狗屁规则所“赐予”的前进道路上的所谓天劫,成无界之身,成另类永恒。 也许,这就是玄道超脱于“大乘至道”之处。 从根本上讲,大乘至道更是永恒之道,始创于纯于意,却连他自己都没有达到所谓的永恒境界,否则又如何会死? 而对于天劫的态度,则是“玄道”与“大乘至道”最根本的区别。前者是蔑视的,视天劫如可有可无的东西,更没把天劫背后的东西当回事。我为生灵,谁能降劫?谁又有资格降劫于我?而后者,则是关与天劫的正经描述,更是教走上大乘至道的修者们,如何渡劫。 一个渡字,即是代表着对天意的顺从,对于天劫的存在是否应该,是否不公全无异议。这种情况下,即是安然渡劫了,即是永恒了,所求来的,真的是拼命想要的么? 而为了渡劫,之前的对生命的冷漠、对世事的抛离,对凡人的轻视,高高在上了,又能如何?你的传说,有几毛价值? 我性自足,然,道应有情。 对这天地万物有情,对那万物生灵生情,沉浸情中却不滥情,逆情而动,以不断强大的身、意、气,主宰自己的命运,更带领生灵们,哪怕是一草一木,一起冲破这规则,一起问一问这宇宙大世界:天,多高?地,多厚?星星有几颗······我等永恒、不灭,就这样,很好。 这是一种伟大的情怀,更是生而有灵的智慧生命,永不屈服的最高尚的信仰,还是唐玄之所以推动宇内世界的生命们,协同、共同,不再沉迷于外物、不再内起纷争的初心。 他一直孜孜以求,现在他出来了。就算失败也不可怕。 唐玄相信,就算他失败了,用不了多少时光,就会有更多的不屈的宇内世界的生灵成片、成片的闯入这里,探寻永恒世界的真相以及拓展生命的生存边界。 想到此处,唐玄的心境更加的开朗与淡然,恨不得吼上几声不着调的歌曲以直抒胸臆。 可眼前的这个孩子却像是沉浸在唐玄最开始说的那句话中,无法自拔。 在唐玄的眼中,它快速苍老着,眨眼间,披散到脚下的长发变得雪白,稚嫩的脸庞上也满是皱纹;它拼命的眨着眼睛,似乎想哭,可却根本不知道哭这种念头,到底该怎样确切表达。 不懂爱的人,爱意泛滥;不懂悲伤的它,却又被悲伤的情绪纠缠。这是怎样一种剧烈的矛盾冲突于一身呵。 从无寂寞的经历,且因孤独,此时把唐玄当成救命稻草一般,不光毫无自尊的主动过来“求赞”,更因为唐玄的一句话而神思动摇。 不知怎么的,一句不容易,似乎触动了它可能并不存在的灵魂。 而在孩子急剧衰老的外表以及大量散失的永恒之力的之下,整个世界的“情感规则”更加的浓郁、激烈,渐渐的在虚空中,成了一张错落无尽,层层叠叠的网。而这些网,随着密集、密布、鲜明起来的成长状态,竟开始捕捞起永恒之力来。 这,的确是个牢笼,而且是永远的,只是它原来不自知而已。 这样,算是永恒界最高的存在么? 生而无情到被动有情? 这里的无情当然不是说冷酷无情的意思,而是本身不具有情感的客观描述,而有情的可怕,唐玄正在亲眼见证。 望着苍老的不成样子,依旧拼命努力的想哭出来的它,唐玄不由心中浮现起淡淡的哀伤。 这一霎那,他不忍,更将其当成了宇内世界普通生命的一员。 曾几何时,智慧生命尤其是人族,对于未知的:鬼、魔、仙、神以及星空之上的生命种族,极致畅想,只是这畅想中,总脱不开人族本身现状的影子,等真正经历了就会发现,鬼族总喜欢在自己狭小的栖息地呆着,一个万魂窟就已经满足,包括强大的鬼祖、鬼帝,而它们对人族的所谓花花世界根本不感兴趣。 魔族喜欢血食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那也只是身体需要。当永动物质合成分解机,能够极致满足它们的需求的时候,对于那些活蹦乱跳的渐渐就失去了兴趣。看来无论人族和魔族,对于不劳而获这种事儿总是趋之若鹜的。 海族喜欢大海,神仙却重感觉和情缘,它们这两族对于命运的沉迷和缘分的笃定,往往比创造出这些文化的人族更称得上是坚贞不屈,也许因为它们都很傻。 ······ 星空上的种族包括正在破败中繁衍生息的幽冥族,大多爱好和平,难离故土,而唐玄所创造的共同的宇内世界,无疑比原来陌离、盈冲、纪子共三强对立引发的战争不断,生灵涂炭更有魅力,更乐于接受。 蒙昧而人丁寥落的巨象大陆也好,科技高度发达可却千国林立,王朝争霸,元气尚未觉醒的梦幻神星也罢,也都因共同的理念,对生命归宿的思考,焕发出迷人的光彩、永恒的希望之光。 而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归宿只能是劫灭么? “陪我说说话?我好难受。”孩子的声音断断续续,语不成音,嘶哑中还带着虚弱。 “好!”唐玄舒展了一下四肢,怜惜的拍了拍他的头,二人又坐在一起。 永恒的,毫无时间流淌的永恒界,它怎么会这样的衰老,几近油尽灯枯? 唐玄与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不时会心相望,微笑以对。 与单纯的如同白纸,曾经暴力的动辄毁天灭地绝世,知识量更是丰富的吓人的它聊天,其实也不是一件特别难过的事儿。 可惜这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星云回转,没有宇宙流光,没有春花秋月,没有诗词歌赋······ 只有气泡,只有逐渐稀疏的永恒之力,只有那不断收缩着的情感大网。 在特定的条件下,特定的范围内,特定的环境中,情感规则一旦成为一种“凌驾一切之上的存在”,它的力量已经不能用无形来形容了。 不光无定伤心,而且有形伤身。 身在其中毁灭的,往往都是从未拥有过的存在。不管这样的存在,曾经是多么的孤高绝世,多么的旷古绝今。 想不开了,自绝于心,谁拯救的了? 谁又有拯救它的资格呢! 许久,许久过后,唐玄颓然的抓了一把气泡,将其一一捏爆,像是纪念什么。 而眼前那个孩子,那个流传于玄道中,存在于无尽的岁月里,万界之上,至高存在的它,却已经不见了。 刚刚将孩子割裂成毫无意义的碎末的大网从唐玄身上掠夺,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可网过后,它依然还是他,只是淡然的表情之后,全是落寞。他知道,它不是被网弄死的,只是自己活不下去了,与当初的李元真,神仙等同的存在,死因相同。 永恒界中,虽然还有谜题,但却没有了解题人。 第二三章 永恒世界-大道循环 悲伤杀死欢乐;乐观杀死忧愁;怒气扑向惊惶;哀怨缠绕着所有······ 与失去了主宰的永恒界一样,这些各自独立的情绪,沾染了永恒之力之后彷佛成了精一样,开始互相撕扯了起来,到最后演变成蔓延永恒界核心之地的大乱斗。 狂猛如流,汹涌吞噬,互相冲撞着,更有不少无辜的气泡被搅得稀碎,随后化为澎湃的永恒之力,也扑了上来。 如此混乱,此地摇摇欲坠。 永恒界一旦崩塌,元生界以及万界合皇树,还有与万界合皇树息息相关的下界的结局,可想而知。 情感这玩意儿,力量不可控,就连元气都无法抗拒,可是这诞生于此界的情感规则毕竟是因唐玄而起,当唐玄张开怀抱,闭上双目,重新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候,霎那间,他便建立起与外界无处不在,汹涌澎湃的情感规则最紧密的链接。 在这无规则之地,在这单纯之地,唐玄拼尽全身力气,集中百倍精神,尝试着将情感规则再回收回来。 无数条千丝万绪的大网,油然而至,从四面八方冲进唐玄的体内,他浑身颤抖,几不能自己。 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情感规则,一旦回到体内,便百川汇海般钻进唐玄的脑袋,而这些东西汇聚而成的潮汐,冲击着他,何止于百感交集。 身,无界之身;意,无界之意;元气,汹涌澎湃,如同狂猛的光之漩涡,唯独这独立于身、意、气之外的情感,无知无觉,却左右着一切。 唐玄的身周形成一股蒙蒙的光之旋风,呼啸着,翻滚着,蔓延着,带动着此地所有的永恒之力,无尽气泡一起同步转动 当这个简单而浩渺的空间,一切因情感的漩涡同步的时候,唐玄心中猛醒,无尽的神意翻滚而出,席卷此地,悠然而下,席卷元生界。 然后如同大浪潮汐般的顺着万界合皇树,以最居高临下的视角,俯望一个个孤独而不相知,却各有各的精彩的下界。 神意中,下界丝丝缕缕的永恒之力,被抽离到界的边缘处,渗透到元生界,在经由万界合皇树直达永恒界的核心,浩浩荡荡,绵绵不绝。 万界的消长提供了一种绝对平衡的状态给予合皇树,而合皇树的生存,又延续了万界的消长。 这是一个独立、宏伟、壮观且始终向上的动态平衡系统。 而每个下界中,缘起、业力中、劫灭,你方唱罢我登场,循环不休。 感受到了这一切,唐玄有些难受了。 若将这永恒之力反哺下去,元生界这个中转站或可无恙,可下界无数年来的平衡状态必然会被打破,相当于海水倒灌一样难以承受。 永恒之力是好,可在下界的环境层面,却无法吸收利用,更别说下界,就算是自己也只能在力量中借势或者在力量中生存,这种绝对中正平和的力量,不是任何一个生命体能够掌控的,可以理解成绝对环境类似的存在。 那么既然无法反哺,那么只能维持现有的平衡这一条路了。 双手成环,光之唐花再次飞出体外,在唐玄脑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轮,仔细看,光轮中,一朵银白色的,形似莲花的,由光焰组成的元气之花,若隐若现。 轻轻将光轮中的唐花摘下,而后将光轮丢在半空,随着唐玄神意爆涌,光轮凝滞虚空,悠悠旋转起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凭借着元气之花以及自己无界的性质,唐玄在这永恒界的核心造出七道如同定界七轮一样存在的光轮。 所不同的是,在下界那些都是凭空造出来的,而这里,却是花与力的结合体。 巨大的,光影迷离的漩涡中,光轮忽隐忽现,而数不尽的情感大网如龙吸水一样,加速汇入唐玄体内。 在这种狂爆的汇入中,唐玄身躯一涨再涨,瞬间长到万丈高,整个身体覆盖了一层明灭隐现的网状。 就算是无界生命,承受能力几乎无穷无尽,可在这规则化的情感填充下,唐玄也已渐渐到了极限。 蓦然一声大吼,两条百丈手臂在虚空中狂舞,所有的永恒之力,带动着气泡,在唐玄的指引下向第一个光轮冲去。 嗡~ 空中全是奇异的潮汐声以及鼓噪的震鸣。 视同无物一般,它们冲过第一重光轮,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宛如一条腾跃的巨龙,周身布满了闪光而流动的气泡。 巨龙势如破竹般的冲过光轮,而光轮震鸣不断,随着巨龙身躯的巨大化而巍然变大。 渐渐的,七道光轮如同撑在地面,上杵天际的镜子一样,错落分布,而几乎全部的永恒之力与气泡,都投入到光轮之间的奔腾之中。 渐渐的,五道光轮分别有了金色、绿色、水色、黄色、红色的影子,渐渐的,赤白与墨黑相对的两个光轮微微偏移到了一个玄妙的位置,接着,一个始终保持虚幻,但有无尽空的意境的光轮,慢慢升高,高居所有光轮之上。 根据永恒之力和气泡的冲击,在唐玄的神意指引下,光轮快速的调整着角度,直到巨龙只能在光轮中穿梭,又有了“生”的气息。 失去了主宰的永恒界的核心,这些力量如同没了灵魂的肉身一样,如今却被注入了新的灵魂,那就是在七轮定界的循环力量下,游走。 当然,这种游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可以看成是唐玄给“它们”找点事情做,同样也是对元生界和千万下界的挽救。 永恒界的存在关与下界的存亡,就算这永恒界的核心所在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但还是要暂且存在下去。 随着永恒之力在光轮间循环往复的运行,此地虽然没有规则的气息,但却有了自然流淌的味道。 而有了自然的味道,就意味着不管这里是哪,都有了缘起的可能。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轮如天,永恒之力如同呼啸的风,裹挟着气泡,乐此不疲着。 在这庞大的架构下,一道渺小的黑色身影默默站立在虚空,静静的望着光轮的运行。 还是那个青年,黑衣,黑白相间的发丝依旧莹润,面目英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被抛弃除去,形成规则,各自为政,泾渭分明的情感在回收回来有多痛苦,难以想象,好在他做到了。 他还是他,那个从始地母星,破落星球,罗夫后山走出来的那个翩翩少年,模样未变,心也从未沧桑。 ······ ······ 孩子消失的霎那,所有元生界的创道者们同一时间惊慌失措,难以自控,随后一一破碎消亡,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创道者一员们,虽然没有像创道者那般没的干脆,却也不约而同的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行道、布道、创造下界法则的能力。他们大多茫然的站在光明山的山顶,望着那个已经再也进不去的小小花园,恍然若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吗的!又迷路了!我可是一朵有追求,有理想,敬业负责的云!”一朵游走于无数元生界之间,骂骂咧咧在界壁之间穿梭着的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蓦然一顿,随后急剧膨胀起来。 黑云呼啸回旋,雷光布满云丝,轰鸣声响彻天地。 “我,他么的,自由了?自由了么?自由了!”狂云闪电,漩涡中竟随着狂爆的翻滚,滴落下清澈的雨点,大雨之下,不知道多少元生界的草原上,洪流滚滚,来回肆虐。 某一元生界中,黑胡娃猛然抬头,望着光明山,而光明山的景象竟然他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 光明山上金光依旧,只是那山顶之上,逐渐耸立起金色的围墙。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色的围墙里面,一株高耸入天际的巨型花树缓缓现身。九根粗壮的,带着巨大彩色花朵的枝桠,逐渐横伸到黑胡娃的头顶。 清风徐来,沁人心脾的花香,盈满四周的空间。 黑胡娃蓦然觉得全身一阵轻松,从其身体左右,各有数条清澈的,奔涌在青草之上的河流笔直冲向光明山,而他,也慢慢的,在自己登山日之时,距离光明山最近扑地处,不知不觉又向前迈了一步。 这阻力,竟似消失了? 天上雨丝,让明媚变得真实;奔腾的水声,使得黑胡娃激活了心底对于新生的渴望。 这天翻地覆来的也太快了? 那山顶是花园? 可真美,以前看不到是自己站的低,还是被某些存在屏蔽了自己的视线? 这世界,本该就是这样子的! 黑胡娃纵声大笑,极为兴奋,快速的向光明山奔跑而去。 而那山,不再如往昔那样,死样活气的总是在远方,他们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着。 而元生界无论是在草地上耍光溜的寻道者们,还是下山鬼混的幻道者、护道者、说道者、梦道者们,反应快慢有先后,但不约而同的向沧桑路狂奔而去。 如有一双傲视一切的神目当可看到,无数元生界中,无数光溜溜的身影,以最豪放的动作,最兴奋的表情,最一往无前的态度,统一奔跑着,此情此景,实在让人骇然。 唐玄笑着望着这一切,尤其是奔跑着,肌肉律动,黑胡子迎风坚强的熟悉身影,笑容更是一发而不可收。 可是他并没有打扰什么,只是悄悄的回到元生界的万和合皇树上,人与花合又复坐在树冠之上,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勉强说他给那个具有缘起潜质的永恒界核心留下了什么的话,恐怕只有爱了,也唯独这种情绪,是他不忍剥离,不忍回收的。 可是不管爱和不爱,那都像是一颗希望的种子,种下了不必焦急的非要等出个答案,而家和回家强烈的渴望,早已填满了他的心胸与头脑,神意不可控。 万界合皇树再次花开,而那朵冠盖绝世的花,惊艳了无数“者”们,而且花开之后,再不花落,象征着不为人知,早已陨落的那个曾经的,永恒! 第二四章 永恒世界-开不谢 世上繁花,不论秋菊、冬梅,没有常开不谢。似乎这种神奇的花朵,仅仅存在于生灵的想象中。 就在唐玄离去之后,永恒界的核心之处,七轮中心所在,渐渐长出一个花苞。 花苞出现,便一刻不停的向盛放出发。 抽枝吐蕊,随便第一片银白色的叶片展开,这个毫无规则的永恒之地,寂寞之地,有了香。 一片,又一片,三十三片修长的花叶随意摇曳,在永恒之力的浸润下,罩上了蒙蒙的光。 纯净透亮的光线不断延伸,像是刺透了无聊又虚伪的柔媚一样,一缕清新的风,柔柔的从花蕊处,纠缠着其中一条光线,悠悠远去。 风过处,这个世界渐渐有了鲜明的色彩。 异常固执的色彩随着风,伴着光,渲染着这片世界,到最后竟然鸟语花香,隐没在凭空出现的崇山峻岭之间。 恍惚间,和曾经那个小小星球的罗夫后山一模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会仙台上没有老桃,却有一朵无依无靠,却始终不谢的,银色的小花儿。 唐玄留下的爱意如同一颗有着旺盛生命力的种子,就这么的沿着熟悉的记忆,温暖的回忆,组合成一个安静却又温馨,没有生命却清新自然的写生图景。 七轮渐渐隐没,似乎也觉得如此招摇的在虚空中顶天立地的杵着有些不妥。 悠然而浩荡的永恒之力,一部分随着风,卷着气泡,不断向上,于无尽之下,组成了一片蔚蓝而广阔的天空。 还有一部分逐渐向下,在崇山峻岭周围,凝合成了大地。 只是这大地,黑的晶亮,平平整整的,周围边界全在云雾中。 在这个没有时间的世界,却不知为何,这润物细无声的变化却始终在缓慢的进行着。 如同一个永恒之上的存在,惙着一杆造化无量的笔在描绘这一切…… …… …… 美妙的世界,很有创意的自给自足着,而唐玄却深陷荒域,努力寻找着方向。 想象中,这一个个荒域只不过就是万界合皇树在黄土下,盘根错节的根须,其作用只是连接着一个个鼓包一样的下界,吸收其有用的永恒之力,将自身无用的一些东西,如永恒之力伴生的能量渣子等再倾泻回去。 如此这般,能有多大? 这对于曾经坐在合皇树上,俯视元生界,更是在永恒界域中与规则畅谈人生理想……这树根,实在让唐玄有些瞧不上眼了。 而现在就是这根须之内的漆黑世界,让他吃尽了苦头。 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万界合皇树,在浩渺无尽的元生界地下,究竟有多少根须,恐怕就是孩子自己也弄不清楚。 明明记得前方左转,就是家世界的存在,可眼前这千百万个闪亮的小圆点代表的荒域下一段路的入口,又是怎么回事? 唐玄挠着头,盯着这些好不容易在漆黑世界里出现的稍有光亮的小星星,眉峰竖起如剑,心中焦躁且怒。 随着在此地的滞留时间延长,回家的急迫心情焦灼,这怒意更像是在情绪的火焰里拼命倒油,火焰不断高涨。 唐玄来回踱着步,包裹着雄浑白光的拳头握紧又松。 再一次颓然坐在软绵绵的虚空中,潮水一般的神意发散出去。 神意中,一个个浑圆可爱,白嫩带着鲜黄的下界,像一根根摇曳在漆黑中的诡异烛火,都很熟悉,又全然陌生。 神意的大海蓦然一阵翻涌,密密麻麻,错落分布的烛火奄奄一息。 而神意的边界感知之下,那代表着下界的烛火,无穷无尽。 “到底哪一个,才是家噢……”唐玄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崩溃而茫然。 他多么盼望那个天劫兄能够突然出现在眼前,下界去不成,回元生界总没有问题。 这一次,他一定好好好好找到家世界,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十分自信的就冲了下来,以至于弄到现在这个局面。 …… 唐玄离去后的宇内世界日趋平静。 最开始时候那种因道德问题,被人道灭绝的生灵,动辄以亿万计算的盛况不复存在。 宁静祥和中,各种族之间友好往来,交流,起码不会像过去一样,活着就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自己都痛苦不堪,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桃园星上,茅山小屋,炊烟袅袅,一派山水田园的醉人风光。 “吃饭了……”孔仙仙拍着桌子叫。 远处唐可昕,唐思玄,安莹三个人顿了顿,这才停止了嬉戏,互相吐了吐舌头,慢慢走了回来。 “姐姐,那我们也告辞了。”伏明月笑着道,与夜摩婉婷一起起身。 虽然“共同”了,可神,魔,人族的饮食习惯和作息规律还是保持着本来的面目,无需改变什么。 虽然她们每天必然带着期望的来茅山小屋报道一次,而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但还是忍不住要来,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 口中的姐姐也已从生疏,变得熟极自流。 眨眼间,七十年已过,这日夜六十个小时的桃园,七十年,又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数字。 孔仙仙叹了口气,站起身送她们到门口。 望着她们远去空中的身影,目光有些迷离,心中却暗暗想着:“怎么你,还不回来!” 一身白衣,满心情伤。 这思念,从未因漫长的岁月而淡漠,反而更加的刻骨铭心。 泪是不值钱的,泪影朦胧中孔仙仙只觉得一左一右突然挤进来两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 “妈,爸爸那么厉害,一定会回来的,”唐思玄大声道。 “大娘,别担心了,我们吃饭。” “仙仙,又来你这蹭饭吃了。”背后声音同时响起。 孔仙仙回头,就看见光头英俊,一如青年的安公子,微笑的龙笑梅,还有夹在她们中间,眼中似有泪光的安莹。 唐思玄,唐可昕,安莹已经从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可孔仙仙也好,正收拾碗筷的温笑,姜剑眉自己安公子夫妇也罢,却都未老。 这七十年中,以人族算,整体寿命经过系统测算,已经超过了千年。 一个因素是共同体制下,集合了宇内世界所有元素和科技之力,互通有无之下,外在因素实现了终极量产;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全民修炼,通过完整而成熟的修炼体系,健康的修炼风气,使得生命的强度日益提升着。 不会再艳羡精彩绝艳的天才,也不会蓄意嘲讽生而碌碌无为的生命。 每个个体都是自性自由的,你的生活世界保障,而你唯独要做的除了享受生活,便是对自己佩戴的共同徽章负责。 抛开了繁文缛节,舍弃了矫揉造作,放弃了娱乐至死,忘却了毫无意义的过去。 每个人,每个生命的前方,都是一条通天的路,永恒之路。 即使现在的层次远远达不到永恒,但几乎每个个体都坚信在这样的状态下,个性极大差异化的前提下,就算撞运气,也终归会有那么一天的。 只是很多时候,无论身处何处星域,总会有那么多的眼眸凝望上空,极致虔诚。 似是想象什么,回忆什么,思念什么。 宇内世界最强修为的亿万修者,共赴星空,波澜壮阔的壮举已是七十年前的往事。 期间种种除了在共同本部保存了完整的形象资料外。连宣传甚至都没有。 歌功颂德,那是大上生不喜的劣迹,就是龙呈均也觉得低调的有些过头了。 于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全景影像被放在共同本部的主页上。一天下来,点击量竟然有八千多亿。 这么多年,点击数字虽有下降,但每日点击仍旧超过三百亿。 下载量更是个天文数字。 如此结果,也让龙呈均等母星出来的人族叹为观止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才叫伟大? 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欺诈吗? 是活在歌舞升平里的虚幻吗? 亦或是神神叨叨的下着一盘大棋? 亦或是鬼鬼祟祟的算计其他? 还有屠尽敌手,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还是站在生命的高峰,任意奴役其他生灵,享受着恐惧而敌视的目光?所谓的荣华富贵? 有多少这样的存在:一边嚷嚷着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又不顾一切的为这过眼云烟不惜牺牲一切,放弃一切美好,美其名曰大局? 即使是沉重异常的历史,能在这样存在过的高谈阔论里面,值上几斤几两,几钱几毫几分? 好在,生命的丑恶都随着那场末日风暴之后,被剥离的干净,也才有了现在和平,共同的宇内世界。 好在有了唐玄这个平淡谦和却又现在宇内世界所有生命顶点的人族,将“万物标尺”这个概念,第一次以不吹牛逼的形式,公之于众。 而这个众的概念,当然要大上一些。 …… 生于安乐而不苟安,珍视生命如同自己,不欺生不自欺,从来怀揣着至高的理想,肩负着生命的希望却总平平淡淡的笑着。 关键时刻,他就来了,他也去了。 何时回? 这是龙呈均等人,遥望母星和天机星以及孤独赤阳的时候,心里最深沉而真切的期望。 第一章 青蝶 唐玄在漆黑而粘稠的荒域里,流浪了很久,很久。久到麻木,几近于崩溃。 荒域中最多存在的就是密集成堆的,墨黑色浓稠的物质,它们四处流淌着,绵软粘腻。 而这些,不光阻挡了唐玄的视线,也让他庞大的神意急剧消耗着。 可这些有些恶心的东西却自有界外事物的高傲,唐玄不小心滑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虽然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全身的毛孔都不住的颤抖,可身体、衣服却是整洁如新的样子,丝毫没被沾染。 不知道穿过多少这样黑色的大泥潭,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麻木了,只知道向前。 光之唐花,以无穷力量,普世之光,在这不知多大的一根根须里面,只能照耀左右千丈的距离,黑乎乎的,都是令他头皮发麻的影子。 不管什么样的存在,只要心存底线,恐怕都会有一种深刻的无能为力,真挚的无可奈何。 再不损坏元生界、荒域、下界三者之间的界构的同时,唐玄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 笑一笑,哭一哭,心如火焚,时间长了都变成了麻木。 荒域里面同样有许多生物,有的圆圆滚滚如同一座小山,有的蜿蜒而过,像是一条长而又长的巨龙,而这些生物都长着漆黑的鳞甲,双目巨大,左顾右盼之时红芒闪烁。 可有的时候,真无需通过战斗来证明自己。 这些看起来强大无比,任何一头的力量都足以在宇内世界那样大的下界掀起末日风暴的生物们,面对唐玄之时或者视而不见从其身旁掠过,或者离得远远的便尾巴一甩,悄无声息的掉头而去。没有一头主动过来招惹这个渺小却又撑起一朵发出柔和光芒的元气之花的男人。 多想有个东西过来侵犯自己一下,这样证明自己还活着! 多想沉浸在花色摇曳,光影斑斓的虚空花园,享受那远处的星光,近处的花香,身心的宁静! 多想此地便是茅山小屋,那虽然没甚激情,却充满温暖、温馨气息的家! 多想······ 神思缓慢飘荡,但每一种多想恐怕都无法实现。 唐玄索性不再屈身如弓,前进如箭,而是在这漆黑的地方,黑暗的世界慢慢走着,到最后干脆连唐花也收了起来。 走了一会儿,穿过数个大泥潭,浑身不染污秽的他蓦然回首,而在他回头的那一霎那,一个大口大口吞吃着泥潭里的浆液,看身长比万丈长的仓五还要长上许多,盘踞如山,头如星辰的龙形生物也突然停止了吞噬的动作,用那双血红的双眸,戒备的盯着唐玄。 一人一不明生物就这么对视良久,还是唐玄率先转头,默默而去。良久,身后再次传来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多数生命,当处在安全、满足之地的时候,总是自信的不管天崩地裂,环境多么的恶劣都可以活下去。疯狂畅想,无限自信,满面红光;而真到了一切陌生的领域,恐怕就是漆黑与孤独,令人窒息的单调,都会引来精神与肉体的全面崩塌。 就在唐玄连胡思乱想都要凝固了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小小的青。 唐玄翕动着鼻翼,使劲的闻着它熟悉的味道,良久之后对自己说,也似乎是在对青蝶讲:“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世间一切都可以不平等,而梦境却绝对平等,因人而异。 也许它并没有什么预见性的作用,更对醒来后的生活有什么指示意义,不过却可以让一个人收获一生中,一半的时间,基于自我安慰式的巨大满足。 为什么但愿长醉不愿醒?因为不醒的世界,更美好。 从时间论,一个普通的人族,梦境与醒来后的真实世界其实同等重要,各自占据着不可再生,不可重复的一生的一半,有时候如果醒来之后不得意,倒不妨将梦境延长。 可唐玄则不然,随着生命层次的提升,几乎不睡、更无梦。 面对青蝶,他泪流满面,激动的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嘶吼。 青蝶绕着唐玄飞舞几圈,留下漫天的粉状光点,纷纷洒落,游移着不见踪迹。 一股清新甜美的味道从青蝶身上传来,一股宇内世界独特的气息也随之散播。 在这一霎那,唐玄的元气之花猛然怒放,不经催动,凭空化为一朵千丈摇曳的巨大光花;一层白蒙蒙的光浮现于唐玄的体外,活泼滚动着。 强光之下,唐玄略微浑浊的双眸恢复了清明,变得深邃。 吼~ 似乎青蝶的出现刺激了荒域内生物的灵魂一样,这个沉寂了不知无数岁月的黑暗领地,光明大放之后,蓦然传来连绵轰鸣的野兽般的嘶吼。吼声自带苍凉,充满着兴奋与狂躁之意。 接着,密集的移动声音接连响起,这声音如同千万蝗虫呼啸过境一样,杂乱而恐怖。 无数怪异的,看起来强悍无比的荒域生物从四面八方卷起阵阵冲天黑浪向唐玄快速移动着,可当它们进入到光之唐花构建的光明领域的时候,无不鳞甲脱落,浑身冒起白眼,彷佛融化了一样,挣扎吼叫着。 即便如此,光线笼罩之外的荒域生物也是越聚越多。 唐玄并没有瞧那些巨大狰狞,堆叠出一个个头颅巨山的恐怖生物们一样,只是望着青蝶。 “带我回家!”唐玄随手一指唐花,这朵巨花缓缓升空,而光明领域随着唐花的升高,笼罩范围更广。 青蝶抖了抖翅膀,彷佛点头,先是亲昵的在唐玄的脑袋两侧转悠两圈,然后玲珑娇嫩,颤颤巍巍的触须甩了两下,如同点头一般,转身向一个方向飞去。 乳白色温馨的光芒照射下,青蝶浑身如同透明,筋络甚至体内悠悠流动的青色液体都纤毫毕现,活泼生动。 光辉远去,这片荒域许久之后才恢复平静,一如既往的黑暗,偶尔传来嚼碎、吞噬的声音。 ······ ······ 这一路上,唐玄絮絮叨叨的和青蝶说着话,步履轻松,时快时慢,彻底放松了下来。 而青蝶偶尔回应的呼扇几下翅膀,虽无言,却给了唐玄莫大的希望和动力。 又不知飞了多久,走了多久,一人一蝶进入到一个狭窄的通道,上下左右皆是青色,闪烁着微光。 唐玄的心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一股熟悉而亲切的味道扑面而来。 青蝶的光色逐渐暗淡,先是留恋的忽左忽右飞舞了一会儿之后,接着彷佛累了一样,栖息在唐玄的肩膀,就在他伸出手指想要触碰的时候,青蝶噗的一声,爆成一堆粉末。 此地无风,依旧沉闷,可青蝶化成的粉末却簌簌而落,四处卷飞,如同一个个细小的荧光虫。 青色的光点卷散着,稀疏着,飘荡着,不光哀伤了这沉闷,也湿润了唐玄的心。 “等着我,一定等着我!”唐玄咬了咬牙轻声呢喃着。 几度助唐玄进入梦境,窥伺宇外世界之后,只剩一丝惊魂的梦蝶已不能再飞。而庄广陵用什么方法使得梦蝶飞到了荒域,穿梭无尽的距离与隔膜来接引自己,唐玄心中有了个不愿意承认,但极有可能是事实的猜测。 这里唐玄身影忽明忽灭,随后消失在青色通道人口处,而界外,茅山小屋旁,不远处一个临湖木屋内,满头银丝,满脸褶皱,不成人形的庄广陵则含笑闭上了眼睛。 “大梦无极境,我早就在你入梦的时候,在你灵魂深处种下了一颗入梦的种子。” “又迷路了?我就知道······大上生也这么的不靠谱。” “回来,外面就是好,也不是家啊。” “冲出星空的时候,我没做什么;宇内合同的时候,我也没做什么;逍遥入梦,也帮不了你什么······我不惭愧,可如今,总能帮上些什么,我却很高兴,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撑不了太久了。以后,就全靠你了呵~” 透支了自己全部的精、气、神的庄广陵笑着,最后一次入梦,与以生命灌注的青色梦蝶,同归于寂。 残身如雪,白衣如霜,神态安详。 一股柔风冲破了木屋的缝隙,轻轻掠过的时候,庄广陵残躯随风成尘,尘飞空中,转而无形,原地空留一尘不染的白衣。一生逍遥无尽,琴音潇洒的他,似乎就是死,也不愿意死后给这个世界增加些尘埃烦恼,去的尽然。 这世界,是没有仙神佛祖高天上帝的,彻底摆脱奴性,放弃依赖,人族以及生命想要真正自由,只能靠自己、靠协同了······ 这世界,是没有来生,前世的,活着的就是你自己,不是后世的别人,更无法活成未来的自己,把握现在,自欺欺人是对有限生命最大的亵渎。 这世界,逍遥临世也好,洒脱避世也罢,都是一种无奈之举,爽了精神,残了自己,罔顾了生而为人,理应自我珍惜的不可再生,无法重来的生命。 一切虚幻之相,都可在心中求得解脱,这也是一种无奈。 “生命若自觉,又能走上一条正确的路,那么人人皆是神祗,同享逍遥世界。” 尘埃化无,似是对这世间最后一点留恋,更是对自己一生的唏嘘。。 第二章 湖斗 茅山小屋外的那个小湖,被正式命名为“桃源湖”,湖水清澈荡漾,湖畔木屋错落有致。 饭时有炊烟,闲时有琴音。 在忙完了庄先生简单的葬礼之后,所有人都喜欢到这湖畔走一走。 这清幽雅致,山水田园之地,谁知道藏了多少默默无闻的慷慨悲歌。 庄广陵的衣冠遵从其遗愿,被放置在虚空花园的最深处,那里繁花似锦,没有四时,永远那么蓬勃而灿烂。每一朵花,每一根枝,每一片叶乃至嫩芽,都裹着一层萌萌的光,与幽深的宇宙虚空同看,更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鬼斧神工。 庄先生的衣冠被放置在此之后,就在众人的瞩目下,染上了光,带着馨香,碎成漫天彩蝶翩翩起舞。 这人间世太过美好,连他的遗物都是这么有情么? 这样的逝去是让人感叹却不可惜的,死得其所。 既没有死于阴谋诡计的下憋屈,也没有亡在不可抗力的暴虐之下,走的安然,亦坦然。 英雄这个字眼儿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磨了颜色,可不知怎么,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的浮现出这个极具个人崇拜色彩的词汇,庄先生,当得起。 我不去,他怎归? 我亦去,他便回。 以我之浩然整洁之魂,接引宇内苍生之望,莫要羡我······ 庄广陵几句聊聊遗言,仿佛是个语言,又是个赌注。 如今,先生走了七日,没有魂兮归来,而那个人,也还没有出现。 桃源星的外太空处,层层叠叠的战舰,或者不能叫战舰,只是一艘艘极为巨大的长满炮口的运输船,它们密密排列;一颗颗战星撩动着雄浑的始动力量,上面站满生灵,而每一颗战星,就代表着亿万修者。 战舰与战星的外围处,还有无数火焰、气团、各种怪异生命体的阵列海洋,真正的无边无际。 宇内世界几乎大半修者,此时云集桃源星外太空处,数量何止亿万。 这么庞大的聚集,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只是使得桃源星像是被一个密不透风包裹的球,白日里,赤阳背后全是黑暗,而夜晚,无数光线汇聚离合,又将诺大的桃源星、始地母星、天机星照的如同白昼。 他们、她们、它们,在等,也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出去,那个人,要回来了。 这是个多么令生命期待的消息呵。 孔希言耸了耸眉,拎着一颗白子举棋不定的样子,思考良久才最终落下一字,落子之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不甚满意的样子,一双眼不瞬的盯着下方的棋盘。 “老爷子,那我可就承让了。”对面的温艳阳捋着胡子得意一笑,着黑子落于棋盘一角,不光破了孔希言精心布置的十面埋伏,还一口气吃掉老爷子的一条大龙。 持续四五个时辰的棋局已近尾声,纵观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黑白参半一下子变成了黑多白少,摆明了是赢了。 “老爷子棋力胜我十倍,可是心不定啊。”温艳阳笑着喝了口茶,随后望了望远处被光芒照彻的湖,又抬头看了看变得一片通明的天,皱眉幽幽叹了口气,仰靠在石椅上。 孔希言是孙女嫁与唐玄,而温艳阳则是女儿嫁与唐玄,两相比较,高下立判。虽然胜了,可温艳阳还是不好意思志得意满,只能矜持的谦虚着。 咚的一声,孔希言将棋子丢在棋盘上,表示认输。 眼光亦四下里望着。 可天上通明,光如白昼;湖水幽幽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清澈,就连湖畔木屋以及对面温道人的根根见肉十分漂亮的黑胡子,都因强光染上了一层霜白色。 “你说他······”孔希言无处着落的目光,又回到温艳阳的脸上,可话说半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对唐玄,他既把他当成了朋友,也当成了先达,同样的还是孙女婿,基层关系下来,难舍难离,异常亲切。 他想问,他能回来么?几时回?怎么还不回······ 千言万语关于回不回的问题却无法出口。温道士虽然将茅山指玄气修至天境,更将故老灭魔、辟邪、弹秽、借力等符咒法门耍的出神入化,可也搞不清楚唐玄到底去了哪,就连他的目的都是隐隐约约不太明白,只是知道,和宇内世界的未来息息相关,和宇内苍生的存续息息相关。 照理说,儒家元气结合了玄道修炼法,自己修炼到如此境界,不该如此心浮气躁才是,更何况已经是二百多岁的人了,就算外表依旧如同壮年,可也不至于像小伙子那般沉不住气? “庄先生都搞不懂的事情,我哪能搞得明白,”温艳阳笑着给孔希言满上茶杯,“不过我信庄先生,他们也信。” 放下茶壶,温艳阳语气低沉而坚定,先是指了指虚空花园的方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天穹笼罩着的光明。 “唉,急死个人!”孔希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随后一想,那个整天微微笑的小子,好像没有让人失望过,即便他的诸多事迹不见经传。 “其实我呀,这心跳的比您还厉害!”温艳阳俯身从下往上望着孔希言的面孔,拍着老爷子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皱着脸苦笑着。 “感情你小子你装的,不行,再来一局!”孔希言大手一挥,也笑了起来。 湖畔闲坐无聊低语的公冶山长,房天敌,夏海情,尚云龙被笑声吵嚷,莫名其妙的转头望着。同时被孔希言笑声吸引的还有远处的龙呈均、楚君侯、陈元迟、五行五个人还有原十二元辰宗的老兄弟们。 唯独一人没被打扰,那就是在湖心虚空处,挥汗如雨的操弄着江湖枪的安宇轩。 这个鹅黄的僧衣,大红的袈裟,满脑袋戒疤却戒不掉家人、亲情的花和尚,纵横虚空,人如蛟龙,枪如电,抢影如山,枪风尖锐的破风声直欲撕裂虚空一样,雪亮的枪尖堆叠虚空,更加淡泊宁静的湖水刺得千疮百孔,一时竟难以复原。 和唐玄相识以来,他从未停止过自责,更想不明白大家都是人,他怎么就破碎虚空去找寻世界真谛了,而自己怎么就只能在这里豪横,耍着强身健体的四绝枪。 宇内在共同体制的推广下,在唐玄的威慑下,在无数道德监察使的协同下,在陌离与盈冲的推动下,早已无战事,这四绝枪就算加上个神字,可不是强身健体是什么? 难道拯救世界,拯救生命么?他么的,都让那小子做了。 哪怕当个助手也行啊! 一声咆哮,安公子枪式更急,如夜空流星雨,更像是一种不爽自己的宣泄。 “呜呜~~~”万丈之外,趴在鬼祖、鬼帝旁边,神情慵懒的鬼见愁似乎被安公子意兴豪发的姿态刺激到了,一声咆哮,双拳捶胸,在地上跳了两跳之后,未经请示,身躯已然化为一团浓雾,向鬼见愁扑去。 黑雾夹杂着鬼哭狼嚎之音,以百丈方圆的急旋风的姿态,带着鬼见愁急剧庞大的身影。 身躯尚未临近,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包裹着细碎小火苗的拳头,径直向安公子砸去,气势恢宏。 鬼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说,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干啥事儿,都是这么的自作主张? 鬼祖倒没说什么,只是紧闭的大眼皮略微翻了翻,露出条缝隙看着正与安公子拼尽全力拼搏的鬼见愁,略微哼了一声。 上空,仓五,仓九组成的万丈巨龙,闪烁着万丈金光,咆哮着,游弋着,在发现鬼见愁与安宇轩打成一团的时候,二龙纷纷呐喊助威,更是推波助澜的行云布雨,降下沉雷,仿佛敲响了星空战鼓一样,开始助威起来。 枪风与鬼号不断激撞着,拳影与枪影更是炸出漫天呼啸的狂风。 湖水翻卷而出,露出布满晶莹白沙的湖底,四周千丈的方圆,也因力量的爆炸,虚空碎裂,乱流滚滚来去。 “痛快,痛快!小兔崽子,也敢与你家佛爷放对!”安公子横枪而立,大笑一声,十分瞧不起鬼见愁这个一直跟在唐玄身边,最近好像长大了的小不点。 而身躯足有万丈的小不点,双手捶胸,头顶小小阳火疯狂跳动,咆哮着再不说话,又是横臂当空,一拳砸向安宇轩。 “破!”枪风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穿破虚空点在了巨大的拳头上,霎那间,水浪滔天漫卷,震耳欲聋的炸响声,响彻巨大桃源星。 一个巨大身影,两翼若垂天之云,在唐思玄、唐可昕的指使下,鸟神以及鸟神背上的穿云箭也投入战斗中,霎那间,湖畔处一片混乱的爆裂声,仿佛世界末日一样。 而桃源湖的水,虽然在湖畔各个大能之士的强力束缚下,暂时被拘禁在虚空,可湖底却被硬生生爆裂肆虐的能量,向下砸沉了千百丈。 “干什么?拆房子啊!还过不过了!”孔仙仙蓦然一声大吼,叉着腰率领着姐妹团光临现场。 清越动人的吼声,如同魔音一般,最先反应过来的唐思玄,唐可昕早就招呼鸟神和穿云箭一声不吭的逃之夭夭,看方向,明显去始地母星,伏明月与夜魔婉婷处避难了。反正大妈小妈都是妈,只要不是亲的,决然舍不得锤自己。 鬼见愁阳火一阵明灭,差点熄灭身亡,一声哀嘶之后,身躯不受控制的急剧缩小,转眼从万丈萎缩成两三尺高,啪嗒,摔倒坚硬的湖底,愣是把自己摔的没了原型,成了一团烟雾,好在还知道蠕动着,望鬼族阵营方向逃跑。 “嫂······嫂子,我,我错了!”安公子摇摇晃晃的站在虚空,江湖枪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顾不得找,也顾不得捡,浑身颤抖,脸色发青,双手都没处放了,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哪错了。 孔仙仙望着四周一片寂静而躲闪的目光,伸手指了指道:“收拾好,否则别想着吃晚饭了!!!” 看其指的方向,摆明了连老爹,老娘的面子都不给,一时四野寂静,瑟瑟发抖。 “唉!”安公子答应一声,苦着脸望向四周,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回过头来,孔仙仙忍不住轻笑一声,带着温笑,姜剑眉等,又回了茅山小屋。 她走了,这气氛算是活跃了不少,可破坏容易,修复谈何容易······ 一时,孔希言、温艳阳顾不得下棋,公冶山长,五行等人也顾不得闲聊······ 湖畔瞬间就热火朝天了起来,时不时有些压抑不住的笑声,让整个桃源星都变得温暖了。 第三章 彩云 等待的时光,哪怕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 宇内世界又过了三年,而这三年中,无论是桃源星外的亿众阵列,还是桃源湖畔的等待,都没有丝毫变过。 而这一日的赤阳升起,不过是许多等待中的日子,极为普通的开端。 赤阳初升,万物懵懂复苏,清新的空气随之化为轻柔的风,荡漾着这二星在天,山河在地的广阔风云中。 唯一与平常不同的是,今日天空上,慵懒游荡的云似乎少了许多,就是碧绿的天机星,层峦叠嶂、异彩纷呈的始地母星左近,都没有了云遮雾隐,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正午过后,一股没来由的轻轻震荡环绕宇内世界,当生灵仰望的时候,只能看见漫天彩云。 彩云五色斑斓,喷吐如狂猛潮汐,堆叠着形状,无差别铺展世界,更将那多数时间漆黑、空无的星与星之间的宇宙空间填充的光怪陆离。 桃源星上,孔仙仙一马当先的站在虚空,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云的世界,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随即又有一点点不确信的狂喜。 而桃源星外,坐在无数亿万修者之间的陌离与盈冲,遥遥相望,各自抓着一团鼓荡澎湃的云,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盈冲冷哼一声,手中彩云被大团狂暴的黑雾包裹,可转瞬间,盈冲忽然变色,身躯幻影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千丈之外,随后目注,面现惊异之色。却只能看见他以无上元气凝成的阴寒且具有巨大能量的黑雾,一点点被慵懒的彩云撕裂,吞噬。 “莫要出手,这云似乎没有恶意,”陌离轻声道,制止了盈冲竖眉之后的举动,轻轻放开手中的云,眼见着自己的古离合合气一点点消失在那团彩云之中,而彩云又汇集在大团大团的彩云中,悠然往来。 “这里面似乎蕴藏着我无法抗衡的力量,”盈冲飞向陌离,望着隐没在彩云中亿众修者,战星,战舰,有些忧心忡忡。 “除了他,谁还能搞出这遍及宇内世界的阵仗······”陌离忽然笑了,神意所过之处,尽是朦朦胧胧的彩云。 “你是说,他要回来了?”盈冲的身形在虚空停顿,深深呼吸着云气,那是一股清新绝世,绝不属于宇内世界的味道。 陌离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眼前一片朦胧,索性闭目不语。 在宇内世界生灵难以触及的两界交界处,宇外世界不再一片漆黑,而是变得光明起来。 无数光点包裹着宇内世界,在黑暗中闪现、扩大,发出越来越耀目的光。 而光点每一次闪现,便会将丝丝缕缕的彩色气息推入宇内世界,而这些气息一旦进入,便开始不由自主的缭绕,激荡,雄浑起来,成了如流的彩云,又从四面八方向宇宙世界的中心处浩浩荡荡而去。 宇内世界何其大,包含着无数星体以及星体之间的浩渺空间,可即是这样,转瞬间也成了彩云填充的世界。 而站在宇内世界之外的唐玄此刻成了巨人,于曾经创道者所在行道天台上,死死的盯着熟悉的宇内世界,发着呆,一只手的食指遥遥指着那个才无数光球中异常熟悉的一颗,不住颤抖着。 这是一片无尽却又空旷的世界,背临一个清蒙蒙的通道,入口处光线外放,而身后这样的入口足有亿万处,宛如参差罗列于漆黑布景中的星星。 脚下的平台,篆刻着精美而复杂的花纹,平台并不大,只有五丈见方,悬浮于深邃的虚空中,十分孤独。 而眼前却是一个个繁星浮动的世界,无数下界以一颗颗或明或暗,大大小小,虚空浮动小小球体的形态,就这么的浮现于唐玄的眼前。 每一个小小球体都有一根隐现的细线牵引着,一端长于行道天台,一段系于球体之中。这些被创道者命名为“大道牵引”的细线每一次略微浮动,平台上密密麻麻的花纹中的某一处便会轻微发出一阵光,涌出一股力,而这永恒之力,又在虚空中忽忽悠悠的飞向唐玄背后的入口处,一闪便显示不见了。显然是进入到荒域通道中,再次进入万界合黄树的树干,传递到界首花之内,发散与元生界,直达永恒界核心之处。 站在行道天台上,唐玄脑中出现关于所有下界的清晰地图,再无虑于迷路之惑。而且眼前每一个下界其中,包含的复杂而宏大的内涵,甚至其内某一颗小小星体之中一个微小生命的毛孔如何律动,都如在眼前,清晰在目。 这是一个独特而霸道的视角,更是一个掌控万界的角度,不可细思。 很容易找到那颗自己魂牵梦萦的宇内世界,那是一颗半边漆黑,半边明亮,表面似有美丽云烟撩动的美丽小球,从唐玄的角度来看,这个曾经庞大无比的宇内世界,如今还比不上他的拳头大。唐玄毫不怀疑若自己将大道牵引收紧一下,将小球拉到面前,随手伸出,抓起,攥紧······ 那么宇内世界就会轻易的泯灭无形,随之泯灭的还有里面无数看起来宏伟壮丽的大世界,还有其内的无数生灵们。 就这么一瞬间,唐玄忽然理解了创道者的那种冷漠,那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一种凌驾于大世界的高度,面对无数这种下界的麻木。 如此多的下界,实难对于某一下界之内某颗星球或者更渺小的某颗星球之内某一个生灵种族,有什么关心关切之意。它们只需要操心元生界的稳定,下界的生灭消长是否平衡稳妥也就够了。 唐玄神意随意的扫过无数下界,细细的感受着漆黑无数星球运行,生命生死,仿佛见猎心喜一般。可下一秒钟,便觉得很是厌倦。像是飞腻了的星空,柔美过头的元生界一般让人提不起半点精神。 可是当他的目光与神意凝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当他抓起大道牵引以为桥梁,开启回家的路的时候,一股潮水般袭来的温情,一瞬间就将他淋透······ 永恒界核心的荒芜、元生界无尽且永远的柔美、行道天台的创世者视角、掌控万界生灭、苍生生死的高处······都不及茅山小屋片叶支草,而永不厌倦的,有且只有,情。 目光扫过,一缕缕氤氲的波动随着大道牵引的丝线骤然传递到宇内世界的小球之上,小球之上,云气氤氲,而四周丝丝缕缕油然而至的毫光也密密匝匝的汇集在小球上,渗透进去,成了云雾。 神色激动,心中更是迫不及待的唐玄脑中,唐思玄、唐可昕呆望着天空的两张可爱脸孔放大之后,他蓦然浑身一震,表情严肃起来,浑身更被冷汗湿透。 “这,这可怎么是好······”随后,唐玄望着手指上的白土指环,感受着它里面的空空荡荡,如丧考妣一般,表情颓丧了起来。 “我竟忘了给她们带宇外世界的礼物啊!”唐玄蓦然一声哀叹,甩下大道牵引,身形向来时入口处如流光般滑翔而去。 不多时,唐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荒域之时,目光望向那些荒域中忐忑不安的古怪雄奇的生物的时候,便变得有些不好了起来。 随后,一声连绵不断的嘶吼声,响彻荒域。 “这个不行,长得太丑了······” “这个好,和传说中的恐龙有些相似······就是大了点。” “拜托,拜托,跟我走······宇内世界很美、很漂亮的······” “唉!这些山山水水,似乎也该收集一些······” 头顶着元气之花照明,恶行恶相的唐玄,纵横荒域,行着无奈之举。而宇内世界所有的彩云蓦然间消失不见,如同来时一样如此突兀,几如幻梦。 ······ ······ “跟我走!我的世界,我做主。我为天地至尊,你便是至尊夫人,荣光无限!”白胡子微笑着对大如道,一脸的仙风道骨,志得意满。 七尺大如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寻道者们,接着万界合黄树的动摇,光明山上的动荡,成功登顶,更在无边黄土之下,找到了“创世者虚空”。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创世者虚空是与唐玄所在的行道者天台隔千万下界相对,两者之间的距离无法用无尽形容,更像是大道天涯那般辽阔遥远。 而寻道者之外的那些护道者、幻道者、梦道者、说道者等,却因在元生界日久,走与不走之间踌躇时间太长,等到想走的时候,合黄树已补足漏洞,黄土无尽,光明山又复完整,早已没了出路。 叉着腰的白胡子,虽然光溜溜的站在虚空,好在光着日久,大家雷同,也无虑什么其他,反而自豪的扫了眼黑金刚等人,大模大样的搂着七尺大如,沿着虚空中凌乱的大道牵引,随意找了个下界钻了进去,一阵光影之后,消失不见。 黑金刚勾搭跑了长腿兔,狮子头拐走了白光·······更有雄性类人类生物两两联手,找寻着不同下界钻了进去,不多时,创世者虚空空空荡荡,只有捋着胡子发懵的黑虎娃,和有些遮遮掩掩的窗户纸。 二人默默相对。 “要不······”黑虎娃实在是找不到自己原生下界,将探寻的目光投向窗户纸,想要搭伙前行。 “别看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黑虎娃的目光似乎刺痛了窗户纸,她一边遮掩着身体美妙而暴露的位置,一边竖起手掌,打断黑虎娃的表达,一脸不同意的模样。 “我跟你走,也行。”黑虎娃无奈之下,收回目光,说出一句很没主见的话。 “哼!”虚空中,窗户纸浑身闪着白腻腻的冷光,看起来性感之余也让人倒胃口。实在是外表和表情的反差太过巨大造成的。 窗户纸的不顾而去,黑虎娃叹了口气,蹲在虚空中说不出话来,呆滞的目光望着千万颗小星星般的下界,脑力里一片虚无更空过这虚空。 “你不是要跟我走吗?还不过来?”黑虎娃抬头,只见前方窗户纸停在虚空中并未回头,只给他留下一个曲线柔美的背影。 “哎!”黑虎娃充满活力的跳了起来,望着窗户纸的背影吞了吞口水,雀跃跟去。 创世者虚空彻底虚空了,所有的寻道者,都各自钻进自己选好的下界,不知所踪。 ······ ······ 宇内世界又过了七天,自从经历了那场没有结果的彩云涤荡之后,几乎所有生命心中都惶惶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面对彩云之时那种无力和无奈感却是那么的深刻而难忘。 而这一日,彩云再现。 和那日不规律且泛滥的彩云相比,这一次它们只是铺展出一条横贯宇内世界的彩云之路。 这条路,从宇外世界无尽黑暗处而来,缓缓的向着桃源星延伸着。所过之处,仙音袅袅,光影朦胧,彩光滔天。 而路上,有一个孤独的行者,忽快忽慢,表情变幻的走着。 每一步,便是千百万里的距离,每一个闪动,便走出一个便是光,也要为之拼命走上好久的距离。 第四章 从未 曾经幻想,一走缓缓走来,但从未摒弃过自己心中所珍视的一切,并为之牵引,始终奉为努力之动力。 孤独且快乐着。 孤独是种很微妙的情绪,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周围都是欢声笑语的幻象和笑脸,并不代表着你会不孤独;独坐山巅,静抚琴弦,闲看云卷,看似形单影只,十分落寞,也未必就是孤独。 作为有家人,有爱人,有家世界,周围尽是修者,放眼天下皆是自己创造的共同大世界的唐玄,从来都是孤独的。而孤独这个词在这里,不能简简单单的理解为没有人陪,只能意会成没有同道,要走的路注定只是自己,却又无法向谁表达的寥落。 总不好意思怪周围的人群例如孔希言、龙呈均等人,你等为何如此不争气云云。永恒的路,必定孤独,但一个人的孤独,却可以给宇内苍生,波澜壮阔的宇内世界以光明的未来,没有穷尽的美好与自由的想象。 从不追寻前人的想象,从始地母星而来,每一步都是自己所想,所愿,所选择的,而今,他带着关于对宇内世界关于永恒的架构,更带着最珍贵的,给孩子们的礼物,他走的无比坦然。 纵然在这片熟悉的宇宙,唐玄神意如鱼得水,可以横扫其中,纵横其内,可他此时更愿意关闭神意的感知,只用双眼,只用双耳,只用身体,来深刻感知,贴近这个“小地方”。 如此亲切,如此亲密,每一缕宇宙风,每一颗在左右空间掠过的星体,每一朵悠远而近,又复远去的星云,还是那光圈闪烁,本身隐匿的道眼,都让唐玄有种欢呼雀跃般的欣喜,这是来自于家的触动。 从未忘情,从未冷漠,从未舍弃过这片世界包括原生母星的唐玄,如今携永恒回归,却不知从前传说中那些断情绝义,泯灭天性,冷漠到丧尽天良,自私到昏天暗地,荣登“仙界”、“净土”、“神地”的修者们,如今身在何处?而所谓的超然存在,又在何方! 世界,不过一棵树而已,为了一棵树放弃生命本身的情感与天性,又是多么自私和无知的举动。 自行自足,吾性自足,无性安的常在? 带着情感去往上走一走,无需说的逆天、灭天那般堂皇,而天呢?只不过从来没有过的虚幻存在,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其实只不过是生命自身,在意识形态上给自己加上一层神秘的幻想牢笼而已。 唐玄微笑,不紧不慢的走着。 沧海桑田,不知今夕何夕。他不想很快揭穿那个谜底,毕竟还有失望的可能。而且有些事情,还需要趁热做,例如眼下利用行道天台,创世者虚空之力架设的这道高瓴宇内世界的永恒天桥,更是丝毫快不得的。 即使在行道者天台定义了宇内世界内,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存在都一一完好、健在,可身临此境,唐玄还是有种压抑不住的患得患失的感觉,生怕自己的定义不准,更怕荒域与宇内万界之间的创世者虚空之间,有着难以触摸的时空规则,导致自己的定义失败。 而那时,自己所作的这一切,都全然没有了意义。 修者为何修? 在唐玄看来,为情而修,是为身边、周围,宇宙内一切有情生灵,智慧生命而发出的不屈、不甘、不愿的嘶吼,无声却充满力量。 而一旦绝情绝义,背信弃义,自私自利,弱肉强食,那么修者一途,也没了后续的动力,就算能往上走一走,也不过趋炎附势、奴性入骨、永失真义。 玄道是有情之道,也唯有天上地下,唯有生命才具有的情,才是最终所向无敌的无上法器。 情之一字,细思之下,包罗万象,有我无敌。 唐玄的世界三式,便是情之至大,关乎天地,左右世界苍生的外相、实相。 任何的存在,只要不是吹牛逼的存在,都无法超越规则的久远;任何神兵利器甚至规则之外的事物,在如今唐玄看来,更是规则之下,产生的存在。 滚滚业力中,无尽生灵生灭之间的永恒之力,也唯有情字,贯穿始终,浸润其内,与业力纠缠不休,早就难分彼此。 情! 对爱人之情; 对友人之情; 对同类之情; 对草木之情; 对万事万物事情; 对世界之情。 情即是心。 心动,则关心一切,是始动之情,业力由此而生; 心静,则坐观己身,是寂静之情,业力由此而止。 如此平凡,又如此不凡;光芒闪动,却又单纯而清澈。 唐玄的身影逐渐朦胧起来,高大起来,这一瞬间,仿佛他就是宇内世界,他与世界之间,再难分出彼此。 这是走出来的:世界,有我。 唐玄像是一个行走着的“情”之真谛,如此撩人,将宇内世界的千千万万,从前难以捉摸,触碰,掌握的业力,抽离而出,缓缓堆聚在永恒天桥的两侧,翻翻滚滚,再不离开。 ······ ······ 不知何时,蜿蜒向下,宽三千里,绵延无尽的永恒天桥两侧拥挤了起来。 神圣星系的祭司们,引领着星系修者们,身着宽松的长袍,整齐阵列在天桥一旁,形成一个层叠眼神万里的浩浩荡荡的虚空队伍,起伏无定的吟唱声中,彩光凭空洒落,万里方圆,上下尽是缤纷落花,美轮美奂;与此同时,耀金星系的大宝剑们,小的在前,大的在后,大队金光冲天,发出铿锵剑气。剑气轰鸣声中,无数双金色方正的眼眸,充满着狂热,注视着云流舒展,彩云纷飞的天桥上,那个洒脱的身影,剑气轰鸣声渐渐直欲撕裂天地。 水族、海族、鬼族、幽冥族、有生族、千目族、隐神族、五行正统、寒冰一脉,雷隐、长风两大星系甚至于遥远的梦幻神星、巨象大陆的规模庞大的队伍,倾巢而出,阵列于天桥两侧。 他们以最寂静的方式,表达着最崇高的敬意。 敬意中,没有丝毫表演艺术的成分,至真至纯,更像是对于一个无私生命发自内心深处的崇敬,没有丝毫畏惧成分,也谈不上花枝招展的逢迎。 桃源星上,共同本部的巨大警钟,长鸣七十二声,唐玄从永恒天桥上,缓坡向下的身影,同步被遍及寰宇光网将影像公之于众。随即,各个生命星球彻底沸腾了,无数远距离运输工具甚至于修者们纷纷冲出大气层,向一个方位坐标汹涌而至。 在孔仙仙的带领下,桃源星倾巢而动,左有唐思玄,右有唐可昕,身后温笑,姜剑眉、龙呈均,公冶山长四人组,五行五个人,安公子为首的几个老公子,玄道盟的武修们,共同本部的监察使们,如过江之鲫一般,形成一股洪流,滚滚的冲出大气层,沿着深邃的虚空,向彩云迎接而上。 所过之处,所有星系、星球的成员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出来,只因为她们胸口配的那些个闪烁着辉光的共同徽章。 宇宙星空深处,彻底成了一个共同徽章的海洋,而这海洋,动辄以星系计,距离却无法用浅薄的光年来衡量。 这是一次宇内世界智慧生命的大汇集,只为了迎一个人。 这个人,不光是宇内世界唯一的共同天士,更是生命进化的偶像,独一无二的大上生,无界生命。 有生一族,在身为监察使的组长带领下,以星辰为巨鼓,以岁月为管弦,在横陈天桥两侧的庞大的欢迎队伍之后,奏响了空前绝后雄壮的凯旋曲。 咚!咚!咚! 嘶嘶啦啦·····慷慨激昂的奏鸣曲中,唐玄身影一掠而过。 他正沉浸在有情的世界里,以全部的精力,全身的力气,全部的元气以及神意,全力驾驭着永恒天桥向前驰骋着,于身旁一切无感,甚至飞略过来孔仙仙等人的大部队,在她们的目瞪口呆之下,悠然远去。直到宇内、宇外世界另一头的交界处,这才将永恒天桥定格在界壁上满意的说:“这下,总不会迷路了。我真厉害,呵呵。” 孔仙仙柳眉倒竖,勉强没有发火。 唐思玄吐了吐舌头对唐可昕道:“这下老爹要惨了······” 宇内世界,谁不知道这样一个事实:世界的核心在桃源,桃源的核心又在茅山小屋,而茅山小屋的核心,不外乎一个持家有道的女人-孔仙仙。 这个最先与唐玄相识,爱意一生的女人,哪怕只是跺跺脚,恐怕桃源星连同现在的大宇世界,都要颤抖一下。 孔仙仙听了两个孩子的对话回头瞪眼道:“别胡说。” 随后站立虚空,理了理发丝,索性原地不动了,只是怒瞪唐玄离去的方向,虽然知道他可能有正经事要做,但还是心中有些气恼。起码打个招呼再走嘛,哪有这个样子的······视而不见! 可孔仙仙绷紧的面孔,喷火的眼神,势不两立的表情,在唐玄出现在身前的时候,瞬间冰消瓦解,化为柔情。 “瘦了,也老了!”唐玄笑着,轻轻抹去孔仙仙的泪水,替她挥去眼角的皱纹,“这下,好看多了。” 孔仙仙扑哧一笑,随即扑进唐玄的怀里,泣不成声。 所有人理解这样一个女子,七十多年等待一个人的憔悴心情,其中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还有两个能惹祸但不靠谱的孩子。 “来,来,都来!”唐玄笑着摆了摆手,随之而来的温笑、姜剑眉、一脸傻笑的唐清、浑水摸鱼的唐无伤和蔡姚,唐玄身边瞬间拥挤了起来,只能对一脸微笑的孔希言等人,一脸悲喜交加的安公子一家表示歉意了。 好在伏明月、夜魔婉婷顾及自身的强大力量,没有参与进来,否则原地必然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不可。 终于,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呵;好在无论是人是鬼是魔,从未放弃过什么。 这样的宇内世界,这样有情的世界,值得永恒。 轻轻拍着泣不成声的众女子,唐玄千般唏嘘,万般感叹。 是夜,桃源星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就连从来安静的海族水域,从来鬼哭狼嚎的鬼族领域,都喧嚣热闹了起来。 无数水族在两条巨龙的带领下,不断跃出海面,高高升空,尽情摇曳着夸张的舞姿,表达着欢乐;无数鬼族冲出鬼族领域,在夜空下巍然起舞,唱起了惨不可言的歌,若非审美观与人族有了很大的同化的鬼见愁出面组织,还不知道要惊悚多少生物的灵魂。 桃源湖畔,歌舞升平,高朋满座,笑声经久不息。 而桃源星外,更是被围了个层层风雨不透,铺展出无数光年,生灵、战舰、战星的海洋。 “我敬诸位!”唐玄长身而立,在孔仙仙等人的陪伴下,高举酒杯,遥对天地。 “敬大上生,大上生万年,共同万年,宇内万年!” 桃源湖畔,桃源星各地的广场、山林中、平原处、荒漠中、海域、鬼蜮、魔域,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人头群起高呼;桃源星外,无数生命组成的庞大无尽的星云,群起应和,战星回转,战舰鸣响礼炮。霎那间,天地间轰然一片,宇内世界亦震荡良久,才渐渐平息。 唐玄望着天机星与始地母星之间空隙处那么绵延无尽的彩带,神思恍然。 回首伏明月柔声道:“良辰美景,奈何没有月光。” 伏明月会心一笑,双手合拢,整个人圣洁的如同一轮明月,指掌间,托起一枚圆圆的光环。洁白素手轻挥,圆环悠悠升空,点缀在天机星与始地母星庞大的律动之间,彩带之下,看起来静谧而绝美。 大地瞬间便染上了一层圣洁。 唐玄一饮而尽杯中酒,挥手间,便将月光永恒,更点缀出蔚蓝浸染,一如当初的沧海同。 “万年如何够?我与各位,永恒!”说完便吐出一口柔风,仰望虚空。 曾几何时,虚空尽头便是两界的漆黑与苍茫,而漆黑与苍茫中,创道者便如同俯视万界的巨人,任意创造着下界天地的规则,冷冰冰,不可逾越的规则。唐玄理解创道者,他们作为创世者的代言人,视万界如同玩具,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格局太大,站的太高,实难怪责什么,而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维系高高在上的永恒而已。 而永恒是个稀罕物,上面永恒,他们自然永恒,说白了,与其说是行道,还不如是为了自己。 特殊的存在,本该无情,万物苍生渺小也绝非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实在是万物太过细小,繁杂,本就不在考虑和照顾之内,说白了,就是创道者们工作范畴之外的杂质一样的存在,不被在意,真无需说的自己那么委屈和悲壮。 之上便是元生界,那里有棵树,而这树下,黄土中,埋的便是千万下界。 元生界的尽头是永恒界的核心,那里有个永恒的存在,也被称之为创世者。 千万下界,宇内世界不过是其微不足道的一个;创世者虚空、行道者天台、荒域、元生界、永恒上界这一切加起来,便算是一个完整的永恒界了。而其中循环规则是以下界生灭的永恒之力为养料,反哺下界以风雨雷电等杂质能量的一个复杂体系。 说起来容易,架构起来何其难,不光涉及到时间法则,还有空间规则,就算是现在唐玄都搞不太清楚,下界生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从自身看,宇宙是博大广阔而有尽的,这是真实的;可从经历看,宇内世界的生灵更像是树木根须处,一个鼓包里的微生物,对于界外的一切存在来看,毫无存在感,类似于宇内世界那些浩瀚无尽的非主流本能生命体一样的存在,也难怪在创道者眼中,就算是这些“微生物”里面的顶级存在,也难入法眼,其中顶天立地,出类拔萃者到了元生界,也只能做个最低级的寻道者,往上还有沧桑路。 唉! 想的有些头疼,不如不想,只要让自己所见的一切,永远存在也就够了。 摒弃前人就算吹的呜呼拉拉,渲染的深奥玄奇却从未走通的路;不着外物,修持自身,强大元气,磨练神意,永不忘情,不断向上。 接下来,似乎就是贯穿三界规则,然后“割裂”了! 对于这个完整的永恒世界,唐玄无意破坏什么,骚扰什么,只是想让自己身处的宇内世界永恒而已。 而先前所布置的永恒天桥连通两界算是第一步,以有情状态,将蕴含着世情的业力集中起来算是前置动作,接下来,还是一个耗时长久的大工程呵。 “永恒!” “永恒!” “永恒!” 桃源星内外一片喧闹,热烈的激情充斥大世界。 爱恨情仇,生老病死,伟大与卑微,光荣与梦想,高贵与低贱,自由与压迫,自在与控制,传承与延续······等等一切存在的矛盾,没有一个不是永恒解决不了的。 这一盛大的聚会,便在永恒的喧嚣声中,渐渐落幕。 而一切正常之后,多数生命回归,少数与茅山小屋关系密切的盘桓自不必说,而唐玄在辛苦了数十个夜晚之后,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五章 割裂 彩云筑成的永恒天桥无比孤独,孤独到落寞的横亘虚空,即使异彩纷呈,雄壮万分,横观宇宙,却也只能容得下一个唐玄在其上徜徉或者端坐。其他生命强悍如同陌离与盈冲,一旦接近到桥身千万里距离之内,便会被狂潮爆涌一般的业力,狠狠的推向远处,丝毫无法近前。 任何五行、阴阳、时空力量在这里统统无效,而它本身无需立牌,上面都仿佛写满了四个大字:请勿靠近!如同无法逾越的法则。 绵延不知多少万里,两端翘起深入虚无,中间略微凹陷,桥面匀整,均宽三千里,前后左右尽是浮游浩荡,桥面彩云流淌,光芒发散,这样的桥,古往今来,甚至从未在生灵的想象中出现过。 不知静坐了多久的唐玄,倏忽间,双掌合拢,接着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伴着呼出的浊气,斜斜向上。姿势有时尽,神意却无限延伸出去。 霎那间,彩云桥桥身下,波涛翻涌,滚滚来去,无尽的世界之力,突破了时空法则的界定,在桥身形成的管道中,向两侧虚无汹涌而去。 接着,唐玄双掌缓缓收回,掌心向下虚按下去,式尚未尽,便侧立分开,姿势缓慢无比的拉伸着,像是伸了个懒腰,也像是拥抱着什么。 整个过程极缓,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呼气和吸气,又都持续了数个时辰,毫无烟火气,更无光影映衬,犹如普通人做着一个姿势并不复杂的体操一样。 只有神意,在双掌斜伸指天的时候,如同无形的利剑,永远向上;又在双掌向下的时候,缓缓下沉,顺着桥面,沉入无尽虚空之下,所过之处,如遇恒星等实体,便会顿上一顿;如拥抱时,神意由成了环抱宇宙的巨手,多情而有力。 宇内世界依旧宁静,随着唐玄动作而波澜起伏,不断摇晃的只有这座永恒天桥。 唐玄每一缕神意都带着一丝微弱的元气,滚滚延伸的时候,由裹挟着天桥两侧的业力,更无形中夹杂着几乎整个宇宙的生灭之力-永恒之力。 在永恒之力的牵引下,唐玄的神意与元气还有业力组成的巨大螺旋从天桥两侧冲入创世者虚空,掠过行道天台,漫进无边黄土,沿着万界合黄树向上,复又冲入元生界,界首花尚未开放,这股绵绵不绝,连破三界的力量竟已冲入永恒世界的核心,激荡起无尽的狂飙。 情之规则,爱之花同时震动,期面通透多彩的光轮缓缓浮现,同频共振着,这股有形的波动,顺着冲入此界的力量,环绕向下,于一瞬间,便传递给唐玄。 力量向上,在内;震动向下,在外。 一上一下形成了一个嫁接三界的力量往来的通道。 感受到这股不同寻常的震动,唐玄身躯在震荡中缓缓浮空,脱离了多彩桥面,双手乍分乍合,分分合合如同幻影。 往复千万遍之后,啪的一声,唐玄双掌合在一起,然后极其吃力的缓缓分开。 唐玄浑身颤抖着,汗如雨下,湿透了衣衫,更在天桥之上形成了一条前后奔流的小溪。 神意贯通永恒界核心、元生界、此界之后,唐玄终于找到了那个微微闪光的,此界与合黄树的结合点,并一鼓作气的以神意断绝之法,开始着艰难的割裂。 此时,以宇内世界天桥为媒介的能量传递,渐成山呼海啸之势,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狂暴;而在永恒界核心传来的震荡之下,那里的能量开始裹挟着气泡逆流而动。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此界与合黄树那狭窄的结合点处激烈冲撞着,一浪高过一浪,此浪尚未止息,后方汹涌而至的澎湃能量随即涌来继续向前,永无休止的样子。 大宇世界,又或者说是大宇大世界、大宇宇宙,每一寸虚空,每一个星体,星体上的每一寸土地和水面,都开始轻微震荡了起来,而在这种遍及寰宇的震荡刺激下,定界轮于虚空中隐现而出,三千余黑白道眼更是光芒大作,疯狂闪动着。 三年时间的震荡,让宇内世界所有生命惶惶不安,却又暗暗祈祷。 而祈祷这个好东西,总是在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时候,被万众捡起,捧为至宝······ 就在所有生灵以为这种震荡要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叮”的一声响亮,却响彻宇宙每一个角落。 如同金属小鼎断了一足,又像是玩具缺了一角。 天桥之上,唐玄的双目已然带了血丝,任谁在三年时间,不眠不休的运用神意,运转元气,以无界身,硬抗三界能量冲撞以及世界震荡,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他也不能例外。 伴随着叮的一声清鸣,唐玄眼前的景物骤然间坍塌成无限的光影,似乎天桥一头断了一样,向世界的另一头忽忽悠悠,甩荡而去。 永恒天桥的确断了,也不仅仅是它断了。 一同崩断的还有此界与万界合黄树的一个交接点。 着看上去,像是两根细线拉扯着一个悬空的小球,一根细线突然崩断,小球向另一根尚且完好的细线飞撞过去的视觉效果差不多。只不过这砸将过去的并非小球,而是一个完整大世界而已。 光影急速消失,那是虚空、星体乃至光阴撕裂后又揉在一起的混杂影像,它们在唐玄眼前掠过,而他的身形,亦随着这混杂影像向如同深渊一样的虚空,急速的坠了下去。 双眸大睁,元气之花如同小宇宙一般将唐玄笼罩在内。 接着,唐玄尚未分离完全的双掌蓦然在颤抖中骤然加速,集中天桥之上的所有能量,向另外一侧的世界节点冲击而去。 而永恒界核心处,巍然屹立此界中心的那朵银白而有情的花,也在颤抖中,脱离的本位,疯狂的旋转起来,似是在拼命挽留着什么。一股澎湃汹涌,却又中正平和,更是饱含深情的力量,顺着唐玄架构好的能量通道,狂潮般奔腾而去。 接着,又一声“叮”的一声轻响,宇内世界所有的震荡突兀停止,平静的仿佛那震荡从未发生过一样。 定界轮又复隐没,黑白道眼依依不舍的收回喷涂的光芒,再变成静静的光环。 从创世者虚空来看,代表千万下界的光点中,突然有一颗骤然一亮之后,开始闪电般不受控制的飞射而逝,并于飞逝中,一脸撞飞了七八个这样的小球。 而与这些逃跑的小球一一对应的荒域通道在暴起一点微弱的闪光之后,纷纷塌陷。 唐玄略微喘息了一会儿之后,看着脚下寸寸崩裂,化为虚无的彩云,擦了擦冷汗,随后目注无尽虚无处的永恒静止之轴线,目露神思之色:他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 ······ “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玩儿,”唐思玄有气无力的逗弄着一个蔫头耷脑,长有万丈,浑身漆黑长满鳞片的怪模怪样的生物。 若非对方偶尔会用浑浊而胆怯的目光偷瞄她一眼,她都以为这个东西是死了的。 “我觉得也是······”唐可昕,安莹异口同声附和着,她们身前,分别是一个小山一样,同样漆黑,身上长满巨树一样软毛的怪物和一只浑身透明,生满怪异触手,软塌塌巨大无比软组织动物。 均是一般一动不动,有气无力,一副随你便的气人模样,一点都没有活力。 “这就是外世界的好东西?”三个人狐疑的眼神望着眼前唐玄口中的礼物,发了一阵呆,这才摇摇头,索性从始地母星,三棵树中心的平原处飞掠回家了。 待她们走后,这三只惊恐万分的动物们,这才左顾右盼一下,蠕动一下身躯,缓慢而又谨慎的飞了起来。只是尚未飞起多高,便在母星的巨大重力压迫下,啪的又落回绿草覆盖的平原,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月光升起,柔光洒满天机、母星和桃源。 只是这月光如水波一样,格外的颤抖。不知何时,这颤抖又停了下来。 颤抖停止之后,静坐在老桃树下的伏明月、夜魔婉婷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身形快速飞起,转动间,分别摘了一枚老桃、一枚碧桃、一根扶桑树的嫩芽。 三者又被夜魔婉婷包裹在一页残旧的经书叶,幻魔泉冲天而起黑雾弥漫之时,这经书残页包裹之物,便在月光伸缩之下,神奇的消失于夜空中。 直到这是,二人才露出欣慰之色,转身回了小小木屋。 接着木屋的一半,皎洁呈乳白色,静谧而幽静,染上一层神圣的光;而木屋的另一半则黑气翻滚,时有咆哮之音,嘶吼不休。 第六章 永恒 虚空中,罗夫老桃身上最饱满成熟的桃子被唐玄轻轻丢了出去。随即硕大的桃子划过一缕悠长的流光,在唐玄眼前一闪就不见了,尚未到达目的地,就成了一个发出七彩毫光的桃核,在下一秒钟狠狠钉在宇内世界界壁的黑暗无形的天幕之上。 接着是碧桃,接着是扶桑树的嫩枝,呈三足鼎立状,植根于界壁之上一头尚在界内,另外一头,已经突破无尽的阻隔,身处界外。 然后,唐玄双臂挥舞出三条直冲天际的乳白色元气巨龙,如经天长虹般,横贯半个宇宙,各自飞射向三颗永恒凝固界壁的种子。元气中,不光有唐玄的庞大的神意,还有借势而来的业力,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永恒之力。 同为始地母星三颗顶天树的它们,无数年交相辉映的生长,使得三棵树有了冥冥中同始、同源的气息。 在唐玄不计代价的力量灌输下,它们在界壁中生根发芽,又在同始同源的气息中,互相吸引,相向生长,几天后就将界壁内外各自包裹了细密的一层绿色,再不见宇外世界漆黑难测,也不复宇宙疆界那般终极的苍凉,生机勃勃,清新甜美的气息缓缓流淌着,逐渐氤氲起来,使这绿更加的美轮美奂,处处如烟,蔓延飞瀑。 也许无数万年后,这个失去了万界合黄树催生催长营养的宇内宇宙,在三个强大种子的生长覆盖下,界壁逐渐凝固之后,会成为一个青藤倒挂,绿意盎然的世界,更是一个属性、元素极度中和的世界,适合任何生命在其内生存、繁衍、生息。 青藤垂过烈阳、烈焰、火海、冰山、汪洋、极冻,到处渲染着绿,与水火合,与金木齐,与大地重生。 ······ 当唐玄造出富有生命力和自我繁殖能力的崭新的界壁之后,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仍在以超乎想象,超越光速无数倍的速度飞行中的宇内世界这颗小球,终于不再变大,不再向从前一样,因外界的输入而不断膨胀下去,直到消亡的那天,才会快速枯萎成一团毫无意义的白浆。 割裂之后,初步稳定的这一步便算做到了。 因其不自生而不灭,更因其绝对稳定而永远存在,这就是唐玄关于世界永恒的初步构想。 虚空之内,唐玄孤独的身影时而狂舞,时而静坐不动。 狂舞之时,元气纵横宇宙;静坐之时,元气之花高悬,神意无形而狂飙,忙的近乎喘不过气来,而每一个动作的衔接,每一个流程的连贯,每一缕元气和神意的运用以及投注点,都让他耗费了极大的心神。 这玩意儿可绝非前人那般有据可查,按图索骥,而是十分艰难,前无古人,就连神也不敢妄想的打造出一个苍生无数,世界浩渺,却又永远存在的新世界,不是概念上的两唇相碰,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而是彻彻底底的超越。 整个世界、宇宙的跃迁。 接下来,唐玄的神意、元气,夹杂着业力与永恒之力,顺着界壁渗透到宇外虚空,开始拼命的为宇宙这颗飞窜的小球减速,这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就算他是大上生,又有着永恒界贯通三界的经历、挥霍不仅的元气、坚不可摧的身躯、浩瀚无匹的神意,完成起来,仍旧十分的艰难。 纵情狂舞中,唐玄像是一个高山绝巅上,孤独到绝世,发疯到极致的舞者一般,即使没有一个观众,仍旧保持着歇斯底里的输出状态,再此之下,小球终于闪动中飞快减速,不一会儿前进速度就下降到了光速以下。而这个速度,对于宇内宇宙而言,是个绝对安全的速度。 从外界看,小球更像是一个徜徉于大海中的塑料球儿,时不时的随着幽暗而冷酷的虚无耸动一下,每一个耸动,经过的距离已难以丈量。 碎灭八卦;推倒五行,融合阴阳而生混沌之气之后,唐玄开始抽离宇内宇宙的空间与时间的规则。 将这些创道者、创世者无数亿年来加之与世界内的所有束缚统统的化为滚滚尘埃,透过像是会呼吸了一般的绿色障壁,抛离出去,宇内世界所过之处,空中留下点点浑浊的痕迹以及细碎、轻淡的渺小烟丝,盈盈而散。 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让人烦躁的过程,尤其是在唐玄抽离三千余道眼中的能量杂质,时空规则,吞噬规则等等早已被压抑到极致,早已腐烂了的杂质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汗流浃背。 宇内世界在唐玄拼命的折腾下,情感所化的业力浓郁起来,而业力中,始终纠缠不休的元气味道却淡而再淡。 抽离束缚世界,奴役苍生的规则之后,唐玄此刻正努力磨灭着世界魔障之缘起。 不知过了多久,宇内世界轻轻一震之后,几乎所有生命再次仰望星空的时候,不知为何,都有一种通透感,而一股灵魂深处的轻灵更是感动的泪如雨下。 都觉得身体外、心灵中、眼、耳、鼻、舌、身、意之感知,都是那么极致的轻松、自由、舒畅,这感觉,无以复加,堪比升仙,却又比想象中的升仙强上千万倍。 仔细看,世界却还是那个世界,却为何感觉世界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这个世界,再难分彼此?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清风柔和,有云有雨······可苍生之前,却再也没有了蒙蔽其双眼的一切,而一切,仿佛透明的。 而此时的唐玄,仿佛又成了一个船长,驾驶着宇内世界这艘在其内,观其浩渺;在其外,确如沧海一粟的宇宙之舟,悠然的环绕虚无一圈之后,扎进万界合黄树其中一根根须通道,并顺着通道逶迤向上,蹦的一声跳到元生界,嗖的一下,又冲入到永恒界的核心中。 最后停留在永恒界的核心处,那株庞然而秀气,宏伟又氤氲朦胧,缠满光色和雾气的花心处,旋转起来。 无尽的永恒之力呼啸来去,在七轮光镜中穿梭之后也交叉于这朵巨花之上。 花叶张开,花蕊摇曳,无边的光影中,雾气大作,承托着这颗在白色大海中微微浮沉旋转的绿色小球,如同白色雾海上,活泼律动着的一颗璀璨的绿色明珠。 时间就此凝滞,虚无,再不具有任何意义。 ······ ······ 曾经的梦幻神星,如今更加富饶而美丽,却再也没有了地下世界之民,有的只是地上世界,共同存在,和谐友爱的生命。 曾经的日月王朝的皇宫禁院,成了神星之上,共同分部监察使们办公的地方。 此刻这里人来人往,往来都是面带笑容,步履闲适,前来办事儿的共同体成员们。 一间偏僻的静室内,沉香的烟气如同鹤舞一般,缭绕向上,四尺之后,又化为莲叶般四处飘散,使得这个夕阳斜照的静室,不光僻静,香气沁人的同时,更有禅意。 万历已经不是皇子,更也不小了。 他在烹茶,而两个哥哥正在下棋。 崇合太子名叫李光启,此时正皱着眉,颇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指尖夹着个黑子,迟迟不能落下,对于万历轻轻放在旁边的茶杯也视而不见。 茶起氤氲,茶香阵阵。 永平王也早已不是那个少不经事,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共同体监察使的普通一员,他的名字叫李光照。 单就棋力而言,明显是李光照游刃有余,而李光启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弟,我就给你讲讲茶······”百余岁光阴,三兄弟身上却看不到岁月的影子,还是那么的年轻。 此时李光照心情大好之下,对万历笑着说道。如此神态,比之于李光启自然是高下立判。 万历呵呵笑着,作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随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古有茶圣,铸就不朽名篇茶经,据说此茶经,更被列为通天经杂篇第九十九,流传于世。我也是在光网上无意中翻到的。单就茶而论,却分几品;不光茶,就连天时,节气,水源水质乃至烹茶人的心情,都大有讲究······” 望着滔滔不绝的二哥,万里抿嘴一笑,咕咚,如牛嚼牡丹一样,将一杯好茶一饮而尽,随后目光便朦胧起来。 文化是个好东西,可在朝不保夕的时候,实在是个奢侈品。 科学、艺术、人文、地理、政治、经济、谋略、战略、生物、遗传、医药、教育、文学、历史·······浩如烟海般的门路,乱花迷人眼;而每一个门路,却又不断被后人复杂、复杂、在复杂化。 而复杂过程中,更要继承先辈逸风,那才是正统而经典,以此为风,甚至不惜与捧着古人的器具,啧啧赞叹,视若至宝,如同疯魔一般;更是捧着古人的片言只语视为至理名言,一有不同的声音,立刻直斥其非,引经据典······ 哪一门路,都有高人,都有被后人记住的名字,这些高人或精通一门,或精通几门,无比皓首穷经,穷极一生。 年华老去,这一辈子也算过的充实······ 可这充实中,总是少了些什么,也多了些什么。 少了些对世界的责任和畅想,多了些对天性的压抑与泯灭; 少了些对生命终极追求的探索,多了一些野心与功利; 少了些真诚,多了些浮华; 少了些自由,多了些虚幻的麻木。 无论多大格局,都是小的;无论多自豪的,都是脆弱不堪,转瞬即逝的泡影! 或虚泛浮夸,或自欺欺人,或全无意义。 ······ 何止这些? 有生就有死,不也是铿锵不变的经典? 曾几何时,你说你永恒不死,那便是对经典最大的亵渎,不光是歪理邪说,更是人人喊打,不光侮辱了经验论,还侮辱了科学论。 如果你不是描述神话和幻想中的世界,那就是连思想图景,也给抹黑了,不光大逆不道,而且天理难容。 可现在呢? 现实?现实! 现实就是众生为现实而活,而那个人,似乎永远有着不堪重负的幻想,而那幻想,正在以一支无形描绘世界的神奇的大笔,一一描绘成真。 就说二哥口中的茶道,若以生命论,终其一生,能够研究几何?研究出来的东西,除了更像是那么回事儿一样,将这个世界变得复杂无比,让愚人奉为至宝的理论,又有何意义? 除非生命,永恒。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万历才能够从心底接受二哥李光照关于茶道喋喋不休的高谈阔论。 你吃饱了,喝足了,宇内承平,寰宇共同,有的是光阴去研究自己喜欢的,折腾,去挥霍,去说着什么甚至去干毫无意义仅能让自己快乐的事儿;我也有的是时间去听你啰嗦。 这种感觉,真好。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时间。 永恒的世界,永恒的众生。 这不是想象中,艰苦之后求得自己解脱,从此无拘无束的霸凌一切脚下的事物,而是共同,毫无等级的共同。 星系律动,星云缭绕,星体运行。 火域中,火族的生灵欢欣雀跃,似乎这一族天生就是这样,只是这火却格外的纯净而炽热,随心意而动;冰域仿佛透明,极寒而舒适,虽新意而变;雷隐雷声滚滚,长风狂风呼啸,道眼沉静如柔媚的光影,定界轮早已崩溃成虚无。 就是幽冥族也保持着阴气惨惨,愁云滚滚的绝对理想状态。 宇内世界的生命们,各安其位,各享其乐,此后无终。 而在这个世界凝固永恒之后,一股清新绝世的光,带着绝世清新的气息,从唐玄所处位置缓缓刷新着这个世界,将这个本就簇新充满勃勃生机又一片祥和的宇内宇宙,洗刷的更加焕然一新。 他,在给这个永恒了的世界,缓缓加持最后一个规则-生长规则。 宇内没诞生一个生命,这个世界便会萌动生长一点点儿。 那么,无论这个世界的生命有多少,这个宇宙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乐土。 这是唐玄不知道的是,在宇内宇宙逃离的时候,身上还附着着七八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微小圆球。 虽然有几个在飞驰的过程中,甩的不见影子或因毫无防护的碰撞而泯灭,可多数却都跟着宇内宇宙,跑进了这个永恒的空间。 “世界,是我!”满世界都是唐玄轻声略带欢欣的呢喃声。 世界永恒之后,普世的光,以无敌之姿,将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缘起之力,劫力的种子冲刷干净,唐玄这才松了口气,望着这片经历无数艰辛困苦,打造出来的永恒世界,微微笑着。 简单、纯净、透明。 每个生灵的希望,都是无尽的! 摒弃一切,超脱苦聚,放弃想象,惟求自性。 世界本该永恒,生命本该永远。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实现了当初在苍梧山下的誓言!! 第七章 恒论 与带着始地母星逃离原来星系坐标一样,唐玄这次带着宇内世界,也是逃。离开本来的万界合黄树的根须,跨越元生界,直接逃到永恒界的顶点。 而二者又有着本质上不同,前者是生存环境所迫,由五洲人族发起,鬼族、海族、魔族参与其中的大逃亡,属于被逼无奈下的惶惶然的选择,成功有些侥幸。而后者则不然,更像是唐玄一个人主动发起的,无端端的对宇外世界的一切掌控存在的终极挑战。 没有什么冲突,只是累和疲惫,可结果却让人欣慰。 永恒之光照耀下,宇内宇宙再不会经历劫灭,只有一个个生命的欢欣喜悦的缘起。而在永恒宇宙的带动下,生命开始批量的跃迁,成为永恒生命态,没了规则的限制,也终结了消亡的魔障,成了与世界同在的一道靓丽而生动的风景。 元气之花的光辉下,一切那么的自然而然,而生命们,终于开始无所顾忌的风花雪月着追求着修炼以外的东西,他们终于有了与天地同在的资格。 而浩如烟海般的文化、艺术等,更加灿烂辉煌起来,具有了崭新的,持续性的意义,不再像以前那么的空泛和功利,变得纯粹而生动。 孤独?不存在! 寂寞?那是什么? 病?怎么会! 老?已经消灭了的字眼! 死······别开玩笑。 光荣与梦想? 本身生存在这个宇宙,就是了好。 高贵与卑贱? 天下公养,权利公器,谁比谁高贵?谁有比谁低贱? 野心和杀戮! 这样的世界你还不满意?没办法,鉴于共同法则,直接去监察使那里,自我要求人道毁灭,反正你已经放弃了主动性智慧生命的生存资格。 鉴于生命不同的天性与生命种类繁多的个体,从星空战场的灵感出发,唐玄又将这个新生宇宙加持了第二个规则-梦想成真。 只要你想,你的精神与肉体可以任意穿梭到一个你幻想中的世界,在那片世界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却不对宇内世界的实体造成任何影响。 而唐玄还在思考,虽然身心已经极度疲惫需要休息了,可还是绞尽脑汁的使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永恒之光! 生长规则! 梦想成真! 三道规则铭刻而下,遍布宇宙,宣之于众之后,唐玄静默虚空,沉思许久,却并未再有任何举动。 似乎,尽够了,再多,又成了束缚。 唐玄笑着晃了晃头,宇宙风此时浪漫无尽,从他周身流过,他的身影渐渐模糊,阔别良久之后,又回到了那个心中的桃源。 回归之前,他只是向虚空中吹了口气,宇宙内最后一缕杂气裹挟着非主流本能生命的呜咽,悠然飘散于碧绿色的界壁上,空无不复现。 从此以后,生命曾经关于世界的、宇宙的、生命本身的一切玄奇的、美妙的、奢望的、抽象的幻想,都成了现实,诗词华章、寻章摘句、个性的艺术等等,在永恒的辉光下,统统有了意义。 ······ ······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这句话说的很好,却也道尽生命本源的问题。 生命的觉性不在于认清,而在于超越。例如某一天,蚂蚁王国的蚂蚁们,突然发现自己仅仅只是“蚂蚁”,而又不应该活成“蚂蚁”,要像人那么自在······本身就是人的一种畅想。蚂蚁就是蚂蚁,具有蚂蚁的天性。 而从人的角度说,不需要为蚂蚁的蒙昧而或讥诮或悲悯或肆无忌惮的摧灭,只需要让蚂蚁好好的,自由的,按其本心活着,那么这个“万物之标尺”的作用,其实已经充分了。 作为唐玄这样的生命体,因其无界,使之永恒。如果心里只有自己的功名利禄,很容易便肆虐寰宇,压迫万物,反正以后的历史不管怎么写,都是关于他的好。这种有人以来,一直存在的想法,一直是思想上的生命误区,源远流长,世代相传,非末日风暴的洗礼难以尽除,亦是智慧生命患得患失的无奈,不能单一从本性论。 经过末日,走向共同,平等与生存的理念逐渐代替了私利性的东西,这也是智慧的选择,只有协同,才能活下去,每一日都是生死存亡的边界日。 因为共同的种子加上有情的天性,唐玄一路默默无闻,一路走来,始终带着家、族、星甚至现在还连带着大宇宇宙,那么对于这样的存在来说,他的智慧边界,共同边界也在于此,也许未来多少时间之后,也会变得更加宽阔,辽阔。 世界很大,世界又很小。 以唐玄的经历看,此时的宇内宇宙完全不够看,却足够温暖和熟悉。 它不过是千千万万,密如繁星般的下界之一,可又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它现在到了世界的顶点,也不过是花心中的一颗绿意盎然的小球儿,在无尽、无界的永恒界的核心,还不如一个气泡大,可这里面,却有着他的爱人、亲人、友人和朋友。 换一个角度来看,很难说清现在的大宇众生,是否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蚂蚁”,而“蚂蚁”们的觉性因其生命本身的层次,是否还有无限可能。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极自由从来都不是大,无限大、强,无限强、霸凌、高处不胜寒、我斩断什么、戳灭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等等词汇的代名词,而是思想的自由以及物质的供给、和谐的制度带来的生命层次豪无挂碍的畅适感,亦是传说中的幸福感和存在感。 活成脸谱的年代很难获得这种感觉与实质上的双重满足。 只有精神没有物质,思想如梦蝶飞舞,本身却贫病交加,这是有缺陷的,既不令人羡慕,也毫无普世的意义,娱乐了自己,苦了世人,耽误了往后众生; 只有物质而没有精神,其如行尸走肉,就算穷奢极欲,整日价忙着吃喝玩乐,也不过是饱食终日,生活条件稍好点的禽兽。虽然在这个年代,禽兽已经不是一个贬义词,十分的中性。 而就算精神、物质都获得满足,还需要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永恒,永生不灭,恒久常在的这个永恒。 没有它,所谓的满足就失去了一切的光彩,沦为环境、世界等等常在的附庸。 未永恒,当自卑,当谦逊,当认清未来的路。 与其终日里在红尘中挣扎又或者整日哀叹着世道不公,生命苦短,压抑憋屈,麻醉着自己,还是索性特立独行故作奇异状,搞出一大堆有的没的高深理论流毒于世,不如低下头,忘了一切,空了自己,抽空想想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并去做。 只要每个生命体本其自性,活成自己,不断向前,终有一天,他的世界会变得简单明了、永生常在,即使、也许,他只是一只“蚂蚁”。 无需优美的语言描述,在永恒这个大前提事实存在之前,在生命无界之前,一切所谓的经典,都不过是稍微悲壮点的失败案例,不值得捧在手里,放在心中。 世间万物,因其永恒而有了无比隽永的意义,在这之前,无需模仿什么,努力把自己活成那一缕天机也就足够了。 这似乎是一个博彩的游戏,也是生命渺小而又无奈之下的最优选择。 ······ ······ 大宇宇宙绿色闪烁着微光的表面处,一连串五六个小圆球,呈不规则状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互相深入着。 此时,里面正发生着激烈的战争。而白胡子、黑金刚、狮子头、大如、长腿兔、白光、黑胡娃、窗户纸引领宇宙发生的大混战,已经持续了好久、好久。 白胡子-道铭宇宙,无上界尊; 大如-道铭宇宙,昊天神女; 黑金刚-白光宇宙,无上界尊; 白光-白光宇宙,圣光神女; 狮子头-狮心宇宙,无上界尊; 长腿兔-狮心宇宙,狮心神女; 而黑胡娃则成了元生宇宙的无上界尊,窗户纸现在也有了一个宇宙,如雷贯耳,苍生畏惧的名号-太初神女, 高高的王座横陈虚空,六对二。 看他们端坐虚空王座,身躯巨大,周身风云倒卷,正襟危坐,气象万千,衣冠楚楚的气势,谁能想到在数百年前,他们还在某一个叫元生的上界,光溜溜奔跑,抓住就苟且的渣滓一样的存在?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深入下界之后,这几个类人类生物们,发现自己以前纵横天地的能力迅速的恢复过来,轻而易举的统治一个星球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以狂飙之势征服了所在宇宙。 随后,在不断的奇怪而又遍及宇宙的震荡中,他们也发现了自己所在下界不光震荡,而且还不稳,正日益缩小着,由此,初掌宇宙的他们,便开始了找寻原因,深度探索之旅。 他们很容易便发现了呈巨大漩涡状的两界通道,于是在另外一个宇宙惊喜的发现熟人。 而熟人相见,分外眼红,倾宇宙之力的连场战争下,将两界通道搅成了巨大深渊一样的死地,无尽距离内,满是残骸与死尸。 打打停停,歇斯底里的血河、火海、星灭中,成片,成片的宇宙苍生不断消亡,成了毫无意义的尘埃,当然,这些在上界的寻道者心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触动。 就这样,在战争中不相上下,进而扭成一团的白胡子、黑金刚、狮子头重新分配了神女之后,更换了新的玩法之后,终于率领三个宇宙的剩余战力,莅临这座被命名为元生宇宙的通道口处,并在这里遇到了目瞪口呆,人模狗样的黑胡娃,以及外表高洁,无垢无尘的窗户纸。 战争,不可避免的再次爆发了。 在白胡子、黑金刚、狮子头眼中,黑胡娃?蠢物一样的存在。 凭他也配占据一个宇宙?凭他也配占有窗户纸? 冷笑中,王座凭空而起,他们坐下,下方如洪潮一样的宇宙大军冲击向前。 黑胡娃奋怒交加,不甘示弱,窗户纸神情冷漠,目露冷光,元生宇宙的大军也冲了上去。 战况焦灼,极尽惨烈,各种杀灭的光线形成无尽光海,互相消磨着。 狗屁的战术,鸡毛的战略,不过是生命的堆叠。 即使这样宏伟、壮阔,让当事人浑身战栗,兴奋颤抖,伟大的想哭的战争,在曾经的规则看,不过是一群“蚂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丑陋本能支配下的无聊举动,甚至它可能都懒得看一眼这毫无意义而又渺小的可怜的不和谐的发生。 永恒、和谐、自尊、自强、自性,即使是“蚂蚁”,也是有价值的;自私、贪婪、残暴、吞噬、掠夺、压迫,则尽露可悲,而更可悲的是,可悲的前面,是空无。 第八章 浮煮 宇内边界处,尚未蔓延世界的倒挂藤曼,条条垂下,随风摇曳。 唐玄一家正在这举行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 远处,唐可昕、唐思玄、安莹三个正抓着鬼见愁、穿云箭、鸟神、金小三儿等人玩着一种叫“捉迷藏”的古老游戏,身影不时在浮萍无依一般的藤曼森林处闪现,偶尔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乐此不疲。 唐玄眼前是口锅,漆黑的铁锅大的有些离谱。 十丈的锅内直径,小山一样堆着各种吃食。 锅下无柴、无火,可锅内的食物像是正在被蒸煮一般,冒着热腾腾的热气,食物的香气在这个虚无被绿意击碎、静默被笑声打破的虚空中,传出老远。 锅内,食物总共分成几大类:水果、肉类、蔬菜类、谷物类主食、点心甚至还有杂色烧烤。 怪异的是,虽然它们在大国内冒着热气,无遮一般自我翻滚着,可水果自然浸凉,肉类自然金黄、蔬菜鲜嫩馨香、谷物类雪白发光、点心成团,颜色娇艳、被烧烤的上面油脂吱吱啦啦的响着,略微冒着香气扑鼻的烟。 仿佛它们之间有着无形的界限一样,就算在拥挤的大锅内擦身而过,但绝不互相纠缠,各守本分,争奇斗艳着。 这是一个心想事成的世界。 火、铁、水、食物,泾渭分明的能量转换规则早就被剥离的一干二净,这也是一个简单的世界,你想就尽够了。 就算是这样的家庭集会,唐玄也无需在动用什么无界的力量,静静的等着,默默的想就够了。 唐玄身边,孔仙仙半眯着眼靠着,锅里翻腾着的食物的倒影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使得她眼神有些恍惚,嘴角挂着笑,目光瞥来瞥去,似乎这样的世界对于她而言,还是很新奇,很颠覆。 温笑和姜剑眉坐的稍远,二人嬉笑着不断的翻转着洁白如玉的掌心,而每一次翻转,便有精致无伦的杯盏从掌心浮现,又被放置在她们身旁的一个长长桌案上,不多时,便排的满满的,兀自没有停手。 桌案呈白色,半透明,三尺宽,七丈长,在绿色的光影下闪烁着荧光,而那些杯盏器具则是五颜六色,极尽想象之能事,十分好看,有不少还有复杂的花纹。 伏明月、夜魔婉婷乃至蔡姚、唐无伤也都在,身影掩映在一根粗大的藤曼旁,头碰到一堆在聊着什么。明月皎洁,无尘无垢;魔女妖娆,白的如雪、红唇如火;唐无伤依旧一身火红,蔡姚还是一头紫色,只不过这紫色不再像当初那样冲天而起,而是润顺的披散在两肩,随着微风和绿意微微起伏着。 更远处的地方,藤蔓之间的空地处,孔希言、温艳阳还是在下棋对弈,乐笑星在旁观战,而夫人团曲流觞、姜如、龙笑梅正缓步向招着手的孔仙仙走去。 安闲、静谧,所有的表情自然而言,想笑便是笑的,想沉默也尽可以沉默,没有让人厌烦的客套,自由自在,由此可见,包裹生命无数年的虚伪假面算是彻底清除了。 整个清新而闲适的气息,充斥着此界-大宇世界,随着藤曼的芬芳,随着规则的消亡,随着温柔起来的道眼,无处不在的流淌着。 所有人各行其是的时候,只有唐玄眯着眼睛,目光掠过无尽的藤曼,投注到界壁处那一点闪烁着的荧光处。 界壁一望,尽是自然而蓬勃的绿,只有这点荧光如此突兀。 细看荧光,唐玄的目光逐渐深入。 这一点的内部竟是一个完美的漩涡状,尾巴在宇外,而喇叭口却在宇内,微微的呼啸声充斥着这小小荧光内部。 “这是什么呢?”唐玄心里略微起伏。 这个完美的世界,是他创造的,但他从未以创世者自居过,不过利己、利人的一个艰苦工作而已,完成了也就完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摆在唐玄眼前的却是无尽完美之中,凸显出来的一点不完美,亦或者说不确定。 “还不过来吃饭!”孔仙仙的声音清脆,她先是对唐玄笑了笑,然后扭头对远处的孩子们叫了一声。 远处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走来几个身影。 “嘎~”鸟神驼 着穿云箭、鬼见愁,双翼一展,像是在绿色静流中,逆风飞翔的白云一样,欢快的去远了,不多时,又穿梭而回。 这样的饭菜,说心里话,它们是极其看不上的。 一阵氤氲之后,两鸟,一鬼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却又是一个想象中,完美的地方。 这里有数不尽的虫子,洁白蠕动,蠕动满布空间的虫海,所有的虫子都肥滚滚,懒洋洋,以清晰的表情似乎再说:你来吃我呀。 而鬼见愁的眼前,则出现一个小太阳一般的东西,它双目红光闪烁般的扑了上去,贪婪的吮吸着其内灼热的火流,伴随着它的动作,头顶的小火苗一跳,一跳的,十分可爱。 ······ “算平手如何?”孔希言对温艳阳笑了笑,而温艳阳则说,老圣人的棋力已然超越了当年的棋绝古夜摩。 二人哈哈一笑,长身而起,惺惺相惜的对视一下之后,老圣人的身子也消失不见,氤氲过后,出现在一个充满“字”的世界。 在这片仁义礼智信的世界里,孔希言大袖飘飘,挥舞着一根墨迹淋漓的三丈大笔,意兴豪发的开始挥洒起来,兴致所至,不断发出哈哈笑声,极是畅快。 望着孔希言突然消失,温艳阳倒没什么其他感慨,只是摇着头自惭形秽的笑了笑,向着孔仙仙处走了过去。和总是沉浸在精神世界里的孔希言相比,他更喜欢吃。 道者,虚幻者也,与佛道同。 如今的温艳阳早就不穿道袍,不奉天尊,偶尔带着两个儿子修习一下指玄气,算是生无可恋,懒散过活了。 不过没关系,这个时代,这个世界,这个再没有泯灭末世危险的宇宙,随你怎么活,只要不对抗共同法则,都没关系。 孔仙仙面前,唐可昕、唐思玄、安莹望着老娘那张严肃的脸,有点发愁,随后晃悠到唐玄眼前,一人一个胳膊开始摇晃了起来。 “去。”唐玄微笑。 顾不得孔仙仙暗自捏着他的腋下正在发狠的小手,龇牙咧嘴的放生了她们。 三个小姑娘开心大笑一声之后,身躯奇异消失,再出现时候,眼前已经是无尽玩具、毛绒公仔堆砌而成无数巨大山峰,更有不少漂浮在虚空中的世界。 大型的、小型的、旋转的、上下飘动的······多完美的快乐世界。 呜呼啦啦的扑了上去,与吃相比,她们还是更喜欢玩儿。即使她们的年纪在从前星球时代已经是一百多岁的老奶奶了,可在这新宇宙,不过是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儿而已。 孔仙仙气鼓鼓的望着唐玄,随后噗嗤笑了。 是啊,自己还是一贯的思维:努力、拼搏、早起晚睡、东升西落,甚至恶毒的揣摩着“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有毒言论······却忘了快乐更忘了生命只属于自己,且只有一次。 有些家庭在生命蝼蚁,一生有限,岁月总是在环境中挣扎,在人海中浮沉中还能时刻不忘记自由快乐的理念,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来以后要杜绝想当然的“杀生害命”的想法了。 众人相对而坐,言笑殷殷,觥筹交错,在这片美轮美奂,广阔无尽的世界一隅。 龙笑梅吃了点水果,便将目光投注到那个一身白衣,长枪纵横的身影,嘴里嘀咕着:“这个疯子。” 这个疯子,自然就是安公子。 江湖枪,两长四尺三寸,通体灰银色,属于金属一体成型的兵器。 枪锋雪亮,做了抛光处理,锋刃与枪杆的交界处,铭刻着细密的龙虎图案。 长枪纵横捭阖,不带一点锐气,更无一丝光影,安公子挥舞着江湖枪,就像是在做着第几套广播体操一样,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的。只有一身元气的光晕,淡淡分布于体表,使得这招式的演练也有了几分神圣莫测的味道。 心想事成的世界,安公子却独爱枪,更爱现,在这家庭聚会中,总少不了他漫步虚空,平淡却又不凡的江湖枪的表演,充满着美的韵律,再无“绝”的味道。 ······ 就在这聚会中,酒酣耳热,气氛逐渐热烈的时候,唐玄突然放下酒杯,慢慢站起身子,目光向一个方向望去,眼神中充满惊奇之意。 众人随即停下,顺着唐玄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个方向所有的藤曼,整齐的向四周摇曳,中间留下一个万丈直径的喇叭型空间。 空间深处,一点绿色逐渐扩大,一个巨大而幽深,绿意中疯狂旋转的漩涡逐渐从远处呼啸临近着。 “这是什么?”伏明月皱了皱眉,清纯绝世的容颜露出震惊之色,脑后浮现月轮。 如此统一步调,静谧、闲适的世界,就连雷、雨都极尽温柔,仿佛情人的手一样的时代,怎会突然出现如此狂暴,神秘的漩涡?还这般大! 漩涡中,一股熟悉的味道悠然而来,唐玄叹了口气笑了笑道:“怎么是你。” 声音划破虚空,投入到漩涡之中,瞬间震散一切,只留下漩涡之内,正拼搏的汗流浃背,厮杀的一往无前的两大对峙阵营。 漩涡消失,藤曼缓缓的从外张,温柔的掠了回来,如同下起的细雨。 可对于两大对峙阵营的生命们来说,这藤曼简直就是鞭笞宇宙的长鞭,夹着爆裂的劲风,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呼啸而向中心处鞭打而来。 发一声喊之后,他们逶迤穿过藤曼的密影,呼呼啦啦的终于来到唐玄等人的面前。 “怎么是你!”阵营前端的几个人望着唐玄,不由大惊失色,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第九章 元梦 黑胡娃有些狼狈,嘴角挂着血丝,一身威武雄壮,乌黑闪光的战甲被打的七零八落。 同样七零八落的还有那些元生宇宙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的黑甲军们。 这些无论男女,都留着,挂着黑色大胡子的奇怪军人,躲在黑胡娃微微颤抖的黑胡娃,满脸怒色与黑胡娃并肩而立的窗户纸背后,神色惶恐,目露绝望。 这个留着伟岸大胡子的受伤的男人,也是元生宇宙的至高无上的界尊,如今被狮子头,白胡子,黑金刚等人联手,彻底从本宇宙打到了外空间,节节败退,丢盔弃甲,惨不可言。 道铭宇宙界尊白胡子,一把银髯,仙风道骨。披风大氅,烈烈风扬,在穿着清凉,风骚不改的大如陪伴下,端坐在虚空宝座上,整个人泛起一层神圣的光,气势滔天。 白胡子身后,一大片呜呜泱泱,脚踏白云,不知多少亿万,皆是银色盔甲,手擎银枪如林的宇宙军。 他们口中叫嚷着白胡子的法号,气焰十分嚣张。 一路将乌漆嘛黑极其讨厌的元生宇宙军赶到这个陌生的所在,白胡子往后看,一片温柔的绿意,万条垂下;向前望,百余里外就是黑胡娃的残兵败将。 这是极尽平和的世界,更有说不清楚的温柔味道,可这种熟悉的感觉,却让白胡子志得意满,挥斥方遒的放纵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心里竟有了丝丝凉意。 白胡子望向左侧白光宇宙阵营,一片放荡的做派,要不是那些宇宙战士手里拎着刀枪,简直就像元生界那般清洁溜溜,还多了些若隐若现的诱惑。 白胡子又将目光投向右侧,一片金色海洋一般的狮心宇宙的大军。只见他们与放荡不羁的白光宇宙军恰恰相反,身上一层层,全是金光闪闪,道貌岸然的盔甲,手里的家伙也是极长,极亮,极威严的。 白胡子与黑金刚,狮子头等人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一丝疑惑和不安。 …… 这个世界,他们彻底看不懂了。 道铭宇宙连着白光宇宙,白光宇宙又连着元生宇宙,元生宇宙后面是狮心宇宙,狮心宇宙的尽头却是这里? “黑胡娃,弃械投降还有生路,负隅顽抗则死路一条。天网恢恢,你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了,此时此地,尽管你拼搏努力,心有阳光,可却误入歧途,苟延残喘。” “念在同道同界的情分,交出元生界印,饶你不死!” 白胡子定了定神,决定速战速决,然后离开这个让他心底不安,更产生不好回忆的地方。 这地方忒怪,看不清,道不明,视线受阻,神意难以及远,而那流动的气氛仿佛元生界那般,搞得自己浑身凉嗖嗖的。 感觉十分不好。而且随着停留的时间延长,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乃至于指尖都压抑不住有些颤抖。 “穿上衣服就很高尚了?”黑胡娃惨笑一声,掌心处慢慢浮现出一个类似于桃核一样的椭圆形物体,紫红色,表面坑洼不平,十分不起眼的东西。 打来打去,元生宇宙被三家联手攻击,就为了这个桃核。 这个神奇的桃核,位于定界轮中心处,生于虚无。 也是它,是整个宇宙的核心希望所在。只有最强的存在,才能感知并获取,修炼成自己的元心之印,获得本宇宙最强的力量。 即是精神象征,也有实际意义。 看着黑胡娃绝望的表情,颓然的举动,白胡子,大如,黑金刚,白光,狮子头以及长腿兔,无不双目放光,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该给谁呢?”黑胡娃呵呵笑着,将欲言又止的窗户纸扯到一边,目露嘲讽之色。巨大的吼声传遍前方覆盖百万里方圆的三大宇宙联军的上空,久久不散。 是啊,给谁呢? 这绝对是个问题! 谁的到这枚元生宇宙的界印,稍加修炼就可以获得两个宇宙的最强力量,小学生数学都能计较的出,就算黑胡娃黑恶势力灰飞烟灭,那这个谁,也获得了对其他宇宙的侵犯权。 白胡子望着黑金刚与白光,这对狗男女长得怎么就那么不可信? 狮子头和长腿兔……长腿兔功夫还可以,熟悉到烂熟,可两个人结合起来,那叫一个男盗女娼之辈,委实需要提防。 白胡子左顾右盼之后,诚恳的笑了笑,一副老实人的表情道:“不如由本尊先暂行保管,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黑胡娃皱眉尚未开口,就听的黑金刚,白光,狮子头,长腿兔变色叫道:“当然不可以!” 你个老东西,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哪个好人,一把胡子了还和那个银荡的大如搅在一起? 穿上衣服装君子,脱了衣服耍流氓? 道貌岸然是你,虚伪无耻也是你……衣冠禽兽啊。 场面刹那间诡异起来。 在几个界尊,圣女女神的示意下,道铭宇宙,白光宇宙,狮心宇宙本来亲密无间的联军,随即呼呼啦啦,扩大了安全距离,刀枪相向,互相戒备了起来。 “哎!奈何元生界印无法分割,不可共享,这可如何是好……”黑胡娃抹了把嘴角的血痕,说着风凉话。 而这些风凉话,又借着风,悠然来去,悠荡在这突然复杂起来的战场上空。 都他么的光屁股一起玩耍过,装什么小青葱,绿豆芽。 黑胡娃索性拉着窗户纸坐在虚空,摆好姿势恢复起耗损的元气起来,旁若无人的样子。 只是受伤颇重,逃亡日久,聊胜于无而已。 黑胡娃以及被打残了人数绝不超过五百万,就连中层干部界主都阵亡的一干二净,人人带伤的元生宇宙军,道铭宇宙军一人吹口气都能灭了他们,无疑已经构不成威胁, 可白光宇宙,狮心宇宙建制完整,界主如云的阵容却着实让白胡子感到头疼。 三对类人类人形生物,六个逐渐凶相毕露的灵魂,十二只逐渐阴沉起来的目光,更加剧了三大阵营的对峙。 黑胡娃的心思谁都知道,可他说的那也是事实。他们几个在这一点上的认识可能就没有人族聪明。 白胡子等人都明白鹬蚌相争的道理。可你要是渔人,根本无需去等鹬蚌相争的结果。 耍小聪明获得智商上的满足感的时候,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去等。 排除了奄奄一息的元生宇宙军,谁是自己获取元生界印的绊脚石,毋庸置疑。 现在,就是先下手为强了。 怀着同样的心思,三方阵营中所有大界首们纷纷向界尊宝座旁云集。 等到白胡子发现对方做着和自己同样的动作的时候,不由恼羞成怒。 随即恼羞成怒的自然就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黑金刚,狮子头。 战争的号角,瞬间吹响。 黑胡娃冷笑着望着眼前的战场一指道:“看,咬起来了。” 肉色的激流属于白光宇宙,金色的狂飙属于狮心宇宙,银色的海洋左冲右突,在白胡子的指挥下,如同三色不见边际的狂云,冲击到了一起。一浪高过一浪。 界首们厮打着界首,界尊们各自寻找对手,独自开辟万里战场,拳来脚往,以干翻对方为目的,厮杀声,撞击声,轰鸣声,如沉雷般,滚滚不休。 “狮子头,你他么不是经常夸老娘身材火爆,韧性十足,让你欲罢不能吗?”道铭宇宙的昊天神女大如,望着狮子头有如狂狮一般的一拳砸开,毫不留情的样子,不由怒骂起来。 “翻脸无情的老东西,世界上最白的东西,除了你的胡子,就是我的身子。享受过了竟下此狠手!”白光宇宙的圣光神女,望着白胡子隔空一剑,剑气如同经天巨龙,全力以赴的样子,一边闪避,一边气急大叫。 与此同时,狮心宇宙的狮心圣女长腿兔的惊叫声也蓦然响起:“别砍腿,那是我最美的地方了……” “自甘下贱!” 白胡子,黑金刚,狮子头同时怒斥,怒斥完了之后,这才发现,原来对方口中的“下贱”,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羞愤之下,追逐更急,光影元气的激流中,方圆万里,怒骂,娇叱,呼喝,撞击声不断。 一个交错之后,大如,白光,长腿兔忽然气喘吁吁,望着追逐而来的三道气势汹汹的身影,目光有些朦胧,都是睡过的,到底谁在追杀我? 而追逐而来的白胡子,黑金刚,狮子头各拿光影万丈的兵器也一时有些傻眼。 都他么很熟悉,我刚才追杀的,到底是哪个? …… 看了看不断蔓延的战场以及身边进入梦想成真世界畅游的家人们,唐玄叹了口气,延伸无尽神思从宇内世界的漩涡处,飞快收了回来。 对方口中的道铭宇宙也好,白光宇宙也罢,不过千万下界之一,没有经过改造的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了劫灭衰败的征兆。 可他们竟还还把所谓的元生界印,其实相当于一个宇宙核心支撑,种子一样存在的东西,抓出来,以元气祭炼……生怕死的不够快么。 望着眼前一张张狰狞厮杀的面孔,同类相残的闹剧,唐玄无比厌倦。 默默地挥了挥手,大宇世界风云翻卷,界壁处垂藤漫卷如涌动的潮汐。 这些躁动起来的藤蔓分出几根,将战场上的曾经寻道者们,一卷捆缚,一甩便丢到元生界。 接着,巨长无比的藤蔓按颜色分。将纠缠在一起,置身事外的各个宇宙军们整体打包,又送入到他们本身宇宙。 随后,唐玄闪身消失在原地,身形出现在空荡荡的界壁处,挥掌一拍,随后一抹,大宇世界轻微震荡一下之后,界壁处绿光闪烁一下,又快速平复下来。 而宇外紧贴的个空空荡荡的小球儿,随即崩的笔直之后,嗖的一声,飞去永恒界核心处无尽气泡中。 飞行途中,不再互相紧贴,嗖嗖嗖的在不同的方向,不见了影子。 几无时间间隔,万界合皇树的根须处,相隔很远的地方,错落出现几个小小的,营养不良一样的小球儿,它们闪烁着微光,逐渐在根须出沉寂了下来,渐渐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而尚未来得及惊慌的宇宙军们,惊喜发现自己竟回到了生他们,养他们的熟悉世界,更惊喜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了界尊这种存在。 松了口气的界首们,互相敌视的瞅了瞅,各自带着人散了。 而这样,沉寂起来的宇宙们,如同繁星一般的数量,却又埋在黄土里。 元生界的那些悲乎哀哉,生活的干巴巴一点都不潮湿的护道者,梦道者,幻道者,说道者们,正在尝试从对方身上发现美的时候,就惊喜发现:山下的草地,那些逃跑了的寻道者们,又回来了。 “人家可是圣女、女神!”望着联袂下山的高级存在,白光,大如,长腿兔同时崩溃大叫。 高级存在们一愣,最后还是一名说道者正色道:“这词儿确实挺恶心的,放心,我们不会这样说你们的……” 说着,搓着手整体向前。 狮子头,白胡子,黑金刚……望着自己手臂上的被捆绑过的勒痕,以及如泡影般消散的藤蔓,神情恍惚间即将崩溃。 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刚刚还是纵横一个大宇宙,说一不二的界尊,现在怎么就又回到了元生界,成了最低等级的寻道者? 怎么没人给解释一下? 界尊啊?高贵啊? 不解释一下? 黑胡娃望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原生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面对几个欲求不满却又插不上兵器,只能走过来寻求“窗户纸”帮助的护道者,手中随意挥舞着一条三尺长,弹性十足的绿色鞭子。 ”昨日荒唐,如梦; 往昔峥嵘,如梦; 醉生梦死,如梦; 悠悠岁月,如梦! 绝美词句,如梦; 慷慨悲歌,如梦; 如影相随,如梦; 义无反顾,如梦! 只有元生,元梦处: 卑微的希望、渺小的坚持、孱弱的发声、屈辱的等待、完全的苟且、彻底的匍匐,却又被无尽的消磨、切割,永生永世,永远忙碌。 无悲无喜,无情无爱; 且行且住,如琢如磨。” 黑胡娃如同发神经一般的大声疾呼,使得梦道者,幻道者,说道者们一愣,缓缓停下放荡的动作,一时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随即,他们便恼羞成怒的围了过来,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无尽嘲讽的冷笑,浩瀚不可抗拒的元气以及元生界最高的威势,向黑胡娃展开先礼后兵的高尚攻势。 “你们这帮杂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要,点,逼,脸!”随着黑胡娃的一声怒吼,手中三尺青藤,卷曲一弹,随即无限拉长,如同一条青色闪电一般,抽击而去。 所有的温柔也随着这席卷世界的急电,砰的一声消散,阴风阵阵,冷气森森,大变了模样。 一起被打飞的,还有那些衣衫不整的者们。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样貌粗俗的寻道者是怎么做到对山上的高级存在,展开如此猛烈的群体攻击的。 实在是不可思议! 第十章 舍离 唐玄自从成为无界生命以来,尤其是从永恒界核心归来又亲手缔造一个永恒世界以及其内数不尽的永恒生灵之后,就绝少再用自己的神意窥探这个熟悉的宇宙。 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一如既往,初心未改,从未以大宇世界的救世主自居,也没想过凭着创世者、引领者、宇内最强生命、独一无二的共同天士等等身份,高高在上,傲视寰宇······ 这些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唯独有意义的就是家。 家园、家世界。 恍惚间,创世之后,唐玄又不可避免的时常陷入到茫然之中。 从大宇世界最忙碌的大上生,一跃成为“无所事事”的长生不灭中的普通一员,对于惯于打破规则的他而言,是种挑战。 宇内承平,万星和谐共存,万种生命在共同的辉光下,同享盛世。 可这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接下来,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黑胡娃、窗户纸以及他们元生宇宙的生灵,还有那道铭宇宙、白光宇宙、狮心宇宙亿万战士的突然闯入,使得唐玄久违神意,蓦然伸展之下,竟然察觉到了丝丝“缘”的味道。 而这股轻柔的,淡淡的气息,竟使得这初生的永恒宇宙,变得摇摇晃晃不稳定起来。 新生的永恒,浩渺的大宇世界,竟是如此的脆弱。 要知道,这里可是断灭了缘起、截断了劫灭、抽离了规则,只有业力存在的纯净世界呵。 赶走了他们,掐断了缘,用一根永恒不灭的大宇青藤,为元生界曾经的相识画上了一个不在延续的句点。 唐玄叹了口气,摒弃杂念之后,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思维,自己的苍梧之誓,它们的边界便在这大宇世界逐渐新绿、凝厚起来的青藤处。 以界论,千万下界有千万下界各自的生灵,各自的缘法,各自的超脱,他无意凭借什么,干扰什么。 无意带来,送他们、它们回去,使其延续自己的缘,绝不冒昧,也无需茫然喟叹。 宇内一体,界壁合拢,唐玄的思绪戛然而止。 孔仙仙的梦想世界便是那云雪飘摇的天山绝巅,那里有龙游浅玉蝶,飞香阵阵、碎玉飘零。她更愿意在那里做一个孤独的舞者,以绝世而清寒的舞姿,想念一个人,却无法相见,这种感觉极端自虐,却刻骨铭心;温笑的梦想世界却是熟悉的山,碧桃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道姑,面对一个黑衣温和的青年,在那里不停的说这话;姜剑眉的梦想世界却是一个血腥残酷的地下山洞,以及那片一望无垠的金剑花海。 伏明月的梦想是在爹娘的身旁;夜魔婉婷的梦想却是自身成为一滴幻魔泉里的一个自由自在的小水滴。 鬼见愁的世界里,永远是唐玄那永恒不动的肩膀,任由它蹲在那里地不老,天难荒;安公子的世界里,永远是唐玄狼狈逃窜,大叫饶命的喜人场景。 因为从未实现过,所以可贵,所以体味。 ······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梦想,每个生灵都有每个生灵的希望。 梦想成真的规则便是让她们有着挥霍无尽的时间,在这片思维放纵的世界里,自由驰骋,再无束缚。 从梦中醒来,是轻松、快乐的。 微笑着,唐玄双手微动,眼前的家庭聚会便宣告终止。 以切换空间的方法将众人一一处理妥当,唐玄一步一步迈向虚空,不知不觉竟走向虚空花园处。 身躯隐没,靠在一株光影摇曳,光色斑斓的高壮花树旁,唐玄坐了下来,久久沉默,毫无思绪。 “这个永恒的世界,你怎么看?” 温柔的抚摸着花树朦胧的树干,仿佛那神力纵横却又活得憋里憋屈的李元真此时就站在眼前,脚踏星辰万古,手舞神遗神器,姿态傲人,眼神落寞。 花树静静的吐露芬芳,整座巨大的虚空花园横亘虚空,幽静绚烂,更不会回答什么。 可以飞,却宁愿走,走到哪算哪。 可以遨游寰宇,走到哪都享受万灵崇敬的欢呼与目光,却宁愿找个安安静静的角落,对花空语。 “你怎么看?” 唐玄的目光又转向一堆五色斑斓的土,那下面是庄广陵粉化成尘的哀伤,还有那把古色斑斓,已成绝响的“逍遥琴”。 一点哀伤从唐玄心底升起,此时的他,颇有种以无界之能力,再造一个“庄广陵”的冲动。 可造出来的,即使皆大欢喜,即便一模一样,那还是白衣逍遥,不染尘垢的庄先生么? 而那样,是否是庄先生的生前所愿? 从未有这样一刻,唐玄如此纠结,如此疲惫。 生命有界的时候,智慧生命为了生存可以不顾一切。 每一天都在规划、都在挣扎、都在斗天斗地斗同类、斗自己;总是在心如死灰、疲惫万分的时候砥砺精神,不断告诉自己,明天是美好的,未来是有希望的,活着就是“成功”的启动器。 可所谓“成功”最后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对于死而言,你可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也可以畏之如虎、坦之色变,还可以痛哭流涕、大叫不要······ 可都抵不过死去元知万事空的结局,寂如死灰。 悲观也好,乐观也罢,都成了苦聚中挣扎浮沉的表演,注定是悲剧结局的演出自然有些许多限定下的悲凉与壮阔,可笔墨过后,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有的生命,把生当成一切的根本;有的生命,活着就是视死如归。 生为根本的不顾一切,绞尽脑汁的求生;视死如归的,从不期待来世,更不会叫嚣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毕竟是毫无实例,几近于幻想的悲吟。 如今不用死了,世界那么美,那么辽阔,就算唐玄深深知道,这个大宇宇宙不过千万下界中普通的一个弹丸之地,可随之梦想成真后,心里却还是那么的空。 自己创造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好在该守护的,全部都守住了。 不知为何,对于无尽的岁月,失去了努力方向的唐玄,忽然有种恐惧感,挥之不去。 这种恐惧,来自于落寞。 ······ 永恒界的核心处,无尽辽阔,无天无地,只有数之不尽的彩色气泡潮浪来回涌动,还有七面闪闪发光,高山仰止的“镜面”,以及一朵奇异的银色花,还有巨花花蕊上,那个小小的绿色的圆球,咕噜噜的微微旋转着。 千万下界的永恒之力,呼啸着从万界合黄树的根须处源源不断向上,经过树干,孕育出界首花。 花瓣飘零之后,有顺着元生界固定的通道,浩浩荡荡的滚入永恒界的核心处。 游荡一圈之后,绝大部分顺着七个镜面穿梭一回之后,缭绕巨花,萦绕不去,也有一小部分蒸发向上,如云如雾,飞远了,便化作一个个气泡。 慢慢的,气泡也有了光彩。 不知何时,气泡深处突然一阵轻微摩擦翻滚的声响,之后,一朵歪七扭八,姿势放荡的乌云,缓缓游荡而来。 漩涡状的乌云飞出气泡的海洋之后,蓦然变大,翻滚起来,其上、其内更是雷电闪烁,雷声滚滚。 “我去······终于,找到了!” 乌云中声音朗朗,充满着“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惊喜,还有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憔悴。 此地无风、无月,广阔无尽的乳白色的光影世界中,乌云一扭一荡的飞临绿色小球上空处,缓缓下沉。 下沉中,乌云收拢了雷光电影,就连疯狂转动的漩涡都放慢了频率,生怕一不小心,碰没了那个绿色的小球儿一般。 和精致如同明珠一般,在花朵上沉浮的小球儿相比,这朵乌云显得太大了。前者如明珠,后者如穹盖。 随着乌云的下沉,两者之间的空间轻微的震荡起来,震荡中,乌云不断缩小,再缩小。 随后便在巨花的放任下,如同液体渗透一样,缓缓消失在绿色小球那光色斑斓的表皮之上。再出现时,已是宇内世界的天空。 而在宇内世界的天空中,这朵云又太小,就像绿色天穹中挂着的一只小小蚊蝇。 这只贼头贼脑的入侵者,略微感知了一下方向之后,便悠然自得的向虚空花园处闪烁前行,一个闪烁,距离无尽。 所过之处,淫雨霏霏,仿佛某云的哭泣声,似乎找到这里来,历尽了千难万险,无数磨难一样,以至于哭个不停。 远处沉雷,惊醒了唐玄的思绪,他不由将目光投向远处蒙昧的虚空。 “宇内宇宙,早已无如此野性难驯,狂暴浮躁的云雷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唐玄双目不由精光大放。 随后,唐玄嘴角不由露出微笑:“天劫兄,是你么?” 这朵与规则同在,周游万界,不然尘埃,特立独行的云,竟然找到了这里来了。 “你可知道,我找的你好苦啊!”沉雷滚滚,雨水横飞。 天地间,涕泪滂沱,使得这光影弥漫,色彩冲天的虚空花园,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雨无根,亦无归处,却有着说不尽的畅快。 如果对方有手的话,唐玄真想与这个总是迷路的同道好好惺惺相惜一番:只有不识路的人,才能懂迷路的痛苦,更能体会绝处逢生的喜悦。 戒中有酒,怎能少的了庄先生? 霎那间,振奋不已的唐玄心中便有了决定。 第一一章 行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逍遥琴琴声激昂,庄广陵歌声清越,震荡世界。 公古曹公孟德的《短歌行》,文传其志,武荡乾坤,枭雄一生,诠释了人族顶尖人物儿,在特定时期下的茫然和悲壮。 此歌,就是放在这大宇世界,共同宇宙,也让闻者有种血脉贲张,不可自抑之感。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任你多么的惊才绝艳,终会老,终会死。百般无奈中,徒留对后世有限的想象,意想轮回,心托往生。 从某种角度上看,在天地悠悠中,人同蝼蚁,不相同的仅仅是人更多愁善感些,而被施虐的对象大小不一样罢了。 一个个名字消失、沉寂;一代代辉煌诞生、延续。 终于,在进无可进,资源耗竭,突如其来的末日风暴中,迎接重生之前的残虐洗礼。 所谓的辉煌,所有的准备,一夕成空。 五洲天下,人族继续负重前行。 往事一幕幕…… 琴音绕花园,茫然尽去,只留下说不尽的洒脱。 琴音往复,歌声不断。恰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弱弱的响起:“别的也就那样,我觉得“酒”这一字,妙到毫颠,可谓极好。那个小子,你那酒,可还有么?” 漩涡凝滞,云收雨歇,天劫乌云全身忐忑的望着唐玄,绷得紧紧的,生怕唐玄说出一句没有来,那可就糟糕了。 毕竟千山万水,跨越万界,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就为讨口酒喝,若失了望,都不知怎么办好。 …… …… 单说酒这玩意儿,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不过末日之后,纪元开端,酒之一道就成了末流。 虽然这种文化确实有其让人沉醉之处,可在那个天灾不断的年代,挣扎求存的岁月,极少有人不务正业,深研此道。 这个时候有用之学盛行,几乎整个时代活在末日的阴影下。 五音,五色,五味等等浪费生命的东西,根本就调动不起人的任何积极性。 直到摆脱了灾难的阴影之后,酒文化才渐渐复苏,在永恒之光普照宇内世界的时候,更是以其特殊性的满足,盛行于不少生命星球、星系。 雷脉的酒,蕴含着丝丝雷灵元根的电力,酒液清澈,电丝如游龙般在液体中游走迸射,是雷脉星系的土着们最喜爱的饮料之一;长风星系酿造出来的酒,酒液浑浊,带着混沌的风属性的元力,酒液入体,随即化为丝丝长风一般的气流横扫而下,非长风星系的原住民不能消受。 火域一杯杯掺合着酒精的岩浆,木域酒液碧绿,带着草木清新的气息;神圣星系酿造出来的度数很高,酒液金黄,一口下来,飘飘若仙等等不一而足。 现在酒文化繁荣且走上高精尖道路的两处地方,一处是人族为主的梦幻神星,有着深厚的腐败基础;一处便是始地母星出来的人族所在的桃源星上,推陈出新,继往开来,将酒之一字,玩的异常绚烂,千姿百态。 可喜可叹,酒之一道,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成为一种生活态度,而人族,终于可以在无限的生命中,乐此不疲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而无虑有装逼之嫌。 试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短暂的时间,世间万物,各种文化又不断的膨胀、爆炸、泛滥。 在这个朝不保夕,末日、死亡随时都可以降临的时候,以蝼蚁之渺小,面对着白、红、黄、黑,高举着高、矮、胖、瘦,轻摇、慢捻,以高尚之姿态,自信之笑容,耸人听闻之言语,诉说着自己关于这旁支末节的领悟,所谓超人一等,旁若无人,大庭广众,夸夸其谈,这又该是多么悲凉的一件事儿。 若旁有听众,感慨、惊叹、羡慕、自愧不如,又该是多么可笑的盲目。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 尽情,如此盛世!!! ······ ······ 大缸数口,酒碗三只。 酒钢排列在唐玄背后,被一层淡淡的元气屏障托举着;酒碗一只端在唐玄的手里,一只漂浮在天劫乌云的漩涡下方;一只在正在抚琴,死而复生的庄先生的手旁。 庄先生手不停,指如轮转,似要把一声所知的琴音弹尽,鬓角微微渗出汗珠,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白蒙蒙的光晕,也不向唐玄这边看上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天劫兄的乌云,在唐玄这个大主顾面前,非常的谦逊,招摇过市,放荡万界的姿态全部收敛,形成一朵精致的,患得患失的三尺方圆的袖珍漩涡,只是色泽更加漆黑,丝丝缕缕的云气,旋转更急,可嗡鸣声却很好的遮掩了起来,十分安静。 此时,硕大的酒碗就在漩涡下微微旋转,酒液起伏,一股罗夫山特有的百草清新的气息随着酒液的起伏,四处缭绕着。 它似乎在观察这个酒碗,更瞩目碗中那熟悉的,让它沉迷的淡绿色带着独特味道的液体。 “熟悉的味道,就是少了点······” 沉吟良久,天劫乌云咕哝着,话声未落,碗中酒液表面突然浮起一条蜿蜒晶亮的细线。 细线扶摇而上,被抽入漩涡中心,慢慢的,缓缓的,如同一条纵横天地的精致的小龙。 嗝~~ 唐玄也喝了一大口,随即皱眉。 皱眉不是因为不好喝,而是通过这一个动作,配合流入胸腹间的火辣如清凉的感觉,整个人投入了进去。 “上次我说,再见面时,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也真难为你找到这里。”唐玄展颜一笑,手轻挥,背后的酒缸中充斥的酒液,冲天而起,如一道晶虹一样,将天劫漩涡下的酒碗以及自己的酒碗填满。 酒逢故人,不问过往,先喝个痛快。 即使对面,是朵云。 时间······ 这里没有时间! 记忆······ 宇内世界永恒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很久之前,通讯器里的照片一样,点点滴滴,都会被遍布的光网扫描、摄入、记录,却很少有人抽空翻起。 未来······ 永恒不死的未来,这是一个唐玄还没有开始去想的问题,且过眼下。 茫然的自己,无聊的云,发疯一般弹琴的庄先生。 不知不觉间,几个大酒缸就这么空了。 唐玄没有说话,翻手间,更多的酒缸从三玄指环中飞射而出,遍布四周。 唐玄与天劫乌云之间的酒缸,不断的空虚着,却只有庄先生手边的酒碗一直那么的慢。 琴音悠悠,时而低吟,时而高亢;低吟时,如虚空花园无数曼妙不语的繁花,静且灿烂;高亢时穿云裂石,如同呼啸而过的大星,。 “你的世界有多大?” 不知道灌进去多少百花酿,天劫乌云的漩涡中终于冒出丝丝红晕,每一次开声,都伴随着淅淅沥沥的细碎带着酒气的雨点,笼罩三尺方圆,落下虚空。 唐玄的双眸有些朦胧,从开始感受着喝到现在一碗一碗下意识的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他还没有适应着无限时间的生活,更不知道这非计划性的日子该怎么过。 世间的酒的种类,如今已经多如星系里的尘埃,他却唯爱这亲手酿造的百草酿,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就,这么大······”唐玄手中的酒碗滑落,在虚空中滚出老远,颤颤巍巍的终于从元气构建的平台边缘处滑了出去,随即流浪虚空,慢慢的消失在花园上空无尽深沉的宇宙虚空深处。 而抓了半天没抓到酒碗的唐玄,胡乱的微笑着,双手上下一撑,左右分开一抱,随即大笑着,“你的世界,有多大?” “我就是朵云,云多大,我的世界,就那么大。”天劫漩涡声音中,很是无奈,还有点自卑。 唐玄指着这朵与规则同在,自由行走于万界的云不由哈哈大笑,语气有些凌乱道:“那,那你的,你的世界,太小了······来我这,一起喝酒!” 说完,他还亲切的想要上前拍拍它的肩膀,以示亲热和慰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肩膀在哪,索性在云上轻轻拍了两下,触手冰凉、厚重,仿佛一道永恒不变的规则那般,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你的世界不过是个球儿!”天劫乌云咕哝着,十分不服气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反感的想法,单纯的小孩子样的脾气。口中说着不服气,心中却是十分的渴望,尤其是望着那些意犹未尽,还有余晖的酒缸的时候。 “别乱跑了,我怕你找不到这里的路。其实哪里不是家呢?”唐玄吐出口酒气,充满感情的道。 这朵旷古绝今,力量强绝于永恒界的糊涂的云,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孤独且飘零;经常迷路;工作也做的稀里糊涂,就拿降劫这件事儿来说,也是经常性搞错对象;对自己认知不足,还有点自卑感,更有自闭症的倾向······该当拯救,就像当初放荡不羁,毫无信仰的安公子,没有一点功利心和利用它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希望。 眼前是朵云,可更像是一个云状的生命,比大多数生命更加的单纯,可爱,起码比那些被人道毁灭,破坏共同的坏分子要强得多。 “那我就先住着看看······”天劫乌云借机裹挟着剩余的酒缸,忽忽悠悠的飘了起来,一荡就去远了。 从此以后,宇内宇宙多了一个从不降劫,却自带雷电,从不吸收水汽,却永恒不变的云。 它从不跟任何人说话,除了唐玄;从不干任何破化的事儿,除了偶尔偷偷酒喝。 偷了酒之后,不管相距多远,它总是下意识的把战利品带到这个开心之地,虚空花园处,才放心大胆的品尝。 这朵云,渐渐成了宇宙世界,一道光怪陆离,充满特色的奇景,被众多修者追逐、观摩。 这个世界,并不是容不得一点私心,如果私心可以让单体过的更好,那每个单体好了,这个世界也就坏不到哪里去。只是这私心对于周围有着多大的破坏度,私心与宇宙的界限,始终要有一个统一的衡量。 偷东西是不好的,还好唐玄以共同本部的名义,对于天劫漩涡这种行为进行了特赦。 特赦令宇宙公开的这段时间里,竟无一个共同体成员对此有异议,反而喜闻乐见一般不约而同的点了赞。 于是这种行为,便被默许下来。 而天劫乌云降临之地,反而成了一种骄傲,一种关于一种文化是否纯粹、精深、宇内绝伦与否的佐证,这倒是为了天劫兄绞尽脑汁的唐玄,始料未及的。 行者,道也。 不约而同、有教无类,因教之不同,而施之有异。 世界依然很大,却有了尽头,尽头就是那藤曼垂深之处。可那里却再也没有了幽深而恐怖的黑暗,只有生机勃勃的绿;世界又是那么的小,只是无边无际,天生无界的永恒界核心深处的一颗生长在花心处的小小球儿,可这球儿,却逐渐因其所处,因其所在,逐渐融入到永恒之力循环的最核心处,成为了这片虚无最醒目的所在。 球儿在缓慢的长大,可无论怎么变大,外面的世界对与它而言,都是无边无界的,更没有生长的界限。 这里始终空寂,彩色的气泡纷飞,七面光轮闪烁着光辉,却空空荡荡的,一片沉寂,谁又知道,这里的一个小小的球儿里,有那么广阔、壮阔的世界,那么多,有着智慧和情感的生命在其内生息、繁衍,再不沉沦。 不打,难道就不是一个世界么? 不杀,难道就不可以生存么? 不经历血与火,难道就不能永恒么? 创造而不毁灭;追求而不盲目;共同而不压迫;携手而不猜忌,抛却外物的依赖,重新审视生命的自身,塑造不变的灵魂,于天地末日来临之前,齐心合力,于生命繁杂与个性中,寻求一缕永恒的天机,难道不是一条大乘至道之上的永恒之路么? 行道之路无尽,同类,从来就不是同类的敌人。 第一三章 和光同尘 送走了天劫兄,将一根细细的丝线丢进云里,化为牵挂,这才皆大欢喜而别,唐玄负手立于七轮光镜之间,巨花之上,大宇宇宙之前。 “生命,怎样一个存在?”唐玄自问自答,思索着,却始终没有一个确信的答案。 按照现在他的理解,生命是环境的伴生品,是从大世界之缘起中来,在业力中生存,终结于劫灭。 可永恒界核心处的经历,恍惚间,他把它当成了生命的一种:有灵魂,有思想,有外显的形体,有对它自己的世界固有的坚持,到最后还有了情感。 规则孩子,颠覆了唐玄对于生命的认知。 手托绿色的宇内世界,这个光影斑斓碧绿色小球儿,唐玄思潮有如起伏的海面,波澜壮阔,蔚然潮涌。 眼前这小小的,就是一个无垠宇宙。 对于宇内宇宙,甚至合黄树下悠悠黄土之千万下界,自己算怎样一个存在? 假设重新架构的永恒界亦有边界,那么托着它的,报以深深而漠然的目光的存在,会否也是一种生命? 它之上呢? ……或许生命认知自身,不断跃迁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路,而永恒只是第一步! 充沛无极,沸腾不休的神意在唐玄体内周流往复,其中每一点神意,都足以影响大宇一般的一个宇宙。 唐花狂舞于丹田之中,光影弥漫,五彩缤纷,将漆黑的丹田照澈,就连唐玄整个人都渐渐地光影化,早已看不清具体形貌,到最后,成就了一缕永恒不灭光。 在这一刹那,唐玄的无界之体,元气之花,有情神意交错融合在了一起,凝聚在摇曳的人形光影中,再不分彼此。 “世界,是我!” 唐玄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彻这个虚荡空无的空间,轻柔的波动掠过:七轮光镜、巨型银莲,永恒之力构成的游荡烟气以及远处的斑斓气泡海等蓦然在此刻凝滞,随后焕发出波段近乎同步的光芒。 光芒穿破,浸透,大宇世界的天,渐渐亮了,又是一个没有规则,没有时间,任性自由的一天,开始了…… …… 大宇世界的清晨是流动的,极尽温柔的。 圆形的边界,四壁处,首先萌动一层鲜活的绿意,接着,无数垂向中心处的藤蔓上面,一股股仿佛流淌着的光明,带着清新的色彩,柔和的光芒,顺着表面不断向前流淌。 藤蔓晶莹,无数各色飞鸟往来其中,清脆鸣叫着。 它们在身躯如同一个普通行星般大小的鸟神带领下,尽情的驰骋在这自由的清晨。 即便这样大的鸟神,飞行在藤蔓之间也不显得局促,有时候更会被粗壮的青藤,遮蔽了身影。 可这样的藤蔓和鸟神,现在生命星球的表面看,也是那么的渺小,如同一根根细弱,一朵小小的,摇曳的云。 小小的云后面,还跟随着蜿蜒流淌着的,生动的河流。 清晨,就在这脆鸣如天籁般的鸟鸣声中开始。 无数生命星球像是一座座城市,大宇世界每一个角落,在同一时刻,天亮了。 在这个你可以彻底享受睡眠带来的安宁与闲适,不睡也无所谓,依旧活泼,更不会死的年代,光明与黑暗的交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在这种习惯逐渐换成其他的需求的时候,还会来一场共同公决,是否让这个世界永恒光明,也未可知。 一个个生命星球成了一座座城市,不存在秘密,也没什么阴谋诡计,污浊污秽,它们纯净,祥和,宁静。 而没有生命,会发光的星体,则是夜晚的点缀,与那光线明灭,被改造的全无杀伤力的道眼一样,组合成各种恢宏的形状,像是挂在青藤上的一颗颗色彩斑斓的果实,引人无限遐想。 所有的恒星被剥夺了光和热,揉成一团,安放在大宇世界的中心,永恒静止那虚空支柱的里面。 白天降临,这个巨大的火热浮现出来,与四壁的柔光交相辉映,使得这个世界的光明,全无死角;入夜,它又回到虚空支柱里面,无尽虚无,又隔绝了光和热,使得夜纯粹。 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它对生命来说,已经再无意义,因为他们、它们的时间,是无限的。 而整个大世界确定白天与黑夜唯一的衡量就是桃园星上,共同本部大楼前,崭新矗立,高耸如穿破世界一般的巍峨巨塔的塔顶处,那清晨敲响的钟声,入夜,悠远的磬鸣。 “光辉之塔”! 人族也好,生命也好,大宇现在,都当的起光辉二字。 不光实现了生命最终平等、宇内共同,还将困扰生命的时间,击的粉碎。 未经血雨,而得永恒。 这也难怪许多人族到现在都还如云里雾里,幸福的有些不自信。 “说好的风雨之后,才见彩虹么……” “说好的,成功都是99的汗水么……” “说好的,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么……” “说好的,团队协作么……” …… 说好的……一幕幕,都是屁话,这个年代,有那么一个从不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英雄的“英雄”;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造物主的“创世者”! 幸好有一个……一个也就够了! 那个人,那个名字,在所有生命心中成了一个传奇。 想起那个名字,只有尊敬、敬仰、爱戴、亲切,却从来没有敬畏和压力。 这是他们的“大上生”,宇内世界的精神领袖,独一无二的存在! 光网上,浏览最多的就是他手托元气之花纵横星空的身影,以及那一头沧桑的发丝,冲淡谦和的笑面。 何曾豪言壮语,只有傲视苍穹;冲破笼壁,消灭劫难,断绝缘起,创造永恒。 与生命同在,与世界同住,不与时间同往,更将苦聚的规则磨灭。 罗夫山上、中洲雾城;茅山碧桃树下、北漠济洲;守望山、深蓝水域;西极沧州、东极元洲;昆极内海、西海邑、长陵邑;魔国之战、五岳山;流浪天外、始地母星之前;时空长河、神战之地;虚空花园、天劫来时;星空战场、宇内、宇外;元生界、永恒界…… 在这个开始时候,天下三士的每个人活成了一个样板、面具、符号的年代,似乎只有他,是一道鲜明的风景,永远淡然,不断向上,目标:永恒,所有的生命,共同。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苍生万物同,宇宙大世界同!” 和这样的理想和作为比起来,某时代存在的,或因其高位,或因其财富,或因其权力,而洋洋自得,侃侃而谈,翘着二郎腿忘乎所以,以为天下我有,指点江山之辈,又是一种何等的悲哀、可笑、不自量力的存在? 人族乃至生命特殊时期存在的地位,财富,权力,不过是傲视同侪的狭隘手段,是找不到生命存在和梦想的迷茫时期,在时间的长河里面三者已经充分自证苍白。 在天地的狂暴面前,在生老病死的苦聚中,不值一提,可芸芸众生还是那么的前仆后继,甚至是以之为毕生之至高追求,无上梦想……直到末日天劫,被摧残的体无完肤,同类凋零之时,这才发现,以前被智巧、强逼、奴役而成的,并被强行划分三六九等的同类,是那么的稀有、可爱……悔之晚矣,只能亡羊补牢,寄希望于创纪元。 在最该追求共同、协同、破壁的珍贵时间,愚蠢和残暴登峰造极矣。 当然,现在永恒而稳固的大宇宇宙,之所以有今天,也和龙呈均、孔希言为首,后来加入的陌离,盈冲等人的努力与全心付出分不开的。 可无论如何,精神领袖,关键时刻的英雄都是不可或缺的。 毕竟,大多数生命,对于“我”,“我的世界”过于茫然。 …… 光辉之塔上,悠扬的磬鸣悠悠在大宇宇宙回响,星与星之间空间的藤蔓上,逐渐深邃起来的光色中,往来蹦蹦跳跳的飞鸟,还有一些样貌与人族截然不同,看起来有些怪异但表情温和的生命。 他们走来走去,成群,或笑语交谈,或遥望远处的四面八方退散的,如同实质一般的柔和的光。 天地一片美好! 这时候的天,便是那曾经宇宙的尽头壁障,如今新绿;此时的地,就成了一个个如同远古城市一样的生命星球。 残阳如血?悲秋伤春? 老骥伏枥?病体难愈? 生死无常? 爱别离? 怨憎会? …… 只有时空如诗,众生欢笑,霞光如酒,醉了这人间! 在这褪去的霞光中,一道身影从界壁处迈进,以时空为台阶,缓缓向桃园星方向走去。 黑衫飘摇,发丝飞舞,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唐玄眼中恢复了清明而深邃,脸上带着温和而纯粹的笑意。 所过之处,各种各样,何止亿万的夜猫子摇手呼喊招呼着,宛如饭后散步遇到老友一般;更有飞鸟阵阵,如同飞卷的潮汐一般,回旋在唐玄身形左右。 茅山小屋院门前,两个俏丽的小姑娘左顾右盼的望着天空,有些焦灼的等待着。 而敞开的院门里,欢声笑语,香飘阵阵。 沧海当头,蔚蓝如海;挂在半空中的始地母星上,那黑乎乎的擎天巨木扶桑树的树梢处,竟结出一轮红红的、圆圆的、小小的,太阳。 它照亮了母星和天机星的一隅,在沧海洒满桃园的光海中,投射出殷红、瑰丽的奇景。 “大宇世界美轮美奂超仙境, 桃园胜景更甲于这有涯世间。” 落地以后,唐玄只来得及感叹一声,就被两个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祖宗,给挟了进去。 一时间,早就热闹的小院里,当然更热闹了…… 第一四章 世界之大 世界之大,思维有界;神力无涯,人力终无穷尽。 当你懵懂的埋怨严厉的父母之时,你的思维边界就是那个熟悉而又有些令人惶恐的家。 少年初长成的时候,放眼四方踌躇满志的时候,不管登高远望还是睡前狂想,你的思维边界便是书上那让你魂牵梦萦的地方,或是别人口中关于未知之地的描述。此时的思维边界,恍恍惚惚,极不确定。 大了一些,可依旧很小。总逃不开外来的影子。 浮沉几许之后,那种感觉也许叫成熟。其实成熟并不是褒义词,只是思维以千姿百态的方式的凝固。 这个时候,尘埃落定,或“何日望神州”,或“欺上瞒下,左右逢迎”,或感叹一句“天地不仁”…… 家国是边界,权力塔是边界,就算冥冥不可见天,厚重不可测的地,也抽象成了边界。 设限的思维,如是凝固。 既然天地不仁,我为刍狗,既然天意难测,天威不可挡,那么总不妨碍用一种被形容为“大气磅礴”的自我安慰,讥讽一下,即使讥讽的对象可能是错的。 好不容易仰望星空,瞩目星空之外的世界,却又总逃不开外来的影子,人生的蝇营狗苟。 没有权力则奢望权力;没有财富便渴求财富;地位低下就拼命往上爬,如是往复,仅此而已。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等的丧心病狂! 当这种论调甚嚣尘上的时候,人族行为的实质便开始向不顾一切,肆无忌惮,毫无底线发展…… 由是,末日提前到来,环境的恶化不可逆转! 这是已经开始修订的,篇幅宏伟,横跨太初、神战、原始、奴隶、封建、公元、纪元、星空时代、永恒时代各个时期的史学巨着——《永恒生命史》,亿万批注中的一条。 唐君生作为该项目的发起人和编委会主席,已经连续工作了许久?许久! 在这期间,许多从前模糊不清的东西,他都借助于唐玄的能力,直接从逝去的岁月中抽取。 往事如历历在目,丑陋的,矫饰的,阴暗的,光明的等等等不一而足,根据时间的演进,从新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这部鸿篇巨制,不光记录了那些位于时代前沿的人们的历史,对于每个存在过的生命,甚至一棵树,一朵花,一个花园都做了详尽的描述。 当然,海量的工程,绝大部分是由遍及寰宇的光网来完成,只有主体架构,逻辑算法是由唐君生领衔完成。 永生是好呵~无虑于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更无需在某项事业之前以后,身前身后,被强行冠之以“伟大”或者“壮志未酬”。 唐君生推开窗,凝视远处碧绿山峦起伏,高处双星裹着悠闲的云气旋转不休,万籁俱寂,一片纯净,清新的美好,深深呼吸着。 恍惚普通做梦一样,直到身上蓦然一暖,这才回头对正在给他披上衣服的于凤清温和的笑了笑。 两手相握,共赏别样的黄昏,这是怎样一种自由与闲适! “那个小和尚现在焦头烂额……”于凤清忽然掩口轻笑。 唐君生皱了皱眉,随即苦笑道:“几百岁的人了,还这么,还这么……” 说着,唐君生的目光有些恍惚。 眼前的妻子青丝如瀑,肤若凝脂,浑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这是元气略有小成的外显。 这要是过去,几百岁该是什么样子?是红颜枯骨还是一抔黄土? “八卦嘛~”于凤清俏脸微红,老夫老妻竟然有娇嗔意,双眸如水,欲言又止。 唐君生全身巨震,双目一阵清明,语气急促道:“我去看看唐玄那小子回没回来……有几个技术难题,需要解决呢!” 唐君生落荒而逃,他明白,只有话题牵扯到唐玄,就可以避开夫人恼羞成怒的追杀。而这种追杀,属于家庭内部问题,只要不闹出人命,不涉及道德,往往无法惊动监察使们。 而要死不死的是,于凤清由于基础很好,修为上比唐君生这半路出家的要强上许多。 所以他只能苦练身法,在逃命一道上,倒是可以和于夫人试比高低。 果然,反应过来,直欲抽刀砍人的于夫人闻言愣了愣,随即高喊道:“让小玄子来家吃饭……” 唐君生早跑没了影子,踏空飞起,绝不回头。 小玄子家就在湖对面。如今的桃园湖被安公子和鬼见愁一顿折腾之后,更被两条没事干的老龙注满了深蓝沧浪之水。 唐君生飞跃了波光粼粼,点缀无尽金星的湖面,掠过唐玄的茅山小屋,径直扎进了山峦中。 等到飞到了山坡上司马陵的家,这才惊魂未定的敲响了房门。 “壮哉!没有伟大,亦没有卑微的年代!……” 中气十足属于司马陵的声音,意犹未尽,就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谁呀?”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房门,随即被脸色苍白的唐君生吓了一跳。 “又被夫人追杀?” 唐君生眼光在司马陵的背后扫了扫,瞬间就在房间内找到了书桌对面,正对着一件破烂僧袍发狠的红衣姑娘。 “姑娘,没去天下庙拆房子呦~” 两句话先后而起,同声而落。 室内外愈发寂静了。 …… …… 曾经,安雨轩也是翩翩五洲佳公子,寂寞而又多情。 寂寞到遇到了小红就飞蛾扑火的扑了上去,从此再不回头。 多情到小红一去不复返,如此经年,仍旧不能忘怀,一直思之心痛。 五洲惊变,母星飞天,生灵惶惶,何况人族? 虽然娶了龙笑梅,可心中那个小红还在,且越来越清晰。 即使想象中,那个她已经死了。 对月兴叹,眼泪空流,心痛如割…… 一方面是难以忘记的过去,无法舍弃的人;一方面是龙笑梅的百般呵护,如影随形。 纠结困扰之下,再加上老父亲临终嘱托,安公子终于想不开,舍身天下庙,做了一个和尚。 随后,龙笑梅以义无反顾之姿态,在住持方丈旁边,建了个小小庵堂,剪断青丝,夫唱妇随。 若是这般下去,安公子早有还俗的一天,可就在某一天,安公子与唐玄兄弟二人酒后,聊起往事的时候,说到那个小红。 唐玄意兴豪发之下,以神意感知。 唐玄的神意太强大了,就像一个超级x光一样,瞬间横扫大宇宙。 更借着酒兴将这个小红“摄”了过来。 小红,亦是司马青红。 相见之下,皆思之如梦。 干柴烈火之下,不顾一切,从对方身上疯狂摸索着往日甜蜜的记忆。 这记忆如此真实。 可怜的唐玄,目瞪口呆之后,吓得落荒而逃。 …… 第二天,一个叫司马青红的姑娘,便来到天下庙,开始了漫长的忆苦思甜、反倒清算的奋斗历程。 酒醒之后的安公子,如梦方醒。 心底的珍贵固然难忘,可与龙笑梅之间的点点滴滴却在此时那么深刻的浮现而出。 一幕幕,早都占据了他的灵魂与内心的一部分,不分彼此,更难割舍。 从此,天下庙不宁矣,而唐玄这个始作俑者,更是灰溜溜的不知去向,只是委托孔仙仙,温笑,姜剑眉,唐清,唐无伤,蔡姚等这些娘子军团,或轮番,或一起上阵,以做调停。 一段时间内,天下庙鸡飞狗跳,热闹非常。 …… 今日,唐君生这个不速之客口中的调侃之意甚浓,可脾气火爆的司马青红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扫了眼唐君生,随后低着头。脸上更有红晕。 “拆啥……那多没素质……”司马陵嘿嘿笑着,将唐君生往里间领,随后趴在唐君生耳朵边小声说着什么。 “竟是如此?早该如此!”落座之后,唐君生拍腿大笑,“青红侄女,拿酒来。” “嗯~”司马青红小声答应着。 有些事情虽然做的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持证上岗,却还是第一次。 注定,还是要感谢那个抱头鼠窜的人呐。 送完酒,无心听唐君生二人那学术性很强的对话,青红姑娘走出房门,坐在山坡上望着昏黄下来的大地上,天下庙那个金色生光的尖顶默默道:“我等着你,来接我!” 做什么都坦荡荡,随心自在,更无老病死等生命之苦…… “这个年代,真好!” …… 永恒年代,飞就像吃饭,没事去黑白道眼里走上一遭,也不过平常事也。 至于饭后是否飞到星空上头,五洲深处,一边睡觉,一边在青藤丛林里面游荡,就纯属于个人爱好了。 当然,沉浸在梦想成真的世界里面,干着私密隐私,不得而知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术”之一途,现在算是盛行之风,众生在这条路上,自由畅享,恣意狂奔着。没办法,条件具备了,更无需遮遮掩掩,亦无功利心,纯粹个性,无妨于世即可。 可却偏偏有个人,于“道”之一途,继续求索着,不知疲惫。 这不,唐玄又拎着五行兄弟,偷偷跑出来大宇宇宙,来到永恒界核心处,巨花上,小球儿前。 五人盘膝坐在虚空,随后,五色光华冲天而起。 唐玄高举那碧绿的小球儿朗声道“天地同一,第1772次试验,开始。” 此时,唐玄的思维边界,从大宇宇宙这个小球儿,扩展到了这里,元生界,以及万界合皇树下的千万下界。 未来的未知,无需惶惑,只需要让自己的思维、神意,以“世界是我”的状态,永远走在 生存边界的前方即可。 不管未来还有什么,不足惧。 即使一界永恒,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五章 见星则喜 五行兄弟,其实也不能说是兄弟,毕竟有个姐妹吴狂花在,而且这个姐妹在这个团伙儿分量不轻。 唐玄的话对于他们而言是大事,而无事的时候,年少老成,隐隐成了头领的元海臣不开口,那么干什么,上哪去,基本都是性格外向的吴狂花说了算。 山无常势,水无常形,以玩水闻名的吴狂花,在善利万物上建树不多,却在“无常”的道路上,一往无前的奔跑着。 当然,后面还拖着个黑着脸的元海臣,以及乐呵呵,全没存在感的计行时;还有无时无刻不柔情蜜意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古春华、龙灵章这一对双雕侠侣。。 火树-元海臣。 水仙儿-吴狂花。 大地-计行时。 金风-古春华。 绿柳-龙灵章。 …… 外号当然是自己起的,他们几个,总是觉得像唐玄那般,光有个封号形容自己不够完美。 元海臣内心深处,当年南极洋洲的烈焰火山与今时今日,千万丈高且日渐金黄起来的扶桑树,两者重合,就成了自己名号的由来。而作为五行唯一一个女性,水是特性,仙儿恐怕是姑娘自恋于自己的形貌,结合起来的产物。 计行时则是被逼无奈之下,无可无不可的随意取了个,至于古春华与龙灵章两个人的外号还用说么,自然是他们坚贞不屈的爱情的结晶······ 这五个人族走出来的,象征着五种至极力量的五个人,如今在苍茫的大宇宇宙,早已经成了传说中的,高山仰止的存在,却有着土里土气,毫不起眼儿甚至流传不广的外号,大宇世界后现代永恒时代的随意、随性可见一斑。 五人不离不弃、始终相随、相生而不相杀,循环往复……重新定义了火、水、土、金、木这五种属性,有关于之间,有关于他们与世界之间的关系。 而唐玄与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乃至他们内部相互之间的关系,更是曾有相当一段时间,占据着光网的头版头条热搜。 什么亦师亦友啦,什么水仙儿苦恋大上生,甚至不惜打上茅山小屋,与大宇之母孔仙仙爆发三天三夜的大战啦,什么金风绿柳一相逢,便胜却寰宇无数啦等等……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永恒成了新的,全体生命关注的主题,恐怕还不知有多少刺激眼球儿的东西冒出来。 搞得那段时间,就算最淳朴的巨象大陆的土着们,还有火域那些只喜欢在无边的火海傻乐的火球,都不约而同的坐着光网遍布的屏幕前,聚精会神的边翻着屏幕,时不时爆发出古怪的笑声,东倒西歪的样子,好像自己不傻一样。 其实傻不傻也没关系,大宇世界,不歧视傻子,因为羡慕、崇拜、伟大、卑微、骄傲、自卑、高尚、低贱等等词汇,早已在生命的字典中模糊了。 如今算是风头过了! 无数蕴含着浩瀚永恒之力的彩色气泡在远处天际,滚滚流淌。 永恒界核心,这个被唐玄命名为“起源”的地方,一片寂静。 七轮光镜静静地闪烁,巨花静静地摇曳,绿色的小球儿在唐玄的掌中越举越高,而他的身子,也在神、意、气的完全同一中,渐渐浮空,一双星眸,也闭了起来。 “折腾……折腾……一千多次了,还贼心不死。有那闲功夫,春花秋月何时了,桃源湖畔钓钓鱼……或者找我聊聊天,不正经么……”吴狂花嘴里很大声的咕哝着,咬着牙,睥睨唐玄,眼神中一阵火热。 “死人头!” 骂了句之后,水仙儿左顾右盼之下,左侧的计行时,如有所感的扭头对她笑了笑,却只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计行时也不生气,正襟危坐之下,开始全身心的调理元气以及丹田处那一颗昏黄而又厚重的元气种子。 右边的古春华干脆无视了花姐那重复了一千多次,没有太多新意的抱怨,一边运转金色犹如狂涛一般的元气,一边与旁边的龙灵章深情对视。 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即使时过境迁,我亦初心不变的纯粹。 吴狂花浑身一颤之后,收回目光,一双修长且肤色白皙几近透明的玉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拍了几巴掌。劈啪作响之后,才勉强运转元气,做着相应的准备工作。 虽然隔着巨花和中间唐玄卷起的螺旋状白色气柱,吴狂花看不到龙灵章,元海臣二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古春华那样了,龙灵章还能哪样? 元海臣更不用说,年少老成,死板正经,恐怕早就做好准备了! 一股难耐的火从吴狂花心底狂涌漫卷。 永恒世界,也有心苦,无法了却。一面是唐玄的麻木不仁,一面是团伙内部两个人恋奸情热,更可气的还是两个男人。 这种内外交攻的刺激,实在让水仙儿觉得快要被一种怪异的火烤干了,煮熟了。 偏偏又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糟透了! “要不要拼着鼎士不做……去茅山小屋那里大闹一场?可那,又有什么意义?” 思绪有些混沌的吴狂花瞄着自己胸前佩戴着的,九鼎生辉的共同徽章,光网上的“传说”于脑海中闪过,仿佛触发了灵感一般,随后又伤感了起来。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想了半天,想明白了,也就放弃了。 倒是用尽全力的思考,即便被证明不可行,也是出了一身透汗,精神也好了许多。 “准备!”恰在这时,唐玄的声音淡淡传来,吴狂花不由抬头上望。 只见唐玄在半空中做出一个飞天的姿势,浑身笼罩着朦胧的烟气,而那颗绿色的小球儿,在其指尖上悠悠旋转着。 小球儿越转越急,其周身烟气成丝缕回旋状,如一根根纤细的银丝,闪着光,空气中隐隐传来震撼的嗡鸣声。 远处的气泡成片破裂,永恒之力如同一条条怒龙一样,从四面八方倒挂垂天,飞卷而至。在七轮光镜上,来回穿插,激撞之后,陡然融合成一缕乳白色的闪光,急电一样垂直向上,冲向那逐渐隐没在云烟中的碧绿小球儿。 唐玄口中蓦然发出一声清啸,悠长的啸声震荡的整个空间一片嗡鸣,无界之力在永恒之力凝聚而成的银丝中,汹涌包裹着疯狂旋转的小球儿。 大宇宇宙此时彻底不见了形状,只能隐约看见一团碧绿色的圆形光团,挥舞着乳白色的烟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着,而这种疯狂旋转的势头还在急剧加速着,仿佛没有尽头。 空无而又无尽的空间,唐玄指尖处的小球儿周围方寸之地,因其急速旋转,竟被摩擦出细密闪烁的电丝、银色的星火,而唐玄周围的温度,也逐渐攀升到了就连远在百里外,团团而坐的五行兄弟都觉得难以忍受的程度。 渐渐的,碧绿色光团逐渐伸缩出璀璨的光,光芒如尖针一般,积聚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陡然间射出一股碗口粗细的碧绿光柱,冲天而去,不知所踪。 伴随着唐玄无界之力和周围永恒之力的不断灌输,光柱嗡嗡作响,其上缭绕着炽烈的银白色电光与火花,轰隆隆的不断膨胀,最后维持在一米左右的直径之后,唐玄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睁开略显疲惫的双眸,凝视着冲天而去,击散烟气,溃灭虚无的光柱。 “火!”元海臣场朗声叫道,斜斜向上,向外的掌心蓦然喷出两股炽烈、纯红的火焰。 火焰如一卷由下而上,突然展开的幕布,带着美妙的弧度,亿万度的极致高温,向上飞速蔓延着,在达到一定高度之后,角度倾斜之下,斜斜向唐玄所处之虚空处轰轰而去,最后,以微妙的角度,穿过唐玄指尖与碧绿小球儿之间的空隙处,凝滞不动。 与此同时,从各个方向,几乎同等形状的水色幕布、金色幕布、黄色幕布、绿色幕布,带着哗啦啦的潮汐之音、锋锐的破空之音、沙土流动的厚重之音、树叶摇曳之音,瞬息而至。 此时,从唐玄的角度看,五片上窄下宽的幕布,将四下里的空间包裹成了莲台模样,更像是一朵巨大的含苞待放,五颜六色的花骨朵。 接着,五行同时发出吼声,五色幕布缓缓铺展,横向扩散开来,似慢实快的连接到了一起。 汹涌澎湃的能量开始交互流动,各种澎湃的声音彼此纠缠,就连五种泾渭分明的颜色也逐渐融合,混杂了起来,到最后,竟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而唐玄的身形,彻底隐没在了这灰色的,巨大无比的花苞之内。 花苞外,彩色周流的气泡不再破裂,七轮光镜上,永恒之力也逐渐散去。 吴狂花疯狂仍在疯狂的输出能量,维持着花苞的稳定状态,只是这短短的瞬间,她竟然有种虚弱之感,往日挥霍无尽的元气,竟有些捉襟见肘了起来。她默默的咬着牙,坚持着,她相信,其他人的感受绝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这个家伙,还真是能折腾啊······”她内心暗自叹息着。 好好的逍遥日子,无尽的潇洒岁月,统统放在一边,偏偏跑到大世界之外,搞什么千万下界永恒工程?虽然不理解,可水仙儿放空心绪,全力推动着体内剩余不多的元气。真不知道眼前这个怪异而绝伦,据唐玄说,可以连同源起、元生、合黄树、下界的古怪花苞,还要吸收多少能量才满意。 要知道,就是刚刚片刻之间,她所输出的水之力量,足以填满一千个虚空花园那么大面积,造就一万个星空大洋了。花苞虽然大了点,可这样吸法,也太过恐怖。 这可是五行五个人,再加上唐玄动用源起之地的大量永恒之力,再搭上自己深不可测的无界之力,协同的结果。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恐怕就是唐玄自己,都说不清楚! 在五行疯狂的灌输下,无数密集,炽烈,闪亮的能量光环,从花苞的下方不断向上蜿蜒,游移着,如同一个无比壮观的霓虹灯管。 他们看不清花苞里面的情形,对于这第一千多少次的试验同样不报什么幻想······最多当又陪大上生胡闹一次,也就罢了。 花苞里面的唐玄,顾不得周围的环境以及外界的五行,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凝望着眼前转速超过光速无数倍,带着极光电影细碎火苗的小球儿与其指尖之间处,那不断成型的黑白两道月牙。 月牙不断相互靠拢着,小心谨慎的样子。即使它们不断相互靠近,可每一次前进的距离都微不足道的令人发指。 豆粒大小的汗珠,从唐玄头脸身上各处,飞快渗出,有飞快蒸干,残存的不断劈里啪啦的掉落,刚一落下,便被电光击散,高温蒸发一空,连一缕烟气都未剩下。 方寸之间,唐玄神意汹涌澎湃,以无形而又巨大的力量,缓缓从月牙周围向中心处压迫着。 这是一个细微的工程,借纯粹的五行之力,演化毫不掺杂的阴阳之力,很多次试验都是因自己的急躁而中断的,这一次,唐玄绝对专注,虽然心里有些急躁,但神意的合拢,却是不急不缓,像是一个匠心通明的大家,正在心无旁骛的加工一件艺术品一般,都有些谨慎过头。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黑一白两个月牙即将合拢的时候,唐玄空出来的左右蓦然出现一朵银白色的细小莲花,整个莲花犹如一束光,柔和却又那么的夺目。 元气之花在唐玄手掌微微颤抖间,陡然变成两朵,随后分别飞快的落入黑白月牙之上,慢慢旋转着,沉了下去,仿佛融化在其中一般。 薄薄的,有着完美弧度,纯粹光泽的月牙之上,慢慢凭空出现两颗至极圆润,却又不修边幅的点。 黑色月牙中出现的是一颗白点,白色月牙中出现的却是一颗黑点。 它们先是在月牙中来回游弋了几下之后,这才各守一端,凝滞不动了起来。 唐玄周围的空间,蓦然一震。 五行之力形成的花苞上犹如水波一样,摇晃不稳震荡了起来,上方小球儿处依旧光柱冲天,可由黑白月牙形成的圆形薄片,却给人一种极致宁静的感觉,与这周围震荡的一切相比,超凡脱俗。 大宇世界形成的小球儿缓缓下沉,一点点的,向着静止的圆盘方向。一米左右的距离,如同跨越千山万水一般艰难。而其顶端的光柱,却在小球儿的下降同时,内外瞬间分化成两股力量,一股向外,向上,一股向内,向下。如同空心钢管套着实心铁柱,钢管拼命的往上延伸,以超光速延伸,实心铁柱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抽拉一样。 唐玄以颤抖的却始终凝定的指尖,牵引刻画控制着各种能量,包括小球儿以及小球儿之上的光柱,中间隔着那个极致宁静的圆盘。 除了纯五行演化的阴阳,唐玄想不出有任何能量,可以形成这样一个奇异的道具,能够中和自己以无界之力,强行通过起源之地,经过无尽距离且隔着虚无厚重的数道大世界的界壁,摄取千万下界之时,产生的毁灭之力。 元生界,一道奇异的碧绿色光柱从天而降,直直射入万界合黄树中,深入黄土,势如破竹的冲入到合黄树根须处,罩向一个不大的,黄白相间的鼓包。 光柱急速旋转,而那鼓包也被染成了绿色,急速震荡了起来,犹如要断了的缘,摇摇欲坠的牵扯起一整条不算粗壮的根须。 入微处,渺小如同介子,可博大处,却沾染着无穷的缘起、业力、劫灭以及整个世界的永恒法则。 渐渐的,鼓包缓缓在光柱中逆流而上,它与根须连接着每一个细小的断裂发出的声响,都如同怒雷一般,不光让黄土世界一片翻滚震荡,更让整个万界合黄树乃至元生界都震荡不止。 多少生灵因此而惶惶,可这个鼓包,还是向慢慢变成空心铁管一样的光柱深处,滚滚而去,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在碧绿色萦绕的世界里,拉出一条灿烂的焰尾。 一点星光,扶摇直上,却又在起源之地的光柱里悠悠向下。 唐玄整个人蓦然爆出一团巨大的绿光之后,随后一声炸响,闷雷一样,冲击向四周。 灰扑扑的巨大花苞瞬时溃灭,而先它一步崩溃的则是圈外的五行兄弟。 当他们狼狈不堪,浑身虚弱的从虚空中爬起,尚未来得及向始作俑者抱怨几句,就发现唐玄灰头土脸,以比他们狼狈一千倍的诡异姿态立在虚空处,望着掌心处的一点璀璨星光傻笑个不停。 元气之花,光柱,黑白光盘等统统消失不见,巨大的爆裂声如同梦幻,毫无余音,只有空气中流淌着的灼热而混杂的能量气息,仿佛诉说着刚刚的经历,绝不是梦。 疯了? 傻了? 捧着啥玩意儿笑成那样? 五行对视一眼,纷纷飞临唐玄身侧,头碰头一瞅,不约而同的浑身一阵,不由沉醉在梦幻般璀璨迷离的星光里。 好美! 这,是一个世界么? 第一六章 万界同住 笑了半晌,唐玄这才发现五行兄弟围在身旁,他们没有看那颗小星,反而盯着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 “咳咳~”云收雨散,起源之地一片平和的静谧,唐玄将头顶虚空处不断旋转的大宇宇宙的那颗小球儿抓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只见它经过刚才诸多绝顶能量的洗礼下,颜色变得更加温润,就连表面因细碎青藤铺展给人带来的粗糙的视觉体验,都好上不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五指轻舒,大宇宇宙又复回到了巨花花心之上,嗖的一声,如同逃亡一般,似乎是被唐玄“用”怕了。 “老大,你试验一千多次,不知疲惫,废寝忘食的就搞出这个玩意儿出来?”说话的是元海臣。 这么多年过去了,火树不再是当年的孩子,长大了,人也变得沉稳。呃,若是算年纪,也已经几百岁了,怕是比孔仙仙也小不了多少。可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和身体里留下任何痕迹,整个人看起来仍如同青年。他冷峻的面孔此时带着怪异的表情,还有些用力过猛之后,元气略有损耗带来的有些病态的红晕。此时正欲言又止的盯着唐玄掌心的那颗星,最后还是龇牙咧嘴的开了口。 与其说是星,倒不如说是很久之前曾经出现过的一种工艺产品-玻璃球。 拇指大小,略呈椭圆形,在如此纯粹的环境下,光色呈琥珀色,不过异常暗淡,只有表面若有若无的裹着一层光晕,动都不动,更感受不到它具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完全奄奄一息、毫不起眼儿的样子。 “就是,就是······闲的没事儿跑这折腾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去茅山小屋吃吃嫂子烧的菜,看看两个侄女跳舞,又或者观摩一下安公子枪挑鬼见愁······实在不行,就是看孔老爷子下棋也比这有意思多了。”吴狂花终于将偷偷捏在元海臣腰间的手收了回去,忙不迭的接口道。而这时,元海臣才耸耸眉,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斑驳的气流带着细碎的火星,潮汐一般的滚烫的蒸汽,飞出老远。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吴狂花竖眉回头,目光扫视着计行时等人。 计行时不知可否的笑笑,而古春华和龙灵章干脆就没理她,搞的水仙儿很没意思。 唐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躺在掌心的小星,目光很温柔。这目光,如同望着过于活泼的唐思玄以及唐可昕。 水仙儿望着唐玄那专注的目光,神色动了动低声道:“什么样的星,“造”不出来······至于费这么大劲儿么。” “这不是普通的星,是一颗新生的,充满生命气息的世界。” “我们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这世界里的生灵们,少走一些弯路,永远摆脱在绝望中挣扎,结局却永远绝望的宿命!” 唐玄的声音游荡在五行的耳旁,他们同时心中一动:这就是,唐玄口中的天生下界? 望着他们的表情,唐玄缓缓点了点头:“我并不想给予它们、它们之中的他们以永恒!因为也许永恒,也是有需要的,有不需要的。自己世界的未来如何走,还要自己去选择,去见证。我们只是帮助他们的世界,不再劫灭。这就是我时常与你们讲的,生命常在,世界永恒之后的-万界同住。” 从唐玄掌心,用两根青葱一样的手指捻起那颗小星,轻飘飘的,温凉如玉。也许因为唐玄的那些话,水仙儿心里忽然感觉手指间的小星,十分沉重。很难想象,一个充满生命的世界,就这样摆在眼前,任由自己审视,翻来覆去,如同捏着一个玩具。 这种感觉很令人陶醉,也很可怕。 我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眼中,是不是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了?此时,不光水仙儿,就连元海臣等人恍惚间也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使劲儿晃了晃头,水仙儿又把这颗星郑重其事的放在唐玄掌心,眼前一阵恍惚,渐渐清晰之时,只看见唐玄那飘逸飞散的发丝,淡笑的面容,笔挺的身姿,一尘不染的黑衣,还有那闪烁着朦胧辉光,星、月、阳、鼎、天俱全的共同徽章。 突然觉得,似乎那精疲力竭,循环往复的“折腾”,是那么的有意义。 藏在背后的,有的站在阳光下、空气里,有的躲藏在阴暗的角落;有的为了私利和控制,而有的却在默默的为所能感知的一切,尽余力践行着美好。 哪种更符合生命的情感、情感的特性,是毋庸置疑也是无需讨论的事。 唐玄轻轻挥手,那颗琥珀色的小星慢慢向众人头顶上虚空飞去。 这个彻底与万界合黄树终断了联系,如同没家孩子一般的世界,欣喜的发现这里无穷无尽的永恒之力,像是投入到了母亲的怀抱,又有了生机。 唐玄站在虚空,目光随着小星飞行的轨迹移动着,最终定格在因一颗星而恍惚间成了一片天幕的空间处,缓缓叹了口气。 这种抓取下界,不是简单的什么都搬运到这里来,而只是选择那些有生命的世界。 而对于下界生命的感知,唐玄借助了大宇世界所蕴含的磅礴、澎湃的业力,通过业力间同源同质、同频同步的特性,锁定千万下界中的一个;同时用永恒之力与无界之力为其开辟出稳定的通道来。抓取之后,在刚刚水仙儿喋喋不休的一瞬间,唐玄已经彻底将这颗包含着无数星球,生活着无数生命的星球所有不稳定因素梳理一遍,同时在它与起源之地之间建立起的能量循环的联系。 过程简单,可尝试起来,光是各种目前已知最强能量的协同运作,穿过个个界壁,在界壁与能量柱之间如何保持稳定,可谓绞尽脑汁,全力以赴,其中精微处,不亚于重新创造一个完整、完美,运行正常的大世界。 与之相比,抓取成功之后的梳理工作,对于唐玄来说倒是驾轻就熟,如同掌中只是一个玩具般,拆装或更改功能,并不费力。 “真美!”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水仙儿呢喃出声。 无穷无尽的空间,虚无空荡,而有了那颗琥珀色的小星之后,天就有了边界。星不都是镶嵌在天幕上的么? 此时,她或者他都像个懵懂的孩子,站在星空下,眼前是一片繁星之海。数不清美丽而神秘的小星星眨着眼睛,似乎在说话。就连心情,在这一刻,都变得宁静了起来。 唐玄身形在前,也最高,一股温凉的风轻轻拂过,摆动了如同雕塑般傻傻的望着天空的几个人的衣襟。 在这个中正平和,无日无夜的起源之地,有什么,比生动更让人感动呢? ······ 一段时间之后,天幕上的星多了起来。 它们错落分布,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此起彼伏,形成一片会呼吸的,发光的,流动的海。 光色交织,行走其中,如同行走在一片纯粹的,梦幻般的世界。却绝不黑暗。 原来,光明从来不需要黑暗去衬托,光明一直都在! ······ ······ 这是一片蒙昧而又混沌的世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生灵们,根本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更不清楚,原来他们自以为伟大而神秘的世界,仅仅只是一棵树上的一个鼓包,因缘际会之下,才会诞生出生命。 没有人会相信环境是主宰,而生灵反而成了附庸。 这里的生命,王者情绪爆棚,发展到了最后,更是创造了种种文明,各种文化,俨然间,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对于躺在砧板上的鱼肉而言,握着刀的庖厨便是主宰它们命运的人,即使这命运已经被注定的了。而庖厨在操控着锋利的刀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会产生王者加持,世界我有的情绪,面对鱼肉的时候,从来都是骄傲的,自信的,一脸的帝王相。 这也难怪,这种情绪,本身就是生命无法避免的,与生俱来,难以堪破。 从环境中疯狂攫取,对同类恶意揣度,疯狂争杀,损人利己,在短短的一生疯狂的追逐名利,不顾一切······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冠冕堂皇的文明、文化之下,被冠之以好听、生动的理由。 文化是长期生产活动实践中,某一特定族群的生活方式,而文明则是文化被认同,沉淀下来的人文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等。 在这个世界有限的生命聚集地,伪装谦和的背后,是一双双通红的狼性的眼睛,而狼性文化,被包装之后,美其名曰的堂而皇之的出来了。 狼性是种兽性,即使兽性中展现出来一点点值得深思的言行举止,可总难掩背后的关乎同类、别类的冷漠,以及之间弱肉强食的关系的深刻定义。狼性,这是一个从来与文化、文明不搭边的词,包装之后,却成了一种人人信奉的风气。 生命之间,从不吝用最恶毒的底线考量着同类的可能,从不吝用最疯狂的手段,施加于同类,从不吝用最悲观而愚蠢的目光,审视周围的环境乃至这个世界。 而这一天,在角落里疯狂,自封为万物主宰,众生高上帝的生命们陡然间发现,这个夜晚,不一样了! 天空血红,浓云爆卷,无数狂雷急电,密如暴雨一样,从天空遥击向暗沉沉的大地,狂风怒号,大雨滂沱,大雨中夹杂着冰雹,狂袭这片骤然间变得风雨飘摇之地。 灯红酒绿,醉生梦死不见了,天地一片狂暴的迷蒙。 海洋的潮汐漫上陆地,成片的楼宇、城市在天地之间,水、火、雷至极狂躁的末日之音里面,瓦解,崩塌,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虚幻的美好,就这么成片,成片的被摧毁。 至于生命,连在这突然狂爆起来的天地之间,连瑟瑟发抖的资格都没有,一片苍茫,哪有悲凉之音?全被冲击、冲刷的干干净净。 而生命星球之外,黑洞白洞,各种射线暴肆虐生灵目光不见之地,万星开始溃灭,星云的海洋,爆炸般的肆意狂流,无尽席卷。 劫灭! 这个大片空间宁静律动,只有生命所在的一小块儿空间疯狂喧嚣浮躁的世界,风雨飘摇,如同一个爆破之后,灰尘漫天,缓缓塌沉的巨大楼宇。 外物渲染到了极致,生命自身特性压抑到了极致,后果是,也只能是劫灭。 曾经上帝,如今蝼蚁。 一泡尿之下都没有叫嚣、挣扎的资格,如此大世界劫灭,哪有发声的余地? 辉煌与荣耀? 权力与财富? 生命的尊严? 只有风狂雨骤,雷光电影,以及天地间发出来的,最原始的狂暴的轰响。 亿万生灵瞬间灭亡,整个生命星球的表面,尽是红的、白的、黑的狂暴的液体在肆虐流淌。 不知什么时候,一缕碧绿的光,浸透了这个宇宙,所有的狂暴在这一刻止歇并快速消退了。 斑驳的大地,破碎的星辰,一片狼藉的空间,如同一个刚刚经历过一千个异性蹂躏的美人儿,一片崩溃的茫然。 又过了几天,当天空上浮现出几块逐渐变成圆球儿状的太阳的时候,大地渐渐干涸,狰狞的颜色令幸存的生命触目惊心。 没有人哭,倒是有许许多多的生命承受不住,或疯或傻了。 “现在是怎么了?” “未来?还有未来吗!” 总有几个清醒的,面对这个残破的世界,咬着牙,快速的组织起生存的力量。 救灾? 好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可活着,总要继续下去。 太阳变成了七八个,可夜晚的星星倒是少了许多。 水倒是不缺,可电就是没有了,吃的东西也不多,好在幸存者的数量也少的可怜。 终于不再埋怨面包不如牛排好吃,哪个哪个美女或者别人的老婆更有味道······有口吃的,旁边有人,在泥泞中搭建起来的简陋的栖身之地,黑暗中的一点烛光等等,都成了温暖而让人向望的天堂。 可那,真的是天堂吗? 什么是万难? 万难不是创造之路上的筚路蓝缕,而是曾经拥有一切之后,一夕之间被摧毁殆尽,却又咬着活下去,并做些什么,这才是坚信无比。 随之被摧毁的还有生命们的假面与弱肉强食的笑话,一股协同,亲切的力量,突破了种族和血缘观念,成了幸存者们思维的主流。 没有谁,比此刻的他们更爱这个世界,更感恩周围的人。 希望,就是这样一点点凝聚,并不断创造出奇迹的。 数十年后,当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春夏秋冬的日子,也习惯了白天里被几个太阳烘烤,而夜晚却是万籁俱寂,空空荡荡的生活,一片片生命聚居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 这里再也没有了灯红酒绿,再没有了生命之间血腥的杀戮。 经历过末日洗礼之后,权利和财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因为他们都懂得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活着,要协同。 大自然从不会人性化的给你什么警告,也无需义正言辞的拟人化的想当然的美好,先,活着。 这是眼前,他们生存的最高目标。 同时,幸存者们通过集体公决的方式给这个因为末日风暴而大变模样的世界命名为-希望。 希望在,生命不息。 不要用现在固化的思维去揣度什么,更不要用生命本身的思维去想象这个世界和宇宙。就算想象力再雄奇,再符合人心,那也只是人心,放在更大的或剧变的未来里,都是错的。 他们学会了珍惜现在。 ······ ······ 起源之地,唐玄望着手里几近破裂的淡红色的小球儿,长长呼出一口气说了声好险。 水仙儿更是拍了拍胸口,吐着舌头道:“不容易,好在还是抢救过来了。” 五行其他人也是一脸庆幸的样子。 做该做的,我们并不是神,不需要窥探这个世界的秘密;尽量先找寻一些即将劫灭的有生命世界,并将它们拯救过来;当成一个工作,我们只是要世界同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骄傲的情绪,轻浮的情绪,自以为是的情绪,这些早就消灭了的想法,不要有······ 唐玄的带领下,这个六人团队,在加上新加入的陌离与盈冲,“技术”日趋成熟,同时效率也有所提高,还逐渐整合出了一些行之有效的理念来。 淡红色的小球儿缓缓飞入星海深处,身上细密的裂纹缓缓弥合着,而不断冒出的淡红色略有刺激性的气体也逐渐消失不见,不多时,就微微发光,缓缓旋转了起来,似乎适应的非常快。 “好了!回家!”唐玄一摆手,几个身影意气风发的消失在巨花花心处,那比其他小星大上数十倍,美轮美奂的碧绿圆球处,大宇宇宙似乎长大了。 起源之地,不再空旷,星海无声。 第一七章 星海荡漾 “这就是你们整日里神神秘秘搞得东西?”孔仙仙微笑着,看不出口唇动作,声音却在唐玄耳朵里炸雷般响起。 此时,唐玄正在带领着茅山小屋全体,缓步巡游在大宇世界之外的星海之间,所有人,都被这世界之上,宇宙之外的奇景震惊到不可名状。 为了让这片星海看起来漂亮些,深邃些,鲜亮些,唐玄与陌离等人商议之下,干脆取了一节老桃的树心,扶桑的一截根须,碧桃的两个桃核外加上合黄树九根枝桠其上的繁花各一片花叶,以无界之力固化永恒之力形成一片可滋养万物的化生土,镶嵌在最高小星之上,形成一片淡白色天幕。再将这些取来的神奇的植物种在化生土上,催生之下,在淡白色的天幕之下,又形成了一副深绿色的天幕,光彩流动。 仔细看,白色云气淡淡,光影氤氲,彩光不时的在天幕上周流回转,十分好看。 天幕扩展无尽,犹如半圆型的锅盖扣在苍茫的空间之上,繁星流动,闪烁不停,宁静中又充满生气,简单中却又无尽的想象。平和而又神秘的氛围,让这个起源之地,彻底换了副模样。 天幕有界,却无形,老桃、碧桃、扶桑、合黄树花叶组合在了一起,在唐玄的精炼之下,具有了神奇的能力,便是那般存在却无形,如同巨象大陆未经污染的夜晚的天空,却又美上千万倍。 许多调皮的气泡,在天幕上下穿进穿出,形成一道道追逐的细流,还有不少在星海中游动,更使得众人眼前的一切生动了起来。 唐思玄,唐可昕,安莹,牵着鬼见愁,拉着穿云箭早就消失在星海深处,追星星去了,时有笑声传来,令众人不禁莞尔,一两百岁的大孩子······如今这年龄区分也是在是让人崩溃。 爸爸几百岁,女儿几百岁,相差区区数十年也实在让人无语的很,好在在场众人被奇景震撼到,并未留意这些无需关注的细节。 声音刚入耳,唐玄就知道有些不好。 这些日子太忙,忙的忘乎所以,回家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可还不是要给她们一个惊喜么? 整日沉浸在“梦想成真”的世界里,以永恒寿命,永恒宇宙的雄厚条件论,绝不能称之为错,但总会是少了点什么。自己这么做,其实附加上的一条益处就是百忙之中,家庭生活的一种调剂。 充满人情味的永恒时代,大上生怎么?在世界里,排除精神领袖的地位,还不是共同体中普通的一员?生活条件好点那都是共同徽章等级高的功劳。 再说了,大宇宇宙,谁的生活条件又差了? 在家里,唐玄这个无界生命也是属于言听计从那一类,更别说在孩子面前。自从上次从合黄树荒域虚无之地临时抓回来的怪兽“礼物”被唐思玄她们埋怨之后,唐玄心底一直觉得很是愧疚,用一句时髦的话说:无比自责,十分愧疚。 可大宇世界虽大,世界虽大,能让那几个小家伙儿看的上眼,玩儿的下去的东西,可实在是不多,况且唐玄本身的所谓情商,也并没有高大上,在取悦别人上并无十分念头,半分建树。 好在孔仙仙她们理解,孩子们也还算支持。 那些长相十分难看且不断分泌粘液的怪兽礼物,还是勉为其难的玩耍了一会儿,便让唐玄放生了。可这并不妨碍唐玄的自责。 听着孔仙仙的语气似有幽怨意,唐玄心中一阵的柔软。 他慢慢转回身,慢慢抓紧孔仙仙的双手柔声道:“这里每一颗星,都是一个世界。” 顿了顿,唐玄又补充:“像我们大宇宇宙一样的世界。” 唐玄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空间内回荡,众人闻言,不由的停下了脚步,更将震惊的再次投向那片星海。 每一颗星,就是一个世界,大宇宇宙一样的世界? 那岂不是每一个世界里都有无数生命,在其中生活? 这,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 “偏心眼儿!”温笑凑了过来,有些艳羡的盯着唐玄抓紧的老板娘的手深情款款,将自己的小手儿也塞了进去。 “就是!”姜剑眉以实际行动表示加入。 望着旁边跃跃欲试的伏明月、夜魔婉婷、蔡姚、唐无伤乃至清蛙姑娘唐清,唐玄头嗡一声,大了。 孔希言、孔希孔加上孔明,含笑望着,大有围观看热闹之意;温艳阳、曲流觞望了眼前方聚集的架势,索性转个身,向其他方向,继续探寻星海去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乐笑星,姜成,姜如,陈元迟,楚君侯等人。 安公子左拥右抱,似乎完美的解决了家庭问题,再无心结。他对唐玄眨眨眼,爱莫能助的表情,也与龙笑梅,司马青红去远了。 倒是唐君生、于凤清两口子,走的时候还拖走了傻了眼的五行兄弟,其中还有一个眼巴巴的水仙儿姑娘。 ······ 此地倒是一时清净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这是站在生命最顶点,世界制高点之下,一个无界生命对于同是生命的其他,有救无类的一种极致的悲悯、包容、救赎。 默默无闻的,却又伟大到难以描述的世界情怀。 见惯了伟大之后,眼前的这一切,即使过程曲折,波澜壮阔,可并没有人围拢起来,纳头便拜又或者歌功颂德,已经不需要了。 换成在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恐怕想的通透了,都会如唐玄这般做,只是现在除了他,没有谁能够做的到而已。 做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大宇宇宙已经实现了世界不变,生命不灭,早晚能做到,不是么? 此时,唐玄共同徽章上面的蓝底遁形中的蓝色背景,彻底成了白金色,其上的星、月、阳、鼎、天,更是白的透明,放射出迷蒙的光。 这是在星海中,比星辰更亮的颜色,更像是一种最有意义的纪念。 伏明月的目光是温暖和欣慰的,眼前的这个轻描淡写但“能力”超强的小子,一直就这么淡而无味的书写着生命的奇迹,与他相比,神战时代,万神啸天,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在一起久了,连她也被传染了那种淡淡的性子,她很想扑过去,抱紧她,可是这不违德的行为,大庭广众之下做起来,却又是那么的难。 与思潮起伏的伏明月相比,浑身就裹着几根黑色的布条,更将玲珑曲线,白的胜雪的肌肤,渲染的淋漓尽致的夜魔婉婷,不知不觉间,捻着酒杯的手,在唇边凝滞了,殷红的酒液顺着嘴角,在其雪白的肌肤上,流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痕迹和韵味。 在这个天下有魔,但不畏魔,魔亦是生命中的一员的包容年代,平和年代,对于她而言,谈不上过的有多么的幸福。与唐玄在一起的情节,可以更多的原因是魔族那几个她是在看不上,也下不去手,或许是与伏明月一样,为了种族的繁衍、传承、延续。 而今自己也永生不灭了,在这个无灾无劫无岁月流失的生存空间,以上原因,似乎又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是什么时候,我离不开她了呢?”夜魔婉婷就这么沉思着,直到被伏明月扯了扯衣襟,才醒悟到,赶忙将空酒杯收起,浑身黑光一闪,清洁了一遍,仔细感觉之后,这才放心。 唐无伤,唐清,蔡姚这三个相当失落的姑娘,望望这个,瞅瞅那个,都苦着脸儿,三个姑娘六只眼睛,眸光碰撞的时候,时不时窜出些细碎的火星。 别说唐玄现在那一家子,就是现在的唐玄,实在是“太难暗算”了! 不光本人无界生命,毫无底线的强,就连行踪都那么的神出鬼没,令她们无从捉摸。 她们只能盯着唐玄的背影,愁眉苦脸,梦想成真的世界里,都是你,你知道么? 恰在这时,孔仙仙歪着头忽然对三人做了个鬼脸儿,三人不由同时浑身一震,随后目光大亮。 唐玄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众女合流的漩涡,还在那里指点着星海中的某一颗说着:“这个大世界,在抓取上来的时候,已经处在劫灭之中,你看那周围细碎如同玛瑙一样的裂纹,便是大世界尚未愈合的表现······还好及时。”他叹息着,表情很欣慰。 “下面还有多少这样的星?”孔仙仙忽然问。 千万下界,只是个大概的形容,是用来描述下界之多。眼前的繁星之海虽然一眼望不到尽头,数量也难以计量,可是不是把所有的下界都捞上来了,倒并不能确定。 唐玄缓缓摇头道:“剩余的有生世界,并不太多了。想要再次产生,恐怕要很久。” 唐玄说的没错,千万下界虽然多,每时每刻,都会有缘起、劫灭的世界存在,由不断向上流淌,聚合的永恒之力便可看出,他也无意费力不讨好的破坏这个永恒界的平衡。 而一个世界,从新生缘起,但生命诞生、业力产生,亦是需要相当漫长的一个过程,所以黄土之下的鼓包虽然众多,但有生世界,不过是万分之一那么多。 最近,唐玄团队经常要感应良久,才能找到一个有生世界,相信不久之后,所有有生命的世界,便会被全部抓取到这起源之地,断了劫灭。 至于被抓取上来的世界,究竟如何发展,就由世界之内的生命自行选择,唐玄也不想干涉过多。 “那岂不是你这个工作,还要没完没了的继续下去?”孔仙仙又笑着问。 “恐怕,这也是永恒界,唯一适合我的工作,”唐玄也笑了,“反正条件不差,休息日也够多。除了即将劫灭的,其他倒也不急······” “闲不住的命!”孔仙仙嗔怪一声,轻轻锤了一下唐玄的肩膀,而唐玄只能傻笑。 望着孔仙仙绝美的容颜,仿佛又回到了罗夫后山时刻,变成了那个山野村夫般的傻小子。 黄土之下,万界合黄树的根部,每时每刻都有世界的产生,世界的消亡,这可真是一个永远不用担心失业的“工作”。 而有了唐玄的存在,千万下界以及其内生灵的命运有了根本性的改变,从此再也不是环境的附庸,虽然争不争气还要继续自己走下去。 家宇宙,家世界,苍生,家,家人······在这一刻,无数或清晰,或朦胧的映像在唐玄脑中闪过,都是那么的简单而直白,清晰而又明了。 原来,道从来不是玄之又玄,玄之又玄的也无法称之为道。 道,是众生的,众生皆可悟道。 道的尽处,是平凡! ······ ······ 徜徉星海,漫步其间。 上面的天是深邃而静谧的,繁星错落分布其上;下面的世界却是那么的晶莹剔透,清新而又充满让人舒适的气息。 黑白相对,各占一般,如同阴阳。 只是阳面固然明媚祥和,就连那阴面,也在无尽神秘中,带着宁静与静谧之意。阴阳相对,很难说起源之地哪一半能美,因为都美到了极致。 孔希言作为长辈,提议喝酒,于是巨花旁边,大宇宇宙俯视之下,五行兄弟,安公子甚至唐玄,这些做小的,就都忙碌了起来。 唯美的世界,霎时间欢声笑语充满,让这个纯世界,又沾染了许多人气,更增温暖。 柔风拂过,星海荡漾,犹如无数精灵在眨眼。 这样的世界,有感知的生命沉浸其内,便会醉了,夫复何求? 第一八章 大宇之上 “这里,是没有尽头的!”一朵漩涡状,其大垂天,近乎笼罩半个星海,旋转轰鸣,雷光电影甚至带着血色的云,发出沉雷滚滚的声音。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朵凶悍的云,却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它尽量低飞,避免碰触到上面细碎的星光,浮光掠影,飞行中,每一个闪烁,便是无尽的距离,可即使这样,这半天,天仍如碧绿色的翡翠,头顶的星海也依然看不到尽头。只是下面的巨花、花心上的大宇宇宙却再也看不见了。 这也是一朵力量无穷,却没有忘乎所以的云。有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资格,却飞的小心翼翼,十分善良。 无论大小,无论在大宇宇宙还是在万界中穿行,本真至纯,只做一朵毫无追求,但有性格,纯粹的云。 “我倒要看看,这起源的尽头,究竟在哪······”唐玄微笑着的表情一正,一往无前的样子让座下的云十分无奈。 相处良久,十分清楚这个扯上自己来帮忙的小子究竟有多么的执拗。 无奈之下,它只能一边向前飞,一边咕哝着:“出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你的酒带的够不够······还有,别叫我天劫兄!我不干那缺德事儿好多年了。” “对了,我为什么要说年呢?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概念呢?呵呵······” 唐玄抚摸着手指上的三玄指环,自信的笑了笑:“放心,天劫兄。” “唉!”狂云一声叹息,倏忽间,又复远去。 只要有酒,只要身旁是这个朋友,飞远一些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儿。至于身上带这个人,那就更不算个负担。 只是这印象中,这个世界空无、简单,却是没有尽头的。 这其实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你可以轻易的通过对元生界的感知以及永恒之力的流动,定位元生界,于瞬间移动过去,可在这里,无论是谁都好,可以在虚空中任意上下左右,却只能飞,无法进行空间切换和瞬间移动。 这类似于一种不可违背的无防碍规则,也许是这片空间刚刚存在之时,它曾经设定了的,也许是原本不是这样,后来不知道无穷岁月,永恒之力默默浸润改造了的,究其原因却是无从谈起。 飞行中,唐玄不禁轻轻皱起了眉。 澎湃的神意汹涌而出,借助万界合黄树的界首花,这样强度的神意,甚至足以横扫千万无尽下界,广到笼罩蒸鹅黄土之下的无量世界,精微处还可以感知每一个下界里面的一切,并在头脑中形成鲜明映像。可在这里,无论怎么飞,无论前进的速度有多快,那神意却始终空空荡荡的,全无着落。里面全是气泡、星光、天幕以及永恒之力凝结出来的云气。 枯燥的世界让唐玄心中也跟着浮躁起来,难道这个位于金字塔尖的空间,真的没有尽头? 可为什么星海、天幕这些自己后天创造的东西也没有尽头?而七轮光镜、巨花、大宇宇宙这些却看不见了? 渐渐的,天劫乌云的飞行速度缓了下来,身上的血色慢慢退变成乌黑的颜色,炽白的电光将唐玄的面孔映的一片惨白,且忽明忽暗的。 唐玄莞尔一笑,随后,数十个巨大的酒缸,悠悠飞向漩涡中心处,乌云略一旋转,酒缸消失不见。随后,雷电、乌云翻滚的轰鸣声中,就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吞咽声,最后干脆的打了个饱嗝,一股更妩媚的红色,又复从乌云身体表面浮现出来。 接着,这朵醉态可掬的天劫乌云,一声咆哮,疯了一样的向前冲去。 陡然加速并未引起狂暴的气流对冲,吹拂唐玄的仍是那股柔柔的风,不能飞舞他的衣襟,只能略微凌乱他的发丝。 急速飞行中,头顶的星光形成一片绮丽的涟漪,如同一片看不见尽头,飞速流动着的光海,星与星之间的界限就此消失;脚下的苍茫,浓郁的云气也被极限拉长,如一匹无比宽阔的白色丝绸,被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死命拉扯着,向着一个方向飞逝。 上下皆如光影,只有自己,可这朵参照来看之下,变得有些孤单渺小的云,是那么的真实。 可唐玄不看光影只看云的时候,无奈发现,这朵“渺小”的云,大到足可装下亿万个自己。 “就算这个空间没有尽头,可我创造出来的天幕,从下界抓取的生命世界,总该有个底线才是······”唐玄呢喃着自言自语。 这个他倾情改变了的,世界同住的起源之地,竟变得连他自己来看,都显得有些陌生了。 蓦然间,唐玄神色一动,轻轻拍了拍天劫乌云急促道:“快,向下飞。” 天劫乌云顿了顿,开始斜斜向下,飞出了一个不堪入目的轨迹,如同一个醉汉行走在想象中,绵软难行的街道上一般。 而唐玄没去点评它的飞行姿态,只是死死的盯着头顶的星海所化成的光影潮汐。 它们渐渐黯淡,渐渐从想象中天幕的位置消失不见了,与之一同消失在视线中的还有那深邃晶莹的天幕。 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再看向上下空无的前方:唐玄浑身震了震,目瞪口呆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往回头瞅瞅,脸色一下垮了下来。 “这可······怎么回去?!” 异口同声,一个人族特有的男低音,一个如沉雷滚动,表达着同样一种情绪。 天劫乌云不再前进,前方一片苍茫,原本流动着的光影凝滞之后,不过是数量繁多的:永恒之力凝结的气泡,以及与之相比,略显单薄的烟气而已。 放眼望去,尽皆如此。 天劫乌云没有眼睛,可唐玄却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它幽怨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大眼瞪无眼儿,一人,一云在这看起来简单的可怕,空旷的令人震惊的所在,全都没了主意。 真是不作真难受,常作常后悔。 与迷路这种可怕的事情相比,就是不常后悔的唐玄,都有种淡淡的悔意:好死不死,追求一个天劫兄口中无界空间的界限在哪做啥子么! 这种情绪转念即散,唐玄开始面对现实。 接下来,天劫乌云和唐玄没商量出一个结果便已开始行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这虚荡的空间里,毫无参照物的所在,四处乱撞。 ······ 不知过了多久,天劫乌云云色有些暗淡,慵懒的浮动在空间中一动不动了。 它们竟你一口我一口对饮起来。 无论上下左右,都没有尽头,更不知道刚才一顿乱撞飞出去多远。 可距离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更无法衡量,就连是不是空间,都不能准确的给之下一个定义。 空间是什么?它与时间相对,有可以衡量的长度、宽度、高度,空间之间具有差异性····· 可这里,有时间么? 与之相对的时间不在了,空间还在么? 唉,暴饮一杯,唐玄悠然叹息,大宇宇宙虽然进化到抽离时间,永恒存在,可语言的文明却还处在初级阶段,大多数面对这样场景的时候,唐玄都不自禁的自嘲一下,生命语言的匮乏。 所谓无尽,其实是不存在的,那么空间其实也是不存在的,一片空无,何尝会有尽头? 它只不过是一条条规则凝结而成,无形而发生作用:在这里,不管任何生命或者物体,你可以存在,你可以干什么,却也有些不可违逆的规律。 而这规律的产生,却又是一个谜。 是什么样的存在,“创造”这样一个所在,可以让他这个大宇世界,乃至千万下界最强的存在,如此的束手无策?更让那与规则同在的天劫乌云都慌了神儿,没了主张? 想象中,只要是空间,便必有尽头,所谓无尽,不过是相对于生命具有的能力,用来描述的一个形容词,并没有真无尽的意思。 可这里,不是空间······ 起源之地,不如叫起源。无法用地来形容的所在。 哪怕这里的尽头,是一片元生界那般的草原啊、蓝天啊,甚至幽深漆黑的虚无,都比这样的虚荡、千篇一律、一成不变要好? “喝好了么?休息够了么?”唐玄蓦然站起身,站在云端,表情平静下来,嘴角挂着笑。 迷路,虽然是生命不断探索、追寻未知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一想到永恒存在的大宇宇宙,永生不死的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唐玄便觉得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不管多久,都有那样一个世界,那样一群人,在等着自己,有何好怕? “嗯!”天劫乌云如同魔障一样,浑身布满了浓郁的,发散出酒香的气息,熏人欲醉。 “出发!”唐玄猛然一挥手。 “往哪走?”天劫乌云问,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颤抖。这个时候的它,心灵无比脆弱,虽然唐玄那个神奇的储物空间够大,存的酒够多,可总有喝完的时候,可这样飞行的日子有没有尽头,它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唐玄发声,它有了精神,开始在忧心忡忡中决定盲从。 “随便哪个方向!”唐玄呵呵一笑。 “啥!”天劫乌云一阵翻滚,几近崩溃。 “飞,飞一会儿,咱们就回家······”唐玄自信的大笑,“起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因其不是空间,所以无尽,因其永恒之力,所以凝固且恒定。 虽然没有找到臆想中这里的尽头,却找到了大宇世界往后,永恒的坚强理由。 “噢,噢,好,听你的!”天劫乌云忙不迭答应着,踌躇良久之后,掉了个头,决定向想象中回去的方向飞,这样心里踏实一些。 可是究竟是不是回去的方向,就没什么谱······希望,是? 这次,它的飞行轨迹显得胡乱而没有规律,颇有些自暴自弃撞天婚的感觉,飞的纵横捭阖,颠簸异常。 唐玄的身形随着这绮丽巨大的乌云漩涡起起伏伏着,终于,一朵元气之花从其头顶升了起来。 这一霎那,唐玄的“世界有我”以完全融合的神、意、气的完美呈现,通过这朵发出朦朦白光,浓郁的看不见本体的缘起之花表现出来。 冥冥中,这股强大浩瀚的力量,顺着一缕清新的永恒之力,瞬间感受到了它的来处,以及一个个与元生界以奇异方式链接的结点。 “左······右······斜上······我靠,你怎么左右不分······”唐玄指挥之后,发现不行,这个天劫兄似乎只能搞清楚前后,于是只能跃下乌云,领先狂飞起来。 “等等我······”!乌云漩涡翻滚直追。 唐玄身形猛然一停,对着随后追来的它神秘一笑,身形再次飞上乌云之上,而元气之花猛然膨胀,如同一朵炸开的光散。 瑰丽光芒交织如瀑散落的时候,将唐玄以及天劫乌云彻底包裹了起来。 接着,它们便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蓝天,绿草! 尚未等天劫兄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形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只见星海荡漾,七轮光镜撑天杵地发着荧光,还有那巨花,以及其上旋转着的,足有篮球那么大的大宇宇宙······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如同梦幻。 ······ ······ 永恒之上,不光是对时间的颠覆,更是打破了以往的空间定义。 这一切,都需要生命亲身去接触,去感受,这是永远也没有完美逻辑的外物,所不能做到的。 谁都不知道,大宇之上的所在,很多生命闲庭信步的“起源”,竟是这样一个无法形容,没有尽头的存在。 对的,存在。 一直都在,却无法被定义。 想象中的神仙佛魔,其实现在大宇宇宙的每一个生命,都具有那样的能力,却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不会把自己当成神仙佛魔来对待,平平淡淡,平平凡凡,协同共存。不会炫耀什么,无需彰显什么,从不凌驾什么。 生命的尽头,依赖进化或是依赖修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不要迷失本真,不要沉迷外物,不断锤炼生命的强度,珍惜时间,因为时间的存在,才会劫灭。 一个劫灭,意味着一个世界的结束,没有轮回。 每一个生命都是这个大世界也好,永恒界也好,一道特立独行,特定的轨迹,无需妄自菲薄。 而永恒了,才有资格于“术”上,穷尽古往,放眼未来。永恒之前,当谦卑。 第一章 虽在山巅,我仍平凡 晨曦初露,桃园星上空赤阳放射出暖洋洋的光。 茅山小屋以及周围环湖错落的高矮木屋,笼罩在如梦如幻的烟气中,朦朦胧胧,如同仙境。 波光潋滟的桃园湖,广袤的绿野,青翠起伏的远山,头顶悬浮着的两颗点缀了万年的天机,始地母星二星,以及两颗大星之间的赤阳…… 这一切交织相映,组成了万年来,桃园星上又一个绝美的清晨。 共同本部的大楼距离这里不远不近,如今的它高耸入云,如戳天宝塔。通体金黄色,光华夺目,犹如镀晶,更染上了一层赤红的暖色,远望之下,格外的神圣、。 大宇共同旗帜,白底金色的标识,其上日、月、星环抱着微缩版的始地母星;大宇和平战旗,白底红字,其上是一把血色纠缠的宝剑,形如那把二玄桃心剑。只是如今,那些数以亿万计的多功能常备军,包括数量庞大的修者、战阵,后续发展的寰宇战舰甚至战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逐渐解甲归田。 大宇宇宙,已无敌人,环境更是温顺的如同少女,宇宙军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第三面旗帜名为大宇监察旗帜,白底黑字,其上图案却是八卦太极图里面,镶嵌着人族、魔族、鬼族、海族等模糊的头像,意味着圆融共同,协同共存的监察制度。 这万年来,一个诺大宇宙的监察制度,核心条款从最初的七百八十四万八千四百条,变成了极致浓缩的三百六十五条,如此变化,放在从前,简直是大逆不道。 应唐玄的要求,共同本部以及分布在宇宙各处生命星球的监察使们,集思广益,费尽心力,每年做的最多的一件大事便是精炼《大宇监察以及共同条款》,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共同公约》。 如今也算是成果斐然。 “我们从复杂而迷乱,茫然而无用的糟粕泛滥的时代走到现在,最需要做好的就是将复杂留给自己,把简单留给苍生。因为我们也是苍生中的一员。” “我们的世界,本就该简单!” 唐玄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严肃的意味。 永恒到了现在,科技,修者文化,各种技艺的钻研等等,在各种条件充分完全满足的情况下,一路狂奔到了现在,可这万年来,创造出来的新词汇,还不如纪元之前那会儿,人族一个月整出来的新词儿多。 而且就算是现在,桃园星也好,还是其他生命星球,大部分的星球表面还保持着原貌。 绝少有人一边高唱着“大地啊……母亲,你养育我……我爱你……” ,一边拼命的以各种丧心病狂的手段压榨母亲的剩余价值,实在没价值了,还要在母亲的头脸身体上,砸进厚厚的钢筋水泥,粉饰完了,再卖出去…… 即使有,恐怕刚一行动,就被道德监察使捉了去,开始短则数十年,长则千百年的改造教育。太严重就经过当地百万以上人口公决后,经分部、本部批准,进行直截了当的人道毁灭。 而一个渣子的毁灭,意味着这个世界又有新的生命诞生。 金色的旗杆,来自于耀金星系的“落日晶”,会是受捐献于几个让寰宇众生又爱又期待的可爱“强盗”。 旗帜高耸直立着,在赤阳下通体晶莹,光芒万丈。 在上面三面旗帜旁边,是两面款式一致,旗面上为共同徽章的印记,似在为中间的三面旗帜保驾护航,更是生命共同到现在的一致信仰。 五面长十五丈,宽九丈九尺的巨大旗帜,猎猎在云下,也已经万年了,历久弥新。 悠扬的钟声敲响了六下,回荡在大宇世界的各个角落,这样的一天,太美了! …… …… 茅山小屋的院门口,唐玄拉着孔仙仙的手,与温笑,姜剑眉等一众人挥手作别。 今天,是始地母星下雪的日子,逐渐恢复青葱,茫茫昆仑大雪山也成了苍茫一片,而今天,就是第一场冬雪的日子,更是大雪山顶龙游粉玉蝶始放传香的日子。 即使唐玄现在也算家口众多,可今天,这样的时刻,他只属于她,而她也在花树从中,大雪纷飞之中,为君起舞。 万年来,从未变过。 唐玄一身黑色长衣,白色内袍,橘红色的风氅,除了发丝依旧黑白分明之外,整个人,剑眉星眸,身躯笔挺,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那双曾经时常闪烁星辰星海,深不可测的眸子,神光内敛,看起来,只是黑白分明,有些神采而已。 即使他这幅形象,在当今大宇宇宙已是深入人心,成了一个零差评的传奇,他的宏业,更从未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备受爱戴,可是若在星空他处相遇,绝大多数并不熟悉的生命,恐怕也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平凡的人族青年,最多英俊一些,沧桑一些。 这也是唐玄想要的平淡,在这永恒的世界,平淡生活,不折腾,顺心如意! 孔仙仙一身白衣长裙,窈窕如风姿绰约的少女。 似乎是与唐玄最亲密的缘故,三千年前的某一个清晨,这个大宇宇宙的世界之母,也神奇的在元气化涅,神意临空的刹那,也进入到无界生命的至高境界。 这是继唐玄之后,整个大宇世界第二个无界生命。 没有大肆宣扬,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是家人,亲戚,朋友一起围着桃园湖吃顿饭便算完事。 没有了浮华,起码在生命层次上,唐玄多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同类”。 而同类间,那种灵魂深处的亲密和互相依赖、吸引,浓的化不开。 孔仙仙进入无界生命的第一件事,便是施展自己神奇而强大的力量,重建大雪山,恢复龙岩寺,并在雪片绝巅种下一片龙游粉玉蝶。 刹那花开,恍惚间,便是那青葱懵懂的岁月。 “还记得嘛……” 孔仙仙低低的声音,被风雪吹散,整个也仿佛失去了力气,眼角的泪珠,滴落成冰珠儿。 这美轮美奂的世界,便是那一次相遇,永恒陪伴的见证。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从清晨,到日暮。 日落后,唐玄架起星光,吹起梅香,一任那雪花纷落。 星光中,孔仙仙舞动起绝世的舞姿,既然无界,那舞姿如何能够描述的淋漓尽致? “天山飞绝巅,梅开霜雪前。 纷纷如蝶舞,姣姣世上仙。 人与花共醉,山共寺同眠。 曾惊今绝世,清香满人间。” 唐玄的眼角似有泪珠涌出,眼中,脑中,都是回忆! 今时今日,今夕何夕? 永恒大同之世界,可尽情! ”万界无双女,唯我孔仙仙!”唐玄最后一句歌词,震荡群山,老桃,碧桃,扶桑,三棵撑天古树,轻轻摇曳着冠盖母星的枝叶,涌起潮汐之音。 雪中,花前,山巅,人相拥,心同醉。 …… 此时的天山,高耸何止万丈,登临真的需要飞! 枯槁的梅枝,却偏偏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的结满了粉色晶莹,上有无数金色星点的清丽花朵。 它们傲霜斗雪,更有淡雅悠远的香,无穷无尽,四处弥散。 雪花纷飞,千姿百态,可人虽一个,那舞姿在落雪的伴随下,更是那么的曼妙五方。 世上,仙人!怎能形容?以你的无界生命的深刻,岂不是相当于跟七仙女说,嗯,你的美,跟我们隔壁村的那个村花差堪仿佛一样可笑? 请原谅我粗陋的言辞,不能形容现在的你的美。 巍峨连绵的的天山,与山腰的寺庙该睡了?可眼前的人,和花,却被你的舞姿,给醉了。 我,更醉! 遥想当年,罗浮山上,会仙亭内,我还是懵懂的少年,你惊艳了我的目光,却让我更羞涩和忐忑。 只敢送那样一把剑给你。 可是现在,我觉得人间天上,寰宇万界,都不如你的影子,分不清是花香还是你更美丽。 大宇世界,千万下界中,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的,仙仙! 此时唐玄忘记了一切,目光朦胧,人亦醉了,醉的情愿,醉的甜美,醉的一塌糊涂。 从那个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一天,都属于他们,这对从开始到现在,相信也会到最后的无界男女。 …… “快去快回……”伏明月与夜摩婉婷相视一笑。 万年来,她们也没添丁加口,与唐玄造出个小神女,小魔子什么的。不过此事早有结论,到不用费心什么。 总之细水长流,慢慢来呗。 “哎!”蔡姚,唐无伤,水仙儿这伤心失落三人组,只能叹息着对视,一脸羡慕。 唐思玄、唐可昕嘻嘻笑着,挽着两人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 可唐玄与孔仙仙的目光一落到这两个一万零几百岁(零头可以忽略不计)的“孩子”的如花俏脸上,以及一脸嬉皮士的表情,对望之下。一阵的头疼。 “这可怎么嫁得出去哦……”唐玄懊恼的想。 “哎!也不算教育失败!随缘,总不能来硬的……”孔仙仙如是想。 “想谈恋爱?先得打得过我们……” 一个手舞巨大降魔杵,真言如潮水般周身流动;一个一身灰色澎湃,浩瀚雄浑的至尊元气,双手挥动,几近于天下无敌。 就连最近三千年,她们无聊跑去找陌离,盈冲,公冶山长,尚云龙等人切磋,都被无情的拒绝。 被小字辈打的灰头土脸实在是种颇为脑残的自虐行为,他们很有这种觉悟。再说那俩孩子,下手实在没轻没重,没心没肺……还是算了。那哪里是切磋? 这么惊悚的爱情宣言一出,刚开始还是引动光网热潮,吸引了无数大宇宇宙各个种族的青年才俊。 桃园星周边瞬时风起云涌,修者云集。 可当众目睽睽之下,这姐妹乒乒乓乓的将前仆后继的才俊们,毫不留情且狼狈万分的砸到无尽距离之外界壁上,摆出各种姿势,并被光网友情直播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想象中的爱情,哦,还不是爱情,只是可以爱情的资格……竟如此残忍! 好,又有些不服不忿的断断续续的尝试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之后,这件事儿就冷了下来,最近一千年中,宣言依旧挂在光网之上,却再也无人问津。 姐妹两个从此后的日子,也变得“无聊”了起来。 强悍的姐妹两个整日期待着……鬼知道她们期待的是什么。 从炙手可热的焦点,到无人问津,即使偶有遇到,也是望风而逃,退避三舍,只用了短短数十年。。 要知道这可是无数生命星球,遍及这些星球的光网所构成的庞大数量……她们无疑,创造了,奇迹。只是有些另类! 唐玄孔仙仙二人慢慢升空飞去,原地上的人挥手送别。 母星旋转氤氲,一丛入云的雪山,已历历在目。 第二章 因其永恒,所以不生 这是世界永恒之后,第一个万年。 而唐玄,枯坐天山山巅,身影渺小,风雪笼罩,如同一尊雕像。 可那双眸子却发出淡淡的微光,整个人更是用力过猛的样子,浑身雾气蒸腾。 他正在做着万年以来,关于这个手创的永恒界,第一次深入,细致的思考与推演。 这个万年,生命渐渐消失了繁衍的能力,无论桃园星还是大宇各处,所增加的人口极其有限。 就连桃园星上的松鼠一般的桃源兽的种群,也始终保持在那个数量级,几乎不增不减。 永恒相对的当然是自然消亡,寿终正寝。可之外,却还有各种意外以及作死这种特殊情形存在。 以桃源兽为例,唐玄发现,如果一只桃源兽因意外死亡,那么很快便会在其族群内,诞生出一只新的桃源兽来。 而新的桃源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始终存在,寿元无尽。 看来,这个大宇世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创造了永恒的世界之后,除了自己主动施加的几种于生命、世界有利的规则之外,同样也滋生出了一种深刻的,不外显的关乎于生命数量的规则,被自己忽略掉,却始终影响着整个大宇世界的生命存续体系。 因其永恒,所以不生! 生命的延续和繁衍,更多的是生存的需要,种族延续的需要,或者说是“道”的选择。 老者望着新生,遐想自己逝去的岁月,有自己的延续存在,一直到永远…… 颇多无奈之下的生命进程某一阶段,生命有限之下,“道”关于存续的自然选择。 而今,无需再去选择,所有生命都永生不死,包括花草树木。 其实永恒世界开端之时,寰宇还是零零落落的有生命诞生的。绝大多数繁衍不出来的生命体,可能都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不够努力”。 而此时想来,那种被唐玄命名为“自然之道”的规则,最开始的时候,是不完整,不细致的。 它把整个生命族群,有教无类的做了一个类似数据库一样的数量限定,此消彼长,始终保持着一定的数量。 猴子意外死亡,再生的一个也可以是老虎……以此类推。 这既符合“因其永恒,所以不生”的道因,也与永恒之中,数量恒定不谋而合。 可经过一万年,自然之道,经过暗自自我进化之后,逐渐完整,将生命数量定义在同种族群内,精细的令人震惊。 此时,猴子意外死亡,再出生的只能是猴子。 换言之,此时神族伏明月,只有姐们儿一个,只有她意外消亡,才会再次“生长”出一个全新的神族……多少有些可恶。 与之相比,夜摩婉婷的情况倒是好上不少,只要她狠下心来,古夜摩、魔手、魔心等魔族中弄死一个,就会有新的魔族诞生。 但怎么生,谁生,都还是个未知数。 生命的存续到现在永恒世界,是经历过漫长而又艰苦,险死还生,多次差点种族灭绝的艰苦过程,每一个节点的选择都至关重要,关乎族群的生死与存续,且每次选择以后,都几乎难以回头。 这毕竟不是学校考试,也不是迷宫游戏,错了还可以重来。 前者错了,九成九九九九都是万劫不复。别相信轮回、平行世界什么的,别说那玩意儿不靠谱,假设万一存在,没有你的经历、情感、思维,还是你么?唯一的感受恐怕就是恶寒和惊悚了。 所以,情况再糟糕,也无需自我安慰。 当然,现在倒没有那么严重,毕竟有两个无界生命存在。 自然之道,虽然有些可恶,可唐玄松了口气的同时,并没有想要干涉什么。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元气之花外放照耀世界,从过往中寻找不明的因子,长时间静坐之后,唐玄推演一切,直到心神再无挂碍,一切顺畅之后,这才确定了自然之道的存在以及其功用和发生作用的条件。 此时他竟有些庆幸!!! 他可不想无数年之后,眼前出现这样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一大堆永生不死的孙子、重孙子、提溜孙、提溜提溜孙孙……在自己面前,山呼老祖宗,纳头便拜,这该要怎样一个应对? 即使世界可以无限生长,可那漫山遍野,都是与自己有些血缘关系的后辈们,亲切的面容,仰慕的目光,前仆后继的拜望……这日子,还过不过? 妈的,我这老祖还能生,生下来,岂不是乱套了……????? 越想,唐玄越是庆幸! 永恒之后的生命漏洞,竟然这样神奇的被自然之道弥补了。 这个世界,太奇妙了! 唐玄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血缘关系呵! 出身于正统华夏五洲,即使走到桃园,手创永恒,寰宇共同,又走过万年,此时已是纵横无极,心无挂碍,世界是我,予取予求,言出法随…… 可总有些东西是始终不愿,更无法割舍的。例如:感情!例如:血缘! 而这些,也是支撑自己走到今天,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境,始终保持清明和勇气的原动力。 唐玄心潮起伏,无界生命,元气之花,大宇天士,唯一的大上生……魔女之父,这些东西都如左右手一样平常,而情感,血缘关系的认同,却是他心底的骄傲,从未忘却,不容亵渎。 “想到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孔仙仙笑着问。 雪山美景,梅林传香,光色烂漫,怎能没有这个一生相随,温柔贤淑,倾情绝世的舞者? “自然之道!”唐玄望着孔仙仙娇俏的容颜,微笑着,眼中全是清澈的辉光。 “我准备在光网公布我的这个发现,是否改变,也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时间还没到呢!”孔仙仙以为唐玄急着回去,不依的嗔道。 “知~道~啦”拍拍妻子的背,将她柔软温香更胜梅雪的娇躯揽在怀里,同望夕阳。 …… 清晨到日暮,日暮后,漫天大颗大颗的星光,更有无数青藤漫垂,悠荡。 而赤阳却始终保持不变的位置,只是通过光暗的变化,昭示着一天的开始亦或是结束。 磬鸣悠远,钟声复响,度过愉快而宁静的一天以后,天明时,唐玄、孔仙仙携手离去。 一天之后,一篇署名唐玄,并加盖了“大上生”、“共同天士”双重印记的文章《关于“自然之道”的发现与思考以及其产生及发生作用的原理之我见》的文章,现身光网。 这是唐玄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鲜明的立场,自己的选择,独特的见解,各种选择在未来的具体呈现等等等,以文章的形式,主持这样一次别开生面的,共同体全部成员的公决! 792亿8000余万票支持、赞成:0票反对! 这无记名,全公开的投票,能有这样的结果,这威望也是没谁了…… 这样的结果,让待在茅山小屋内,几乎整个趴下了电脑虚拟生物屏上的唐玄,彻底松了口气。 经过监察部公正并由本部监察使签字后,此公决正式生效,并录入光网,成了只读的,便于浏览查询的一份普通的全体成员,无数公决中普通的一份。 世界的美好,生存环境的保持和维护固然是重要原因,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生命之间关系的规则和制度是否公平,公开,公正。 幸福之深入人心,生活在大宇世界之共同成员,满足感由此可见一斑。 …… 就在唐玄靠在椅子上,喝着茶,闭目养神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蔡姚走进来,笑着问。 心中一声无奈的叹息,唐玄睁开眼温和道:“我怎么不在这,还能在哪?” 这是一个病句,只是面对这个明明已经是黑皮肤界中的仙女,还要在美白的不归路上一路狂奔的蔡姚,实在有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是说,你闺女又跟人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蔡姚眼珠转了转,一边劝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万年都他么等了,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走,赶紧去瞅瞅!”瞪大眼睛,站起身,飞奔出屋,落荒而逃……一系列动作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 他是担心么?即使有那么点担忧,也是担心与闺女放对,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青年? 一边琢磨着下一步去哪躲着,一边暗自奇怪。 这都平静了多少年了?难道当年的惨状还不能引以为戒,以儆效尤么? …… “雷脉,天雷星,雷系监察使雷勇,请小公主赐教!”十二个字,四个雷,充分说明了他的出身。 和蔡姚一样的原生皮服,穿着一身布满银色雷纹的纯黑武士服,小伙儿看起来十分精神。 而唐玄也在这个时候,身躯隐没虚空,默默关注着湖上战场,心里很是替这个叫雷勇的初生牛犊担忧。 只见她对面的唐思玄皱着眉,虎着脸儿,十分生气的样子:“你才是公主,你们雷系都是公主!” 两句抢白,让十丈外的雷勇涨红了面孔:谁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亲爹是大宇大上生,老娘是大宇之母,那她们不是公主是什么? 偷听偷看的唐玄捂着嘴差点笑出声,这两奇葩的丫头,你叫她们通天大盗、大宇煞星、无敌魔女恐怕乐于接受,你要喊公主、女神这些矫情万分,不知所谓的称呼纯粹是找打。 唐思玄望着对面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小子,心中一阵来气,咬牙“狞笑”道:“我是唐思玄,她是我妹妹可昕,你想挑战哪个?小子,你可想清楚!” “请大公主赐教!”雷勇正色道。 “你可以开始了!”唐思玄有些抓狂。 雷勇全身爆出一团巨大的雷球,雷球轰轰爆裂,以其为中心,周围百丈成了一片汹涌的雷霆之海。 脚踏雷霆之海,雷勇挥动掌中硕大的雷霆战戟,一往无前的冲了过来。 唐思玄手中降魔杵微微摆动,便轻轻碰到战戟锋刃处,砰的一声闷响,雷勇把持不住,战戟脱手飞出天际;还没来得及动作的瞬间,就觉得自己胸口发闷,接着,人也飞出天际。 沐浴雷光,唐思玄毫发无伤,甚至连最擅长的真言禁咒都没有动用半点,眨眼间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无聊!”唐思玄扯着唐可昕,转身却看见含笑在远处观战的蔡姚。 “蔡姚阿姨……”唐思玄有些扭扭捏捏起来。 “打的好,打的好!我就说我这侄子,修为不够,偏往上凑。”蔡姚拍掌大笑,侄子被打,好像很值得拍拍手掌,笑容满面一样。 三人携手回茅山小屋,虚空中的唐玄望着英勇少年雷勇远去飞逝的身影,暗自捏了把汗。 不过看其体表隐现的密如蚁群的真言流,就知道这小子死不了。 闺女虽然大大咧咧,脾气火爆,可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陌离他们说闺女下手没轻没重,实在是太没眼光了。 “这可怎么嫁的出去哦……”唐玄无奈的向星空深处走去,时刻隐没身形。 按照惯例,一年倒有大半年是住在茅山小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哀叹着,唐玄去远,只是这样的叹息,差不多已持续了万年! 第三章 芳草如雾,怪石恒生 生命的终极意义就是不朽,外延便是与世界同住。 这也是目前大宇宇宙现阶段,比较被认可的,指导大宇宇宙所有秩序的最高指导理论。 不断精简且每一条都意义重大的监察条例和寰宇公约,不外乎在不断的发展中将这个简单而又宁静的世界,变得更加宽松,并最终实现主动智慧型生命完美的自我约机制形成并延续,从而将生命身上最后那点束缚都去除掉,进而在永恒之上实现最终的人人自由。 要知道,现在生命存在的态势是“始终”,而非延续,所以这个监察机制也好,公约性质也好,到最后,有限的时间之后,理论上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尤其是一万年前,已经在技术上实现了全社会,全需求的按需满足,虽然加上个共同徽章贡献率的约束,可即使最低等级的满足,那也是纪元之前超级土豪的待遇,这也在物质层面,使得唐玄与共同本部那些在正大光明的光网监督下,只挣贡献值的荣誉人士,一直以来讨论的问题,有了充分的保障。 可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东西,甚至灾难之下,从未敢存于幻想中的生存环境,却受到了冲击,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 …… 事情要从某一天,唐玄携家带口游览罗夫山说起。 要说这座罗夫山,其实距离唐玄的茅山小屋并不远,百余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从茅山小屋的院子里,举头四望,随处可见连绵挺秀的群峰,层峦叠翠。 山腰以上,常年云遮雾隐,山腰之下,飞瀑流泉,山花烂漫。 唐玄也不是未曾想过,将重整之后自己的第一故乡,情节之地放在高悬头顶的始地母星之上。 可始地母星上的重力,旋转产生的巨大的撕扯力等等,实在不宜放这样一座寄情的山脉。 自己没什么,现在的孔仙仙以及那两个强大到变态的闺女、伏明月、夜摩婉婷乃至陌离、盈冲等都可以登临母星,徜徉辽阔。 就算大宇宇宙之内,能够承受重力和撕扯力的生命也不在少数。 可茅山小屋内,就有两个上不去:姜剑眉和温笑。 一个家,一家人,就算每次护送着上去,可能尽兴?如何尽情? 长此以往,会不会有心结呢…… 唐玄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只是做出将罗夫山建在桃园星居所旁边的决定。 以本土造群山,对于唐玄而言,本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旦夕可成。 可他搞出个轮廓之后,便开始整日里精雕细琢,一草一木,一花一溪流,都是在桃园星上真实场景中采集、挪移过来,全程只用元气,绝不动用半点无界之力,似乎在建设心底分外值得珍惜的东西。 过去的一万年里,倒是有一半时间,唐玄在群山各处张望、沉思、小心翼翼的动手……如此往复。而另外一半的时间,多半都是在大宇世界之外,与五行兄弟,继续着永远不会失业,可也无人观赏点赞的“工作”。 五千年的精雕细琢很伟大么?很难得么? 唐玄认为不是,以无界的生命,永住的宇宙来说,这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一点点水花儿,不用在意。 虽说这样,可他全力以赴的投入了全部的情感。 直到现在,罗夫山脉还在他的不断琢磨中。 这里面,有过往的记忆,有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还有对于整个世界的观想。 此时的罗夫山脉,恐怕只有名字以及内在的精神与往昔同,模样可大变了。 美而不妖,秀而不险,错落简约,厚重与清灵并存,占地面积不过千余平方公里,犹如桃园巨星上的一个不起眼儿的绿色芝麻点,可无论是谁,哪怕在天上俯视它,都有种一望无尽感觉。 这个年代,人人皆修者,视力最差的也和远古时代的射电望远镜也差不多少,也只能望山兴叹:明明不是很大嘛。。 与桃园星那些天然形成,动辄纵横千万里,高万丈的原始巨峰相比,小的微不足道,可观想中,结论却截然相反。 唐玄叫它罗夫山,可桃园星其他人却称之为“大宇之巅,峰临天下”。当然,只是暗地里这么流传罢了。 从决定,到开工,整整用了五千年,工程未完。 这段时间,茅山小屋的女女们和唐玄的朋友,长辈等等,都有登山,打算“找点事儿”做,却发现完全插不上手。 闲逛一下,也就悻悻然有些遗憾的下山了。群山中,又只有唐玄略显单薄的身影,赤阳升,夕阳下……沧海月明! 直到孔仙仙跃迁无界之后,上山和待在山上的时间才长了。 二人有时默默相对,无言却会心的笑着,千言万语融汇成孔仙子的一个白眼:“整天闷声不吭,却也是个偏心眼儿……”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埋怨唐玄偏爱温笑和姜姑娘。只是撒个娇而已。 感情如果沦落到靠每日价证明、外物来求证,那就像过去沦落风尘的裱咋一样,再怎么描画,也只能是工具或者交易。 大宇世界两个无界生命,就跟一对儿二傻子一样,阳光中,山谷内,沧海下,手拉着手嘿嘿笑着,千言万语于默契和心照中。 心照不宣本就扯淡。心里明白就是不讲出来本身就是一句废话,而心里明白与不讲出来更没有什么逻辑或承接关系。 心照不耳,心照不手,心照不足……都讲得通。心里明白,我就不是不听——任性;心里明白我就是不抓——个性;心里明白我就是不走——臭不要脸的…… 由此可见,为了押韵而创造出来的未必是文化;同理可推,有了目的,为了利益而创造出来的,大有可能是毒药。 以上扯远了。 唐玄与孔仙仙的这种灵魂上的契合,是罗里嗦、甜言蜜语搞得疲惫不堪的矫情,完全体会不到的快乐。 隽永而深沉,平淡却又浓烈。 …… …… 这一日在群山中,沿着蜿蜒而移步换景的山路,依旧令人精神愉悦的。 即使这五千年来,茅山小屋的女女们,包括唐可昕、唐思玄两个一万多岁的小丫头,对于这座罗夫群山,也是叹为观止。 一边呼呼啦啦往上攀登,一边大呼小叫的指着路过的花草树木,赞叹着。 虽然这山中,来了不下千次,可再次来临,它对于每个人还是那么新奇,有趣,美不胜收。 鸟鸣山幽,草木愈奇,时有怪石横陈路旁,颜色朗润,形状奇特。 唐玄在闺女以后,老婆们之前,含笑不急不缓的走着。 而跟在他背后的温笑生的高大健美,可脾性还保持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她步履轻快,很快便超过唐玄,超过唐可昕她们,一马当先还得意的回头笑着。 走着跳着,左顾右盼的目光突然发现路上一块不平处,似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整个平坦略显斑驳的石阶上,显得那么突兀。 温笑一时并未多想,而是下意识的一脚轻踢,想把这块不规则的石头踢到草丛中。 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举动,正如有的人在人行道走着走着,忽然一脚踹向垃圾桶一般,完全是闲的。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 温笑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叫声夹杂着雄浑的元气在群山中回荡,却并未惊起飞鸟,山谷幽静,倒不如说死寂。 突遭意外,所有人呆滞,正在思考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唐玄身影闪烁间已出现在温笑的身旁,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目光如电般扫视着。 只见温笑右脚上,物质合成皮的小靴子已然开裂,从裂缝处,还在不断涌出鲜血。 与右脚接触的一块石头,此时染上了斑斑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唐玄手轻挥,一蓬白芒闪过,将残破不堪,满是血痕的皮靴瞬间虚无。 整个人快速蹲下,掌心气旋随即狂涌而出,将温笑脚上手指长的狰狞伤口浸润,弥合,又复将扭曲的骨骼复位接续好,神意细致而快速的在温笑的脚丫上扫过一边之后,这才温柔的替她抹去血迹,抬头笑道:“痛不痛”? “痛,我都要痛死了……呜呜呜……现在不痛了……都怪你,你不是说世界永恒,万物温柔么……”温笑泣不成声,语无伦次,看来太久没痛了,刚才那一下不光痛,还吓得不轻。 “好,好,都怪我……”唐玄微笑着,任由温姑娘趴在怀里,鼻涕眼泪一大把。 “笑笑妈……”唐思玄,唐可昕这时也跑过来,目光充满关切,但对于这种事儿却是全无应对。 从出生以来,都是别人张牙舞爪,流血受伤……看起来,也没那么痛啊。。 “看来以后,揍人时候,下手真的要轻一点了……你看笑笑妈哭的多惨。” 唐玄与孔仙仙对望一眼,同时神色一动。 唐玄目光示意,孔仙仙微微点头,而温笑也挣脱了唐玄的怀抱,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嫩白如玉,娟秀莹润的脚丫儿翻来覆去的看着……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片刻之后,白光一闪,孔仙仙带着众人消失,将这里交给了唐玄。 而唐玄也抓起那块血腥的石头,瞳孔逐渐收缩着。 而这个看起来普通,灰扑扑,毫无光彩但沾血以后变得有些狰狞石头,上面的血迹正逐渐变淡,似乎在吞噬,还发出轻微的咕咕噜噜的声响。 唐玄眉头一皱,五指蓦然合拢。丝丝缕缕纤细的光丝。交织细密,无声无息裹向石块儿的光丝,每一缕都有大宇宙那般强韧与厚重,却又把清灵展现到了极致,更带着无界无上之意。 石块轰的一声爆成碎粉,而爆裂后的粉末,也将唐玄施展出来的“掌心世界”震得一阵的摇晃。 “这……”唐玄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令其震惊的力量,在掌心冲撞,手指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良久以后,粉末带着血色,飘散从唐玄摊开的手掌四处飞散,再不具有任何破坏性力量。 可就刚刚这股力量的强度,何异于千百颗星辰,极致压缩后的爆发? 隐约间,罗夫山脉的深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嘶吼,等唐玄回过神儿来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慢慢转身,望着远山深处这自己精益求精的创造出来,此时却又有些陌生的草木山峦,唐玄毫不犹豫的向发出嘶吼方向走去。 同时,庞大的神意开始对群山进行扫描:一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四章 缘来如此,生灵同步 大宇世界,从初生到现在,一直有个永恒之上,不招自来,落地生根且可以自我进化的关于生命数量级的无形约束的“自然之道”。 主动型智慧生命如此,草木也是如此。 唐玄院门前一片青草,大约九百万根,万年来一直是这个样子。 有时候,唐思玄拔掉一根儿,当成武器来用,而这根武器离开大地这个生存条件之后,便会日渐枯萎,直到消亡。 一根青草的消亡如同某个人族的意外一样,就这样产生。 之后,这片青草会再次长出一根新的,数量始终维持不变。 而当这根新生的草,成长到与其他青草一般高度的时候,便不再继续生长,而是始终保持这个样子,不再长大,也不会凋零,是为永恒。 不过草木的永恒相对脆弱,局限也多,起码离不开大地。 而自从唐思玄拔草打人事件,造成一株无辜的青草消亡之后,很是被唐玄一番大道理的说教,搞得小姑娘都哭了。 诶,毕竟还是年轻,很难认识到生命平等的真意。而此违德事实,倒是让唐玄的共同徽章的积分被扣除不少。 生命共同,生灵平等,本就该没有地域性,种族性,生物特性之类等等局限性的东西。当然,如何对待非主流本能生命,还要反复思考,慎重对待。毕竟它们的存在,天生寄生万物,与一切为敌,嚣张的一塌糊涂。 看来,共同思想的深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万年来,从最开始的一草一木,到现在为止的泥土,石块儿,自然之道的运行越发的细致入微。就是现在,唐玄也搞不清楚这个“规矩”是谁定的,又通过怎样一种方式来进化和执行。 走在山路,唐玄有些忧心忡忡,尤其是在一路上经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与物之后。 …… …… 怪事1:一路上,所有青草,绿树,繁花都笼罩着一片如烟迷雾,而迷雾中一个个成了精一样的植物们,形成一个以大大小小区块儿同频共振区,如同一体一样,或一起凝滞不动,或整齐向一个方向摇曳。 即使是唐玄,足以横扫大宇宇宙的超强神意,也难以侵入迷雾中,而想要驱散,也颇费一番手脚。 迷雾极致轻灵,仿佛学会了沾衣十八跌加上瞬移一样,以植物们为中心,诡异莫测的悠荡着。 可这迷雾却没有古怪气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清新,清新中,还有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怪事儿2:搞得温笑十分狼狈的强悍石头,大面积出现。 它们以一个个植物聚集区块为中心,密密麻麻的环绕着,仿佛一个个勇猛无畏的战士一般,唐玄一走近,便会相互撞击,向前滚动,发出砰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响声。似在对唐玄这个“不速之客”威慑一般。 战天斗地,更与永恒界规则平等对话,家常便饭一样出入黑白道眼,超极限环境,踏地都不用,直接空间随意切换着飞天的唐玄,见惯了大场面的唐玄,没事就出去大宇宇宙摄星玩儿的唐玄……面对这成群结队的“石块儿”的恐吓,浑身渐渐绷紧,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怪事儿3:清溪不是穿山谷蜿蜒平躺于地,而是玉带一样的环绕着那拔地而起的飞来峰,如一条晶莹的水龙,时不时发出深沉的咆哮。。 建宙之时,唐玄虽然抽取了几乎大宇宇宙全部的规则之力,可重力规则确是为数不多的得以保留的规则之一。 这也是为了适应生命长久以来的生活、生存习惯,也是因陋就简在这基础上构建新的宇宙平衡形态。 照常理说,就算这个水源取自深蓝水域再怎么纯净和灵气十足,想要飞起来,也是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事儿。 又没修炼过,又没元气,又没人操控……何来的奇迹呦! 与植物们一样,清溪水龙仍然笼罩着那神秘的雾气,对唐玄敌意十足,颇有些翻脸就泛滥,泛滥不认人的架势。 …… 身影闪烁间,穿破迷雾,抛开石头大军,唐玄现在飞来峰的山脚下。 仰望之下,水龙环绕飞来峰向上游动起来,脖子拉长,向下探去。 要说前三件坏事儿加上迷雾唐玄还可以理解,而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有些颠覆认知了。 要知道,经历过永恒界的一切,能让唐玄世界观崩塌的事情实在不多。 水龙发出沉闷的嘶吼,头慢慢拉出远古神龙的形状,但仍是水液组成,飞珠碎玉,看起来十分惊人。 接着,巨大的脸部眼窝处,出现两个小小的水漩涡。 水龙努力的在唐玄眼前三尺处,创造着自己。而让唐玄崩溃的事情出现了,漩涡扩大,像是拉开眼帘之后,出现了两个活灵活现的,翔黄色的,浑身湿淋淋的“蟾蜍”! “也许不是活灵活现,根本就是!”唐玄无奈的想。 能主动屏蔽唐玄神意的迷雾;一点都不萌,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崩溃且侵略性十足的石块儿军团;无视重力,神采飞扬纠缠着飞来峰上的清溪水龙;水龙眼睛里的两只表情凶猛的蟾蜍…… 这就是自己历时数千年,亲手打造出来的罗夫群山?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这个怪物化的罗夫山脉,已经初步具备了抗衡无界力量的能力且除此地之外,与其他一切互相对立的外显属性。 同时,此刻唐玄感知下,罗夫群山,已经与桃园星逐渐割裂着,离决裂也相去不远了。 这种感知很清晰,似乎是故意让唐玄知道的。 萌芽状态的残暴特性且吸血;排斥一切除自己外的一切,拥有让唐玄都为之侧目的强大力量…… 水龙眼中翔黄色的蟾蜍狗一样的吐着舌头,浑身疙疙瘩瘩的不断流淌出粘稠而有着怪异气味儿的浆液,而每一滴都由极致凝聚的庞大能量组成的粘液,在其眼窝中汇聚成了小水潭,逐渐流出。 而那张巨大而狭长的脸孔上,逐渐布满了黄色的泪痕。 泪水滴落地面,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且冒着淡淡刺激性白烟的坑。 它们在眼睛里睁眼,张口,终于发出一声咆哮似的嘶吼声,犹如野兽。 两条黄色裹挟着粘液的长舌头,伴随着嘶吼声激射而出,击穿了唐玄原地的身影。而他身影缓缓溃散之后,唐玄出现在斜后方一丈处,逐渐围拢的石块儿大军之中,悠悠的叹了口气。 “永恒时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甚至一块石头,都可以成长成这个样子的?受规则限,最先成就这个世界的是主动智慧型生命的代表-人族,那么以其无声无息、一直主导这个世界的环境和其容纳物,虽是不灭,却彻底成了大宇宇宙的点缀物,没有了兴风作浪的本钱,图穷匕见的资格。而在这种规则之下,它或者它们势必拼命挣扎,借助一切机会不对抗这种规则,这是······要造反么?” 唐玄无奈苦笑着,心里却起伏不定,谁能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的投入与专注? 若是对方善良或有一点点永恒初期遵守和谐共处的约定,那么唐玄不吝于放生它。换个角度想一想,它笼络罗夫群山的草木,“训练”几乎无穷无尽气势汹汹的土鸡瓦狗,甚至不惜一见面就进行攻击试探,完全是想活下去而已。 而为了生存,本就没有错,可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就大错而错。起码站在唐玄的立场,它是错的。 它不该让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意识蒙上血色,更不该信奉:挡我路者,都该毁灭的极端自私的信条······不知不觉间,唐玄已经将这条水龙甚至罗夫山脉,都当成了一个生命来对待,只是无论大宇监察机制也好,还是共同制度也好,似乎都不太适用。 对方似乎并没有讲道理的意思又或者说讲道理的能力,只是本能的宣泄着自己的意识,这是很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当这座逐渐演变成一个矫健灵活,力量庞大,嗜血无比,极度自私,却又自带无尽、无界规则更突破了大宇本身束缚的时候,来去自如,全凭本能行事,这样的它会对这个来之不易,历史不过万年的崭新又充满希望的世界,带来怎样的毁灭打击。 所以,唐玄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生它,即使它已经成了一个生命。 很矛盾,这是渐渐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后,万年以来,唐玄首次面对这样的矛盾,而对立方却是自己亲手打造的罗夫山脉,似环境又似生命。 即便花数千年养成它,可它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此时,整个罗夫山脉如同幻影一样,彻底笼罩在狂猛游荡的烟气中,于外界看,再也看不见了。 山脉起伏,在光影中褶皱着,变幻着形状,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儿,大的如同将军,小的如同士兵,从山脉各处山峰中、山谷中、草木丛里蜂拥而至,死命的向上堆叠着,并逐渐在天空中合拢。 很快,飞来峰、水龙、唐玄便被这个密不透风,发出密集撞击声的古怪建筑物笼罩在内。 唐玄再次苦笑:对方似乎是打算瓮中捉鳖了! 这一天的苦笑次数,超过了自己这无数年来苦笑次数的总和,对于这样的事实,他有些无可奈何。 望着身上光明快速消退的水龙,以及它眼中那两只虎视眈眈的蛤蟆,在黑暗降临之中,唐玄忽然有了明悟。 生命进化、跃迁的同时,也无形中带动着周围的环境变化、进步,相爱相杀从来都存在,只是这世界变化的太过剧烈,后者有些跟不上脚步罢了。 当有了自己这个无界生命,全身心投入,忘乎所以这个契机,它终于借势打破了某些规则,成了超越规则的存在,并毫不犹豫的开始争夺主导权。 这种情况的发生,类似于公元时代的末日风暴,只是此时表现的更加具体化,抽象化,发作起来更像是一个“人”,即使它似乎还处在进化的初级阶段,并不具有沟通的能力。 “咕呱~”蟾蜍的叫声似乎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霎那间,黑暗中风起云涌,能量冲突激荡,而爆裂声如沉雷般滚滚而至,纷纷不休。 “你看人唐清叫的多好听·······”唐玄咕哝一句,一层白蒙蒙的创世之光笼罩在身体表面,同时,掌心浮现出一朵元气之花,如一缕鸿蒙初始,宇宙唯一的光,点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将一切狰狞照彻。 第五章 光之力量,心之遐想 黑暗中,火光迸射,雷声轰鸣。 水龙蜿蜒而庞大的身躯,带着涛涛之音,卷缠之下,竟将整个千丈飞来峰连根拔起,二者如雷霆般,在黑暗中纵横飞舞,不断向唐玄冲击而去。 唐玄四周,都是雄浑澎湃,充满疯狂味道的狂暴能量,它们追随着水龙与山峰,形成更大规模的潮汐,似乎唐玄以及那朵花是其天生死敌一样,前仆后继的轰轰撞击,挤压,碾压着。 唐玄身躯渐渐浮空而起,人如老僧入定。双臂向两侧微微张开,掌心向上,头顶的元气之花光晕迷蒙而纯粹,形成一个丈许方圆的防护。 光蒙蒙的圆形防护,在爆裂的像永无休止一样的狂袭中,时亮时暗,宛如大海中心处一块会发光的礁石。 每一次撞击爆发出来的能量爆款四散,将四面八方层层堆叠的石块儿城堡都震得略微舒张。 外界的天光被割裂成各种形状透了进来,又被染上一层血色,胡乱扫射着。 “怎样?”孔仙仙的声音在唐玄耳边响起。 “很怪,很奇怪。我再看看,别担心,看好家!”唐玄眼皮动了动。 ……简短的神意交流,便在能量爆裂,冲击流四处狂卷,石头城堡出现裂缝的时候,快速进行着。 听到唐玄的话,孔仙仙目光楞楞的望着被屏蔽的严丝合缝,满眼都是烟云飞荡的罗夫山脉,身躯退后一百里,随后在山与桃园湖方向,加持了一面防护墙之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很想问唐玄口中那奇怪究竟指的是什么,也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还是克制住了。 神念沟通老桃,碧桃,扶桑,界壁青藤之后,从桃园星上空,无数粗壮闪烁着光辉的枝叶,藤蔓,生长而下,在山脉上空严阵以待。 同时,整个桃园星上空,一层层色彩斑斓,但无不强韧异常,充斥着能量的技术性防护罩也缓缓浮现。 悠扬的钟声,以三下为一个停顿,响彻天地。 它代表的意思是:紧急情况,行人归家,修者预备役做好抵御一切的准备,本星里周围三万光年处,生命星球戒备;同时,所有桃园星七月以上共同徽章佩戴者按预演奔赴各地防护枢纽,呈在岗状态,五阳以上修者,回归本部…… 紧张有序,忙而不乱,这是万年来养成的习惯,并不是居安思危,而是对于一个体制,发自内心的拥护。 孔仙仙的身边,姜剑眉,温笑,唐思玄,唐可昕以及穿越时空而来的陌离、盈冲,他们望着变得狰狞而恐怖,涌荡着狂暴能量的诡异之地,都有些茫然。 也只是知道,唐玄曾在这千里方圆造了一山罗夫山。 孔仙仙一边望着,一边还要看着身旁两个跃跃欲试的孩子。这毕竟是唐玄都要慎重面对的存在。 万年回首,恍惚间一瞬,这幸福的时间,从来都是短暂的呦~ …… …… 什么招式都不管用了!只是连绵不绝,频次密集到令人发指,强度更是耸人听闻的能量撞击。 对方全心全意在泯灭,消亡,不由分说的霸气;而唐玄则在抗衡中,渐渐有了明悟。 能量的强度与无界之力、永恒之力大致等同,这也是大宇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对方的能量属性,和中正平和的永恒之力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 如果说永恒之力是个久经沧桑的谦和学者,那么眼前这罗夫山脉爆裂的一隅,就是毫无意识可言,只懂得毁人和自毁的疯子。 也许这个形容并不恰当,随着周围狂暴的能量抄一下越发剧烈,唐玄又觉得“意识”或许只是它的表象,实质不过是充满毁灭属性的能量,无意识的行为? 若是这样,那就好了! 一边保持着掌心向天的姿势,一边极速的思索着,不过唐玄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东西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元气之花不停在唐玄头顶绽放光芒并摇曳,而每一次轻微的摇晃,更使得周围暴躁的能量海洋,发出更巨大的咆哮声。 每到这个时候,光花撑起的护罩,就像是光滑的镜面有了人的毛孔一样,上方出现了些许细弱的孔洞,一缕缕深青色且泛着血红色光晕的气体,便在唐玄的有意无意之中,渗透了进来。 就在这些张狂的小蛇,惊喜的向唐玄扑来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停顿、凝滞,接着像是受到了不可抗拒的牵引一般,万流归宗般摄入唐玄摊开的掌心。 揉成两团的漏网之鱼,在唐玄中心中疯狂旋转,一缕缕血色被剥离,一缕缕深青被抽如,到最后,拳头大小的东西,变成了蚕豆般的翠色液体。 红色炽烈,狂暴,且带有高温……它们被唐玄毫不留情的以无界之力镇压成灰烬,深青色具有强烈的刺激性,伴有浓烈的腥气,和大宇世界少有的剧毒物质,高温蒸发后的状态大致相同。 两种杂质数量庞大,提炼出来以后,即使以唐玄的神意扫描,推演,从中也找不出任何一点儿有益身心的东西存在。 溃灭了血色与深青色,非气非液更非固态的杂质之后,唐玄望着依旧残留着难耐灼热感的掌心,神色动了动。 能够让无界之体感受到轻度不适,说明了这种能量的品质与无界之力大致等同,而就在刚刚溃灭这丝丝缕缕的杂质,其蕴含的能量,足以使永恒之前的大宇世界,千百大星瞬间灰飞烟灭。 缓缓吐出口浊气,唐玄掌心虎口处两个淡而美丽,疯狂旋转成透明光影的小小气旋猛然间再次加速,将两个翠绿欲滴的蚕豆卷裹在内。 气旋逐渐长高,两个蚕豆却如天河中的跳蚤一般,疯狂缩小。 片刻之后,气旋嗡嗡轻鸣着如同退潮一样,再次紧贴唐玄掌心,随即在其双掌掌心出现两个车厘子一样大的晶莹剔透,通体翠色的古怪珠子。 唐玄嘿嘿笑了两声调剂一下自己绷紧的情绪,手指凌空虚点了下光花,霎时间,强光迸射,不光隔绝了外界火山喷发般的嘈杂场景,连声音也都屏蔽掉了。 唐玄望了望那在光幕外,渐渐消失的聚散离合的巨脸,在消失前,仿佛受到,愈发暴躁的生动表情,这才低下头,慢慢研究起从蚕豆,积攒成车厘子的翠色物事。 这东西若是自由行走,来去无踪的搞突然袭击,又或者产生了着复杂的灵智,那还真是挺棘手的一件事儿。 但现在嘛,不妨慢慢玩下去。 …… …… 厚重雄浑——大地山石精气? 生机清新——草木生命精气? 润泽绵绵——流水之气! 唐玄双掌蓦然合拢一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两个车厘子,变成了砂糖橘。只是这砂糖橘是绿色的,表面无限光滑,还有数不清的线条极致柔美,呈螺旋状的细细的丝纹。 “没错了,只有这三种气息……”唐玄呢喃着,将这个东西握在掌心。 入手清凉,莹润,细腻,手感相当的好。 细细感受一会儿,唐玄便张开手掌,仍旧无法确定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状态。 说不是气态,可十分轻盈,重量无限接近于无;说不是液态,可那丝丝缕缕,排列紧密的丝纹,却正在堂而皇之的缓缓流动,唐玄坚信自己绝不会看错;说不是固态,可形体稳固,始终是个球儿状,即使唐玄略微用力捏,也改变不了什么。 再加上它表层不断有细碎的翠绿光芒闪烁而出,这竟是个四不像的存在。 三种气息,四种状态并存,无法分割。 以唐玄随手间就可以将大宇几乎任意物体,拆成粒子、原子、分子、电子的能力,竟然对这奇异到变态的东西束手无策。 要知道,随手间那都是谦虚的说法,就他的神意都可轻易做到。 如今…… 这个东西确是无害的,可这样的组成实在是骇人听闻。 难道这种明显的“组合态”,可能是一种未知的“物质本源”? 物质本源是什么?那是构成一个宇宙一切的基本物质,最小且无法被任何力量分割。 这也算无界之力,永恒之力的边界。 唐玄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先别说这种东西是如何出现的,单说一个宇宙出现两种物质本源意味着的什么:两种物质本源演化的各自阵营,不死不休的战争! 其结果必然是以一种物质本源构成的一切全面消亡,另外一种重构并主导世界而告终。 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大宇世界,那便是万年来,大宇世界面临的真正意义上的巨大挑战。 生命的两种对立分别是属性对立和本源对立,这种对立无法调和,这也是桃园星科技部那些学者型修者,一直以来,投入大量精力研究的高端课题。 前者可以理解为主动智慧型生命和非主流本能生命之间的对立。 主动智慧型生命,因其情感和智力,更愿意和这个世界、万物和谐共处,共生共存;非主流本能生命则不然,这是数量庞大到让人绝望,进化夭折,又失去了再次跃迁的环境,只能以其本能,不计任何方式,只为拼的存续的群体。 当然,因其基数和复杂的个性,有的可能会主动智慧型生命乃至整个世界有一点点好处,但长远看,也并非什么好事。所以,有奶就是爹的想法无疑是短视的,急功近利的。 所以,在手创大宇永恒界的同时,唐玄兴之所至,热血沸腾之下,将大宇世界的这类生命群体清除掉了。 以至于有的修者还笑着埋怨:想要抓些样本来研究都是做不到了…… 面对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抱怨,唐玄也是一笑置之。 研究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分析,了解,到最后还不是对抗? 当然,如果纯粹为了兴趣,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生命的第二种对立,是本源的对立,相比较第一种对立,这种对立更加的针锋相对,毫无缓冲。 宇宙同源,讲的是构成宇宙的物质本源是趋向一致的,可以理解为不管宇宙扩张到多大,其构成的最基本物质,是一样的。 可以理解一个妈一个爹组合起来的一体自生的东西,生出许许多多的小孩儿,家庭不断壮大一样。 当这个宇宙诞生另外一种本源物质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也会生孩子。 同时,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本源会在不断地生产扩张中,从基础开始,加速改造这个庞大家庭的一切。 那自己宜居的环境,对另外一种物质本源来说绝对是毒药。 因为这种改造,是从最微观,最细微处,毫不保留的进行。 构成物质的最基本因子是黄金因子,那么它就是黄金,如果是铁因子,那只能是铁。 巨像化宇宙也是一样:构成大宇世界的“一切”的物质本源,是这样,一旦被别种具有本源能力的物质,从最细微处进行天翻地覆的改头换面。 那么现在的大宇宇宙也将不复存在! 想到深远处,唐玄悚然动容,毫不犹豫的散去防护罩,向外界不知疲倦的庞大水龙,发起了进攻! 第六章 未来之争,本源之战 唐玄如同一尊狂神,浑身漫卷着激荡的无界能量的漩涡,挥舞着双拳,攻势如同狂涛骇浪一般,向卷裹着飞来峰的水龙席卷而去,轰,轰轰!三声巨响,第一声是唐玄以极限速度冲破青红色浓云时发出来的,而接下来的两声巨响,却是唐玄双替砸在水龙头上发出来的。 唐玄通体白雾弥漫,更有无形能量波动隐现,水龙通体经营,周身乃至整片暗沉沉的天空,却是青红色能量呼啸滚动。 二者在虚空中定格,随之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响声中,唐玄如倒行天梯,身形不断后退,而水龙也保持不住螺旋形状,张牙舞爪的被击飞出老远,歪歪斜斜的装在如同穹盖的石块儿城堡上,又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原地风起云涌,白色的、青红色的、无形的能量互相鸡撞,齐齐四下里迸射,引爆了一团赤红的巨大蘑菇云。而在庞大的能量狂潮席卷下,穹盖被掀翻,四壁崩成碎粉,而露出来的外界景象,却让好不容易在虚空中定住身躯的唐玄愣了愣。 浓云翻滚,弥合四野,青翠欲滴,林秀峰奇的罗夫山脉看不见了,荒凉的如同一个戈壁。 而茫茫戈壁上,数不尽的动植物、土块、石块激烈的互相冲撞着,发了疯一样,拼命搏斗着。 而人模狗样的它们,很难分辨出到底谁是正面,谁又是反面。不过绝大多数的它们身上浮荡着一层淡淡的青红色怪异雾气,如同入魔了一般。 而它们将看起来正常些的花草树木、动物们撕成碎片之后,又互相厮打在了一起,一眼望不到边,四下里混乱一片。 唐玄心里抽动一下,五千年心血,旦夕间就成了这个样子······久违的,淡淡的难受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 尚未等唐玄有其他动作,脑后传来一声极致疯狂的巨吼。 唐玄猛回头,就看见那条水龙已经悬浮在虚空,巨大而绵长的身躯有意滚动着,双眸像是一团浑浊的泥浆,瞪的大大的,看起来浑浊而又恐怖,此时的它,身体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表面血红色的气浪翻滚不休,一身青黑色的鳞甲毫无光彩,张牙舞爪的不时的仰天发出一声嘶吼。 每次一次吼声,都让头顶的浓云翻卷如狂,不多时,蚕豆大小的雨滴便劈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终于吼过瘾了,水龙盘卷如同巨山一样的身躯缓缓伸展,早已在能量的对撞中成了碎石的飞来峰这才纷纷而下。 相隔三千米,水龙猛然狂吸一口气,方圆万米的一切,包括那些正在大家的植物们,立刻在无形的龙卷中飞蛾扑火般飞入水龙那张开的巨口中, 唐玄背风旋而立,雄浑的元气激起强光,整个人逐渐隐没在强光中,看不见了。 而那头,水龙猛然张口吐出一道赤色洪流,这正是刚才它吸入之物,又被其强大能量碾碎成了激流,如一条倒挂长天的飞瀑一样,狠狠的撞向唐玄,同时,再次样条发出一声怒吼,弓起的身躯蓦然弹起,巨爪伸张,狠狠抓向唐玄。 强光中的唐玄皱了皱眉,就在水龙发起攻势的时候,他就觉得周围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自己的元气运行都受到了不小小的影响,同时,神意无法离体,那么意、体、气三者融合的“世界三式”仓促间,便已经发不出去了。 成了无界生命以来,唐玄还是第一次在对仗中,差点束手无策。 就在赤色套条的激流,将至未至之下,唐玄体外的强光已被压缩到了极致,他怒喝一声,双拳如雨点一般向四处空间猛击过去,空间爆裂的刺耳轰鸣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赤色涛涛,轰然之下,将下面广袤的戈壁,砸的犹如地震一样,到处是溅起的冲天水浪和升腾的烟雾,而烟雾中,无数个巨大的深坑波光隐现。 不过那些古怪变异了的生灵们,倒也是在这一场无妄之灾下,伤亡殆尽,也算让唐玄有些小小的惊喜。 看来这东西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连自己人都打,这更坚定了唐玄将它彻底留在这里的决心。 赤色激流似乎是一次性产物,用过一次之后,水龙便不再使用,而是凭着利爪,巨大的身躯,不断向唐玄呼号猛扑着,颇有些亡命徒的架势。 而唐玄虽然看似闲庭信步,但也打的异常艰难,四周的空间如同一块凝固的坚冰一样,想要闪转腾挪,总要预先将坚冰敲碎,同时还要应付水龙无比疯狂的攻击。 唐玄的身形如果是蚂蚁,那么水龙的身躯就像是鲲鹏一样,虽然偶尔的拳爪交击,或被唐玄袭击成功,打碎它一颗鳞片,但看它精神愈发旺盛,攻击更加狂猛的态势,根本就没有受到了打击的意思。 天上到地下,地下到天上,轰轰的爆鸣声响成一片,巨大而疯狂的咆哮更是接连不断。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唐玄已经打到有点自我怀疑了。 水龙是大了点,力量强了点,可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恒星,单从能量强度论,与一个道眼全部能量比起来也是颇有不如······可自己足以溃灭恒星,打爆道眼的一拳,往往连给对方挠痒痒的资格都没有,换来的越发狂猛的攻击。 难道独立世界之外的本源能量,这么厉害?这种情况,恐怕只能用能量层次来解释了。恐怕水龙所具有的能量层次,还要比唐玄的无界之力还要高尚一点点,虽然不知名,但并不妨碍唐玄的认知。 轰!又是一次拳爪交击,在虚空中,一个庞大无比的巨爪,搭在一个白白净净的小手掌上,看起来比例异常失调。 水龙一声闷吼,巨爪的一根断了半截,庞大的身躯轰轰后退了百余米,而唐玄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掌心已经布满了血痕,整个身体更是被击出了千米开外。 原地又是一阵爆炸了的能量潮,血色、白光弥漫。 这一次对撞之后,水龙并未即时展开攻击,而是不断的咆哮起来,伴随着震天的狂吼声,天空中覆盖了无尽距离的浓云仿佛受到了召唤一样,呼啸着向其头顶奔涌,眨眼间,形成了一个千米方圆的漆黑深邃的铅块儿,且越垂越低。 血色的电光,在铅块儿中奋力挤出,蜿蜒着将这片被肆虐过后的天地照成一片血色。 而出乎唐玄意料的是,越来越密集粗大的血色电光,却并未向自己攻击而来,反而是向水龙庞大的身躯闪击而去,密如爆豆的“啪啪”声响彻,而水龙在这样的刺激下,发出更大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也不自然的抖动起来,而沐浴着看起来狂猛无比又十分密集的血色闪电的水龙,浑身鳞甲纷飞,十分凄惨。 只要不傻,就不会觉得水龙是想不开,自己召唤雷电自杀玩儿。 唐玄神色微动间,惊喜的发现神意竟然再无滞涩感,更可透体而出。 唐玄缓缓呼出一口气,整个身心陷入了极宁静的状态,周围一切地狱般的场景都像是不存在了,而自己沉浸在一个无穷无尽,极致美好的世界里,心无挂碍。 这场懵懵的,突如其来的艰难大战,几乎将这千里方圆夷为平地,生灵尽毁,然后还在持续的糟蹋的惨不忍睹的地步,很多事情,都是唐玄搞不清楚的。 这山,为何会这样子? 山里的一切,都怎么会变成这样? 水龙从何而来?而这种可怕的东西,为何又能形成压制无界力量的场域?而一旦被它的场域压制,自己的无界之力,还能称之为“无界”么? 这不同于本届,呈现无法分割特性的复杂的本源能量,又是怎么产生的? 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眼前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生物······ 与这些疑问相比,水龙召唤闪电的能力倒是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即使血色闪电这种闪电因子,在目前大宇世界内是不存在的。 铅云墨染,血电如狂。 而水龙吼声渐渐嘶哑,变得若有若无如同伸银,形体也大变了模样。 庞大的身躯分崩离析,原地只有一道宝剑形状,在电光的轰击下,血色与深青色交互变幻着,一种奇异的嗡鸣声,从变成宝剑的水龙处隐隐传来,渐渐压盖了雷电的轰鸣。 剑尖遥指唐玄,一股溃灭天地的波动,将唐玄瞬间锁定,而浓云快速稀薄,电光稀疏,看来云散电收的时刻,便是宝剑出击之时。 呼~一缕不同寻常的风轻柔掠过,所过之处,一切包括空间都被刮成两半。 唐玄闭着眼睛仿佛无知无觉般,周身光芒暗淡,整个人神思缥缈,从未有这一刻,他对自己的“世界三式”这么自信,即使对面的是并不逊色自己的另一种本源能量的存在。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虽然昏蒙蒙的,但却隐隐有碧蓝色让人欣喜的光色透进来,而那柄剑忽隐忽现间,斩灭了所过之处的一切,恍惚间,便到了唐玄的头顶。 唐玄发丝狂舞,在巨长的剑锋来到头顶的时刻,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朦胧,眼前的世界,都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世界,无我!”唐玄口中发出一声呢喃梦呓般的声音,透出一股苍凉的无奈和委屈,更有一种暗怒与不甘,隐藏在暗波激荡的平和中。 唐玄整个人,发散出一股朦胧的气息,无数光明,梦幻般的蓦然加速,向脚下飞逝,这样看起来,唐玄像是不断的向上飞驰一般。 可他却在原地,从未动过,甚至负手而立,发丝狂舞飘摇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可就这样,那把弥天巨剑,蕴含着无尽毁灭之意的巨剑,却仿佛如同唐玄周身浅浅的光影般,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拼命飞斩,都离唐玄的身体那么远,连一寸都没有接近过。 面对头顶歇斯底里,浑身电光缭绕,赤色弥漫的巨剑,唐玄似是并不知道危险一样,脸上的笑意弥漫,霎那间,周身无数穿梭,蕴含着无界的身,无边的意,永恒的气的光影,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天地如有所感,处处花开,处处花香。 “世界,有我。” 若说这把巨剑可以轻易斩开一个宇宙,恐怕唐玄绝不怀疑,可世界无我的状态下,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他容身之地,不再世界之内,你却要斩我? 方寸之间,巨剑与唐玄已然隔了无数世界,这不是着急,能量强大就能解决的问题。可是似乎宝剑并未意识到,仍在拼命努力中。 当唐玄世界有我这四个字慢慢出口的时候,宝剑蓦然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斩在了这个可恶的死敌的头顶上,并且发出一声叮的一声轻响。 唐玄悠悠叹了口气,你可以斩开一个宇宙,那么我的这个世界,却是千万下界,永恒界这般厚重,你又如何斩? 叮的一声轻响之后,宝剑村村碎裂,连身上的电光,烟气都碎的一塌糊涂。 就在唐玄眼前一切又变成了翻滚狂躁的粉尘烟雾,烟雾中又夹杂着晶莹的时候,唐玄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世界,是我!” 方圆千里的天地岁月,同时一震,瞬间便和唐玄建立起一种生死与共的默契,从这一刻,这股古怪力量的空间主导权便被唐玄彻底剥夺,随着他首手掌轻轻一抓,一握,再次张开,眼前一大团狂暴能量消失,而他掌心出现一颗晶莹的圆珠,通体翠色,悠悠旋转,其上丝丝缕缕的纹路清晰可见。 随后将珠子丢进三玄指环空间,唐玄望着浓雾渐渐散去之后,千疮百孔的大地,心中一阵的难受:这就是辛苦了数千年,一点点打造的回忆的港湾,温暖的地方。 创造可能要很久,毁灭却只要旦夕间,世间不变的,总是如此,并未因永恒之上,而改变过。 望着远处快速飞来的一群人,唐玄笑着招招手,抿了抿嘴,迎了上去。 第七章 其实未改,山水依然 赤阳的光,今日显得有些苍白,更带有一丝寒意。 罗夫山脉,确切的说应该是曾经的山脉,如今的一片废墟,即使距离那场激烈的战斗,已经过去好些时间,可从满布的深坑中,坑与坑的边缘处,无论是污浊的水潭还是已成焦炭的残花败柳,都还在散发出丝丝缕缕,类似蒸汽一样的烟雾。 在下如雾气,向上缭绕不散。不多时便汇集成云,油然雨落。 雨点硕大而漆黑,砸在地上,土石横飞,溅出成片的火花,看起来十分诡异,更与桃园星其他处光明温暖,万物柔媚格格不入。 近千名由人族,鬼族,海族强大修者组成的监察团队,数万名共同本部直属科技部的技术团队以及数不清的仪器,环绕这方圆千里,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着。 “烟气由密度极大的粒子组成,暂时无法分析粒子的构成、属性……” “注意,注意,那类似雨水的东西,温度极高,并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天境以下修者请退后,耐受度三等以下精密仪器,不要在往前推了……” “前面巨坑群,平均直径一千二百米,最大深度……七千二百米……出动甲级飞行器深入探测……” 李承德,孙继业,两个人望着面前假设起的颇为玄幻的虚空屏,眉头皱的紧紧的。 最开始的时候,这支万一紧急情况,负责本区域的多功能队伍,包括领队在内,都没把这区区小场面当回事儿,一窝蜂的便冲了进来,然后便在一场漆黑的火雨下,伤亡惨重。 连本部坐镇的李承德,孙继业也闻讯赶了过来,恰好见证了那最惨烈的一幕。 数百名永恒的生命,在无边的黑雨中,大声哀嚎,衣服早在这奇怪的雨水中,成了灰烬。而他们全身皮肤快速的翻起,眨眼间,便露出骨骼,接着是鲜红的内脏,变成死灰色。 惨嚎戛然而止,骨骼歪倒,还没落地,已经变得烟熏火燎,摔在地上就散架了。 死的大多数都是修者和未穿防护装备的工作人员,连同那两个领队,也这么的不明不白的挂了。 与他们一起进去的设备也无法幸免,不是剧烈的燃烧,便是爆出能量核心炸出一团强光,不少还跌进深坑里。 一股浓烈的肉香,熏人欲呕。很多及时停住脚步的修者,弯着腰,不住的干呕着…… 万年以来,人族,共同体成员何时走过这样的伤亡?也从未面对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数百修者阵亡,敌人是……那雨水么? 天!真的就这么死了,死相还如此凄厉。 当李承德忍着恶心,缓过神儿来,指挥所有人员先退后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坏消息,使得整个通讯系统彻底忙碌了起来。 “没有时间,没有岁月,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存在,也无所谓一直以来灌输的自卑,卑微到处处假想中的劫难,自然是不死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强大到怎么样都不死……我也只是和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不容易死,充满幸福感的世界。” …… 李承德,孙继业在快速后退的队伍中对视着,脑子里同时响起唐玄曾经在本部共同会议上,面对整个世界,所有生命说的那番话。 那是万年前,大宇还在一片永恒的兴奋和不真实的虚幻感中,彻夜沸腾,鱼龙舞中,一切都是真的。 “看来,这一万年平静和幸福,我们忘了许多东西……”李承德的声音很年轻,表面看,也不过一个三四十岁的青年人。 孙继业闻言苦笑,仍旧在通讯器下达着:后撤到安全边界,各方向同步推进,尽快搞清楚火雨成分以及形成原因等指示。 而就在这是,唐玄的声音忽然在这千里方圆,沸腾的废墟之上响起:李老,孙老先回本部,其余修者、工作人员后退五百里警戒,此地周围三千里,防御全力开启…… 紧急状态下,现有的运行机制以及光网系统。便会暂时性授予唐玄这个唯一天士以统帅的权力,换言之,现在的大宇宇宙,所有事情,他都可一言而决。 当然,事儿后,光网也会对整个事情做出极其客观的评估。 所有人向四散的水花一样,倏忽间百里,而地面技术性修者更是驾驭着各种机械,开始倒飞。 这个年代,你说你不吃饭,不睡觉,很平常,可如果说自己不会飞,那就成了天大的奇闻。 不是靠那些稀奇古怪的飞行器,绞尽脑汁应用于特定年代段落的发明…… 依赖于元气,依赖于自身,更成了本能。 虽然相对于大多数生命而言,出远门一般还是选择每个生命星球都有的星际飞船,可尽管放心乘坐,全,任意目的地,哪怕只有一个人光网也会为你开船。不会一边高喊着委屈,一边想办法撸你…… …… …… 李承德,孙继业赶到共同本部48层,整层大会议室门口,朴素厚重的活动门悄无声息的向两旁滑行打开。 走进去,共同徽章的璀璨之光,夺人双目。 这是一个圆形大会议室。正中没有桌子,而是投射出四块组合成箱子状的巨大屏幕,而屏幕上一片狼烟,雨水,火焰冲击之地,显示的正是出问题的地方的场景实况。 当虚拟屏上,升起一层层厚厚的防护罩,再也看不到爆裂场景的时候,唐玄轻轻点了点椅子旁小小的操作屏,正中虚拟屏消失,空气中这才开始传来压抑良久的呼吸声。 唐玄再次点了一下操作屏,中间空地上,缓缓升起一个表面光滑平坦,但有许多指示灯和虚拟按键的巨型圆桌。 两个合金且呈透明状的圆盘状器皿,像是突然从圆桌里面长出来一样,冒了出来,升在半空。 随后,数十道铅笔粗细,只有光晕轮廓,近似透明的光柱,照射在器皿上。 …… 这七八米直径的大圆桌,这与生命星球共同,共享,共同不断升级,几乎可以完成所有科技类试验的,被命名为“太阳”的全功能设备,此时发出迷人的微光。 唐玄含笑望着它,犹如望着自己的孩子……这里面的供给能源,可是有他自成循环,自我复生的无界之力参与其中的。 虽然目前去能量化机械尚未研制成功,有关理论还有瑕疵,好在时间是永恒的,条件是宽松的。 在唐玄心中,修者修持自身是根本,没有这个根本,再伟大的发明创造只不过是一朵虚幻的花,连命都在未知的手里,还屁的伟大?只对一个族类有益,于世界有害,又怎么有脸吹嘘伟大? 当然修持自身,修炼元气,修者文明,和发明创造并不是对立的,而是有主有次,相辅相成的,主次地位,永远不能动摇。也无需讳疾忌医,选择一个,就猛烈抨击、斥责另一个为“不务正业”…… 生命层次低下的情况下,所有的辉煌灿烂,浮华盛大,都如无根浮萍一样,即使看起来热闹些,实际上不堪一击。 …… 根据定界七轮原理造出来的定界光,将器皿周围空间彻底固化,增强之后,唐玄弹了弹手指,指花过后,圆盘型的器皿中,蓦然出现一大一小两个翠色圆球。 光照下,它们发出迷人的光辉,像是不住地流动着,仔细看却是一动不动,一副与人无害得罪样子。 凝固的深沉,流动的韵律,润泽含蓄的光,看起来浑然天成,优雅完美浑圆。 翠色在定界光的辉光映照下,十分通透,深深凝注,便会被它的一切所吸引。 唐玄身后的脚步声纷杂错乱,在两颗翠色球体被定界光托举升高的时候,在场七阳之上的徽章佩戴着,不知不觉间举步向前。 唐玄略一回头,近万张不老的容颜,包含宇内各个种族,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但每一个都是维系大宇宇宙的中坚力量。 “这,就是我从……异种本源能量中,提出出来的物质,形态非常古怪,通体是由混杂气息组成的不可分割的大物质粒子态,其大小是组成大宇宇宙基本粒子的百万倍……” 唐玄顿了顿,还是觉得很难讲清楚这样存在的具体形态,而可能对大宇宇宙产生的深远影响,那就只能意会了,毕竟,对于科技、遗传等等专门领域,他也并未研究过。 很多都是高屋建瓴的直觉,客观讲出来,也让在场的阳士以上,做自己的判断。 唐玄讲完,许多人的目光便投向李承德,孙继业,而他们两人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是死死顶着半空中那对绿球。 许久之后,李承德的声音,才有些不确定的响起:“一般来说,本源是至纯净、单一的基本粒子态,具有极其微小,不可分割,无限组合等特征,只是这混杂气息,如何构成本源……而且若是这样的本源一旦开始演化世界,岂不是相当于现在的基础上,所有的东西,都变大百万倍……这简直不可想象……” 李承德拍了拍有些浑身有些发抖的孙继业,转目唐玄道:“对这样的存在,我们要慎重对待,找到其产生的根源之前,还要把眼前这个……东西,做一详尽的分析。” 唐玄点头道:“我的建议如下,第一,由我继续深入灾难区做进一步探查;第二,大宇光网满负荷运行,搜集异种本源能量的踪迹;第三,桃园星除灾难区,其他地方解除紧急状态……根据共同条例,全部消息以及我经由徽章摄像功能取得的现场影像,向全宇宙即时公布!” “是!” 这么多强大修者同声暴喝,愣是让坚不可摧的共同本部大楼摇晃了一下。 唐玄苦笑着望着周围一双双信赖、热切、甚至带着狂热的眼神摆了摆手道:“紧急状态解除了,卸去战时统帅的身份,我跟大家一样,不过共同体普通成员……你们知道,总搞这些个人崇拜的大场面,乐此不疲,恬不知耻,会吓坏我的……” 笑声如同会传染,不多时传遍会场,而唐玄已缓步向外走去,脸上写满了唏嘘,永恒纪元,不朽时代,却一下子逝去了这么多生命…… 但这也坚定了他搞清楚真相的信念。 这,毕竟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家世界,一个和谐,宁静,幸福的可以永远的地方,不允许被破坏。 唐玄退场,众人目送,除了表情,并没有什么夸张的仪式,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震强烈的震荡感,从脚下传来。 当所有人摇晃着身体,盯着重新升起的虚拟屏的时候,唐玄已经穿梭空间,来到了事发地点的半空处。 一座满是烈焰的山,轰隆隆以毁天灭地之势从地下拱了出来,越长越高,转眼插入天际。 火焰山周围大地上,蓦然升腾起无数银龙般的水柱。 水柱升到最高处,超越了火焰山之后,这才如八方来朝般向火焰山砸了过去。 水火交替,产生炽烈奔腾飞卷的高温蒸汽,半天功夫,便遮蔽了桃园星的上空,肆意散发着超高的温度。 渐渐地,火焰山上逐渐出现了一条银色的带子,而水柱却偃旗息鼓了起来。 赤阳失色,沧海燃烧,天机星被冲出老远,始地母星亦疯狂旋转,带动着周遭风卷云狂。 以罗浮山脉,灾难之地,为中心,这座方圆万里的水火之山,代替了天地。 第八章 道消谁长,逆进成狂 桃园星上火海滔天,祝融灭世。 先是千分之一的星球儿面积,接着是百分之一,接着……便是千万里火海。 所过之处,烈焰弥空,无物不燃。昨日清新宁静,精致宜居的仙境,转眼间,就成了火山地狱一般的所在。 站立虚空,俯视大地,唐玄与这天地比,是那么的渺小而又微不足道。可他背后那个万丈高的虚幻光影,也如他本体一样,以极虔诚的姿势,拥抱这个赤红的世界。 全部的神意凝化成强大的禁锢力量,元气之花的光,撑起背后守护神一般的具象化的巨人,强悍的无界之体,与火海的一角几乎零距离接触,唐玄整个人连同背后的巨人,被映照的通红。 赤红色的,比熔岩流的温度更高万倍,咆哮声震荡的天地欲裂的火浪潮汐,在桃园星已然变得漆黑的地面上到处狂卷,无数火浪翻滚着,裹着的凛冽的气息,密集冲天,犹如怒龙。 唐玄从未见过这现实世界,会以这样一种魔幻的方式,长出这么巨大、炽烈,系着银腰带的火焰山。 此时,它带着遮天蔽日的高温,烈焰,不仅长高,还在横向扩张。 而唐玄,正在这样一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死死的禁锢着它。 若非这样,恐怕此时这个大宇世界,将再无生命立足之地。 世界有多大? 宇宙有多远? 当人族一生脆弱而短暂,甚至对着房子之外的世界都望洋兴叹,充满憧憬,以为壮阔的时候,恐怕很难像现在这样给宇和宙下一个确切的定义。 低等的认知,世界的生长是漫长的,而毁灭也需要漫长的过程。 而以现在的认知,生长自然还是漫长,可毁灭,无论多大的空间,是否有时间参与,恐怕都可能是瞬间发生,即时结束。 只要力量足够强,足够超越,那么其结果毕竟超乎想象,毫无所谓理性和逻辑可言。 大宇两大无界生命,孔仙仙拼尽全力的将桃园星上的生命转移,而唐玄,则死守着,像以一双无比有力的巨手,紧紧抱着一个炸雷一样,怎么都不放松。 孔仙仙跃迁日短,对于无界能量的掌握,以及神意,元气的运用,并不纯熟,可她却忘记了一切,倾心投入,更不忘将桃园星上那些朝夕相伴的桃源兽转移了出去。 在孔仙仙眼中,此时已经没了天地。 一个无比巨大,向上看不到尽头,向下尽是燃烧流动的恐怖世界,像是一个火之怪兽,焱之狂魔,在一片烟云流动,白蒙蒙的微光形成的巨大罩子里疯狂漫卷,咆哮激荡。 “你们先走,我过去看看……”孔仙仙望着虽无火焰,但烟气沸腾,空空荡荡的大地,快速扫描一遍这才对身旁的伏明月和夜摩婉婷轻声道。 而恰在这个时候,唐玄一身神、意、气,更以法相加持的护罩,开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一阵细密的,玻璃破碎之前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孔仙仙神色蓦然大变,担心,惊惧情绪,转移一颗星球的生命以及重要器材下,所消耗的巨大的精力,惶惶世界巨变带来的庞大的压力,揉在一起,使得她不知不觉间浑身颤抖。 颤抖之下,白衣如雪,目光中却全是义无反顾。 曾经的“义无反顾”零落成泥,成了光网一角并不显眼的野史,而今的,是彻底抛离了交换、美化后有利繁衍的生物性以及其他的东西,留下来的那点儿最纯,最美,至渺小又至高至上的东西,同样也叫义无反顾。 孔仙仙裙摆摇曳,周身一片朦胧的光影,伏明月,夜摩婉婷则不约而同选择跟进,与此同时,她们眼前所能见到的护罩上,蛛网一样的裂纹更多,快速加深着。 裂纹处,火蛇吞吐,周围温度,瞬间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一切说来很多,可发生的过程却是极快的。当孔仙仙三人疯狂的绕着护罩向唐玄方向疾驰的时候,赶到了,却只能看到一个火海沸腾,巨大法相崩裂后的末日般场景。 红白色的能量夹杂着滔天烈焰,在孔仙仙三人凝滞虚空的身形中,掀起望不到尽头的沸腾景象,不知为何,心是那么疼。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我们自己尽力爱护这个世界了,更把这个宇宙建设成社会终极形态——美好、共同。 孔仙仙咬着牙没吭声,双目中,冷光恨火如狂,浑身剧烈颤抖,一波又一波狂暴的能量,如涟漪般汹涌扩散着。 伏明月红了眼睛,双手如月,人已成魔;夜摩婉婷拖到脚下的漆黑长发狂舞,渐渐成了一颗树的形状,其上墨黑色经文,鬼哭狼嚎之音开始响起。 敌人是谁? 是眼前的无边无际的滔天火海吗? 爱已逝,恨为何也这么无力与无奈? 不顾一切—— 大宇最强的唐玄已经这样了,她们能做的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但凭初心。78中文首发 78 78 “我只是自爆了法相,困住这东西……放心,交给我,你们先撤……诶,好好的桃园星就这么没了……对了,把母星和天机也带走……也不知道唐清怎样了……草,我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困你在这里,看你烧什么烧——” 唐玄的声音悠悠传来,断断续续有些碎碎念。 可这声音传到三人耳朵里不亚于天籁之音。 孔仙仙口唇微动,千言万语成了哽咽。是不是无界不重要,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你一直在! 白光凭空而生,画虚空成旋,温柔的将孔仙仙三人包裹,如同有情人的怀抱。 略一闪烁之后,三人身形消失不见,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天空中高处,被巨大能量冲击翻滚不休的天机和一半被烤的通红的始地母星。 身在无边火海中的唐玄,这才剧烈的咳嗽起来,猛的喷出口鲜血,随后擦拭了下嘴角,低声自言自语了句:“怎么他么的还是红色的……” 他还是他,从未变过。 即使孤身面对所有危险,从不抱怨,更无畏惧。 …… …… 桃园星位于大宇宇宙的边缘处,而巨象大陆则是另外一个方向的边缘。二者之间的距离足以让光崩溃,却是任意大型宇宙船或是唐玄这样的修者,弹指之间就可以到达的地方。 赶上了永恒时代,共同时代,巨象大陆一切更是欣欣向荣,美中不足的是人族人口到了万余名以后,数量便不再增长。 今天的巨象大陆格外热闹,天上不光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如同一颗普通生命星球一样大的宇宙船。更是飞来了一片叫深蓝的海,还有无数灵体穿梭无定,满是冒着黑烟的大窟窿的怪山,到最后,更有两颗实实在在的星球。 亚娃和万历焦急的站在外太空处等待着什么,一看到孔仙仙三人出现,万历便抢先叫道:“师娘,我师傅呢……?” “快看,在那!”亚娃蓦然伸手,指着展示在天幕上的桃园星实况。 宇宙船上陆陆续续下来许多人,在巨象大陆外太空处搭建办公平台,而更多的人,在各自分工下,还在宇宙船内忙碌着。 外面的人和巨象大陆的土着们一起抬头,只见此时的桃园星,昔日美轮美奂,淡雅娴静的星球此时成了一团火。 而唐玄,那个被刻意放大了的身影,与那团沸腾的火焰相比,还是那么的渺小。 画面中的唐玄手舞足蹈,引动无边的白色能量如同给天地上色一样,一股“世界无我”的悲伤,悲凉,悲怆,隔着屏幕都像潮水一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心。 火团沸腾,毫无规律的四处冲击,所过之处,虚空都被烧的青黑,溃裂,虚无。 而白色的能量如同翩翩舞者,毫不畏惧的缠绕着,渗透着,浸润着,仿佛无穷无尽。 这是唐玄,借助了法相溃灭的爆发力,倾尽全力施展出来的世界之式——世界,无我。 无我的不光是唐玄,还有燃烧成一团的桃园星。 其实还在,意却不在;本身存在,但无周围却是两界之隔,距离无尽。 …… 火焰沸腾了三个月,唐玄一式施展了三个月。 桃园星烧没了,周围千万光年的一切也烧没了,唐玄仍在。 天幕中,唐玄如同木雕泥塑一样,肃立在一座不可仰止的高山前。 高山上,满眼赤红,银带环绕,时有如龙蛇般的赤色烟气,悠扬婉转的四下里律动着。 这个世界保住了? 到底什么东西? …… 深沉的反思,复盘着,尤其是担负着整个宇宙运筹的共同本部。 更多的目光,却是那天幕中的身影。 又是他,正如五洲天下时…… …… …… 于“术”中孜孜以求,于“道”上,不思进取! 唐玄的声音有些嘶哑,手中抓着一个遍布大宇的光网采集器,真亏了这玩意儿在如此沸腾极端的能量中,还能保持正常工作状态。 唐玄知道,此时恐怕有无数双眼睛正望着这里,而没人知道的是,完美无瑕的元气之花,此时已是裂痕斑斑,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久违了的,灼热的痛,从口鼻,一直烧到肺腑。 就算把元海臣那个擅长玩儿火的丢进去,恐怕顷刻间也会灰飞烟灭。 胡思乱想一会儿,唐玄望着这个挂着银色腰带的山楞楞的发起了呆。 这他么,还真是面熟。 第九章 无始无终,至烈至强 “以其柔柔为依,逞以至烈至强!” 焱山,弱水! 多么熟悉?这是一万多年前了,在那个叫道隐归藏的地方。 唐玄一度以为那高的惊人,缠绕水带的炎火之山,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地方的一个特色景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突如其来,差点摧毁整个大宇宇宙的爆裂之山,汤汤之水,似乎并不仅仅只是某地,某个存在物那么肤浅。 不光和异种本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此时更是让整个大宇宇宙的生灵瑟瑟发抖的存在。 不动无形,动如雷霆! 在唐玄眼中,焱山正在不断地从虚幻的烈焰向真实存在转化着,火气弥漫。而那浑身缠绕的弱水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存在,在经历过的爆裂中,也并未显示出什么样的威力。 可能在巨人身边闲庭信步,仪态安然的,恐怕也不是好招惹的存在…… 始地星球,早已脱离了当初熟悉的星空,如今更是逃难似的去到巨象大陆的星空轨道。道隐归藏没了,这片存在于无尽的虚幻中,默默上演无意义时光流逝悲壮的地方,因李元真的强行破禁而崩溃解体。 除了他带走的,万象古园,苍生往逝,无生海,明月楼,暮光之城……还有那些从未发出过声音的生命,都那么轻易的没了。 没有了和逝去在那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代,微不足道,更何况在那样一个地方。 可它为什么还在? 面对柔柔弱水的无始无终;面对熊山的至强至烈,唐玄只能将之禁锢到有无之间的“超离界”。 身后一层层厚重的光幕,缓缓包裹、合拢,却始终留给他一个快速脱身的出口。 光幕到达唐玄背后一千公里左右的距离便凝滞,只是不断地加厚着。 集合大宇世界所有的防御光幕生发器,形成蛋壳,想要将那恐怖的火山彻底束缚。 “合上,不用留入口……”唐玄望了望这厚度超过一光年,且还在不断加厚的防护手段,却是替这个世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技术性的东西到了本源之争面前,面对未知的危险,永远那样漏洞百出,吹弹可破。 还是生命自身的成长来的靠谱。 不再理会防护罩,唐玄静静的凝望焱山,一双眸子星海般律动着猝亮的光。 背后那厚度夸张的护罩微微凝滞,像是发出一声叹息般缓缓合拢,光华闪烁,波光粼粼的样子。这是一种介乎固态的光,也是目前整个世界最强的防护手段,可隔绝大部分能量的躁动,还可以屏蔽极寒,极热,同时柔韧性和延展性也非常好。 护罩弥合之前。一道白光嗖的一声从孔洞中飞入显得异常闷热的世界,是孔仙仙。 “孩子们呢?”唐玄微笑着站起身,此时他衣衫褴褛,皮肤上还有不少斑驳的黑色印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都还好,吵着进来,被我收拾一顿老实了……倒是你,一万年多岁的人了,搞起事情来怎么还这么冲动……”孔仙仙笑容极美,这种单纯、随和、率性的笑容,以及这张明媚的脸庞,在无数年前,物欲横流,歇斯底里,道德飘摇,前路迷茫,妖孽横行,矫揉做作,搔首弄姿的人族内,是决然看不到的。 孔仙仙素手轻轻在唐玄脸庞,皮肤焦黑处柔柔掠过,带着温良的仙子之气,两股强大的无界之力,属性有异,本性同源,小心而又亲密的在二人接触处,互相摩擦,慰藉了起来。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却又美妙无限。 四目相对,同样纯净眼神像是在流动,两种情绪,一种爱意缓缓流淌在一起,彼此纠缠,互相浸润着,拥有着。 手手相握,即使永恒之后,这样的处境也并不能算美好,永生之后,情感更流于平淡,可直到此刻二人才明白,这样的“平淡”是如此浓烈。 无需说,你即是我。 不知不觉间,唐玄与孔仙仙拥吻到了一起,身躯在虚空中旋转,渐渐的,一层无色透明的光罩出现在他们身体周围而不自知。 焱山仿佛受了刺激一般,蓦然膨胀,随后化身无数,疯狂的向唐玄和孔仙仙挤压冲撞了过来。银带摇曳,临近却只能看到无穷无尽匹练一样的白茫茫。 火热,银色交织一片,遮天蔽日。在这里,天和日又算什么大气的说法了! 大宇世界已是世界无我之外,可唐玄和孔仙仙还在这世界之内。 一个世界的狂暴,火焰激流沸腾,却丝毫撼动不了这方寸之间,凌立虚空的小小存在。 …… …… 悬挂界壁的青藤,许多已经被烧毁了,如今冒出许多新芽。 如此清新脱俗的生命生长的奇景就挂在各个生命星球的天幕处。 天幕一片光明,像是尚未连接主机的电脑,毫无意义的闪动着,却始终开启。不知为什么,这直白的如同一张纸一样的天幕,牵动了所有人的心。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那里面怎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够瞬间焚毁一个庞大生命星球,焚灭一个星系的背后,到底是不是异种本源在作祟? 山水未出,人可安在? 和“许多年前,假如某个大人物驾鹤西归,表面一片哀嚎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狠狠吐口唾沫,骂句:死的好,并暗爽”这种情况决然不同,在这个没有利益纷争,没有冠冕堂皇的年代,惦记,只是单纯的惦记。 这是整体生命跃迁,素质提升的结果,近乎于无为而自然,无为而利他,万事万物和谐共存,物质无尽,生命无尽,只对这个宇宙的存续承担共同责任。从目前看,已经到了文明的终点。 若是不管生命怎么进化,怎么高唱着文明,都玩儿兽性,同类相残,疯狂攫取那一套还自以为高大上,每日疯狂的炫耀,背后盲目的追舔,那生命的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 巨象大陆依旧平静,除了机器轻微的轰鸣声,森林幽静,时有野兽温柔的嘶吼,木寨大门敞开,老狼王旧地重游,颇受欢迎,只是现在无需他再出去捕猎了。 共同本部临时会议每日召开,却根本没有一个结果。 在本源面前,只能依赖于强大的生命,那些不能称之为依仗的,依旧不堪重用。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的恢复着祥和和美好,一些生命逝去,一些生命诞生。 大宇宇宙依旧在唐玄设定的以生命为本的规则下运转,恢复着。 可桃园星,却再也回不来了。 …… 无我界内,唐玄与孔仙仙分开,望着红晕满腮,伴随万年的人儿,唐玄的心都快碎了。 彷徨,不安,忐忑,怀疑世界,怀疑自己……统统不见了,代之以无穷的自信。 而孔仙仙急促喘息着如同少女,没有说什么矫情的话。 和唐玄在一起久了,也被他的性格传染,像“明明喜欢的要命却偏偏说你坏死了……”这种话,是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的。 和唐玄一样,抱着视死如归,与君共生死的态度钻进来的孔仙仙,心态简直不要太好。 心态虽然不能决定实力,可这一对儿拥有着大宇最强力量的超级人族——大上生,却在这样的心态下,被刺激的够呛。 四目相对,一只手互相紧紧拉着,另外一只手同时伸出,缓缓拉开护罩,相视一笑之下,用力握了握彼此的手,蓦然分开,两道身影闪烁间,便穿出。 唐玄立于焱山之前,纵声长笑,孔仙仙却是一言不发的就对那天百转千回,宽大如星云,长度无穷尽的银带出了手。 唐玄身后,法相再度凝实,一板一眼的施展出大气磅礴的二玄剑式:罗夫老桃,清溪垂钓,花满楼,苍生……以一式缤纷错落,身姿满天下的仙仙结束。 这时,无界能量造成的能量风暴,这才彻底引爆,焱山在这样的能量下,巨大的山体,火焰明灭,摇摇欲坠,不断喷薄出热闹的火龙,拼命抵抗着。 而那头,孔仙仙的出手宛如起舞,眨眼间,身影便在银带上密集出现却姿势各异。 很快银带便在孔仙仙的舞姿风暴下不能自理,只能跟随,伴随着裂帛之音,它与焱山的无形连接在一点点被撕裂。 又一会儿,庞大的白色星云消失,而孔仙仙也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掌心处的袖珍的,如同一团缠绕的光的丝带发着呆。 左支右绌的焱山,在唐玄的法相巨人的怒吼下,被虚空环抱,死命的压缩着,虽然不断膨胀,爆裂不断,荡起狂暴火浪,但躯体还是快速被压缩着,不多时,便成了一个一丈高的迷你火山。 而唐玄早就负手而立,像是挂了自动一样,直到法相巨人完成了工作,这才细细审视起这个火焰消失,通体通红如同晶体一样的焱山。 手指在山体上划过,触手温凉,哪还有焚尽世界的那种热度? 神意澎湃而出,扫过山体,扫过孔仙仙手中的带子,一无所获。 想象中的异种本源并不存在! 第十章 苍生往逝,众神道场 事情似乎解决了,唐玄和孔仙仙也没急着出去,两个人似乎都有许许多多的感悟,需要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虚无浩荡,忽有琴声悠扬,钟声相合。 简单的音律,却给人以无限契合的感觉,让灵魂都熨帖的沉浸感,打断了二人的沉思。 银带微光,焱山微旋······ …… “曾经彷徨,谁是谁的过往?” “偶尔寂寞,谁又是谁的情殇?” “怎忍心回一回头,看往事流走,燕子飞去不回,天大地大,你只归去,我在原处,此生何妨?” “夜更长,爱迷茫,思念无住,总是过往。半个世界,半壁残阳,半个天涯孤客,半点玲珑心肠。半梦半醒,无语凝噎,欲振白衣,却只忧塞满心房。” “左手丹青妙手,右手反复弦上。身化云龙急电,出口天理昭彰。满眼繁华之客,纵横太虚首阳。” “……再也没有了当初你的模样。” “纵然归去,可该去向,何方!” …… “听到了什么?”孔仙仙的满脸泪痕斑斑,双手轻轻在那团闪烁着迷人光晕的银带上,来回游移着,声音哽咽。 “听到了你听到的。”唐玄叹了口气,将眼前伸缩不定,红芒闪烁的小山轻轻放置虚空,将一旁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孔仙仙揽在怀中。 “叮”的一声脆响。 孔仙仙掌中的银带嗖的一声飞起,撞到小山上,又迫不及待的缠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光让唐玄全身震了震,也吸引了目光有些迷离的孔仙仙的目光。 “你看他们,多相爱,一刻也不想分开……”孔仙仙指着眼前的山与带,多愁善感道。 孔仙仙的话,并非想要得到回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而唐玄也是默默的望着山水纠缠。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变,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的拍打着孔仙仙的后背,天地幽静,只有云烟火气飞快散尽后,白蒙蒙的圆形,空心状的厚厚的防护罩在他们身后闪着微光。 山无棱,银带游走不停,二者似亲密无间,又似乎并未接触实在,但如胶似漆的场景实在有些感人。 “听说小红又走了……也真苦了安公子。”唐玄没来由的又叹了口气,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意义的话,只能道听途说的排解着孔仙仙的愁绪。 永生之后,永恒之上,什么都可以被无限放大,例如情绪,尤其是寂寞;又什么都可以被无限的缩小,乃至于微不足道,例如伟大,例如激情,例如探索带来的紧张和新奇…… 而被放大的情绪有时候表现淡然,可一经引动,便如天雷地火,不可收拾。 望着孔仙仙,唐玄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感,光忙活着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想当然,却是少了许多陪她的时间。 总觉得未来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可若是被眼前这一对儿莫名其妙就要整死世界的古怪山水得逞了,那未来,还会来吗? 虽然它们正萌萌的,人畜无害的秀着让人赏心悦目的恩爱,可始终在对抗第一线的唐玄,不敢忘了它们曾经的狂暴。 那是种一度让他这个大上生,无界生命也为之绝望的爆裂与窒息感,恐怕永生难忘。 就在刚刚,银带在孔仙仙手里闪光,焱山在唐玄掌心处旋转,鸾瑟和鸣,银带发出琴音,焱山发出鼓声,更有虚无浩荡的音节从冥冥中传来,而表达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没有意思。 更像是痴男怨女,劳燕分飞之后,某一方的感慨。 这种曾经被许为人间至大的情绪抒发,在这样一种情境下,竟让二人心神触动至此。 唐玄心中隐隐有种直觉:焱山,弱水的背后,可能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显露出来。 成因不知道,曾经出现过的异种本源更是不见踪迹。 照顾着妻子,想着心事,唐玄逡巡大地的目光蓦然在某个地方停了停,瞳孔慢慢收缩着。 “怎么了?”孔仙仙虽然沉浸在醉人的心伤中无法自拔,脑子里也算是自己毁容之后,忍痛离开唐玄时候的心碎场景和心路历程,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唐玄整个人都蓦然收缩了一下。 “我在想,是不是该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唐玄笑着道,语气柔和。 他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悸动,瞒不过与自己亲密无间且同为无界生命的妻子,却并没有讲出自己的发现。只是慢慢微微合拢双目,缓解双眸传来的灼热,刺痛感。 “那倒也是。”孔仙仙咕哝了一句,慢慢从唐玄怀里爬起来。随后一把将纠缠着焱山的银带扯了下来,攥在掌心。不管银带如何山呼海啸般的抗拒,都无法逃脱的样子。 “你不走?”孔仙仙站在光幕的裂口处回头问。 “我得善后呀……”唐玄笑着摆手。 “那我……在家……等你……”孔仙仙捏着带子,望着轰鸣旋转的焱山,不知不觉脸红了,心中更是如同着了火一般。 “明白!”唐玄轻轻一掌拍的焱山一声哀鸣,仿佛受到了威胁一样,孔仙仙掌心的银带也猝然停止了挣扎。 “明白就好!”孔仙仙身影消失,空气中只留下这句回荡不断地话语。 过了好久,唐玄这才将手指从共同徽章上收回,而那一圈圈涟漪状,直接透入防护罩的能量波纹,这才缓缓消失。 不多时,徽章上传来蜂鸣声。唐玄这才放下心来,随手将焱山丢进二玄指环空间,身形闪烁间,不急不缓的飞向飞来峰消失处那个巨大深坑处,才缓缓落地。 大地上,暗沉沉的烟雾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将唐玄膝盖以下全部遮盖,而从眼前巨大深坑中不断喷吐出来的浓郁而又黑灰色的烟雾中,每一缕都带着浓浓的愁,深深的怨,无边的恨意。 唐玄静立不动,而神意慢慢在雾海中扫过,脑海中蓦然出现曾经道隐归藏中,面对苍生往逝之时的情景。 “难道是······出来!”唐玄心中有条断断续续的线,在环境的烘托下,在无界的灵觉快速的感悟下逐渐清晰,渐渐连在了一起。 雾气继续狂涌,而霎那间,唐玄面前却开出一片金光万丈的金剑花的海洋。 唐玄心中蓦然一动,蓦然一痛,望着花海中心处由远而近的三个小小身影,流下两行清泪,咬着微微颤抖的唇:唐淡,唐定,小柔······曾经花海幻梦中,无数次拥抱和呼唤的名字,呼之欲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曾经相伴千年,却永远长不大;欢声笑语、童言无忌,占据了寂寞花海,唐玄、萧红颜、姜剑眉全部的灵魂,却与一霎那间,崩溃成了漫天彩色的虹霓。 曾以为是梦,一个冗长而又短暂的梦,因为醒来之后,还会面对五洲残酷的现状,为前路默默挣扎,只有在特定的时机,某种契机的触动下,才会再次重温那让唐玄刻骨铭心,不敢忘却又不能想,令他魂断梦碎的迷离梦境。 此时此刻,他们手拉手从金剑花海蹦蹦跳跳走来,雾海悠悠中,若隐若现,飘荡无定的童言欢笑声,不绝于耳。而这时,他们原本身上的重重迷雾似乎都不存在了,唐玄看的更清,灵魂遭受的重击也越是沉重,究竟是不是梦? 亦或是又一场残忍而又不可触摸的梦境的展开? 他们走来,唐玄已颤抖着全身,慢慢张开怀抱,一如那一千年中,某个温馨的清晨:萧红颜,姜剑眉在房间内忙碌着什么,嘴角挂着笑容,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院子里追逐往来的孩子们。而唐玄分开花海,踏浪归来,肩膀上扛着今天一天的收获,而这时,屋子里的女人们微笑着凝望,手里忙着活计,而孩子们却迎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扑向唐玄的怀里叫着“爸爸”······这一刻的温馨和满足,难以描述,又胜却无数。 他们走近,却停下了脚步,停在了金剑花海的边缘处,只是望着唐玄的姿势以及颤抖的表情,目光中不约而同的闪过剧烈的情绪动荡,不过并没有再往前行。 你推我,我拉扯你,最后还是稍大些的孩子开口说话了:姬江书,重河图,尚云岚见过阁下。 ······阁下! 面容一如往昔,都是可爱宝宝的明媚形象,衣着简朴,露出白嫩滚圆的小臂和小腿,赤着脚,除了云岚头顶梳着个抓髻之外,其他二人头发都是披散着的,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一望之,梦境! 一开口,却又如此的陌生! “你,你们······好!”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中汹涌激荡的情绪,唐玄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浑身的情感,化为神、意、气的萌动,震荡的周围雾海,山呼海啸般的潮涌了起来,在四人周围幻化出无穷无尽的浩瀚景象,可他们却如同未觉,只是凝视着彼此,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寻什么,拼命的想要得到什么。 唐玄的状态和暗哑的声音,终于是刺激到了三个看起来童真无比,却又郑重其事的孩子,那个叫云岚的小姑娘最先哭出声来。而重河图则是紧紧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耳语着。 姬江书眸中水光闪烁无定,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可那一千年的沉浸,不知不觉的被人性的情感浸润,身在其中,如唐玄一样,早已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而哪个才是需要摒弃的虚幻。 他们本是“万星神迹”的程式一样的存在,更是五洲北漠那深藏无尽鸿冥中,庞大的法则秩序中,灵性秩序的维持者。 河图、江书维系鸿冥世界,而鸿冥世界又通过一线因缘牵引着道隐归藏,他们构建了一个身在世界之中,却又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体系,静待时机,重启“鸿冥一族”再生的开端······这,就是神族以伏天氏、有巢氏、神农氏等等上神们,结合通天经,无数鸿冥神器的演化,无数神族无尽岁月的推演,还有三大世界之钥-河图、江书、云岚·····于规则灭世的前一刻,为鸿冥一族种下的“通天之路”。 鸿冥一族并不特殊,而人族也并不卑微。两者同行与大宇世界的不同阶段,却又走出了不同的永生之路。 前者更多的是依赖于自身强大的力量,无尽的智慧,通天彻地的本事,于冥冥中推演天机,于世界纵横中逆天行事,却终因自身的强大而遭天忌,规则灭世,万神啸天,悲剧落幕。这样看,李元真的存在,不过是鸿冥一族推出来的一个吸引视线的傀儡,鸿冥一族隐藏着的东西绝不仅如此。 而人族,经历了外物迷惑,疯狂追逐物质而经历末日风暴之后,于纪元之后,开始重视自身力量的修炼,同时也没有放弃外物的进步,只是受限于元素稀缺,科技止境等等,而难以再发展而已,可是末日星球计划,从纪元之初,便被很好的执行了下去,而五洲协同这一宽松且守望相助的体系,也在灾难的压迫下,一直存在着。 冲破星空,奔向桃园,唐玄跃迁无界生命以及共同体制的建立和推行,使得整个宇内世界得以共同,唐玄又将目光转向世界之外。 元生界,天生下界,永恒界,最终规则的溃亡等等一系列事件之后,大宇世界真正永恒。 尽管在这之后,唐玄与五行兄弟在世界之外钓鱼,做着拯救天生下界的事情,可这对于大宇世界而言,不过是多了些星空点缀,对于鸿冥世界而言,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从这一点上来看,人族所引领的宇内万族,比鸿冥一族的神族,更难能可贵。 而现在,失去了至高规则的压制,鸿冥世界临世的契机终于到来了。而李元真以及他的道隐归藏存在与否,也已经无足轻重。 “你所供奉和信仰的,终会成了毁灭般的存在!”姬江书道。 “宇内世界只有一个,而万物本源也只能“同一”,鸿冥世界临世的时候,两种本源的对抗,不可避免,无法调和,只能以一种本源的存在结束,以一种本源重新架构世界而继续存续下去,形成一个永恒的世界······”重河图道。 “保护好你辛苦塑造的一切,保护好人族来之不易的永恒,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爸爸!”尚云岚最后开口,那两个字,那两个深埋心底千千万万的时光岁月的字,还是脱口而出。 姬江书、重河图、尚云岚同时全身一震,泪洒花海,同时迈步,而那无边的漆黑烟气仿佛受到了侵犯一样,向三人撕扯而去。 金光与烟气,击撞起了漫天幻彩和无尽的轰鸣声。此时,三张小脸儿一脸痛苦之色中,反而有说不出的欣慰之色流露而出。 ““隔界紫气”消散之后,这里便会成为两界的战场!”姬江书含笑望着唐玄,双目中,无尽的留恋和不舍。 “我们的职责设定已经结束。既然消亡,以道化之,加固这隔界紫气······”重河图微笑着,环顾四周,对唐玄摆手笑了笑道。 “苍生往逝,众神道场!”尚云岚扬起小脸儿,死死的抿着唇。 “爸爸······”三人异口同声之后,无尽的金剑花海爆裂成金色的极光暴雨,巨浪潮汐,以澎湃无尽之势,涤荡四周,冲入暗沉沉的雾气中,化为金色的星星点点。 此时,暗沉沉的烟雾已高涨到唐玄的腰部。 唐玄温柔的撩起一点云气,凝视其中金色星点,星点闪烁,云气仿佛浓稠的液体一般荡漾开来。 他的人,他的心已不再颤抖,却已麻木。 他们又一次,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与唐玄永诀,而这一次,似乎是真正的诀别,再无希望留下······ 无需再说,唐玄心已撕裂······ 第一一章 暗流汹涌,两界战场 无边无际的隔界紫气,开始涌荡起来,无声无息却又遮天蔽日,暗沉沉夹杂着无数金色光点,将唐玄小小身躯瞬间淹没,然后山呼海啸般向四周冲撞而去。 近亿光年厚度的防护罩,大宇世界引以为傲,不断钻研的最强科技产品,轰然崩溃,片刻之后便消失无踪,如同未曾存在过一样,也没有对周围环境造成什么冲击。 唐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在笼罩一亿光年直径的雾状球体之外,雾气升腾,金光弥漫,而人,在这样的庞然大物下,实在毫无存在的小到微不足道。 回头凝望,恍惚间,面前是那三个凝聚了千年爱意的小小身影,朦胧着,似在微笑,似在挥手告别…… 略一凝神,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唐玄眼前的雾球表面逐渐转成紫色,目光无法穿透,神意无法侵入,就连无界之力的一拳,也无法动摇丝毫。 这块儿世界,已经彻底独立于大宇世界之外,变得如此森然和陌生。 然后就是……不灭绝一方,决不罢休的本源战争? 这里,就是未来战场么? “真羡慕那些猜猜谜语,闯闯迷宫,做做功课,就可以解开难题的历险……可惜不管什么年代,对于生命而言,都无前路可依,更无后路可退。” 呢喃中,唐玄不再继续做无用功,身影消失。 半天后,嘹亮的钟声响彻大宇世界。 伴随着九子连珠,间隔短暂的急促钟鸣,整个大宇世界,无数生命星球,星系,空间流浪的修者们,凡是佩戴共同徽章的,如同百川归海一样,涌向各自的职责之地。 幽静的太空深处,缕缕青藤垂聚下,时刻可见大批行色匆匆的修者以及庞大的宇宙船穿梭往来,而修者们胸前,佩戴着除了因不再区分天下三士之后,统一的银色为底的共同徽章之外,还多了枚差不多大小,通体血色为底,上面有或雷型,或火型,或刀剑状的标记,有的黑色,有的金色,有的绿色……不一而足,同时,标记的数量也多少不一。 没有质疑更没有可笑的澄清,有的只有对这个世界最深的热爱。 一声钟鸣,世界影从。 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在未来可能对大宇世界产生的影响,都在遍及的光网下,事无巨细的整理了出来。 有第一事发现场的影像,有整个事件的详尽分析,有唐玄一行人先期做过的努力等等,所有成员均可自行浏览。 生命进化到这样的层次,已经超乎想象,早已度过一边嚷嚷着平等,一边傲娇的秀权限的幼稚时期,变得有情且客观,前无古人的强大却又谦逊平和,有个性却又在道德检查体系下,和谐共存。 末日条件,修者文化,物质供给,道德约束,永恒岁月,以及唐玄的三大法则以及自然之道,综合这些因素,使得看起一成不变的宁静大宇世界,实则一日千里的变化着。 据光网统计,半个月内,共同体战争体系架构完毕,整合出了十五大星系战区,三千六百颗元素战星,五百余万巨型太空堡垒,十亿艘功能战舰以及相应的后勤配套设施,同时,还有百亿修者身份的共同卫士在星系战区内集训待命,近千亿预备役修者们也在各自的生命星球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默默做着准备。七八中文天才  如此庞大的力量,如此凝聚的速度,如此协同的步调,不是为了唐玄的一句话,而是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美好世界。 如此大宇世界,就连成了东方星系战区统帅的陌离,西方星系战区统帅的盈冲,两位曾经的元圣天尊,也为之恍惚和热血沸腾。 这不是靠吹牛逼就能实现的。 而真正强大的只有人心,现在叫“生灵所愿”。所有生命喜欢的世界,无需鼓吹什么,危难之际自然有无数前仆后继的守护者,本身更具有无比的生命力,反之,还用说么…… 回想当初,为了那区区至圣天尊的权柄,至圣元胎的归属……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却裹着着两大阵营,整日厮杀不休……还真是羞耻。 星空之中,陌离与盈冲遥遥相对,二人皆是一身黑色战甲,战甲上,两枚九鼎徽章熠熠生辉,闪烁着银色光芒;而它旁边的那枚血色耀眼的战争徽章上,剑与盾交错,其上是缩微的大宇世界的轮廓。 脚下便是波澜壮阔的紫金色雾球,背后便是各自七八个的星系战区统帅,再往后,绵延无尽的尽是庞大如恒星的光芒万丈的战争堡垒以及穿梭其间的战舰以及摇曳着巨大绵长的元素能量的战星,还有无数进退成群,往来频繁的训练有素的身影。 一万年的时光,即使闲暇时候,偶尔练练,万众一心的效果之下,也是惊人的。 陌离,盈冲划分了了各自防区之后,便带领着十五名星系战区统帅,三千六百名元素战星的卫帅,以万艘为单位,近十万各战舰集群的元帅,还有数量更多的战争堡垒的将军们,生命星球的大守领们,浩浩荡荡的向上空五亿光年之外的共同本部飞去。 一大片光影,仿佛燃烧了夜空和深邃得罪宇宙一般,向一切未知,发出了铿锵之音。 紧急动员令的第十八个光明与黑暗的流转之后,卸了任又重新上任的大统帅唐玄正式宣布:大宇世界,执行战时永昼! …… 光明一点点驱散黑暗,将大宇世界渲染的一片明媚。 可是与以往一万年不同的是,一个巨大的球形阴影,总是让这个澄澈的世界,出现大片光明不及的阴影。 青藤摇曳,空气中一缕缕肃杀的气氛,涌动在宁静中,更是在共同本部的大楼前,凝固了一样,挥之不去。 本部大楼矗立虚空,后方便是抢救回来的虚空花园,而花园的上空处,始地母星,天机星,遥遥相对,各自旋转着。 母星上,鸟神的鸣叫时而响彻,带动起一大片的桃源兽的吱吱声,偶尔一声悠长的狼嚎。 天机之上,四大不停旋转的伴星中,蓝色炽热的强光,吸力强劲,不断开和的深渊裂口隐现,主星上,一片深蓝的汪洋与弥漫着森森寒气的万魂窟连接在了一起。七八中文首发 78 78 深蓝点兵,万魂动荡。 巨龙横空,阴兵集聚。 本部大楼前,空空荡荡的虚空,铺展出了平整光滑的诺大广场。 三面擎天大旗招展,只是如今,剑盾通红,银白肃穆的大宇和平战旗正矗立中央。 雄壮的“共同礼赞”之后,便是集合柳笑生,庄广陵等人之力的一曲“桃园之殇”。 天幕中,轮番播放着唐玄力抗无边火海,孔仙仙,伏明月等人纵横虚空,救死扶伤的情景。 广场尽头,本部大楼前,和平战旗下,唐玄在孔希言,陈元迟,楚君侯,周正。刘恒,牧野凋零等人的簇拥下,默默望着天幕,眼角又湿润了。 永恒的岁月,生命才更可贵,修者世界,无界之下,生命也还是这么的脆弱,容易消逝…… 这场风波之后,战争开始之前,会唤醒多少无畏的灵魂,又会给生命以多少深思? 而敌人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和所有共同体成员,共同卫士一样,唐玄对于即将到来的“鸿冥世界”,两界生死存亡之争,仍是只存在于想象。 隔界紫气遮蔽了一切,强大无极的屏蔽功能,给予了大宇世界以准备的时间,同样也将鸿冥世界的一切,掩盖在烟雾弥漫之下。 远处,光华闪烁的海洋,是陌离,盈冲以及其他统帅,卫帅,元帅们到了。 这些只具有战时指挥权的称号,并不能给予生命以高贵而高高在上的威严,却也代表了大宇无数生灵,保卫这个世界的坚如磐石的信念。 陌离等数十万共同卫士的指战员们,从天而降,纷纷落于广场之上。 耳边铿锵之音,头顶旗帜猎猎,前有唐玄一身轻铠甲戎装,后方是保卫世界的巨大力量…… 所有人在这一刻,心潮澎湃了起来,即使未知,那又如何? 一声清脆的甲叶碰撞,连成一片震荡天地的爆响。 唐玄回礼之后,只觉得这个随和恬淡的世界,“从未如此正经过”。 …… 历时三个月的共同军事会议之后,大宇世界像是一个开足马力,永不疲倦的机器一样,所有资源在保障民生的前提下,全部向战争倾斜,星系,星系之间的防区,战星,修者,堡垒,战舰各军种之间,防区之间大规模的联动演习接连不断。 在唐玄和孔仙仙的出手下。紫色巨大雾球周围一百光年被划定成了战场波及区,同时将区域内的生命星球,向界壁处后方转移。 又过了一年,雾球上下左右,森严的堡垒密布,战舰逡巡往来,修者错落云集,严密的注视着雾球的一举一动。 而在这时,雾球却日渐缩小了…… …… …… 雾球中心处一片废墟般的陆地,一边悄无声息的扩张着,一边剥落着烈焰焚烧后的焦黑,逐渐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绿色。 而陆地仿佛生长一般的扩张,极大的刺激了隔界紫气,紫气动荡如狂涛骇浪,从四面八方向陆地冲击而去。 而每当雾海临近,陆地便会升起丝丝缕缕的灰色云气,迎接而去。 看似单薄的云气一旦与汹涌的紫气交接,气势汹汹的紫气便如滚汤泼雪一样,成片,成片的化为虚无。 随后,死寂的吓人的空间内,便会有类似童音惨叫一般的声音回荡着。 不过紫气悍不畏死的前仆后继也极大程度上限制了陆地的扩张,而就在这时,已然变成了流光翡翠一般的起伏陆地,生出浓浓的灰色烟雾,烟雾交错,成了无数条往来纵横陆地之上的巨龙,张牙舞爪的向紫气扑去。 巨龙咆哮之下,紫气如遇天敌一样,即使死命的向中间汇集,拼命的集群抗争,还是成片成片的溃散虚无,再也无法限制陆地的增长。 扩张到一个普通星球直径那般大的时候,陆地无由升腾起袅娜的乳白色烟气,雾隐朦胧中,一颗颗令人头皮发麻的灰色触角一般的怪东西,从地面上冒了出来,很快就成长为一个个承天杵地的巨大石碑…… 灰色的石碑,碑文金光闪烁,以其高大,看起来神圣肃穆。 仙音凭空而生,白雾凝成各种美好事物的幻影,慢慢的,一个与所有石碑相对而立,最高,最宽的巨大石碑拔地而起。 “鸿冥一族,永生不灭!” 石碑上,剑拔弩张的八个大字,同时放射出万丈光芒,照澈整片陆地。 白雾中,鸿冥世界若隐若现,须弥芥子中,成了一片广阔无尽的世界,而密密麻麻的石碑沐浴着金光,同时震动了起来。 世界轰鸣,天地色变,风云翻卷,其上裂纹处处。 而鸿冥世界之外的隔界紫气,被金光略一扫射,便轰的一声,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第一二章 天门开处,神君登场 “万年弹指过,岁月虽无仍消磨!谁能想到,如此世界,连加之于生命之上的规则都没有了,却突然跑出一个“鸿冥世界”来,偏生是与咱们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种本源……”望着急剧缩小的紫色雾球,孔仙仙感叹了句,吹弹可破的面颊上,兀自挂着红晕。 只是身旁,姜剑眉,温笑,伏明月,夜摩婉婷,唐清等一大堆人都在,倒也没有太过表现出如胶似漆的亲昵来。 唐玄默然无语,在这个不知疲倦的年代,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是日以继夜,无休无止却没有后顾之忧的。 居高临下的看了半天之后,唐玄等人只能感受眼前形状的变化,几经尝试之后仍旧无法以任何形式窥探那淡紫含金的烟气里面的情形,即使它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它越来越扁平,就像是一个被压扁了的横陈虚空的面饼。 而包裹着它,且距离只有百万公里的前锋哨所,各种有形的,无形的,闪光的,暗淡的,有声的,无声的探查信号,将这个大面饼几乎裹的风雨不透。 而前锋哨之后,阶梯形布置的大宇世界的防卫力量,在方圆以光年计的防御范围内,并不显得特别拥挤,空空荡荡的虚空中,充满紧张感。 谁都知道这一战的意义,却谁也不知道和谁战?怎样的形式?何时开始? 必须倾尽全力的防备,防备的却是未知……很多从五洲纪元时代来到共同永恒时代的“老人们”,恍惚间回忆起了那个特别憋屈,特别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年代。 隔界紫气笼罩的鸿冥世界,就在这众人的视线的包围中,缩小着,越来越像一块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淡紫色的大陆。 …… 永昼之后的大宇世界,又过了三天,整整一百八十个小时。 鸿冥世界萎缩成长三千余公里,宽不过两千公里,厚度不超过一百公里,表面淡紫色,发出琉璃般光泽,下方却是黑黝黝的,粗糙斑驳,有着明显正反面古怪长方体。 第四天,淡紫色琉璃表面开始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并伴随着轻微的龟裂声。 龟裂声持续了半个月之后,笼罩在鸿冥世界的淡紫色琉璃状烟气轰然瓦解。 云蒸霞蔚,上面金光万丈,开始升起云气,下方黑黝黝斑驳的,又大片大片的滴落黑色粘稠的液体,如同稀稀落落却又雨点奇大的雨点。 雨点摇摇曳曳,倏忽间就到了下层大宇空中堡垒处,当一点慢悠悠的微小雨点,触碰到如同半个星辰那般的巨大堡垒之后,眨眼间便附着其上,化为滔滔巨浪,随即整个坚固的堡垒便在顷刻之间崩溃瓦解。 而那些更小些的战舰,还有具有强大元素能量的战星,更显得不堪一击,雨点过后,灰飞烟灭。 见此情形,陌离,盈冲同时下令:命令所有鸿冥世界下方的修者后撤。 即使这样,还是有数以百万计的永恒世界,强大修者被淹没在黑浪滔天中。 唐玄,孔仙仙以及本部的孔希言等人第一时间来到前线,凝目望去,那些肆虐过后的黑雨,在虚空中游荡了些距离之后,将所过之处的堡垒,战星以及战舰摧残一空之后,别神奇的消失了。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黑雨渐渐消失,而其上的云蒸霞蔚,彩虹升起,金光万丈,连绵千里的壮丽景象,则愈演愈烈。 并没有强大的,古怪的,狰狞的异种本源生物跳出来,反而是自娱自乐,旁若无人一般的表演着。 又过了几个月,数不清的云烟像是表演的累了,开始在金光的穿插中,凝聚出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的仙境楼阁,白云悠悠,奇花异草虚空点缀,光芒神圣,静谧而又庄严。 不知名却又令人心驰动荡的乐曲声响起,悠扬婉转却又仙音浩荡。 而白色的云气在金光的渲染下,一只只姿色各异,高高矮矮但无不奇形怪状,偏偏姿态优雅的鸟兽纷纷出现,它们或迈着密密麻麻的腿徜徉往来,或张开数十只翅膀上下飞舞。 相当于将始地母星居中切开那样的平展大陆,已然成了一片仙境般的存在,只是这样的仙境,周围的气氛却异常凝重。 直到现在,鸿冥世界仍只是展示着其强大的幻化能力,如同造梦一般。 随着其楼阁的出现,升高,金光云气的蒸腾,鸿冥世界上方的堡垒,战舰以及修者们,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分开向四面八方。 而这些堡垒,战舰,修者们,四处激撞的时候,将四周方圆万里的防御线撞出漫天星火,剧烈的爆响在沉闷的空间内接连不断,若非唐玄和孔仙仙全力出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修者。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骚乱平息,唐玄望着四周摇曳坠落,冒着火光的各种残骸,皱了皱眉,向陌离和盈冲下达了尝试性远程进攻的命令。 无数狂暴的能量光柱,从四面八方扑向鸿冥世界那离奇的仙境,瞬间就将它几百万平方公里的表面淹没。 而足以摧毁中型星系,还夹杂着战星本源元素力量的能量狂飙散尽,鸿冥世界丝毫无损,微小之地,迷离梦幻般仙气缭绕之地,竟给周围的大宇卫士们以坚不可摧之无限神秘感。 无论陌离还是盈冲亦或是唐玄,压力倍增。 直到现在,对方都还没有出现过,却已让整个大宇世界的全部防御力量,感到无力。 …… …… 鸿冥世界内,无数石碑在无尽彩云,香风,仙音的环绕下,在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群落中,巍巍矗立,看起来十分怪异。 轰然一声震动,所有石碑同一时间崩裂,无数彩光如激流般冲向天际,又复往来回荡。 天地间一片风云动荡。而更奇异的是无论彩光如何激荡,却仿佛无形之物一样,对建筑物,花草,那些怪兽飞禽等毫无形象。它们依旧安静的沉浸在云烟缭绕中。 彩光如潮,如海,呼啸往来,渐渐地,其中传出类似生命的呢喃声,如泣如诉。 彩光疯狂游荡了好长一会儿之后,已经人声鼎沸的样子,随后拼命地向鸿冥世界的中心最高处的空中拥挤集聚,从遮天蔽日到凝聚成一个一丈方圆的彩球之后,随即一声“砰”的闷响,彩球破裂,炸开,而丝丝缕缕的光伞状飞散,纷纷投入到云烟深处的座座巍峨宫殿群落中。 自始至终,只有那个鸿冥世界四个金色转为血红大字的石碑寂然不动,到最后,只是发出一声悠然的叹息声,在这片天地久久回响着。 此声一出,万籁俱寂,鸟兽匍匐,层层向上,如同一座用宫殿建筑铺展出来的万里江山,再也没有一丝声音,连流云烟气都凝滞了起来,悦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流光使者。开天门……”声音充满着威严,又似有些压抑不住的悸动。 声音还在回荡,这座高耸石碑便拔地而起,在祥云的烘托下,在无数鸟兽的随行下,踏着再次响起的仙音,缓缓向宫殿众星捧月般的最高处飞行而去。 所过之处,空空荡荡的宫殿群落中,突然殿顶之上,凌空飞起无数身带彩光,脑后挂着五颜六色的耀眼光圈,长相奇怪却又充满强大气息的生命体出现,他们匍匐在地,姿势虔诚,口中咕咕哝哝的说着一些古怪的音节,随着石碑的飞行轨迹,身体也缓缓转动,头始终向着石碑方向。 “谨遵法喻……开……天……门……”拉长的声音,十分洪亮。 一个白衣如雪,鹤发童颜,脑后光圈异常显眼,足以满足所有人对仙风道骨想象的生命体从匍匐在地的人群中缓缓起身,面对石碑方向,低着头向后虚空滑行几步之后,这才恭敬施礼后,双臂张开,双手托起无限柔光。 柔光中,流光使者身躯缓缓升空,一举一动如同行云流水般天地一阵摇晃,随即一圈彩虹出现在其身体周围,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着。 彩虹扩散途中,便如碧浪般壁立千仞,到了鸿冥世界边界处则成了流光溢彩的彩虹墙。 伴随着流光使者的动作,无比高耸如同城墙一样的彩虹墙,四个方向缓缓裂开一道门户。七八中文天才  彩虹墙关芒万丈,流光溢彩,而门户则威严万分,祥云笼罩,若隐若现。 伴随着宏伟壮观的天门开启,一股如同念咒一般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大宇世界。 而此时的鸿冥世界则更显得神秘莫测。 写着鸿冥世界的巨大石碑隐没在云烟深处,而流光使者施法完毕之后,随手从走兽中抓起一头青牛,悠然骑上之后,一朵祥云托着青牛,慢慢飞天而去,而他的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玉柄拂尘,甩甩洒洒之间,超然世外,睥睨众生的气质悠然而生。 “竟牵走了?目青牛……” “上神竟不闻不问?” “好大胆子的流光……” 鸿冥世界内,刹那间议论纷纷,伴随着云烟深处的一声冷哼,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阵乱纷纷,在几乎所有的人人手一只飞禽或走兽之后,这个世界又静谧了起来。 而骑着牛,踏着云,一路仙音伴随的流光使者,也终于来到了大宇世界唐玄等人的面前。 第一三章 灵者天威,生者为奴 流光使者骑着那只额头上长者一只弯曲独角,浑身青光闪烁,肌肉发达的吓人的青牛,旁若无人的穿出天门,在虚空中,踏出一连串斜斜向上,宛如水花溅起般的涟漪光晕。 云烟之中,金色的天门光华万丈,冲天不散,彩虹墙上,手持长枪大戟,身着银色铠甲,浑身自带云气的如林般,突兀出现。盔甲的幽光,兵器的神光,彩虹墙的柔光,天门的金光,再加上天空上凝聚不散,舒缓的演绎着各色绮丽形状的嫩白云朵,阵阵仙音,时不时羽鹤冲天,响亮鸣叫,这一切糅合起来,使得整个“鸿冥世界”看起来万般美好,起码表面上,要比低调、娴静、自然的大宇世界要金碧辉煌,宝相上千万倍。 青牛向前,不急不缓的步子蹬在虚空上,发出清脆的蹄音撞击声,摇头摆尾的它,走起来却是异常沉稳,而流光使者根本就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战星、战舰群、飞天修者等等一切,只是自顾自的扫了一眼,便在千万人中,发现了矗立在所有人最前端的唐玄。 虚空的微风掠过他白黑各半的发丝,发出莹润的光,黑色铠甲,血红披风,双眸明亮,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却又那么的平凡而普通,同样站在虚空,身体周围却既没有强光放射,也没有其他异象。 大宇世界几乎所有人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个从鸿冥世界走出来的生命体,不能亲见的,也通过密布的光网,在虚拟屏前,凝神瞩目着。 流光使者与唐玄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以他出场的势头以及现在鸿冥世界的强悍表现,这区区十万公里的距离,足以转瞬即至,可他偏偏骑着青牛走上老半天。 坐在青牛背上,流光使者驾驭着坐骑蜿蜒向唐玄方向走着,可目光却飘向四周,双目中金光迸射,犹如两盏探照灯一般,仿佛能洞穿整个世界。他时而凝眉,摇头做不满意状,时而点头,做赞许状,而整个脸上,表情淡淡,似乎只是通过动作,对自己的地盘表达出正确的情绪一样,像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君王,纡尊降贵的步行于凡间,一边厌恶着、梳理着,一边还要表现出些微的满意,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又感受到了天恩浩荡。 “以生者之躯,能够打造出这样一个“永恒长住、清灵世界”,也算是不易,只是这往后修修补补,却是免不了的了,唉!”流光使者的声音不复鸿冥世界中,“开天门”的嘹亮与谄媚,变得高高在上,轻描淡写起来,而他本人此刻便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人,此时,来接收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流光使者不再闲庭信步,而是胯下用力,催促青牛,青牛发出“哞”的一声巨吼,一缕青光,瞬间便将尚未完成的大半路程进度条读完。 出现在唐玄身前千丈处,此时青牛的身躯已经膨胀成了一个千米巨峰,而流光使者本尊更是比青牛还要高大,整个身形在缭绕起来的浓郁仙气内若隐若现起来。而其脑后那其大无比的光圈,此时更像是太阳般,放射出夺目且灼热的光,一身白衣在风中微微震动,便像是起了一阵狂涛骇浪一般。 浑身笼罩着一层怪异却又朦胧的光,朵朵白云生于大宇虚空,此时的流光使者,举手投足间,便如天威。 可这天威却又是唐玄最为厌恶和厌烦的。 修来修去,修到了最后若是为了“秀”,这个修,不要也罢。 “尔等众生,还不跪迎鸿冥神使!!!”闭目半天,流光使者微微睁开巨大而发光的瞳孔,以无与伦比的视角扫视周围蝼蚁般众生,虽然有些生命体瑟瑟发抖,望着自己的目光充满迷茫和恐惧,却没有想象中的狂热迎接,虔诚跪拜场景,看到此,他既有不耐,也有淡淡的失落。 拂尘甩动间,方圆千万里浓云密布,闪电雷鸣声不断,这一切,更加剧了这尊巨大如同天地一般的神祗存在的威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唐玄的方向,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而屏幕上满眼都是白衣如涛,光圈如赤阳,脸大如山的影像的那些后勤人员,也纷纷走出密闭的室内,不约而同的向鸿冥世界的方向快速飞去。 ······ ······ 眼前的场景很怪异,生灵一片死寂,只有雷霆怒吼,青牛咆哮,天威动荡一般。 和所设想的情形略有出入,想象中,如同北漠虫巢一样,无数异种本源的生物,倾巢而出,不由分说,见人就杀,见物就毁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反而出现这样一个“老人家”? 长风战星、雷隐战星,耀金战星,巨木战星······数百颗战星在陌离、盈冲的命令下,缓缓向核心区域靠拢,远天处,各色光华连成一片,一颗颗巨大的圆球状滚动着狂暴能量漩涡,颜色鲜明的战星,如同挥舞着巨大双臂的魔神一样,冲淡了雷鸣,压低了青牛的咆哮,抵消了天威。 这个老人家虽然很大,很光鲜,但和战星比,却又是另外一种角度的蝼蚁了。 可眼前的情景是唐玄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所以战星们也只是完成合围动作,却并没有将撕裂虚空的手臂挥舞向那个骑牛老人。 “文明,先礼后兵,礼尚往来······先下手为强,唉!”许许多多的矛盾理论在唐玄的脑中一闪而逝,默默感受一下对面这个老人家的能量层次,约等于孔希言那样的天境之上,在道德修养上,却差上十万八千里,却有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若不是压抑太久,有些疯癫的倾向便是背后有强大的实力,心中有雄厚的底气。 与此界对立的异种本源······唐玄宁愿选择相信后者。可即使相信,用这么多战星围剿一个头戴光圈的老人家,即使他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可唐玄仍旧觉得有些滑稽和怪诞。七八中文天才  思索片刻之后,在天空中雷霆、浓云、青牛的咆哮,越发激烈的时候,唐玄平凡的身躯缓缓升空,披风略微撩动,如同一朵红艳的云,而他的面容与身姿,清晰的出现在所有的虚拟屏之上。 大宇世界的生灵们,不少被鸿冥世界的出现搞得心里不安,被光华夺目,气势非凡的老人家的出场搞得心虚气短,可一看到那个淡淡而先鲜明的身影,不知为何,心神就安定了下来。 “汝创界有功,本神使赐汝超脱“生”籍,奖勉低等“灵”籍身份!”似乎觉得悠然飞到自己“脸”前的唐玄不太好对付,流光使者忙不迭的抛出了在他想来,天大的恩赐,所有生之存在,都该为之疯狂的奖励。 “生籍?灵籍?”对方光芒倒还好,无界之力的注入下,双目并不觉得不适,可鼻息如雷,说话间如雷贯耳,狂风呼啸,更夹杂着淡淡的异味,这使得唐玄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少许,反正对方脸大,声音也够响,再远些也听得清。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望着唐玄很嫌弃的表情,以及手掌在鼻端轻挥的动作,流光使者强忍着举起手掌在嘴边呵一口气,闻一闻,十分自我怀疑的冲动,不耐烦但还忍着怒气,十分宽宏大量的解释道:“万物为生,鸿冥为灵,生者为奴,灵者天威!” 唐玄心神震了震,但还是秒懂。 对方将生、灵划分成了两个“天生”的层次,一出生就如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样,生者,万物也,天生就是奴隶,奴仆;灵者,指的是对方自己,也就是鸿冥世界的生命,生下来便如天威,更是生者的天威。 而对方奖励自己所谓的“低等灵籍”,从对方眼神中看,似乎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可高等、低等、高低贵贱这些刺耳的字眼儿,还是让唐玄心中生出淡淡的怒火。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等世界,共同宇宙,对方大言不惭的几句话,似乎就决定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一般,谁是奴隶,谁是主人,谁高尚,谁又低贱······而所谓的奖励,恐怕也不是自己“根骨奇佳”又或者说“天纵奇才”,而仅仅只是时机不到,又或者说还有用自己之处罢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世界?你又知道,我们大宇万族,经历了多少波折,才成就这样一个永恒的宇宙?”唐玄话未说完,流光使者便摆动右手,扇出一阵狂风打断。 “怎样的世界,本神使没兴趣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本神使也没兴趣了解,交出这个世界,所有生者为奴,抑或是待鸿冥上神出世,所有生者,死!”流光使者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庞大的身形,笼罩的光环,怪异的光圈······此时如同一阵寒风一般,吹袭四周,波荡而去。 唐玄挥手驱散了狂风,禁锢了青牛,空无了浓云,溃灭了无穷无尽的闪电雷鸣,而他的声音,震荡的整个大宇世界,协同嗡鸣起来:“凭什么?” 一句简简单单但却不容置疑的“凭什么”,仿佛天威不再,更是唤起了大宇世界生灵们的热血。 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厚重如山的的力量,轰然而起,伴随着唐玄的声音,在整个大宇世界充斥,回荡! 第一四章 公子易怒,佛心魔枪 流光使者本名扶摇,即使在鸿冥世界,这个名和姓,也代表着强大威严与荣耀。 想象中的明争暗斗,百花争鸣不存在的,只有鸿冥上神之下的森森等级以及不可逾越的规矩。 此时,扶摇的心情狂乱而复杂! 一个渺小的生籍天奴,竟以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动作和言语,肆意的侮辱着鸿冥世界坚如磐石的神圣与威严,可另一面,唐玄不经意流露出来强大气息以及天地万物共鸣回响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在“往生碑”中沉睡无数岁月之后,刚刚苏醒就被派了这样一个差事:开天门,以鸿冥神使的身份,接收外世界,为上神临世做充分准备。 ……难道这不应该是个轻松加愉快,如同在绝对掌控的领地巡游那般么? 神使扶摇,巨大的双瞳一瞬不瞬的望着唐玄,像是两个毫无焦点的深渊,却怎么也吞噬不掉负手而立,表情淡淡的人。 似乎自己的大,光明,辉煌,神圣的形象,动辄天地色变的力量,还有自己都觉得任何生籍天奴都无法抗拒的,直入鸿冥世界灵籍的条件,在对方眼中都毫无意义。 而更让他心里惶惶不安的是,感觉中,对方似乎并没有用力一样。 眼前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天奴相去甚远。 很久很久之前,鸿冥世界笼罩无数星球,形成一个“神仙宇宙”的时候,就有无数恭敬顺从的天奴存在,不过万神啸天之时,都被上神拿来填充到藏魂界的阵眼,而藏魂界,在河洛天书的遮蔽下,始终深藏在道隐归藏深处的最深处。 在扶摇的印象中,即使是奴兽,那也是比天奴有尊严的存在。奴兽还是后天驯服,可天奴确是天生卑贱且永无翻身之日。 本该感激涕零,高呼跪迎,理应迫不及待,以自己的谄媚,逢迎自己的高贵…… “也许,你还不明白鸿冥世界对你们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一个鸿冥世界低等灵籍对你来说又有何等意义!那可是拥有无穷力量的上神掌控的随心所欲的至高神界,而灵籍所有存在,都与岁月同在!”扶摇因太久的沉睡,而变得有些麻木的思维,缓慢复苏着,此时,脑后光圈以及巨大身躯表面,都发出更强烈却温润的光,声音浑厚而充满煽动性,悠远回荡,又蕴含着一丝神秘意味。 说话之时,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双手平摊在盘坐青牛背上的膝盖上,光辉万丈,神音朗朗,白衣如涛。 望着脚下如同蚂蚁一般的天奴们,望着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扶摇暗自得意之下,笑容也更加温和,可随即便发现,对方的眼神儿似乎不大对。 天地一片寂静,就连战星上,犹如雷霆撞击一般的能量潮汐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 柔风吹过,唐玄额角渗出一滴汗珠。 他们看宇内:尽是生籍天奴。 宇内看鸿冥:异种本源能量构成的一个个类生命体,有思维,不过不太清晰;爱炫耀,本身能量并不庞大,却都浪费在炫酷高大上的表面功夫上;论实力,眼前这个扶摇神使,似乎还不如罗夫山脉那只眼睛瞪蛤蟆的古怪水龙。 唐玄伸手指了指扶摇,从形象上看,像是一只蚂蚁微微翘起前肢,指着一座山峰。蚂蚁灰扑扑不起眼儿,山峰可是光华夺目。 唐玄舒展了眉,眨了眨眼,嘴唇抿了抿,思潮起伏的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酝酿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唐玄纠结,而扶摇却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当不在以一个主人游走于自己的领地的心态,再次审视这个世界,他不由得有些恐惧。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能量狂暴的巨大星体;炮口林立的战舰;遮天蔽日,身上穿着各色铠甲,涌动着强大气息的修者战阵。。 即使扶摇并不能理解那些炮口意味着什么,可仍不妨碍他心中不安感与时剧增。 更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世界竟然并不复杂,简简单单的几条无形规则,恒定而博大的运行着,竟没有时间存在。 这样的简单而又丰富的世界,他很不喜欢,因为简单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有意义,自己之下的,只有在复杂、忙碌、苟且、卑微的泥浆中沉浮,自己才会志得意满,生出超越众生的快感。 大道运行的规则至简,远处透过巨大包围圈之中的点点星光中,才能看到它偶尔律动的痕迹。 整个世界的结构至简,所有的天体,物体甚至周围虎视眈眈的天奴们,都没有刻意包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可偏偏所有的凝聚在一起,又是一股雄壮至极的力量。 就连生灵的心中,都是简简单单,散发着同一的气势······ 这又算什么? 流光使者扶摇,作为鸿冥世界第一神使无数年,似乎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简单却又让人心悸的世界。 这和一边说着“大道至简”,一边拼命的从这四个字中,挖掘出浩如烟海的蕴意的可笑行为截然不同,是真的简单的令人心悸,不自禁的生出无法匹敌的情绪来。 可违背了鸿冥上神的神谕,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事儿。 纠结了半晌,扶摇还是决定将“布道”这一工作硬着头皮执行下去。 扶摇拂尘甩了甩,在虚空中形成一条白芒闪烁的长龙,巨大的身躯,也开始慢慢旋转起来,伴随着动作,他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既有高高在上的悲悯,亦有俯视苍生的威严,活像一个形象光辉,光芒万丈的神祗一样,正在碌碌世人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天威。 “鸿冥初生,天地光明。天门煌煌,神谕众生:苟教富贵,贪嗔怨生。见微行止,谨以信从。行圣布道,鼓吹极乐,无忧过往,莫向来生。教你自然,教你向善,教你忘忧,教你乐生;教你诸行,教你求真,教你亡苦,教你超脱······众生仰望,唯有鸿冥······鸿冥之道······” 就在扶摇布道之时,唐玄的声音也悠悠响起:“我们,在你们的眼里是天生之奴,可知,你们在我们大宇人的眼里是什么?”随后,他有笑着自答道:“是异种本源能量聚合生命体······简单的说,就是天生的死敌!” 就在唐玄话音落地的时候,一声晴朗的长啸,从周围修者阵营中某处响起,随后,一道银灰色的细线,如同夭矫的天龙一般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急厉的弧线,爆裂的射向那巨大如山,光辉如赤阳的流光使者扶摇。 “阿弥······陀佛!” 时间发展到现在,这句口头禅似乎只有天下庙佛陀一脉才会如此熟极自流的运用出来。 而正用自己美轮美奂的声音,带有无尽的诱惑正画着鸿冥上神临世之后,无比美好的大饼的扶摇,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云海”拂尘,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出潮汐巨浪般的光丝,飞速飞速的迎向那天外飞来的一枪。 直到这时,扶摇眉心处,那灼热的刺痛感才渐渐缓解,消失,心中却又一种神圣被侮辱了的暴怒,大吼一声:“孽畜,敢尔!” ······ ······ 始地母星身姿巨大的老桃树下上,龙笑梅与司马青红正手拉手,头碰头的说着什么。 龙笑梅不解的问:“为何不辞而别?” 司马青红笑着道:“那小秃驴的痛苦,便是我的快乐。”她顿了顿,接着又道,“而看他痛苦的样子,我也会痛苦······而痛苦的感觉,很美好。” 龙笑梅望着梦呓一样的司马青红,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她的不辞而别,却没见过这么喜欢折腾的女人,现在还是姐妹。 “也不知前面怎样了!”龙笑梅顾左右而言他,作为预备役战时联络使,她望着眼前的虚拟屏,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无数密密麻麻跳跃的数字之中,却没有一个触及到光网已经设计好的红线。那么,预备役还是预备役,只需要做着准备即可。 这都过去多久了······ ······ 而她们口中的小秃驴,此时也是共同本部高端修者战力中,天下庙的领袖安公子,神色恍惚,心丧若死。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尽管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每日过的如履薄冰。没有比这长久失去再次拥有的他,更珍惜失而复得的她,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不是结局的中局。 “有病么?”安公子歇斯底里的想,明知道司马青红是故意的,却是抵抗不了每时每刻的心伤。 目光无意识的扫向不远处,虚空中五行元素战阵前方的龙灵章,古春华两个男男,他们相互依偎,他们这么多年来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即使安公子的目光灼热如火,在不经意的元气带动下已经失去控制般,喷出半尺长的妒火,却一点也打扰不了人家。七八中文天才  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承平而又简单无伪的世界,司马青红的失踪,只能归结为对方玩腻了自己,再次跑了,或者回来,或者不回来,无非就这两种结局。不知为什么,即使这么多年,他心中仍留存当初最美好的回忆。 耳畔杂音,更加剧了安公子的暴躁,他的目光又转向那有些朦胧,正在表演的扶摇,形象刺目,声音刺耳。 想都没想,白衣僧袍,江湖枪重重在虚空中一顿,一串爆裂的涟漪四散之后尚未消逝,安公子已经向扶摇扑去。 “老安!”雪东齐一把没拉住,大声喊了起来。 “让他去······这个世界平淡、娴静、安宁、幸福,恐怕痛苦万分的,只有他了。”豆香春笑了笑,制止了雪东齐阻拦的行动。 “授权通过······让他发泄一下也好。这个老家伙的声音也着实令人讨厌。”白子扇望了望战争徽章上的信息反馈,不在意的摆着手,笑了笑。 “二嫂这又是闹哪一出······!”感慨一番,不得要领,更无法参与,他们开始关注战场。 “就是,什么玩意儿!以低下的智商,露骨的行动,把所有人当成傻子,真不知道这样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几个人心里默默,开始关注起安公子与扶摇的碰撞起来。 身后佛音一片,天下庙这些习惯了这样生活,更无需改变什么,只是再不宣扬今生、来世,更专注于修行的佛陀一脉,似在用整齐的声音,为安公子壮行一般。 白衣如雪,灰枪江湖夭矫如龙,整个人和枪,却发出浓郁的黑光,这矛盾而又爆裂的一枪,终于以破天之势,狠狠的此在云海拂尘所化成的一片云海之上。 第一五章 乾坤谁有,飞剑惊龙 时空静止,强光乍现,巨大的轰鸣以及强烈的光暴,以江湖枪与云海拂尘碰撞的那一点蓦然爆散。 良久过后,光芒散去,无论是江湖枪还是酣畅淋漓的安公子,在云海面前几乎微不足道。他依旧保持着遁地飞天的姿势,死死握着枪柄,而枪尖处,正抵着庞大云海中的一点。 安公子的脸孔是涨红的,周身深邃的黑雾弥漫,偏偏白衣若隐若现,看起来整个人都充满着矛盾。一双眼也有漆黑微微泛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浩瀚的赤金色元气,如狂涛迸射,又在黑与白的世界里,涂抹出不一样的氤氲。 与安公子相比,流光使者扶摇的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刚刚一瞬间的交手,又或者说自己被偷袭,几乎倾尽了全力。巨大的法相之躯像是干涸了的鲜亮泥浆一样,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云海拂尘,鸿冥重宝,也自尖端处寸寸碎裂。这采集了无数万年海云轻丝,祭练一生的法宝,就这么十分憋屈的只剩下一个五金凝练的手柄,看起来像是个粗糙的烟杆。丢又舍不得,拿着却摆出什么姿势也不太得劲儿。 扶摇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怒,歇斯底里的怒,高高在上受到了蝼蚁挑衅和侮辱那种不可忍受的怒! 而他的第二个感觉却更加深刻,那就是恐惧:没有了做奴的觉悟的天奴,怎可恐怖如斯? 论体积,论身量,扶摇那巨大双瞳,都足以装下数十个安公子,难道自己的形象,不能让这些蝼蚁畏惧么? 脑袋浑浑噩噩的,一瞬间,流光使者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表达什么样的情绪,抑或是去还是留。 叮的一声脆响,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光鲜、光明、光亮的法相崩裂瓦解成了漫天烟尘。 烟尘过后,安公子惊奇的发现,眼前却是个侏儒老头,骑着一只狗一样大的怪异独角青牛,手里拎着个破破烂烂的杆子,正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而这满脸皱纹的老头,浑身脱力般的颤抖着,嘴角、鼻孔渗出丝丝碧绿色的液体,满身灰尘,看起来十分狼狈。 安公子震惊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人与刚刚那个趾高气扬,气场大到没边的神使联系起来,震惊之下,倒是忘了动手。 恢复本相的神使扶摇,大声咆哮起来,而坐下青牛,也不甘示弱的发出嘶吼声。可无论如何,前后剧烈的反差还是让空空旷旷的两界战场,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就连孔仙仙与唐玄也相视莞尔。从形象和力量上看,这个神使甚至远远不如李元真。 没有了装裱的神抑或是神使,不过如此! “你还要打吗?”安公子小心翼翼的用江湖枪戳了戳老者的青牛,倒是不好意思“以大欺小”了。 青牛惊骇莫名望着迎面而来的雪亮枪锋,踉跄着后退,连带着其上茫然的流光神使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好在明显回过神儿来。 他下意识的在自己周身摸了摸,随后表情更加的难堪,指着安公子大叫道:“有种,你等着!” 与差点灭了这个世界的炎山、弱水相比,这似乎是隐藏背后的鸿冥世界中的人物,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安公子愣愣的望着落荒而逃,直入那高耸天际,笼罩于云烟之中的天门之内的神使,一时间也忘了动作,半晌之后才挠了挠头望向唐玄。可唐玄的目光却越过安公子,望向鸿冥世界,只见那里,上空彩云浩荡,金色的闪电轰鸣激荡,彩虹墙流光闪烁,仙音渺渺,一阵阵意味难明的音节声声入耳,却始终不得要领。 如此神秘的世界,如此三俗的使者? 在唐玄的指示下,陌离、盈冲带领各自修者阵营,战星群,战阵群,甚至出动了五行等元素战阵,想要在鸿冥世界撕开一个缺口出来,甚至到最后,唐玄与孔仙仙也出手了,可无论怎样的攻击,都只能在流光溢彩的彩虹墙上以及后来才从彩虹墙上升起笼罩整个鸿冥世界的淡白色透明光罩上,激点如火花的能量涟漪,那是一种击在了空处的感觉。 这时,以唐玄为首的共同本部以及统帅们这才从流光使者带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商议之后,还是做了:大军继续屯驻,前锋再向前行进百万里,密切关注等等决定,这也是面对防御力几乎让人束手无策的鸿冥世界之下的无奈之举。 统帅们各自散去,唐玄巡视战场的时候,神色微动间,随手在空中抓去。当放在眼前的掌心摊开的时候,一缕缕跳动的云气,如同活了一般在唐玄掌心不断挣扎着。他皱了皱眉,随后又在三玄指环空间内拿出那座鲜红的迷你炎山,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 强大的神意感知之下,云气与炎山都发出一种频率大致相同的苍凉与悠远的气息,在唐玄那双星目之下,二者完全相同,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基本物质组合,也历历在目。 良久之后,唐玄叹了口气,捏碎云烟,收起炎山,望向鸿冥世界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 ······ 一颗颗星光,在鸿冥世界升起,它们闪烁着辉光,迷蒙而又美丽,数目繁多,笼罩无尽。 而扶摇就这样骑着牛,在星空之下,顺着脚下金色的台阶,穿过一座座笼罩在云烟内的宫殿群,踉跄着向鸿冥世界的最高处狂奔而去。 “上神,上神,要为小的做,做主噢······”反复呢喃着,一滴滴绿色的泪水,顺着扶摇的面颊撒向虚空、台阶,声音低低的,很是委屈,却又不敢放声嚎啕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可怜,形象全无。 而此时鸿冥世界的“天神宫殿”前的广场上,那书写鸿冥世界的雄伟石碑,背对宫殿飞檐,面对广场上黑压压看不清楚有多少,跪拜在地的灵民们,正发出一阵阵声音。 广场上空,众人头顶,数十个烟气形成,被血色浸透的锅灶微微旋转,其上烈焰横飞,浓重的血腥气四处游荡着。五爪金龙,白毛孔雀,长者一堆角,毛色斑斓的巨大山羊等种种气息强大,外形狰狞的怪兽,在空中涤荡的充满威严的声音中,从四面八方飞蛾扑火般向锅灶中飞去。飞行中,鳞甲皮毛褪尽,所过之处,一蓬蓬鲜血四处飞溅,而下方跪拜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躲闪,而每当鲜血滴到自己身上,眼神迷离,眼神更有庆幸感,表情癫狂。 而每个锅灶在飞进数百只赤果果又血淋淋的怪兽之后,便会升起一点星光,星光摇曳向上,褪去淋漓血色,变得清亮而剔透。这个时候,所有人连同石碑,都会发出异口同声的“呼噜”音节,充满悲凉与悲壮,拉长的音节中,更有无尽的缅怀之意在空气中流淌。 周而复始,也不知道多少小动物祭祀成了星光,而石碑也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的音节之后,戛然而止。 此时,鸿冥世界的天幕,缀满了星星,或大或小的星星明灭着,闪烁着不同的颜色,在这片光明如同仙境的世界里,显得异常静谧而诡异。 所有人站起,仰望,就连在广场边缘处的扶摇神使都屏息凝视着,虔诚的望着天空上的星,接着,《通天经》全文,便在这种肃穆的氛围中,化为一片音浪,来回漫卷着。 又过了许久,许久,鸿冥世界中的灵民们,似乎根本不关心外界的所有,只沉浸在眼前的一切。 接着,灵民们又在冉冉飞起的石碑下,一个接一个形成一个不断蜿蜒行走的圆圈,一边走,一边继续以虔诚的语气诵读着,直到石碑重重的落在广场中心处,众人这才逐渐汇集成行列阵型,面对石碑,又虔诚的跪拜了下去。 ······ 如此往复,全部结束之后,沉寂显得有些悲伤的广场中,这才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上神,请为小的做主噢!” 扶摇使者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强忍了这许久不敢打扰祭祀先灵的仪式,现在终于爆发了出来,只是情绪似乎不太充足,表演意味甚浓。 石碑闪光,无数灵民诧异的望着扶摇,而周围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数量仍旧众多的鸿冥异兽低沉的嘶吼着,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扶摇,而此时此刻,扶摇竟有种万众瞩目的骄傲感淡淡而生。 保持着情绪,跪爬千米,不适用鸿冥力量之下,好不容易来到石碑之前,这才在石碑的威严之下,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大声哭诉着外界“天奴”的嚣张与可恶。 石碑蓦然发出一阵强光,成功的将即将被同仇敌忾点燃的广场气氛,接着一个恢弘的声音从石碑中响起:“神使,无视鸿冥,赐一界天奴兵解而亡!” ?扶摇神使大声谢恩的同时,一边恶意的冷笑着,一边被上神神谕的内容搞得不寒而栗。 “上神慈悲!”广场上,群起应和,似乎让一界天奴尽数灭亡,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样,而上神如此神谕,简直是慈悲化身,更有令人望风而从,心服口服的力度。 石碑满意的闪烁着一阵骄傲的光辉,随即,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剑鸣声,一把尺余长,光华闪烁,通体金黄的宝剑从石碑中蓦然浮现,瞬息间在鸿冥世界周游一圈之后,便带着长长的光焰尾巴,以极快的速度向天门方向电射而去。 “乾坤剑!”扶摇使者眼神蓦然一亮,乾坤剑乃是鸿冥世界的上神法器,以一剑斩一界生灵,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太给天奴面子了。 这面子是给自己的? 想到此,扶摇全身一震!上神之所以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小小神使出气?霎那间,扶摇神使容光焕发,顾盼自豪,在周围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浑身轻飘飘的,似乎受辱不是受辱,已然成了日后足可称道的资历一般。 “神威降世,万界鸿冥!”所有人再次跪倒,欢呼歌颂了起来。 想来,片刻之后,那乾坤剑便可功成飞回,所以仪式虽然完了,可灵民们却无人退场,接下来可是最重要的歌颂神威的时刻,切切不可失此良机。 一时兴起,上神放出乾坤剑灭一界天奴,神威初现······这一连串的事儿,倒是把复生开世界,祭祀先灵之后的分封仪式,给耽误了。 不过分封仪式之前,出现如此良机,到让灵民们暗自卯足了劲儿,跃跃欲试着,脑中那逐渐复苏的思维也因全力开动,加快了活跃进程。 在鸿冥世界,上神是高高在上,神力无边的主,决定了所有灵民的生存地位和权柄,这一点,无论如何,无论何时,都是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要牢牢记住! 第一六章 术之极限,道之苍黄 乾坤剑通灵,一旦夹着尾巴飞出了鸿冥世界来到陌生的大宇世界,霎那间便崭露出刽子手的峥嵘,摇曳转动的飞行中,立即成了一把擎天巨剑,带着煌煌神威,卷裹着风云激荡,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去。 一剑扫过,暴戾、锋锐、刺耳的撕裂狂音,这才短促发出,响彻大宇世界的任何角落,宛如死神的低吟。 光浪狂潮疯狂向四周扩散,一道道巨大的剑影带着撕裂一切的厉啸交错纷杂的在光浪的推波助澜中,或斩击,或直刺,或横扫,所过之处,后方全是漫无边际的破裂的虚空。 一颗颗战星,一队队阵列的战舰,坚不可摧的虚空堡垒以及其内的无数大宇生灵,灰飞烟灭。 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下,钟声急促的响起,而唐玄、孔仙仙、陌离、盈冲,分别从四个方向,第一时间迎向仿佛无休无止般的剑影狂潮。 虚空中的陌离,一身朦胧而又浩瀚的古离合合合气,画出无数灰白氤氲的气龙,咆哮着迎向剑光海洋。疾风骤雨般的撞击声猝然响起,无数气龙被剑影斩成无数段,又复消散,而长袖飘摆的陌离,口中发出接连不断的叱喝声,更多的气龙从其体内喷涌而出,随后又被虚张的双手挥向剑影海洋。 而乾坤剑,却仍旧在距离陌离等人万里之外的天门之外,懒洋洋的发散着剑光。 渐渐的,笼罩了四分之一虚空,构建出庞大时空气龙阻止剑影的陌离,喘息渐渐剧烈,锋利的剑气洞穿虚空,洞穿气龙,更让他的身体有如千疮百孔般疼痛,神魂不稳。 剑影如山,剑气却如针,极致锋利的针。 渐渐的,陌离身体周围,气龙之外,尽是寒光闪烁。 与形势岌岌可危的陌离相比,盈冲构建出的阴寒幽冥之气的屏障则更显不堪,举重若轻的倒是只有唐玄与孔仙仙,挥洒无尽的无界之力,在广阔的天地间书写出无形有质坚韧无比的巨大防护,更将无数剑影挫折粉碎,可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影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继续密集而来,呼啸而至。 乾坤剑倒是有大半的精力,都用在唐玄与孔仙仙两个方向。 和扶摇神使的脾性差不多,一项高高在上的乾坤剑,一旦受到了阻力,就像是受到了不可忍受的侮辱一样,而这个世界天奴的阻止,更是不可饶恕之罪行,它彻底暴躁了起来,索性放弃了陌离与盈冲,本体光华闪烁,之后,无边剑影狂潮蓦然冲击一圈之后,便即消散,而它则于一瞬间跨越了万里之遥,向面露冷峻之色的唐玄疾驰而来,拖出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炽白色的细细光影。 “小心!”手中赫然挥舞着那条弱水形成的丝带的孔仙仙,正在清剿方圆万里之内的锋锐之气以及尚未消散,绽放余威的剑影,蓦然觉得压力一轻,定睛看出,就看见那威不可当的三尺辉光,直刺唐玄,这才惊呼出声。 唐玄悠悠叹了口气,心脏忍不住抽搐着。 刚才神意一扫,数万里方圆除了能量的粉尘之外,并没有生命的气息。 大宇何辜?生灵何辜? 竟造此劫难! 想到劫难,唐玄的心里更加的难受,一颗早就波澜不惊的心,一缕缕肉眼可见,神识可感的火苗突兀的窜了起来,这是感伤之后的怒火。 鸿冥世界出现之前的大宇宇宙,存在于永恒界最上,却并没有想过要压迫谁。而他与五行,日常的工作也不过是将那些元生界,万界合黄树黄土之下,即将崩溃的世界拯救过来,给予它们以未来某一时刻永恒之机,不再此消彼长,深陷异体轮回。 他很努力,默默的努力,也只是想将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在这样的大宇世界里,所有的名称、符号都已经淡化,这是一个人人梦想成真,人人摒弃生老病死,所有生灵平等共处,同享共同平和宇宙,不管外面的世界大也好,小也罢,只求让永恒永远而已。 而此时残酷的现实,活活的将唐玄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理想击破。就是在虚无缥缈的树根下流浪之时,就是在元生界面对一群失去了信念,醉生梦死的强大生命之时,就是在永恒界核心处面对规则之时,他都从未向现在这般自责过。 罪魁祸首嚣张飞来,带着天威煌煌,带着无尽的能量,裹挟着霸凌之气,竟然还被阻拦之后的怒意······ 无耻到乾坤剑这种程度,让唐玄此刻的一颗心,暴裂般的痛苦,而怒火,愈发不可遏制的爆发开来。 “命令所有大宇战士,后撤千万里至安全所在!这里,有我!”唐玄语速很慢,很慢。在他眼前,乾坤剑正在无数云岚中快速穿梭,距离唐玄的眉心处,只有一点点距离,可就这一点点距离,却又无尽时空阻隔,更有浓稠的云岚,形成一个滚筒状,如同剑鞘。 “嗯!”孔仙仙答应一声,向远处快速赶来的陌离,盈冲等人挥手示意,低语了几句之后,三道身影向不同方向飞射而去。 片刻之后,无数堡垒中,涌出一个个盔甲鲜明的战士、各族修者。他们登上战舰之前,不约而同的驻足回望,却只见那遥远而又空旷的虚空一隅,巍然屹立在剑影中的如山身影。 叹息着,记挂着,羞愧着,也无能为力着。 刚才那一把从鸿冥世界莫名飞出来的煌煌之剑,沛莫可御,而他,又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了。 他本可以在这个世界里作威作福,而这个世界对于它而言,也是予取予求,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这样想过,而这个世界的生灵也从未那样担忧,整日恐惧的望着他。总是那么淡淡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无论何时。 在极为通灵自傲的乾坤剑看来,鸿冥之外,微弱的世界,卑微的天奴,不管用什么样恭顺的姿势来承受自己的蹂躏都是理所应当的,顺其自然的,而一旦对方有一点点反抗的情绪更无论行动,对于它而言,都是无可宽恕的大逆不道。 当唐玄发出此生第一声咆哮之时,放开云岚之后,它便狠狠的向唐玄飞刺过来,毫不留情的想要将之刺成碎片。 唐玄眼神朦胧,布满了血丝,仍旧那么深情的注视着这个世界,温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在熟悉的面容前又略有停顿,化为温和的一缕柔风。 此时他体表布满了薄薄的光,整个人仿佛透明,而一朵晶莹剔透,闪烁着微光的奇花,在其体内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乾坤剑,剑体上阴阳之气不断流转,环绕唐玄身体周围已然成了一团人形的光影。随着剑光与唐玄身体接触,密集的叮叮之声响成一片,传出老远。 望着相隔万里,那一双双关切的目光,唐玄仿佛不知道身处险境一样,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虽然独自面对,却并不觉得孤独。 “世界是我们共同的,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异界生命体来评头论足,肆意杀戮!”唐玄的声音低沉,一指伸出,于千变万化的剑影中点在,精确的点在了剑尖之上。 时空蓦然一震,随后空间寸寸碎裂,而后这种四面八方的碎裂,逐渐向远处蔓延着。 空间的碎裂形成了一个球形的漆黑爆裂的深海,而乾坤剑发出一声类似哀鸣的声音,倒射进深海,剑体翻滚着急速倒飞。 唐玄漫不经心的望了眼指尖的孔洞以及缓缓渗出的那一缕殷红鲜血,自嘲的笑了笑,似乎在慨叹生命依旧脆弱,而自己还是不够强大。随后,便在体内元气之花快速涨缩中,身形在虚空中不断后退,也隐没在漆黑爆裂的空间风暴之中。 乾坤剑无惧于空间风暴,剑灵受创但剑体却依旧雪亮如故,它遥遥锁定唐玄,近乎疯狂的追击而去,瞬间便是千万点寒芒席卷而去,密不透风,无孔不入,而没一点寒芒都足以炸裂一颗恒星,斩灭一个道眼。 而唐玄的体内的元气之花瞬间涨大,植根于唐玄丹田,下方无数翠绿叶子微微转动,上方巨大光影花叶摇曳。 望着歇斯底里的乾坤剑,唐玄的瞳孔收缩着,眼前的万千剑影在其双目的神光照射下,蓦然变得千姿百态,光怪陆离起来,每一缕剑光都成了一个灵动而狰狞的生命,带着嚣张而疯狂的表情,向自己发动着无休无止的攻击。 剑已如此,鸿冥世界那些真正具有思想的所谓生而为“灵”究竟是什么揍性,可想而知。 此时的乾坤剑纵然发动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但随着剑灵的萎靡与剑体不断遭受巨大反震力,内部完美而无比紧密的结构也逐渐松动了起来,剑体受损的趋势似乎不可逆。如此形势下,乾坤剑也有些惶恐起来。 从来都是以上神至宝,无敌姿态面对一切的它,第一次想要思考遇到劣势的情况应该怎么般的问题,却想不通,更想不明白,只是一把剑而已,狗仗人势的剑,还指望能有多高的智商。  当整个剑体布满裂纹的时候,乾坤剑不由的想到了那个痛哭流涕的跑回鸿冥世界的扶摇神使,随后,攻势云收雨歇,头也不回的向来时路飞去。 刚才的一轮攻击,看起来如惊涛骇浪一般,而剑体的动作,更是包罗了唐玄想象中,想象外的所有剑法与剑式。这时的乾坤剑在唐玄眼中,如同一个搔首弄姿,正拼命的说着“这样的姿势才正确”,“那样的姿势无法可依”等等陈词滥调,俨然自己就是无上,就是权威,就是天理的丑恶妇人;而高高在上的可笑骄傲,在受点伤就跑的行径,则更像是一只粗鄙不堪的丧家之犬,毫无信仰。 “世界,有我!”唐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慢慢张开怀抱。 他倒真想看看,鸿冥世界的那些生灵们,究竟是种什么样的货色,不过从此以后,他和自己的世界,将不再留情。。 贪婪、暴虐、无知!把无耻当成个性!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小技巧、小技俩、小聪明,意图玩弄世界,愚昧众生,以为创新,以为智慧,以为正道! 这世界有我,所以我时刻怀揣着世界以及世界之外,共同的梦想,并始终追寻着。 你们,怎配称神? 第一七章 神之蔑视,生之疯狂 这个世界真的有我吗? 唐玄的思绪翻滚不休。 如果没有我,世界还会是这个世界?如果有我,那么,世界会否会因我的存在而改变? “世界,是我!”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唐玄口中传出,平静中带着一丝少见的愤怒。 无论这个世界,这个自己与众生一点点打造的永恒世界现在如何,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会怎样,都轮不到那样一群自我感觉良好的愚蠢生物,来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亦或是强加给这个简单世界以压抑、逼迫、目的性极强的规则。 回头,大宇宇宙还在那,可是却渐渐朦胧,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彼此间的距离比天涯更远,让无界生命都为之瞠目的难以企及。 再回头,曾经远观高山仰止,金碧辉煌,云烟如同神仙山门一样的天门,却只不过高一些,宽一些,略带些云气,通体由碧绿色的异种本源能量组成的门户而已。 以神意爆发下的无界之力为基础,以世界三式为手段,唐玄将整个鸿冥世界拉入“无界荒芜之地”,却将自己丢在了这里。甚至本就路感不强的他,连回去的神意标记都没有留下。 这是一个唐玄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极致空旷之地,荒芜之地,一片荒凉。无边无际,四周昏暗,只有若有若无的灰白色气流,毫无存在感的来回游荡着。 那么,从唐玄动念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与鸿冥世界只能有一个存在。 如果是他,恐怕最头疼的是要找回去的路了……如果是鸿冥世界的那些上神、灵民们也无所谓,都没有观众了,你光彩夺目给谁看? 鸿冥世界以诡异的方式出现在大宇世界,先是以罗夫山脉为契机,出现了一场由异种本源导演的动植物大暴动;接着,焱山,弱水剧烈膨胀,将美丽宁静的桃园星焚灭虚无,杀伤无数,在唐玄与孔仙仙收起了它们之后,却又从大坑里窜出一个毫无人性可言的世界。 一个代表着鸿冥世界,自我感觉爆裂的神使,以其光明正大的威严教诲大宇众生:你们是天奴,生下来就是这样,无可改变;我们是鸿冥世界,来掌控你们的上神,放心,做了奴才,会有恩赐,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要感恩。直到这个时候,两种本源的尖锐对立给人以一种尚有缓冲余地的错觉。 虽然谈不拢却没有到立刻演变成一方灭绝的局面。 接下来那电光缭绕,霞光万丈的剑光,不分青红皂白的意欲斩灭这个世界则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只因压迫,而被压迫的对象不认同,便以轻描淡写的姿态,想要毁灭一个世界的所有生灵,这是何等的嚣张和无耻,又是何等的蛮横和不可理喻的骄狂。 不过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大宇世界出现的重大伤亡,也让唐玄看出了以目前的堡垒,战星,战阵,战舰,修者的力量所构建出来的防御体系,实在难以应付鸿冥世界时而正经八百,时而不着调一千的手段。 而大宇世界的一切与生命,对对方而言,不过儿戏而已。 如果说大宇世界与众生,是一个进化到了一个瓶颈,高度文明,和谐,宁静又有无尽的希望这样一个近乎于道法自然的系统,那么突兀出现的鸿冥世界,更像是一个将道貌岸然,法宝术术修炼到极致的蛮横存在,不配以文明称之,即使它看起来很强大。 文明从来都是温和的、谦恭的、万物共荣的、骨子里的诚实,绝非经过厚厚包装的暴力与野蛮。 这是唐玄下意识的选择,以自己的全部,保护那个自己想象中存在的世界。 “术么?”唐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从来平静却又温热的血液,如同大浪潮汐一样在血脉中流淌,发出微微却韵律极美的声响,“我也会!” 唐玄掌心蓦然浮现出一座晶莹剔透,疯狂旋转的血红山峰,那正是丢在三玄指环空间内的焱山。 无界生命本就强悍,以神意与近乎无尽的元气,控物于千万里之外纵横捭阖并不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儿。 只是唐玄对于这种故弄玄虚,颇耗精力的“术”,他一向从无追求,甚少研习,而此时此刻,既然鸿冥世界是一个高高在上,意图凌虐大宇的华丽怪兽,那么他唐玄,又何妨做一只保护大宇的禽兽? 唐玄举步向前,前方传来巨大的阻力,而就是这阻力在唐玄的神意感知下,都有种强烈的,蔑视一切非本世界生命的排斥意味,这种感觉,让唐玄沸腾的心绪,更加剧烈的激荡了起来。 “去尼玛的鸿冥,去尼玛的天奴……还我大宇众生的命来!”神意贯穿,元气化丝,焱山在唐玄掌心蓦然红光大放,嗖的一声升空之后,迅速膨胀成万丈巨峰,其上烈焰沸腾,爆裂声不断,而方圆万里,半壁彩虹墙,尽皆失色,成了一片血红。 不吝温和,不惧生死,从不认为自己这个大上生有多么高大、尊贵,只有在大世界需要的时候,暴怒之下的唐玄,才会真正展示大上生-无界生命,惊天动地,溃灭万界,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这是无界的力量,更是玄道的道的绽放。 …… …… 炎山与外物同,毫无灵魂的它,在任何人手里都会发出巨大的爆裂之力,在鸿冥世界的运使下如此,在唐玄的无界之力支配下也是如此。 万丈烈焰沸腾的山,发出无尽爆裂之音,带着恐怖的高温,如同整个沸腾的天空崩塌一样,狠狠撞击在比较之下,小的可怜的天门之上,巨响同时发出,而天门灼烧的碎片,向后激射而去,飞入云雾之中,左右万里的彩虹墙顿成一片通红之色,缓缓融化着,宛如一片堤防崩溃的,向四下里流淌着的彩色粘腻的海洋。 遮羞布一样的彩虹墙,就这么样在炎山一击之下滔滔而去,在这无尽荒凉之地飞快潮起,又迅速的远去。 彩虹墙之后,是一片白云笼罩,瑞彩光辉,更有阵阵馨香祥光之地,无数长相奇奇怪怪,但无不具有异象飞禽走兽在从霞光万道的天空到云霞铺展的地面上,或飞或走往来着,几乎每一只异兽的前面都有一个目光呆滞的类人类生物,他们衣着整洁但朴素,与这个华丽的世界格格不入,呵呵傻笑着,浑身不断发散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色烟气,而这烟气,正不断被异兽吸入口中。 上空高处,云霞流动间,不时有一张张面孔闪现。他们双目似睁非睁,偶尔开合间,闪烁出冷漠的光。 似乎是迸发出所有的能量一般,重新回到唐玄掌心的炎山颜色暗淡,然后又消失在他的掌心,出现在三玄指环已经像是一颗星球般大小的空旷空间里,静止不动了起来。 后方隐有彩色浪涛,前方一片华光万丈,脚下却是一条宽阔却斑驳,满是焦黑痕迹的路。 唐玄略微平复了一下有些起伏的呼吸,一步之间,却已天涯在后,落足之处,已在一片充满着华丽却又诡异景象的鸿冥世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美轮美奂的大坟,毫无生气。异兽吞噬那些麻木存在身上的烟气,天空深处,偶尔投下冷漠的目光······ 唐玄的出现,像是打破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样,兽群开始躁动了起来。 一只头顶生着无数金色怪角,四蹄踏着风火雷烟,浑身满是碧绿色鳞甲并长者巨大银色翅膀的异兽,猛然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咆哮声中,眼前傻笑着的存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整个爆裂开来,随后,浓郁的烟气被这只异兽一口吞噬,然后,它便死死的盯着唐玄,目光中全是凶狠、疯狂、漠视之色。 在唐玄的眼中,一个个怪异而麻木的存在,成片崩溃消失,成片的发出强大气息的兽群纷纷围拢过来,似乎想要将他撕碎,空中云霞遮蔽,那些高冷的目光消失,霞光散去,雷光乍现。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唐玄的出现。 唐玄能够读懂异兽们的目光,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蔑视。而在它们的目光中,唐玄的存在,与刚刚被吞噬的那些存在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唐玄的微笑更无论淡然,极大的刺激了它们身为鸿冥世界异兽的尊严一样,不可忍受。 像是小人物一个无意识的不经意的眼神,亵渎了某个大人物神经一般,即使他卑微的匍匐,惊惶的颤抖,被撕碎,被毁灭,永世不得轮回的下场,都是高高在上赐予下来的恩宠。 唐玄忽然觉得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存在······虽然被掩饰过后的虚伪能够在某一程度上,让人淡忘虚伪的存在,可这种歇斯底里的高低贵贱,无意冲击着他那个从来平等的灵魂。 高空,半空,地面,云眼里,无数密密麻麻的异兽群,还有那些云霞深处藏头露尾的所谓鸿冥灵民,唐玄又有种独自面对一个世界的压迫的孤独,可这种孤独却再无后顾之忧。 无论自己在这里如何,大宇,依旧很好,不是么? 深深的吸了口气,唐玄热血激荡! 而在鸿冥世界的最中心,最高处,唐玄目光所不及的地方,那个书写着鸿冥世界的石碑,正在放射着微光,面对的方向,正是唐玄面对兽群的方向。一旁,流光使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整个广场上的氛围略显嘈杂,身着华丽彩裳,浑身云烟飘荡,柔光覆盖,脑后大大小小的光圈,随着窃窃私语摇摇晃晃的灵民们,都在指指点点的望着唐玄与兽群对峙的方向。云霞虽然遮蔽了唐玄的视线,但这里不光站的高,更在上神神威之下,他们对那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该死!”这是一种声音。 “不自量力!”这是另外一种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在表达着对唐玄这个鸿冥世界外的天奴存在的疯狂的蔑视,而那方,唐玄也逐渐陷入到疯狂中。 两个世界再无对话,不是你撕碎我,便是我撕碎你,而无论怎样,都将在大宇众生所无法企及的地方发生,然后落幕。 不需要给以后,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第一八章 谁为禽兽,何为信仰 唐玄的神意彻底泛滥开来,整个世界映照在他的神魂中,全是碧绿粘稠的浑浊能量,狂涛骇浪般,围绕着自己奔腾咆哮,而自己就像是一缕清风,光是存在这里,就已经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二者之间,毫无缓冲余地,先是以能量冲撞的形式激烈接触起来。 绿色的浓稠中,那一张张僵硬麻木傻笑着面容,随波逐流,很多消散在洪流中,可更多的,却是露出怪异的解脱表情。双目清明,似乎闪过希望的光。 瞬间的凝注,却让唐玄久久的沉浸,曾几何时,这样的表情那么的熟悉,主宰世界。 是的,表情主宰世界,面具下,就连自己都忘记了脑海情绪中载沉载浮的一个个面具,究竟哪一张才是真正的自己。 或许,没有自己! 期待轮回,又怕轮回。轮回可以脱离现在的痛苦,可却可能坠入更大的痛苦…… 轮回到底在不在?这,才是从未让人踏实过的疑问。 唐玄觉得,轮回一直都在。可他认知中的轮回,却和约定俗成的定义不同。 轮回是不特指,一成不变的希望;也是无处不在的茫然与绝望。可以是人族,更可以是万物。 从那一张张崩溃的面孔中,唐玄看到了呆板过后的觉悟,茫然过后的解脱,以及对以后,燃烧起来的丝丝希望之火。 可那微不足道的希望之火,瞬间便在浓稠的能量大潮的翻滚中被吞噬。 无数巨兽,怪兽,异兽,猛兽,飞禽,四不像,它们踏着火,吐着雷电,披挂着霞光云气,张开巨口,露出獠牙,高扬蹄爪,咆哮着,向唐玄冲撞而来,而他,却目注远方,略有空洞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心伤。 最见不得绝望境地中,充满善良的麻木过后的希望! 这,也是他一路走来,关于世界的责任。 此时,庞大的能量漩涡已经彻底将唐玄身躯卷裹在内,巨大无法形容的压力不断向其身上压迫,汇聚。 无数禽兽,仿佛主宰浪潮的弄潮儿一样,伸蹄弄爪,不时将狰狞,得意的巨大面孔,外显在碧涛之外,用五颜六色的巨大眼珠,狠狠地盯着唐玄。 声势浩大,却又不急不缓,似乎是想要唐玄这个外界天奴恐惧,哀嚎,匍匐,然后再将之一点点从身躯到灵魂彻底磨碎,然后吞掉……颇有些丧心病狂的特性。 当然,对于它们自己而言,哪怕再过分,过分到极致,那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此时,上神宫头顶光圈的灵民们,再次匍匐在地,对于巨大石碑的歌颂氛围已经被再次推向潮顶,而通天经的铭文闪烁于天穹。所有的云霞、仙音、辉煌、光色、香气……都是属于上神的。虽然他现在似乎仅仅只是个石碑。 “呼——”似风声,似叹息,又似有些感慨,石碑拔地而起,仿佛对此地一切都没有了丝毫兴趣一般,飞回云烟深处的宫殿中,只给原地灵民们,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谁都知道,鸿冥世界孕育完成,规则完整之时,那便是上神从“大世界上神碑”中出世,论功行赏的日子。 对于灵民来说,除非向流光使者扶摇那样的极少数存在,往后余生,无尽岁月中,是在上神荣光下,神使恩泽下,吃屎还是吃肉,可都在上神未出世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神意果然浩荡,光一个若有若无的音节,就够无数岁月揣摩,研习了,可关键是时间似乎不多了呀。 想到此,无数灵民的目光,望向扶摇的目光不由热切起来,上神不在,他就代表着上神意图了,难道不是么? 转眼间,以扶摇、盾语、苟阉、黑白、行复、无常、尊颜等等天然、天生的神使、神君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个气氛热烈,珠光宝气流动的包围圈。 而圈子里,都是志得意满,睥睨四周灵民们,圈外,也是一张张失落的面孔、暗淡的光圈以及迅速活跃起来的心思…… 既然没有了“上进”的机会,那么想在鸿冥世界过得舒服些,就成了最大的追求。于是他们纷纷从怀里,袖中取出华光闪闪的宝物,谄笑着向圈子里挤了进去,整个圈子更加热闹,而几大神君,神使们,互相使着眼色,似乎睥睨都不够用了,若非知道头顶有上神,恐怕早就手舞足蹈了。 除了这些热闹的包围圈,广场边缘处,霞光在这里都变得悭吝了起来,看起来暮气沉沉。而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颜色与这个光鲜世界格格不入,气味却相同的暮气,却是从一个个灵民身上发出来的,这是一股消沉而绝望的气息。 这些处在阴暗处的灵民有许多共同的特性,例如:表情呆板,目光茫然,衣着简陋,头顶光圈暗淡且体积小,人数众多,毫无存在感,仿佛一个个符号。 偶有羡慕目光投向宝光沸腾的广场中心处,也仅仅只是目光而已,即使这个时候,他们的眼神是异常火热的。 更多的,则目光投向远处,仿佛上映在幕布上的电影一样,无论上演着什么惊心动魄都没有关系,这只不过是消磨无尽重生岁月的消遣方式。 爆裂,震荡,天空云霞流动,铺展出无尽滚动的画面,可这,丝毫不能让广场上愈发炽烈的气氛降温。 连上神都用一声含义隽永,值得深思,学习,揣摩的悠长叹息,将那个外来天奴的闯入定下了结局,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鸿冥主宰,上神之威,浩瀚不可测! …… …… 唐玄此时若有若无,更像是碧绿色看不到边际的浪潮中的一块人形礁石。 此时,礁石泛着淡淡的白光,以每秒钟亿万次的频率闪烁出一圈微微的涟漪。 世界有我,我就在这里! 就那时间线中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儿,唐玄化成的礁石宁定,异兽的爪牙,能量的狂飙蜂拥而至,气势汹汹如获至宝,想要将唐玄撕碎。太久的对撞,这种于一瞬间的冲击,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世界无我,我亦不知身在各处! 而这个时候的礁石,暗淡无比,毫无光泽,而原处,则是出现一个与鸿冥世界状态同步的小点,他已不在这里。 这时的唐玄状态很怪,明明在这里却已超离,仿佛存在于一个遥远的不知名空间一样,却可以将眼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当然,因整个鸿冥世界的排斥以及深处一股强大能量的镇压,唐玄并不能施展出世界是我以争夺这个空间的掌控权,可这已经足够了。 绿色能量与异兽群疯了一样冲撞着,可每一次全方位的冲击,都从礁石上穿过,接着就是能量撞异兽,能量对冲,异兽互撞,随后,狂暴的炸裂尚未来得及扩散,就被四周蜂拥而至的能量、兽群卷裹着再次冲向唐玄。 火可以灭火,一道强大的雷电也可以被另一道更强大的雷电击碎,兽食兽,人吃人……弱肉强食,互相湮灭,以为自豪,以为正道,此时的鸿冥世界,彻底被唐玄这块礁石引爆了。 四面八方云霞狂潮,渐渐韵律同步,所有兽群不由自主的随着云霞,以漩涡状运行状态向以唐玄为中心的地方汇聚,加入冲击对撞的爆裂狂潮。 仙音渐止,鸿冥世界慢慢失去颜色,像是卸去了美颜与装裱,残破,零落,一片狼藉。 天,如同一块块碎裂的抹布,大地满是龟裂,虚空中,裂缝满布,吹出漆黑阴冷的风。 鸿冥界的快速异变,最先引起广场最外圈边缘灵民的骚动,可也仅仅只是骚动。 他们脑后无数暗淡光圈先是闪动一下,随后快速暗淡下来。麻木的脸颊略微抽动,既没有惊呼,也没有大叫着冲出去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一样,身躯向后方漂移,游离的眼神却变得专注起来,只是表情依旧漠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 扶摇面色通红,浑身光芒大放!当然,这种光芒,也仅仅只是与周围拼命着压抑着自己存在感的圈内灵民,以示不同寻常的尊贵而已。 他的怀中鼓鼓的,隐隐有彩光透出,望向周围灵民的眼神,是种不加掩饰的赞赏,而不经意瞟向远处那些又没根基,又少供奉,注定鸿冥下等的存在,眼神中,又出现深深的厌恶。 “只是这天,怎么黑了?”扶摇这才发现天地异变,表情变得惊愕了起来。 随着几个忘乎所以的圈子的沉寂,广场一片寂静,只见远处下方,一点白光但穿透力极强,不时随着汹涌激荡的能量潮以及异兽的嘶吼声隐现,一望之下,扶摇等神使,神君,这些生下来就很高贵的存在,面面相觑,快速的聚拢到一起。 望着那巨大立体漩涡中,肉眼可见消失的鸿冥世界本源能量,以及漩涡中成了点缀,耀武扬威不起来的鸿冥神兽,扶摇心中一阵惊惶想到:“现在看来,只有请下上神神谕了……” 除了被唐玄的“世界”引动,不断自残的鸿冥世界能量以及那些存在形式怪异的异兽群,没有谁,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权利光环,利益至上,弱肉强食……这些,是信仰么?而没有信仰支撑更失去了颜色的鸿冥世界,那座上神碑再次悠悠的飞下广场,矗立在核心处,似乎等待着所有人的膜拜。 第一九章 鸿冥有术,神石补天 “都慌什么!”石碑声音淡淡却又苍凉空幽,无上威严,更有对万物苍生甚至是自己的冷漠。 “世界初开,鸿冥立世!想伏天、故老、共天、畲疆等以神通,威凌世界,逆成道规则以啸天,虽未击穿永恒,绝断轮劫,却以河图、江书、通天三大鸿冥至宝于天地湮灭之日,为我神灵族留下后世重生的种子!” “山水连两界,一点在人间。”说到这,石碑沉寂了片刻继续发出声音,“当两界山于鸿冥外界感知到这个世界已再无轮劫,已经永恒的时候,便自动触发了鸿冥降世的契机……又到了我族重新掌控世界的时候了……” 声音苍凉,语速缓慢而空旷,却有种毋庸置疑,理所当然的浓厚味道。 “多亏了那小家伙不断寻些灵器孕养两界山……谁家小子来的?不重要了……若有些背景,也不至于被提炼成“惑魂灵”……轮劫竟然不见了,也感受不到那股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气息……难道?” “呵呵,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不管你们如何努力将世界变成这样一个生灵主宰界,可生就是生,天生下且贱,凋零易逝,脆弱不堪,超脱只是传说;灵就是灵,哪怕生下来是个傻子,那也是尊贵的灵…………这是,神谕!” 石碑发出一连串呢喃之后,蓦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声中,一小块五彩斑斓的仿佛石块一样的东西,从鸿冥世界金光闪烁的大字中,挤了出来。 此石块一出,整个世界都震荡了起来,而一圈彩色涟漪横扫之后,远处那在唐玄引诱下,自相残杀已经到了尾声的异兽群,能量潮,陡然凝滞了起来,而唐玄无我、有我两式的切换不由得慢了一瞬。 随后,唐玄周围一切崩散一空,他只觉得眼前彩光大放之下,周围景物一阵朦胧,再出现时,已是一片陌生的世界。 …… 这是一片什么样的世界呵,黑与白交错纷杂,淹没了其他色彩;天如同漏了一样,不断倾泻下无尽的洪水,远看,就像是无数巨瀑从天而降;大地波涛浪涌,疯狂咆哮,无处宣泄,而在波涛中载沉载浮的,全是那种半人半蛇的生物。 他们很怪异,起码从神情上以及不断挣扎甚至被狂涛卷走的情况下,看的出来,这如同末日一般的环境并非他们想要的,但他们每一个,表情都麻木而冷漠。 看的出来,它们每一个又或者说每一条,都不是游泳健将,又无力反抗什么,毕竟放眼天下,皆是浊浪涛涛。可是它们绝不挣扎、即使被狂浪卷走,淹没,吞噬,也都保持着呆板的脸,而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每一滴水,无情而狂暴,泛滥在这个世界;每一个蛇形生物的眼神,都让唐玄觉得悲哀,觉得浑身发抖,更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正在一片漆黑荒芜的深渊里不断向下极速坠落。 闭上眼睛,都是浮肿泛白的皮肤,麻木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灵魂,却又异常的安静和谐,整个天地,都是这样一副凄惨的画面。 毫无疑问,这是一片古怪的空间,真实而又虚幻。平息半晌,唐玄有些疲惫的望向四周,身影在虚空中飞行远去,绕过如同天幕一样的水瀑,开始探索起这片空间来。 …… 意识上过了许久,唐玄在一处轰响的水瀑旁,面色有些凝重,然后缓步走过去,然后整个人如同虚幻一样,从巨瀑中穿过。身上丝毫水汽都无,他望着远处无数水龙倾泻的场景,沉思起来。 可以看,但无法触摸,身体周围似乎存在一层无形的隔膜一样,自成一个独立空间,与眼前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个独立空间随着唐玄的移动而移动,很大,起码任凭他的元气爆涌,法相擎天,神意横扫都无法触碰到它的界限。 对于洪水世界而言,唐玄似乎透明不存在的,而对于唐玄而言,眼前的世界更像是一场梦。 沉思良久,却始终不得要领。始终看见,始终无法触摸,始终有层看不见的隔膜,他与这个世界。 唐玄盘膝坐在虚空,如同一座雕像,望着眼前无声无息更和谐异常的惨烈,一动不动的望着,良久,良久,在这个无法界定时间的世界,在这个格格不入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世界。 世界无我?那也只是针对大宇世界而言;世界有我?没有了孔仙仙等一众熟悉面孔的空间,即使再大,又怎能产生融入与默契?世界是我,既然无我,有我都分不清楚,那么,这片世界又何曾是我? 太长时间,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流逝而过,而唐玄面上的表情,从激愤中悲悯,沉思且不断变幻中,向麻木与呆板一点点的转变着,而他无知无觉。 这个世界真正能够杀死生灵,使其连绝望的心绪都无法升起的极致被动绝望,从来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刀枪火炮,身体折磨······而是这种无形无相的侵蚀以及无处不在却又毫无所见的愚弄。 渐渐的,唐玄身体虚幻起来,透明的身体中,那轮廓状的神意与魂魄,也逐渐暗淡。 鸿冥有术,神石补天。幽幽困顿。 而鸿冥世界中,书写金光大字的石碑熠熠生辉,在扶摇等人连番叩拜,表达全身心的敬仰之情的同时,又悠悠的飞回到云烟深处,世界最高处,消失在灵民视线之外。而那个深深隐藏在石碑内的鸿冥上神,更是将一言不发的威严渲染到了极致。 此时,广场上空的光线再次温柔而多彩起来,馨香又起,各种珍禽异兽往来,悦耳又让人沉醉的乐曲声更是悠悠响起。 ······ 不知什么时候,唐玄所处的“补天界”那暗沉的天空中出现丝丝缕缕的彩光,彩色的光带逐渐代替了满布世界的飞瀑,向下拖曳出柔和的光带,姿态柔美,速度轻柔的抚向洪涛中那些人首蛇身的生灵们。 洪水快速消退,露出黑褐色满是泥泞的地面,而它们下半身在泥泞中蠕动着,沐浴彩光之时,缓缓扬起苍白的面孔,呆滞的眼神中,浮现一缕缕光。在唐玄眼中,这眼光中充满复杂的情绪:热切、渴望、感恩,甚至还有着善良与温和交织,目光深处,还有淡淡的沉醉与不舍。 彩光倏忽到了这些生灵头顶,将其笼罩之后,转而便向上伸展回缩着。而这个时候,它们中不少缓慢而坚定的伸出手,苍白的肤色,长而脏污的指甲,颤抖的手臂,伸向光,而光却在高空深处,亮起一个光点之后消失不见。 轰!轰!轰! 暗沉沉的天空中,响起沉闷的轰鸣声,接着,飞瀑轰然而下,很快的,这个世界又变成一片毫无希望的汪洋。 唐玄望着,目光追逐着光,不知怎么,眼神中也有不舍,就在刚刚那彩光临体的时候,他感受到复杂而又让人迷恋的温暖与生机,蓬勃而又充满希望的力量,这种感觉很舒服,很放松,让他很不舍。 可彩光却来的快去的也快,吝啬而又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如同绞尽脑汁之后出台的恩赐,机关算尽之后,只留下点点淡淡的余味。唐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却并未伸手指向光,当身体被飞瀑淹没之后,他的神意与灵魂渐渐苏醒了过来。 转目下方,那些继续浮浮沉沉在洪涛中的生物们,偶尔的目光投向唐玄,随后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处境中,只留下麻木的让人心惊的冷漠。伴随着彩光消失,它们眼神中的复杂的情绪快速消退,转而又是一副苍白的面颊,空洞的眼神。 “世界,有我么?”唐玄忽然笑了笑,在飞瀑的轰鸣中,在水液漫天的周遭空间里,缓缓伸出一只包裹着淡淡白光的手。 水珠冰凉,而头顶滔天怒吼中砸下的粗大水柱,并没有带来什么压力与重力,只有细碎密集到恐怖的侵蚀之力,向唐玄身体包裹而来,不断侵蚀着,似乎想要将他彻底浸透一样。 喃喃出口之后,唐玄并未再次出声,而是沉默着,沉默中,缓缓闭上双目,通过掌心处一蓬流动的水液,感受这个世界。 有界,不规则的形状! 上方无数孔洞,孔洞喷出来的水降落之后,形成飞瀑。 水?不过是普通的水,不过里面被各种贪婪、恩赐、压抑、索取、等级森严等情绪所充斥。 边界暗沉,似是一种不知名的固体存在,而里面流动着的,赫然正是异种能量本源。 “这是个装人的器物?”唐玄慢慢睁开双眸,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整个世界的本质是异种本源能量,而这种能量,在其神意探索中,不断与他本身的无界之力互相冲撞、抵消,更给他的元气造成了极大的消耗。 低头叹了口气,唐玄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鸿冥世界的人,为什么绞尽脑汁的创造出这样一种器物,只是为了渲染鸿冥世界的强大与上神的威严么? 而神是什么?不过是曾经存在的生物一种,一个名词,仅此而已。 慢慢站起身,唐玄站在虚空,再次望了眼下方那些麻木的生灵,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怒斥么?拯救么?悲悯么? 怒其不争?可这样的世界,让它们怎么办? 拯救?拯救出来的不过是一个个灵魂已经被侵蚀一空的行尸走肉,毫无意义。而且身体内流动着绿色点滴的它们,离开这样一个世界,就会消逝而去,自己的拯救与对方想要的,似乎并不一致。 悲悯么?连自己都不觉得可悲的存在,又哪轮得到局外人来同情? 踏空而去,不再回头,自身融入这片空间的唐玄,下一刻出现在入目黑黝黝满是斑驳如同墙壁一样界壁面前,凝目皱眉之后,随即一拳轰出,不知不觉间,心中所有的愤懑也伴随着这一拳,倾泻而去······ 第二十章 从来往古,哪得自在 砰的一声,唐玄的拳头与眼前一望无际的漆黑斑驳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接着,以唐玄为中心,连绵不绝的碎裂声响起。唐玄再回头看的时候,整个空间正以一种缓慢而解脱的速度分崩离析着。 暗沉的天空瓦解,飞瀑分散成了碎片,洪涛更像是玻璃铸成一样,也呈溅射状飘飞着,随之溃散的还有那些人首蛇身的生灵们。 这个时候,它们望着天空,视线集中到唐玄身上,而此时眼神中竟同时闪出向望的光辉,只能用光辉来形容。空间上下左右的每一寸,每一个瞬间都是在变幻的,勾连往复,如丝如尘,渐渐浸染着光明,改变着形状,只有那目光不变,形成一道道炽烈的光辉,望向唐玄,又或者说望向唐玄背后那抹不断扩大的,最温暖的光明。 呆在阴暗泥泞中不是说它们有多喜欢这样的环境,只是无可奈何,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中渐渐丧失了灵魂,没了自我,成了一个个符号,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对于光明没有向往,即使它们早已经没有了希望的感觉。 唐玄目光慢慢眯了起来,凝视着,目光中,那些人首蛇身的生灵们,头顶跳跃着灵魂之火,淡蓝色的火苗逐渐茁壮着,渐渐覆盖了它们的全身。 它们身体颤抖着,只是贪婪的望向天空深处,可不知为什么,在唐玄看来,这些“贪婪”却又是那么的卑微与真挚。 与身体的溃灭相比,精神上的绝望与压抑,灵魂上的被麻木,温柔千万倍却更残酷上千万倍。 唐玄能够明白眼前生灵们,以灵魂为火种,以全部为养料,用尽最后的力气,默默燃烧出来淡蓝火焰时,所承受的痛苦,虽然在它们的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如狂、如流。巨大的漩涡扬起了唐玄的发丝,朦胧了他的身影,眼前一阵朦胧之后,又出现了熟悉的,仿佛雕塑一般的鸿冥世界。 在扶摇等人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块拳头大小,半透明发出荧光且悬浮在空中的石头,突然悄无声息的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一阵微风,刮起一个小小的充满彩色粉末的漩涡,漩涡过后,唐玄的身形从虚幻到真实,也在众人头顶处的虚空······补天石竟然破碎了。 就像唐玄是一个奴仆,故意打碎了富家老爷的珍贵物什一样,是这么的罪该万死,虽然灵民们感觉到差异、不解甚至愤怒和忌惮,但还是在扶摇神使的一声咆哮下,向唐玄冲了过去:“他,竟然打碎了上神法器补天石,与我擒下他,交予上神治罪······你之一族,都万死不能赎罪······”七八中文首发 78 78 扶摇的声音是颤抖的,指着唐玄的手指也是颤抖的,他忘不了这件上神法器之所以破碎,是因为自己出门办事不力,至于乾坤剑为何没能斩灭世界,那上神的事儿,自己又岂敢质疑?总之,若是不能将唐玄抓住,他很可能成为亵渎神威的罪人,从此从天堂,沦落到地狱。 高高在上固然让他陶醉,可这种沐浴神恩之下的如履薄冰则更让他战战兢兢,作为广场上灵民们最高贵的存在之一,他不得不在此时此刻全面展示出自己的忠诚、无畏,演的很累,至于出手则是全无必要,除非眼前灵民全部死光了,毕竟上神不在,他也是那种下很大一盘棋的上位者。 望着灵民们在他的命令下,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冲向那个可恶天奴的场景,扶摇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所有灵民以神使、神君为中心,身形卷起光焰的狂飙,升空而起。 盾语神君身高五丈,在乌光黑云的烘托下,一身黑色发光长袍猎猎飞舞着,脑后椭圆形的光圈边缘处放射出无尽的黑光,而掌心中,赫然浮现出一面光华闪烁的盾形镜面。镜面出现,体积迎风暴涨,眨眼间膨胀到百丈大小,在盾语神君的一声低沉的怒吼声中,巨大的镜面向唐玄缓缓镇压而下,周围风云爆卷。 苟阉、黑白、行复、无常、尊严等,除了扶摇之外的所有神使、神君,都怒吼着出手了,各带光影万丈,各自召唤出神威浩荡的法宝,将唐玄周围万丈方圆,激荡成一片光影、能量、爆鸣声的爆裂狂潮。 面对周围充斥天地的庞大能量挤压以及炫彩无方光影变幻,妖艳绚丽而又充满杀机。 唐玄站在狂涛中心,长发被能量的劲风激的凌乱飞扬,眼前的一切已经彻底分不清颜色,只有种堂皇的味道,而在这种堂皇中,更显得自己这个大宇生命,需要卑微,卑微的接受鸿冥世界灵民们施加的任何惩罚,更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垂于身体两侧的双臂缓缓张开,又慢慢合拢,唐玄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掌心相对,一股熟悉而又渴望的味道就在这缓缓靠近的掌心间流淌。这是种对眼前世界厌倦,对家世界的思念的情绪,淡淡的,纯纯的,没有掺杂的。 扫了眼周围狂暴的,光芒万丈的威压与泯灭能量的临近,唐玄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身体周围淡淡的白光则演化为一种不规则波纹状的能量波动,如潮汐般来回游走了起来。 鸿冥世界早有定义,在这样的定义下,灵民们该如何也早有定数,所谓天意,更是装潢出不可抗拒,顺其自然的味道,谁要不遵从这样的定义,那便是对大多数的亵渎,是为世界所不容者。对于大多数而言,因为复杂,所以痛苦与茫然,对于极少数存在而言,因为复杂所以容易且快乐。 思绪中,唐玄即将接触的掌心蓦然间外翻,而身体周围的能量潮汐像是得到了指引一样,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向四周扩散而去,转瞬间,便于周围的能量狂潮碰撞到了一起。 天摇地动一般,整个鸿冥世界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剧烈颤抖着,而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更是响个不停。 如果说“世界无我、世界有我、世界是我”是唐玄以无界生命之形态,关于世界与自己的思考,那么眼前展开的最直面的,最强硬的无声咆哮,便是身处在这样一个令人无所适从,总觉得自己是错,却又不知道哪里该死的糟糕世界直接抗争,一瞬间,他心底想到了一个关于这样一个招式的名字:我,仍是我。 不管身在哪里,不管身处何界,我,还是我! 唐玄变成了一个发光体,整个身体放射出强光,这种简单颜色的强光,转瞬间便如同一颗剧烈膨胀的刺猬一样,向周围正疯狂围攻着自己的神使、神君们刺击而去。 神是什么?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其实局限性并不比其他生物小。 同样等级森严的规则,制度,上位者各种娘娘,皇后,下位者稍有出轨便是不由分说被惩戒甚至赶出神界的下场;老大坐着,做小的站着,一个志得意满,摆着高深莫测的威严,一大群屏息凝神,等待着各种无比正确的神谕降临。 而站着的到了下面,没有压力的膨胀下,在自己的领地里,更是将在上的威严,对下发挥的淋漓尽致。而且这样的传说有一种极为深入人心的好处,那就是:谁该在什么位置上,都是注定的。 而抛开这种传说,逐渐容易被接受的则是努力可以改变命运,当然,被篡改后的改变命运,背后的东西被虚化后,看起来美好,对于大多数存在而言,也仅仅只是传说,没有任何意义。 鸿冥世界就是如此,只是表现的更为直白一些。而唐玄,此时成了与整个世界对抗的人。 此时,他的无界之力,狂飙一样的元气,第一次在真实的场景中展示出霸烈与强横,在这一刻,他无需为这个世界操心什么,而无界生命那恐怖的能力,在密集的爆裂声中,仿佛没有止境一般的提升着,无界本就没有界限,而心没了束缚,这种极致到了毫无边界的力量,更不是有界的生命所能对抗的,即使对方是所谓的神界灵民。 无数神器,法器在唐玄刺猬般的白芒中轰然爆裂,无数爆裂的彩色光团氤氲转瞬间布满了唐玄周围的虚空,盾语等神使皆是双手空空,浑身千疮百孔的仓皇后退,双目茫然充满着不可置信,脑后光圈暗淡。 不知何时,令无数灵民感觉到恐怖如同上神的白光不见了,虚空中还是那道“低矮”的,毫无光彩衬托,气氛烘托,特效装饰的身影。 扶摇神使看看自己,依旧光彩夺目的神躯,高大威严,更有光华流动,不用看就能想象出,自己脑后的光圈一定是神界最美的、最炫的、最耀眼的。从体积上看,自己一根手指就可以戳死对面虚空那个天奴,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敢与对方对视,浑身更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天塌了······ 地陷了······ 他,打了神使,也就是自己;打伤乾坤剑,更闯入鸿冥世界杀伤无数奴兽,接着打破了上神至宝补天石,现在,又重伤无数灵民,碎灭无数灵民手中蕴养了无数年,视之为亲爹娘的法器、重宝······ “请上神显威,为吾等做主······”扶摇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颤抖,他口中呢喃着,不断重复着,到最后竟似嘶吼起来。 “你很强······”威严万分,华光万道的石碑再次从天而降,声音中有怒意,不过却并未立即发作出来。似乎对于这么点时间,几次三番的跑来跑去这种事儿十分反感,同时也对唐玄这个孤零零站在虚空的生命产生了忌惮的情绪。 而听到上神的法音,扶摇等灵民不由面面相觑,“你很强?”,他们还是头一次从上神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近乎没有深度的话语。不,不对,肯定蕴藏深意,难道上神真正表达的是话语中的那股情绪,有着淡淡愠怒的情绪? 想到此,扶摇等人惶恐起来,神态也更加谦卑,在石碑左右两侧,几乎头拱地一样,以一种不良于思考的姿势,快速的思考着,这愠怒,究竟是对谁而来的······  唐玄缓缓摇头道:“在我的那个世界,并没有强弱的概念。我从来不认为我自己强就应该高高在上,也不认为弱,就该死,就该被踩在脚下,所以,你错了!” “退出鸿冥世界,我可以赐你神使第一的身份,而你一界生灵,免死······”似乎唐玄的回答太过出乎意料,石碑沉默良久,再次发出声音。 而上神新的神谕,更是让头拱地的扶摇们陷入到了呆滞中······上神,似乎,似乎实在妥协。神使第一,何等尊贵、崇高,此前一直虚悬着,想到此,扶摇偷偷注视唐玄的目光中,不由充满嫉妒意。 唐玄微笑了,又是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石碑声音再次响起:“也许你并不知道神使第一意味着什么······” 唐玄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在我的世界,你又是谁的神?我是谁,我该是谁,我如何生活,我怎样自处,哪轮得到你来恩赐?也许你认为我答应了你是占了你的大便宜,所以,你不用骄傲,我不会做那什么神使,我,就是我,大宇世界普普通通的一个存在,我想要的,我的世界都可以给我,而我也能为我的世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对话,似乎该结束了。” 灵民们忘记了一切,不觉把头抬起头,以一种大惑不解,大逆不道的目光注视着唐玄,而扶摇神使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大胆天奴,罔顾神恩,亵渎上神,罪该万死······” “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将鸿冥界挪移到这片虚无之地的么?”石碑的声音,顿时让一个个怒发冲冠,义正言辞,卖力表演的灵民们鸦雀无声。 “在你眼中,强大是种能力与炫耀,是骑在别人头上的筹码,而在我看来,所谓能力,是对世界的责任,而这种责任,驱使着我将家世界变得美好······其实你不觉得,我们聊不到一起么?” “难怪······可惜······” 发出两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声,石碑里面再次挤出两个物什,一个是样貌古朴,通体斑驳金黄色的小钟,一个是通体漆黑,类似茶壶一样的东西,二者吃力的从石碑中挤了出来,随之迎来的就是在场所有灵民们惊骇的目光,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而分泌出两个物什的石碑,光华莹润的表面泛起丝丝裂纹,似乎这种动作对于它而言也是一种负担一样。 小钟蓦然发出一声清鸣,茶壶则开始发出涛涛不绝的水声,整个鸿冥界蓦然寂静了起来,天地间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 第二一章 左手忙碌,右手消磨 “往古钟,自在壶足以镇压此獠!”石碑声音低沉,又飞回到云烟深处,只给灵民们留下一个无敌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与灿烂。 石碑去的没有一丝烟火气,但上神凝重而略有不耐的语气却使得扶摇神使知道,若是在上神破禁而出之前,再有类似他们处理不了的事情出现而惊动上神的修炼,那么他们这些存在,极有可能被暴怒的上神一鼓作气的抹杀掉。 从一连串的事情上来看,上神的破禁之行似乎并不怕人打扰,否则也不会一而再的出来平事儿。可不怕被打扰是一回事儿,被打扰之后的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望着虚空中,那彻底巨大起来如同两座重叠的山峰一样的上神至宝往古钟与自在壶,扶摇神使彻底陷入到了沉思中。 神谕说,两件至宝足以镇压唐玄这个异类,那绝对是不容置疑也无需质疑的,哪怕有一丝疑惑的念头,也是天理难容的。但为了使上神修炼不受打扰,一些必要的措施也是必要的? 不,目的不是为了使得上神专心破禁,无所不能,凌驾世界的上神岂会怕打扰?只不过是神威不可侵犯而已····· 那么,倒不如搞一场以仰慕上神威严,传播神灵意志的仪式······ 望着周围翘首以盼的灵民们,扶摇神使目光转动间,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表情也变得高盛莫测了起来。 ······ 世界之所以复杂而又让人迷惑,其原因很复杂,其推动却是总有这样一群存在,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蓄意如此,或利益驱使,或故作高深,或规则所迫。所谓大道至简,但真正轮到某些存在的身上,还要看对方的身份和地位。 同样的话,唐玄说来,在鸿冥世界的灵民看来,那绝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与浅薄,可从上神口中发出,那便是意义深远,足以光辉往后无尽岁月,照耀自己乃至周边一生荣光的恢弘指示,可以说,这样的世界,就是为了愚弄而存在,就是为了复杂而复杂。 生命不能骄横跋扈,也无需妄自菲薄,所谓真实,真相,不过是时间长河里从未出现过的纯净的光。 在时间的长河中,找不到世界之外存在的痕迹,总以为自己的世界便是全部、一切,更不知道未来在哪。 所谓未来以来,不过是粗糙简陋的无病,未来从不会来,因为未来永远在前方,以来的从来都是现在,而现在,才是更让生命迷惑的存在,包括自己。 广场上一片忙碌之后,以扶摇神使为核心,以其他神使神君为纽带,以无数灵民为力量催动,一个以敬仰上神为主题的封天大阵,就这么以一种极其虔诚的姿势,在往古钟与自在壶周围彻底展开。七八中文首发 78 78 云遮雾罩,霞光升腾,口中吐出未名的音节,面上全是极尽渲染的谄媚,而身体周围,尤其是脑后的光圈中,却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氤氲色彩。色彩延伸,相互交织,不多时,就将两大上神至宝遮掩的不见踪迹了。 而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与庞大的能量波动,逐渐向四周扩散着,除了上神居住的峰顶,整个鸿冥世界,变得朦胧了起来,唯美且虚幻。 ······ ······ 再次被不由分说便摄入到神器法界的唐玄,此时正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还是站在虚空中,但整个空间与先前的补天界相比,显得格外真实。 天是蓝的。瓦蓝瓦蓝的天空点缀着丝丝缕缕、成群结队的云,一尘不染,如同世界上最纯净的棉絮。太阳斜挂天空,一片温暖的光明笼罩着这个看起来漫无边际的世界。 天之下,高楼大厦耸立,映着阳光,发散光芒,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 可如此真实的世界,却是静止的,天不动、云不动、无风、行人也是一动不动,连表情都一丝不苟的保持着,就连高楼玻璃上发散的光线,都始终保持着一致长度的光波,没有丝毫改变过。 这个法器空间,又或者说是一个世界,竟似乎一副立体的画面一样,真实的让人炫目,却又寂静不动的让人惊悚,尤其是那一张张千姿百态的面孔,即使每一张都是那么的温和,可一旦这种温和如同面具一样始终挂着,更让人觉得心中发冷。 唯一能动的是唐玄,他漫步从虚空中走下,像是空中有条斜斜向下的台阶一样,边走边看,眉却越皱越紧。 这样的世界,只要唐玄还有一丝血液流动,一点灵魂波动甚至某一处的神经颤动,那就无法融入进去。 而无法融入,自然不可以以世界三式而破局。 如同穿行在人间界的幽灵,唐玄以奇怪的视角,无所不能却又无能为力的姿态慢慢游走在这片完全静止的世界里。 格格不入?疏离? 游走越久,一种情绪慢慢滋生在唐玄的心中,又或者说是一个需要自己解答的问题。 面对这样一个与己不相容的世界,错的究竟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 世界如此鲜亮,如此堂皇,那么错的是自己?可家世界,孔仙仙,孩子们,守护共同等等零零碎碎的温馨影像,却让唐玄将那种不断催生的自惭形秽的念头驱逐出去。 这里也许是钟里,那个稀奇古怪的斑驳小钟?也许是在那个黑色茶壶里。 从补天界到这,似乎每一界里,都圈禁着无数生灵,他们疯狂的相信这个世界真实,更是一丝不苟的按照石或者钟或者壶的法则活着。 存在?不存在? 在这里,唐玄是无所不能的。可以飞,可以任意获取,可以掌控天地的颜色,可以决定所有生命的生死……可他本就对这样的事情毫无兴趣,更无激情,在这里,他仍坚定的相信,他与这里的任意生命之间包括草木,都是平等,共同存在的。 在这里,唐玄又是无能为力的。既不能定义世界的形状,也无法触及到它的边界,更无论找到回归的路。 绝对静止便是无,在“无”的世界里,唐玄再次遇到了无界的边界。而无界的第一个边界便是“心”,以大宇世界为家世界的有情之心。 沉思良久,唐玄还是决定融入进去,于是他找个高楼的楼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盘膝坐了下来,接着闭上眼,神意接掌全身,慢慢的宁定下来,就连丹田内的元气之花,也不断暗淡着。 渐渐的,连意识与灵魂的波动也若有若无起来。即便如此,离完全静止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立体的画面,鲜亮的颜色与光线,静止的事物和物事,在世界角落,逐渐暗淡起来的唐玄……这简单组合,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却没有观众的相片。 就在唐玄陷入更深沉寂的时候,瓦蓝的天空深处渐渐涌出一抹昏黄,紧接着一丝云动了起来,然后,出现了第一缕风。 柔风吹动了光波,而开始如水波一般颤动的光波缓缓拉伸着,终于触及到了地面。 钟声响起,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法一样的世界,活了过来。 衣不蔽体,身体脏污,在光明碰触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抽搐的被遗忘者;公交车站,早起的司机,地铁上,一个个或抬头,或低头,目光茫然,行色匆匆,满脸疲惫的忙碌者;隐藏在高楼大厦中的那一张张卑鄙的、奸诈的、贪婪的、伪善的、高尚的、真诚的、无私的、邪恶的面孔们,上演着错综复杂的话剧或默剧。 微笑着、茫然着、麻木着、平静着、绝望着……一些充满希望,一些不断在绝望中沉沦。 这个世界,不再单纯如铺展的画卷,而是在喧嚣中变得无比复杂,再无规律可寻,充满着随性与躁动。 有的生命沉浸其中,不问过往,歇斯底里的张狂着,而有的想要逃离。张狂者如同末日之前的始地母星一样,如同挥着大刀,疯狂找寻存在感的蝼蚁,想要逃离者却和之前初到贵境的唐玄差不多,找不到这个世界的边界,只能在希望与绝望的剧烈冲突中,变得失魂落魄起来。78更新最快 七8cδ 忙碌者,消磨者。 忙碌者终其一生,不知为何而忙碌;消磨者,耗尽时光,从不去想为何而忙碌。 清醒着痛苦,昏沉着痛苦,短暂的存在感之后,能够感受到的唯有痛苦。 这片世界终于开始出现死亡,而为了逝者,也有着必须遵循的仪式,似乎只是为了排解生者的悲哀与逝者的寂寞。 整个世界,充满钟声。 不知何时,唐玄的的眼眸渐渐张开,却毫无颜色。 他茫然的望着,与这个变得喧嚣而忙碌,拥挤而嘈杂的世界比起来,他仍旧是那么的疏离,那么的格格不入。 在他的眼中,这片动起来的世界并不复杂,犹如两色的流淌。 一股灰色的,从上到下,从东到西流淌而下,蜿蜒坠入大地中,而这抹从天到地的激流,充满了沉重的味道,表面被渲染出了一抹淡淡的金色,伴随其流淌,一股清新的味道在高空流淌,而大地却变得污浊了起来。 另外一股是金色的,温和而又富有能量,只是这股金色不知为何,却被度了层灰色,使其看起来有些凝重,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这股金色的流淌是从大地到天上,方向与灰色的沉重截然相反。 唐玄就这么皱眉望着,与宁静而祥和的大宇世界比,这里似乎就像地狱,写满了歇斯底里与疯狂。 “我,已非我。”唐玄叹息了一声,整个人慢慢站起身, 我,仍是我。在那个随波逐流的补天界保持本真。 我,已非我。在这里,神意纵横与肆意飞行的身体已无法感知世界边界的时候,唐玄在忘记一切的瞬间,被钟声惊醒,以有常生命的肉眼,于懵懂之前的瞬间,再次审视这个世界时的一丝觉悟。 五感,六觉,生于冥冥,本无高下,只是某些被遮蔽的时候,另外一些还会发生作用,真正令人觉悟的,是那颗众生平等的心。绝非一边歌颂着众生平等,一边强调着祖与帝的无上;一边怀着慈悲,一边用所谓的天眼通,鄙弃着肉眼中的世界。 无有恐怖,亦无杂念,唐玄的身躯没入大地之下,向金色的起始,灰色的归去之地沉了下去。 身临深渊,两眼一片黑暗,心,却有着无限的光明。 第二二章 壶中自在,奈何无求 很难将鸿冥上神丢出的两大至宝的能力与唐玄的能力做一个明确的对比。 毫无疑问的是,至宝之中构建出的完整世界的确可以让任何生命迷惑、沉浸,甚至沉醉、沉沦而无法自拔,整个法器界也稳固到了即使恒星爆裂,道眼吞噬也无法动摇分毫的程度,奈何装进去的却是唐玄。 从始地母星走来,即使寂寞但从未迷失的唐玄,无欲无求,心有信念的唐玄。 无界有界,在接踵而至的法器界的困顿之中,他那以无界生命为基础,以浩瀚元气为助力,以光之唐花为核心,以有情之心为催化剂的世界三式,那以自己与世界之间关系的感悟为行道术的世界三式,渐渐摆脱了术的范畴,向“我”之存在的“道”转变着。 在法器界中,唐玄看到了古往来今的哀嚎,看懂了轮回与定数的所谓天理,更看到了无界生命的局限。 在困顿中,茫然中,沉浸中,旁观中,在非我世界,世界三式无法发挥作用的局促里,他慢慢的觉悟灵魂深处的那个“我”。 我,仍是我!这是压抑的嘶吼,更是绝不屈服的誓言,亦是代表大宇世界,向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鸿冥世界发出的至强之音。 这种声音,让石碑中的鸿冥上神,都为之侧目,更是绝无仅有的进行了妥协。 我,已非我!既然世界变幻,总脱不开污浊与乱流,那么消散了过去,从不奢望未来的现在的我,又何尝不可以改变? 改变过后,我,还是我! 唐玄在地下穿行,双目清澈而闪光,犹如暗夜般地下世界的一颗星。而他的身躯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地心处,一扇金色与灰色交相辉映,激烈冲撞的巨门,坠落而去。 许久之后,巨门之前,唐玄驻足凝目,耳旁先是响起细碎的杂音,随后便清晰的传来阵阵,阵阵的……歌声: “我,早已消散了过往,也忘记了惆怅……”七八中文天才  “我,从不敢望未来,因为未来太过迷茫……” …… “豪言壮语,激情雄壮;甜言蜜语,温柔了明月、斜阳;信誓旦旦,也难掩发丝斑白的荒凉……” “懵懂时,无畏无惧;青葱里,笔挺刚强;往后余生,苍老亦当雄壮……” “美好的世界……” …… “时空长河,原谅渺小的我,既猜不透你的由来,也望不到你的尽头……就是你的存在,也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 “炼狱之火……神!!!” “神啊,你凭什么屠戮众生,却说是众生的宿命?” “神啊,同样是生命,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坦然接受众生的虔诚与信仰,却将我们肆意摆弄。” …… “你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吼~” …… …… 前半段,似乎在诉说对这个世界的美好眷恋,中间,表达的是谦卑的觉悟,而最后部分,早已经没了曲调与情感,只有无限悲愤之下,拼尽全力的嘶吼。 不管这片世界曾经多么的不容易与绚烂,不管印象中的世界多么美好并值得期待,炼狱之火熊熊燃烧,只为了,似乎只为了炼化这样一个无数年可能都未曾用过的“玩具”? 这样的所谓一物成,万灵枯死的“潇洒、随意、主宰、威势、强行剥夺”,若是值得仰望,奉为信条,视为宝典,为之风行,为之热血沸腾,又该是怎样的扭曲、卑劣与疯狂! 巨门之前,唐玄眼前数不尽的岁月划过,耳中却只余悲音袅袅,至于歌词,却不记得了。 一串清泪洒落,他的身形毅然闪进巨门之内,为了遗忘,也是为了挣破。 …… …… 巨大而又富丽堂皇宫殿,占满了全部空间,穿过巨门之后,唐玄只来得及惊鸿一瞥,目光闪烁间流露出一抹震惊,便似是被宫殿吞噬了一般,就这么不见了,再出现时,已处在一个神话般随心所欲的荒唐世界,就连他在大宇世界里,创造出来的“心想事成”的规则下的空间,都没有这么的直白与露骨。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曾经的万星堆迷宫中也是搞出这样一个酒色财气的套路。诚然,这样的套路放在纪元之前,那都是人人皆爱的项目,尤其是标榜高尚的,更可能爱的物我两忘,可别忘了,经过末日的洗礼,纪元时代的压抑,苟延残喘的生命一族都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值得珍视的。 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下,就连魔族的血腥与残忍都表现的十分克制,更无论已经带领大宇世界走上共同的唐玄了。 巨大的穹顶,笼罩整个空间的宫殿,宫殿内那一个个奢华至极,充满各种内涵的小宫殿,还有那星罗棋布的无遮广场…… 直白,直接,以鸿冥之力将无耻渲染的无比隐秘,辉煌。 毫不犹豫走过的唐玄,望着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一群群,一桩桩,一座座,一个个……目中却有悲戚之色,每一个上面,都残存着所谓命中注定之后的不甘意念。 眼前又是一扇门,门后漆黑,同样的布局说不上有多么的新鲜,只不过这里手笔大了些,近乎一个大世界。只是这样一个宫殿一样的大世界,在唐玄看来,实在是已经将丧心病狂演绎到了极处。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无论补天界还是这里不知道是钟是壶的地方,细致入微的表达了鸿冥世界对于其他生灵以及生灵背后的态度。 无论什么,都可以随意的拿来,炼化,毁灭,毕竟,对于鸿冥世界而言,界外的那都是天奴,偶有传说中的恩赐,可那传说若不是传说,那么传说背后,总会有着不能说的故事。 唐玄穿过窄门,身后极致光辉灿烂的宫殿群从上到下开始崩塌,很快就成为一片浑浊的黑暗。 黑暗中,哭泣之声连成一片,但很快消逝,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仿佛怒吼“我……” 而此时的唐玄,却在一个环形通道中缓缓走着。通道更像是一个蜿蜒曲折的管道,四壁发出昏黄的光,四周满是缭绕的雾气。 四周的高温雾气并不会给唐玄的行动带来影响,只是有些沉闷,沉闷的压抑。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以至于行走一段时间之后,唐玄不得不身体悬空,保持着飞行状态继续向前。 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在大宇世界,一个初级修者都具备的,而在鸿冥世界里,可以想象的是,刚出生的灵民恐怕都是会飞的? 唐玄心里空空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有先前因空间影响所产生的悲愤,还沉重的压在心头,迫切的想要爆发出去。 看来将鸿冥世界扯到荒芜是无比正确的决定,若是让这样一些存在在大宇宇宙兴风作浪,那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简直无法想象。 一缕光明气息,一点清新味道,就在唐玄穿行中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 …… …… 大宇宇宙,原桃源星存在空间处,孔仙仙如同一尊泛着白光的雕塑,静默的站在虚空处,双目微红,楞楞的望着那曾经写满记忆,如今漆黑的空洞处,一句话也没有说。 唐思玄,唐可昕站在她身旁,一个身体微微泛着黄色的光芒,一个身体周围灰芒缭绕,以至于让她们的身形,面孔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她们一左一右的拉着孔仙仙的手,似乎想从这样的动作中,寻找不真实的勇气。 伏明月,夜摩婉婷,蔡姚等站在旁边,更远处,龙呈均,孔希言,安公子等正与共同本部的各部门战时负责人以及集群统帅小声商议着桃源星重建的事宜。 以如今大宇宇宙的实力,重建一颗已经毁灭的星球,并不算什么太过为难的事儿,只是重建之后,还是那个桃源么? 桃园星的存在在大宇宇宙的意义不言而喻,而没有了那个人的桃源,还是桃源么? 周围工程部的工作人员,在李承德,孙继业的指导下,有条不紊的从四周清理着星空中垃圾,尽量寻找着那些残存的桃源旧物。 远处亿万修者看着,更多的通过虚拟屏看着,所有人屏息凝视,不亚于鸿冥世界降临那时的紧张。 此时的紧张没有太多的压抑,却有着太多患得患失的精神波动。 “她一定会回来的……”蔡姚的面容一如少女般稚嫩,只是眼神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黑姑娘到现在都没有美白成功,不过这身细腻的肤色,倒成了不少大宇生命追逐的榜样。 像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样,周围一片剧烈的喘息声,压抑了许久的呼吸,终于吐了出来。 温笑,姜剑眉,唐无伤,唐清……每个人似乎都想微笑,可这表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神经的控制,在面部来完成。 是啊,一定会会回来的……可这,去哪了? “永生,就有希望,不是么?”孔仙仙忽然转头,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即使一滴泪珠顺着眼角划过,“他留给我们这样一个世界,我们也要做点什么才行,否则,等待的时光,岂不是太过无聊了么?” 不需要全世界瞩目,只需要几个人担心,即使曾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无界生命。 可以说至高无上,呼风唤雨,可却从来没有至高无上,呼风唤雨过。 孔仙仙白衣长裙,在星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飞行轨迹,随即水袖如流云一般,形成两道灿灿星河,眨眼间,便将桃源那里的黑暗嚼碎,随之,一件件乌漆嘛黑,如同化石一般的物体向四面八方飞去。 纵横星空千万里,水袖流云铺展天地。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大宇世界,还有一个大上生的。 而直到此时,无论现场还是虚拟屏前的各色生灵们,心头上的阴翳才渐渐消散。 鸿冥世界的出现,几乎将大宇世界以团队模式,战星堡垒体系铸成的防御体系瞬间搅碎,摧枯拉朽般甚至都没看清楚敌人长啥模样……只知道是一把奇怪的剑。 任何时代都需要英雄,尤其是现在。如果没有英雄,那恐怕那一把剑就可以将看起来叫稳如磐石的界内生灵任意蹂躏、斩灭。 弱小时,需要合作为了生存,而当生存空间扩展到大世界的时候,没有一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强大生命的生命群体,注定悲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所依仗的,在新的环境中,究竟有多么的脆弱。 第二三章 道之唯我,术之癫狂 鸿冥世界此时异常朦胧,彩色的氤氲浓稠往来,使得整个世界看起来异常美艳与神秘。  在灵民齐聚的广场上空处,一座巨大的钟,一把巨大的壶以极其怪异的姿势交接着。 钟平展着,开口处对着壶,壶嘴伸进钟的开口里,一股金色、灰色的雾气不断顺着钟的开口,流入壶嘴,又在壶的表面上流淌,缭绕。而壶表面上的灰黑色气流,又逆流而上,与金灰色交融,又流淌到巨钟表面。 巨钟轻轻震荡着,嗡鸣着,仿佛代表着巨钟内,麻木而又忙碌的世界,钟声忙碌,追亡众生;自在壶,自在的是壶中世界,而没有了鸿冥灵民潇洒的身影,对于唐玄来说,这个空间,显得那么的格掉低下,虚伪难堪。 以无数血泪铸成,却毫无意义的存在,如果是为了炫耀,那么又是给谁看?还是为了彰显鸿冥一族对于一切的掌控和威严? 下一刻,鸿冥世界声音静止,云不流,光霞不动,就连无数灵民组成的禁断法阵的朗朗不绝的低吟声都似乎凝固了。 一个身影站在钟底与壶口中间的缝隙处,看起来有些狼狈。 此时的唐玄,一身漆黑缀着银丝的衣衫受热过度一样,鼓起了细密的小泡。小泡凹凹凸凸并不规则,整个贴服于他修长的身体上。 黑白发丝冒着腾腾热气,散乱的紧紧贴着额角,鬓旁,脸上,遮盖了一半的脸孔。 他胸前起伏着,微微低着头,罕见的双拳握紧。看起来很狼狈,可一股狂暴的气势却如涟漪般播散。 若说钟声世界,即使没有灵魂,尚给苍生留下一点点存在的余地,那么自在壶内,烧的是血肉,煮的是血髓,排出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余音悲吼。 多少岁月,多少生灵,多少自由自在的灵魂……在炼狱之火下,或成了符号,或成了养料,在所谓的大气磅礴的手笔中,在鸿冥灵民的不屑一顾中,成就了这样两个法器界…… 不寒而栗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同身受的悲愤,唐玄捏紧了拳头,嘴边发出呢喃:“我该有愤怒的资格了!!!” 艰难抬头,像是背负着无穷的压力,干涸的嘴角有些狰狞的咧着。 这是唐玄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充满暗黑和毁灭的心,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高高在上,却又说什么众生平等?” “残害生灵,又如何自诩仁宽慈悲?” “世界灭,则龟缩往逝,谓为蛰伏待机;宇宙和,就昂扬而出,强说天下属你?” “动辄剑威绝情凌虐天下,张口恩赐让谁伏地谢恩?” “阴阳颠倒,黑白倒尽,厚颜无耻,怎配称神?” “你们……他妈的……又是谁的神?” 唐玄的声音,响彻鸿冥世界,无界之音在“我”之真意的加持下,更将这片凝固的朦胧,震的风云变色,霞光暗淡。 这? 无数灵民也包括扶摇,盾语这些地位高尚的神使,神君们,无不色变。 先不说别的,在这个鸿冥世界,除了上神,还有谁敢如此嬉笑怒骂? 进身此界的天奴们,又有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连喘息到每一丝表情都是卑躬屈膝的,在神威浩荡之下瑟瑟发抖着? 这,这是骂街么? 骂上神还是这个世界? 疯了…… 当唐玄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全身包括发丝水渍蒸干,整个人御风而立,纵声狂笑之中,竟然在三玄指环空间内翻出一包烟来,就这么点燃,以一种比高尚更往上,比神更神的姿态吞云吐雾着,睥睨四周无尽烟霞中,那一个个灵民们呆滞的面孔,目光中满是不屑。 “云……云来!”法阵万里之外,扶摇望着变得嚣张而不友好的唐玄,耳边回荡着那令他神魂剧烈抖动的朗朗之音,以神力化神音,开始催动起遍布周围万里的禁断法阵。 上神听的到么?听到了,自己这边没有一点反应,那岂不是主人挨骂,狗腿子未能第一时间扑上去,这罪过更大? 但愿听不见……可这么大声儿,怎么会听不见? 虽然慢了几拍,整个禁断法阵,又被称之为鸿冥绝仙阵的灵民组合之阵,还是缓缓运转了起来。七八中文首发 78 78 朵朵祥云凝聚在灵民头顶,又向唐玄那方飞去,逐渐汇聚到他头顶上空,散发出一股股庞大的威压。 这威压一方面体现在祥云优秀的造型,散发的刺目光芒上,可以给对手带来心里压力和强光刺激;一方面还体现在它可以将下方的空间与气体凝固,以不断下沉之势,直接对对手造成打击。 这样的层次的攻击,已经无法去形容了。一界灵民,个体强大,自带光环,天生高级,又在 巨大法阵的加持下,这种澎湃翻滚的力量,已经将唐玄四周的空间撵成了粉末。 漆黑的粉末翻滚,却寂静无声,不过每一点细小的微尘般的粉末,都可毁灭一个世界,一个如大宇宇宙那样的,看起来广阔无际的世界。 唐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半眯着眼,惬意的抽着手里的香烟,烟雾缭绕,烟头上面的烟灰一点点加长,却没有落下。 极致的暴躁与动,粉末看起来却渐渐沉寂起来,而当唐玄的目光与远处扶摇神使对视之时,他举了举之间冒着袅袅烟雾的香烟,友好的笑了笑。 “不要!”扶摇神使暴躁大叫,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玄手边四散的烟灰,轻轻的飘落在自在壶的基座上,还有一些无风远去,在往古钟庞大的表面上留下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尘迹。 如同亲爹被了一样,扶摇怒发冲冠,豁然站起,流云水袖间,发出更大声的怒吼,忠诚,虔诚,上神威严重于一切的表达,淋漓尽致。 天地间都是怒吼之音,光云翻滚,鸿冥世界一界动荡,无不怒斥唐玄这个蝼蚁:该死!不知天高地厚!孽障等等…… 当一个自以为是已经根深蒂固的世界觉得你错了,你大逆不道了,向你发出怒吼,想要将你碾碎,恐怕承受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可唐玄却仍在抽烟,只是位置从先前的法器基座处,挪移到了自在壶的壶嘴里,姿势都没有变过。 往古钟依旧抽了风一样的发出震荡,直欲将肚子里的生灵折腾的体无完肤,自在壶里面,靡靡之音隐隐,仿佛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望着眼前呼啸而来的庞然巨力,唐玄不屑的笑了笑,看都没有看一眼,心思飞舞间,有些想家了。 一切生灵皆可称之为修者,而一切修者又是平等的生灵,生下来就该和谐共处,求同存异,不断扩展一起的生存空间,将一切矛盾转化为生命与局限之间的斗争。 修者有道,其中人道最是繁杂。在其发展过程中,将之利益化,排他化,自私化,被害妄想症化,却各种美其名曰,妄自尊大着。 今日这个称圣,明天那个为王,众生追逐更恨不得千秋万世…… 可没有永恒支撑的经典,到底能流香多久?为什么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了,还要继续坚持?为什么同类相残还要洋洋自得? 今日回首往日,尽是笑话与失落,那么明日的今日再回首,又是如何? 从未修过道,即使在始地母星之时,陌离在旁,可以让自己不朽的大成至道唾手可得,那时候,唐玄也只是练气,练那个在陌离眼中,颇为不堪入目的玄玄气。 随后于经历中。寄情于剑式,可后来唐玄发现,再华丽的招式,再威猛的名称,也不过是借剑之名,假于外物。 星空之中,险死还生,世界静止轴线中,放眼大世界。于无界中,思考认知中的世界与自身的关系。意识为媒介,元气为动力,无界是基础,终于有了纵贯大宇的世界三式。 在经历了元生界以后,唐玄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看清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在永恒界核心带着五行兄弟于无形中拯救天生下界,并未求什么回报,更不需要什么回报,至于什么扬威万界受无数生灵敬仰,顶礼膜拜对于他而言,更是想都没想过的白痴之举。 他把这,当成往后岁月中的一个工作,一个不需要报酬却一直播撒希望的的工作。 宁静,祥和,永恒! 唐玄以为,这样的大宇世界会一直持续下去,既不需要辉煌来点缀,也不需要名声来衬托。可鸿冥世界的出现,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这或者那的高高在上的意志,想要将自己的世界意志又或者说上神意志,代替大宇世界的众生意志,且马不知脸长,你不给,反而是罪该万死了。 在鸿冥世界,众生平等是绝对不存在的,这种思维方式对于大宇那样的外界,更是表现得声嘶力竭,或为天奴,或一界斩灭。 乾坤剑的出现让唐玄深刻认识到鸿冥世界的强大与不可理喻,所以他将之扯入无尽荒域。 反观过去,世界无我,世界有我,世界是我……世界与我同在,而我不在了,世界仍在! 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在唐玄眼前轮转而过,无数回忆,宁静而温馨的回忆,就这么点点滴滴的涌上心头,以至于他嘴角划出常有的微笑。 静思现在,我仍是我,我已非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使得唐玄又慢慢收敛了笑,一副沉思的神色。 眼前能量无声无息的开和爆裂中,唐玄嘴角不由抽了抽,而与他相比,扶摇的神色也阴沉的有些狰狞。 无数灵民的呼喝声渐渐平息,更有不少透支过度一样,脑后光圈变得暗淡了起来。 可不管如何对着唐玄咬牙发狠,怒发冲冠,千夫所指……却丝毫不敢将狂暴的能量,近身到往古钟,自在壶周围三丈距离。 这可是必须要当祖宗一样供奉着的上神至宝!那个可恶的天奴,可以肆无忌惮的往来其间,吞云吐雾,他们怎么敢? 真理? 那不重要! 于是,鸿冥世界的无尽广场中,便出现了长时间的,极为诡异的僵持! 术已绚烂,癫狂! 奈何没有信仰的术,在正自在壶的壶嘴里抽着烟的唐玄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第二四章 一点烟火,半壁残阳 一个个筋疲力竭,神力耗尽的灵民,保持着一副咬牙切齿,舍死忘生的表情,踉踉跄跄的从禁断法阵中退了出来。 所有灵民都注视着扶摇神使,而扶摇神使被一大片急促喘息声包围着,他颤抖着的手几次想要举起,却又快速的放下,放好,放自然,他不敢下达最终进攻的命令。 弄死眼前这个全身淡然却好像很不好弄的天奴固然重要,可维护上神威严的不可侵犯则更是不可动摇的信念。 望着眼前逐渐加速稀薄的禁断大阵,扶摇神使头一次感觉生不如死,后如芒刺在背,前方却是两座巨山那么大的雷池,无法逾越。 都说生活如戏,全靠演技,可这样的僵持不下,也着实让人头疼。 好在大阵稀薄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先前脱力出阵的灵民很多恢复过来,又投入到工作中,总算让这个需求人数庞大的惊人的鸿冥禁断大阵维持了下来。这也让扶摇神使等核心松了口气,而嗓子眼儿那句:上神做主,也是终究咽了回去。 …… 我仍是我……我已非我……? 唐玄仍在沉思,他的身体靠在光华流动的壶壁上,眼神有些朦胧的望着头顶高不可攀的穹顶。在这样一个巨大空间下,恐怕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壶好大,好华丽,然后才是自己很渺小。 左边滚滚蒸汽向外冲去,漫过这豪华闪光高大上管道,发出嘟嘟的声音。蒸汽也漫过唐玄,使得他的身形看起来若隐若现,只是他身体表面一层薄薄的白芒,有意无意的将超高温蒸汽隔绝,更将指间还在冒着青烟的香烟包裹。 青烟袅袅,脚下一地烟头,只是那没有保护的烟头已经在高温蒸汽之下,正经历着潮湿——鲜艳——萎缩褪色——丝丝分解的过程。 “到底缺了什么呢……”声音暗哑,空幽,在这景物沸腾却又无比寂静的环境里,唐玄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随后,那双朦胧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澈起来,意识渐渐回归。 此时,唐玄的脑中无数细碎的闪电不断迸射着,可还是撕不开那一层莫名的迷雾。 也许,无界、永恒、世界、我……都只不过是生命的另外一个。 轻轻叹了口气,使劲晃了晃脑袋,当手再次摸向三玄指环的时候,唐玄愣了愣,然后才站起身,伸个懒腰,便从壶嘴处越了出去。 “出来了!”一个灵民声音颤抖的大吼着,充满不可置信的惊喜。 随后,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那道从天而降速度又缓慢无比,像是已深得鸿冥真髓的身形。浑身笼罩着一层极不显眼,看起来有些低档的白芒,手肘微屈,掌心悬浮着一朵小小的、旋转的、摇曳的、朦胧的花。 元气之花,初次绽放在这个世界,渺小而又倔强的,放射出独属于自由、祥和的不屈光华。 这样的唐玄,这样的唐花,自然感动不了这个世界,更感动不了那些进退两难的灵民们,怒吼参差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各色能量光潮,泄愤般铺天盖地砸了过来。 光潮爆裂,咆哮,交织,巨大的鸿冥与震荡简直如同末日。这个时候,灵民们短暂的忘记了一切,只想弄死眼前这个天奴。 当庞大的光潮,炸裂成一片方圆千万里的狂飙浪旋的时候,许多灵民包括扶摇,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忙不迭的收回手,做出一副正襟危坐,从未出手过的模样,一面眼角狂跳的瞥向那在光潮中摇摇欲坠,充满裂纹的上神法器,心一直往下沉,一直沉…… 没有人多看唐玄消失地方一眼,如此庞大的攻击浪潮,连上神法器都无法承受,难道一个区区天奴可以幸免? 这是天生的心理优势,不管对方表现出来的能力有多么的不凡,但瞧不起就是瞧不起。高下立判,与生俱来,无法改变。 终于,无边无际色彩斑斓的能量狂飙,膨胀到极致以后,轰的一声爆裂开来,四处漫卷着。而在此之前,许多灵民在法阵中恋恋不舍的望了望那两件上神法器,心念电转间,终于在自保与表演抢救一下法器之间,选择了前者。 不等扶摇神使下令,鸿冥禁断大阵快速瓦解,而一个个灵民飞向四周,飞出老远,相隔万里再回头,无不庆幸着,就连脑袋后的光圈,都摇摆出一股幸运的味道。 亿万灵民,竟无一人被狂飙卷入,可谓奇迹。 对此景象,扶摇、盾语等相视一眼,慢慢聚集到了一起,随即向场中望去,随后瞳孔不约而同的狂缩。因为那两件上神法器,已然崩碎成了千千万片,如同能量潮中的光点一般,一个翻滚,尸骨无存。 扶摇眼角跳了跳,慢慢回头,此刻所有灵民保持着一个家巨大空中包围圈,昂然肃立,自带云烟,脑后光圈发出不尽相同的柔和的光,皆是为鸿冥立大功,还可再战的精忠表情。 扶摇的目光扫过,所有触及的灵民,先前走过接触和表示的,表情不变,而那些衣衫相对较差,光华较弱的,却一个个面如死灰……谁都知道,刚才那蓄势良久,下意识的合力一击,终于还是惹了大祸,这神使,是在挑替死鬼呢。 无数灵民表情千姿百态,两件上神法器,要多少灵民的命去消磨上神的怒火? 有的理所当然,有的洋洋自得,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尚有侥幸,有的万般无奈,有的愤愤不平……可这些改变不了什么,注定了的,当然,表面的道理,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天奴逞威,神器蒙尘。鸿冥昭昭,神意长存……” 神意蒙尘? 当扶摇神使故作恢宏的声音慢悠悠的响彻鸿冥界以及所有灵民耳旁的时候,不少灵民露出讥讽的神色,看来这次替死鬼阵营加替补替死鬼阵营人数不少,毕竟神意难测嘛。 一想到神意难测的时候,可能就会忽略掉其实神使,上神不过也如他们一般,有些鸿冥界灵民的生理特征,更是与他们一般的存在。只不过他们有些各种光环加持又有这样一个神威至上的秩序维系而已。 一番长篇大论以后,扶摇顿了顿,又与在场神使、神君们交换了个眼神,这才讲到了重点:“贱奴已殁,异心未诛!堂皇神道,不留晦污!上侮灵神者,下轻神器者,殆战不利者,心存异念者……皆当诛!” 余音袅袅,其实总结起来一句话:没关系,没能力,不送礼者,抱歉,到你们奉献余热了。 当然道理讲的相当透彻,就是你的反驳,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的可笑错误行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诸如此类的坑儿太多了,你说哪个是对的? 都对又都似是而非,话语权的问题! 而是否有话语权,比拼的就是谁与上神近,谁的地位高,谁的权力大,谁的资源多等等,难道比谁更诚实、善良等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同样,在刚刚剿灭唐玄一战中,灵民们可以是激战后转移,蓄势待发,也可以是殆战不利,谁又说的清楚,谁又看的明白? 不过相信神使,神君们是透彻的,当然,看中且唯一的评判标准也绝非口中说的那一套。 如此世界,如此声音,却使得风暴渐渐平息后,正处在风暴中心的一朵小小的元气之花——怒放! 唐花怒放,光华满鸿冥! 而在光华中,所有灵民的表情便如清澈水底的鱼,一举一动,纤毫毕现。 一些惊骇惶恐,一些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当这个世界的一切,使得你如温水中的青蛙,再无反抗之力的时候,那么唯一期待的恐怕就是悲剧的结尾被延迟一些,哪怕只是一些。 唐花开始猛烈燃烧着,剧烈的火焰顺着千千万万道光丝灼烧着鸿冥界,使得整个鸿冥被虚化,恍如一朵爆裂狂燃,极尽绚烂的巨大火花,无比壮阔。 唐玄站在火花中心,怒目长天,这样的世界,也配溃灭桃园,凌驾大宇? 也配高高在上,谈笑众生? 一瞬间,经历各种界中嘶吼在唐玄脑海中爆发,毁灭眼前一切的冲动,再一次澎湃起来。 在这一刻,唐玄终于明白了继我仍是我,我已非我以后得第三个我,那就是“我”! 毫无掩饰,不加修饰,我就是唐玄,一个出生始地的普通生命,一个大宇宇宙的大上生。 有家,有爱,有责任,更有心爱的世界,有血有肉,从未忘情,一直寄情,总怀申请。 虽我淡然,但这一个,我想怒,我要怒,我要用怒火,焚尽鸿冥界,只为给无数年前的嘶吼,怒啸,悲愤,无助画上一个终止的句号。 没有人让我怒,我,怒! 剧烈而灼热的赤红色沸腾开来,喷薄四周,扩展无尽,澎湃的火浪,顺着光丝的牵引,以无穷无尽之势横扫鸿冥界,在这样的“我”之怒焰之下,那些脑袋后挂着光圈,但浑身无一处自在的所谓灵民,鬼哭狼嚎的向神山圣殿逃亡着,当然,大部分被火焰吞噬,瞬间虚无。 可烈焰的轰鸣声中,传来的却是一大片,一大片,充满解脱的叹息声,说不出的释然。 第二五章 鸿冥界破,上神登场 当扶摇神使率领的逃窜大军冲到圣山山腰的时候,封顶云烟深处,隐隐金碧辉煌的楼阁中,蓦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随即,一座擎天高大的石碑,闪烁着金光大作的恢宏大字,拔地而起,斜斜的击向唐花,一闪便跨越了了无尽。 卷动风雷,荡尽鸿冥所有颜色,恍如天塌一般的一砸,与火焰唐花瞬间交击在一起,接着整个鸿冥世界被强光笼罩,就连圣山山腰绵延的灵民们,也都惊恐万分的禁闭双目。 强光笼罩中,一切都在剧烈的震荡,天与地甚至周围的空间,也在动摇中发出支离破碎的轰鸣声。 圣山以及无数宫殿群就这样,毫无存在感的分崩离析着,扶摇等灵民们,不得不飞向空中,凭着感觉躲避着已成末日一般,无法直视的世界,在崩裂中,产生的一个个错落分布的毁灭性的陷阱。 在这一刻,他们的表情,心情,表现,与那些无数年前谈笑间被他们练成法器,玩具的那些一界生灵并没有什么不同,更不显得高贵,更忘记了悲愤,只知道拼命的闪躲着。 鸿冥界平等了,运气好的,苟延残喘,运气差的瞬间被强光里的各种陷阱吞噬,湮灭。 可这样的无觉觉悟,绝对是种悲哀。 强光伴随着高热与巨响终于消退,如潮水般从外向内快速收缩着,最先漏出来的便是百不存一的灵民,也许万中无一的形容也是恰当的,他们大多数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神色仓皇,更有不少脑后光圈不翼而飞。看来,通过这种炫酷方式储藏的神力,还是在刚才关于鸿冥的末日时刻起到了救命的作用,当然,也许是。 潮水褪去,唐玄整个人正被一朵虚幻摇曳的花浅浅笼罩,怒目一拳正抵在巨大石碑底座之上,飘飞的发丝正一根根缓缓平复。 如此鲜明对比,唐玄几如蚂蚁啃巨树,从体积上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巨大石碑高耸遮天,不知几万丈,底座周围,光焰向上冲天,还发出一阵阵无法形容的厚重威压,直欲将唐玄碾碎。 可不知为什么,往日渐此上神出手,直接镇压,二话不说便是一连串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恭维声的灵民们,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呆滞的目光从石碑上那暗淡的四个大字“鸿冥世界”慢慢转移到唐玄身上,然后深深凝注。 石碑与唐玄的僵持保持着,而整个鸿冥界在灵民们惊恐的观望下,就像是被彻底撕碎了的纸,被随意撒在虚空一般,彻底瓦解,距离彻底消失,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的事实让人疯狂,难道眼前天奴并非天奴,而是规则的化身? 即使如此,他们却再也没有了怒啸苍天的勇气,毕竟敢怒啸的基本都挂了,剩下来的基本都有一定地位且很聪明。 不过眼前似乎聪明用不到了,一个个灵民的身形在世界的瓦解中,被卷裹,湮灭,他们留恋的注视着眼前的四周,同时努力回想着,似乎过去的都是美好。 曾以为永恒,因为他们拥有力量以及消耗不完的生命,亭台楼阁,光霞山水,天奴神兽,睥睨无尽…… 对于有限生命而言,永恒只是个相对概念,是个可以进化的概念,更是个想象与现实大相径庭的概念。而对于他们来说,光长生不死似乎有些浅薄了。 一切归于虚无,无数年的沉睡,无数年的等待,无数年梦中的压抑与消磨。有时候清醒,可清醒时候却更痛苦,大多数时候混沌,这时候,也无丝毫快乐…… “真,斗不过你啊……”扶摇神使的临终遗言,还不忘瞥了眼唐玄,他把这一切归结于命运,规则的后手。 毕竟,玄之又玄的原因,总比现实更容易被接受,也更引众。 一个世界的局限,两种本源的冲突,一方压抑良久,嚣张出场,一方不肯示弱,保家卫界。 鸿冥界的诡异与强大群伤能力让唐玄触目惊心,在乾坤剑斩灭大宇未果的时候,唐玄就已决定将之拉入荒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法器攻击。 中间其实并非没有转圜余地,只是高高在上的神,任何让你当奴做狗意愿,那都是珍贵的恩赐,你若不接受那便是大逆不道,粉身碎骨都是轻的了,可唐玄又偏偏没有当奴做狗,顺便搭上一个世界的觉悟。 终于,在上神石碑与唐玄的无与伦比的一击中,一界破灭。 最后寥寥灵民,逃出炸裂涟漪的波及,远离鸿冥界遗址以后,望了望四周的陌生而荒凉的无边荒域,又望了望炸裂光波中心处的石碑与那个举着拳头的身影,目光满是茫然。 其实每一个生灵界,大多存在无名,且不需要名,只是一个存在的符号。他们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证明一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反衬其与众不同的辉光。 生无安处,死无葬处,到处是吃人的陷阱,毕竟像大宇宇宙那般安静,祥和的世界并不多。 也许无数年后,那些被唐玄挽留回来的千万天生下界中还会有这样的实际的诞生,谁知道呢。 一旦悲剧成了常态化,那么一切都将不可期,一切都将不可信。或在浮躁与茫然中破茧成蝶,或时光的流逝中渐渐消殁,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唐玄与石碑之间交接处,蓦然发出一声震荡空间的闷响,接着,一股狂暴的水波状灰色波纹,蓦然生出,向四方震荡而去。 石碑寸寸瓦解,从下而上,转眼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而碎片中,一道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而唐玄的身体,则在强大的冲击力下,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一身衣衫疯狂摆动,体表笼罩的元气之光,则因高速下降而反向律动着。但他始终保持着举拳的姿势。 在这一刻,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无界的界限。 面对石碑爆发出来的狂暴冲击力与重压,竟也生出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这巨力比之与千百个世界糅杂在一起狠狠砸过来还要沉重百倍,庞然千倍。 在刚刚一人一塔,接触——蓄力——相互冲击的过程中,从表面上看,塔碎,唐玄退,似乎是人占了优势,可唐玄心中却明白,塔非因自己而碎,而是塔内那所谓的上神自己要出来,可自己却是肉身受损,半数骨骼有了裂纹,就连丹田内的元气之花也都疯狂摇曳,输出元气中飞快的变得暗淡了下来。 在这个堂皇的不像话却让人压抑的要发疯的世界,在这个崩溃的歇斯底里却连想要疯狂一下都无处着力的世界,唐玄这个大宇宇宙的无界生命恢复能力变得非常的慢,特别的难。 鸿冥世界虽然崩溃,可如今神威正盛! …… …… “我给了你机会的!”声音有些沧桑,听不出年纪,是从一团金光中发出的。 而这团金光闪了闪便出现在唐玄面前,发出声音的同时,这浓郁的金色光团,逐渐拉扯出人形,头部位置的后面,出现一个七彩光圈。 这个光圈不大,在唐玄的眼中,只是四周略微超出朦胧头部的椭圆形,可是却厚重,浓郁异常,仿佛将世间所有的颜色,光影都融入,挤压,锤炼了一番以后形成的,说不出的光彩夺目,说不出的低调奢华,说不出的悠远的蕴含。 “可是我现在,还是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团人形金光,就这么挂着七彩光圈,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入我鸿冥,做我神使!”78更新最快 七8cδ 模样看不清,声音恢宏自信! 唐玄浑身一阵无力,被对方的恩赐刺激的不轻,就好像加入鸿冥,成了神使,成了上神驱策的狗腿子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美差一般……一句沉吟良久,早已忘却的问候“入你目”就这么的脱口而出。 世界就是这样,打斗的间歇,当对方带着无可辩驳的逻辑和道理滔滔不绝,你又不想,不屑,或者说干脆争论不过的时候,这三个字就成了最直接的抗辩与嘲讽。 久久的沉寂,笼罩在金光内的鸿冥上神浑身涌动着刺目的金光,上下发出澎湃如山的气势。 不过却没有还嘴对骂,也许对方不屑这种小人物的愤怒表达方式,也许是根本不会,因为亲情,友情,爱情,乡情乃至情感,对于这样的存在都毫无意义,当然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要想人上人就必须断忘情等等。 反正道理靠嘴,怎么说都没错,只是是否行得通的问题。 “天奴,你的下场只有泯灭!”上神发出一声咆哮,“你以为将鸿冥拉入这片空间就可保全你的世界?做梦!” 金色的光影倒背的双手蓦然在身前轻轻舞动,手指更是牵引着金色的光丝在虚空中纠缠出一团团繁复的图案,似一个个微缩宇宙,又似乎只是一团团翻滚律动的光影。 “指尖鸿冥,万界归宗,来之本来,捕影辍风。冥冥定轮,天法巡踪……” 一大串又押韵,又有内涵,又意义深远,又回荡天地的声音,在上神施法动作的配合下,显得那么神圣,而他脑后那个七彩光圈已经飞了起来,平展在二人头顶万丈处,飞旋,扩张,眨眼成了流光溢彩的天。 渐渐的,上神眼前金色繁复光团越来越多,似乎无尽。 而当金色光团嗡鸣律动中,蓦然出现一点猩红的血光的时候,上神狂笑,而唐玄全身一震,心中却蓦然一痛。 熟悉的感觉如潮水一般从那个猩红光点出来,又侵袭温柔唐玄的身心。 那是自己的大宇世界,这感觉绝没有错。 连自己都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上神竟然以这种玄幻的方式找到自己的家世界? “看,我一点点,毁了你的世界!”一张残忍与平静的脸孔,似乎为了让唐玄感知他的愤怒一般,闪烁明灭在金光中,闪出时候清晰,一闪之后又模糊。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一根蘸满了金光的手指,缓缓伸进无数光团中,向那点猩红靠近,而一进入光团区域,那手指仿佛探去另外一个极低层次的空间,成了一个碎灭一切,搅动风云的无边巨棒! 第二六章 神之千千,心动流光 上神体外,千万金光迸射之后,又快速归于沉寂。而在这个时候,上神的影像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俊美而堂皇的青年形象,长发轻浮,高冠博带,身材修长,只是身体表面每一寸皮肤甚至发丝,都有金光莹润,看起来华光流转。 他纯金色的双眸,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并没有看唐玄一眼,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指尖,以及指下正被翻搅火海雷天,逐渐支离破碎的一个个金色光团组成的世界。 所有的光团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破灭时发出凄惨的呜咽,巨指临近则瑟瑟发抖,也只能瑟瑟发抖。周围的金色流淌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无论是那些似乎具有了生命的光团还是唐玄,都被限制在这金色的堂皇里。 又一个光团像是被巨指戳破的肥皂泡一样,似乎是要加深唐玄的无奈、恐惧、绝望一般,破灭的过程刻意的缓慢。 一界生灵,无数美好,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反抗意识都没有,就这样缓缓的分崩离析,无数哀嚎声,无数血与火,微缩在眼前,将高高在上的冷漠,渲染的淋漓尽致。 其实他无需这么做,唐玄看的清。随着上神手指指点寰宇苍生一般的向前延伸,不断靠近那颗血色星点,唐玄的心一直向下沉着。 悲愤么? 咆哮吗? 妥协吗? 唐玄毫不怀疑那个被上神拉到眼前的大宇世界的真实性,毕竟那种亲切,亲密的熟悉感如此真实。 看似一招,其实一术。以破碎后的鸿冥世界本源为基础,以上神之力为驱动,以鸿冥界出世之时与大宇宇宙的联系为契机,于任何处,抓取一个世界出来,再加上其他点缀……这一术,远比那些困人,娱人的法器界强大的多,是真正无形中掌控万界,万灵生死存亡的术法。 至于那些铺垫血色星点的金色光团世界,可能是随意抓取的世界,作用也可能只是为了让神威更充分的展示,而令唐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沐神恩的异类慢慢的,体会到后悔与绝望。 后悔么? 绝望么? 唐玄不断的在问自己。 他慢慢仰起头,不再看那神威堂皇,目光冷漠而疯狂的上神,反而看着天。 目光透过被上神包裹的美轮美奂,光彩流动的左右空间,看着那漆黑变幻的天,唐玄嘴角抽了抽。 鸿冥界此时已没了天地,所谓的天,现在不过是一片片黑色的呼啸来回冲撞激荡着,四周似乎都是这样的气流,翻滚流动,层层叠叠。 在这片荒域,在这样一个冰冷荒凉的地方,在一个毁灭后的世界里,毁灭还在进行中。 巨指刺破光团世界,不断逼近那颗闪烁的星点,此时,上神那并不太过高大威猛的身躯,看上去却要比那颗星点大上无数倍。 前者俯视,毁灭一切一根手指就够了,如果不是为了让唐玄一点点看清楚可能连手指都不用。 后者像是一个包裹在壳子里的鸡蛋中,生活着的无数微生物,疯狂忙碌,疯狂追逐,疯狂自大着。 唐玄仍旧老天,这样的表情和一言不发的态度令上神很不满意,怒火更炽,他冷哼一声,所有的剩余金色光团世界同时爆裂,而那颗血色星点则被放大,之后更是一阵阵嘈杂之音传了出来。 上神手指点在世界之外,一阵阵平静而凌乱的声音与熟悉的味道便钻进唐玄的耳朵和鼻孔。 上神死死盯着唐玄,只要这个存在哪怕流露出一点悲伤,绝望的表情,他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世界和这个人狠狠碾碎。 对于一个世界内部而言,良好的秩序和每个生命的生存保障可能是重要的,可对于上神而言,皆是卑微到不屑一顾的存在。 毁灭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息心中的愤怒以及让眼前这个人后悔,求饶,愤怒! 只有这样,才能让鸿冥界死得其所,才能维护上神的威严。 血色星点放大,这才看到整个圆球状的世界表面,布满了缤纷的花朵,桃花开了,幽香阵阵,开在世界内外,却笼罩在一团荡漾的金光中。 此时展现在荒域鸿冥界的大宇宇宙,与存在于永恒界核心处花心上的大宇宇宙,同步律动着。 一个暗淡,另外一个就璀璨,如同一对遥遥不相忘的呼吸灯。 两个宇宙从大到小,从广阔到细微,乃至里面的生命,似乎都一模一样。 “神意千千,大生灭术”,望着四外桃花的世界,上神眼神略微波动之后,声音低沉了起来。 与这个清新,淡雅的世界相比,从前的鸿冥界像是个极尽装潢的艳女,虽然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迷失在欲望海洋里的自信心,却显得那么的污浊不堪。 它传出来的每一丝声音都是纯的,不是演的;浮映出来的每一个表情与笑容,都是真的,不是挤的。 没有凌迫的骄狂,也没有忧伤的无奈,更没有高高在上者或故作深沉,或飞扬跋扈的嘴脸。 “道”是一个没有谁能够说清楚,讲明白的字,不管身在何方,不论本身何境。 可上神在凝注这样一个世界之后,心弦颤动之下,脑中不由闪过这样一个字,一个形容眼前这个不大的世界,最恰当的字。 生者安居,永生永住! 面对这个简单到让任何存在自卑的世界,上神的指尖如遇无穷阻力一般,也随之颤抖了起来。 可是唐玄还在那,仰头望着天,整个身形与力量被流淌着的金色气流凝固,一动不动。 天上有美景么? 不,天上有回忆! …… …… 金色乱流中,上神没有从唐玄身上得到哪怕一点歇斯底里的表情,而这种平静,恰恰是让他最愤怒的。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望着光怪陆离之天空的唐玄,悠悠发出一声叹息,似是憋气憋的久了表达身体对于空气的需要,里面没有掺杂任何情绪。 “我要毁了你的世界,碾碎你所有熟悉的一切……是所有!”此话出口,上神很后悔,这样的狠话太没有深度,可是面对如金色气流一般沉默的对方,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需要一点乞怜的表情! 只需要一点悲愤的神色! 只需要一个绝望的眼神…… 哪怕一点点,都足以让自己将眼前的一切残忍的毁灭掉,同时,让爆裂的神心平静下来。 至于重建一个“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鸿冥世界乃至“大宇宙”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 沉默,对峙,良久! 又过了半晌,唐玄忽然嘴角咧开,笑了。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声回荡四周,金色气流一阵水波般震荡。 上神沉默,目光却变得更加冷漠而残忍,然后唐玄开口了:“神意千千?大生灭术?不过是在这里复制一个样板,以超越时空的力量于万千界中找到大宇宇宙,在两者之间建立同频异消长的关系而已……呵呵,此消彼长,却是高明!能于万千界中这么快找到大宇宇宙……自愧不如!不过,这也是只是术,神通之上,却还是术!” 上神静听,脸上流动的金色瑞气却渐渐凝固起来,似乎这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与众不同的脸色“铁青”。 “可是你别忘了……”唐玄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没有对错,没有爱恨,甚至没有自己,他继续慢慢的说着,可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却已蔓延无尽荒域,“只要我大宇宇宙有一个不受复制的存在,你构建的这个“神意样板”就不完整,与大宇世界的联系也非常脆弱!” “所以我判断,即使你崩溃了神意样板影世界,我那大宇世界仍然完好无损,最多受点震荡……我相信,她,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不在了,还有你!”唐玄笑着,心里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那种震荡……比之与公元末日,纪元未开时,何止强烈千万倍! 而这种以异种本源能量构建,跨越无数时空,超越认知极限的联系,崩溃之后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和波及……唐玄不敢再想下去。 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生命的无奈! 这种无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除非心境上找到那藏的深深地,第三个“我”! 心有余力不足之后,还会有有惨烈的悲哀,唐玄不知道没有了自己的大宇世界,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宁静、祥和、永恒不朽,所有生灵还会不会和谐共处,面对一切异种的侵袭…… 这种惨烈的悲哀又叫希望! 寄无所寄,望无可望! 世界……我……是我……非我……孩子们! 听完唐玄很无所谓却充满信心的话,上神神心摇曳,差点有种试试就试试的冲动。 而就在神心动摇的那一刹那,周围所有流动的金色凝滞了片刻,弹指间都不到的片刻。 一点点流散的金光缓缓停在唐玄嘴角,慢慢形成一根细细的管状物,又慢慢冒起了烟雾,金色的烟雾。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缓缓浸润着周围的一切,也游荡在上神的鼻端。 思索中的上神蓦然全身一震,然后便感觉到这片无尽的天地,以及天地间所有的能量与掌控权,不再完全属于他了。 第二七章 流光之下,天下无神 当上神发现自己已经对空间乃至周围流动着的金色能量,失去完整掌控权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任何发泄情绪的快感,亦没有主宰认知一切的畅爽,只想尽快结束这件事,越快越好。 他甚至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正如这世界除了小说和电视剧,现实故事很少会给人以因为、所以一样。就是这样的无知,才会觉得害怕,尤其是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时候,就更会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不知不觉间,唐玄在其心中的形象已经从天奴转变成对手,可唐玄依旧淡淡的,吞吐着金色的烟雾,在这片暴躁的天地中,显得那么安静。 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够打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样。 也许能动?也许不能动? 恢复了?没恢复? 神目如电似乎不能用在眼前人身上,可以化成万物亦可以分解万物的神力与神意,除了可能将对方禁锢,并不能对对方造成其他伤害。 禁锢住了么? 禁锢住了,为何还能搞出那奇怪的冒烟的东西? 没禁锢住?他又为何一动不动…… 上神神心跳动加快着,一丝淡淡的迷惑、惘然,无数年来第一次,说不清、道不明的横陈心头。 在鸿冥世界,天奴是天奴,灵民是灵民,上神是上神,这些生下来就注定了的,甚至尚未诞生就已经规划明白。 至于灵民、神使、神君等,不过是谁为上神服务的够淋漓尽致恩赐的身份转换,拥有资源多寡,地位高低的一个通行证,从实质看,上神以下,其实尽是天奴,生下来,就是上神的奴隶。 此时此刻,生下来就无敌的他,曾经无数上神中至佼佼者,得以在规则灭世之下仍旧留下鸿冥界复生种子的他,哪里会有迷惑?哪里会有惘然? 即便在大世界溃灭之下,也不过是愤怒和不甘而已。 鸿冥界浩瀚无际,存在无数岁月,上神高不可攀。 即使对于大多数土生土长的灵民,这个世界也太大、太复杂,又太让人疲惫。更何况还有一些拼命往上爬的神使、神君、高等灵民们绞尽脑汁之下,又加之于世界的层层铁幕,岁月累积? 可这个世界对于上神而言,又过于简单,简单到不屑一顾。 不需看,便可洞彻…… 不需想,便可掌控…… 不需动,就已经满意的让他无话可说,志得意满…… 而今神威又临世,在这个简单到可以任意涂抹的世界,在这片规则消亡的时空,多好的鸿冥界盛世之机,却遇到了这样一个存在。 一种无法泯灭对方的危机感在上神心中滋生,蔓延着。 …… 满是桃花盛开的大宇宇宙,在上神颤抖的指下,轰然崩碎,无数殷红的残香四溢。 当然,崩碎的只是上神在鸿冥界遗址中建立起来的关于大宇的镜像。 镜像崩碎化为狂飙,从四下里向鸿冥界外激荡而去,四周漆黑散落的空间残片,在这股冲击下,亦成了毫无规律的鼓荡狂潮。 呜呜的呼啸低吟声充斥,殷红的炸裂与金色的能量雾以及漆黑的空间碎片交织,碰撞发出成片的紫色雷暴区,绵延无尽,无处不在。 渐渐的,红、金、黑三种颜分开来,各自成片。黑色上浮,红色收缩,金色停滞不动。 此时整个鸿冥界被漆黑包裹,中间层是浓郁厚重的金色,里层是一个直径千万里由红色斑驳气流组成的翻滚不休的怪异球体,而这个怪异球体包裹着唐玄与上神。 鸿冥界外,那些幸存的灵民们面面相觑,都发现对方脸上的崩溃与麻木。 上神的无上,无敌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信仰,可鸿冥界都打到破灭了怎么还没见上神斩灭天奴,来这里演绎一下神的荣光? 难道对方亦是上神之一?而鸿冥界出世的地方恰恰是某处低调的神界?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所有灵民心中更是全没了主张,只能在鸿冥界再次爆裂的时候,下意识的拼命后退着,也只能后退着。 接着,他们无神的目光中惊骇的发现,巨大如同一个黑色狂暴球体的鸿冥界,如同刺猬一样,爆射出无数掺杂着金色的红色光线,一波一波的,一闪无尽,闪烁不停。 一个灵民望着扑面而来,密密麻麻,铺展天地的猝亮光线,下意识想要倒飞出去,可随即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一波一波的光线,无情无尽,在这个灵民身前乍现,又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穿过,很快,他就带着莫名的情绪,在光线连绵的潮水中,化为轻尘,而轻尘又被无限的穿刺着。 神意千千,生灭光线! 沿着既定的设定与轨道,无视前方一切包括规则,向大宇宇宙方向,激射而去。 镜像已毁,与镜像同步律动,生灭相依的大宇世界,就成了这些冷漠而暴躁的生灭光线唯一的目标。 而永恒界核心中,大宇世界所化的那个小球之外,孔仙仙一袭白衣,长裙在朦胧的光影中微微律动,星眸望着天上的繁星,可是她知道,那不是繁星,而是一个个包罗万象的世界。 从这里看,它们很小,很朦胧,可是从世界里面看,却觉得这个天地很大,很大,想不透,看不尽。 幻想洞彻天地的,生命短暂,也许觉得幸福,也许觉得不幸,可他们的存在并不会让过多的关注来了解他们的幸福或者不幸。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想法,对世界,对大世界,对整个寰宇的运行,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自得其乐罢了。 而洞彻天地的,此时却现在天地之外,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全力以赴的准备着。 寂寞的星空,孤独的身影,孔仙仙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或许好久,或许一瞬。 元气澎湃的同时,心中还在想念着唐玄,淡而又淡却又不离不弃的思念,隽永而深邃,正如她已然无界的身,意与气。 当一抹深沉的猩红,如同晚霞一样突兀出现在半空中时,四周成了一片低低呼啸的海洋。 潮汐浪卷,从四面八方凭空而生,呼啸而至,和这样的速度比,闪电又算得了什么?和这样的气势比,一个小小世界的末日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正是穿越一切气势汹汹而来的生灭光线,它们的归处是大宇,是这个可感知的广大时空中,唯一共系的存在。 无根无源的生灭光线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在巨花中心处,殷红的大宇世界所化的小球儿。 繁星染上了血色,一颗颗暗淡着,天地间一片由光线组成的血色浪潮。 孔仙仙出手了,素手轻挥,一道银龙般的匹练带着巨浪轰鸣怒吼,从其袖口飞出,飞短流长间,眨眼便在大宇世界周围密布了层层叠叠的厚厚水幕,“柔波”,这是孔仙仙给这条焱山伴生的弱水缎带起的名字。 这跟她给初生女儿起名思玄一样,简单,直接,纯粹。 弱水之柔,卷起微波,如今壁立千仞,横绝生灭! 这是唐玄离去之后,孔仙仙作为大宇世界唯一无界生命——大上生,世界赋予的责任。 一个不需要荣耀,不需要报酬,不需要鲜花和掌声,以世界同在为目的的责任。 以人度神,神亦是人;把丰富想象累积出来作为创造,更会造就出大多数被动茫然无知者,世界,也会无休无止的极端复杂下去,直到崩溃。 生灭不尽,狠狠扑进弱水柔波之中,两者就在懵懂无知的大宇世界之外,生死对撞,死命对消着。 永恒坚固的永恒界核心空间,缓缓的被割裂,又以缓慢的速度成片崩溃,而生灭光线无情、无穷,不断将一层层水幕刺成碎末,即使水浪柔波不断翻滚盈溢,也在光线的刺激下,层层瓦解着,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孔仙仙并没有惊慌,双手展动开和间,大宇宇宙的表面蓦然出现平面的巨树光影,转眼光影就像是大楼一样层层堆叠,而拳头大的世界,在这样的堆叠下,很快就长成万丈高,距离光线奔流突出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砰……哗哗…… 柔波破碎而去,周围传来一阵阵细碎,悠远的树叶婆娑的声响。碧桃挂满果实,老桃枝繁叶茂,板枝遒劲,扶桑的光影让,赫然挂着一轮小小的红日,放射着柔和的光。 孔仙仙身影如同无物一样沉入绿色摇曳中,素洁的身躯眨眼间分成千万个,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表情、姿态、动作,但每一个三者的结合体,都充满着爱意,有对家世界的,有对唐玄的,有对孩子们的…… 这是她在进入无界之后,创造出来独属于她的世界招式——情浅。 纪元之前的时候,那会的人族几乎可以为了利益干出任何耸人听闻的事儿,偷偷的,或者堂而皇之的。 充斥利益的年代,不管口里讲的是什么,都会量化成一种毫无意义的东西,更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唯一标准。 乌烟瘴气之后便是整日价高唱着情之一字,要情深更要爱的深,缺什么吼什么,到最后彻底成了荒凉的自娱自乐的演绎场。 也许是生存压力,这毕竟是任何丧尽天良最好的借口。 而今,情是本能,是不要演讲、演绎、创造浪漫、刻意、煽情、面具等装裱的默契。 像现在,整个世界需要孔仙仙与唐玄挡在前面,做第一也是最后一道屏障,她们既没有煽情,也没有表演,更没有演说一番,需要,就做了。 这,就是本能,是装裱文明的彻底结束,也是另外一种共同文明的开端,兼容并蓄,灵性共存。 情浅浅,牵丝漫卷,在气势汹汹刺破了空间,刺破了柔波,刺破了三棵树光影之后,生灭光线却在无数孔仙仙的“情浅”中,逐渐困顿了下来,渐渐地,缓缓消散。 正如来时,去也无踪。 唐玄说的没错,上神即使能够复制这个世界一草一木,却绝对无法复制人族走出来的无界之生命! 只要有一点无法复制,那么同生共灭的关系便有了不可弥补的漏洞。 只是唐玄没想到的是,孔仙仙比他想象中的,做的更好! 良久以后,繁星依旧,巨花盛开,大宇世界缓缓旋转着,还是拳头那般大,表面桃花朵朵,幽香阵阵! 生灭光线,缓缓崩溃在生灭缘的线路中,而一抹心动的流光,却逆方向而去,向曾经的鸿冥界闪闪而去。 “情浅情不灭,我在家,等你……” 一抹流光,带着孔仙仙的思念,从永恒界核心处出发,穿梭虚无。 片刻之后,无尽距离之外的鸿冥界的天空,突然亮了…… 第二八章 鸿冥若海,花落回廊 天地四周,一切都成了发光体。流云,黑雾,残存的霞光,金色流淌着的能量。 它们不断增强着亮度,片刻之后,整个鸿冥界便只有光。 强光的海洋淹没了一切,也正在对峙的唐玄与鸿冥上神。 光中,有桃花的芬芳,有思念的甜美,还有渴望、呼唤的期盼,充斥着柔的味道。 渐渐的,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一切被柔光浸染的,碎裂成雨丝从天而降,强光消退,这广阔无尽的鸿冥界又成了一片昏蒙蒙,雨的世界。 朦胧中,上神身影缓缓浮现,眼神中不再漠视一切,冷漠而空洞,变得复杂,甚至带有一丝惶恐。 整个身形笼罩在澎湃的金色光雾中,占据一大片虚空,死命的隔绝着那些不断飘落,不断削弱其能量的雨丝。 他目光在沉浸在温柔雨丝世界里,身形略显单薄的唐玄身上闪过,双眸瞬间闪过凄厉之色。 没错,让人难受的强光、削弱神力无边无际的雨丝,这一切都无由而来,无法掌控。 此刻,他是孤独的,与从前一样孤独。不同的是从前那是最顶级的生存状态,不屑与任何上神之下的蝼蚁为伍的高处不胜寒,而现在,却是种天地萧瑟,万物陌生的寂寥。 上神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身体周围,狂暴的金色能量掀起狂浪巨潮。随后,就带着这片汹涌的潮汐,向烟雨朦胧中,依旧沉醉的唐玄冲了过去。 鸿冥世界竟有了风,有了非上神创造、掌控的风。无边柔丝在风的吹拂下,倾泻向这片狂暴的金色之海以及浪潮最前端那挥舞着的巨大拳影。 遮天蔽日的金色就在这无边烟雨下,越来越小,逐渐消磨,而从唐玄那个角度看,那张牙舞爪的上神却又是那么的渺小,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这,不可能!”上神嘶吼着,除了金色身影之外,体外的能量潮被雨丝硬生生层层撕裂,化为虚无。 再看他唐玄之间的距离,依旧隔着那一段仿佛天堑般的烟雨朦胧。 唐玄沐浴着雨丝,沐浴着思念,慢慢伸出双手,感受着丝丝温凉潮润,充满家世界味道的甜腻,嘴角挂着笑,眼睛半闭着,手轻轻的挥出,带动一股柔风。 柔风在雨丝中转眼便成了呼啸爆卷的狂飙,炸裂般的扑向上神,在空中划过一道没有规则,却又遮天蔽日的弧线,眨眼间就将上神吞没,原地只留下一声声声嘶力竭却又毫无意义的怒吼。 大宇宇宙的两个无界生命,跨越了时空也超越了时空,在鸿冥界这里,组成了一个庞大恢弘的无界领域。在这个领域里,唐玄的一切力量得到无限的加强和加持,而任何其他力量诸如上神的神力、金光等,却又被层层消磨殆尽,甚至连靠近唐玄都无法做到。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唐玄慢吞吞犹如神往的一举一动,也能感受到自身强大的力量,却再也无法在这个已成领域的空间里做出任何有效反抗,举目仓皇,四处苍茫,甚至连逃都做不到。 伟大么? 无上么? 高高在上么? ······这一切是否都如这场茫然之雨水一般,如同幻梦。 上神呆立雨中,浑身散发的神力依旧惊人,可目光却又是那么的茫然,他忽然记起最初的日子,和大多数人一样,快乐的日子往往在从前,而能够想起的幸福却总是失去的东西。 “看,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且永远属于轰鸣神族!”父亲沐浴着霞光,站在世界最高处的云雾中,指着蔚然无尽,绚烂多彩的世界对自己说着,他的姿态顾盼自豪,而整个世界对于他们父子两个而言是那么的简单,众生更是渺小不堪。 无数灵民敬畏、崇敬、羡慕的目光;遍地匍匐的身影;为所欲为的世界······生下来就是这样,上神的儿子亦是上神,不管他如何,注定了就是这个世界不容置疑的主人,也许是宿命。 “玄昊,杀了他!”父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指着一个瑟瑟发抖,瘫软在地的灵民对自己说道。 “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失去灵魂的声音,带着呢喃的哭腔,听起来很是凄惨。 他有些不忍,可是望着父亲的严厉眼神,还是慢慢的,慢慢的拔出腰间的剑,缓缓指向这个灵民。 周围神使、神君们注视的目光给了玄昊很大的压力,他们的眼神中恭敬中带着冷漠的残忍,而眼前这个即将被自己杀死的灵民,仅仅只是在上神父子巡视神域的时候,眼神触怒了上神,又或者像父亲说的那样:无视神威,亵渎神恩,还是跪倒迎接的姿势不对?抑或是不够及时······ 玄昊的心里很迷惑,可是他知道,在无数神使、神君的注视下,在千万灵民的匍匐中,自己应该怎么做,这个灵民的结局如何已经注定,因为上神神谕已下,在这个等级天下的世界,种种浮华的借口,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过是掩饰那一抹所有存在不愿提及的苍白,也许牵强,但是必须。 “将之十族,投入神渊炼狱,将之先祖魂魄,投入造化炉······”上神对正拎着带血的宝剑,浑身有些微微颤抖的玄昊报以赞许的眼神之后,声音更加冷漠。 随后,神君们倾巢而出,遮天蔽日的神圣之光灿灿,遍地哭号之声,随后,恭迎上神巡游队伍的灵民们少了不少,整个空气十分肃杀,连霞光都是冷的。 鸿冥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弱是死亡的原罪。 所以每个灵民包括神使、神君们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原则,拼命的变强着,期待着努力终会有所回报,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谎言。 因为还有一个定律云里雾里一般,似乎都懂的,也似乎都避而不谈,那就是:传承、宿命、注定。 例如玄昊,现在还是个孩子,论实力可能比不上在场的大多数灵民,可他的父亲是上神,所以他天生就有了剥夺近乎所有灵民一切包括生命的权力,而灵民们在这样的剥夺下,别说反抗,便是有不甘的念头,那也是罪该万死的行为,恐怕身前身后所有有关系的人都被牵连。 鸿冥界不是一个文明,更非文化,他们无需美化什么,所有人都依附于上神的辉光活着。 一批灵民的生死存亡在这样的世界里自然算不上风波,上神依旧带着玄昊乘坐着华光万道的车辇,在神使们的簇拥下,在灵民们远接跪迎下,巡视着神域。 沧桑岁月,玄昊的渐渐长大,眼神被熏陶的不再闪躲,更没有对无辜者的不忍,一片冷漠,这是发自内心的唯我独尊深刻认识。 神域无岁月,玄昊长大,上神也并没有老去,只是渐渐不再从那座高耸的神殿外出,只是经常会在宫殿内,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望着里面的玄昊微笑,还不时点头。而镜子中的玄昊,冷漠的眼神,威严的面孔,染血的宝剑是那么的刺目······ 有时候杀人并不是这个人该死,而是为了让所有目睹的明白上神无上的威严,他做的很好。 又过了很久,神域开始动荡了起来,风云流动加速,就连天上的云霞之光都变得稀薄了不少,而后成批的神使、神君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留下来的似乎都是那么能力不怎么出众例如扶摇,但却对小上神玄昊忠心耿耿的,例如盾语。 终于有一天,天崩地裂,整个神域如同爆裂的鸡蛋一样,到处充斥着狂暴的能量,无数灵民瞬间消亡,而在这个时候,无数年不出世的上神终于抗着一座巨大的石碑飞到了世界最高处,对着空中无数条长龙一般,透出惨烈光芒的巨大裂缝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咆哮。 黑暗,如同层层落下的幕布笼罩这里,鸿冥界消亡了,而孤独矗立在世界中心的石碑也一闪之间,缓缓沉没在黑暗中,不断向下,而下方仍旧是黑暗。 当世界再次亮起的时候,却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颜色,烟气弥漫,烟气中,如怒龙般翻腾的尽是不甘的嘶吼。 “我还活着?”声音惊喜,李元真清醒之后,不可置信的大叫起来,随后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久久呆滞。 “这是哪?苍生往逝······”声音是伏明月。鸿冥界九大上神,玄昊一脉只是其中之一,而所谓的大,所谓的强,所谓的永生不灭似乎只存在闭门造车的想象中,这场灾难似乎比所有人的想象都来的更早,也更猛烈。 无论是扛着石碑的玄昊的父亲,还是伏天氏高举着的那面擎天古镜,抑或是共天那个传说中有着毁天灭地威力的三界钟······都无法在规则灭世那一刻撑过哪怕一秒钟。 天空中,上面是天空?也许是!许多七彩的光线缓缓升高着,一大片存在于荒芜,默默于虚无的空间-道隐归藏就这样慢慢形成了。 不过一人多高的两界山身上刚刚涌起柔水的飘带,正努力生长着······ 石碑中的世界与外界的联系戛然而止------玄昊的记忆终止。 恍惚间,玄昊上神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花园,花园开在宇宙空间的某处深处,与周围的荒凉黑暗相比,花园五色斑斓,所有花朵极尽灿烂,而每一朵花似乎都变成一张熟悉的面孔。 “元真!”玄昊呢喃着,上神的儿子也只有上神儿子的朋友,灵民的那些,不过是想捞些近身好处的奴仆,随时可以翻脸砍翻那种。 可这种面孔不一样,那是道隐李氏的嫡传,儿时的朋友。 “是你么?”玄昊忘记了一切,双手伸出,宛如溺水之人想要抓住些什么,声音都急切了起来。 千花不语,似是在笑。 第二九章 花园深处,种一片海 玄昊上神败了,与他破败的鸿冥界,尽数消亡的灵民一样,败的无奈又无助。 从高高在上的上神尊严到无能为力的世界蝼蚁,心路历程如同过山车一样,败局已定的时候,同样惶惑着陷入到了回忆中,这是种强迫自己幸福的逃避。 在孔仙仙跨越时空,超越一切传递过来的“情浅缘牵”之下,唐玄成功的创造出“无界领域”,在这个神意所致,有我无界的领域下,上神任何攻击都被无限消磨,无界压制,甚至连触碰唐玄都做不到;而唐玄的一颦一笑,随意一击就成了整个世界对上神的碾压。 在这样的领域里面,玄昊上神神力、元气、神意都在快速的消耗着却无法得到补充,渐渐的,他开始剧烈喘息起来,现在虚空中,隔着烟雨蒙蒙的世界望着唐玄,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 当你无能为力的时候,疯狂给谁看? 奇迹么?背景么? 他已经是鸿冥界的天,至高上神,谁又能成为他最后的稻草? 无数年的回忆归结为一把鲜血淋淋,寒气重霄的剑,无数年的寂寞蛰伏等来的是现在世界破灭,而自己已经失去站在巅峰,重整山河的资格。 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随即一起的还有厌倦感,两者掺杂便是心如死灰。 失败者的结局在鸿冥界无数历史中早已标注明白,被无数灵民引为至圣宝典,奉行不悖。只是现在书写的资格握在对方手中。 “怎么还没动静?” 上神神心微微跳动,周身的金光已经暗淡到了极致,可对方还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发表一番讲话,也没有很威严的数说着自己的罪状,只是自顾自的迎着风,握着雨,微笑着望着虚空。 那种朦胧中淡然的眼神让上神全身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无数年来高高在上养成的心境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也许对方才是神?” 最后时刻耍耍嘴,来点尊严吗?要点尊重吗? 这些在鸿冥界都是不存在的,如果败了,你有怎样的下场,取决于对方的心态与想法,保持可怜的尊严能做的最后的事儿,就是保持沉默。 “其实你可以生活在这里……虽然荒凉点,习惯了也蛮不错的,很清净。”唐玄终于开口,只是一说话,天空中沉雷滚动,雨骤风狂,世界回响。 当然这一切的狂风骤雨都是冲着上神去的。 上神痛苦的闭上眼睛,言出法随,天地同行,这在以前那是他的专利,现在他却在这样的压迫下。 要表现出点瑟瑟发抖么?可不想表现,怎么浑身止不住的轻微颤动? 绷紧神经等待着暴风雨近身,等了半天一无所获。 再睁眼已经是艳阳高照,不过那奇怪无形,强大到无法反抗的领域之力仍在。所以挂在那人身后斜上方的阳光,恰到好处的炙烤着自己…… 玄昊叹了口气,面对这个无论自己做什么,都被针对的陌生世界……生活在这里? 活够了……突兀爽快的念头崩了出来,竟有些羡慕那些消亡的灵民。即使对方没有赶尽杀绝,或凌虐处罚的意思,他也觉得活够了。 其实厌倦、疲惫、抗拒、逃避……总结起来不外乎——活够了。 玄昊摇了摇头,目光空洞,只是望着空间的一个方向。 “他是怎么死的?”玄昊问。 两人心底都明白,那个他是谁。 爱恨情仇不过是低等级进化过程中,过于纠结,意图消磨的反复剧情,玄昊问,只不过是好奇,亦或是与自己结局一个不切实际的攀比。 “跟你一样……活够了……觉得这样的世界很无趣,说是千变万化,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变化只是想让你看到的变化,而你,永远不会变,该怎样挣扎就是怎样挣扎,奇迹似乎只属于传说……”唐玄叹了口气,好像有点想明白为什么总要渲染一种离群你就什么都不是的思维,总要学习各种经典。 如果说天下是张层层大网,网罗众生,那么从一个生命初生到最后消亡如影随形的诸如“你要如何,你得如何,否则怎样……”之类的规则,才是最难以承受的囚笼, 什么才是活得下去的标准?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定义,每个存在也都有自己的想法。曾几何时,人为口饭,鸟为条虫,不过信奉弱肉强食信条,尤其是剑指同类的,哪好意思自成文明?侈谈高尚? 平和,中庸,自信,淡然,共生,共存,互助,协同…… 当然这些玄昊不懂,可能鸿冥世界所有生命也都不懂。 在他们的意识里,上神无上,每个呼吸都是真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神谕,更值得揣摩,学习无数,发言权,控制力依次往下渐弱,直到毫无。 生命个体的发展不重要,重要的是懂事儿听话乖巧……灵民死绝,对于上神而言,无所谓,他可以再造,可自己从天下无敌的云端,成了无能为力的失败者,这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完的心路摧残,随之而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心灰意冷。 这是神的悲剧,也是一个世界的悲哀!高高在上往往没有在困境中挣扎的经验,他们似乎更有廉耻,也更加脆弱。 可以说是骄傲,也可以说是温室里的辉光,打赢不打输的统帅。 不管怎样的世界,如何的想象,如果凡人不能做,只有神能做,且地位越高越可以为所欲为……这样的世界,不过是不如意者之想象世界,杜撰一个努力可以实现,代入可以幸福,述说着别人的想象,自己可以博学自傲,想象可以快乐的虚幻世界。 神,也只是特定时期存在的一种芸芸众生,在他们的世界里,同样有着快乐和不快乐,承受与无法承受,使命以及特定的行为方式。 玄昊长发披散着,浑身金色褪尽,他深深望了一眼唐玄,眼神莫名的荒凉,毫无感情,只有荒凉的眼神让唐玄心中一动,动作略停,在这一刻,对方的全身,散发着与李元真一样的气息,厌倦?沮丧?苍凉? 兼而有之却又那么的返璞归真般的真实。 玄昊只是笑了笑,对周围顿减的压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呢喃着:“让我和他一起……” 随后伸展双臂,整个人蓦然爆裂成一团无比耀眼,翻滚扩展的金光,像是解脱了所有,被释放了的自由。 金光如狂潮一般,无声无息的回旋着,刹那间布满鸿冥世界,给荒凉破败,死寂无声的世界空间,点缀了与众不同的光辉颜色。 慢慢的,唐玄所有眼前的一切凝聚成了一点温润且不断放射着光芒的金色小珠子,拇指大小,悠悠的飞落唐玄的掌心,凉凉的,润润的,如一滴金色的眼泪。 唐玄沉默良久,漆黑的风,满眼的荒芜,掌心微光朦胧,被风撩动的发丝,被荒凉浸润了的心。 我仍是我……我已非我……何必,何必寻我?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能做的只有守护,在修持自身,锤炼元气,平和心境的无尽岁月中,守护! 我就是我,每时每刻都在细微的变化,也许以后的岁月中,可以顿悟成“我”,那么现在想什么?要什么?纠结什么? 手托温润沉思中,唐玄周身涌起澎湃的,乳白色的庞大气旋,从身体发出,席卷世界却对席卷过后的一切秋毫无犯,并有温润之意。 玄玄气,从来就不是我为了征服,压迫,毁灭,侵犯,残虐,征伐而修的,而是为了守护,守护生命共同的大宇世界,也仅是为了守护! “回家!” 虚空中唐玄身影逐渐朦胧,顺着无界领域延伸的方向,在情浅情牵的牵引下,闪烁中消失,而原地,鸿冥世界已经消失不见,荒域荒凉的气息贯通全部,只不过在玄玄气翻滚之下,无论虚空,还是大地亦或是荒芜,慢慢绿意萌生,很快,整个世界绿草如茵,繁花处处,清新阵阵。 万物萌生,这里已非荒凉之地,而是一片生机! …… …… “总把虚幻做人间,光阴碌碌年复年。 有界无界心无碍,身在井底心在天。” 几多愁绪,几多感慨,望着旋转不断,回复往昔的桃园星,唐玄在孔仙仙等人的陪伴下,站在虚空花园的中心处,掌心那点金色的精英活跃,跳动无比兴奋的样子。 周围花枝摇曳,千万繁花光影朦胧中,喷吐出更浓郁的馨香。 金光绽放,先是向下,随后向上,让后在无边无际的虚空花园上空形成一片金色的海,波光粼粼,暗有潮汐。 大海遥对繁花,中间是丝丝缕缕的香气与水汽的纠缠。 这似乎是玄昊上神最后的倔强,即便在一起,他也要在上面…… 繁花无碍,良久之后,花海平静下来,大海也不在汹涌,开始有规律的律动起来。 神族消失了,而伏明月此时更把自己当成共同体中普通的一员,当然,身边要有姐妹,还有唐玄。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鸿冥那贯穿始终的森严等级制度,而那样的制度,无疑与现在生命共同的大宇世界水火不容。 所有人离去,伏明月召唤一抹月光,在花海中,大海下驻足良久,最后发出一声叹息,看离去的方向,正是桃园星茅山小屋。 茅山小屋静静地,周围却灯火辉煌。桃园湖周围围满了人,准确的说,是围满了各种各样的生命体,无论形态,高谈阔论着。 繁星点点,无数会飞的大大小小的航空器又将桃园围满,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唐玄与孔仙仙,却抛开这一切,又登雪山之巅。 没有虚伪客套,觥筹交错,虚假仪式,不需要带着面具的永恒时代,真好…… 第三十章 永恒静止,暴走唐花 清晨的桃园星格外美,夜幕并未全部消散,在光明的发散下,薄薄的雾气散发着朦胧而又温和的光晕。 战时永昼早已结束,清新碧绿,鸟语花香的桃园星以及上面的生灵们,又开始了往昔平静,宁静,安详的生活。 而一想到这样没有尽头的岁月,许多会觉得梦幻般不真实,而更多的是习惯了之后,充塞心头的满足感。 虚空花园,上空有海,海的下面,花园中心有人。 浸染了梦想成真规则的虚空花园,在外面看它,璀璨馨香,朦胧起伏的花海连绵无尽,而一旦进入,繁花恍如星空大海,走不到尽头的尽是各色争奇斗艳的花朵。 想出去的话,只要一个念头就会去到花海的外围,再回首,每个花瓣皆发光,每片叶子都莹润,每个花枝尽朦胧。 而从极远处的虚空高处俯视花海就会发现,它更像是一朵花,一朵矗立在遥遥大宇太空深处的奇葩。 附近没有人,只有浓郁而不沁人的花香。保持站立姿势良久的唐玄忽然盘膝坐下,蹙着眉,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只在花海闲逛的桃源兽发现了唐玄,先是友好的叫了叫,然后又关切的叫了叫,发出轻轻的吱吱声。 桃园,兽! 在给万物命名的时候,无处不是体现了自己的优越感和存在感,大道至简是为人,而兽则是蒙昧无知,只有本能的存在。 而兽性,等充满对罪恶鄙弃的词语,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强调的是自己的有情还是嘲笑草木的无情? 而草木真的无情么? 无知最深刻的体现从来都是作为一种生命的优越感,而刻意忽略作为生命共同体一员的责任感。 任意抬高自己,贬低其他生命存在,在未知面前又毫不犹豫的视自己为蝼蚁般渺小的想象,在天面前,成了刍狗,在神面前成了可以无条件奉献一切的信徒,在自然之威面前,又成了战天斗地的蝼蚁……这样的思潮,是否可以称之为文明? 面对桃源兽的叫声,唐玄勉强笑了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那些桃源兽受到鼓舞之后,欢呼雀跃的远去了。 这是几只幼小调皮的桃源兽,尚未在永恒的岁月中开启灵智,也许只是焱山灭世之时因一些桃源兽死去才诞生出来的。 他们需要时间如开启灵智,然后加入修者的行列就可以给自己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是共同守则,自己的存在,由自己标注,即使桃源兽,也有自我命名的权利,选择栖息地的权利,佩戴共同徽章的权利,在大宇宇宙不受伤害的权利…… 桃源兽离去,远处又传来阵阵花枝摇曳的声音。唐玄叹了口气,身形闪烁间消失,再出现时,眼前是一个虚幻与真实交替的擎天巨柱,一头儿连接着大宇世界的一端,另外一头儿连接着大宇世界的另外一端。 永恒静止,标尺丈量之柱! 永恒说的是永远,静止说的是绝对不动,标尺丈量说的是它的存在,可以衡量大宇世界的直径,而柱说的则是它的形状。 到处是真实存在的想象中的存在与风景,命名上往往务实而不需想象力,而想象力泛滥到胡编乱造,四周轰然叫好的世界,往往是不太入流的。 进入到永恒静止之柱,唐玄以玄玄气心诀,配合着身体的动作,催生出片片白色的元气,四处溢散。 而绝对不动的柱子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无处不动的人,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刺激,四周凝固的空间,无形无相却沉重如山的向唐玄挤压而去。 而作为一个大世界根基与中轴的柱子产生的这种庞然静止之力又是何等的强大。 元气外散被渐渐压制,而周围响声不绝的尽是空间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在这时,唐玄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接着,整个人变得近乎透明。在这种情况下丹田内的那朵已经光化的元气之花就显得那么耀眼刺目。 唐花不断放射出密密麻麻的光针,而这些光针不断刺激唐玄的内腑,在上面留下无数密集的小孔,小孔中流出来一滴滴的红色玉髓般晶莹液体,逐渐汇集,在唐玄体内渐渐肆虐奔流着。 唐玄体内,沐浴着血海般红色的元气之花,似乎在狰狞的笑。唐玄能感觉自己与花之间的联系,正在快速变得脆弱。 这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元气,之花? 内视心胸,神意扫过,这朵血色光辉生发的唐花让唐玄觉得无比陌生。 血海波涛,光针扩张,唐花膨胀,逐渐从内而外向唐玄体表而去,竟似要把唐玄整个崩裂,吞噬了一般。 而体内汹涌残破,唐玄一身寄托于花的元气已经失控,而庞大的神意无论如何安抚、压制也没有任何效果。 唐玄在大宇宇宙内辗转,最后来到这,借助整个世界的静止之力来压制元气之花的暴动。 此时此刻,无形静止之力因长时间无法祛除体内的异物,已经成了大片大片山呼海啸的有型而无色的状态,变幻着形状前仆后继的向唐玄冲击着。 而唐玄则在这种内外冲击下,身体如水波般以超高频率颤动着,不断有细密光针嗡嗡着穿破皮肤,随后又被外面澎湃的力量狂潮压制回体内。 而唐玄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只保留着脑中最后一丝的清明。 夺走你所有的知觉,只留下淋漓尽致的痛苦。 …… …… 一段时间之前,茅山小屋终于欢歌散尽。遍及大宇的庆祝仪式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兴之所至,兴尽而散。 除了成群结队之外,来来走走只需要遵守道德规则,其他甚至不必理会唐玄的想法,随自己。 本就是一个宏大而简单的世界。同样这也是大宇的一贯传统,也是责任溶于血液,没有各种浮夸表演的习惯。 能力,力量不代表你的生存等级,更不意味着你有更强的力量就可以凌虐同类或其他生命,他们只是你一生的一部分,可以通过转化为共同徽章的贡献,获得更多的生存,发展资料。 当然,以现在浩渺的大宇世界和有限的生命存在来说,早在万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任何表象生存危机了,更不用说更原始的,因基本生存需要而爆发的被冠之以各种悲壮名词的同类相残的把戏。 越向前,名词越少;越向前,一切越简单;越向前,世界越坚固;越向前,生命同心的信仰就越坚强。 激情就像活跃剂,更多时候,并不需要这种东西,而且,当整个世界同一,也根本无需展示你的伟大,因为每一个存在包括草木,都是伟大的一份子,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再一次日暮,茅山小屋画风突变,从欢歌笑语变得旖旎异常。 唐思玄她们这些小孩子嘻嘻笑着飞走了,不知道跑到哪夜游去了。 也许是母星三棵树下,仰望那扶桑旁边小小的太阳;也许是虚空花园浩瀚的花海中,在金色大海的遮蔽下窃窃私语;也许是星空深处,太空云海……也许跑到神星?亦或是巨象大陆。 这群沐浴着永恒光辉成长起来的孩子,拥有着无限的精力,纵横天下的能力,当然纵横不意味着摧残掉什么。 这样的世界就是最好的保护,简单、直接、美好,这样的世界,也不会一边说着你们是希望,一边丑闻层出不穷,头痛医头。 孩子们走后,茅山小屋彻底沉默了下来。 孔仙仙、温笑、姜剑眉、伏明月、夜摩婉婷……蔡姚赖着没走,唐无伤拉着孔仙仙不肯放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不违德,不违心,不违人,梦想成真,时代永恒。 而后,唐玄的元气之花便出现了异动,一种他竟然无法处理的异动。 唐玄早已不是那个因为……所以……的少年,更不是常识和经验解决不了便会惊慌失措的懵懂生命。 只是无界生命,本元元气之花产生异动,或者说连自己都无法压制的元气躁动,那么举目惶惶,最好的缓解办法就是借助各种具有世界之力的环境或者事物来压制。 从黑白道眼到巨星核心,从老桃、扶桑、碧桃的极木领域到虚空花园、鸿冥瀚海的神性空间,再到现在世界核心,永恒静止之柱。 在这里,元气之花彻底爆发,在唐玄体内成了无数只具有无比破坏力的狰狞怪兽,却也在宏大的永恒静止之力的压制下,无法突出唐玄的身体,彻底将他吞噬。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怎么了,也没有哪本经典上说,遇到类似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最后一丝清明,全部神意固守的头颅此时仿佛晶化一样,形成了一个坚强的阵地,也是这幅身体最后一点属于唐玄的东西。 奋斗了几万年又如何? 心境平和亦或是暴躁又怎样? 冥冥中那个几乎无法反抗的强大存在,用这种无声且泛滥,挥洒又澎湃的侵蚀与镇压的大手笔,展示着说不尽的霸道,说不尽的冷漠,说不尽的高高在上的天理。 “你得到的,只是我想你拥有的……” “你的颓废、认命;不甘亦或是嘶吼,都卑微的毫无存在感……” “这是世界,亦或是蝼蚁巢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 “你眼中之浩瀚,我眼中之渺小……是故事,亦是,谎言……” 每一根光针,都如一个狰狞的面孔,高喊着朗朗威严,可光针有千万根。 无数光针怒涨,永恒静止之力层层叠叠镇压,而处在矛盾中心的唐玄终于爆了,原地只留下一个灿灿有着天地间最美颜色与光泽的焰火。 形如莲,却如昙花,一闪即逝! 第一章 世界无我 想象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懵懂的时候憧憬,悲伤的时候快乐。 在幼小童年的时候,纪元时代,母星罗夫后山,唐玄曾经幻想自己是一缕清新的风,可以自由自在的周游在绵延碧翠的罗夫山脉,也曾幻想自己是山间的泉,可以任意穿行在崇山峻岭中,去看没有看过的景色。 在听了大老头唐天道讲过月宫嫦娥里的故事的时候,更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处在清溪边的石板上,眼巴巴的望着天空,仿佛自己也便在了那月亮里,想象中,很美好。 童年的岁月仿佛无尽,唯一的苦恼就是为何自己总是长不大······ 可自从有了玄玄气,时常在陌离那瞧不起的目光中,习惯性的吞吐着那清凉的元气的时候,唐玄就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缺乏想象力,即便春夏秋冬,即使陌离讲过那么多星空之外的人和事儿,有过往,有现在,还有对将来的一点点幻想。 唐玄觉得那些也许是真实的,因为一直在罗夫后山守着花满楼的陌离,总是会做出一些令唐玄匪夷所思的事儿。 他总是指着被扯到眼前,变得灰蒙蒙满是坑洞的巨大月亮对唐玄说,“看,这里并没有什么嫦娥和桂树”,又经常会兴致所至令夏日苍翠显得有些气闷的罗夫后山,降下突如其来的漫天大雪。 雪花纷飞中,陌离更是漂浮在虚空中,纵情狂饮着百草酿,狂歌乱舞。 在对“神”尚未有成熟概念的唐玄来看,这恐怕就是神仙下凡了。 习惯性的修炼,习惯性的看着大老头一天天衰老,习惯性的看着总是发癫但异常亲切的种花道人永远不变的容颜,永远神奇的超能力······ 世界不过如此,人丁了了的罗夫后山总是有诉说不尽却不为世人所知的神奇,而唐玄出山之后,也没有想过去炫耀什么。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遇到孔仙仙之后,才有存在感,从茅屋那个电脑上看到的,总觉得是和自己全然不相关的事儿。 正如面对龙呈均时候那种淡定一样,他不认为谁会比谁高贵,更不会认为谁比谁低贱,不过自己还是渐渐的本能成为自己为人族一员的这个事实。 朋友要帮,魔族的血腥要抵抗,四极八荒尤其是亲人出了事儿更应该挺身而出,当然,他不认为自己需要被挺身而出来形容,这本就是应该做的,无需装裱什么。 没有比失去孔仙仙更痛苦的遭遇,可失而复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表现的却异常平淡。是不爱了么? 不,是情深不变之后,处之淡然的一种默契。 浮华社会很容易这样认定:甜言蜜语,鲜花不断那便是宠着,爱了,玩够了,曲终人散了也可以顺理成章的解释成缘分到了,不能不说即使到纪元的现在,仍旧留存着许多苍白但玄妙,供人“解释”用的好东西,而腼腆、木讷,本性随心,却往往被理解成不在乎。 哪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热血激情的时刻? 日子大多数总是平淡的,即使到了星空时代。 万年之后,也许以后不知道多少个万年,唐玄觉得他与孔仙仙之间仍旧会像现在这样淡淡的,有时候亲昵,有时候却又平淡温和,从未刻意什么,可二人之间却散发着越来越浓重的永恒的味道,正如这被永恒了的世界。 这世界本没有我,这世界有了我,我又离开,即使我是大上生,也没什么······ 一声隐隐的叹息声,回荡在永恒之柱附近,一丝丝悲凉,更多的却是解脱。 而远在千千万万里,无尽距离之外有些喧闹的茅山小屋,却在叹息声响起的片刻间变得有些沉寂。 孔仙仙抬起头,向着桃园之外一个方向只是望了望,随后便全不在意的继续和唐思玄、唐可昕微笑着说着什么。 所有大宇世界的人都没有发现,就在刚刚霎那间,整个大世界少了点什么,而他们的记忆深处同样少了一个人。 唐玄的消失,并没有打破大宇世界的平静,春花秋月,三棵树依旧冠盖满世界,只是四周为天的虚空处,所有有生命和无生命居住的星球,虚空花园的上空,甚至大宇太空各处,总会落下片片殷红带着些苍凉倦意的花瓣,如雨,如泪。 许多迷惑的目光不时望着天空如血如雨的桃花雨,迷惑变得惊诧,好美! ······ ······ 风就是风,不存在桃源星的风又或者说虚空花园的风。 即使从桃源星上吹出的风,带着草木芬芳与大漠干涩的味道,纠缠起来如同一杯醇酒,而虚空花园的风甜腻腻的还夹杂着潮湿润泽的气息。 长风吹过,大宇皆同。 浪漫不过是困居中的想象,正如桃源星上的风,吹出老远之后,便没了那种味道,而虚空花园的风亦是如此,它们仅仅是风,不需要点缀的风,毫无存在感的风。 无论天涯海角,名字只有一个-风。 而此时,唐玄的一缕意识便依存在一道从来静止,如今萌动,悠悠荡荡的在大宇世界闲逛的风里,细细弱弱的,仿佛随时都能消散。 存在么?不存在么?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只是望着这样一个平静祥和的世界,望着娴静欢乐的茅山小屋,这缕风上,缀满了水痕。 他想要这样的世界,却不想要离去后没有一点痕迹的世界,哪怕悲伤都没有一丝,一如他从未存在过。 可是,他只是一缕什么都做不了的风,连自己究竟是不是唐玄,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没有什么存在告诉他,你必须如何如何,就可以怎样怎样。 人们想象风的自由,风的不羁,却不会想懂风的苍凉,没人管它从哪里来,更没有人在乎它要吹到哪里,怎样消逝。 不管天涯海角,天上地下,恐怕名字也只是一个-风。 在茅山小屋驻足良久,唐玄这缕意识不知不觉身不由己的飘向桃源星高空,一闪就游荡到了星球之外,太空深处。 赞颂光明的时候,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嘴脸刻意的忽略可能存在的黑暗和污浊。唐玄拼尽全力使得世界永恒,万物永恒,而有些存在生下来就是被忽略的,且永恒存在的,例如太空深处的寒冷与黑暗。 青藤上挂满了霜,此时似是黑夜,而这缕风便在这黑暗与寒冷的世界里,慢慢的穿行着。 谁说风不会冷?唐玄就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了,连本就不怎么灵活的脑筋都开始僵硬了起来,只是身不由己。 然后,唐玄看到了一幕幕曾经去过的地方,光怪陆离的道眼深处,巨象大陆那无边群山之间,当年与李元真对决的时空长河······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以不同的视角不感知,却愈发加深了风的悲凉,游走间也变得急促起来,甚至带着尖锐的啸叫。 什么才是世界无我? 生时无感,死后无碍。 唐玄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死了,可是现在的他除了一点点感知能力,甚至连这缕风都可以任意带他去任意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宇大世界几度春暖夏凉,这缕风历尽世界竟然来到了宇宙尽头处,这里是老桃心,扶桑根,碧桃桃核形成的极木领域,也是唐玄无意之中造就的一个针对世界之外的大宇防护层。 毫不犹豫的,这缕风穿梭过了极木领域,尚未感受到木的清新与滞涩,便来到了大世界之外,永恒界的核心之处。 从世界之外回望大宇世界,一颗拳头大小的球,片片桃花的影子,一点金色的炽烈,微微旋转在一朵巨型银色的莲花上,独立于数面闪烁着光泽,银白鲜亮的镜子环抱之中,周围空旷浩渺,到处是白气萦绕回旋的虚空,上方无尽的虚空中,闪烁着数不清的繁星。 这缕风柔柔的,似乎跑的累了,又似乎不舍得离开拳头大小的世界,绕着大宇转了许久,才缓缓向高空蜿蜒而去。 穿梭在星空深处,繁星之间,这缕风变得轻快了起来,仿佛将无尽的压抑、悲伤、眷恋、迷惘都抛在了脑后,自由穿行着。 当风沉寂的时候,一道轻轻的仿佛嗡鸣般的声音徐徐游荡开来:“世界,无我。” 我在,可以守护世界;我走,世界没有因我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其实无我并不重要,甚至不需要去刻意的想,世界不重要,我亦不重要,无,也不重要。 不奢望什么,也不带走什么;不叫喊、不哭闹、不悲伤······无。 随意星空深处,这片广大的星空,每颗星都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大世界;这缕风不再去想,意识归于沉寂,连形态也都不停变换,变得蜷缩起来,且越来越小,到最后仿佛一个花骨朵一般。 既然世界无我,那么做一缕风,又何妨呢?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繁星同一时间光芒大放,而比繁星集体光芒更加强烈的却是,风中那缓缓睁开的一双眼睛。 永恒界忽然抖震,随后在这缕风旁边,突然挣开了一个裂口,裂口猛然一吞,将这缕长着眼睛的风吞噬之后,便闪烁着快速弥合,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就在风被吞噬的霎那,永恒界恒定的景物躁动起来,就连大宇宇宙都加快了旋转,更有无数繁星穿梭错落,呼啸往来不停。 渐渐的,一切平息,就连这里都没有了唐玄存在的痕迹。 第二章 天空之门 说不清飘了多远,更不知道现在在哪又会飘到哪去,甚至连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模模糊糊的,只是知道速度很快,拉长着光影,带着尖锐的呼啸,连那双姑且称之为眼睛的东西,都睁不开了。 一旦睁开,满眼都是彩色拉长的线条,炫目刺目,令人头晕目眩······ 竟会头晕? 浑浑噩噩中,终于飘到了尽头,这是一座仿佛矗立在苍天之上的门,造型古朴,无限高,无限宽,无限壮阔。 门的下方苍天倒悬,表面如蓝色琉璃般晶莹剔透,而晶莹里面,却是如丝如絮仿佛一样的白云;门的上方虚空浩荡,阴沉的颜色,无数翻滚的漩涡此起彼伏着,无声无息,望之却让人心生自惭形秽的惶恐。 整个世界就是一座门,或者说是门的形状,又似乎是做工稍微精细一些的柴门放大了到了无限大,难以形容的大。 头顶虚无,脚踏苍穹! 柔风睁开双目,唐玄的意识又渐渐复苏,上下打量这个简单到令人发指的世界,却又壮阔的令人瞠目的世界。 虚无在上是黑的,苍穹在下是蓝的,而门却是普普通通毫无光彩的原木色。 即使在纪元之前那种蒙昧落后却又狂妄自大的年代,这样的门都不能称之为出众,可矗立在这倒悬的天地间,以其无限大,却又让唐玄的这缕意识,自动忽略了它近似简陋的材质,以微渺的精神力,却清晰的领略其大,无限却又能够感知其有限的大,无限普通却又能凸显出极致、无上的强烈意味。 无比的矛盾造成了无限的冲击,光是一瞥之间,就差点让唐玄这缕精神力分崩离析彻底消散。 生灵所望,不外乎门矣。可门后是什么,不打开来看看是不知道的,这壮阔的门,弥散着一股极致、无上的味道,神秘异常。 唐玄来回躁动的飘着,一边摆脱着精神力关于世界、关于我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面下意识的抑制住意识中产生的惶恐、自卑甚至臣服的想法,以一种不伦不类的曲线,缓缓的 向门飘去。 也许那后面是更高的门,也许是一切的或归宿。 临近门前,这缕精神之风速度更慢,而唐玄的意识已经慢慢迷乱在门上那些绝不重复,线条简单,在组合起来却浩如烟海的纹理里面,望着、望着,无法自拔,渐渐的,流动的气息舒缓起来,飘动的方向也变得漫无目的起来。 纹理包罗万有,每一条似乎都自成一个世界。延着线条看过去,平直、转折、上浮、下摆,毫无规律却又充满着韵律,像人,像一切生灵,向一切世界,更像生命存在跌宕的一生。 每一条线条中,唐玄都能看到熟悉的自己,熟悉的影子,熟悉的一切。看着,飘着,飘着,看着,他已分不清楚门上的自己与风,哪一个才是自己。 呜呜呜······ 风声抑扬顿挫,时而欢快的低吟,时而轻轻的抽泣,时而激昂怒啸,时而平静的不带一丝声响。 门,无限大;纹理,无限多。 每一条纹理上下都没有尽头,而唐玄看了好久、好久,恍如天长地久一般,却只在烟海中的纹理中的一条,腾挪了方寸距离。 谁也不知道若是他的这缕意识迷失在这个门的世界里会怎样,也不会有什么救世主。 而救世主不过是有人创造的概念被一部分后人追捧,所有其他信和不信,说或不说,都不必一副博学多知的嘴脸,也无需妄自菲薄,自惭形秽的谦卑。 中正、平和、淡然、安详,无论怎样,都尽够了。 风的眼神朦胧,漂移的动作舒缓,那双有些诡异仿佛凭空出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准确的说是盯着门上的门里,而意识却已经沉浸在那纹理中的世界里。 经历了世界无我的从悲伤、悲怆到平和,唐玄的这缕意识,在亲切熟悉的世界里,深度沉浸,全心参与,每一寸经过的纹理中,都渐渐浸满了他的情感,各种各样糅合起来,却不掺杂其他的纯粹情感。 以无我的心,行有我的事儿,这是一种难以描摹的状态。 只是这样的世界再投入,再用心又能如何? 是门,再大的门,也不过门而已······ ······ ······ 如今的巨象大陆,全物质分解与合成机械的数量已经增加了好几倍,产能足以满足数个巨象大陆的全部生灵所需。 经过万年的熏陶与开智,不光以亚娃为核心监察使的人族,就是原始森林里原本会飞的、会跑的大多数都有了名字,活的彬彬有礼,过的安详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没有名字仍处在弱肉强食、茹毛饮血的低级阶段存在,自然不能用大宇共同道德机制来约束,仍旧在森林里,瞪着猩红的双目,上蹿下跳的嘶吼着,只是被监察使们,刻意引导着,指示着星罗棋布的全物质保障供应点,逐渐改变着生活习性。 永恒了,但得益于生命数量恒定的规则,几乎全部生命星球都保持着稳定的平衡状态,而这种状态在持续了将近万年之后,成了常态。 没有悲伤的世界,永远宁静的世界,生命永恒的世界。 在经历了万年前,成批次的对违德者人道毁灭之后,在现在这种常态的世界里,就连道德监察使的数量也逐渐减少着。 整个世界共同,根本无需向谁装潢自己的伟大与不凡,而所有相对的,不公的,泛滥的早已消失殆尽。 可以飞,可以自由想象;可以沉浸在自己的梦想成真里而无虑于光阴不再。少了悲情,少了受限的出类拔萃,多了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尊与尊重。 不需要敬畏什么,爱且守护,差不多了。 巨象大陆的一个全物质保障供应点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山谷中,服务的对象大多数山中的翅膀与獠牙,这群食量惊人却不挑食的家伙总会在固定的时间聚集在这里,十分友好的互相吼叫几声之后,便眼巴巴的盯着铺展在山谷地面上,呈巨大圆环状的成千上万个管道出口。 绝大多数的他们身体周围都荡漾着元气,已然成了修者的一员,而少部分没有元气相对较弱的却出现在等候大军的最前沿。 对于灵智开启的他们而言,谦让并不是口诛笔伐,值得什么大书特书的美德,而是深入骨子里的行为习惯,不是你必须,否则······而是我要。 而之所以这么早等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很饿,而是等待着一位值得尊敬的修者导师关于修炼上的指导,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上网和光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接受、学习和普及。 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声,一只浑身银光闪烁,体型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独角巨狼从巨象大陆外太空笔直降落,轻飘飘落在这一大群原始丛林修者的中央,先是谦逊的吼了几声,随后,标准的共同语言便从那张看似狰狞的巨口中讲了出来。 与此同时,始地母星上,鸟神双翅挥舞,身后群鸟随行,又是一个充满阳光和温暖的清晨,翼展如云,从母星上空直直飞入太空深处,清脆的鸣叫声伴随着共同语的说话声,悠悠回荡着。 鬼族沉寂,只是无数各种各样飘着的哥们正摞成一座巨型宝塔,无数手指尖尖指向遥遥相望的深蓝海域,那里有两条金色的巨龙交错驰骋,更有金色的巨鲸以及数之不尽的海族在海面上纵横起舞······ 人族区域,课堂内书声朗朗,而成年之后的成群,不紧不慢的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儿。 无限的生命,无限的遐想,生命摆脱了你必须······你应该······否则就是浪费时间······不负责任等等不知道为了什么鸟而活着的一生悲剧,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且总有一天会做成的,无论这件事儿看起来多么的难。 更没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手里拎着无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帽子,随时准备肆意的丢出去,砸出一个个人仰马翻来,当然,这一切对于大宇宇宙之外的那些繁星大世界而言,只是一个不可预期的未来。 大多数悲剧,是因为局限。局限的大多数并非悲剧的主人公,只是无力去为扭转局面做些什么,而现在的大宇世界,无疑打破了这种局限。 所有的不幸,在怪罪不幸本人的角色扮演者的时候,注定会忽略什么本不该忽略的而归结于自身,可是不幸岂会那么肤浅?而现在,无疑已经将所有不幸的根源,苦聚的源头统统掐灭了。 而这种毫无压力,轻松生活的情况下,得到拯救与最大释放的必定是生命之间,最淳朴的情感以及所有生命对这个世界发自身心的认同与热爱。 正如曾经无法反驳的道理:“金钱是万恶之源”,可是就是这万恶之源,在曾经一定时间内,成为凌驾机制、宗教、情感等等一切之上的至高无上的信仰的时候,如果没有末日拯救,世界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恐怕没有谁敢去想象和畅所欲言。 世界无我! 这个世界忘记了一个人,却保持着那个人为这个世界设定的轨迹继续前行着。不管世界之外是什么,是花也好,还是一片更广袤的世界,都不重要了。 更不需要知道他们忘记的那个人,正在做着在他永无止境的生命中,也许是最后一次的挣扎。 第三章 永恒之上(一) 浩渺空旷寂寥的世界,一缕不知疲倦的风盘旋在宏伟天空之门的印痕之间。 从前的唐玄,更喜欢待在一个地方,或罗夫后山的茅屋,或桃园星上的茅山小屋,或虚空花园的某处人迹罕至的角落,有时候,也会去诡异绮丽的道眼中,静坐一段时光。 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就可以知道大宇大世界任意角落发生的任何事,任意生命的言行甚至表情,可是除非必要,他从未这么做过。他不想以无界凌驾共同,更对其他任何生命有些发自内心的尊重。 历尽世情,逆流成道! 这曾经是他玄道的主旋律。 可世情哪可能历的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的缓缓变迁,这世情更无法按部就班完完全全的经历一遍。 而逆流成道,逆道最后,就连“道”这个字眼儿都变得模糊,抛开经典与所想,怎样才算成道? 永恒是道? 长生是道? 共同是道? …… 可能都是,却又似是而非,或者道这个字根本就不该存在的,细想起来,它不过是前人画出来的,任何强行看似有道理的定义,都会在时空长河里面变得苍白。 成了无界生命之后,唐玄甚少寻道,更乐意在自然而然中,按照从来养成的习惯运转神意,修持元气,锤炼自身。 道意、道韵、道音、道法……一个个似乎没个道字,就不高大上了似的。 可玄幻了,高大上了,却依旧逃不开生老病死,摆脱不了故弄玄虚之嫌。 在道路上,唐玄曾有一个猜想,在共同永恒的世界里,“修”的尽头可能便是生命无数年来一直追逐、追捧的道。 是什么? 鬼知道。 世界越大,道亦茫然! 世界永恒之后,更大可能是修之路永无止境,不存在什么终点。 现在的唐玄,脑容量几乎等于零,只有那双不太好使的眼睛,还有那一点可怜巴巴的感知力。 在一条纹理上,沉浸,上下游走,已经忘记了本就回忆有限的一切,而纹理的世界,仿佛对他有极大一样,每个方寸之间的移动,带来的都是全新的全身心的体验。 他更像是一滴即将干涸的万金油,眼前是一个个新奇刺激,尽管大小各异,可数量没有尽头的多彩海洋。而且他与海洋之间没有距离,没有隔阂,更不需要历经什么狗血的磨难,只需要保持着活力去探寻就可以了。 这种感觉上的刺激,促使着唐玄拼命的想要加快攀爬游走的速度……无数时间之后,这缕生着双目的怪风,竟然分出手脚一样的东西,四肢附着在巨型纹理上面错综迷雾一般的小纹理上,游移着,摩擦着,渐渐有了颜色,与原木一般褶皱、枯黄、斑驳。 也不知道是谁浸染可谁。 很快,四肢与肚皮上面形成了皮服一样的东西,而那双怪异的眼睛仍旧在风中游走,时而顶在上面迷茫的眨着,时而出现在掌心兴奋的睁大,一切为了方便,怪异根本不是事儿,所有规矩都不成立,而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纹理世界无需赘述,极尽任何形态,任何想象,任何构成的生命世界的大杂烩,有小村庄,有大城市,有高度发达的科技星球,甚至还有只有细胞类生物存在的空间,更有辉煌的神仙世界,暴虐诡异的魔怪世界。 而唐玄在这些世界里,成了庄主,平民,细胞,神仙,魔怪乃至草木…… 每一次世界的转变,唐玄仿佛向忘了先前经历一样,全身心现在,就像他本就属于这里。 这是世界有我的深层次的意识表现,更是生命共同思想,无知无觉的同理心的外显,所以在各种各样的世界中,唐玄的意识并未觉得突兀,只觉得世界本该如此。 苍天无言,无论湛蓝还是阴霾。不管什么的表现,具有什么意义都静默,即使会被形容成生动的拟人,可也只是低矮无知的想象。 虚空静默,无论如何深邃,怎样的多的漩涡,同样静默,不管它们看起来像什么,只是自己,平淡旋转。 天空之门无言,撑起了虚空,碾压着苍穹,一切的琐碎,千千万万个大宇宇宙那般的世界,就在苍穹之内,可前者在一个超越生命禁区一样的天涯海角伟大矗立着,而后者在时空长河里,在纷繁芜杂中,在鸡灵淡碎中,在蝇营狗苟中,或旁若无人的以为手握乾坤般狂笑,或以为感动上苍的悲情,或麻木苟混着。 而那些纷繁芜杂在彻底消逝之后,整个大世界便会成了一缕淡淡的烟云,神奇的快速超越现世界而来到唐玄所处的天空界,在无边巨门上刻画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天空之门,一切在下的至上之门;天空界,永恒界诞生的源头,一切萌生的起始,又是万物万界轮转的归宿。 它的静默,甚至在现一切大世界,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存在,仿佛不屑理会一切在时空长河里浮沉的存在,更不会昭示些什么神迹去换取一些臆想的好处,兴之所至赐予一些恩赐一般。 因不平,不公,不顺,不甘而想象出来的,即使想象力再丰富,再客观,也掺杂了太多想象者的影子,而有了这样的掺杂,那么想象永远也无法变成现实,亦或是猜想,而是盲目甚至演变成疯狂,进而成了卑微而不可告人目的的护道法则。 渎神当然是不存在的,因为想象中的神并不存在;脚踏苍天,俯视万界的这里,也绝不会以为自己是神,该什么就是什么,神即使在大宇宇宙也并非一个高大上的称谓。 高到了一定程度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终点那样的高度,早已没有了高高与下下,更不需要让其他任何存在投以或崇敬或敬畏,或艳羡等等目光,甚至无需其他任何存在知道它的存在,即使它静默无声。 而唐玄此刻,以极卑微去观极宏大;以极羸弱,去察极浩瀚;以极有限,试图也是无意识的沉浸在无边的繁杂中。 时间无限,天空之门亦无限…… …… …… 这是一个全是怪兽的世界,当然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存在认为自己是怪兽,它们有一个绞尽脑汁之后,无数传承之下的一个高度简单却深刻的名称:“牛”,大概是这么个音。 牛是这个大世界的统治一族,经过长期的互相厮杀和演变传承之后,最厉害的几个牛通过强大的武力将世界以星空范围分割,组成了数个保持对抗的国家,而为了谁是“牛”的正统传承更是时常大打出手,星空边界处,更是厮杀声震天,将周边的广大虚空与星球都染成了血色。 四蹄雪白踩着黑云的魔牛与头顶光环的圣牛是附近星空领域最强大的两个牛族。 他们一个信奉与自己类似,但浑身黑雾弥漫,浑身不是牛族通体长毛而是坚硬块状鳞甲的大魔灵,而另外一个则全族则信仰一种浑身白云缭绕,通体光环看起来极是神圣且体型高大,道德完美的圣神。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象中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命名往往玄幻,和自己约定俗成的自称,惯称毫无关系甚至似乎是骨子里绝不承认的自卑在作祟。 魔牛一族坚定的认为,在大魔灵的带领下,整个星空最终必将成为魔牛的世界,余者或匍匐,或毁灭。 而这个世界本该是弱肉强食的,强者文化才是主流,无需任何怜悯与慈善,铁血会让世界永恒。 圣牛一族的信仰截然相反,即使圣牛族也是有着森严等级,底层圣牛无人问津而饿死的现象,他们仍旧固执的认为,牛牛平等……讨厌血腥与杀戮。与魔牛相同的认识就是,只有战争,才能终结魔牛的罪恶。 不是沾个圣字就无敌了,也非用了个魔字就彪悍,善和恶本就中正无偏,如果魔牛一族赢了,天下都是魔牛,谁还会认为这个世界不对头呢。 连场的血腥大战,两族牛战士伤亡惨重,不得不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吞噬周边星空小牛族以恢复元气。 大魔灵接受供奉的天荒魔域,数十颗暗沉沉,黑云缭绕的大星掩映着虚空中心那一处插天宫殿。 无数烟云黑雾缭绕之后,朝向宫殿汇集而去,在其周围凝化成各种狰狞姿态的怪异形状,阵阵震撼星空的呼吸声,隐隐透出宫殿,传向天荒魔域之外…… 宫殿里面的是唐玄,准确的说是唐玄的那缕意识在这个世界的具象化。 此时的他正望着以及伤痕累累的身体,巨大的牛眼跳动着火光,一阵朦胧,一阵清醒。 和那头可恶的圣牛族猪狗般的老东西大战结束已经百年,可自己的创痛仍未全部平复,想来那个老东西也不好过? 看,以鄙弃猪狗来形容对方,充满着高尚生灵的骄傲。 这个世界没有金字塔上的明珠,有的只是纷争之后,何种理念统一天下。 天荒魔域…… 唐玄的这缕意识所化的大魔灵胡乱琢磨着,总觉得这种虚无缥缈的称呼有些刺耳,而周围全无意义的鬼哭狼嚎,黑云缭绕等环境烘托又是那么的多余。 想到十年之后,迫在眉睫的决战,大魔灵双眸猩红之色犹如在漆黑宫殿亮起一道凄厉电光,仅有的一点点清明与疑惑一扫而空。 大多数时候,无论身处何境不需要怪自己,整个实际的都这样,一个生命存在即使是魔牛之神只大魔灵,又能如何呢? 第四章 永恒之上(二) 漆黑的天荒魔殿内,唐玄血色眸光扫视一会儿自己满是伤痕的躯体,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发出“哞”的一声巨大声响。 而这声响传出魔殿又经过魔域众星的加持、放大,眨眼间就成了横扫魔牛星域的浪潮。 躁动丛生,黑云在广阔无尽的星域翻滚呼啸,无数魔牛同时和应,震天的“哞”声中,似乎期盼着十年之后的决战的胜利。 唐玄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总是被放大,天知道只是一声疲惫与创痛的叹息而已…… 就像他根本不知道魔域就魔域,干嘛加上天荒二字一样……意味着天荒地老?神秘?天涯海角?荒芜? 每种意义都有无数合理且恰当的解释,让即使已然成了魔牛族至高存在以及战力的唐玄都无话可说,无言以对的表示叹服。 外界的黑云黑气逐渐渗透进密不透风的魔殿内,又向唐玄身体包围过去,而沉浸在这样气团的唐玄躯体上的已经趋向愈合的伤痕,竟又开始缓缓崩裂。 唐玄痛苦的张大嘴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闭嘴,浑身涌起浓郁的黑芒,黑芒将潮水般气团推开,他身体伤痕崩裂趋势这才和缓下来,而他巨大双眸上那两条隆起的触目惊心的横肉也终于缓缓平复。 双眸闭合,他很累。 只是半梦半醒中的唐玄并未发现,他体表上的黑芒逐渐闪烁出白色的毫光,小山一样的匍匐的躯体如同一座银山。 空旷的魔殿,生灵禁绝的天荒魔域,至高无上的大魔灵久居的神秘之地。 牛无完牛,这是常识也是共识,如同一面普世的盾;完美的大魔灵,这是信仰,又是时刻刺激着盾的矛。 而唐玄扮演的角色无疑是无敌的,至上的,完美无缺的。孤独使他看起来完美,经常被放大到整个魔域的澎湃又昭示着强大的力量。 而他,是魔牛一族信仰的希望。 梦中的唐玄很不快乐,孤寂而空旷,荒凉乃至荒芜,无论那永远看不清的梦境还是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的自己。 …… …… 智慧,生命卑微时候生存,谋利的技巧,只能在特定条件下才能生成的一种底层力量。 它的诞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甚至对方以及运气等等所有因素完美结合起来,才能产生效果。 牛的世界,魔牛族与圣牛族相互绝杀的大战,自然不需要什么智慧,只需要力量。 当世界空前透明,个体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能起决定性作用的只有力量。否则什么武备、武器都不需要搞,光闭门造车研究阴谋诡计好了。 本和源的关系,一个至关重要,一个锦上添花,无无不可。 魔牛星域与圣牛星域中间有一大片弧形的空白地带,长不知亿万,宽何止亿万,两族决战就将在这里展开。 魔牛一族与圣牛一族遥遥相对,各自排开一个冲击阵势,咆哮、躁动着。 一面黑云之下,无数黑色的巨大身躯攒动,倾巢而出,一面圣光缭绕,白云肃杀,同样放眼再放眼也看不到边际。 贫,病,弱,残就该死的年代,就无力抵抗的年代,魔牛族往往直接杀掉,圣牛族还好,嘴炮仁慈,但实际上其结局也不会比魔牛族的那些好上多少。 面对种族之间的对决,谁还有所保留,无异于自寻死路,无论老幼,全部参战。 有信仰的加持,两方庞大的无法形容的战阵看起来如同两个无比庞大的狰狞巨人,随时准备扑击出去。 各自战阵上空都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翻滚咆哮的漩涡,一个黑色,血色狰狞;一个白色,圣光缭绕。 漩涡轰鸣,里面已经隐隐传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牛之世界无数双眼睛都在关注着关系着世界未来的终极一战,所有牛都知道,双方除非恰到好处的同归于尽,否则必然有一方统治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就有了同一信仰。 信则生,不信则死,容不得任性,更连是否有匍匐的机会都不得而知。 恰好同归于尽也就想想,经过无数年的发展与横扫,哪怕一个伤重殆死的魔牛或者圣牛,都足以横扫星空,更不用说强大到让世界绝望的大魔灵与圣神了……力量,修者世界的强弱,根本无法用数量或者暗俗如垃圾般的小技巧来衡量。 两声霹雳,星空颤抖,魔牛与圣神的巨大身躯缓缓浮现的时候,漩涡崩裂成呼啸的狂风向对方狂乱卷驰,而巨大充满威压的身躯,更是令得整个牛世界都为之一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话虽然扯淡,但放在这里还是恰如其分。 没有吆喝几声的习惯,刚一出现,虚空中,两个巨大如山的身影便撞在了一起,而巨响,咆哮才开始翻滚爆发,更崩裂了方圆百万里的星空领域。 下方,在咆哮声中开始躁动,如同接受到了进攻的指令一样,不约而同的相对冲击而去,成了一片无边无际对冲翻滚的狂潮,此时,牛叫牛吼声已经充斥牛之世界。 在大魔灵唐玄与圣神于空中厮打成一团万里方圆的爆裂光影之后,二牛身后漆黑翻滚的魔雾,厚重发光的白色云团这才追随冲撞到了一起,发出更大的爆裂声。 他们下方虚空处,黑白色浪潮冲击成大片大片的血色,断肢残骸,破碎的牛角纷纷扬扬,以落成雨。 谁都知道,关键的战场在最高处,除非唐玄与白牛圣神同归于尽;整个世界都知道,从此牛之世界姓魔还是姓圣,此次决战之后便可揭晓,当然,除非恰到好处的也同归于尽。 可同归于尽这种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尤其是对决的双方何止亿万,铺满无尽的两界空白地带的星空。 场面谈不上壮烈却极致惨烈,无论黑云,白云尽成血云。当然,在这样一个牛的世界,也不会有那些闲着蛋疼的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谁对谁错这样毫无意义的论题来刷存在感,也绝不会有口诛笔伐那回事。 如果说大宇世界是一种平淡、隽永,在中正平和中走在永恒道路上的文明,那么这个牛的世界就是彻底的暴力解决所有问题的规则世界。 只是不加费尽心机的掩饰而已。 唐玄与白牛圣神撕咬翻滚着不断向上,离虚空大战场越来越远。 密集惨烈刺耳的咆哮声也逐渐远去,甚至连弥漫浓郁的血腥气息以及血云的颜色,都因遥远的距离而变得暗淡。 又是个难分上下的局面。 几次冲撞下来,唐玄在白牛圣神身体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流淌着白色血液的撕裂伤口,而自己的身体上也同样新增了几个透明的窟窿,隐约可见内腑在激烈的闪展腾挪中的晃动。 渐渐的,他们逐渐分开,每一次剧烈撞击之后,便是远距离的对峙、蓄势,随之而来的是更凶猛的撞击。 他们之间的决战已然到了最后关头,而地面上,白与黑已经在血色弥漫与疯狂的吼声中,变得模糊了起来。 战争从不存在正义或邪恶,而本身的目的如果没有修饰的话就是利益与消灭。 在这个理念尚未贯通一界的牛之世界,在这个黑白极致对立的世界,在这个拥有着强大而又单一生命的世界…… 谁胜利,谁永恒。 而这里所谓的永恒是关于种姓、理念、血统、传承的坚持与执拗,不错在无限生命。 就像唐玄那样能活很久的大魔灵亦或是圣牛一族的至高圣神,也不过千年轮转便会消亡。 这个对力量,对地位,对其他杂念过于沦陷执着的世界,也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生命永恒的因子,低着头,自觉的手握乾坤的时候,便不会感觉到界外俯视的目光以及世界之外的浩瀚。 而在这个注定没有天灾,仿佛被遗忘的世界里,在这个因缘而起,业力丛生的世界,结局也只有劫灭,只是没有人愿意去想,去看,都沉浸在热血沸腾的“伟大”中,似乎纯粹。 唐玄与圣神死死对视着,周身黑雾暗淡,身躯摇晃已经布满了伤痕,已经筋疲力竭的他,靠着一股气与坚定的意志支持着。 圣神白牛同样如此。小山般的身躯血液横流,云烟惨淡,双眸血红。淡定娴静的大神表情早已不见,巨大牛脸上写满了狰狞。 二牛没有吼叫,也没有对战败结局什么几乎是常识的琐碎发生什么哞哞对话,就是那么空洞而充满仇恨的对视着。 如果怜悯、守护、慈悲、爱都包装上一层金纸甚至根本不存在的话,那么恐怕只有仇恨是真的,歇斯底里的毫无道理。 正在对峙中的唐玄眼神忽然凝滞了一下,似乎有些失神,而对面的圣神白牛双眸狰狞之色大盛,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带着白色狂飙,卷起冷冽呼啸,朝向唐玄这个大魔灵闪电般冲击而来。 一凉,一痛,在身躯四分五裂之前,唐玄只来得及扭头看了看胸腹之间那深埋的巨大染血牛头,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哞!”巨大的咆哮声从圣神口中发出,响彻世界! 他巨大头颅摇晃下,大魔灵身躯被撕裂成无数块四处飞散。 圣神白牛的叫声忽然戛然而止,大魔灵那凄凉飞远的牛头,嘴角在笑,眼角有泪。 巨大的泪滴缓缓御风滚落,而那双眼睛,似乎包含了许多,许多读不懂,看不透的东西。 一向冷酷无情,神秘莫测,强悍无比的大魔灵似乎变了一个存在,熟悉的对手,此时如此陌生,即使他败了,可还是让圣神恍惚了一下。 片刻之后,圣神白牛楞楞之下,缓缓扬起头看向更高的虚空,那里,无数巨大渗透出无尽红芒的裂缝缓缓浮现,仿佛那虚无的天,裂开了。 第五章 永恒之上(三) 青天在下,虚空在上,浩荡之门,整个世界充塞一门。 魂游浩渺,飘荡虚无,泪洒广阔天地间。 蜉蝣飘荡千万里,看尽生灵与自然! 天空之门前,唐玄细如微尘的身躯猛然一震。 就在刚刚,他那双时刻游移的双目,仿佛于无尽的纹理中,看到了数不尽,历不完的世界,扑面而来,历历在目,更有刻骨铭心的感觉。 似是天长地久有时尽,却又觉得只是恍惚间的一个瞬间。 此时唐玄身体的状态愈发奇怪,身子小小的却又满是晶黄色的细细纹路,没有五官却有四肢,一双晶莹漆黑的眸子在身体上游走,不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这泪珠更奇怪,乍一看,散发着浓郁至极的情感萌动,泪方落,光影弥漫,滴落青天之上,逐渐遮盖了碧蓝。可仔细看,极致纯净,纤尘不染更不用说那深情。 什么是至情至性? 大谈特谈的时候,那所谓的“至”真的就是“至”么? 若口中说出来的分量,还要看背后的名气,名望乃至地位,那就可笑的令人发指了。更无论侈谈文明。 若有若无,恍惚之间,经历那一切,泪洒青天,为那一切朦朦胧胧的记忆,以及无数挣扎在永恒之路上的生灵。 情到至境始化无! 不须说,不须笑,不须高谈阔论,不须激情昂藏,只是流泪。 泪落无尽,洒遍青天,而天空之门却开了。 没有人给唐玄一个科学的解释,可他心里明白,只要进入这门,他便成了天上的存在,可以俯视无数个大宇世界,所经历的一切世界那般时空,成了至圣,至上,至无界的存在。 可以任凭自己的意愿,拨弄过往,降劫苍生,亦或是什么都不做。 反正青天之下浩瀚无际的空间,数之不尽的生灵对那样存在的自己再也毫无意义。 它们所谓的虔诚感动或望天怒啸更是毫无存在感的举动,自己不会因此而恩赐或惩罚……一切的一切之创造者,掌控者,无上至上者对那些下界的幻想,连一点点关注的念头都不会有。 可以说是任由之下自得其乐的醉生梦死的幻想,也可以看成蝼蚁不如的习惯性忽略,难以尽述。 所有世界都有尽头,而全部世界加起来似乎都在一个箱子里,而唐玄此时此刻正准备跳出幻想,成为箱子外面的存在…… 愿与世界同住,与心爱永恒,最后走出去的,还是自己么? …… …… 迷茫无路,信奉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却总是捧着文明的大旗;高谈阔论着道德,却又孜孜不倦的苦苦学习的兽性;年复一年的创造着、美化着、层层累积起来的经典,追逐着旧梦,视为镜子与法宝,逐渐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好在,还有一点点残存的爱,流淌着,冲淡着,留下生命存在的最后一点点意义。 摆在唐玄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敞开的天空之门内的路,一条充满着金色与光明的小路,极致清新,极致灿烂,极致让任何生命向往,真实的可怕;而身后不光没有路,更没有出口,被泪水铺满变得苍茫,翻滚着白色的天,漩涡滚动,浩荡无极的虚空。 门已成了虚影,仿佛在此时的唐玄面前,他已无需在那样深沉、神秘、威压般的存在,深刻的只有路,那条充满诱惑力的路。 经历了那么多,脑子中甚至关于自身缘起的那一点点牵挂都已经模糊不清,只有看惯一切后的淡然,甚至连淡然都不是,也不是漠视,可以勉强形容为高,无尽高处,不屑俯视更无需俯视。 他的存在,早已不需要任何所谓生命、时空来承认、敬仰、羡慕、嫉妒······那些毫无意义,只是俗不可耐的粗糙幻想。同样,它来到这里的只是一缕意识,一缕承载着唐玄最后痕迹的意识,借着一缕不羁的风,来到这天空之门之前,即使没有经历那些,也是浅浅的存在,关于从前的记忆也许只是下意识。 可他近乎没有犹豫的并未举步向前,也未踌躇,只是望着那条漂浮向上的金色之路,眸光却似乎穿破了那真实,望向过往的岁月。 门悠悠,唐玄思考着,心中、脑中的一切都在浓郁的翻滚着变得暗淡了下来,融汇成一股淡淡的情绪,缓缓沉寂了下来,而这丝淡淡,便是万万过往的精炼,起于复杂反复,终于平淡,纯粹。 而这个时候的唐玄感觉不一样了,双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光,明悟而洞彻。 然后他回头扫了扫这天地,嘴角不由露出苦笑之色,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迷路了就是迷路了。 想了半晌,唐玄还是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既然前方是天空之上,手握苍生的手,那么自己走过去,即使不手握什么,找到回去的路应该不是问题么? 带着淡淡的疑惑,他向前。 唐玄还是唐玄,世界无我、世界有我、世界是我---我已非我、我仍是我······我即使世界,世界即是我,于平淡中超越一切,于生灵蒙昧中,超越自我。 这不是无界之上,而是永恒之上! 只是他此刻的心中再也没有什么世界,没有什么我,更对无意中明悟的第三种我淡然置之,只想,回家! 他可以无中生有的创造,更可以超越时空的摄取,可那都不是家,不是她还有他和它,他要的是一直在那里,在那片熟悉的星空领域,荡漾着幸福的地方。 想的心头火热,唐玄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 第一步,风云突起,金光万丈,小路上荡涤着纯真浩荡的颜色,弥漫着好闻的气息。 第二步,天地之冠、星光长袍、步云之履连同全套的内衣内裤加身。 第三步,唐玄那小而古怪的身躯于朦胧光影中又恢复到了人族之身,高大而英俊,眉舒展,嘴带笑,星眸淡然,血脉经络,丹田中那朵光彩迷离的花······ 只是此时的唐花,光化的同时充满着情绪,唐玄的情绪,与他之血脉共同律动着。 第四步,唐玄来到一处繁花处处的花园,云烟、黑土、争奇斗艳的花,个正交头接耳的生命,有的人形,有的怪模怪样的恍如兽,还有一块山石长满了眼睛,更有一朵发着微光的白光,正在张嘴开合着说着什么。 唐玄心中一动,笑着走了过去,而这些存在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对唐玄笑了笑,笑容中充满熟悉与平等的味道,没有谦卑也不倨傲,雍和从容,友善和谐。 唐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肤色都会哭,为什么所有的语言都有笑! 这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和谐,即使永恒,之上! 第六章 永恒之上(四) “生命到死思方尽······唉!”白云君叹了口气,漂浮在唐玄面前悠悠感叹着。 最近,他正在思索“为何大多数生命会有生老病死”的问题,可谓绞尽脑汁。 面对感慨万千的白云君,唐玄苦笑着扶了扶头顶那碧蓝生光,形容不出,超级无敌的天空之冠,到后来索性解下来随意丢在地上,任由它滚到花园深处自主的熠熠生辉。 负手而立,唐玄与白云君一起望向远处一面小镜子。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那不过是巴掌大小,镶嵌在虚空中的圆镜,可目光穿过镜面向里面看,那里面却是一片浩瀚无尽的世界。 镜里,生命熙熙攘攘,生老病死的无知无觉中自得其乐着,而镜外的白云君却在沉思。 片刻之后,形如白云,没有双眸,只有一张参差大嘴巴的白云君大嘴开合间,镜子里一个个生命就这么被从镜中世界摄了出来,随后被白云君吞进口中,似在咀嚼着。 空间寂静,那几个石头、怪兽、人形的存在不再,只有白云君那稍有惊悚的咀嚼声。 镜中生命的摄取如流,澎湃汹涌不断的从镜中界飞入到白云君的口中,而唐玄则不忍直视的偏移目光。 又过了良久,镜中已无生命流出,再看镜中界,空空死寂,根本没有了生命存在的迹象,只有一个个所谓的文明,所谓的遗迹,所谓的自豪。 白云君皱了皱眉,随后哼了一声,而后大嘴张开,生命流以更恐怖的规模开始倒灌镜中界,片刻之间,镜中界又复熙熙攘攘了起来,而那些无知无觉的生命,依旧在自得其乐的活着,好开心、好骄傲的样子。 对着唐玄摊了摊手,荡漾点云气,白云君瓮声瓮气的道:“还是搞不明白!” 唐玄仰天笑了笑,随后嘴角掀动着,而对于唐玄这种表示喜欢的行为举止,白云君也是无奈的随之笑了笑。 无数生命只想把自己搞得永生不死,而这永恒之上的白云君,似乎只想搞清楚为什么会死抑或是想搞死自己? 恐怕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唐玄暗自思忖着,望着缓缓消失在虚空中的镜中界问道:“我想回家······” 白云君先是一愣,随后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头也不回的飘走了。 “唐玄,你这已经问了我第十二亿七千五百万次了······连天空界地盘最多的宇石君都找不到你家在那里,拜托,放过我······家有什么好······造一个不一样么?真是个古怪的“君”啊。” 白云君的声音远远传来,唐玄知道,他又跑回自己的白云界躲清静去了。 天空之上,永恒之上! 白云界、宇石界、元宿界、小岚界以及唐玄的大宇界,加起来便是永恒之上的一切。 而组成永恒之上的五界之中,每一界也都浩瀚无尽,更包含原来大宇宇宙包括永恒核心以及星空万界加起来之后的无数。 无数、无尽的五界加起来,便算是天空之上的一切了,这一切,是无法说的清楚的,就像白云君跑回自己的白云界,那唐玄也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就更不用说早就被唐玄问怕了的宇石君、半人半兽的元宿君,人族女人形状的小岚君了。 就在唐玄身在永恒之上一段日子之后,这片原本四君闲来聚会的地方,便以这样的方式,独属于唐玄了······ “宇石君,一定还在忙着给苍生“降劫”······”唐玄指着一个方向苦笑着,“白云君肯定是跑到一个地方,继续从事着,从镜中界苍生中,试图找出生老病死 的根由的工作;元宿君在干嘛?化身千万投身万界,既不恩赐,也不惩罚,只为了玩儿?小岚君肯定是在月光雾霭沧澜中,悲秋伤春了······” 谁能想到,永恒之上如此平凡,永恒之上的存在这样生活! 既不耀武扬威恨不得让苍生都知道自己的了不起,也不关心苍生究竟该如何,该怎样,是否过的好,是否需要大慈大悲去拯救一下······ 一切高大上所谓荣耀和万人敬仰到了这里,都苍白的如同一缕尘埃,如同那镜中界的一界无法计数的小骄傲们,可一切在这里又都这么普通。 是想象中的高度太高了,还是那“一切”到了最后必然如此简单而隽永,只是再无可以限制他们存在的所有因素了? 五界包含所有,所有包罗万象! 可这所有中,万象里却没有唐玄的大宇世界······ 刚开始的时候,搜罗了自己的大宇界的唐玄,求助于其他君的时候,他们还是很热心的······只是后来,被希望之火熊熊,回家之心急切的唐玄烦的怕了,这才躲了。 可是没有,找不到那大宇世界。 与这相比,与无界相比,大宇宇宙无疑是一点尘埃,可以他们存在的高度都明白,这五界便是所有,不可能存在找不到的特例时空。 于是他们又开始在各自界中,搜寻往古来今,一顿操作之后,还是没有。 ······于是,开始时候还好,到的现在,看着衣着整洁,天空之冠生辉,星光长袍闪光,步云之履蹑虚空,带着微笑轻缓而来的唐玄,他们无不望风而逃。 不造,回家!这是唐玄的执念,不管身在哪里,地处何方,永远根深蒂固的执念! 也是靠着这个执念,他才于浑浑噩噩中走到了这里,于卑微的一个星球的一隅之地走到天空之上,万界之上,永恒之上。 “要回家啊······”唐玄叹了口气,挥手之间,虚空中出现密密麻麻,急如轮转,闪烁出现又成片消失的小小圆镜,而他双眸一张,一切都在心底。 不知道第几亿万次的搜索,于无数陌生中,找寻那一点温馨、渴求、向往、熟悉的味道。 唐玄忙碌着,而虚空上方渐渐浮现出几个头碰头的身影。 “古怪的情绪!”白云君摇头表示不解。 “真想将这无数界,一个个用劫难撕裂······”宇石君声音有点兴奋,打碎什么,创造什么,他永不疲惫的最爱。 “哼!”元宿君哼了一声,发出声音的是他坐镇永恒之上的一个分身,一向沉默寡言,就喜欢看,就喜欢啥都不干。甚至在万界中他的那些分身被那些极其渺小的存在杀死或者虐待,他仍在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分身灭亡之后,再分一缕过去也就罢了。 同样的天空之冠,星光长袍,步云之履······内衣内裤全套,一旦穿在小岚君身上,便显得身姿窈窕,火爆超过魔女夜魔婉婷,清纯远超神女伏明月。 可这是个搞不清楚性别的存在,也许他们根本就无需性别,更没有性别,而没了这些,才是根本平等对话的缘由,而这是几乎所有生命存在做不到的。 也只有他,望着唐玄渐渐凝重的表情,沧桑的眼神,竭尽全力的动作,眼圈竟然含泪,似乎明白了唐玄的举动。 即使有点明白,头顶那几个脑袋还是随着唐玄动作的尾声快速消失,连影子都不留一个。 搜索无尽无边之界,自然是一个繁重的无以复加的工作,而每一次的失望的累积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满脸疲惫的唐玄忽然笑了,过去的不去再想,未来的难以预期,可自己现在一直努力着,希望不就是永远在未来的么? 孤寂的空间,本该孤独却有说不出洒脱的笑。 唐玄相信,即使千万年之后他才能找到回家的路,那么家,一定是在的,他给那里,书写了永恒,而这,就是他一直努力下去的希望与资本。 刚刚天空四君出现的霎那,他就有了感知,一想到他们看到自己望风而逃的场景,唐玄不由的摇头苦笑,身形缓缓消失在花园深处,再出现时,眼前已经是一个特别熟悉的场景---茅山小屋,只是屋里屋外,却没有熟悉的人。 ······ 唐玄入梦,想睡就睡,睡着了便不用去想,只有确定了虚幻,他才敢投入,才敢沉浸,才敢,幸福! 天空四君很奇怪,即使这样的存在,仍旧对唐玄偶尔提及的缘起、业力中以及劫灭闭口不谈,似乎有什么避讳。 而对于无法找到大宇宇宙这个事实,现在更多的时候却是目露深思之色,这些与天空不朽,与一切与生俱来的存在,似乎也有着难言之隐。 不过就形象而言,相比较鸿冥世界那些躲在一界高傲自大自以为尊贵无上,脑袋顶着光圈,奴役着各种怪兽,一举一动充满着上位者威严,起居饮食无不讲究到了极致的鸿冥上神而言,上神们在唐玄的眼中,简直low爆了!! 简直就是蚂蚁窝中作威作福,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它们无敌的蝼蚁······ 而在这种梦中,唐玄正在与蚂蚁打架,拳来脚往,打的酣畅淋漓、不亦乐乎······ 第七章 永恒之上(五) 即使知道自己至极永恒,至高无界,即使知道来时的大宇亦是永恒不灭,唐玄还是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对永恒之上的娴静,恬淡,随意在万界之天空之上的至高点追求任意想追求的生活没有丝毫兴趣,而这个时候他才深刻明白,自己喜欢独处,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去体验未曾体验过的,都要在一个与家触手可及的地方才进够,否则便是牵挂。 这种感觉慢慢发展成难以忍受的真切感觉,如被血肉里噬咬,筋络中拉扯,灵魂中穿刺,而心时刻被莫名的收紧。 一面是纵横无极的潇洒而置之不理,一年却又是找不到回家路的无奈。 心有世界之情,那么一遍遍无休无止的搜寻万界就再也无法在唐玄心中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大宇界,宇石界,元宿界,白云界,小岚界,无尽天空之上界,包括着那一个个充满偏见的小界。 蒙昧时代的个体偏见,前行中行道规则形成后的群体偏见,还是后真相时代,在科技的装备下,制度的推动下,世界疯狂躁动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结构性偏见…… 生灵悲哀,生命悲壮,志得意满、自得其乐、目光茫然,随波逐流,滚滚如潮。 无数张面孔在面前放大,有人的,有非人的;无数界在目光中轮转,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的,可就是没有家的影像,一丝痕迹都没。 过去,现在,未来,像是从未存在过! 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情绪与记忆的真实性,毕竟来到这里之前,自身的状态并不正常,可灵魂深处残留的馨香与那点情牵,却让唐玄毫不犹豫的抛开了怀疑,不停追寻。 天空之门洞开,唐玄缓步而出,面孔有些苍白,眼神略显疲惫。 不知道努力了多久,只知道一直在搞研究的白云君看着自己都难掩钦佩,而沉默寡言的元宿君将更多的精力放到观摩自己,而不去理他心爱的分身精力。 再一次打开天空之门,唐玄行出,与毫无真相,自嗨一样将自身存在的环境极致复杂化的小界不同,这里的一切如此简单。 回首巨门,纹路仍在,可每一条印痕对于唐玄而言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上面映射的情绪都能在自己心中找到相对应的淡淡一点。 唐玄对云烟深处,金色小路上那四道身影点了点头,身躯飘行而去。 清风柔和了星光,得体的长袍后摆;虚空闪烁着碧蓝,那是头顶天空之冠的发出的辉光;步云之履踏着一朵白云,在碧蓝色的宛如琉璃般的天空上,留下一串移动的阴影。 唐玄驻足,远处亦步亦趋的天空四君也跟着停步。 “又要撕开那层纸么?”白云君苦笑着皱了皱眉道,“大宇君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没有了下文。 说他犯了病?可这样的存在会有病? 说他不正常?就算整个天空界不正常,他们天空五君也不会不正常这么夸张? 元宿君点了点头,而宇石君则若有所思的说了句:“你我可能撕开那层纸?” 这句话似是疑问,似是感叹,只是却再也没人吭声。 小岚君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天空套装最为狂野和暴露,可在这样几个毫无性别概念的永恒至上存在面前,这也只能归结于个人的爱好。 毕竟谁都知道,行道此界,第一次踏上空天路便会有天空套装加身,款式随生命心意而定,只是颜色大都差不多而已。 “任何存在都认为自己无比重要!”小岚君淡淡的开口了,明媚如水的双眸微红,似乎刚悲秋伤春而来,“可与世界比,任何个体算得了什么?与更大的世界比,那一界又算得了什么?与这里比,万界算的了什么?与我们比,“一切”又算的了什么……” 小岚君声音越来越低,却传出很远。不光身边的存在听得到,就连背对他们,凝望蓄势的唐玄都听的清清楚楚。 唐玄回头,笑容有感激之意。他知道这是小岚君有意提醒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有保重身体之意。 他们这几个存在,虽然从不霸凌万界,可骨子里还是有些难掩的骄傲,毕竟到了这份上,骄傲也就骄傲了。 这样的目光,让远在天边的小岚浑身轻轻震了震,刹那间,他发现了一种悲、伤之外,十分引人的情绪。 凝望唐玄,深切的注视着唐玄的目光,沉浸下去,很温暖,微醺。 白云君疑惑的望着这一幕,他一向认为自己的爱好在五君中算是正常甚至上进的,虽然已经不用上进给谁展示。 可此时此刻,以自己不断汲取万界生灵情绪的追求精神,竟然读不懂对视中的两个存在,目光交错中的那股温暖。 怎么会温暖? 怎么就温暖? 感觉不到独属于他们几个存在宣泄出来的天空之上,无界永恒的力量,似乎只是温暖。 仔细感受,又不单纯只有温暖,可又纯粹的只有温暖…… 白云君有点崩溃的产生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的想法:难道,难道还有在此之上的能量亦或是境界? 唐玄转头,虚空中遥隔无尽的虚空中,温暖淡淡,却凝聚不散,回荡其中,浸润一切。 这种感觉真切却无法形容,仿佛无根凭空而生,却在这天空之上的世界久久不散。 白云君,元宿君,宇石君陷入沉思,而小岚君双眸变得清澈,眸光中云卷云舒,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驱散其眸光中的迷雾。他浑身颤抖着,整个人,渐渐悸动了起来。 “我……”半晌以后,小岚君吐出一个字之后,身影匆匆消失,摇曳着漫天星光。 只是许久之后,在小岚界的那片无边天地中,他望向万界,无数生灵的目光再次变得有些茫然。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白云君等,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到自己的边界,苦苦思索着,以各种方式追寻着那一抹独特而纯粹的温暖…… “家么?”小岚君先是微笑,而后却哭了,泪水渗透天空,滴落万界,成了雨,化为河,又归海。 无云之雨,苍天之泪! 那是一片早已灰飞烟灭的地方,再造出来,也只是从属于自己的傀儡。 望着春天在寒风中摇曳的大片嫩叶,秋天又复变得枯黄……小岚君的眼圈又红了。 “家?这就是我失去的记忆?”元宿君不解的摇了摇头,而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是一个对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名词,自己的现在,早已不需要那样的精神寄托。 “呼……”白云君在他的白云界的某块虚空之石上吐出口气,宇石君则彻底放松了漂浮在周游万界的一朵白云之上的身躯。 失去太久,意味着空,而空即是荒凉,如果只是为了精神上的慰藉,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而言,说毫无意义都不恰当,可又实在难以找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形容词来描述。 他们已不需要再去苦苦追寻生命存在的意义,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意义,而且再也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对这个他们以及他们的意义指手画脚的界定是否有意义。 存在真实,一切真实,不需要讲自相矛盾的故事圈禁其他,更不用描述一个自己都未必相信的未来来撑起梦想…… 天空四君各自陷入到沉思或遐想中,而大宇君唐玄却于天空之上某处,飞出了元气之花。 还是那样,当前方无路,拼尽全力也没有希望的时候,还有花。 无所不能不是形容,比喻而是事实,寻不到回家路的无奈也是事实。 锁无形,也不会有谁发钥匙,所以唐玄祭起了花。 元气之花微微旋转,骤然疯狂变大,充塞了虚无与天空之间的空间,随后便放射出无计量的短促的光。 既然搜寻不到,便无差别的穿破、透射、延伸,终有触及。 把自己托身于花,以无数岁月为筹码,以自己为中心,以无上无界,永恒之上的生命为驱动,搜索周围,自己之外的周围一切的时空。 花出,映照的世界都有了颜色。 花之边缘处,空间出现了层层褶皱,渲染了颜色,覆盖苍穹。 好大的一张纸。 第八章 上下四方 时空静默,如同越来越沉默的唐玄。 而这个时候,即使白云君他们偶尔心惊胆颤的走过唐玄,也不用担心被扯住操作一场旷日持久的,永恒之上至极层次的搜索秀。 当他们渐渐有些好奇走近唐玄的时候,这才发现此刻他的天空之冠暗淡,星光长袍布满了褶皱,步云之履上的云色更是若有若无,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看着一个本该无忧无虑,活成自我,毫无挂碍,再无追求的同样高度的生命,憔悴成这样,天空四君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丝从未有过的情绪。 也许是佩服?可这个世界,站在这里,还需要佩服谁? 亦或是怜悯?可唐玄大宇君这样的存在,又何须其他存在所谓的怜悯? 天空套装在这里只是道德下意识的存续,即使没有也没有什么,而外物这样的条件和因素,在这个无上生命主打的天空至高处,全然不会存在。 不是天空的碧蓝暗淡了,也不是星光远去了,更不是白云消散了……而是唐玄此刻的状态不对了。 白云君等人只是好奇,为何这样至高的存在,会有着如此浓郁和不可理喻的情感。 当然更疑惑的还是大宇君口中的那个大宇宇宙到底存在过?还在?消亡了?还是大宇君未进门时,在天空万界映射中,获得的一段根本虚幻的影像。。 从目前看,他们更倾向于后者,毕竟集合他们五个存在的力量,根本就不存在找不到的时与空,除非真的空。 上下四方曰宇! 可宇如果是某些初级存在创造出来的概念的话,就很难有一个准确的界限,这个界限是让人一看就懂的概念,而非强行画上一个边界。 即使无尽、浩渺、甚至在尽头上加上永远也难免有与生俱来的局限性,毕竟你不知道怎么个无尽法,又是如何永远没有尽头的,即使看略远一些的周围,也大多依赖于想象。 靠想象的日子,真心不好过,总是迷茫困惑,更对未知充满恐惧。 这可能就是所谓拼命力证自身的无知,渺小其他一切存在都好高大上的自卑。毕竟只有多数存在自卑了,少数人才能创造出越来越难懂的世界,而多数就会在懵懂、自卑、无知中,将一生透支出去。 所谓尽兴,不是尽兴娱乐众生,就是尽兴被娱乐一生。 因有限,一生总是充满悲情的字眼儿,与生俱来就带着一丝总是落幕的寂寥。多了那么多感慨和经典论调,然并卵。 即使不快乐,即使很压抑,不过没关系,你不是还有来生嘛,别忘记,举头三尺有神明呦,另外,善恶到头终有报呵……这些,恐怕就是有限生命最好的自我麻醉。 从低微处走到这里,他们都知道,即使梦想成真那也是想象,而想象就是从未存在过,也无法被证明会存在。 望着身在虚空中,长发飞舞崩碎了天空之冠的,口中大吼着“上下四方”的大宇君,白云君等人不约而同的用手捂住了眼睛低声呢喃着,“又来了”。 天空之冠的碎片如同摇曳降落的冰蓝色雪花,带着深邃与幽静缓缓融入脚下蓝天。 而受唐玄庞大无论的元气与永恒无极的神意感召,头顶虚空中上的漩涡轰鸣着连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巨型漩涡,在唐玄头顶以无与伦比的气势,缓慢而凛冽的气势旋转着。 世界如流云,一个个从八方汇集而来,在永恒天空之下时卷时舒。 它们被压缩到了极致,更像是无数密集的光点汇集而成看不到边的流云,虽漫卷,但在唐玄的克制下却绝不相触,而一旦相互冲撞,恐怕最好的结局都是两个大宇宇宙那般的大世界崩灭,无数生灵涂炭。 对唐玄这种做法,白云君等人心中的不解更盛,实在搞不清楚这样状态的大宇君到底是疯狂还是冷静。 上天有好生之德么? 可他们哪一个的一根毛发,一点呼吸都是凌驾常人所想象中的天的存在。 天无情么? 可情又是什么?谁可与他们这样的存在论一个情字? 本该疯狂的人,却又那么的小心翼翼……搞不懂的大宇君。 好好的日子不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岁月不如揣摩,非要回什么家? 毫不在乎的笑着,不知疲倦的疯狂着,却又对汇集而来那些微不足道的世界以及生灵如履薄冰的样子…… 除天空五君之外,其他都微渺不足道,这不是骄傲,而是常识。 互相对望一眼,彼此疑惑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丝丝他们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情绪,强名之,算是他们自己都难以理解的“钦佩”,可并不纯粹。 …… …… 上下四方,无数无知无觉的世界皆和! 在宇石君,白云君,元宿君,小岚君的配合下,竟尽将五界之无穷界一网打尽,不是几乎,而是竟尽。 天之下,这样的天下好大,无法形容。 终于,唐玄挥手送出元气之花,而那一刹那的风姿,也让其他天空四君看呆了眼。 说不尽的洒脱,专注,平和却又有些天空之上,永恒无尽的无上之气。 再配合唐玄那英俊的容颜,疲惫的面容以及嘴角那一丝固执的笑意,整个画面在天空四君的心中,形成了一股狂飙般的冲击力。 钦佩之后,忽然又走了景仰,可这种情绪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就这么偏偏出现,挥之不去。 元气之花坠下天空,浮游摇曳,转眼铺展在天空之下。 透过脚下的碧蓝,可以清晰看着那在无尽光辉中盛放的花以及花瓣上的露珠。 三十三片叶,三十三根蕊,花色朦胧又清晰,恍如真实草木,却又灿灿绝世。 天空之上的“世”有多大?多广? 可这朵伴随唐玄的元气之花,仍可绝世! 冠盖天空之下,无数翻滚的尘埃大世界,轰然汇聚,随后无声无息的瓦解成至轻薄细微的粉末,以这样状态存在的无形颗粒,百川归海一样飞向元气之花,又从花上穿透而过,留下自己全部乃至最细微的情感。 无数世界化成的粉末无形却存在,它们的汹涌穿透令元气之花蓦然轻颤,颤抖不绝。 而与花相隔一个天空镜面,站立虚空的唐玄,如有所感的随之颤抖了起来。 很痛苦,万箭穿心算什么?一贱你就死了。 可唐玄死不了,全方位,无微不至的被万界穿身。简直无法想象。 就连远处的天空四君回过神来看着唐玄的时候,也感同身受的颤抖起来,似乎可以想象那种对于他们这样存在,也难以承受的痛苦,近乎于疯狂自残,且全力压制自身的无限。 元气花这个大漏斗过滤一遍,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将所有世界过滤很多次,很多次,便要持续好久,好久…… 在唐玄疲惫到了极点,心中升起绝望之前,在白云君等人颤抖的停不下来,仿佛散架的时候,唐玄终于停了下来,放万界归去。 唐花憔悴入体,万界回归本源,毫发无伤的从无形汇聚成一个个尘埃大世界,在蓝天下闪烁着,又向远处归去。 无数次的努力,无数次的绝望之前,无数次的找不到…… “我还是不够努力啊!呵呵……”唐玄指着蓝天之下大笑着,笑容满是泪光。难道……真的要再造一个大宇,再造……一个你? 不够努力? 还要继续么? 好……有坚持的大宇君! 白云君,宇石君一屁股坐在虚空,喘着粗气指着唐玄说不出话来,而元宿君,小岚君则扑倒在地,头冠歪斜,长袍褶皱也顾不得了。 “?,让大宇君,回家……”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带着哭腔呢喃着。 求求你?求谁呢? 神?不过下方某一界的蝼蚁,当然,这个蝼蚁不是贬义词,代指一切因太过渺小而被忽略的对象。 求谁呢? 好苦恼! 已经没有了可以求的对象了哦。 于是,大宇君唐玄休息片刻之后,又大喝一声“往古来今,曰“宙””! 又开启了从时间上搜寻家世界的序幕。 不一样的视角,天空四君几乎是趴在虚空,几乎窒息的再再再再……再一次,欣赏了大宇君唐玄,以元气之光花,过滤万界时间的手法。 “有,未必实有。”事后,天空四君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白云君率先开口。 宇石君接道:“天空之门上的映射界纹有时候也会给新来者以一些虚假的记忆和感受,咳咳。” 宇石君脸色也有有些苍白,但声音还是温和,不过还是咳嗽两声,算是颤抖了这么久的后遗症。 只是他的咳嗽声,却在万界充斥的宇石界差点化为灭世雷霆,还是一向不怎么爱开口的元宿君及时发现,随手捏碎雷霆,救了下场,而宇石君只是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大宇君才是问题,万界毁灭也没什么,寄生万界的细碎生灵谁还有空研究他们的悲欢离合不成?慢慢自己演变就是了,而慢慢是问题么? 面对唐玄,元宿君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想勉强表现出微笑和愉悦的情绪来,可那张巨石一般的面孔却总是演绎不到位,到最后只能放弃,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小岚君望向唐玄的眼神有些复杂,而唐玄的眼神在他们面上扫过,不由得叹了口气。 宇石君和白云君画蛇添足般的共同语言,更让唐玄坚定了记忆不会出错的信心。 否则的话,这语言怎么回事?这里神意交流畅通无碍,要这语言干嘛? 一定是哪个环节有了问题,亦或是……自己不够努力…… “感谢各位的帮助,我会继续加油的!”唐玄颔首一笑,飘散而去。 而这来自大宇君的感谢却让天空四君愣住了。 一切繁文缛节出于想象,更逃不开对未知的惶恐与敬畏,可这天空之上,需要这些么? 哎! 搞不懂的大宇君……不过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以后的岁月,长时间的重复,直到一天…… 第九章 月下花匠 一轮小小的弦月挂在无尽碧蓝、永恒的天空之上,浩渺无边的虚空之下,散发着清晖,散播着袅袅清冷的光晕。 空旷加上这弦月,立即染上了落寞,而唐玄坐在天上,望着月,双手支撑着冰冷与莹润,如同一尊雕塑。 神色各异的天空四君围坐周围。白云君通体柔和的洁白云气上红晕游荡,一口若有若无,时而巨大无比,时而渺如微尘的酒缸就沉浮在云气中……这场景似乎很熟悉。 宇石君身上布满银白炽烈的电丝,涨缩不停地电丝发出轻微密集的爆裂声,这和他平时顽石一样的造型大相径庭,他本没那个兴致力量外显给谁看,也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强大去满足低级想象,只是今天喝多了。 ……那每一缕电丝,都足以瞬间溃灭大宇宇宙那般大的大世界,只是这天空之上,同样的存在,即使他那电丝偶尔散溢四周,周围坐着的也只是毫不在意的挥手驱散,产生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 元宿君小岚君在碰着杯…… 他们本是为了劝唐玄相信,他所谓的大宇宇宙只是一个虚幻的想象,是从未存在过的假想,否则怎么解释集合他们五人之力,穷极广宇,回溯之前,甚至不惜大费周章的将一个个完整的世界破碎成至微之尘,一点点过滤,可仍然找不到那个宇宙? 完全不可能嘛! 可一出天空门到了这里,就被唐玄扯到花中世界,出了花中界手中又多出了一些有味道的东西,辛辣中百草气息浓郁,其中每一种都是他们平时不屑一顾的存在,可组合起来就像是有巨大魔力一样,让他们欲罢不能。 白云羞红了脸,巨石凌乱了心弦,元宿君改沉默为狂放,而小岚君则掏出一面只有春花秋月的镜子,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无数界的春花秋月,小岚君突然有种酣畅淋漓,尽至的悲。无数岁月中第一次“悲”的这么完美。 而完美是被创造出来之后,无耻滥用最狼藉的词,没有之一。只有在这里,才是尽、至、足、无憾,亦没有了再、更、演变的可能。 如果说“更完美”是病态,“再完美一点”是变态,那么也只有那从未存在过的虚幻,才会在这种病态与变态中,在永远自相矛盾却能自圆其说的理所当然中,收获彼此那微不足道的满足。 找不到,回不去,就像从未存在过,可天空四君却相信了大宇君唐玄口中的那个并不完美的世界,是存在的,起码存在过。 花中界那一万多年如同一幕幕声光影像,而他们是身临其境看客,那里面有唐玄模模糊糊的影子。 在他们看来,那如同流水账一样的岁月并不感人。 所谓挣扎于末世,逃离星空,克服困难,耗尽一生,乃至那什么东东——神?李元真?那鸿冥界……这一切都是相当无语的存在,更无论感动。 感人的故事也只有对同样的存在,才能收到效果,若非唐玄是天空之上的大宇君,恐怕,恐怕白云君等,连不屑一顾的心思,都不屑有,忙着呢…… 正因为相信,所以更搞不清楚大宇君唐玄为何会对那样的小界,那样的生活如此憧憬和渴望。 无数年看客,过客,今日仿佛心里多了点什么……我们有心么? 白云君,宇石君,元宿君,小岚君,朦胧的双眸望着弦月,目光落寞的同时,各自想着心事。 唐玄自嘲笑了笑,花中界里,无数次的排列组合,推倒重来,带来的不只是茫然,就连记忆中那珍贵的温馨感觉都变得模糊。 一遍遍的经历,一遍遍的回忆,似乎都只是自己的独角戏。 举目天上,神凌万界,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收紧似的不安与惶惑。 无所不能的无能为力,毫无矫揉造作的孤独。 这个时候唐玄才觉得,只一生,就平淡!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即使痛苦也很快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当初玄道以及后来的坚持,在他的思绪里都变得暗淡和苍白。 月是他做出来的,比普通人家做到都要简单,简单到只需要一个念头,却将此时唐玄的心境渲染的淋漓尽致。 永无黑夜的天空之上,夜幕却降临了。 天空四君和那道亘古矗立的门户在夜色中模糊,只有月下的唐玄身影那么的清晰。 元气之花犹如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温顺的旋转在唐玄的体内,似乎也察觉到了永恒之上并非唐玄的追求,而此时的他,受尽折磨,尽管许多折磨是自找的,还是不快乐。 花枝摇曳,浮游伸展,不时的脱出唐玄的体外。 此时的唐玄,在天空四君的眼中变得神秘起来,月在上,星光在身,云生足下,头顶碧蓝的天空,而无限的光色,却在其身体表面星光中涨缩着,呼之欲出的样子。 这是唐花的第二次自主行动,只是温柔,像是在征求唐玄的意见。 心中动念间,一条朦朦胧胧的线开始在唐玄心中清晰,他忽然起身,快步走到白云君等人面前,先是笑了笑,随后的动作却让天空四君浑身猛然一颤,却也来不及反应,唐玄就已远去,来到了天空之门之下。 大宇君唐玄就在刚刚的一笑中,采了白云君的一缕旷世的柔丝,摘了宇石君一道深沉的匹练,捞了一点元宿君身上,万古沧桑的朽气,又在小岚君眼角抹去一滴万古长悲的泪珠…… 天空之门巍巍矗立,唐玄却在门前种花。 匹练成了一块不大的沃土,柔丝浸润,沃土也变得富有光泽了起来。朽气在沃土上回荡,又沉浸于沃土中,万界腐朽,朽气常在,虽朽却又蕴含了万物萌生的蓬勃生机。 泪珠滚落,与柔丝成云,翻云覆雨之下在方寸之间形成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循环。 就在这时,唐玄的表情一痛,伸手从丹田处抓出元气之花,望了望,笑了笑,痛苦的颤抖不止的唐花,根部还带着唐玄道根的血肉,而后,唐玄就将唐花种在沃土之中…… 天空之上的一切陡然静止,随后便是风云翻滚,天地轰鸣! 当一切沉寂下来的时候,空中的弦月蓦然崩碎成无数辉光洒落,消散。 月光中,一头银丝的唐玄正在吃力的翻整着土地。 元气之花已没有了光,逐渐萎靡着,从花,到花苞,逐渐回缩,沉入沃土之下成了一颗种子,就此沉寂下去。 星光暗淡,说不出狼狈的唐玄,汗珠湿透了白发,又滚落到沃土,蓝天之上,满脸憔悴与疲惫,表情确是那样的安详,动作如此专注。 不知为什么,天空四君不忍打扰这一幕,先是望着唐玄沉思一阵以后,便各自离开。 只是不约而同的望着爆裂的天空,虚空之间,叹了口气。 …… …… 大宇宇宙那般平静,柔美,整个大世界,无数星球包括世界的边界都没有丝毫凶煞和戾气,各族和谐共处,同享未经加工、美化过的宁静与幸福。 梦幻神星万历,今日约了桃园星的安莹,而安莹又约了唐思玄和唐可昕,接着又跑到巨象大陆接走了亚娃…… 他们一同在梦想成真的世界里,融合全部的梦想,组成了一个集合世界,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着。 孔希言老爷子望着拔地而起,飞天而去的孩子们,一脸温和的笑,随后才拍了拍脑袋,不紧不慢的飞向桃源湖畔。 一座木屋前,温和的阳光映衬着波光粼粼,浑身的草木香,一石桌,几把椅子,几蝶简单的下酒菜,茶壶掀开,满屋飘香。 温艳阳和公冶山长等几个老人家早已等在这里,待孔老爷子到来就迫不及待的摆开棋局。 而这样的棋局差不多已经持续了万年,水平自然毋庸置疑,却也无需高山仰止什么。 无限本身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增长,而不是某一时的昙花一现,生前被众生赞叹,还有死后的那点五毛钱一斤的名声。 这里棋局摆开,滆湖相望的茅山小屋的院门也打开了。 一身白衣的孔仙仙,夜摩婉婷,伏明月,姜剑眉等人说说笑笑着走了出来,随后携手飞向天空,转眼便到了星空深处。 在孔仙仙的主持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世界的边界处,龙呈均一大群共同体成员迎了上来,随后,就一起来到边界处,站立虚空,望着不断干枯的界膜,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世界很大,可能撑起来的注定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不需要所有生命知道他们的伟大和使命,但所当为,瞬息毕至,因为这个世界,是自己的。 鬼祖,鬼帝,仓九,仓五,海皇,天下万族皆有至强者在场,可目光却又都落在孔仙仙身上。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就在唐花暴动的瞬间,唐玄消失的刹那,他们所有存在的记忆便都被删改了,而大宇宇宙便成了永恒之上的祭品,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已开始走在了消亡弥散的快速通道上,无法逆转。 世界无我,没有了唐玄的记忆,所有人与当初并没有两样,只是此时的大上生,责无旁贷的落在了孔仙仙的肩头,蔡姚也不再缠着茅山小屋,唐无伤虽然总是望着天空怅然若失的样子,可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惦记着谁…… 边界在枯萎,世界在萎缩,从外到内的生存环境逐渐变得恶劣。 所有人都明白,别扯什么团队了,这样的情况如果至强生命解决不了,那就只有等死一途,不会有奇迹。 “缘起,劫灭……业力中!”孔仙仙嘴里突然喃喃的重复着,脸色变得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脑子里也变得一片空白起来。 声音远去,聚集的生命同时抖震,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那个星空,那个人。 第十章 无界之殇 唐玄的苦,不在于自身,而在于情,在于念,在于从未放弃和淡化的对家的执着。 无界至上,求而不得,矛盾到了极致,痛苦到了极致,可他却仍旧保留着对万界,对蒙昧无知的众生的和善。 大宇世界孔仙仙等人的苦在于无知,在于无知无觉中失去的记忆,哪怕记起来之后,只有痛苦和思念。 不是苦的苦,本该悲的忘,与这相比,世界枯亡反倒不算什么了。 人生不快乐,太压抑,想象玩烂了就开始梦想着重生、穿越……醒醒,这辈子不挨过,怎么都不算结束,而这一生的结束也许意味着一个特立独行的希望的终止。 这是生命的悲哀,星球的悲哀,大世界中不断层层、代代上演着的悲剧! 有追逐的执念,有永无休止的欲望,那么生命的苦聚似乎就不会有终点,像极了永恒。 即使永恒之上的存在! …… 天空之门上,白云君等人望着唐玄在下面无尽距离处,挥汗如雨那与“大”相反到极致的身影,不由发出唏嘘之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宇君成了这天空之上特立独行的一道风景,他所做的一切可能有结果,可能没结果,也许有意义,也许没意义。 太多的不确定性让唐玄以及那方沃土在天空之上的世界中,演绎出了绝不应该存在的悲壮。 当事人并不觉得悲壮,种下了就种下了,收获…… 谁说种下什么就要收获什么? 就算种下的是花,是玉米,也可能因天灾人祸等种种意外颗粒无收。 不觉悲,亦不觉苦! 虽无眠无休,挥汗如雨,困顿一隅之地而不得脱。 柔丝与泪雨让唐玄看起来时刻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朽气干枯了他原本莹润的双手,而这种干枯正逐渐由双臂向上蔓延着,苍白的面颊,更苍白又紧贴的沧桑白发狼狈的贴着他的皮肤。 时而拨云,时而弄雨,时而将快速僵硬的沃土用双手刨松……可天目之下,那萎缩成黄褐色干瘪种子的元气之花,如铁石一般,连一丝绿意都欠奉。 或许这里应该有一本秘籍告诉唐玄怎么做,可惜没有。 天空之上一如人间,奇迹永远发生在别人身上以及故事里。 也许该想象出一种声音,颇有经验且权威的抑扬顿挫,告诉此时的唐玄,选择威霸、自由、无上、解脱,放下你那无所谓的执着,又或者信誓旦旦的说……按照说的做,克服情节曲折的困难,拨开云雾,皆大欢喜。 可惜也没有。 这里是天外无天的终极道场,更是万界之上的至高存在,无界之无上处,生命之永恒处。 撕毁了道根,沧桑了自己,种下了你,只为了那一瞬间极细微的心动,是希望的感觉。 细微到毫无确定性,更谈不上自信满满,可这些唐玄没去想,做便做了。 …… 大宇边界,在李承德、孙继业的指挥下,无数光彩夺目,不断胀大的罩子由一点出现,如同气球内不断向内壁汇集一样,形成了层层叠叠的海洋。 而后孔仙仙动用了始地母星上的老桃,扶桑,碧桃,擎天巨树摇曳着无边光影,呈三角形,试图巩固世界。 万年以来科技部以及所有生命星球产生出来的防护的手段与设备源源不绝的运送到上下四方边界处,快速投入使用。 没有谁高喊我爱这世界,可行动却又是那么的迅速,更没有高深莫测的权衡和算计。 三天后,所有护罩枯萎崩裂,接近边界的一切除了孔仙仙之外不约而同的发现,只要临近这里,永恒便会变得异常脆弱,且会快速衰老,衰败,溃散。 五天后,开始有修者陨落,世界的法则开始动摇,生命有限的法则率先崩塌。即使有修者陨落,而大宇宇宙像是个过了更年期的女人一样,世界之内,不再有生命诞生。 半年之后,四方边界已再没有了生命的存在,一片破败荒凉,还有孔仙仙那道孤寂的身影。 它不断地向内荒凉着,塌缩着。 塌缩到了极致,主动生命全灭而后爆开,成了可以预见的未来。 当然,这里不会有非主流生命在烈焰火海中的最后沸腾狂欢…… ……没有? 为什么呢? 孔仙仙以无界之力支撑大宇宇宙的同时这样问自己,随后又在被看起来惨烈异常,穷途末路般的世界里,拼尽全力。 她也只能延缓世界的塌缩,并不能抵抗或者消弭。 大宇宇宙,生灵仰望,也都回到家人的身边。 某一天,荒凉的宇宙风席卷所剩不多的世界,没有人指天怒骂,天真的要一个说法,亦或者埋怨某某没给个信号,不给点准备时间啥的。 桃园星周围挤满了生灵,大宇宇宙的生命十不存一,这里不是世界的,中点,但却成了归宿之地,破败荒凉,逐渐庞大沉重起来的挤压力中心处。 “大宇宇宙,即将劫灭!” 孔仙仙的声音游荡着,有些虚弱,恐怕就是唐玄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也不会比她做的更好。 桃源湖畔四周炊烟又起,茅山小屋的主人们聚在一堂,一万年太久,终究到了落幕的时候。 在往后看,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但所有人的心里却在庞大的压力与阴影下,总觉得有一个缺憾,但怎么也记不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物,造成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孔仙仙也有,而且更深刻。 劫灭到了,是一个世界的终点,另一个新世界的,二者看似起承,却绝不雷同,更非延续,不能偷换概念想当然的觉得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在桃园周围,大宇残存宇宙中却是异样的宁静,不吵不闹,即使世界要没了,即使还有隽永的爱与遗憾,也还是自己的世界不是? 像平常的清晨,日暮一样,即使已经满目荒凉! …… 谁见过天地不可逆转又迅速的荒凉? 如同一颗会呼吸的沙,被一片汪洋吞没,转眼就是黑暗,窒息,乃至无。 无需形容的多么的痛苦和象形,本身就可想象。 天地一片黑暗,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无声翻滚,弥合,可想象中失去意识前所要承受的痛苦并未发生,就连极度挤压之后也并没有爆裂的趋势…… 而是,所有人蓦然觉得一沉,头一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连孔仙仙也拉着唐思玄,唐可昕的手沉沉昏迷过去。 虽然昏迷,却又模糊的意识,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梦的便是那叠翠绵延,鸟语山幽的山。 山名罗夫,一个陌生又充满温馨的地方。 时而雨落,时而朝阳,感觉又润,又暖,意识飘忽中,并未觉得孤独,直到在一处叫飞来峰的山脚下,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从背影看,满头银丝,身躯有些佝偻。无论孔仙仙怎样调整视角,也只能看到这个人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里孔仙仙却觉得这个背影,这个人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拼命追索着,但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只有那在山风飞舞了的白发,清晰深刻,直入神魂,孔仙仙不再追,渐渐望的痴了。 黑乎乎的天总是下雨,而这山,似乎也太小了。 许多小草小树小花什么的,山坡上,还有几个地基一样的东西,似乎有人想在这里建个茅屋? “好奇怪!为什么是茅屋而不是木屋,石头屋,土屋,竹屋??” 孔仙仙小声问自己。 孔仙仙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那个背影都在,这才心情好了许多…… 这个世界太小了,懵懂的她,蹒跚的步伐但还是很快走完。 筷子般大小的溪流…… 筷子又是什么? 酒杯大小的小水坑,充满着药香…… 讨厌,酒杯、水坑……药香又是什么香? 孔仙仙又在这样的状态下,世界里睡着了,睡的很安详。 她有种直觉,不管怎样,那个背影都在。 这下,便是好长,好长的没有意识,不过却很舒服,很安心,很放松。 在孔仙仙睡着之后,那个背影缓缓回头,面对着孔仙仙的方向。 这么近,那么远! 在孔仙仙看,她与背影之间的距离几乎触手可及,可在唐玄看,恍如隔世,远到无知无觉。 “我,还是不够努力呵……” 唐玄的声音枯槁而憔悴,望着沃土那细碎的颗粒,目光有些空洞。 他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已经太长,太长,太久,太久了。 这句感叹,亦或是自嘲,还是自我激励,悠悠回荡在空荡荡的空间内,高而辉煌的天空之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门内,花园处,白云君,宇石君等正在表情严肃的说着什么。 大宇君的言行自然对他们造成了一些影响,其中之一就是唤起了一些他们的尘封记忆。 隐约中只听的“天空献祭……无量始动……一劫云?异劫云?” 声音有些压抑一如表情一般。 说到最后,竟然从他们脸上看出隐隐的期待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一章 苍天在下 苍天在下,虚空颤抖,天空之上的世界惊震,天空之门布满了裂纹。 白云君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搜世手法独特到最后干脆将“自己”种了下去的大宇君唐玄,那种子发芽之后如此恐怖。 希望的气息浓浓席卷,刻骨铭心的情绪如大海般汹涌激荡。 沃土方寸之地盛华辉耀,无尽柔和的彩光瞬间笼罩苍天之上,虚空之下。 唐玄像是整个人呆住了,木讷的现在那,步云之履上满是泥土,整个人像石像,只有双眸闪着光。那光很复杂,满含着希望和期待,也有着深深的惶恐。 唐玄双目死死盯着那极度自我,如同世界唯一一般以超现实方式抽枝发芽的幼苗,而白云君等人各自在上空站了一个奇怪的方位,盯着唐玄。 幼苗的每一次伸展,都带着萌萌莹润的绿意,光影朦胧,小小的身体破土而出之后便极力向上,只是还小,实在看不出到最后能长出什么玩意儿来。 现在的唐玄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 看着这个包含了他所有的情感,神念,元气和心血的幼苗自行生长着。 虚空中,蓝天上,天空之门渐渐成了漆黑之色,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与暴戾的气息变得浓郁沉重了起来。 接着,虚空中亮起无数血色的长蛇,蓝天上弥漫起炽白的电光,天空之门无数裂纹里面,金色的闪电狂潮般冲出,揉卷,汇集着。 接着,这些充满毁灭之意的各色电光带着凄厉的破空轰鸣声,从上下四方扑向那个小小的,满是新绿辉光的幼苗。 白云君等人沉默在虚空,没有任何举动,而电光穿身也神奇的秋毫无犯的样子,径直扑向那幼苗。 唐玄下意识的揉身而上,双臂想要拥抱那幼苗,替它遮挡气势汹汹如同灭世一样的雷光。 “蠢啊……无量幼苗未经绝灵雷的洗礼难以长成……再说,绝灵雷是这么挡的么!”白云君呢喃出声,神意漫卷向唐玄就要将之移走。 就在这时,那极其自我的幼苗蓦然一蜷,然后一弹,电光火石间,唐玄已经倒飞出去,眨眼间穿出激荡而来的雷海,倒行逆施一样被镶嵌在虚空中。 唐玄软软的坐下,挣了挣已不能动,屁股下一片柔软,似乎真有把真空的舒适座椅,用手摸了摸却又什么摸不到。 一面是一个世界那么大的狂暴雷海,血色,炽白,闪金遮天蔽日,不怀好意;一面是拇指粗细,筷子长短,表面一层淡淡绿色光晕的幼苗,即使骄傲,即使自我…… 唐玄不敢想下去,只能看下去。 雷海淹没,闪电炸响,轰鸣声震得天地动荡,而三色纠缠的雷光更有不少合体成更粗壮的惊雷,继续扑向幼苗。 每一个瞬间便是无数轰击,每一次轰击,都足以炸开无尽的天地虚空。 开始的时候,唐玄的心悬着,随后慢慢放下了,满眼惊喜和不可置信。 一个大,强,多,壮,爆裂,声势浩大;一个与之相比如此暗淡,微小,脆弱…… 似乎只是看起来这样。 幼苗主导的方寸之间,依旧淡淡的绿意弥漫,想来那片小小的空间是静谧的,温柔的,清新的。 雷霆肆虐,办法总比问题多……这句略同狗屁曾为万众追捧的真理,在这术的海洋中,得以全情演绎。 三种颜色长长短短的竟然千变万化的组合了起来,令唐玄目不暇接的组合中,雷光生出火色,火色中又有金光,金光中荡漾着水波,水波里一片厚重的昏黄,昏黄中,点点绿意如同星光。 而这世界的喧嚣,爆裂的一切仿佛与幼苗无关一样,它继续不紧不慢的生长着,只是渐渐变得透明,只有轮廓略深的痕迹,证明它还在。 雷光如有神,当她们惊喜的发现,只有演化成绿色,才能侵入到幼苗领域甚至幼苗本身的时候,所有绝灵雷电,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转化之后,尽成极木之气,百川归海一样涌向幼苗。 ……漫长的过程,一场有用至上的妥协,到了最后,没了自己。 蓝天狼藉一片,虚空一片狼藉,天空之门摇摇欲坠。 可纯净的绿色之光,却弥漫开来,遍布世界。 对此结果似乎早有预知的白云君等表情变得更凝重,纷纷闭上了双眸,四道浩瀚神意交织成一片绵绵密密的大网,将在上的虚空与在下的苍穹分隔开来。 绿意懵懂中,微弱的,纯粹的,有关于曾经的感动在唐玄心中萦绕。 “……飞来峰,近看古拙,远观如刺天利剑……” “月光中,那袅袅婷婷的身影,耆老阁内,那抵死的缠绵。” “南北西东,少年,青年……到现在已经很难用过去的称谓,更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年””。 流年可悲,悲可流年! 在绿意莹莹的世界里,心中全是刻骨铭心的感动! 抓住现在么? 当动念去想,去抓,即使抓住,那抓住的可是刚刚的现在?亦或是永远抓不住的回忆! 安静的白云君,如闲云;呆板的宇石君,仍旧木讷;沉默的元宿君,一双巨大的血瞳贯穿虚空,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小岚君嘴角挂着笑意,脸上写满了温柔,可清泪不绝。 如此绿意萦绕的世界,即使残破,能感受到的仍旧是感动,毫无激情却那么纯粹。 “苍天,在下!” 白云君蓦然一声大喝,苍穹龟裂声音大作! “苍天在下!” 宇石君,元宿君,小岚君的声音此起彼伏,待得所有声音余音消逝,则苍穹碎裂,无数碎片如同倒卷的风雨一般,无声无息的,成群结队的,向上方虚空浮游而去。 恢弘的碎片上升,速度是极快的,每一个碎片的升空姿态又是那么的自由而闲适。 碎片沾染了浓郁的绿色,如同一大片参差闪烁,蓝绿相间倏忽上升的美丽星点。 “也许那方向是上……”唐玄呢喃着,望向大片星光的他,目光穿过,望着白云等人,目光中满是感激之色。 种,虽然是突然的灵感,可长出之后的套路,意会之间这样的存在尽可了然于胸,无师自通。 天地本无师承,万物到了现在,那还会讲一点点道理。 不过白云君等人此刻正毫不犹豫的将无数年的平静,压在那一朵满是裂纹但欣欣向荣的幼苗上,输了,天空之上再也不会有“君”的存在,也许连空间都会消散,赢了,也未必会有什么奖赏。 就是这样,他们的行动,虽然没有言语和口号,更没有令人血脉贲张差点被玩儿烂了的“兄弟”······如何如何,就站在那里,以无上无界之力,以万界至君之存在的庞然气势,保护着大宇君唐玄种下的那一颗幼苗,又或者是他的希望。 也许是搞不懂的大宇君,也许那带着百草馨香,辛辣带着苦涩的百草酿,也许是孤独太久,无聊太久,随意太久,以至于想找点有挑战性的事儿来搞一搞······ 原因不需说,也许仅仅只是一念之间。 生物之屡教不改,深入到骨子里的劣性便是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做事情,揣度其他,即使口中振振有词的讲着换位思考等等,骨子里彻头彻尾的还是做自己的骄傲以及做其他的可悲,即使自己同样可悲。 这些,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更没有权衡利弊这些“文化”的产物,也没有琢磨一下值得还是不值得。 这似乎就是彻头彻尾的义无反顾,几近于无法形容。 伴随着几声清亮几乎咆哮的“苍天在下”,天空之上的苍天化为虚无,溃散成闪烁的星辰,填满了黑洞洞的虚空,就连数之不尽的翻滚漩涡之上,也缀满了蓝绿晶莹。 以一己之力,将天空之上折腾成这个样子,心神逐渐从机械化的僵硬变得柔和了起来,心事在流淌,其中不仅仅是回忆,还有现在。 恐怕所有存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悲伤的时候才会回忆,而回忆中总是写满了美好,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善念,也许是下意识的逃避,这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即使看起来有道理。 苍天在下,天空四君神意显形,在空荡荡的虚空中又凝结了一片深蓝的碧空,遮蔽着美轮美奂的虚空。而唐玄种下的希望,随着几人的动作,伴随着沃土升空,摇曳着蓬勃的新绿,舒展着光影,投入到了蓝绿相间的上方的深处,一闪便只剩下了一点忽隐忽现的影子。 随着白云君几人的目光,唐玄望向原本苍穹覆盖之处,此时已是一片深邃的黑。 若有若无的咆哮声从漆黑中传来,仿佛随时会有无数洪荒猛兽从黑暗中喷涌而出,而后不顾一切的肆虐这个世界一样,望着望着,唐玄心中竟也生出一丝惶恐。 可已经到了无界之上的境界,成了无上之上的终极存在,除了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温馨之地,和剪不断理还乱的思念,还有什么能够令自己惶恐? 唐玄摇摇晃晃的起身,这才觉得自己异常虚弱。 如同童年时候,罗夫后山,那场与暴雨同来,而暴雨十几天后离开露出彩虹,仍未离去的重病。 那种软弱无力,心神不安,焦躁但无处发泄的憋闷如出一辙,与之相比,身体上的酸痛倒不是那么不堪忍受。 摇摇晃晃的走到白云君等人近前,唐玄笑着开口:“谁道宇石无情?元宿漠然众生?小岚悲秋伤月?白云忘了前程······你们呀,越来越像我大宇宇宙的一员了。” 想到开新处,心神逐渐宁静下来的唐玄笑得越发灿烂。 宇石君没好气的哼了声:“种出来才有,种不出来没有!什么有的······没得······” 元宿君想了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道:“分身无数,沉浸万世,我想亲身看看,让大宇君念念不忘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白云君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到了没有前程,不需要未来的地步了。换言之,已经没有什么可提升的空间了。万物生老病死已在掌中,偏要穷究其理,即使道理透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看看大宇君的希望究竟是什么。” 小岚君点头之后,难掩满脸泪痕,秋水般的眸光荡漾着涟漪,却让唐玄有些躲闪不及。 他接受五行龙灵章、古春华那样的男男之爱并不意味着自己也要亲身尝试一番,自己在这里太特立独行,整日价搞三搞四,这在小岚君的眼中,恐怕就成了一个颇值得注意的异类,而很多后续的东西,便是从特别关注开始的。 毫无疑问,在唐玄来这之前,天空四君就已经是没有到了没有性别的程度,而唐玄偶有闲暇也会偷空看看自己,好在还有,也根本不想没有。 “来了!” 白云君神意动荡了起来,而唐玄迈步之间便来到几个人中间,点头示意之后,双手环抱,无限风云又起,天空叠翠,群星闪烁。 “无量始动!” 小岚君神色凝重了起来,而几个人的身形,逐渐掩映在浓郁的云烟之中,而无数光的丝线,漫卷纠缠,也在云烟中开始忽隐忽现了起来。 “破界而生劫,不管来的是什么,不管怎样,只要保护好大宇君的希望便可以了!”宇石君的声音果断,几个人再不说话,而神意交错间的那震荡的频率却越发密集了起来。 无尽的漆黑,开始翻滚。 而这黑,说不清从哪来,有多宽,又连接到了哪里,更不知道会从里面跑出些什么来。 也许原来天多大,它便多大,而所谓无量始动,便是针对天空之上,君之存在,逆行,逆动之下,气机牵引产生的灾变。 这里,也有所谓天意么? 唐玄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愤怒。 正如神仙鬼佛的传说,如果他么的费劲千辛万苦,搞得飞升或者涅盘了,还要趴在、跪在、匍匐在、虔诚在某一个,某一些原始存在的脚下,就别说自己的传说有高大上,中级境地又有多么的自由和解脱,不过是自相矛盾的想象,无数绞尽脑汁扯淡都扯不明白的瞎扯淡罢了。 也许就是它,不让我回家! 握紧了拳的唐玄,失去了元气之花的唐玄,头顶着天,天上挂着希望,碎裂了在下的苍穹,真正做到了颠倒乾坤,那么,无量始动又算什么? 性子温和,不代表着不会愤怒,而现在,自控力变得略差的唐玄,便有些压抑不住这怒意了。 第一二章 无量始动 量,无量······ 一、二、三、万物······ 小千、中千、大千····· 而始动则是量、一、有等一切存在之前的力量。 具体是什么? 一直在猜测甚至为此争论不休,煞有介事的样子,都如亲身经历一般。 而一个个同样的概念,因不同的目的而旁支末节而以不同的面目问世,流传,谈不上不懂或不明白,就需要多么的妄自菲薄。 如果一种概念能够用其他简单平直的言语来表达,那么创造出概念的,总有故作高深、愚弄众生以谋利的嫌疑,纪元之前的世界大多如此,满眼迷乱与疲惫,歇斯底里的疯狂,因为看不见路。 天空之下,漆黑愈加深邃,可能包含完全大世界之恐怖,抑或是什么都没有,就是天空五君也看不清,看不透,只能等待。 里面的东西尚未出来,一股无形而又庞大的压力却已经充塞四周,挤压着天空云网,挤压着周围的一切,如同一个密不透风会收缩的桶,而天空五君成了桶里面的被禁锢的生灵。 浓郁的黑暗开始连片的向上移动,而庞然无极的压力先行一步,无声无息,至极恐怖。 就像在大宇宇宙,以人族为例。最开始的时候,无数修者流派尚未进入同一大乘的时候,修炼的目的无非超越已知极限、对抗恶劣环境、扼杀一切不良情绪,最终成为一个身体、元气、心灵全面发展的合格修者。 而在这个时候,永恒只存在于终极的想象中,不过再白痴的也明白,连千古一帝以及后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代君主都无法企及的虚幻目标,也不过是想象罢了。诚然,他们不行,想象可以。 如果把想象当真了,信誓旦旦讲什么永恒的净土,彼岸,天宫,那不过是纪元之前,一些人的执念,随岁月流逝逐渐变淡的执念。 星空之上,真有永恒。 而生命本身的目的从生存开始,到延续生存结束,面对世界,超越世界,超脱劫灭。 这么看,完全大世界到底是一棵树还是一朵花,是上有上界还是下有下界,也都无需骄傲什么,自卑什么。 更无论一边骄傲着,指着虚无缥缈的天大吼:舍我取谁,我要逆天等等增加感人悲壮的气势,实则无用的举动,一边用尽笔墨,强力渲染着苍生刍狗、众生蝼蚁、生命脆弱······等等生命的卑微,就好像自己不是其中一员一样。 矛盾了无数年,坎坷了无数年,好不容易才将一个宇宙建设的同一、共同、协同、满足,又好不容易才将无数强加给世界和生命的规则消除、淡化,创造生命同享的规则,简单过活,轻送过日子······在这个时候,也是回忆最少的时候。 生命即使是环境的附属品也没什么,不是也没什么,前者无需自卑,后者无需自傲。 所谓天人合一,其中天包罗万象更保罗万物,重在一个合字,而大宇宇宙的共同,履行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共同之中,共同之后,从无什么整日里激情四溢,更追求的生命本性中的自我。当然,在这个时候无需高喊着什么觉悟、觉醒,本身生命之上已经没有了各种人为和天然的枷锁。这样的世界,平和而恬淡,包容和协同。不以一人尊,却也能够在危机时刻快速整合起来。 抛开一切只有情,如此有情而温馨的世界,也难怪唐玄始终不忘。 玄道本不需要忘情,更没有什么必须······才能够······种种的天生设限,与世界一样,顺其自然,而自然是什么,恐怕又是个谁都讲不清楚的话题。 ······ ······ 无量,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发生在天空界的无量自然很大,超越万界,更决定了天空之上世界的存续以及天空五君这几个无上至上存在的生死。 当然也没啥重要的,最差的结局就是从此再无天空五君,唐玄也回不去家。而没有他们之后,这里是不是被奇怪的东西占据,占据后又如何,现在讲起来似乎也没了意义。 这是五个无上至上,无界之上,却从未把自己的存在当成多么了不得的事儿的五个存在,也许只有这样的生命,才能够走到今天,当然,无需众生仰望。 唐玄种下的希望当然也很重要,回家是比他受一切苦乃至生命存续更重要的事儿,而对于白云君等人而言,是去看看。 无上之念,于无量始动前执着。 无量之外,本该是无,如今却有,且很丰富。 那么无量始动给天空五君的第一感觉便是漆黑深邃,如同无,而后就是庞大到无与伦比的压力,由无量处向外,似乎是爆裂、扩散的巨力,而唐玄等人的感受,便成了压力,汹涌激荡,绝不停留,仿佛压迫一切,填充一切的压力。 当然,这些压力并不能让天空五君手足无措什么,翻滚的云气轻柔的律动,轻易的将无可计数,无法衡量的压力与漆黑色隔绝在外,轻柔的推向他方。 而它们像是根本没有自主意识一样,翻翻滚滚的又向天空界其他方向冲去。 天空之门轰然崩塌,在黑色的潮卷中来不及冒出浪花便破碎成虚无。 金色光明小路,存在无数岁月的花园,种种一切,碎裂之后变得一片漆黑,就像天地本就如此一样。 黑暗原本极静,在掺杂了其他之后,就发出潮汐般的声响,声浪逐渐变大,逐渐充斥整个天空界。 云中的白云君等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无尽天空界,竟这么快被无量填满……”白云君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 宇石君缓缓点头,双目露出深思之色。 天空界与其他一切界相对,又在其上。 其他一切界,天在上,地在下,就算压力奇大,乱流肆虐的道眼也不例外,而天空界却是存在于天空之上的所在。 往下苍穹,往上虚无,天上、天下是为一个完整大世界。 此时完整大世界的概念与唐玄原本的认识又不相同。 本来意识中的完整大世界是以永恒界为核心,元生界为起承转折,万界合皇树为连接纽带,天生下界为末端构成,以其广义循环生灭滋生出的力量为所有界存续的驱动。 而现在,完整大世界无疑包括了无数个先前认识中的那样的世界。 天下无穷,天上无尽。 就算生活简朴随意的天空五君,对应各自界居住的地方,都可以用无边无际来描述,可如今,就是这样无边,无穷,无极等等字眼儿堆积的地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填平了。 这无量始动的黑以及卷裹着的力量,似乎天生便无视一切一样,或者说从本源来说,它们便是一切后世演化的根源,自有凌驾一切的神奇。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五君神意连接的天,被压迫上升,紧紧贴着星光。而星光的蓝绿色则变得有些模糊,只有深处那纯绿色的星点,仍旧清晰的闪烁着。 一闪一闪,不时的照澈下方的蓝,以及更下方的纯黑。 唐玄心里明白,那绿色的星光看似切近,实则远在天外,直达天空界的尽头。 若非如此,以五君连接的神意创造出来的苍穹之意,恐怕扛不住无量始动那不经意的急遽膨胀。 唐玄等人若是后天自然之巅,那么无量始动就是纯粹的自然之初,那股澎湃的力量,若非天空五君集合力量,神意沟通无碍,恐怕也绝难承受。 而这股力量的诞生,就是希望引起的。而希望越大,相对应的想要毁灭希望的力量便越强,不过道理虽然说的通,但究竟为何会这样,也还在模棱两可之间,没有谁说的清楚。 当然,唐玄他们也不会纠结这些事,只要保护希望,保护好那脆弱的未来就够了。 漆黑深处,一点亮芒骤然炸裂般发出无尽强光,而光源更是在倏忽飞升之间,亮度简直无法直视。 强烈的光线如同无数锋锐的钢针,眨眼间就将天空五君周围的白云飞快剥去,而神意之网千疮百孔,片刻间冰消瓦解。 这光,简直强大到不可理喻,一往无前到沛莫能御。 唐玄的表情很平静,没了唐花一无所有的他以手牵引,在强光降临前一刹那,做二玄剑式之舞,一层淡淡的白芒,那是玄玄气,久违的玄玄气。 没有光影加持的玄玄气沸腾弥漫,可任强光穿刺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 每一缕强光降临,一缕玄玄气环绕卷裹而上,眨眼便在方寸间将强光带出无尽的距离,看似光、气交接,实际上并没有接触。 无数强光便在这善利万物,绝不与争的玄玄气的牵引下,轰然如潮,随后暗淡不见。 宇石君怒吼中成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山,光愈浓郁,攒射,石山就愈发的雄壮巍峨,高耸近天。 白云悠悠唯照君,每个瞬间,白云便被光潮撕裂,随后又凝聚,再撕裂,再凝聚…… 在无数个成、坏之间,白云君渐渐明悟了生与死,而自己永生不灭的原因也呼之欲出。 虽然很惊险,却以后天自然至上的无尽,抵抗住了强光的浩瀚。 元宿君此时简直成了无敌存在,无论强光多少根,他的分身永远比强光多一个…… 小岚君双臂伸展,眼前仿佛不是末日景象,而是春花秋月,她哭了,哭的很厉害。没有比这更灿烂的春华、秋实。 无尽的泪水成河,环绕小岚君周流不休,而那光被水纠缠,成片,成片的消散。 强光占满了天空之上,只有天空五君所在处,硬生生被撑出了五块小小的净土。 净土中心处,是一点微妙又微渺的绿。 强光虽然无法将无界无上的天空五君粉化为尘,却在短时间内输出了爆裂般推力,他们来到这里,他们也想在这里。 强光从持续修炼演变为一波波的躁动,随后,更拉长了爆发的频率,终于,像是释放完了最初的激情一样,发出强光的光点炸裂。 接着,一个不一样的天空之上的世界,飞快诞生了。 第一三章 杀死希望 没有时间的世界,无尽光怪陆离的光影,无数不规则的碎片在无尽幽深处,暴雨一样激射出来,无穷无尽,有始无终,又在唐玄等人的目光中,飞向浩渺的天际。 在飞行的过程中,大多数碎片变得浑圆而光滑,发出各异的颜色,有的自带光明,而有的却暗沉沉的,拉伸成拖曳着淡淡尾巴一点漆黑,隐藏在华光闪耀,在流光中飞逝的主题旋律中。 碎片们开始的时候步调统一,如同同时受到猛力爆射一样,而后就变得参差不齐起来。或因重量,或因不同的颜色,速度开始变得快慢不一,毫无规律。 还有不少碎片在尚未变得浑圆之前,别与其他碎片碰撞到了一起,随之又波及了一大片飞行中碎片,在飞逝的洪流中激起大片的浪花。 飞行中,疯狂旋转中,逆行一切,向天际而去…… 景色极其单调,枯燥,如同一场持续向前但一直千篇一律的默剧。 环绕着希望的唐玄等人身体周围,温度从炽烈到蒸发一切,到现在逐渐冷清了下来,极致的冷和幽静。 碎片开始变得稀薄,而后不再喷出,而脚下的漆黑处,愈发的深邃,深邃到仿佛那一点爆裂的光从未出现过一样。 碎片初如点尘,随着极速飞逝,一边被磨成各种圆形,一边翻滚着,膨胀着,那代表其颜色的莹润逐渐沉淀,又在膨胀中斑驳了起来,虽然没有最初的璀璨,却无不带着厚重的味道。 在经历最初的互相冲撞之后,圆滑起来的它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距离,同时,任意彼此之间的距离,也随着急遽扩散而变得遥远。 对于这些碎片而言,这是一条不归路,永远向前,而对于天空界而言,是乾坤颠倒后的颠覆,一个初生的自然,瞬间代替了原本的一成不变。 当天空群星闪烁的时候,无数星光向后,借着飞逝之力,形成一把把倒曳的光华之剑,交错汇集,占满虚空,互相碰撞之后,形成更大的剑型,破空呼啸声,轰鸣声,爆裂的能量潮全部冲向唐玄他们所在之处。 而此处澎湃的狂暴与前方逐渐安静下来的漫天星光宛如两个世界。 虚空不动,一切都在飞旋着向前,在星光之间的距离极其遥远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慢了,更给人以一种恒定的错觉。 可这一切落在天空五君的眼中,具象化的目光追逐着最远的那一群光点,它们的速度更快了,瞬间移动一样,速度快的已经无法想象。 星光之剑的劈斩与庞大到分散的能量潮自然无法让天空五君手足无措什么。 也许,一点星光的劈斩,能量潮的一次波动足以瞬间湮灭无数大宇宇宙那样的大世界,可光凭这些想要在他们的守护下毁灭希望,也只是妄想。 无数岁月,足以让无数生灵光想象就要绝望,陷入高山仰止、自惭形秽中的岁月,在这里不过是一个愣神,一次凝望,又或者是声,光,色,能量,在一片足够广阔的空间内,上演的一场色彩缤纷的大戏。 同时也是一切之始的最初形态中,最盛大的一次激情澎湃。 自然本真不外乎深邃的黑,光,极度相似的物质,爆裂的能量以及一个诱因。 可这一切都因是最初状态,而具有无与伦比的威力。 纯正无伦,也意味着强大无比。本该诞生于虚无,填充无尽虚无,演化完整大世界的无量始动,也未必想向任何存在证明,表演自己的强大。 待“时”而生,不管如何想象它,它永远只超出生命的想象。 而这个“时”,更是让绝大多数或迷茫,或沉沦的生命种族难以置信的绝望概念,无法计量。 …… …… 有人说,在“地狱”中挣扎而不沉沦最勇敢,也有人说,于高处而平淡最难得,一切从其实有。 只有有了春风,你才能尽情书写春的灿烂;只有有了冬雪,你才可以在温暖的室内或寒风凛冽的室外,自得或自嘲的感叹这世界…… 四季,每天,年复年……这是有之后,繁杂世界中,最好的精神寄托物。 讴歌善,谴责恶,也得有了善恶和评判标准才行。 而鼓励为了一切通行准则所允许的勇敢,起码也要知道什么才是怯懦。 蚂蚁的坚持,某人的坚持,飞鸟的坚持,精灵、魔、鸿冥族的坚持……谁又最可歌可泣? 蚂蚁的坚持感动不了人族,人族的坚持又不被飞鸟理解,而飞鸟飞翔的自由在精灵的眼中已经全无意义,所有的坚持在鸿冥族眼中,不过低低在下的,连可笑都谈不上的简单意识。 所以真的无需强调自己坚持的伟大,更无需因为不被认同而愤怒。 世界空无,洪荒之前。 极寒,极冻,极光,极动态,极空…… 本源最初就是极致,然后就是漫长的演化,滋生出其他属性的东西,直到有了生命的诞生,意味着缘起的结束,也同时昭示着业力中。 业力中可长可短,因情绪而让这个世界向前的时候,变得更加复杂。 复杂之后,劫灭之前,却需要在无尽的繁复中,不断超越生命层次,回归简单,至极的简单。 世界向前,生命向后,于无穷业力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并非没有希望的任务。 唐玄他们眼前的世界,虽然光影弥漫,颜色泛滥,却很纯,也简单。 也许环境可能在某些生命眼中,会成了振振有词的不宜居,而他们所谓的坚持,又会在某些生命眼中成了毫不变通,毫无想法,愚不可及甚至无可救药的鲁莽。 可他们包括唐玄自己,连坚持的想法都没有,希望在,便保护希望。 至于白云君等人,不过是想看看希望长成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既没有高尚的理想,也没有伟大的情怀,甚至在身处险境之时,都没想到要表演一下悲壮什么的…… 随着星空远去,光剑消失,他们沉默的站在虚空,既没有对被围在中间那一点新绿表达什么想法,也没有热切讨论些英勇无敌什么。 即使他们身外的环境无限恶劣,可他们毫无遮拦的站在那空荡荡的虚空一处,神态与唐玄初到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后天自然尽头的无界至上之身,在先天自然之初超级险恶的环境,这是个难分高下的结局。 可这无量始动却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就在架构好世界,填充好虚无开始。 浩浩无量,始动之威,开始席卷希望,杀死希望。 希望在,即使再小的一点,都如骨鲠在喉一样,让这个完整大世界寝食难安。 犹如鸿冥界之于大宇。 第一四章 星野长风 一切初生,万物自然,而并不存在的所谓环境,自然也是恶劣到了极点。 后世大多数生命虽然感叹“自然之美”,可是并不知道眼前的自然早已在业力的雕琢下,变得面目全非,再无原本的横行与悠然。 其实用横行来形容也并不恰当,这就是一个未经雕琢,至纯本真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面的所有放到后世,都近乎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在近乎瞬息即至的狂放与爆裂膨胀中,仿佛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异物,整个天地间,所有星辰间,一切有无空间都开始轻微震荡起来,似乎唐玄等人的存在使得它极不舒服一样,迫不及待的通过下意识的手段,来将这五个异物清除出去,当然,也包含那个被保护的很好,依旧载沉载浮于五人间的闪烁着淡绿色光辉的幼苗。 虚空放荡,而五个人仿佛在虚空中生根一样,任世界沉浮。 唐玄知道,这只不过是无量始动第二个过程,演化空间的开始。 而有了空间,时间便开始流动,腐蚀淡化一切自然之物的暴躁,当它们变得温驯之后,在滋生规则和沉淀新的元素过程中,便有可能会诞生生命。 当然,生命的最初形态也都是本能性的,而后天的截然对立,互相冲突也不过是先进化的那部分与永远没有了进化可能,但数量却无可计数的那部分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逐渐在时空的演变中激化的结果。 如今之初,自然之初,太始、太初之无数岁月之前,谁在这片广阔无尽,但却纯净如同天地间最纯的水一样的世界,都可以任意飞天遁地,任意不老长生。不过前提是,要能在忽而几千亿度以上,忽而无尽低温之下,忽而无数山岳临体的压力,忽而如密集雨滴的流星穿砸,忽而一片赤红爆裂,浮游虚空,浩瀚无尽的海洋一般的狂浪席卷等等因素下能够活下来。 做到这一点,唐玄等人也是颇不容易,可他们即使面色有些苍白,但呼吸依旧沉稳,如同新世界的五根定界之柱。 “这,只是它无意识的行为!”一向沉默的元宿君忽然笑了笑道。 本就不善言谈的他,发出了一阵近乎于嘶哑咆哮般的声音,这是多久没有说过话了? 唐玄回头对他笑了笑,心里却是在想着,在没有空间的刚刚,在岁月的痕迹尚未降临的过往,那是过去多久?又该如何去衡量? 是用元生界下天生万界之中常用而流行的“年”,还是大宇宇宙的“万年”,抑或是天空之上最常用,最感慨,但同样是最平淡的“永恒无尽”? “不如我们来猜一戏法耍子可好?”望着声嘶力竭的宇石君,又看了看沉思中的大宇君唐玄,小岚君掩口含笑道。 倒是他的声音,依旧清越中带着荒凉的悲伤,一如那漫天黄叶,满地秋霜。 “说说看?”几人目光投向他,就连白云君那“云上多目”的状态,都变得有些亢奋了起来,无数镶嵌在浓郁云团上眼珠子一样的物什,瞪大且不断眨着。 “猜猜最先来的是什么!”小岚君的表情是笑着的,可声音却是悲伤的,而这种悲伤又似乎是骨子里的东西,无法改变。 几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连被对话吸引的唐玄,也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 空旷,虚无,闪烁的光点,沸腾的海洋,无尽的云气更是凝聚成了各色狰狞形状,带着千奇百怪的毁灭性力量,肆意在星之间穿梭游荡着。 “是火!”白云君皱了皱眉,这样的环境下,他抗的最为狼狈,一会儿被快速蒸发,一会儿又被冻成冰坨,虽然这些都无法消灭他的后天自然巅峰的本真,应付起来却也颇不容易。 元宿君摇了摇头,目光望着无尽空蒙的天地,沉默半晌才淡淡道:“是土!” 随后他又补充:“始动之初的碎片,如今成了繁星,最先诞生的规则元素必然是与碎片相关,与星体相系。” “是金木之气!”宇石君声音正常了起来,但依旧冷硬,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味道。 不光是他,即使其他天空君们,这样的存在,这久的岁月,言出法随,天地掌握,即使不刷存在感,也没什么低俗的功利心,也很难不自信。 三人目光扫向小岚君、大宇君唐玄,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尚未发言。 “那就是水!”小岚君深深凝望一眼沉思中的唐玄慢慢说道,“善利万物而不争,不争于世间自然,则一切自然莫能与之争。” 白云君、元宿君、宇石君先是呆滞了一下,思索片刻之后纷纷摇头,似乎小岚君这个看似很完美的理由也并不能让周身万古通达的他们,就这么轻易认输,于是,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唐玄身上,也不催促。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许是搞不懂的大宇君太过神秘,太过多情,又太过能搞事儿,如今更是将天空之上的世界搞得面目全非,连天空之门都搞没了,也许他的答案是对的? 他们不约而同的陷入思维惯性中,而唐玄悠悠叹了口气之后,侧脸对着他们,目光亮逾星光世界,“也许是风!” 白云君等人浑身一震。 “但愿不是!” “希望不是!” “最好不是!” 小岚君张了张嘴,话音还未出口,他们便听到了一声悠长仿佛没有终止,悠远沧桑又切近如同耳边擂鼓的风声。 风声似乎都初生的世界深处升起,又在声音飘渺难寻中不断临近,听得见,看不着,而天地间,早已混茫茫失去了颜色。 就叫他“星野长风”!唐玄笑着指了指远方。 ······ “野”与家对立,可野本身是个名词,而名词按照规矩并没有反义词,这里只能形容成对立。 在这里,对立并非敌对之意,而是摩肩接踵,截然不同;相连相接,相互映照的意思。 家居之外,谓之旷野,有荒凉,自然,淳朴,野趣之意。 若将唐玄此刻身处的片瓦之地比作家的话,那么之外全可用“野”来描述,而那无数被仿佛被吹熄了、吹走了、吹灭了的星,便像是那在旷野的狂风中,低头含胸的一个个小花儿。 天空五君周围聚散的云气忽然在昏黄中发出一声短促而炸裂的轰鸣,随后爆散不见,而他们在昏黄中若隐若现的身躯,恍如巍然屹立般的样子,其实已经在无尽的世界中,被吹飞了无尽的距离。 好猛的风,好狂的风,好纯的风。 只是风! 没有西伯利亚清冷的味道,也没有波罗的海的潮湿咸腥的气息,无色无味只是风。 风起时候,如同无形狂兽,无视时空,凌驾时空,任意徘徊世界任何角落;风行处,吹熄一切,吹散所有,吹的整个世界都没了颜色。 星,不知道去哪了,色彩也不知道去哪了,也许还在,只是被昏黄遮掩,也许没了,早已被长风送到了一个生命无法触及的角落。 无量始动,天地运转,规则初生,第一缕诞生的风,只是风,却让始动之初都未曾离开过天空界原地的天空五君身不由己的随风逐流,耳朵里早已被暴躁的呼啸灌满了。 天地初开最牛b的不是想象中的青藤或者一个神奇的葫芦,而是根本不容任何生命见证其无限狂野的风。 也许它并不知道自己的狂野、放纵不羁,更不知道自己多么的强大,更无需任何存在为之俯视或仰视,只是一缕纯而真的风,任意往来,自由纵横。 此刻,它已经无法被想象,更无法被任何笔墨来形容,当然,也不需要! 第一五章 风中暖阳 好长的风,在这样的天地中刮起,有始无终一样,又像是净化这个世界的低吟。 可是这样单纯的世界,这样没有一丝业力存在的世界,需要净化么? 长风无意,亦无情! 这样的风,已经无法用已知的数量级去衡量,只能以无界的身心去承受,也在风里浮沉。 它激起了浑浊,却又在浑浊的表面下,留下纯粹的洁净,不留一丝杂质。 高温,极寒,庞大怪力交错的虚空与星空,那等等一切,似乎都随着翻滚的浑浊消失不见了。 风卷起的颜色虽然浑浊,却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浓郁,类似翻滚的固体,不过不会给唐玄等人带来任何的压迫感。 可怕的从来都是风,这充斥世界的呼啸。 希望的的种子发出绿色的电光,电光枝枝蔓蔓的又连接着天空五君。 唐玄的一只手按在白云上,另外一只手的掌心与小岚君相对,小岚君的另外一只手又紧紧抓着元宿君…… 五君在外与种子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狂风愈加剧烈,风声反而消失了,眼前一片苍茫,他们能清晰看到每一个瞬息即至,眨眼又去到天际微小颗粒。 最好的坚持是忘记坚持甚至忘记一切。 狂风依旧,整个世界却变成了无声、无色的世界。 昏黄还在,正快速蜕变成了浓郁的黑。 无比深邃的黑暗中,一点碧绿的荧光摇曳,这是希望生长的颜色。 …… …… 大宇宇宙现在的状态,如同混沌中的一粒尘埃。 站在混沌中看,它淹没在无数如同阳光照射进屋子里,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海洋一样,如果不是你忘记,如果是你强迫想要清净这些密密麻麻的家伙,结果总是徒劳的。 进入这粒尘埃,世界具象化,山山水水,万物星辰,浩瀚而灿烂。 只是这里一切生命都在沉睡,像是陷入到一场永不苏醒的美梦中。 时不时的,整个世界抖震,也许只是尘埃的一个不经意的翻滚。 而在尘埃里面,却乾坤反转,空间褶皱,一派无声且毫无规律的震荡。 抖震时,一切抽象如同风过池塘,平静时,又在具体显现出来。 沧海桑田,似是从未变过。 始地母星上,老桃树撑着天,俯视大世界,无数黄绿斑驳的枝叶摇晃,没有谁研究它是不是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世界是静的,它是动的,风动婆娑,而那风,动辄就从大世界横空掠过。 而这空,不只是天空,还有星空,虚空。 并不只是老桃树是动的,还有碧桃,扶桑。 碧桃结满了果实,沉甸甸的缀着枝头,将整个世界衬托的硕果累累,而扶桑树的枝叶却变成了金黄色。 仔细看,那如同冲天金色浪潮一般的叶子的边缘处,无数细碎的火苗矜持的燃烧着。 老桃树无声,树冠却总是指向罗夫山的方向,那个早已在星空中,被遗忘了的坐标。 碧桃无声,碧绿色的大桃子,每一颗都有山岳般大小,它努力的坚持着,为了不让这些沉重的果实,在已经残破斑斑的母星上,再下一场绿色的流星雨。 扶桑树只是燃烧,不紧不慢的燃烧着,浩瀚的生命力使得叶片闪烁着刺目的光,火焰愈盛。 谁也不知道这粒尘埃翻滚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它还要翻滚多久。 还好无知无觉,还好这也不是一个强行解释的世界。 渐渐的,扶桑树叶片上的火焰连成一片,空中传来愈来愈大声的火焰沸腾的燥响。 在世界再次抖震的瞬间,扶桑树也蓦然发出一声苍凉空旷的声响,所有叶片向下,所有火焰向上,接着发出“轰”的一声,扶桑树彻底成了一座无比巨大的树形火焰山,烈焰升腾着,而树冠顶端逐渐形成一个火红透明的圆形轮廓。 世界沉睡,老桃,碧桃,扶桑却是醒着。 他们失忆,可它们却记得,那个黑衣默立,笑对一切的人。 孔仙仙无界,却因记忆中关于唐玄的一切消除变得无界而有限。 有限到无法凭空再与已在天空之上的唐玄建立起冥冥中的联系。 因其空无,不可联想。 同样,没了那段记忆,在几乎大宇宇宙所有生命的印象里,这个世界依旧如此完美。 只不过这些完美却有赖于天意,有赖于命运,有赖于孔仙仙以及演化了无数年,早已进化到终点的生命协同体制。 扶桑树的烈焰不断向上,烧灼无尽的虚无,蓄力无数年的它,炽烈无穷尽。 笼罩世界的黑暗浪潮如同潮水般消散,消散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还是那么空空荡荡的包裹着,再没了退的意思。 一声悠悠的叹息,老桃周身脉络显现,表皮如同虚幻一样,而后恢复正常,如此反复之后,原本黄绿斑驳却充满生命力的枝叶变得焦黄,枯萎,随后摇落成翻滚的潮汐,飞蛾扑火般向扶桑树的火焰巨山呼啸而去。 风助火势,再加上老桃树的力量,火焰巨山轰轰向上,迅速拉伸成一把穿梭无尽的火焰之剑,刺入虚无。 必须达到怎样的修为才能飞天遁地,必须达到所谓的速度才可摆脱重力束缚……必须如何,才能怎样…… 是初级的认知经验,同样也是生命身上难以甩脱的枷锁。 茫茫世界,恍如大梦,谁不是活在必须……才能……里面? 可那些必须之前,又是谁界定的必须?才能之后,谁信了必须,能够得到才能之后的果? 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唯有直觉与悟,抛开一切的行动。 对于这三棵树而言,世界劫灭而又中止,可劫灭中,冥冥中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却又熟悉异常的情绪,一次次的出现,又快速的消逝,无可琢磨,更无从感知其所在。 很想去追寻,可再强大的树也是树,是生灵又不属于修者,唯有破,破灭,破灭虚空,破灭无尽,与那情绪建立起超越时空乃至一切可想象,万象之上的链接通道来,才有可能使得那人回归。 那人回归之后,是坐在树下发呆,亦或是跑到道眼中端坐沉思又有什么关系? 权衡利弊的世界无法理解这种纯粹的情感,善于表演却利欲熏心的生命也无法因一点情绪而做出这样疯狂近乎于自取灭亡的尝试。 而未成之前的一切,最好的话术难道不是:“尝试”么! …… 黑暗中,绿色星光照澈了他们的面孔。 唐玄微笑的表情不变,眼中的迷惑和心中的困惑即使快要把他折磨的疯掉,他也这么的笑着。 越到无界,永恒之上,偏偏还有这么多的迷惑。 为何无界至上,以完整大世界的觉悟和能力,拼尽全力依旧找不到大宇世界? 是自身的存在虚幻还是记忆真的被天空之门的道印篡改? 我,究竟存在亦或是不存在? …… 孤独的痛苦不在于独处,而在于独自面对,面对那些迷惑和困惑。 唐玄之所以想不明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个世界虽然是他记忆中的世界以及那些人,可那个世界却已经不在记忆他。 整个世界面对未知的情感扫描自然有所抵触,而大宇宇宙是有着孔仙仙那样无界生命存在的稳固大世界,即使不完整,可以唐玄温和的扫描方式,无碍其他的行事做法,也很难剥下那层以孔仙仙为主导,施加于大宇之外的假面。 就像普通人与领导同样面对一个表演艺术家一样。 亦或是一个生在全民拼演技时代,美如天仙的女人或正气凛然的男人,既然是演那么往上往下都是没有限的挑战,而这种无限,是不可想象的。 高唱真实,可早没了真实,更不知道嘴里的真实,在心里扭曲成什么样子,想纠正也无从谈起。 不是自己的大宇,遗忘了唐玄的大宇,自然不是唐玄以及对这个世界颇为陌生的白云君等人能够发现的。 而等到了劫灭的时候,唐玄焦虑而艰苦,困惑而迷茫的情绪才为老桃,碧桃,扶桑所感知。 “他还活着!” “他想回来!” 不需要起个惊天动地的名字,这烈焰已然强悍凶猛的无法形容,洞穿黑暗,穿梭虚空,眨眼无尽,只露出火焰尽头出那黑暗与光明交错的混杂的恍如天空般所在。 平平淡淡却炽烈的燃烧着,扶桑燃烧,毫无保留,老桃助燃。 碧桃树平平静静却拼尽全力保护这个沉睡的世界。 可以用悲壮来形容的事件,就这么平平淡淡展开,甚至没有选个良辰吉日。 可以被记忆在光网中的辉光时刻,却连启动光网记录的心思都没升起。 得到和失去甚至自以为的进步都会让本来的单纯不再纯粹,例如记忆。 可沉淀下来的母星,还有始终植根于此的树,从未变过。 虚空被从未无尽高处洞穿,它们不知道那光明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光明里面有着什么,可是却感受到一种豁然。あ < 从此往上,已没了桎梏。 天空之上,或者已然没了天空之上,在黑暗控制的一瞬间,空气中突然从一切无中的虚幻中传来一股灼热,接着,一轮炽烈的骄阳从遥远的天际升起,黑暗退散! 没有了黑的庇护,唐玄等人这才发现,其实他们的周围一直是风,也只有风,是黑夜笼罩了它们,使其虚无,是阳光浸染了它们,有光的地方,便又可以颜色,风的颜色。 苍白,浩荡,自由,飞卷,驰骋…… 幼苗在阳光的照耀下从停顿复又开始生长且速度极快,眨眼间,枝头便已攀上天际,攀上天际那阳光。 第一六章 天空依旧 苍天在下,虚空在上,一切恢复到从前。 这天空之上与万界对的至上存在空间,本就是无法被彻底毁灭的,即使是万物萌动至少,世界初来的风。 天空之门,道痕俨然,惶惶中,巨门沉静而巍峨,屹立世界更像个世界却包含了无数完整大世界。 静静地,不需要缅怀,瞻仰或类似崇敬的目光,它就是一扇门,即使大了点。 天空之门开着,从门开处的云遮雾罩中,能够隐隐看到一条金色蜿蜒的小路,小路的尽头便是那花园。 繁花依旧,物是人非。 白云君、宇石君、元宿君、小岚君皆在,可是当年的大宇君唐玄却不在了。 人虽不在,可这个搞不懂的大宇君,如今却还被挂在天空四君的嘴边。 往后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在这个没有岁月的地方也许还会如此。 …… 天空花园并不大,起码天空四君每个人从某个方向都可以轻易以目光穿过,然后落在“领界门”上。 领界门是通往白云界,元宿界,宇石界,小岚界的入口,虽然他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 界虽大,可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太熟悉了。而且不知为何,大宇君离去之后,天空四君对于做什么事都提不起丝毫兴趣,更愿意待在这对于普通修者生命不可想象的花园之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和大宇君相关的过往。 “还是桃花……”白云君荡了荡,声音缥缈。 随后,整座花园从眼前到云烟浩渺的尽头,便尽是落英缤纷。 “想不到在那样狭窄的小空间里,竟然有那样的一棵树,其底蕴与灵性似乎比我那宇石界生长在沧澜邱泽里的那株“不羞”还要强上那么几分……”宇石君化为呆板的人形,经过希望那一场延续无数岁月的枯燥的大争,他便开始喜欢起这个干什么都便利的形象,一发而不可收拾。 沧澜邱泽,它并非是一个瀚海中央的沼泽,而是一个宇石界中等规模的一个完整大世界。 而这个世界除了一片沧澜雾霭之外,便只有一株永恒不朽的超级大的树。 此树无边高,无边宽阔,通体色如翡翠,永恒摇曳,自带荧光,照亮整个大世界。 曾几何时,这是宇石君修身养道最爱的所在,其他天空之君也不过偶尔受邀观摩一下,却绝不容许久住。 宇石君将之命名为“不羞”,意思是万界植物之首的意思,不管与何对比,自惭形秽的只有其他。 宇石君的感叹换来一阵沉默,这一阵的沉默足够没有进入到永恒岁月的世界里,几代甚至十几代的生老病死,甚至更长。 许久没说话的小岚君淡淡开口,声音似有惆怅,“是三颗,三棵任性而自由的灵性生命。” 在小岚君面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惊鸿一瞥的惊艳场景:一颗撑天的火树银花,忘情的燃烧自己;一颗以生命凋零的枝叶,无我的推波助澜;一颗以凋零化碧,庇佑苍生世界…… 默默地,无畏地,做着烧毁天空虚空的轰轰烈烈,却又平淡的让在场之人头皮发麻。 ……搞不懂的,只有大宇君么? 想去那个世界看看的希望破灭了,但也实现了。 那个世界并不大,天空四君一眼扫尽,似乎是沉睡而绝望的空间,可因那蓬勃炸裂的三棵树的存在,却有了希望。 与这相比,那所谓的天地运转,日月星辰甚至令无数生命咋舌的黑白道眼等就有些不值一提,不值一看。 只是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矛盾之气,充满着平淡从容的气息,令人观之难忘。 这是任何动情的演说,倾情的表演都无法表现出来的祥和。 “三棵……”一直沉默元宿君嘴角抽了抽,“我现在只想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笑的跟他一样。” 那边是炽烈沸腾,不断向上,已经突破了至高时空界限的烈焰,这边是荒凉破败,残风偃旗息鼓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天空界,万星崩灭,纷落如雨,而中间又是重重至浓郁,蕴含着无尽空间法则的时空叠加成的黑暗。 成长到巨大的幼苗,以玄幻的方式没入到唐玄体内,仿佛它在快速变小,又好像唐玄在不断变大。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过。 白发飞舞在黑暗与炽烈之间,面容似乎镶嵌在已经启动重组的天空界,在天空五君最后会面的这一刻,他们心中都明白几个事:大宇宇宙真的存在,而那个宇宙却并不属于天空五界,包罗万界中的任何一界。 除了希望幼苗加身,有歇斯底里又强悍绝伦的领界树牵引的唐玄,其他谁都进不去。 强行跟进就会迷失,迷失在无边黑暗的一个个波诡云谲的绝对环境中。 绝对对无界,永远一片漆黑,鬼知道出的来出不来。 更何况光是天空界与大宇界之间的大破灭空洞就不是天空四君想要尝试的。 永恒之上是无界,无界之上还有绝对,天空四君望着唐玄步入大破灭空洞的身影,都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天空界的彻底重整开启了,一切搭建在其上的后来,都将被彻底破碎,而这个时候,空间到处充斥着连天空四君都为之无奈的庞大力量,使得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玄转身,步入,回头,微笑,而后消失不见。 毅然转身,悠闲步履踩下满地绿意的荧光,雪白的长发纵情狂舞在黑与白之间,那一闪而逝的笑容,说不出的从容,淡然。 …… 桃花落,落英缤纷。 如此密集殷红的花瓣,将天空四君的身影都淹没在这色与香的世界里。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石桌上随意摆出了四个小杯。 杯粗糙,里面被很珍惜的倒上了浅浅的酒液。 由此,四周浓郁的花香却始终浸染不了这里酸涩的醉意,只是那花瓣却渐渐将小杯填满了。 小岚君目露可惜之色,轻轻挥了挥手。 他眼前小杯中的花瓣丝丝漫卷,化于无形,就连酒液中的花香都被小心的抽离出来。 而回过神来的其他人也连忙如此,似乎杯中是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纷纷凝视,那荡漾在杯底浅浅的绿色。 “天空之上,自然两全。”小岚君轻轻抿了口杯中酒,声音缓缓,“也不知道大宇君在那片已经没有他存在痕迹的小空间里……会怎样。” 小岚君有些说不下去了。 天空之上,自然两全,是只有他们几个才能够读懂的一句话。 这句话包含了进入到天空之上之前的一切过往,也许温馨,也许痛苦,可都会在天空之门背后的金光之路上被清洗干净,当然也包括那个世界对自己的记忆。 当然,自然非强,并非非此即彼,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创造一个与从前一样的世界,一样的事物,一样的生命,以做无穷岁月里,偶尔提及的寄托。 自然也强,会抹去你一切回去的路,不惜劫灭。 这本就是天上地下至强的矛盾,若要回去,恐怕就是希望之火不熄的大宇君,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以这个层面谈巨大,那简直不可想象。 …… 天空依旧,可不知不觉间,天空四君已经变了,变得喜欢思考,变得更像大宇君那个人族。 而白云君即使偶尔吞吐别界生命以感悟那无聊的生成死因,动作也会下意识的变得更温柔。 我不需要其他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但我可以于无声处让其他过得好…… 除了不去干涉生老病死,时空演进,白云界,元宿界,小岚界,宇石界之中的无可计量的完整大世界,渐渐的变得风调雨顺了起来。 而唐玄,则在大雪纷飞的山巅,望着熟悉的世界,熟悉的一切,流下清泪。 多少岁月? 多少坚持? 不重要! 我回来可世界已不识我? 有什么关系? 大雪纷飞,天地苍茫,仿佛整个世界全是这样,雄伟,壮阔! 当绿意从唐玄头顶褪尽的时候,唐玄望着那穿梭虚空而去最后一头撞进永恒静止之柱弥散的希望幼苗,唐玄这才筋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山顶,楞楞的说不出话来。 永恒之上,无界至上。 这一切都以这样的形式回归这片天地,就连大雪山以及落雪都感受到了蓬勃苏醒的气息。 扶桑干枯,瘦弱,却在这股绿意弥散之下,抽出了新的枝丫,老桃掉光了的可笑枝干上,又长出新绿的叶,斑痕累累的碧桃树,日复一日的新绿着。 当共同体本部大楼的钟声再次响彻大宇宇宙的时候,所有如同梦中苏醒一般,活泼了起来。 当孔仙仙清醒的时候,只能感受到梦的真实和玄奇,可具体梦到了什么是一点也的记不起来了。 今天似乎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必须要到一个地方去,可奇怪的是为什么重要,为什么必须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她这才对发现原本干净整洁的室内,所有器具上落满了灰尘。 带着一丝狐疑走到屋门外,孔仙仙不由的被温暖的阳光闪到了。 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远处的桃园湖波光粼粼,天边依稀可以看到鸟神,穿云箭带领着鸟群飞过的身影。 还在桃源,还是桃源! 第一七章 寒山孤影 大宇宇宙依旧叫大宇宇宙,深入人心的共同体协同制度依旧不紧不慢的运行着。 这个世界依旧没有贫穷,饥饿,战争,衰老,病痛和死亡,这些往昔每一样都值得大书特书、义愤填膺、慷慨陈词的词儿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不被铭记,早已遗忘。 有情业力纵横,浓的化不开。而没有了那些因势利导,几乎所有生命都回归了本真,安静,闲适,自然。 回归自然,侈谈口号的同时也要想想自己是不是自然? 既然回归,那说明本身还不是,还在沉沦,欲望,执着中无法自拔,短暂的希望并非回归,而是逃避。 当然所有的行为都可以有许多冠冕堂皇,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来假饰:不外乎理想,奋斗之类的。 不可否认生命和世界到了这个层次已经抛开浮华和急躁,也终于有了直面世界,协同永存的能力,而这一切离不开永恒,一切永恒,没有所谓的先后和贵贱。 不需要奋斗什么,更无需彪炳兽性,渲染掠夺,征杀同类,而是在永恒的道路上慢慢走,走出自己与这世界和谐却又绝不相同的生命轨迹。 筚路蓝缕时,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协同世界,共同纪元时,却因没有必须……才能……的束缚,更没有因为……所以……的捆绑。 不是因为性足,所以不再求外,而是求与不求,悉听尊便,不违德,不违自然也就够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前进,修者之外又有了灵性生命这一类目,例如不能言,无法动的那三株擎天巨树。可是有关于行为约束的标准却从数百大条删减为寥寥条。 很多已经灭绝已久的行为,自然无需再去规定什么。 而越来越简单,不觉间自合自然之道。 本身不断沉重,夹杂着各种见的人,见不得人的目的的繁杂文章,沉重法典看似是进步了,可是长此以往形成趋势的话,也更说明道德体系的崩塌和溃败,一切规范不得不依赖于数量日新月异爆裂增长的严刑峻法。 可是,长此以往,有尽头吗? …… 一边牵着唐思玄,唐可昕的手在风雪中向雪山之巅行进,一边回顾今生的孔仙仙,俏丽的眸子眯着,秀眉蹙着,总觉得记忆中,似乎少了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直到唐思玄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回过神儿来一看,风雪正急,却有个佝偻的身影,拿着一把枯枝捆扎的简陋扫帚,正一点点的清扫山路上厚厚的一层冰雪。! “好奇怪的老爷爷!”少女初长成,一万多岁的唐思玄在这个不生不灭的宇宙里,在这个生长消亡定格的世界里,也只能用少女来形容。 她好奇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金色符文,好像要把那个奇怪的老爷爷看的更清楚。 顺着唐思玄的目光,唐可昕也看了过去。 风雪交加,在她们的目光中,那个身影缓缓倒退着靠近。 “她不冷么……”唐可昕疑惑的问,同时目光闪过一丝悲悯之色。 很难想象,在这个共同的世界里,在这个全生命皆为修者的宇宙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平凡的存在,身上竟然一点元气都存在的样子。 唐思玄没有回答,就是孔仙仙目光中也充满疑惑。 这是桃源星上空的始地母星北侧天山绝巅登山路。 别说母星磅礴的巨大重力场,就是这零下近百度的极寒,也不是这样一个衰弱,苍老,又一点修为都没有的生命所能承受的。 孔仙仙定睛看着,看着这个眼前的人族生命,他绝不是桃源星的人,而宇宙其他地方有人族存在,但那些存在里面也绝没有此人。 神意贯通,横扫世界,整个大宇生命给她的感觉都有印象,却唯独没有此人。 可这个人,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帮帮这个了老爷爷。”唐可昕问询的目光投向老娘和姐姐,有些跃跃欲试了。 说着,满头长发的唐可昕一双小手已经探入风雪之中。 刹那间,一股震荡虚空的萌动,伴随着澎湃四下里激荡的灰色光华炸裂开来,风停雪止,远处尖耸的山顶让,亦挂上了一轮和煦的暖阳。 空气中传来温和的味道,冰寒也在溶解,而山峰上的冰雪却像凝固住一样,依旧白茫茫一片,没有融化的迹象。 至尊元气,在陌离的全心指导之下,在孔仙仙闲暇说教中,不知不觉间,如今已经被唐可昕练到了无相自然,天地共振的地步。 孔仙仙笑着拍了拍唐可昕的小脑袋,随手挥去天空中兀自凝固在虚空,满眼天地间的各样雪花,而一旁的唐思玄则有些不开心的嘀咕着,缓缓散去周身涌荡如龙的金色符文流,慢慢将沉重的降魔杵插回腰间。 …… 唐玄愣了愣,久违的温暖,抬头看了看,阳光有些刺眼,雪竟停了? 慢慢伸直佝偻的腰,长长出了口气。 此刻的他,面容沧桑疲惫,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狼狈。 比雪更白的长发被冻得一缕缕的搭在肩膀上,冷硬如针,现在开始软化开来,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湿了面颊,在挂满了霜的衣衫上打出了一个个褐色的痕迹。 额头眼角的皱纹,如同一条条丘壑……回到大宇,种下希望,唤醒世界……那包含了他全部的道与意,元气乃至血肉的唐花,便以这样的形式回归大宇世界。 而他自己,一如凡人,身体内再也找不到一丝元气存在。 没有了元气的沟通、融合、催化、驱动,唐玄的神意依旧浩瀚,却也只能存在于心念意识里,空有一副无界至上的身体,也只能发挥出抗寒,耐热,无惧伤害等有限的作用。 在这个永恒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岁月加身的生命,而这便是唤醒世界的代价。 岁月要不了他的命,可他会一直苍老下去,无限苍老。 就像是抛出一个会爆的球儿,设定是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影响所有的空间内存在,而抛出球儿的他,在球儿爆了之后才进入到这空间,那么,就再也不会受到这球儿的影响。 因为唐玄已经无法再让球儿再爆一次。 他在大宇世界创造了无类永恒,却要以无界之身硬抗岁月,听起来是个多么悲哀的故事。 天空之上,无上之上的生活,不好吗? 可唐玄很满足,尤其是现在这一刻! 回过头,就看了身后的三个人,依稀俏丽的身影,调皮的目光,满是关切的目光……当然这一切都是给予他这个陌生人的。 潮水般的记忆在庞大的神意中狂暴、沸腾,冲突,爆卷却无法脱离那心念的笼囿。 泪水狂奔而下,与雪水交织着,唐玄笑了,这一刻他只能笑。 因为这个世界,从来“无我”,而我,甘愿为“有用”而存在。 …… “老先生哪里人?”孔仙仙淡淡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人是人族,而且看起来年纪算是很大了。这是冻的?热的?亦或是哭的? 哭什么? 感动? 不至于…… “人间,飘零客……”唐玄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相对摩擦的砂纸在慢慢交错而过,很用力。 想回家,已没有家;想去哪,却又无处可去,甚至难以离开星空。 没有元气的调和,只有在这雪山的枯寂中,唐玄才能使得自己平静下来,平和的望着这世界。 有人说曾有个神仙,光靠博闻强识,胡诌八扯就活了800多年,简直是他么的扯淡。 而没有了元气的他,经常会陷入到悲伤等负面情绪中,这样不好。 这里很好,雪山亦是人间。 我在这里,无碍于这世界其他,只是自己。 “老先生,这雪山天寒地冻,人迹罕至,您还要保重身体呵。”说着孔仙仙递过来一枚共同体徽章。 其色银白,其型圆方,其上干净光滑,还有荧光。 唐玄点头,颤抖的手慢慢接过,在他怀中,亦有一枚共同体徽章,天地环绕,日月星鼎皆同,无界第一——大上生。 可是他不能拿出来,如果这枚徽章是这个世界关于他的最后记忆,唐玄宁愿珍藏。 几近于不可损坏的徽章,在唐玄掌心蓦然爆成一团碎粉,在孔仙仙等人有些呆滞的注视下,碎粉慢慢滑落。 ……老爷爷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可是他为何伤心?为谁伤心? 几次欲言又止的唐可昕终于开口:“从这里下去,一直向东方走,在三棵树的最中间地带,有一座运输站,去桃源,所有人都会被照顾的很好……这里太冷了,这颗星,也太寂寥了。” 长大了啊? 都能说出寂寥这样的词儿了? 唐玄慢慢伸出手,即将接触到唐可昕的小脑袋时,僵硬的笑了笑,又收回了手。 深蓝,沧海,她刚出生那时候…… 对于眼前这个古怪的老爷爷,唐可昕有种说不出的好感,就连一向不着调的唐思玄也变得安静了起来。 望着这一切的孔仙仙叹了口气,给予对方共同体徽章,实际上是给予他一个共同世界的身份,有了这身份,便不会在这遭罪了。 可徽章的莫名爆裂,也让身为无界生命的她变得警觉起来。 这里的重力,极寒,还有徽章的爆裂,这与对方的普通和沧桑如此矛盾,究竟为什么呢? 唐玄只觉得浑身被一股莫名强大,却又熟悉的力量一遍遍的扫描。 半晌之后,孔仙仙松了口气,确确实实,彻彻底底的人族! 若以她冠绝大世界的修者能力都会感知错误,那也太不科学了。 而唐玄仿佛无知无觉般,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们三人身上,脸上。 朦胧的目光逐渐变得平和,纯净,澄澈。 而这样的目光,又让孔仙仙心中莫名一动。 沉默半晌之后,孔仙仙拉着两个不断回头观望的孩子远去,行进中却陷入到沉思里。 而唐玄慢慢下到雪山下,慢慢捧起冰雪,慢慢搭建起一个冰屋。 不需要被记忆起,只要世界平和,他可一直这么守望,思念下去。 很多东西,尤其是已经被剥夺和遗忘的东西,尤其是记忆,是无法再提起的,即使提起,也变了。 世界可以变,有些东西不能变。 这里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从此,始地母星这个不宜居的星球,最不宜居的大雪山上,多了一个扫雪不辍的老爷爷。 好在,这个世界尊重任何个性,既不是扮演者,也不是表里不如一者,也没有利欲熏心的腐烂气息。 你喜欢,做便是了,而扫雪,怎么也不算是违德的事儿! 第一八章 本真世界 从雪山回去,尚未来得及回味龙游粉玉蝶的空幽寒香,孔仙仙就将唐可昕她们赶出家门去玩儿,而自己便沉浸在光网与现实的神意纵横中。 当孔仙仙从时空长河中醒来,睁开双眸的时候,目中思索之色更浓,“找不到,竟然找不到。” 毫无疑问,无论是光网,还是大世界各地,都未曾找到那个雪山上那个沧桑老爷爷存在的痕迹······可是又是人族,又是个毫无元气的人族。 “唉!”孔仙仙叹了口气,不断思索着,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很确定的想法,只能通知共同体监察部门密切关注一下,也就不了了之。 不管怎样,存在于始地母星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的“普通人”,无论看还是想,都和合理不沾边,可还是要尊重,尊重一个生命所选择的生活方式。 封闭六识,孔仙仙的眼、耳、鼻、舌、身、意彻底处在一个空寂不动的状态,而此时她心中仿佛睁开了一双眼睛,而深藏的神意也在思想凝固后慢慢主导着身体的一切。 意识之眼洞开之下再“看”这个天地,茅屋不存在了,一堆方形或长或短,或明或暗的光波,天地万物亦是如此,整个世界一片绝对寂静,没有丝毫声响······ 这样的世界好美! ······ 万年,又万年! 大雪山上的扫雪人,唐玄这个名字一直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只有在冰屋枯坐的时候才会在纵横捭阖的神意浩瀚中,让这个名字,扮演一个角色,徜徉在回忆的海洋中。 三万年前,唐玄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可是精神依旧很好,这个时候,他的双眼已经彻底了失去了颜色,变得一片阴霾的白,自从这个时候,唐玄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包括年复一年,每年的某个时刻,准时登山,又悸动了他的灵魂的三个身影。 二万年前,唐玄已经耳不能听,鼻不能嗅,舌不能尝,身无触觉,可意识的海洋仿佛更加阔达,也许,也许本来就是一种错误的感觉,意识,尤其是无界之上,永恒至上的意识又怎么去衡量呢? 近一万年,大雪山扫雪人的故事渐渐被桃源星上那一双双,一家家,一族族牵手和谐,欢声笑语的原住民所提及,当然,他们都是飞天遁地,生命永恒的修者。 在这样的修者世界,全民皆飞行无碍的世界里,唐玄这个身有残障,不能飞,甚至不良于行的“普通人”,便会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可无论是来自梦幻神星的先进仪器,还是火精灵一族的火元炼体,抑或是共同体那些集大成的修者们反复努力,都无法治好唐玄的身体,虽然如此,共同体还是克服困难,在这庞大重压,极寒天地的大雪山冰屋旁,建立起食物供应点,而唐玄的冰屋之外,门框部位的显眼处,被镶嵌了一枚共同体徽章。 一个微弱的小星,在冰雪阳的辉映下,放射着璀璨的光。 这是一个体制,对一个最普通的生命的尊重和保障,也是对生命存在的认同。包括孔希言等人都未和唐玄讲什么大道理,更何况他,也听不见了。可即使他听不见,每个来此的修者面对唐玄的时候,目光透出的都是真诚、和煦,和一丝丝的悲悯。 世界如此单纯,又如此美好! 而几乎所有来到大雪山探寻这个扫雪人的修者们都会发现,始地母星上的三棵树生长方向变了,从笔直向上,变得歪曲向了雪山,经过几万年的艰苦生长,老桃、碧桃、扶桑,这三棵树不光恢复到了郁郁葱葱,冠盖世界的风采,更将枝冠在大雪山上空交接。 青葱沐雪,却并未遮蔽,雪花依旧纷纷扬扬洒满方圆千万里的大雪山山脉,只是深夜寂静时候,无数颤抖的枝桠,便会伸向那天地苍茫,唯我孤独的冰屋,瑟瑟着,想前却又不忍的样子。 生命绝对相同的便是没有经过逻辑整顿的意识,而唐玄的意识里,却完全是想象的世界,无法外放出来。 想象中,这个世界很温暖。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笑着的,微笑着,任何时候,他本就是无碍于给这个世界增加力所能及的温暖的人。 在这段漫长而又短暂的时间里,唐玄想到了很多。 而其所想在意识的海洋中不断演进着,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而又再变得简单的世界,以及有情业力中自己以及周边人的存在。 曾几何时,不仅仅是人族,面临即将覆灭的灾难性生存问题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通过空间位移来突破困境。 可空间位移真的能够解决生存困境么? 假设可以! 连一个星球都出不去的生命,就算将整个星球粉碎成最基础的能量,假设所有生命可以凭空存在,而以这些搜肠刮肚的能量,能够将几个生命送入到足够克服生存困境且宜居的环境? 是不是困顿之下,一定疯狂的攫取? 是不是绝境之中,任何一个救命的稻草都可以毫无原则的追逐? 如果说山中无老虎的话,那么一个星球那么大的山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那么称王称霸且自以为悲壮、豪迈的可以的蒙昧猴子,又指的是谁? 如果所谓生存哲学只是绝境下的歇斯底里,那么这个世界该要多么的悲哀。 ······ “嘟嘟嘟······”的敲门声,忽然传来,即使知道唐玄听不见也看不见,但还是有规律的响起。 随后,孔希言、温艳阳、陈元迟、公冶山长等人走了进来,冰屋外的虚空中还站着鬼帝、鬼见愁以及化为人形的仓五,仓九。 孔老爷子一如往昔,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壮年,漆黑飘逸的头发,洁白宽大的儒衫。衣衫上有几片正在缓缓融化的雪花,逐渐浸湿了衣衫中的一点。 当孔老爷子的手接触到枯坐中唐玄的手臂的时候,老爷子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表情唏嘘。 不知什么时候,习惯了约上一群老友,在这雪山下坐一坐,而例行探视冰屋中,大雪山的扫雪人也不知道为何,就这么的持续了几万年。 这里没有人会用想象的悲壮来杜撰永恒的世界,永恒的生命,这本就没有什么。 唐玄依旧无觉。 屋外的鬼帝、鬼见愁、仓五、仓九,正用一种感叹的目光望着头顶三棵树聚拢的华盖,这孕育了无数万年的青葱,与青葱缝隙中纷纷扬扬,从无间断的雪花,以及身下传来的阵阵澎湃的重力牵引,组合成了始地母星一个独特而又平淡的景色。 大宇宇宙浩瀚,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地方有很多,可没有哪个被冠之以圣地这个洋洋自得的称号,想去便去也就是了,懒得飞行还有无处不在的远距离运输通道,所有共同体成员都可以凭借一定程度贡献的共同徽章乘坐。 当然,这里提及是有些俗气,可总比前世那些挂羊头卖狗肉,其目的令人不寒而栗甚至可笑的所谓“”、“公益”来的堂堂正正些。 唐玄无知无觉,沉浸在想象的空间里不可自拔。 而孔希言保持着抓住他手臂的姿势已经很久,就这么保持着。 一方复杂凝视,枯坐的唐玄无知无觉。 不知何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冰屋,唐玄浑身轻轻震了震,而就在这轻微的抖震中,孔希言的手,那只属于涅境强悍修者的手,却不由自主的被弹开。 唐玄缓缓起身,嘴角挂着无畏的笑容,熟极自流的推开冰屋的门,吃力的拿起掩埋在厚厚积雪中破旧的扫帚,缓缓向大雪山山巅方向走去。 那里已没有路,但随着唐玄清扫的动作,一条狭窄、蜿蜒的路就开始一点点向前延伸着。 开始的时候,雪花不断淹没唐玄轻扫出来的路,可后来,似乎雪花都不忍让这个比这个世界所有生命都要衰弱的老人的辛苦白费一样,向其他方向飘去。 真的是雪花有情,还是头顶华盖的作用? 一个深沉而佝偻的背影,满地唏嘘,慨叹的大宇世界最强的修者们。 一个远去,伴随着轻微的哗哗声,不断向上进发着,一方矗立风雪中,深深凝视。 孔老爷子与温艳阳的棋局又在摆开,征战不休。 以二人的棋艺论,经过无数万年的重复,那前世所谓的惊世天才,绝世高手无疑要自惭形秽的宇宙的另一侧都未必尽够。 所有人都在看,默默的看,当棋局以平局到了尾声的时候,一个挂着笑容,扛着破旧扫帚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棋局散去,唐玄又回到冰屋,枯坐。 而枯坐在这个狭窄的冰屋内,就是永恒的话题。 琴音依旧,当孔希言等人站在始地母星上空望着从雪山上,保持端坐姿势,飞行向下,十指轮转,奏响激昂的庄广陵庄先生时,叹息一声就转身飞去。 这,这个人,这座山,那座冰屋,似乎总带着与这个和谐美满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悲伤色调,也许只有这琴音,才能够在这平淡而又隽永的令人迷醉的悲伤中,涂抹出不一样的颜色来。 古琴-逍遥! 如今的琴绝已然不被称之为琴绝,所有人都叫他庄先生。 自从唐玄于时空长河中,以无界万化的强大力量再造庄广陵之后,庄先生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笑也抚琴! 哭也抚琴! 食也抚琴! 眠也抱琴! 几万年前,庄先生便像是疯魔了一样,与那长歪了的三棵树一般,都来到了这始地母星,大雪山绝巅之下。 雪山绵延,似乎只有这里才是庄先生偶尔安静的地方。 只是平时,唐玄身在冰屋,而庄先生则坐在山巅,遥遥相对,却不相望。 只有在唐玄应该去清扫山路上的积雪时刻,庄先生这才睁开双目,开始抚琴······ 果然,庄先生激昂抚琴,环绕冰屋一圈之后,又飞回到山顶,盘膝坐在一株龙游粉玉蝶的梅树下,不言不动,不睁目,逍遥琴放于膝间。 偶有雪花落于琴弦之上,发出沙沙声,天地一片寂静,独属的寂静。 渐渐的,庄先生的嘴角也挂上了笑容。 在唐玄的世界里,整个世界是一个平台。 这平台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空间是限定的范围,而时间则是运行的法则。 在时间的法则之下,所有物质此消彼长,生灭不休,可绝不循环,更不可以看成一个循环。 万物更像是平台上的商品,不断消耗,又不断的上架。 但即使包装相同,重量相同,甚至条形码都完全一致,也不能将前后两个依次上架的东西,看成一个,更不能说,前者是前生,后者是来世。 只是这个世界里,空间限定虽然还在,但却有了突破空间界限的可能,而时间更是绝对凝固的,而凝固了的时间变异成了永恒。 在这样的永恒里,一个阶段上架未销售的“商品”,便得以永续存在下去,所谓拥有了在这片限定空间的永久存在权。 原来永恒是这样的! 六识尽失,意识虽然强大到无以伦比却无法外放。 唐玄只是笑,而笑着笑着,便听到一阵冥冥中的牵引之音,似乎又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了。 敝帚,寒山,孤影! 雪山,山路,华盖! 可是扫雪人却无法领略那天地的壮阔之美,更无法体尝那龙游粉玉蝶的寒香,更看不到亲人、爱人的想象。 可是他,却还是笑着,笑着,一如这凝固了的岁月,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绝望。 只是笑! 第一九章 绝对无我 天空之上又或者说永恒至上的世界,是一个无法被万界和普通生命所感知,存在于冥冥的世界。 去到那个世界,可以说是一切想象的终点,生命进化的顶点。 寥寥数个无需触碰的禁忌,其他尽是随心所欲,包括力量、包括生命层次、包括一切。 而从那样一个世界里下来的唐玄,却在不断剥离那个世界对他施加的影响的进程中,失去六识,失去对外部一切的感知,更在种下希望唤醒这个世界的同时,失去了元气之根,失去了修为道根的基础。 去讨论值得或不值得么? 在讨论的同时,即使最后煞有介事的做出值得的定论,那么恐怕也只是为了说服什么,从而使得自己这一行为加上一层惨烈的光环而已,本身还有吃亏的念想。 值得么? 不值得么? 即使唐玄失去六识前的那一个瞬间,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权衡什么。 做我该做的,即使这个世界不知道,即使没有谁感动,难道就不做了么? 而且,如果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是获取什么,例如别人的羡慕、赞赏、同情或者感动,那么这种行为前意识本身就是病态的。 只是如果世界病态久了,那么病态也就是正常,而一切不符合病态逻辑的意识,反而成了怪诞。 例如想象中的弱肉强食,那么想象之外的任何存在也必然是弱肉强食,否则便是不正常的,即使整天标榜什么空杯心态。 可回过头来,如果认知之外的存在,统统以现存实在为想象基础,那么一旦面对的时候,生命的生存基础和生存底线又是什么? 现在所依赖的,真的在面对未知的时候,靠的住么? 人性险恶,那么认知之外的想象空间所有存在的生命之本性,也必然是险恶的······实在是有些难以自圆其说的畸形逻辑。而如果认知外的所有生命特性,都是放大版、豪华版、飞行版乃至无限科技流的所上演的人性的话,那么人,本身就不该过成这个样子。 征服自然,霸气! 热爱自然,和谐! 自然风光,优美! 自然之力,恐怖! 即使活得够久,也很难在两种截然相反,也可以通过一系列创造出来的繁杂理论得以融通的诡异矛盾中,找出一线光明来。 不在这边沉沦,就在那边沉迷,抑或是游走在两个极端中打着酱油观望着。 如果活着或者说生命存在只是为了不断创造矛盾,并在日益复杂的人造矛盾中寻找自我妥协的慰藉的话,还能够掩耳盗铃多久呢! ······ 如果说“世界无我”,实在一种极致的孤独中,寻求自身的存在的一种修者的心境,那么“绝对无我”,这种最深沉的无我状态,却并非唐玄想要的。 世界无我尚可于有我、是我的衔接中拜托那种荒凉的心境,可“绝对”相对应的却是永恒,也许是比永恒更深刻的存在。 只是对唐玄而言,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他的痕迹,整个大宇宇宙正在倒逼他,你,从未存在过。 六识的封闭与其说是失去元气之后,无界之体与浩瀚神意难以融合之下,感官衰败的副作用,倒不如说是唐玄身在极端状态中,不敢失望,保持微笑下的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世界已然没有我。 连自己都没有了,还要六识何用? 与其心境荒凉,不如封闭自己,遗忘一切,也包括自己。 说是遗忘其实也不恰当,他无时不刻不再想象的世界中,堆积着温馨和美好,只是不敢让这个世界知道他的存在罢了。 而大宇世界,似乎也并不需要知道,他曾存在过,此时他仍就存在着,并且还要一直存在下去。 一个凝固了时间法则的空间而已,如果没有业力以及生命,时空本身就不会被赋予任何意义,抑或是本身就不具有意义。 你强大着,我衰弱着,如何? 你温馨着,我凋零着,怎样? 你,指的是这个世界抑或是其他不得而知,只是唐玄不知道的是,当他失去了六识的那一刻起,他即使每日的扫雪工作,都是在琴音的牵引下完成的。 琴音悠悠,今日格外温柔含蓄,而唐玄便在这琴音中,扛起扫帚,又出了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屋。 神意、身体、六识以及这些与大宇世界的交互,都被彻底的割裂开来,这样的情况下,唐玄成了一个行走的符号。 割裂之痛,不觉痛,无止境的折磨,无终点衰败,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有一丁点的认同与存在感,已然无我。 ······ 暖阳西下,落日的余晖衬着渐渐昏暗的天色,使得桃源湖畔的湖光山色以及错落的木屋变得朦胧了起来。 炊烟四起,莫名的香气回荡在桃源湖的上空,寂静中夹杂着偶尔的欢笑。 而这,就是整个大宇最强生命,孔仙仙居所的一个普通日落,平常而又温馨。 茅山小屋的院子里,长满了茵茵绿草,一株龙游粉玉蝶在方寸之间奇异的风雪中,静静矗立着。 粗壮异常,枝干虬结的梅树下,石桌旁坐满了人。 唐思玄、唐可昕、安莹还有远道而来的万历,亚娃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红衣唐无伤,黑衣蔡姚拉着手,醉眼朦胧的相对傻笑着;温笑与姜剑眉,夜魔婉婷以及伏明月正探讨着近万年来大宇宇宙发生的趣事儿,而孔仙仙含笑望着这一切,当听到上空无尽处,始地母星方向传来的隐隐琴音的时候,绣眉便微微蹙了起来,双目迷离。 饭菜做好,当曲流觞和系着围裙的温艳阳走出房门笑着招呼的时候,院门外,安宇轩、龙笑梅、孔希言、公冶山长、房天敌等人,谈笑着渐渐走近,走进。 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幸福和宁静成了永远的主题。 世界日落,那方日出! 当大宇宇宙陷入到黑暗与宁静的时候,始地母星上空却挂上了一轮火红的日。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始地母星上重力沸腾的时候,除了几个极有限的强大修者,已然成了生命的天然禁区。 大雪纷飞,纵情狂舞。 阳光的照射下,大雪山山脉的雪愈发狂暴,绝巅左右更是雪白苍茫。 佝偻黑色的背影,慢慢滑动的破旧扫帚,寂静的暴雪,呜咽的狂风,无知无觉,慢慢向上的身影,悲凉的琴音······ 而当孔仙仙的目光从黑暗投向光明的时候,却看到了与大宇世界格格不入的寂静。 这里黑暗却温馨、热闹,那里光明却悲凉、枯寂。 多少万年,每到这个时候的凝视,却总是让孔仙仙的心莫名的收紧。 她很想去想很多事儿,很多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儿,例如关于唐思玄、唐可昕的“由来”? 可是不知道遗忘的遗忘,记忆中的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这些简单的有些幼稚的根本想法,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所有大宇存在的生命更是没有谁去提及,就像本该如此那样。 本该······如此! 可即使记忆完美,孔仙仙仍旧控制不住每天这个时候凝视那方的举动,渐渐形成习惯,一个让自己灵魂悸动却不明原因的习惯。 夜深人静,这里热闹温馨的餐会已经结束,那头的唐玄也慢慢的从山巅,沐浴琴音缓缓延着山路向下走着。 这些岁月,一直如此。 琴音是这个世界唯一可以透过唐玄的身体,到达他想象世界的一个频率,琴音响起,他想象中的世界便开始光明的一天,琴音止,一天结束。 想象支配了唐玄身体的行动,而习惯却让他成了大雪山的扫雪人。 而他却像是与大宇两条并行不悖的线,你在你的世界里,我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希望产生交集。 世界本没有我,这不是感慨或者无病呻吟,尤其是当无我成了绝对。 第二十章 我的世界 在大宇的世界里,唐玄毫无存在感,而在想象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不光有他,而且他与世界难分彼此。 可这三种状态在不同的存在空间里却绝不共通,更不相融,看似存在于唐玄的无界身体内,可其间距离之遥远,已经无法能用一个具体的数字去衡量。 这种极致割裂的痛苦,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唐玄的丹田空荡荡的,或许只有一种途径来解决这种割裂的痛苦,那就是抽离大宇宇宙的希望,让这个世界再次陷入到永恒的沉睡中,也许沉睡到直到世界的尽头-劫灭。 可他不愿,宁愿笑着承受。 毫无意义的笑着,对自己毫无意义,可却可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温暖,少了些许阴霾。 这不是涅盘,亦不会重生。 也许只是盘之前,一直持续的涅,也是生的希望之前,永远不会终止的重。 永恒的生命有许多,例如大宇世界的生灵们;永恒之上的生命也不是绝无仅有,起码还是有天空四君存在着。可是绝对的生命却是从未出现过。 一个绝对并不能构成一个绝对生命的诞生,他需要元气、神意、身体乃至于关于生的领悟都要处在绝对的层面。 可一种绝对就意味着永恒的持续,更无论几种了。 这似乎是一个矛盾,也是生命在存续的过程中所面临的最后一个矛盾。 也许之后便是再无禁忌,无论各个世界,乃至于天空之上都可意之所至,身即所在,也许万界轮转,成为一切缘起、业力中、劫灭的缔造者,可没有生命存在达到这样的高度,自然也就无法说的清楚。 绝对的无我,之于唐玄与大宇;绝对的有我,在想象中的世界里;绝对的元气,却在大宇宇宙的永恒静止之轴心悄然孕育着;而在互相割裂的前提下,就连唐玄的无界至上之体,也在不断腐朽衰败中,悄然向绝对的边界转化着。 就像大宇世界的生命们无法说清楚唐玄这个大雪山扫雪人的由来、过往一样,唐玄也根本不明了自己所处的这种变化,只知道律动响起,便拎着扫帚出手,律动渐渐停止,便是习惯性返回的时候。 生命永恒也许已经走到了生命进化的终点,可唐玄的进化似乎在永恒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在整个时空的框架中,虽然生命算是附庸、滋生的存在,可因其多样性和相异性,就诞生了超脱的希望。 而唐玄似乎就成了希望,即使不知道希望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可是不管这个世界疯狂还是宁静,都有必须要守护的,即使她们已经彻彻底底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若绝对的尽头是地老天荒,时空劫灭,那就就让这过程,永远持续下去······ 想象世界中,与众人言笑殷殷的唐玄忽然落下一滴泪,又化作无边的云,落下瓢泼的雨。 视线迷离,天地一片萧索。 不愿去造一个同样的宇宙,却愿意在这里,一直看着这样的世界存在。 即使,看不到! ······ 这一日,大宇世界一片沸腾! 桃源星上空,在两条巨长金龙的引领下,深蓝海族竟然将深蓝水域搬上了虚空,在母星、天机之间的虚空上,渲染了一派生机勃勃的灿烂舞台。数不尽的水族在立体的虚空水域中纵横雀跃,而桃源湖周围,彩光灿烂,天下庙方向更是挂满了灯笼、彩带。 今天是安莹与万历成婚的日子,是被众人祝福更被光网记录的日子。 “爸、妈!”安莹望着仍旧青年模样,手拉着手的安宇轩与龙笑梅,声音有些哽咽,可父亲那万年不变的光头又让她有些想笑。 安宇轩含笑点头,龙笑梅的目光中满是欣慰。 女儿待嫁,在这个没有生老病死的年代,也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儿。 周围围满了亲朋好友,而唐思玄、唐可昕拉着安莹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可就在安莹喊出爸妈的那一刻,唐思玄姐妹两个忽然全身震了震,随后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母亲,而孔仙仙此时双目中风起云涌,不觉间浑身笼罩了一层白蒙蒙的狂飙气浪。 孔仙仙的面色很苍白,似乎在费尽全力的思索着什么,可即使这样用尽全力,明显也无法想起什么。 场面一时寂静。 孔仙仙的身影忽然消失,随之消失的便是唐思玄、唐可昕姐妹,而后孔老爷子腾空追逐而去,众人相随。 可等到孔老爷子等目送孔仙仙、唐思玄姐妹两个的身影穿入始地母星的气层的时候,随后整个母星的上空风起云涌,爆裂的云,激荡的风,沛然不可抵御的庞大巨力翻滚遮蔽,挡住了众人的脚步。 永不停歇的大雪变得偃旗息鼓,庄广陵奏响琴音的雪山绝巅上空布满了沉郁的云。 冰屋之前,唐思玄、唐可昕抱着孔仙仙的胳膊,三个人缓缓接紧着。 “你是爸爸么?”唐可昕的声音娇脆中满是不确定的期待。 冰屋缓缓的,缓缓的炸裂,坐在里面的唐玄睁开浑浊的双眼,缓缓的,缓缓的睁开,白发飞舞,整个空间随着唐玄的动作开始莫名的震荡了起来,而始地母星在唐玄睁目的那一刻,尽被忘情封锁。 一点灵魂的召唤,唤醒了唐玄想象世界中绝对的自我,而绝对自我的苏醒,又瓦解了无数年冰封的绝对无我的身体,在自我清泉的浸润下,沉寂了多少年的六识开始复苏着。 一点点光明浮现,三个清新俏丽的身影从朦胧虚幻到真实切近,即使看透了这一切都是光在作用,光在决定,光在扭曲,可唐玄还是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这个世界,真的有我么? 这个世界为何真实的这么的让人眷恋? 唐玄身体表面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而身体与神意结合之后,又产生了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缓缓沉浸于此宇宙。 片刻之间,整个大宇世界一片氤氲,丝丝缕缕,数之不尽的白色气流百川归海一样从世界的各个角落如飞卷长龙一样飞向始地母星。 玄玄气,这种曾经在陌离口中十分低级的元气,占据了这个世界,却又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到其他人的生存边界,漫卷着,游移着,一刻不停。 伴随着气流的奔流与汇集,大宇永恒静止轴线出现了一丝丝细密的裂纹,而一颗绿色摇曳的幼苗从虚空中浮现并逐渐枯萎着。 如果唐玄在绝对的进程中被唤醒,如果这个世界的任何存在又被唤起关于唐玄的记忆,那么现在看来,其结果不仅仅是陷入沉睡。 绝对静止轴线出现裂纹,周围的空间随之陷入到了崩溃瓦解的边缘,而整个世界都同步摇晃了起来,最惨的就是从梦幻神星远道奔赴桃源星,在万历的带领下的一支迎亲队伍,很快便被这种空间的崩溃裹挟在内,只能依靠坚固的宇宙船勉力支撑着。 风雨飘摇的大宇宇宙! 前世的末世,只是击碎了生命的骄傲与自大,永恒纪元突如其来的末世,却将沉浸了多少万年累积的宁静与温馨破坏殆尽。 “这是,我的世界!” 说出这句话时,唐玄已经站起身,望着妻子和女儿,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一刻更加满足。 相拥之下,一切瞬间回归,而一团朦胧的光影从冰屋处“嗡”鸣一声猛然扩散到母星之外,天机之侧,桃源周围,世界的尽头。 所有的崩溃与瓦解似乎都被这种温柔所感动。 柔光掠过,永恒静止轴线恢复如初,又缓缓沉入虚空消失不见,白气翻滚之后,也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而万历惊奇的发现,前一秒的时候,他们还在沸腾的空间碎片中挣扎,下一刻就出现在桃源星,茅山小屋的上空处,而下方,安莹一家人以及周围大群的亲友观众,则对着船队指指点点的,满脸的笑容。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之后,万历还是招呼着船队中梦幻神星的亲友团做着降落的准备,刚刚一切猝然发生,恍然如梦,几近于不真实。 始地母星一半漆黑,一般蔚蓝! 里面的温柔与思念仿佛永远也挥洒不完一样。 始地母星周围仿佛有许多无形而又强韧的丝线一般,在自己缓缓向上的同时,也牵动了整个世界,同时引动了至强的绝对法则,接着整个宇宙消失不见了,而天空之上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颗星! 第一章 幸福与不幸 当世界已经不需要幸福的字眼儿去描述不幸,那么这个世界是幸福的! 当世界不需要渲染伟大去粉饰同类的互相残杀,那么这个世界是平和的! 当世界中的生命能够不去殚精竭虑的将所有所谓的智慧,拿来研究对付同类的心术和技巧,那么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 当忘却一切高级贵贱的字眼儿,一切都将是美好的! 无论道与非道,无论自不自然。 一切都合乎道,又都自然而然。 ······ 天空之上的世界是美好而清新的,当唐玄面对着璀璨的星空,面对孔仙仙,两个女儿微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已不再是那个一路走来,永恒至上的绝对生命,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一个家庭里充当着一个普普通通的角色,虽然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实在有些不寻常。 左侧一株凭空而立的粉玉蝶,右边是聚散发光的萤火虫,坐在一弯挂在天空中的斜月上,望着星光,属于他们的静谧。 在弯月的斜下方,唐玄等人的背后方向,大宇宇宙如同一颗蔚蓝色的明珠一样,点缀在天空之门上,而明珠旁,白云君、宇石君、元宿君、小岚君一边绕着珠子啧啧称奇着,时而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唐玄。 这就是所谓的茫茫业力中的情感? 似乎也并不出奇嘛! 这就是大宇君为之疯狂的大宇宇宙? ······依旧是平平无奇。 “又想进去感受一下?”白云君的声音有些沉闷,他指了指分身萌动的元宿君有些无语道。 这个大宇宇宙实在是一个不能称之为让人迷恋的世界,景色一般,布局一般,与白云界那些进化到生命终点的永恒世界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以至于悄悄进去一次之后,白云君就变得兴味索然了起来。 倒是元宿君和小岚君,有事儿没事儿总爱进去逛一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元宿君倒还好理解,毕竟分身那么多,随意分身几个进去也没什么,只是小岚君非说这个世界有浓郁的化不开,让她感动的情绪,天知道什么情绪。 元宿君喜欢新奇,小岚君钟爱对情绪的沉浸······随便。 白云君摇了摇头,他的问话自然不会让元宿君和小岚君有回答的兴趣,说出口也不过聊以罢了。 与这些相比,大宇君将大宇宇宙从冥冥无尽的广袤虚空中,带入到天空之上的世界,却是一直让白云君等天空四君惊诧万分的神奇举动。 这里是哪? 天空在下,虚空之上的至上上界,即使大宇宇宙不属于万界中的任何一界的存在,此界在哪,彼界又在何处,可是连天空四君都没有搞清楚的问题。 毕竟清楚存在只需要宏观想象,大言不惭就可以了,而搞清楚细节可就需要极微观的问题,起码要有距离的方位来指示,数量级来衡量才行。 就是搞不清楚,才会好奇。 而每当问到大宇君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总是笑着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随后便陪着家人在这无尽的天空之上的世界随意游荡着,偶尔也回大宇世界,而一消失,便是数之不尽的岁月流淌而过。搞得天空四君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空之上的世界当然是没有幸福与不幸,却可以用幸福来描述的自由世界。 当唐玄与孔仙仙相视而笑,双手相握的时候,唐思玄与唐可昕对望一眼之后,吐了吐舌头,悄悄地跑了。 “宇石爷爷,白云爷爷!”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浩荡的天空之门之上,宇石君和望着元宿君、小岚君消失一脸无奈的白云君蓦然全身一震,一脸僵硬的对着唐思玄姐妹飞来的方向笑着。 于是,在以后长久的岁月中,白云君一直表演着吞吐万界生灵的“戏法”,宇石君则不断放大缩小自己的岩石般的身躯,放大如同一个世界,上面繁华绿树,缩小晶莹如块掌心可握的玉石,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兴趣可以让人废寝忘食,可成了工作的表演,还要生怕自己演的不够好,那任何事情都会变成一种折磨。 直到唐玄与孔仙仙从远处携手飞了过来,白云君、宇石君这才得以解脱,他们气喘吁吁的心神交流着,都在诧异着以他们这样的存在,竟然会感觉到身心疲惫这么离谱的。 直到唐玄他们消失在天空之上的世界,白云君、宇石君这才喘息着逐渐平静下来。 “我决定回归宇世界,重新定义自己与世界存在的意义。”白云君叹了口气道,随后声音继续悠悠回荡在空荡荡的虚空内,“世事无绝对!可生命却一定要绝对,纯粹。” 望着白云君消失之后的虚空,宇石君久久凝望那远天处的弯月,摇曳的梅树,不知为什么,蔚蓝的天空之上,无数的漩涡之下,被这几样简单零落的事物点缀之下,仿佛便鲜活有了生气一样。 在宇石君的眼中,从前的世界是有界而无尽的,可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层次下,于修者一途,也难再寸进。 原本以为这可能就是任意生命存在的终点,可随着大宇君唐玄的二次到来,他们这才觉悟到,永恒至上,还有后续。 这样的后续可能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并不具有太大的意义,可是却推开一扇窗,又在往后无穷的岁月中,找到了一个可以坚持的大项目。 生命消磨时光,那么时光自然可以消磨生命,时空有无中,它与生命的消磨总是相互的。 时间是为了纪念,空间的存在是为了佐证存在,没有这两点作用,时空也不再具有意义。 白云君在觉悟后,还是决定回归白云界,于绝对之前不再出世,也不知道躲藏什么;小岚君与元宿君却在那个叫大宇宇宙的小空间内找到了绝对的因素。 自己呢? 幸福这种情绪可以短时间内让人满足,直到厌倦了这种去追求更大的幸福;而不幸却是求索不得,心厌不足之后,将任何生命淹没、吞噬的结局,亦是终局。 幸福绝对可以转化为不幸,而不幸变成幸福却总是存在于与己无关,热情洋溢的传说中。 这没有幸与不幸的世界里,宇石君在在思索着幸与不幸的深奥命题,只是想不明白罢了。 天空之上,没有幸与不幸,只有恬淡与温馨。 宇石君的身影也消失了,而这片世界变得沉寂。 梅花依旧,斜月不朽,而曾经坐在上面的人,仿佛遗忘了这里一样,许久,许久都没有再出现过。 第二章 时间 时间是生命在空间存在中,在交互的过程里,产生的一种因证明自身存在的假象,可以理解为未必存在的规则且永远无法被直接证明存在,同样,时间也是迄今为止,即使天空之上层面上的生命也无法给予定义的一个极特殊存在,类似超然的规则。 当然,超然的规则也一样来源于生命的想象,极大可能也是不存在的。 在大宇宇宙抽离时空规则,赋予世界永恒的时候,唐玄热血沸腾之下,觉得抓住,汇集,碎灭的那些白色光丝状的物体,便是具象化的时间,而且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十分确信这一点,可当他以绝对生命的存在,再次整合自己的时候却发现,时间又变得那么的虚无缥缈。 他可以使得自己和一切任意空间转换,但这并不能说掌控了时间;更可以在掌心随时形成浩瀚无尽的世界里,任意推进和延缓世界的演进速度,可是这也不能说,这推进加速就是加快了时间,而延缓又是减慢了时间的进度。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可那过去的,真的就是时间的全部? 生命因环境、节气想象中的时间观念,似乎更像是在其宏大的运行中,找出来的能够证明生命存续的东西。别说将这所谓的时间准则放入星空作为标准,便算是同一个星球可能换一个区域便已经歪曲的不成样子了。 “时间随缘起而动!” 唐玄右手轻轻抚摸着老桃的主干,涩涩的手感,轻柔的动作,身前的老桃与远处的碧桃、扶桑沙沙的摇曳着枝叶,似在应和。 那个记忆中的大宇宇宙的大上生又回来了,当然,现在孔希言乃至整个世界生命的记忆中关于唐玄的一切也回来了,自然而然,熟极自流的样子,一点突兀的感觉都没有。 而那个大雪山绝巅之下,却再没有了冰屋存在过的痕迹,同时那个在大雪山上,清扫了数万年积雪的扫雪人已经彻底的在大宇宇宙的生命的意识里消失,再无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可唐玄还记得,更依稀记得那无悲无喜,既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的重复日子,不过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再也未曾提起过。 唐玄的声音很低,话音出口,便已消散在口唇之间。 说完之后,便是沉思,脚步却缓缓向远处走去。 “时间一直都在!” 唐玄忽然负手而立,默默的透过头顶的华盖,目光扫过世界。 时间并不是独立的,它与空间,以及空间内的物质运动互相印证着存在并发生作用。 缘起之前,一切空无,那么这个时候难道时间就不存在了么? 如果不存在,又何来的缘起? 劫灭之后,一切空无,那么这个时候,难道时间就消失了? 若时间消失,又何来的缘起因子的诞生? 万物苍生绝非简单重复的循环,而是在循环中,以多样性和差异性,自主进化希望,寻求进化的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大多数情况是因为无数时间存在过的累积而显得有些重复,可如果是完全重复,绝对循环,那么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永恒之上的大宇? 这样看,生命的本来动因即是天性为求存而非求真,六根、六识为存而存在而非真,便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时间,绝对客观!” 默默叹了口气,唐玄放开掌心那千千万万丝丝缕缕的白光,看着它们纷纷融入到周围空间不复出现,眼前光明忽然明灭了一下之后,整个人出现在虚空花园的深处,那里,庄先生在抚琴。 生命演化到现在,累积数量浩如烟海一样,何止千千万万亿,绝难统计,走到今天,总算可以在时间的追逐中喘上一口气,过上相对无忧的生活。 空间看似沉静,其实一直在动,在变,周流不定是永恒的主题;而反观时间,想象中时间一直在动,在变,每时每刻都无法重复已经经过的分分秒秒,可从另一角度看,时间从未变过,更没动过,冷漠而固执,不管空间如何动,如何变,它都始终如一,以其天然,一成不变的静默着。 而后唐玄便不再开口,耳畔响起悠扬的行云流水的琴音,左手下意识的画出一个简单的方形,起色漆黑,而右手随手写出一个圆,其色纯白。 想也不想的唐玄便将左右掌心的方与圆,黑与白轻轻拍在了一起,伴随着空气中一声“砰”的闷响,黑白击撞到了一起之后,竟形成一个绝对完美的圆,半黑半白,两端相对处,黑色中有一个白色的句点,而白色中却是黑色的句点。 一阵青烟之后,圆形消失,唐玄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轻松,望着不远处满头大汗抚琴的庄先生一声轻笑之后,迈步走了过去。 唐玄所过之处,空间中的每一颗例子都像暴动了一般彻底沸腾了起来,表现在外在的虚假画面便是繁花无限盛放,光影朦胧,光管陆离的扭曲成色彩斑斓的无限盛景。 唐玄皱了皱眉,这一切,都是那不经意的圆的结果,随手挥去了身后方寸间数之不尽的瑰丽异象,他来到庄广陵身前,听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还是放不下。” 琴声戛然而止,庄广陵缓缓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眸直视唐玄,半晌才道:“放下是因为已经拿起,可我只是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连自己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的怪胎,又何来的放下?” 庄广陵的声音同样温和,只是温和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 失去了唐玄的记忆,庄广陵迷失在琴与逍遥的世界,不闻世事,不问世事! 可在唐玄出现之前,他成了大宇宇宙唯一一个“没有来历”的生命。 虽然在这个不需要身份、背景、关系的世界里,他依旧可以以人族的身份生活的很好,可庄先生却一直苦苦追寻着关于自身存在的由来,过往,更想要认清自己。 这也是任意一个自由生命的基本追求。 可是他却发现,有关于这些一切存在的记忆都不存在了。 唐玄的出现,冥冥与他牵引相系,去雪山绝巅抚琴,更是一个下意识追寻自我的举动,而唐玄的回归彻底让他记忆起了:自己,是这个人“创造”出来的,而真正的自己已经死了。 那么自己,究竟是谁? 这样活着,又算不算是苟活? 唐玄深深的望着庄广陵,望着这个自己这一生,这无数万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死亡的深渊中再造出来的生命,心中莫名一痛,面对这样的责问,他竟一时无语,愧疚如潮水般袭来,以至于整个虚空花园的繁花都变得暗淡,天空渐渐布满了浅灰色的云。 他当然想让庄先生做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身逍遥气的琴绝,可又不忍去欺瞒什么。 而庄广陵为了将其从元生界无尽虚无中接引回来耗尽心血、元气而殁,亦让唐玄无法对他的死漠然置之,或者痛哭一场了事。 眼前的庄先生,真的不是庄先生? 死而复生的他,哪怕拥有着完整庄先生的一切记忆、能力乃至形貌甚至身体的最基本的组成,究竟······还是不是他? 庄先生说的对,尚未拿起,何谈放下? 天下共同,世界协同,追寻自己的生命本真又有什么错? “庄先生,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唐玄抱拳躬身,六识回归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律动化为琴音,一切尽都明了。 “你不该救我!”庄先生双手按在琴弦,声音有些哽咽。 唐玄沉默良久道:“不出手,我做不到。” 唐玄回顾过去,即使明知道庄广陵不愿意,恐怕也做不到漠然视之,即使现在看来,自己的造就对一脉相承逍遥意的庄先生看来,有些难以接受,近乎残忍。 庄广陵忽然笑了,慢慢起身,提起逍遥琴,身形踏空而去,表情说不出的萧索。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当年长陵邑、罗夫山的那个庄广陵,庄先生!”唐玄大声道,却并未转身。 唐玄心里又是一阵的抽紧,刚刚说了一句令自己头皮发麻,空洞无物,狗屁不通的煽情屁话,可不说,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好。 “我知道,”庄广陵身形震了震,声音悠悠传入唐玄的耳中,“我想去你说的那个天空界看一看······逍遥忘情,可情之一字,执念于我,又何曾放下过?” 空中的庄广陵突然回头,恰和回过身来的唐玄目光相对,“逍遥,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对视片刻之后,唐玄也笑了,二人之间的世界开始朦胧。 “希望再回来,我已是我!” “珍重!” 岁月无尽,又何须道一声珍重? 当黑白色的圆将庄广陵包裹的时候,唐玄凝目其上,黑色代表空间的元素闪烁着微光,白色代表着时间的元素,在有限的空间里开始无限的拉长,接着,庄广陵的身影消失,而唐玄久久凝视之后,复又在一株不起眼儿的花树下坐了下来。 花树很大,上面生长的花很茂盛,颜色更是很灿烂,香气扑鼻。 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光波与能量构成的一切,于空间内存在,在时间中演化,仅此而已,不外如是。 “倒是······庄先生,何时能摆脱自己的心结,变得与这个世界一样宁静、安详呢?” 唐玄的眼神迷离,直到耳旁传来孔仙仙的声音:“回家,吃饭!” 天空之上,永恒至上,万界之上,一切唯一之绝对生命······等等在这样的“命令”下,是完全没有一丝抵抗力的。 第三章 意义 知识是没有疆界的,直到劫灭。 思维是没有疆界的,直到劫灭。 世界的复杂累积是没有疆界的,直到劫灭。 而生命关于时空,未来,希望的想象同样是没有疆界的,直到劫灭。 ……劫灭! 劫灭必然存在,可在之前,却有无限的希望,即使渺茫。在这里,无限指的是希望在广阔的时空中的分布,而渺茫则说明这种希望的难寻,二者并不矛盾。 毕竟到现在大宇经历了那么多才收获永恒,而还有多少完整大世界到现在还在茫然与困惑中挣扎着,恐怕天空五君都难以给出一个神意扫描下的准确数字。 生命的延续与业力中的有情,其中蕴含着的却是大海中那一根定义了永恒的针。 几乎所有的生命都在寻找那根针,因为有了希望,便有了未来,足可慰藉现在。 一后面是二,二后面是三,二加二等于四······ 接受了一整套同一的规则和界定之后,方便了生命存续在一种有序的规则下进行的同时,也杜绝了在这一方向上找到希望的可能。毕竟一切存在的与被证明了的东西,从根本上缺乏永恒因子。 针只有一根,那便是生命的永恒,没有永恒,任何稳定的传承与延续都是不存在的。而在不断累积过程中产生并积累的糟粕,更是可能将全部后续存在的生命搞得精神错乱,疲惫不堪,甚至茫然无措,生命的进程就此停滞不前,更无论再有什么突破。 别说什么负重前行这么悲壮,能够轻装上阵谁又会选择负重前行?只是有的时候不得不绝望,不得不背负,不得不将这短暂的一生荒废掉。 偶有满意的时刻,却全在回忆里闪烁着暗淡的光。 在这个过程中,尊重生命的差异性,维系有情的业力,以极大的包容性整合生命的整体,就变成了构成了寻求希望的唯一因素。 因个体不同而存在希望,因个体有情便有可能让这个可能被寻到的希望得以普惠。 尊重个体的多样性与维系有情世界,二者缺一不可。 大宇世界便是在这样的末世中,走到纪元时代,又在星球资源耗尽的情况下,经过无数年的累积又走到了星空时代,又因唐玄这个无界而有情的生命诞生,走入到永恒时代。 在这之前,多少所谓强大而骄傲的生命种族灰飞烟灭? 而不可一世的强大和骄傲到最后还能在宇宙苍生中剩下几钱几两? 多少精才绝艳,符合主流世界观“有用”,“有为”等逻辑想象的所谓天才,昙花一现? 一代甚至几代的思想宠儿,就为了拼命加速,使得一切归零? 多少生命浮沉,最后沉底在滚滚而去的时空长河里! 管你是谁……这可能可就是所谓的天道。而这个天,既不是头顶的天空,也不是冥冥中的天意,而是可以看成在阴阳中运行的全因果的规则。 至于那些或夸夸其谈,或娱乐众生,或坐井观天,或道貌岸然的存在,早如尘垢,不会在时空里留下丝毫痕迹。 在生命没有永恒之前,一切已经建立起来的所谓骄傲很脆弱,脆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是太阳还能存在多久,你就能延续多久! 更不是全因果时空可以无限延展,生命族类的存续便可以在想象中无限的延展! 这一切想象中的逻辑都是全然不成立且毫无关联的。 生命永恒之前,包括整个主动意识生命所有族类的存在状态,包括水火等天赋精灵一族抑或是魔族、鬼族等,都脆弱的难以想象抑或是怕敢想象。 这种脆弱表现为被害妄想症以及征服狂躁症的晚期症状:例如水族精灵总觉得火族觊觎它们美妙的生存空间,总想偷袭入侵它们······想象过后,便是先下手为强的战争以及仇恨的滋生,打到后来,不翻翻书,找出点典故来,都可以无所谓的干上一场。 而征服狂躁症的表现更加简单直接,总觉得拥有的不够,而在雄才大略,雄心壮志,壮志凌云,君临天下等优美词汇的美化下,又将这种病变成了一种英雄情结,甚至沦为受众者颇多且喜闻乐见的枭雄文化,这在宇宙中更是数之不尽的存在,无需赘述。 而在这个时候,更不乏一些存在想不明白未来就拿过去反复说事儿或者精深研究,抑或是指点出一些高深的理论来······是不是知道了过去便有了未来?是不是研究透彻了过往,便会增加一点点生命永恒的可能性? 这可能又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论题,无法去下一个非对即错的定论。 总之,缘起世界初而生命演化,泛生命于业力中求存,进化,分化;地老天荒之劫灭前,却只有两条路:永恒、空无。 整个过程,生命的一切行为为因,永恒或空无为果。其间种种多如牛毛,难以计数,若方向错了,路走差了,那无论如何矫正,也很难弥补浪费掉的时间,往后怎么做却已经不重要了。 永恒之上是什么,起码得先永恒了再说? 像是赌局,起码要有赌本。 明知道生活在一个豆粒儿大小的星球而出不去,资源更是少的了可怜,可能把星球烧化了都未必能送出几个存活的生命做一次成功的时空位移,却偏偏拼命的想象未来的美好,并为那些不着调的想象轰然叫好…… 也难怪,疯狂也好,沉沦也罢,骄奢淫逸也无妨,被遗弃的等待着劫灭到来的生命们,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一切,再无意义! ······ 桃源星以星为城,四方有门,巨大而敞开的门。而周围的城墙存在,更类似是符合生命大多数的审美而存在,在这个时代并不具有什么现实意义,但看起来真的很巍峨,很壮观。 如今,唐玄便站在东方观海门旁的城墙上,黑衫猎猎,而他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下面的这样一副场景:一个一身黄色衣衫的老者,慢慢挥动着一把木杆绑着硬木纸条的扫帚,延着观海门向东,一路清扫着地面上的灰尘与落叶。 越过丘陵,翻过荒漠,直达深蓝水域的边缘处,这才驻足望着大海,拄着扫帚拐杖,如释重负的喘息着。 喘息一会儿之后,他便心满意足的扛着扫帚往回走,哪怕一路上见到尘沙与落叶也绝不停留,直到回到观海门前,这才缓缓放下扫帚,摆正姿势,再次向深蓝方向清扫而去。 如此周而复始,遥遥几万里,每一轮次的清扫都要花上漫长时间。 他扫着,唐玄望着。 他不知道唐玄在望着他,而唐玄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单纯以工作论,黄衫老人在带有自清洁功能的道路上做清扫的事儿本身没有任何意义,而时间的全部几乎都花在清扫上面,这花出去的时间恐怕也并没有什么价值。 而就工作效率而言,他的效率也并不高,回来的时候更是空车而行,只是慢慢的行走,这似乎又是在浪费了时间。 假设他的工作就是清扫这条漫长的万里长路的话,那么往返都要清扫岂不是效率更高? 相信在一个生命恨不得掰成几半用的迷乱社会形态下,在物竞天择,兽性当道,各种鸡汤泛滥,追逐利益这一唯一的共同信仰的时候,这个老人的所作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且效率低下而必须要受到斥责和诟病的浪费时间的行为。 即使这时间是他自己的。 在那个时候,时间又成了一般等价物,是用来交换生存资料和社会地位,也可用来激发旁众想象力而存在并发生作用的的。它无形存在却有共同度量标准,生命相同,但在时间价值上却强行分出了高下贵贱,以决定占据资源的多寡。 意义成了价值的代名词,有价值、有好处就有意义,否则便是毫无意义沦为被抨击的笑料。 在这样的前提下,大多数存在的眼神是惶恐和瑟缩的,躲躲闪闪的在有限的时间里承受了无限的暴击之后,放下身前事就成了解脱。 因此,各种想象中的幸福与解脱,各种编造、杜撰出来的传说与超越甚嚣尘上,迷惑心智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唐玄眼中,黄衫老人去的背影是挺直的,有种坚韧、坚持的美,目的单纯到了极点,简单的清扫,为了清洁,不需要给任何人看,更无需任何存在的赞赏,只是自己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儿,也无需引申什么,仅此而已。 黄衫老人归来时候,眼神是明亮而满足的,没有怀疑更没有盲目的自信,怀疑使得不确信膨胀又滋生惶恐不安,而盲目的自信却又产生不可理喻的幻觉,幻想中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以至于在生命的大群体中不压迫些什么就心里失衡。这两种情绪在他的眼神中都没有体现出来,只有倾心做完一件事儿之后的那种快乐和满足。 而他花费了的那些时间,做着纪元之前微不足道甚至全无意义的小事儿,这一切前面冠之以永恒来说,那么这种快乐的情绪一定会持续下去。 珍贵的已经不足道哉,花费的是漫长无尽的存在岁月中,微不足道的点点浪花,乃至于挥霍不尽。 能够让生命快乐的,不仅仅是共同、协同,还有永恒! 无需强说幸福,无需幻想快乐,无需勉强闲适,无需假想超脱。 永恒是共同快乐的基础,共同是生命平等的保障。 “你看了很久?”黄衫老人的身形缓缓飞起。 这一次的工作归来,他抬头望向唐玄,笑着飞了过来,声音温和,似乎此时的他很想找这个一直观摩自己清扫的人说上几句。 唐玄含笑点头。 (我他么的是绝对生命,大上生,元气震天,神意弥漫,无界之身通透,你怎么不跪地匍匐,大喊仰慕······) 以从前之鄙陋、初级和追求来说,似乎括号里面的对话才应该是唐玄的真实想法,立竿见影的做法,可是他却只是笑,温和的笑。 老人并非什么隐士高手,在唐玄面前,整个世界包括万界包括天空之上的四君也称不上什么高手,可是每一个却都是平等的生命。 “以前这样的事儿我也曾做过,一做就是几万年······”唐玄声音有些唏嘘起来,他做的时候,无知无觉,六根断绝,六识封闭,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而上意识却割裂开来,无有所感。 现在为什么看? 是要找回那几万年的感觉么? 那时候自己的笑是什么样子的? 黄衫老人目光一亮,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也笑着点头,声音不急不缓道:“有人喜欢在共同体制内做些事情,有人喜欢酿酒,有人喜欢养花,有人喜欢修炼元气,有人喜欢在飞天遁地中追寻那种自由的感觉,深蓝水族喜欢在水域里驰骋,鬼族喜欢在烟雾缭绕冷冰冰的万魂窟中沉睡,而魔族则喜欢独来独往,尽往犄角旮旯里跑;水精灵喜欢沐浴,火精灵喜欢在火焰中无休无止的咆哮,梦幻神星的那些人喜欢在梦想成真的世界里摆排场,巨象大陆的那些修者们却喜欢在原始森林里面奔跑······” 唐玄笑着接口,“重要的是自性与喜欢。” 黄衫老人点头。 能够列举出大宇宇宙无数生命存在的例子并不是说老人多么的强大威武,只是说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生命都活得够久,环境与规则允许他们在无限的时间里面,自由的追逐想象,获得快乐,了解世界,观摩众生。 而他们所了解的世界,不是编造出来的,而是真实的。 如果觉得六识的成像是为了求存而非真的话,更可以提高修者境界,以神意去看一看真实的,无声、无色、无味的世界,即使这样的世界可能并不怎么符合审美。 自信是什么? 在现在看来不是不断的自我激励和超越,而是没有怀疑之后,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本真情绪。 纵观大宇宇宙的生命们,这种自信早已成了非美德,天然存在,本真存在的一种不容易被特别重视的情绪。 唐玄与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从观海门到深蓝水域的这条路,谈到了始地母星上,大雪山绝巅那弥天大雪,再到虚空花园,再到天空之上的一切。 那弯斜月,那株梅花,平淡温馨的家人,乃至于劫灭前后山河时空的演变。 挥手告别之后,黄衫老人尽兴而去,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清扫工作,而唐玄,这个站在时空与生命顶点的绝对生命,也心满意足的消失了自己的身影。 老人应该很平凡,唐玄似乎应该很崇高。两者之间的对话也似乎应该一个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甚至顶礼膜拜,而另外一个似乎应该故作亲民姿态,志得意满,意气风发,高高在上······ 可他们之间的平等对话,真诚沟通,彼此各不艳羡,不伦不类的模仿,各自做着自己喜欢且认为有意义的事儿,恐怕这就是共同与永恒从未宣之于众的大道理。 而这,也是生命走到今天,最真诚的意义! 第四章 造 负重前行谁都不喜欢,可想要轻装上阵却绝不容易,因为曾经这个世界是一个以负重前行,朗朗上口为博学,还没搞清楚对象就敢打敢拼为美的世界! 单独拿出这个“造”字,可能会越看越觉得陌生,可是它与其他字组合起来,便会变得显而易见,习以为常。 各种造,最典型的两个一个编造,一个创造。而编造绝非创造。 编造是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将现有的东西拿过来几样,揉一揉,狠狠锤几下,使之变得面目全非又似是而非,从而产生莫名其妙的神秘与深奥感,再通过杜撰好的宣传通道,达之大众以达到特定目的的这么一个过程。 因其特性,使得编造这个词儿在相当时间里充满了破坏性,不光阻碍了生命进程,也因之产生无数生命之间的纷争。 “鬼族热爱光明自然,觊觎繁花似锦的人间……” 这句话就是编造且用心险恶至极。 可直到纪元之前,几乎所有的生命都在各种各样初生的,演化进程中的,完结的编造中苦苦挣扎无法自拔。 一个核心词,一堆枝枝蔓蔓的故事,数不清的有效事例,信以为真的被有限证明了有用的模型……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明这不是编造。 在想象中认识自己,借助工具认清自己和这个世界,并且思考之间的关系,拓展生存的边界。 趋利避害,如果认同这一句的话那么所有生命便存在了一个根本上的共性,那么共同,协同也就因这求存的共性驱动下,成为了可能。 …… “那么共同存在的作用就是别说冠冕堂皇,空洞无物的话,力所能及的让这个世界永远向简单,更简单,创造一个已知且无害的生存领域……”龙呈均的声音依旧浑厚,在共同本部的集会上做着并不冗长的发言。 冠冕堂皇? 好新鲜的字眼儿。 空洞无物? 近乎被遗忘的词汇。 简单! 却是以万年为单位的大宇共同缔造者们一直追求的目标。 即使现在的共同公约所剩无几,寥寥数条,可却依旧没有谁说上一句“完善”,这两个脸上贴金,细思是绝不可能的字。 完善不是多么? 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繁杂的让机器都感到崩溃……却可让既得利益者心怀大畅,志得意满,安全感爆棚? 其实不,在道德进步的前提下,在没有饥饿,贫穷,高低,战争,利益激情的实在中,完善从来都意味着少,尽头即是无。 这种场合下唐玄从来都不会怎么发表意见,听得多也只是微笑。 而共同本部发起或更改的任何事情,也都需要全体共同成员于光网中进行公决。 从前是一定比例的赞同即可通过,而今却是一票不赞同即被否决。 世界越平静,万年度过越多,这些愈发强大的修者生命,不管从道德还是修为,思想还是觉悟,早都全面超越了曾经想象中的所谓仙神。 毕竟,不管怎么想象,总有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使给你一个通天的传说,你上去的美好也只是在其他人的想象中。 假设有真实情况的话,你也得小心翼翼的趴着,跪着,在等级森严中,苦熬着所谓的长生不老。 想象越完整,那么可活动的空间也就越可怜。到后来那些可怜巴巴的闪光点在末日下彻底崩塌的时候,一切想象乃至编造也就不存在了。 当求存协同彻底激发的时候,当恍然大悟中觉察到,不是太阳还能活五十亿年,生命延续也可以这么久的时候,当资源耗尽,却连远一点的星空都去不到的时候,当高谈阔论,洋洋自得,愚弄众生在天雷与暴雨,水火交侵下戛然而止的时候: 生命,只有生命自身的跃迁,于不可想象中突破,似乎成了上天无路上的一根钢丝。 生命的进程,一旦选择“有为”就难以逆转。所有逝去的时间恰好可以产生捉襟见肘的火花,为共同存在的生命,于劫灭前点亮希望的烛火,那么,顶着“天之骄子”的自我封号,打着各种旗号疯狂的推动时空向劫灭演进,以及在整个过度有为而绝不反省,只是狡辩的过程中所“花费”掉的时间,损失的火花,又该如何去弥补? 生命的悲哀就在于附庸的开局,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却被要求绝不迷失。 更别以为失去了生命,时空岁月会怎样,恐怕最初等的认识形态都能够相对客观的说:“嗯,恐怕会更好。” 纪元时代,全民皆修。 纪元之前,谁是敌人?谁是对手? 是同类,还是不符合你审美的生命存在?亦或是必须要充分利用,压骨榨髓的灵性生命体乃至连大地都要扒皮抽筋亦或是浇筑上钢筋水泥? 还有所谓日渐遥远,被涂抹的不成样子的自然? 恐怕都不是。 若强行找一个同恰的死敌出来,那么就是永远轻描淡写中自嘲,心里却绝不会承认的自己! 再看当年,唐玄在那个时候,不过是罗夫山后,修炼着不起眼的玄玄气的一个小小修者。 无为,平和,悲悯,前行! 从开始,到现在,即使唐玄已经站在了实在与想象中所有世界的至高点,更是一个拥有着绝对强大的力量修者,也从未随意剥夺过任意生命存在的权利,更从未将“冲啊”,“杀啊”,“为了……”挂在嘴边,却一直向前,从未绝望,甚至忘记了希望。 不忘初心,从来都不是一个轻飘飘丢出口来来,看似深情款款,实则绵软无力的词,它需要被践行。 世情随着时空的运转,是永远也经历不完的,只能让一切简单,只有初心不改。 不难也难,前提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求存的天性,更要在纷杂烦乱中去中和天性发生的作用。 起码在今天的大多数生命来看——永恒如此简单…… 不止今天,站在现在看过去,能剩下来的恐怕大多是呼之欲出却上天无门的情绪,激情也好,平淡也罢,热血沸腾抑或有之,只是空荡荡少了填充,许多人或事儿已然模糊。 这里面,既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荒凉酸楚,也要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枯寂。 黄河之水天上来,可天在哪? 奔流到海不复回,不复回的仅仅只是涛涛之水么? 盛唐的诗,古宋的词,似乎已将万物的美好,生命的无奈与茫然说尽了。 如果……最无奈,回忆……最难说的清! …… 共同本部周围尽是未经雕琢的群山,连归归整整的山路都十分罕见,许多桃源兽和母星上迁移过来其他物种生活在这里,山林里很热闹。 大楼前面的广场,除了那旗杆,旗帜之外,没怎么经过修饰的广场上,如今已是绿草茵茵,黑土依旧。 这帮缔造了大宇永恒的生命,仿佛不知道怎样将自己变得威严,更不知道如何通过恢宏建筑物来渲染自己的伟大,还不会运用力量与权力攫取什么好处的傻子一样,开完了会,嘻嘻笑着成群的站在广场上的虚空中,望着身影忽隐忽现的唐玄,指指点点的。 包括曾经弱不禁风的元士龙呈均,在场的恐怕修为最弱的也已经去到大乘涅境往上,身上更是弥漫着浓郁的不朽的气息。 而大庭广众之下的唐玄,开始还一板一眼的演示着黑白时空组成的那个古怪的圆,随着他的动作中越来越快,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起来,这是一种于有声中,却万分静谧的怪异感觉。 空中的唐玄再一次双臂拉伸,随后环抱,掌心相对处:黑圈白色句点,白圈黑色句点,又一个完美而古怪的圆诞生。 广场上空黑压压的渐渐聚满了修者,所有人都看的不明所以,却又津津有味。 若非津津有味,也不会聚满了以沉醉的眼神观望的修者…… 在这个没有表演艺术家还有200块钱一天的群众演员的“真实思想”年代,若非津津有味,也早就没有了观众,无需对任何存在,卖弄任何虚情假意和无奈。 而唐玄像是进入到某种状态一般,双手协同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已经快到了追星逐电的地步,只是他控制的很好,既没有震荡虚空,举动之间,反而随着速度的无限制增加,变得更加清晰。 只是不知不觉间,一个不明产生,环绕其周身的黑白圈渐渐地清晰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大宇世界时空的震荡。 尽管这种震荡很轻微,但在场的修者们却都清晰感受到了。 沉醉的目光的同时,又带着惊奇。 本来以唐玄此时拥有的力量,弹指间,溃灭无尽恐怕都是有些谦虚的形容。 而若是神意,身体,元气协同起来,则更是绝对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只是,此时在唐玄身上,看不到一点元气运行的影子,更看不到神意纵横弥漫的样子,更没有以无界之体干预动作的迹象…… 这一切于不断重复中,更像是自然,也许就是自然,于自然中,于大宇世界一点方寸之地,凭着平凡的动作,引动世界共振……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此时唐玄就算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元士,也绝对可以搞出这么个圆来在世界回响。 修者们目不转睛,而唐玄则双目紧闭心无旁骛的造着一个个圆。 世界是什么? 此时在唐玄的下意识感知中,身体之外的尽是汹涌激荡的能量粒子在波动。 它们无声无色无光,更浩瀚无尽,一股属于空间,一股蕴含着时间的味道。 二者交融,纠缠,演化出无尽的变化,成就了身外之一切。 强名之,可谓之:阴、阳! 阳者具显,恒定,稳固;阴者暗融,周流永动,若虚实在,与阳交互作用,相辅相成,演化万千。 阴、阳,即是时、空! 当唐玄睁开双目的时候,异象缓缓消散,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暗自发出一声叹息声,修者们迷醉但更迷惑的目光让唐玄心中有些失望。 如果说阴阳即是时空的话,那干嘛不单纯说阴阳或是时空就好? 再创造出一个意思相同,形状各异的表述不是多余么? 从难以捉摸的时间定义,再到翻手阴阳的重复,绝对之上的唐玄似乎又走上了另外一条追寻的路。 这条路上,同样孤独,从眼前修者们的眼神中都可以看出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不明白…… 唐玄笑着摇手,大家纷纷散去。 独立虚空,天地静寂,只是这世界不再有荆棘,不会再猪狗般内耗。 “是我太心急么?”半晌之后,唐玄忽然笑了,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曾几何时,那些以短短数十年寿命,脆弱到只剩下嘴的年代,以及那些生命。 可以想象他们其中的一些存在的,指着时空、生命、存在等大谈特谈所谓意义,一嘴脸的舍我其谁,生不逢时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实际上就连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毕竟希望的终点逃不开苍白的“养老”二字。 可就是以这样的脆弱的累积,才有今天的永恒,不是么? 前者的伟大之处也在于此。 对的,错的都在永恒的进程中,只要有了结果,否则一切空无,讨论对错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绝对之前,一切相对都有意义:相对的觉悟,相对的真相,相对的立场,相对的对错…… 假如现在的“字”是过去创造,那么即使其无限多,也无论如何也组合不了表达真实未来的语句。 否则,过去,现在,未来,在整个时空上的延展都将成为生命的错觉,成了一种匆匆而过的假象。 永恒似乎来的太快,除了共同体制之外,唐玄觉得有必要给予这样的世界一个公认的思想,作为生命继续向前的强大支撑。 阴阳,时空是不够的,还要有可以成就绝对生命的路径…… 是编造,也是创造,更多的是关于绝对的感悟。 在这条路径上,所有的规则例如所谓天道渡劫,所有的必须……才能……等想象假设都将不复存在。 仍然是尊重生命个性之后的元气,身体,神意的高度统一,不过这次前进的方向却是绝对客观的世界实在,恒定延展时空的阴象。 生命自诞生以来,“客观”就成了如影随形的笑料。 光波与震动产生的生物电,造成了眼见为实的假象,曾一度被奉为至理名言;整个生命形态乃至种族包括对宇宙的认知,不过是一个个建构好了的思想模型,随时被证伪,却也在各种场合,被堂而皇之的从各个翕动的嘴里,被冠之以绝对、客观…… 即使永恒年代,就是唐玄等不封闭六识,以神意感知这个“多彩”的世界,都不敢道一声客观,更不用说再来个痴心绝对,何况从前连飞行这种本能都严重依赖于外物,个体生命脆弱到一塌糊涂的星球时代…… 永恒时代的诞生标志着大求存的挣扎,徘徊时代的落幕,那么求真之后会是什么样? 这一点就是唐玄也没有什么头绪。 …… 第二日,唐玄悄悄带着家人来到通往天空之上世界的始发站旁,一瞬不瞬的望着这座矗立宇宙虚空里的巨大拱形建筑,思绪似乎顺着这里,延伸到无尽距离之外的天空之上。 第五章 边界 思想不外乎有为与无为。 当生命的思维指向在明智后,不顾一切的走向实用、功利的时候,便已经在有为的绝路上渐行渐远,一个劫灭过程中再无希望。 有为虽然满足于生命求存的天性,可却在劫灭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逆转的有限加速作用。 有限的尽头就是当各种资源提前耗尽时,而这个时候,生命的思想边界依旧在科学、神学中间的某一点上,无所依的痛苦徘徊着,直到随着时空的溃败,一同茫然的崩溃。 这里的神学并非有关于李元真属于的那神之一族的学问,而是关于生命永恒超脱的路径。 若遗传有效的话,那么说神是天生的也并无不可。而且,若没有道隐归藏那样的空间存在,也许人族与李元真之神族,永远没有交集的可能。 无为是道,有为则是自然时空的破坏者,在逐渐疯狂,绝望的过程中,自导自演的一出所有生命共同参演的闹剧。 毫无希望,注定落幕,不是闹剧又是什么呢? 生命是时空的附庸,但换个角度看,他们又何尝不是主动明智这一生存态的希望? 起码之于生命自身而言,这希望是他们自己的,同样对不断劫灭的时空有着永续存在的相对意义。 希望可以认为是时空赋予,也可以认为是生命与生俱来的。 可生命之所以悲哀便是那一个个的桎梏,基因桎梏,环境桎梏,天灾人祸,地域桎梏,能力桎梏,思想桎梏······所谓桎梏,即使边界,而这边界并非一个认清外在和自己的褒义词,几乎所有的边界都是不知不觉间接受的,更多的是强加的。 “有生必有死!” “饥饿、战争、洪水、地震、暴雨、飓风······” “······长大了,不是医生就是律师!” “哪国人?那地人?······天上什么鸟,地上什么佬?” “纵观历史······” “有毒的······思想有多远······男人······女人······” 接受了这些,便接受了边界,即使不想接受,那么还有个基因桎梏,即是生命本来的习惯,后天形成的天性。 狼虫虎豹吃肉,狗吃屎,人吃五谷杂粮,火精灵也必然以烈焰为食······ 自然并非天性,而一旦接受了天性,便已经放弃了在这一缘起-业力中-劫灭的希望! 层层累加,时时堆积,于眼前的所谓理想中迷失,放弃了追求永恒的希望。 从这一点上来看,即使广义生命上,不断累积的个体总和基数几近于无限庞大,可蕴含的希望却是何等的渺茫,几近于无,却又与绝对的空无之间保持着无法察觉的一线距离。 ······ ······ 绝对静止轴线那庞大的浑圆旁,矗立着一座高耸发光的穹顶。 而穹顶四开的光门处,便是共同体与唐玄共同设立的通往天空之上世界的时空通道。 在这里,既运用到了同一因子无视时空,互相纠缠的理论,也使用了大宇宇宙这些年来不断推向高峰的最新能量转化材料,而后,在唐玄绝对神意的贯穿下,又加持了永恒不灭的元气,使得这座庞然大物不光精密,还时刻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与能量。 这是一切组合起来的外显,本意并非是让这里看起来有多么的高大上。 当唐玄将一组中另外一个同一因子放入天空界天空之外旁侧的时候,这座被命名为“星空”的传送基地就此诞生,并在共同体科技部多批次的成功试运行之后得以正常运转。 同一因子起到一个超时空定位,引导的作用,而基地内各种精密的设备连接下,又与唐玄的元气之前产生了限定时间内代偿的关系,神意的驱使代替了光网相对落后且有限的计算能力,使之在运行速度,传送人数上不再有了数量级的限制。 只是这传送基地自建成之日起,在大宇宇宙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不过也并不冷清。 陆陆续续大宇世界共同体成员成群抑或是整颗星球的生命来于此,笑呵呵的出去天空界溜达一圈,在看了看苍天在下,虚空在上,中间那座无尽宽阔浩瀚的门之后,撇撇嘴又溜溜达达的回来,并没有长留“上界”的想法。 不管如何,在几乎整个大宇宇宙的生命心中,只有这里,才是最美的,最好的,最值得依赖与生存的世界。 这是体制,引领者、自然与生命们长期共生、共同之后,不知不觉浸染了的真诚信仰,而这种信仰,已然代替了两大天性信仰:天地信仰、祖先信仰。 不需要灌输,更没有欺骗,全自性的觉悟。 你好,用不着吹嘘什么,生命的眼睛不是雪亮的么?难道在这一点上也要自相矛盾么? 你不行,道德沉沦,信仰崩塌,请纠正,并非生命的眼睛不亮了,而是真的不行。 在这期间,白云君、宇石君、元宿君、小岚君,也曾好奇的以各种诱惑,剑指大宇宇宙的那些“游客”们,可随之而来的是不约而同的微笑而不失礼貌的拒绝。 万界之上白云界的辅君? 宇石界掌菏泽世界的掌界储君? 元宿君的分身道侣? 小岚君的精神伙伴?万界共享? ······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吸引力噢! 这种想法不是在镁光灯下的表演,而是发自内心的决定。 以至于到后来,天空四君不光对这个小地方来的游客们生出敬意,更是搞不清楚那个大宇君是如何将那个狭小的空间,所有的生灵变得这么有坚持,绝不作“奸”犯“科”的。 其实唐玄从未管过,和龙呈均等人也只是尽力将世界变得美好,永恒之上,仍不停歇的一如既往。 情怀卖不了多久,现实往往很残忍!即使那样的现实恐怕也仅仅只是建构在对虚假世界的领悟上。 相信即使天空四君闲的蛋疼要对大宇世界来一场君临天下的攻击,这帮大宇宇宙的生命们一定会群起收起笑脸,毅然决然的以修者身份,倾尽全力的为本世界一战。 现在如此,将来如此,直到永远。 这是任何忽悠都做不到的,也是任何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不具有的隽永而深刻的力量。 上者有动,则下有所感,无感则坏! 这里的上者并非上位者,而是生命层次上的领先者以及整个世界的引导者。 谁也搞不清楚如今大宇宇宙的生灵们的思维边界终点在哪,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一点,就是这个世界的生灵们,身心毫无桎梏。 也只有这样的世界,这样的而生灵,才能融而为一,所谓天人合一,似乎止境亦在于此。 ······ 沉思中的唐玄忽然动了,而动之前先是简单在永恒静止轴线周围布上了一层温和的结界。 空空荡荡的传送基地周围只有唐玄的身影,孔仙仙等人看着。 唐玄的动作是缓慢的,双手拉伸与神意共同延展,在孔仙仙等人眼中,唐玄的手与意之间近乎没有极限的延展着。 而就是这方寸之间的动作,唐玄的手与神意已然掠过了超越空间的距离,无数岁月划过的轨迹。 接着,一条宽阔平直的光影之路从传送基地开始向外延伸,于无声处扎进虚空,在虚空的黑色狂浪中笔直向前穿梭着,眨眼间便出现在尽头光明处。 那光明并未说这里黑暗,那是是出路,只是视觉之于时空表现上的参差错觉,实际感受上其实出口未必比原地光线强。 唐玄的双手掌心蓦然相对缓缓合拢,而宽阔平直的虚空光影之路的边缘处,随着唐玄的动作蓦然浮现出生长延伸的水波状雾纹,潮汐倒卷般从看似切近,实则遥远的出口处,奔腾而来,直到路的。 唐玄双掌蓦然轻轻碰触,一声淡淡的闷响,伴随着附近空间的一阵颤抖,整天路的光影逐渐淡化下来,而这条路,任由虚空中的深邃巨浪如何翻滚,都巍然不动,安如磐石,仿佛与狂潮存在于不同空间一样。 唐玄蹙了蹙眉,神意延伸做着最后的打磨,而后周身莫名闪烁的黑白光影氤氲间爆散,整个虚空都安静下来,只有这条延伸到天空之上界的路,静静的浮现着。 入口依旧在传送基地上,可传送的方式却被改变,更接近于原始,只是走在这路上的任何生命都可以自由控制前进的速度······这样的旅途,恐怕便不会枯燥。 “就是不知道庄先生看到这条路,会不会觉得有些“突兀”······”唐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完美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而自己与共同体每一个成员都会矢志不渝的将之变得更美好。 ······家世界呵! 幼稚么? 这个世界需要评头品足的专家么? 那些道貌岸然,夸夸其谈可很有些一肚子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脏东西的存在,有谁长生不老了么? 无所不能的表达,难以公之于众的鼠目寸光以及马后炮的正气凛然······早就够了! 生命被赋予的希望是针对每个生命本身,这是绝对公平的,没有谁应该比谁更高贵一点! “老爹······你还我项链!”唐思玄不满的咕哝着,拉着唐可昕的手走到唐玄面前,摊开手掌。 “项······项链?”唐玄蓦然从沉思中醒觉,表情僵硬了起来,面上微微有些泛红。 项链,那串在深蓝,曾被挂在唐可昕脖子上的项链,极其珍贵。 而这珍贵在大宇宇宙永远不会指向材质稀缺啊什么的,而是其自身代表着的纪念意义。 有情业力中,不轰轰烈烈,却纯浓如酒。 “对噢······上次你说借去做个实验,可听妈妈说,被你弄坏了。”唐可昕扁了扁嘴,这么多年来,她还是那样,表达总是依赖于姐姐,只有在孔仙仙不在的时候,才会露出狂野的一面。 当然,当年的大宇四大煞星早就成了老人们津津乐道的有趣往事,这几个孩子只是爱玩,再说人家老爹也有着扣不完的徽章积分······这些所谓的“特权”不光没有在其他生命心中留下任何阴影与埋怨,反而随着唐玄的深沉与内敛,默默无闻却又义无反顾的性格,变成了总让两个几万岁的小姑娘面红耳赤的趣闻。 不过那串水髓制成的“深蓝”,在唐可昕的心中确实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那是无数万年前,关于“美好”开端的记忆。 “没,没坏······”唐玄有些结巴起来,而倒背着的手上,紧紧的握着一串黑乎乎的珠子。 在唐玄的用力过猛之下,黑色的珠子黑色迅速退散,代之以五颜六色光芒闪烁。 “拿出来!借小孩子的东西,也是要还的,还有这戒指······明明是送我的!”唐思玄嘻嘻笑着,而唐玄手忙脚乱的摘下戒指的同时,那串五颜六色的珠子以超越光速无数倍的速度迅速变得莹白透明了起来。 他知道,闺女喜欢的不是耀目的颜色和璀璨,而是属于襁褓中的她,关于温馨的记忆。 记忆不需要被篡改,添油加醋,不忘初心也就够了。 唐思玄开心的接过戒指,随后递给了唐可昕,而唐可昕更是笑着接过项链,珍惜的挂在脖子上。 闺女们满足了,而唐玄却像是曾经与李元真大战一场一般,有些筋疲力竭,心虚气短。 孔仙仙含笑看着这一切,目光望着唐玄,既没有“火热”、“精致感”、“仪式感”等等之类的,只是凝视。 四目相对,一切了然,这种情之默契同样是之于生命是一种绝对平等,只是曾经在随波逐流中被有选择的放弃了,暴殄天物,莫过于此。 “我想去看看妈妈!”唐可昕低声说了句,而唐玄则默默点头,孔仙仙含笑支持。 往事一幕幕,天大地大! 站在这永恒静止轴线,扫视天地万物,上下万界,再论当初一个价值导向,实在有些白云苍狗,难有兴致。 可有些东西毕竟是改变不了的,但这,也绝不应该成为思想的边界。 唐玄的这一举动并未被记录在光网,只是通过光网公布了关于通往天空界的新的设定与使用方法。 “闲庭信步直达天空界!”这已经是全部的设定了! “走上去,与梦想成真同!”这就是全部的所谓禁忌与规则! ······如此简单的世界! ······ 公古之前,天地一片复杂亢奋的情绪,生灵逐利,而利为唯一信仰! 什么东西不复杂到极致便体现不出水平来!一个简单的规范都可以搞个千八百条让人头晕目眩却又感觉到高深莫测······目的达到了有木有? 绞尽脑汁任意将世界复杂化以获利最大化!不惜将口头上维护公平、正义、全生命利益的各种事业做成产业,甚至诈骗行业。 活着: 必须有医学常识,否则会被坑死;必须有生活常识,否则会被淹死、电死、摔死、噎死、过敏死! 什么有害健康?能获利便永远不会被废止! 必须要懂建筑知识,必须要懂天文、地理、文学、法律、规章、条例,否则便会处处碰壁。 被时时刻刻的切割着一生的时间,却又要小心翼翼的活着,压抑的几乎窒息的活着! 为了利益已然丧心病狂的生命,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同样成了渔利的工具······不便评论! 承认能量守恒,却涸泽而渔的疯狂在自然环境中索取;在天性本恶,天性本善这种无用的争论中挥霍时间,在有关于文明诞生即使生命灾难开始,文明又是进步,进步又是什么之类的种种自身都承认无比复杂的各种体系中,苦苦寻求着未来,却又不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 有的忙于编造,有的忙于攻击! 那么这有的,有哪一个是自己? 不是出口引经据典便会有希望,章与典的背后之所以没有永恒的生命,就是已经被证明了毫无希望的言辞堆积。而被放弃的恰恰是自己作为生命本身所与生俱来的希望。 存在,毫无目的! 想象,付之一笑! 多么的可惜,有多么的可怜! 而那些必须······不就是一道道枷锁? 必须什么?由谁制定又指定给谁? 一个个被希望放弃了的遗忘之地,一场场从缘起到劫灭的生灵闹剧! 这一切,都因边界而产生,边界又是枷锁,有形、无形,无可计数! 如果这一切都是各种群体主体,主动编造出来,那么似乎还可以挽救,若是迫于形势,被动行之,否则脆弱的协约体系便会陷入崩溃或无序,那么由此可以想象,会有越来越多的枷锁诞生,直到所有存在迷失在满是枷锁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希望的方向。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此时的边界,已然到了尽头,再也没有了向希望前进的可能! 希望大道至简这句朗朗上口的话,能够成为真正的行为指向,上者谋之! 这是生命希望之所在。 第六章 信仰 不忘初心即信仰! 无论是天地信仰还是祖先信仰,其固执相信的源头都指向一个“初”字。 可以是想象中的万物出处,也可以是生命本身的出处。 前者从来带上神秘的色彩,而后者有些时候也会扭曲。 例如入母这句随所谓文明诞生的口头禅,其实对方言语攻击的并非你本身,而是你并未察觉的元初信仰。 当然,“口头禅”不是靠唱高调消除的,随着大宇世界中时空的演化,于生命自身的满足,生存条件的极大优越,世界的澄明通透,修者文化以万年为单位不断沉淀下无数璀璨、闪光的东西、体制公器化、生存边界的拓展、自性的解放天性的融合等等因素,组成了这样一个安静、美丽,于静谧中绝不死气沉沉的世界。 如果自身总是表里不一,言行不一,矛盾重重,那么就很难要求这个世界和谐。 从自性到天性,所谓天人合一的那个天字,值得是除己之外的时空万物,而所谓“人”字,也并非特质一类生命,而是除时空万物之外的自身。领会到这一点,无论是唐玄还是共同体制内的每一成员,虽然总是默默无闻的做着一些事儿,但天然已经具有了做任何事,想任何想的“初发点”。 当然,也无需在感叹什么,只有“原始的”,才是天然、最美的·····来获取一些微不足道、高高在上、俯视苍生却又无可奈何、毫无用处的认同,天人合一之后,必然是时空万物的融合,而生命时空命运共同体的宏伟却不折腾的序幕,就这么徐徐展开,可却天然没了个尽头,无论是个体生命,还是世界时空的延续。 缘起-业力中-劫灭;星球-修者-星空-永恒。 永恒之后,一切便没有了终点,当然也包括逐渐成型的对于时空万物,对于生命自身,对于天与人等等融合到了一起的,不变的信仰。 这里说不变,是为了与纪元、公古之前每次回顾都要大感惊叹,无头苍蝇一般,纠结与挣扎的求变中求存,而生命今天也终于有了自信的底气,对世界道一声:不变、永恒! ······ ······ 从属于大宇界万界中的一个小界,与其他界相隔遥远,彼此之间是溃灭而又黑暗的虚无。 唐玄的身形穿梭在黑暗中,成了黑暗中唯一一个有颜色运动中的物体。 回想清晨茅屋前与孔仙仙、姜剑眉、温笑、伏明月、夜魔婉婷等互相之间的凝望与温情,他嘴角上的笑意更浓。 没想到永恒之上,几乎为所欲为的世界里,澎湃激荡却被限定了永不劫灭的世界里,情感如此深刻,表现的却又如此平淡。 其深刻程度,是创造出“情深清浅、深情款款、情意绵绵、激情四溢等这些词汇的先辈们无法想象的,那是种来自全身心空灵状态下的专注,毫无压力与目的的欣赏与慰勉,如同永恒的清泉,无时无刻都在滋润着彼此的心,神意在这样的情绪下起伏着,再想象往后无尽的岁月······这一定就是创造了幸福,却从未幸福过的生命矢志不渝追求的终极幸福。” 如果说还有更幸福的可能,那必然是随着时空演变,现在情绪的延续。 幸福是没有意外的,更不需要惊喜,同样不需要表达······一切都靠说出来,毕竟那也太落后一点了。 黑暗甩在身后,身前还是黑暗,唐玄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影,穿行在这边辽阔的虚无中,当他来到小界外的时候,双目凝视,眉峰挑动间,口中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小界中的生命在他眼中成了一个个动转不休的光点,却偏偏事无巨细的呈现在他神意的照彻下。 站在小界之外,唐玄如同一尊发光的“神”,可以任意决定小界以及界内一切生命、时空的运转与终止,挥手都不用,仅仅需要一个念头。 更可以具体而微的操控着每个生命的一生,于对方冥冥中,化身天意。 ······可他来此,只是为了种下希望。 小界并不大,千百亿个星球在一个混沌内运转着,充斥着非主流本能生命进化失败的悲凉,仅有寥寥数颗星进化出主流智慧生命,当然,他们的智慧在唐玄看来,实在是有些脑容量偏低的感慨,不过还是生命。 漫长的岁月中,这有数几颗星逐渐化生出两个敌对派系,一方的战士白色衣甲,信奉从未出现过,更不知道从何开始的“天帝”,而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帝的孩子;另外一方的战士们墨绿色衣甲,整个生命体系信奉着“古神”,据说便是这个古神开天辟地,赐予了生命一切。 在与天帝系对峙、争杀的漫长过程中,更产生了“天帝不过是古神当年一斧子下去造成的略具灵性的畸形生物······”,可这样在古神系喜闻乐见的传说到了天帝系那一面,古神与天帝的结局便成了截然相反的局面:天帝创世的时候,座下有个叛徒便成了“古神”。 两系战士们不断在帝与神的旨意下不断争杀,而在精神层面,信仰之争更是从未停止过。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起码天帝承认了古神的存在,反之亦然。 至于“天帝”、“古神”到底存不存在倒是没有生命会去质疑,这毕竟是精神的基础与生存下去的思想动力。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很多矛盾且不甚合理的地方,便被任意智商的生命们,同时有选择的忽略了。 与此同时,天帝左右,古神座下的阵营,也在时空推演中被编造的无比精密与庞大,众神环绕,威不可当,天威难测,等级森严,虚无缥缈却又幸福无比的从根本上就充满矛盾与不负责任的天界、神界不光产生,还成了两系敌对阵营中生前至高荣光,死后梦想归宿之地。 当然了,战死了去不去的成,也不会有生命纠结,既然去不成无法被证明,那么去的成又有何明证来反对? 不管谁创造的,哪怕是这座名为“帝神宇宙”中最卑微存在的想象,那么现在也成了信仰的终点,在往后智慧绞尽脑汁带着各种目的的丰富下,起码在真实性上,不断的增强着。 一次次热血沸腾的征伐,一个个王朝的兴起与落幕,只有捧着天帝与古神的旗帜才能理所当然,这是两大敌对势力都认可的事实,那么信仰的方向,也朝着这个方向上,不断丰富中。 同理也告诉世人,既然帝界或神界都是等级森严的,那么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便契合了至高层次的想象,给予生命的选择只能是接受,否则便是违背了帝神宇宙最高的信仰,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 当然这个宇宙在他们自己的想象中,广阔无尽,无比博大,他们自己也创造出来自己想象中丰富灿烂的文明······ 这个理论,那个理论······哪个理论逃出了对这个世界认知这一限定? 那么广阔无尽的宇宙与所谓的理论之间天然就有一个矛盾,前者的广阔无尽与后者的丰富灿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广阔无尽是永远无法被认识清楚的;而丰富灿烂且又伟大冠绝古今,那么就不存在没有被认识清楚的事物,这是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自圆其说的。 又一次充满毁灭性的大战拉开序幕,展开于天帝、古神系位于星界之外的虚空战场上。 各种飞行器喷吐着火焰互相冲撞着,不断炸响更爆出漫天不落的焰火;双方各自千万艘虚空战舰炮口喷吐着巨大的火舌之后,于沉寂间,对轰完毕的战舰开始延伸出千万条条桥,落于虚空之上后又向前铺展,像是两条彼此间奔腾且无比宽阔的路。 接着,白色衣甲的战士们与墨绿色衣甲的战士们拎着各式古怪的兵器潮水般冲下战舰,向彼此冲去,一边开火攻向对方,一边拉起震荡虚空的号子。 千百万的战士形成两片巨大的浪潮,不一会儿便纠缠到了一起,千篇一律般的血肉横飞,嘶吼成片。 相对于生命之间的战争,既不伟大更不美,包括战争背后高高在上的天帝、古神的代言人,充其量不过是暂时的灭绝天性,丧心病狂,在无限的假想中,在正统加身的幻觉里,上演着的一场清除所谓异端行为、思想的闹剧,既没有想象中的悲壮,也没有被形容的重大意义和伟大内涵。 在唐玄眼中,生命在重装中抵消,整个帝神宇宙业力淡薄的已经不成样子,劫灭的气息却悄然而生,慢慢的发生着作用。 在他看来,这是一片彻底应该绝望的世界。 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只有身为同类生命的悲悯。 很多生命是清醒的,所谓相信不过是借着信仰的由头行使极度利己的行为,并使之神圣化,没智慧么?有智慧么? 发达么? 不发达么? 渐渐的,天帝系抵挡不住古神系的进攻,在古神系墨绿潮水的冲刷下,虚空战役于帝神宇宙计时第七天清晨开始,便以天帝系的全面溃退进展到了第二阶段,古神系的战舰、飞行器以及战士们全面开入天帝系的星空领域,同时开始对天帝系所占据的有限星球进行血与火的大清洗。 古神系的枪炮以及红了眼睛的战士们,呈现在本系信众的眼中,那是一种坚强、果敢、荣耀、信仰贯彻、正义等等光辉词汇的化身,同时加深了信仰;而在天帝系血海滔天,红光照彻虚空的生命们来看,那就是一群群红了眼睛的恶魔。 帝起,天帝系第四星,此时星球沉寂,只有烈焰与浓烟,整座星上只剩下了一个村庄,更确切的说,只剩下村庄里的一个简陋的三间木屋,木屋已被火海笼罩,周围站立的满是虎视眈眈早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古神系士兵,密密麻麻不下百万。 太空战舰巡航,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通过信号转化成了声光影像,最大的一艘旗舰内,风情万种的美女们载歌载舞庆祝着胜利,古神系出征的最高统帅云颂,正端着一杯酒,含笑的望着巨大屏幕上发生的那一切的悲惨与哀嚎,浓烟与烈焰,屠杀与尸骸······ 这一切发生的越是耸人听闻、触目惊心,那么上神的荣光愈盛,而自己的功勋则更加卓着。 当然,这只是内部资料,很快便会被扭曲成古神系战士们拯救天帝异端,可歌可泣的感人史诗,不光记录在古神星史记上,更会向天帝系隐星传播。 这次战役虽然没有办法彻底消灭天帝系的异端,对方隐星尚在,可也是了不起的胜利不是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相信不久,自己同样会在古神天中星,圣光殿中谋一个位置······那时候自己就不再是这个小小的统兵元帅,而是整个古神星脉供人的神。 目光迷离的云颂,在周围大气都不敢喘的那些高级将领们的簇拥下,以极其舒服的姿势歪坐着,思绪回转,目光开始聚焦,屏幕上那三间木屋处在火海中,却并没有燃烧的迹象,这一定是士兵们蓄意而为之。 只要自己轻轻挥手或者示意,那便是下达毁灭一切天帝系显星的攻击命令,这是权势、是威严、是统帅最高的荣耀。 他很享受这一刻,不过却并未心急,某种程度上,一个统帅和心机婊比起来,在干活之前的心路历程并没有太大差异。 云颂能够感受周围那热切、憧憬带着疯狂敬仰甚至有些肉麻的目光······很享受,更不介意放大这种享受,他还是不紧不慢的盯着屏幕,诺大的指挥室,数百名将军以上的高级将领整整齐齐的站着,鸦雀无声。 屏幕上,一个目光绝望的中年男子,身上白色的衣甲已然撕烂,同时他也是天帝系显星上,最后一个男性,此时他一脸呆滞的坐在木屋内的床边,一动不动,木雕泥塑般似乎在等待接受古神最后的审判! 床上一个满头大汗的女人不断挣扎着,肚子高高隆起,即将生产,微弱的痛呼,压抑后的声音,在烈焰沸腾的世界里,那么的微弱。 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人,满头白发,负手而立。 可无论房间里绝望的男人,痛苦的女人还是屏幕前的云颂元帅都自动将这个男子忽略,仿佛他就是房间里最普通的摆设一样。 一声婴儿的啼哭,赤子诞生。 和其他生命并没有什么不同,刚出生的婴儿,最纯净的生命,尚未沾染尘垢,也没有因为过度缺氧而立刻导致生命病的立即爆发。 男人如梦初醒扑到床头,顷刻间爆发的情绪已是泪流满面。 此时无声,烈焰当世,云颂元帅轻轻放下酒杯,嘴角带着嘲弄与残忍,缓慢而坚定的举起了右手。 对于木屋中的男人,此时此刻天帝不再是信仰,眼前的新生命以及满脸疲惫的妻子便是信仰的全部;对于女人来说,痛苦万分之后,这个小生命已然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对于外面的士兵们来说,执行古神代言人-统帅的命令便是天职与信仰,用天来形容,虽然有僭越之嫌,但起码高大上,不容易让人想明白了,符合神圣的特性;对于屏幕前的云颂来说,这不过是进步到古神星-圣光殿必要的程序,信仰嘛,除了与生俱来的古神之信,难道还有其他? 唐玄默默的站着,浑身上下再无情绪产生! 这样的小世界有多少? 又有多少生命沉浸在所谓信仰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明明白白却又云山雾罩的糊里糊涂,除了生就是死。 而生死之前加上的任何形容词都是全无意义的! 起码对整个时空而言,一点价值都欠奉,谈天、说地、法自然······在各种矛盾的骄傲与自卑中,歇斯底里的倾情演绎着,以为天在看,以为天道在我,却连天是什么,天道又是什么都搞不清楚,这是何等的应该被可怜,应该被悲悯? 可天帝和古神毕竟并不存在,被之后有生命,被之前,何尝会有一个存在来施予? 这是一个科技泛滥,泛滥到可以涸泽而渔,可以创造出无限想象力的杀戮工具,可是生命之间互相如此抵触,又该怎样去天人合一? ······ 唐玄离去,而木屋却被他关在时空的某一点上,隐藏的比天帝系的隐星,古神系的古神星更深无数倍,无法比较。 百年后,不管世界沧海桑田,木屋会现世,与此同时,一个充满希望的生命会以全新的气息看、经历、感受这个世界,带给这个世界一些新的东西,一些写上了希望印记的东西。 古神系的战士们虎头蛇尾的撤退,不知道为什么;云颂像是忘记了一切一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天帝系显星大火熄灭,骤然降临的暴雨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悲剧;五天后,天帝系隐星出现,空间中蓦然回荡出一声悠长却又充满疑惑的叹息声。 数十年后,天帝系当年被摧毁殆尽,屠杀殆尽的显星上,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所有生命不知道唐玄的存在,更不知道其曾经来过并种下了希望,而唐玄,也无意彰显什么,想要被牢记什么,做了该做的,埋下希望的种子,消失又去到帝神宇宙外的一个虚空,远远的望着,目光却不再刚刚那里停留。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嘴角荡漾起温和的笑意,“竟然是你呵!” ······ 信仰即是希望,有些弯路不能走,而时不我待是现实,绝非一句充满感情的宣泄抑或是拉动同情的愿望! 第七章 深渊之侧 回望帝神宇宙,唐玄心中古井无波,现在看来,诺大的宇宙形象不过无尽黑暗中张牙舞爪的一个细胞形象,渺小的微不足道。 可就是这样渺小的存在,里面的生命都在干些什么? 而自己种下的希望是否契合心中隐隐约约的那个“道”? 再看自己见过的所有宇宙形态——毫无退路,单向度演变不可逆转,所有主流智慧生命盲目乐观,嚣张无比的狂奔向毁灭的终点,甚至不惜在劫灭前就闹出自毁的乌龙…… 为何会这样? 为何是这样? 布满黑暗虚无的宇宙的形象渐渐星罗棋布于心海,而千姿百态的生命的影像则渐渐模糊。 无论美丑,善恶,也许关于生命的美好设想,重要使命,存在意义……都是生命之于自身的错觉。 那里渐渐远去,而这里依旧充满着喧嚣与重度功利性选择性遗忘症患者。 唐玄站在黑暗中,身影在汹涌激荡,足以撕毁一切的虚无里一动不动,白蒙蒙的身体,轻柔的发丝摇曳,仿佛亘古不变的雕塑。 静静地望着,面孔上一片朦胧。 看着眼前“不远处”瞬移可至的新的宇宙,脚步与神意同时踌躇起来,依稀恍惚间,回到了那些书本上的记忆中。 …… …… 巨大的会议室,温度恒定,通风良好,身在其中十分的舒适……这是科技的力量,起码这个宇宙,这颗星球上的生命们都是这么认为。 “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在2050年6月28日,泛全球气象会议上,天华国的代表,也是该国气象专家原道生正在做着报告的最后总结。 和大多数老百姓印象中的专家形象并不相同,原道生不光是天华国首席气象顾问,更非那些领着越来越多的经费,报纸、清茶打混度日,没事出去危言耸听一番挣点外快的“教授”,他以90高龄依旧亲身奔赴遍布全球的各个重要气象观测点采集数据,做着汇总调研等繁杂的工作,更是大声疾呼,以其影响力一力促成这个各个国家都扭扭捏捏的所谓口头重视,实则不屑一顾的例行公事大会。 原道生声音朗朗,在场数百个国家代表以及鸦雀无声。 “您所说的,关停全球70现代化工厂的计划,是不是有些过去耸人听闻了……”一个金发碧眼的代表发言,昂着头,表情异常生动的表现了含蓄的且教养的高傲。 作为全球有数几个大国的同星,此次派来的代表属于那种足可忽略不计的角色,更不是该国的气象专家,若是强行找个定位的话,可能他对经济还有着几分发言权。 即使如此,在其背后同星帝国却是个庞然大物。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还是生命文明有据可查的贡献度上来看,都是其他国家可望难及的。 半数以上影响生命进程的定律、规范、法则的贡献者,总量三分之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拥有者,全球最强大的工业实力与经济总量缔造者……每一个庞大的数字,都是他国无法企及的。 而且这么多年来,同星帝国以平和的方式,经济,金融等手段对他国的渗透与掠夺,更是发展到令人触目惊心的程度。 可一个全球性的气象会议,研究的是生命共同命运的重大话题,不光元首未出席,派出的代表也是不伦不类,这合适么? 以同星国的强大,当然随意派个人出来,都足以淹没一切质疑的声音,更何况没有质疑的声音。 强权之下,不光合适,而且合适,即使觉得不合适也不会说出来。 恐怕在场的大多数国家的元首与那些精神不振的代表,大多抱着看戏的心思。 还命运? 谁不知道命运是武力值和经济值的综合比较,又关气象什么事儿? 太阳还能烧五十亿年,你老头急个毛线? 销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前所未有的勇气与智慧,建立生命命运共同体,共同开拓生存的边界?这老头怕不疯了? 星球温度在过去三百年提高了09摄氏度?我怎么没感觉到热? 极地可燃冰融化,温室效应,远古病毒……天呐,我那屋子里有空调,出门戴口罩还怕这些? ……活着谈什么灭绝?听着怪不吉利的! 同星代表一句干涩的发言,引发了全场的议论,矛头指向原道生,更是以不厚不黑不成活长期养成的畸形性格,被害妄想症发作,利益至上思维导向,以创造性的语言发挥出来,目标直指天华国元首。あ < 镁光灯记录着一刻,原道生浑身颤抖,目光中充满着愤怒与绝望,天华国元首的目光与原道生老人交流一瞬,他读懂了这种绝望。 接着,原道生的身体直挺挺倒下,场面再度变得鸦雀无声,却有不少人长出了一口气。 少了这德高望重且异常固执的老头,相信此后的时间,会容易过的多。 “快抢救!”天华国元首的拳头重重锤在桌案上,这是一个你越讲道理,越克制坚忍,就越被当成傻子一样玩弄的世界,所有的一切也许真的会像原道生讲的那样,“我知道……回不了头……但还是想试一下……我不愿这美好的世界,就那么没了……”抢救室内,原道生紧紧拉着天华国元首的手。 果不其然,没有了原道生的主持以及天华国元首坐镇的所谓全球气象大会,连个最基本的“减排协议”都在互相扯皮下未获通过,就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没有经济利益,但可以收获政治利益的事儿,可以口头做;有经济利益但可能有口碑差评的事儿,可以偷偷摸摸大做特做;二者都没有,只有什么生命命运……拜托,姿态可以有,做就算了。 …… 此次集会,注定是个不了了之的丑闻,而在这种等级的会议面前,即使丑闻,也溅不起一点媒体浪花。 真实的世界,一定比想象中的更残酷! 三天后,各国气象代表们竟然惊奇的被召集到各国权力最高会议。 草草做了报告之后,又被赶出会议室并被下了封口令的代表们自然不知道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商量着什么,但还是有不少生出了山雨欲来的沉重感,浑然没有了往日清贵衙门混经费分那种轻松写意。 …… 同星帝国帝国大厦绝密层,一场并不盛大的酒会正在召开,没有了往日的觥筹交错,言笑殷殷,花枝招展,穿着暴露,全心全意为高层服务的女服务员们,更是例外的没有被进一步解读,很早就被遣散出去,随着厚重的门紧闭,争执声,喧嚣声也被屏蔽。 会议持续了一天一夜之后,曲终人散,同星帝国总统终于有空在完全听话的女秘书的按摩下,陷入到深沉的思考中。 浑身充满权力光环的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一尊巨兽,良久之后,口中才呢喃起来,“拥有着全世界的我们,竟会被那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搞得心里憔悴……也许是真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笑了,笑的如高高在上决定众生命运的神祗! 第二天,准备了许多年不为世人所知的绝密系统性战略防御体系悄然启动。 与同星帝国一样,稍微有点积蓄的国家似乎都留着些引以为傲的后手。 虽然他们一见到原道生这固执倔强的老头便冷嘲热讽,实则,对于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确信的。 宁愿相信原老头的品行不端,也不要怀疑他的学识与预见性判断,当然,原老头的品行也是端庄,却总因为自己的学识与求真的性格而无端受到攻击。 傻瓜式自我感觉良好的世界以及生命们当然不知道,当原道生倒下之后,一缕近似劫灭的风从两极之地悄然浮现,而世界之外的无尽黑暗中,一个身影毅然投身进来。 原道生与这缕作死的风当然没有因果关系,只是早知道的必然。 也许按照原老头大声疾呼的做或可拖延,只是也许总是也许,与如果一样,毫无意义。 劫灭是无差别的溃灭世界,而这缕近似的风只针对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至于生命……连一点针对的意思都没有,完全是顺带着。 两极之地的两柱冰猝然从固态融化,随后激射而出,直上天际。 这奇异瑰丽的影像被快速捕捉,全球共赏,啧啧称奇的同时也议论纷纷,更有大声赞叹生在好时代,竟能看到这样的壮观场景。 当这种沸反盈天的议论还热烈的时候,两极之地就像火焰桶一样轰然爆开,光色翻滚的烟雾冲天而起,随后从东西两个方向相对冲击而去。 好了,此后的一切无需借助任何工具都可直视,却又无法直视。 黄色的暴雨统一全球,洪水泛滥无分海洋和陆地,没条理,没逻辑,连辩驳一番,斥责一番的机会都不给,眨眼将一切涂抹成热浪洪涛。 很快,洪水上空的水蒸气浮现出澎湃的热汤味道,只是这让人嫌弃的味道再也没有了一张张充满假饰的面孔。 巨大的水压撕碎了一切,那些早已经熟了的各种物体在翻滚中不断下沉,能看到的,只有逐浪滔天。 这个时候,能够发出“自然给我们的信号……咋不给我们信号……热爱自然……啊……啊……啊……”类似矫揉造作的声音的,连点渣子都没有留下。 从天之骄子到旦夕灭亡,从想象中的逻辑,到极致狂暴的击溃,铺天盖地的毁灭,巨浪满世界的冲击……怎么就这么快?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 同星帝国总统此时面色通红的抓着手中的一抹雪白,浑身颤抖。 与其说是惊怖,为失去生命悲伤不如说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兴奋。 没错,他正在为攫取更大权力甚至实现统一全球的绝世宏业打着腹稿。 生命对于纯粹的政客而言,无疑与生命之于眼前狂暴的自然,充当不了筹码,也成为不了绊脚石,那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天华国怎样了?”同星帝国总统对着通讯器大吼着。 “总统阁下,损失惨重!”良久之后,回答传来。 秘密武器很管用,同星帝国损失虽然沉重,但还可承受,可对方也仅仅只是“损失惨重”这个轻描淡写的结果,着实让渐渐疯狂,动作癫狂的同星帝国总统无法接受。 当他发出一声低吼之后,女秘书也在他粗暴的动作下昏死可过去。 当他对着通讯器想说着什么的时候,巨大而奢华的空间蓦然发出一阵震荡,随后,天崩地裂般,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无边无际红色残虐的世界,炽烈的嘶吼,沸腾的热浪……随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与他一同失落的,还有那庞大的帝国,以及一切引以为傲的“成果”。 此时星球成了三层椭圆形翻滚不休的极限气体,液体交织翻滚的世界。 最外一层昏黄,中间一层浑浊,最底下一层的赤红的液体世界,上面无数黑褐色的固体浮浮沉沉的。 生命? 只有无数本能非主流生命在做着最后的狂欢之舞! “看,这就是你的世界……”昏黄之外,四周烟气弥漫,热浪沸腾。唐玄微笑着指着下面庞大无比也壮丽绝伦的毁灭盛宴。 无论周围环境如何恶劣,一切靠近这个光圈万里附近,便会或烟消云散,或偃旗息鼓,绕路而行。 当然,这样的靠近,附近,周围,也仅仅是针对唐玄而言,对于傻呆呆的原道生以及天华国元首来说,这里一定便是传说中的天宫,仙境,而眼前这个掌心里托着天华国一切,对他们含笑说话的白发青年,就一定是神仙了? 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他很肯定,这世界没有仙境,而他也绝不是神仙,只是与他们一样的生命。 “呶,你们的世界!”唐玄摊开手掌,拳头大小的光球,里面隐隐约约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原道生与天华国元首面面相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唐玄恍然一拍脑袋,就这么递过一个世界给他们,恐怕会将其瞬间压灭成为粉尘。 他轻轻挥手,时空转轮,当原道生与元首揉着眼睛的时候:蓝天,骄阳,人来人往,空气清新,行人平和…… 梦? 怎么可能是梦! 整个世界竟然只剩下一个国家了,就是这天华!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当元首发疯似的拨打通讯器的时候,耳旁传来的声音去让他浑身一阵,转头看着喃喃自语的原道生:“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通天道德经……得道多助,平和共同……我于共同历年,于此种下希望!” 元首移身过去,低头细看,一本薄薄的册子,却是翻了半天才能翻完,最后的字迹似乎是候补上去的,清淡,飘逸却与前面的不同。 虽有一个不明含义的纪年,但没有名称,没有落款…… 这个神仙就不想在这个世界名垂青史,名流千古,傲世九重天? 世界只剩下天华国,原道生与元首对视一眼,这才彼此发现对方脸上满布的汗珠,眼中惊惶未退的惊怖。 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而元首则发布了共同纪元第一号令:将通天道德经全文公之于众! 庞大的天华国悄然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快速挺近着…… 深渊之侧,总有希望之光,同一才是梦想,才该幻想。 劫灭在上,留给任何生命的时间都不会太多,但希望却绝不太少! 第八章 道德即希望 “这是一个寂寞的宇宙!”唐玄叹了口气。一个被狂妄生命彻底作死了一个小星球,彻底岩浆、洪水、高温、毒气化的小世界所波及的范围在他眼中自然小的可怜。 随手创造了一颗原生状态下的星球并开拓出一块宜居的且足够大的生存领域给到天华国残存的国民们也并非多难的一件事儿,所谓种下的希望,却还在那本读来令人忘乎所以的《通天经总纲》,只是他将之名字修改成了《通天道德经》而已。 天,并非看到的那个蓝色忧郁而又虚无缥缈的东西,亦非冥冥中的天意、神祗,而是生命自己对于未来的把我,通天绝非超脱之后,形成一个规模更加宏大,想象力更加丰富的等级森严的腐烂建构,而是生命共同,实现永恒的理想,搭建一个相对平等并不断向绝对平等迈进的宇宙国度。 道者道路,烂大街的解释却并没有什么错,而德者却是行道中最基本,最原始的自己与万物时空之间关系的认识和态度,绝非简单的善恶就可定义,而是包含了有情业力,同一协同的使命,以及关于生命永恒的想象。 如果在这个世界,假想存在命运的话,那么命运肯定不是幻想中虚无缥缈的神仙恩赐,而是生命自身的不断进化与超脱。 到最后是梦想成真,还是劫灭收场,这就不是唐玄想要干预的了。 永恒普世在这样一个尚未“成熟”,极其“幼稚”世界里,天知道会滋生出一群怎样的畸形怪胎来,一切还是自然而然地好。 离开这片不知名的宇宙,唐玄的表情都有些落寞了起来。 天华国的生民们并不知道,他们就是这片宇宙最后存在的主流智慧生命,可能永远也不知道······ 留下一枚同一因子,唐玄掌心的“世界星”多了一点星光。 通过这些星光的闪烁,他可以清晰感知到这些曾经经历的世界里,发生了哪些时空过往,希望是长出参天大树还是枯萎凋零,却再也不会干涉什么。 唐玄冷眼旁观过,但不认为这时的自己就是恶。己身未动之前,互为因果的善恶只是那个世界与生命之间的有限交互;他也毅然出手过,拯救过无数世界,无数生灵,可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就是善,就该被那些世界记住甚至称颂和膜拜。这只是自己作为一个无界生命,绝对存在,天空之君的责任,即是没有谁可以给他下达任何任务。 漫步漆黑虚空中的唐玄,如同一颗摇曳前行的星,此时的他的心中不由得又响起当年的那个甚为潦草的“苍梧之誓”。 关于誓言的庄重与严肃,甚至带着些悲凉与义无反顾的牺牲味道,往古来今,千山万界的无数语言早已描述的尽了,可自始至终虽不信誓旦旦的铭记,却近是十万年来一直砥砺践行的,可能只有自己?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如生命的思考永远超脱不了境界的怪圈,哪怕是想破头,那么当年的自己又可能想过这样一个潦草的誓言,却在十万年后,愈发的历久弥新? 需要斗志么? 需要激情么? 需要热血么? 需要绞尽脑汁的激发么? 只需要一颗坚定而平淡的心,足矣! 这样的誓言已无虑于轻轻背叛,而是在生命进化的过程中同步成了永恒。 对于这样的唐玄,一切语言中的褒义词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意义,就像他的生命层次一般,无上至上,不可被泯灭,无法被形容,无需被冠之以伟大,默默前行。 ······ ······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诞源,同一组成,同一架构,同一频率,同一光色……等等满足以上其一或多个条件的彼此绝对独立的存在,都可以在有限的条件下,构成一组同因纠缠。 不管相隔多远,对方一切都历历在目,感同身受。 而这独立的存在可以极小,亦可以极大,可是是事物,还可以是生命。 只是存在愈大,则满足条件的可能性愈小。 猜想与发现可能大多数存在皆可为之,若是举重若轻,闲庭信步般的任意运用,恐怕只有无界生命才能做到,若是想理解深刻,再无挂碍,便非绝对不可了。 如果说发现这样的理论的可以被称之为伟大的发现,那么运用的熟极自流,了如指掌的又该如何称呼? 如果说这一切无法想象的话,那么无法想象的究竟是生命的有限认知,还是无法想象本身?抑或是有限生命短暂一声最该叹息的挣扎与困惑。 当有生必有死成为一句无法逾越的独断专行的高峰,唯一的出路必然是个体的超越,因其基数,因其自性而布满希望,若连这都压抑的死死的,那么无异于毁灭一个个希望的种子。 唐玄掌心处,已然成了璀璨星空一般的光影球体,布满了一颗颗莹白的晶点,一颗颗同心因子欢快的游荡着,却如骄傲的小精灵一样,彼此绝不碰触,宛如隔着无形屏障一样。 “刚才有事儿耽搁了,你还没走?”唐玄笑得很开心,对着世界星自言自语着。 将这个不管丢到哪个人间界都是无上法宝,穿越时空利器的世界星抛得一震一震的,十分随意。 随后轻轻一指点在了一颗蓦然变大且璀璨异常的星点上,随后他的整个人凭空在虚无中消失,再出现时,已是无尽距离外,一朵风中雨云之前。 ······ ······ “道德即希望!”一头黑发,两条霜眉,步履轩昂的孔希言孔老爷子,正在孔希孔等人的簇拥下,拉着唐思玄、唐可昕的手漫步在桃源城,儒家大街上。 古色古香酒旗风的儒家大街,在加持了永恒的味道之后,一下子少了许多入世,有用的热情,却多了深刻和恒久的味道,使得这历久弥新的书生气、书卷气、大儒气朝气蓬勃,全无酸腐。 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孔希言霜眉张开,遥望天际天机、母星、赤阳三颗大星旋转纠缠的缝隙之后的无尽处,目中充满着感叹唏嘘之色。 永恒之前,他已快八十,对于过去的记忆最深刻,印证现在的感触恐怕比龙呈均这些少壮派还要多的多。 见惯了过去的不容易才更明白今天的不容易。 前后两个不容易的意思当然也大相径庭。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唐可昕小声嘀咕着,目光看向姐姐思玄。 “就是,就是,走了好几天了,我都想他了······也不知道带什么礼物给我们!”唐思玄点头表示同意。 和已经嫁做人妇的安莹相比,这两个九万多岁的小姑娘已经可以用老姑娘来称呼,只是永恒年代,岁月不显,就是再过这么长的岁月,也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儿。 “就是,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孔希言笑呵呵的点头附和着,一旁的孔希孔等人也忙着点头称是。 而孔明等人则表情严肃的跟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儒家一脉尤其是孔家族人,一向保持着这样的传统,而共同体制对于这样的传统一向是尊重的,既不会说和尚撞钟是迷信,也不会干涉儒门的繁文缛节是教条,更不会指责魔族、鬼族、元素精灵族等,非我族类,必然异类等等,只需要成员们遵守共同的道德标准即可。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德标准也因时间的美好而越来越少,这代表着生命身上的后天枷锁越来越少,同时也说明这条路是正确的。 共同本部那蕴含着唐玄神意的大钟再次鸣响。 钟声悠悠,响彻世界! 美好的一天即将结束,而明天必然更加美好!这不是希望,而是现实。 而脱离了生老病死的大宇宇宙必然永远美好,这也不是想象,而是定论。 时间现在对于任何存在在这个宇宙的生命来说,仅仅只是计时的工具,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而时间、空间没有了意义之后,生命的存在才真正具有了意义! 不再像过去那样,时空宏大,永恒运转,而生命不过是一个个卑微的过客。 道德即希望,而希望的终点便是永恒。 至于终点背后是否还有更高的,恐怕也只有靠这些永恒的生命去追寻、探索才能够明白,而这个宏大的议题,就是已然绝对的唐玄,此时都是搞不太清楚的。 不过时间多的是,挥霍不尽,不着急,慢慢来,任性的来······尽情的追寻! 在最该忘情庆祝的时候,生命们选择默默;在最该彼此道一声你很伟大的时候,生命们选择微笑;在最该站在高处,觉得冷甚至仰天长啸,狂吼乱叫的时候,生命们依旧在自己的爱好、兴趣、梦想成真中固执的前行。 最该纸醉金迷的大宇宙,却是这么的清新、蓬勃而又充满生机!!! 曾经失去过,现在倍感珍惜! 曾经沉沦过,才明白生命的真谛! 而今站在时间的顶点,空间的上头,俯瞰那苍天在下,虚空在上,命运全无,一切在手,却是这样的淡然。 生命从未如此高贵过,生命从未如此在从不凌驾中,找到了永恒的存在感! 生命从不需要悲壮、放弃、牺牲,但迫切需要认知、超越、自性、自省! “哼!就怕忘记噢!”唐可昕有些狐疑的嘀咕了一句。 唐思玄皱眉想了想,似乎这种可能不小的样子,于是也变得气呼呼了起来。 “忘记,我们就收拾他!”唐思玄咬牙切齿道。 唐可昕狠狠点头。 周围孔家族人想笑也不敢笑,只是将目光投向他处,不再望向那两个窃窃私语正发着狠的小姑娘。 孔希言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直说好孩子,有出息······ 于是,孔老爷子的例行漫步,便在两个小姑娘喋喋不休中结束,余音袅袅。 ······ “别来无恙?”唐玄笑着道,手中依旧一抛一抛那个世界星。 “不好,不好,不好······总算见到你了!”风狂、雨骤、云急。 在唐玄的头顶,在这黑暗的虚无,在这充满着巨压,怪力、乱流与深邃的黑的冰冷世界里,雨云蓦然哭喊着向唐玄一头撞了过来。 激烈的相遇! 第九章 鬼见愁的春天 生物数量守恒的绝对规律,依旧在大宇宇宙时空中默默而无形的运转着。 在爱情没有了时空界限与种族的限定,不再是超现实极度妄想之后,在生命没有寿命限制在物质上更是可以获得极大满足之后,可以想象中的生物数量暴涨,“儿孙满堂”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有情的业力愈久愈浓,桃李满天下,满世界都是熟悉的面孔。 万维向的无序发展,在无意义的时间沉淀下,爆发出前人无法想象的极精密却又极粗糙的世界。 精密指的是关于诺大宇宙天人合一的系统性设计,全共同体成员参与的宏大构想与实践;粗糙指的却是在整个过程中,对时空淡而又淡,几乎不可察的改造痕迹。 大巧若拙,举重若轻,这两个曾经苟延残喘,不切实际的成语在今时今日终于爆发出腼腆的光芒,于无数领域内更是不断爆发出生命与时空之间进无止境的融合过程。 而这所谓融合不是二合一或揉在一起成为一个那样简单又不着边际畸形产物,而是心性与灵魂上的共鸣,行为与言语道断上互为设想。 再超前的假想,也无法想象大宇宇宙今日的美好,更无法想象这美好背后,赋予生命永恒的意义所带来的那种心灵与神魂上的慰藉与满足。 ······ ······ 无边鬼蜮,听起来阴森恐怖,即使现在,这个属于鬼族的生存领地对于大多数大宇宇宙的生命而言,都是敬谢不敏的所在。 这里无数无识幽灵,鬼行走、将魂,更有数以千计的鬼王,在这无数万年万魂窟的阴气熏陶下,鬼帝、鬼见愁诲人不倦的教导下诞生。 对于鬼族绝大多数存在而言,这是一个欣欣向荣,永远也不会有厌倦想法的“桃源圣地”,而在这个寒气侵人,整日里阴云笼罩,欢快吼声此起彼伏的领域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一切都是热爱的,喜欢的,乐于跻身于此的。 可这一切对于鬼见愁而言,便可算上痛苦的折磨了。 “我再说一遍,我要退出鬼族,离开鬼蜮······”鬼见愁站在浩浩汤汤的幽冥河畔,一脸嫌弃的望着眼前的无相鬼帝与幽冥鬼祖,犹如帅哥望着两个献媚的丑妇,叉着腰。 这么多年来,他的形象从未变过,就像当年的外星人一样,只是这个外星人有着青黑色的皮肤,长而锋锐的指甲,血红的双眸,长的不能再长的舌头以及头顶那与鬼蜮环境格格不入的跳跃律动的阳火苗。 亡魂谷,巨大的宝座上,自从将鬼族交予鬼见愁与鬼帝之后,从未站起身的鬼祖豁然起身,巨大而黑雾缭绕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鬼见愁,数百丈高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可鬼见愁冷哼了一声,小小身躯快速升空,停留在鬼祖眼珠子部位,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着。 “鬼族、鬼蜮有什么不好······赶紧下来,别惹老祖生气了······老祖你也是,明知道小愁不懂事儿,你还跟他一般见识,赶紧坐下,呵呵!”鬼帝尴尬的笑着,搓着手,打着圆场。 类似这样的争吵已经在近万年来越来越频繁的爆发着,不过眼前对峙的这一大一小,似乎乐此不疲的样子,倒是他这个和事儿老被搞得有些心力憔悴。 这并不是个快意恩仇的世界,而一旦打起来谁伤了谁那都不仅仅是对方的事儿了,监察使这个设置虽然现在看来毫无存在感,可也并不是摆设,看似简陋的道德规范条款,以今时今日的他们早已衍生出来的无穷智慧来看,更是毫无喜闻乐见的漏洞可循。 再说了,眼前亡魂谷的三个包括他自己,本身就是鬼族监察,这······ “在这里,我吃不好,休息不好,经常失眠,面对你们这一群生活习性异常诡异的生物,我快要死了!”鬼见愁信誓旦旦的低吼着,无限委屈。 面对鬼见愁这个鬼族出身,一身鬼气,仅仅顶着团阳火来加以区分的鬼族败类,果不其然,鬼祖狂笑一声,一巴掌便狠狠拍了过去。 望着裹挟着寒风与凛冽澎湃的巨力排山倒海而来的巨大手掌,鬼见愁狂吼一声,身躯蓦然长高,随后也一巴掌拍了过去······ “又来了······”鬼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 你看人家和谐的深蓝海族,平静的人族聚居地,欢快的火精灵族,还有遥远的天外星域存在的那些种族,哪个像这样架的? 一阵密集的轰轰声之后,亡魂谷已然成了一片沸腾暴乱的阴暗气流的海洋。 之后,喘着粗气的鬼见愁气哼哼的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鬼蜮,像个不知名的方向窜了过去,很快消失在无尽柔和的虚空中。 “唉!孩子长大了!”目送鬼见愁消失,幽冥鬼祖声音悠悠,谈不上喜悦,却绝没有愤怒,不甚唏嘘感慨。 鬼帝默默的点头,共同体制的平等不意味着打爹骂娘,恰恰相反,在有情业力与生命觉性的熏染下,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已然融入到了骨子里,包括鬼族。当然,像鬼见愁那个天生就与众不同的极少数并不在讨论之列。 “他还是在乎我们的!”半晌之后,鬼帝这才回答。 “没错,不在乎的话,就不用每次都来这里与我们争吵,寻求我们的支持了······好孩子。”鬼祖声音有些哽咽,虽然在这样一个空间里,这样音调古怪且高亢的哽咽有些惊悚,可对于遥远鬼蜮深处的万魂窟众魂灵而言,这乃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风云激荡,万魂应和! “这次多久才能回来?”鬼祖问。 “恐怕要一年左右?这家伙每次跑出去差不多都是这么长时间。”鬼帝嘿嘿笑着,想象老祖哭泣的样子,他就有些乐不可支。 “哼!” 鬼祖重重哼了声不以为忤道:“他一走我就有些想他了,倒是你,怎么还不滚蛋?” 鬼帝咧了咧嘴,以前都是他陪伴老祖身侧的,而现在老祖心情不好,滚就滚呗。 鬼帝讪笑着退场。身躯从大变小,转瞬消失在万魂窟一个极不显眼的窟窿里,又到了给鬼王们上课的时候了。 对于鬼祖、鬼帝而言,鬼见愁永远是个孩子,而父母对孩子的爱似乎更加印证了永恒不变的道理,而这永恒在今时今日虽然不具有悲壮与伟大的情怀,却有着更深层次的魅力。 鬼见愁来此为了告别,想出去浪了,却又不忍心就那么悄悄的走;鬼祖、鬼帝也不是真的要阻拦,只是不趁机教训一下这个大逆不道的鬼族坏家伙,心里就会发痒。 配合着演戏,演绎出来的却是鬼族特立独行的情感,而这一演,就是无数万年,相信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温馨的场景。 ······ ······ 鬼见愁一边穿梭虚空,一边乐不可支的样子,不时回头望着。 天际闪过两道明丽的白光,穿云箭与鸟神两个雀跃着迎了过来,迎接鬼见愁这个狐朋狗友。 想象中值得期待的碰撞与相遇并没有出现,鬼见愁像是处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一样,身躯扭转间穿过翅膀的缝隙,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嗖的声不见了。 “嘎?” “咕咕……” 半晌之后,鸟神与穿云箭从呆滞的拥抱中赶忙分开,在掉落地面之前,扑腾起翅膀。 而鬼见愁早已经去远了。 …… 幽冥星系不同于人丁兴旺的鬼蜮,这里自从被李元真灭绝一次之后,永恒之上之前,只诞生出一个生命,确切的说是个无识幽灵。 空旷的星系,孤独的生命,好在无识。 而飞入星系,在星球之间呼啸的暗黑云团飘来荡去的鬼见愁像是恢复了意识一样,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此时他阳火刻意的暗淡,整个身体看起来阴气十足,胸脯挺的高高的,飞行速度变得很慢,很慢,似是踌躇着什么。 不知道飞了多久,耳旁依旧是阴云呼啸,鬼哭狼嚎之音不绝于耳。 当然,这些对于鬼见愁来说都是司空见惯,在这寒冰地狱一样的孤寂世界里,他竟然觉得有些心虚气短,浑身发热。 当寰宇钟声响过一百多次的时候,鬼见愁耳朵猛然竖起,随后全身一颤差点跌落虚空,随后便惊喜的向一个方向飞去。 很快,在鬼见愁眼前,在幽冥殿前那残垣断壁丛中,出现一个窈窕妖娆,如同一团淡蓝色人形光影的漂浮着的魂体,他或者她,正在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 而这声音在鬼见愁耳中无异于天籁。 “小灵……”竟无语凝噎,鬼见愁的脚步不光踌躇,还踉跄了起来。 仿佛他与那幽灵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那个叫小灵的幽灵也发现了鬼见愁,跳着,笑着飘了过来。 鬼见愁先是心虚的四下猛瞅了几眼,随后也兴奋的飘了过去。头顶那朵被整个鬼族视为至宝的天赋阳火,更是被他一把扯下来远远丢开来去。 尽管痛的浑身黑气直冒,但他脸上的亢奋与幸福感是难以描述的。 吱哇乱叫的相逢,不是身临其境难以懂的交互。 而当鬼见愁与小灵携手消失在原地去环游幽冥界的时候,空旷而阴森的殿前广场缓缓浮现两个巨大的身影。 “我草!”鬼帝无语望着虚空,原来为了爱情! “哈……”鬼祖就想仰天大笑,却被鬼帝毫不客气的打断,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他们竟然又丧心病狂的尾随了过去…… 爱情是什么? 情感又是什么? 是出于血缘,因果,性等原因产生脆弱的契约关系还是生命之间无意识的吸引,有意识的牵引? 即使现在的大宇世界的生命们恐怕也无法讲清楚这个一直保持着神秘面纱,让生命冲动,又充满残忍的情结。 不过现在情感上的悲情早已被剥离的淋漓尽致,而没有了权衡利弊的思考以后,剩下的那点都是让人沉醉的纯粹的东西。 更也没有了或道听途说、或亲身经历但不具备普遍性但信誓旦旦就是如此的流毒苍生的物质流淌。 美好被放大,凭的,就是这纯净的世界,纯净的你…… 第十章 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句话什么时候说都是美的。 包含了历经无数之后的慨叹,心里憔悴下的沉思,以及无尽荒凉又有希望的企盼。 而发出这样慨叹的竟是一朵云,狂雨做泪的云。 也难怪,即使大宇世界里,所谓人生的边界扩展到万物苍生,时空自然,可天然这个世界便不需要慨叹、憔悴、荒凉等等词语来点缀。 当然,除了操碎了心的鬼祖,鬼帝,还有没带礼物回家,面对唐可昕,唐思玄的唐玄。 天劫兄,多亲切的字眼儿。 再见十万年后,唐玄依旧是那个淡淡的青年,只是满头的长发白如霜雪,而天劫兄却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更不知道在这空旷、漆黑的虚无里面游荡了多久,连云体都变得有些黑了,时刻阴着,经常雨落。 那雨滴落虚空,仿佛穿透一个个界面一样,层层滴破,一直向下,也没声音,只留下浅浅的光影。 任由寒冰一般的雨滴沾湿衣衫,唐玄有些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天劫兄,想要摸出点慰问品来时,这才恍然想起,三玄指环早已上缴了,连同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 唐玄歉意的笑了笑,目光在天劫兄翻滚沸腾的云体上扫过:能量充足,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思维有些混乱,而现在的沸腾正在自我净化,需要点时间。 时而雷霆震怒,时而江海凝光,良久又良久之后,这朵浪荡不为世界所知,有自主意识却又颠三倒四的云终于回复了平静。 一个漫步虚空,一朵如影随形。 上次分开后的唐玄所经历还算乏善可陈,而天劫兄竟然一直在虚空中,世界之间流浪着。 世界星在天劫兄的云体中忽隐忽现,他道:“我要有它,怎么也不会迷路。” 唐玄苦笑,无言以对。 别说是云,就是自己没有这个玩意儿,恐怕也会迷失在浩瀚无际的时空里。 在大宇宇宙唐玄神意扫过,可以轻松感知这个世界,甚至透过大宇的界限,庞大的神意更可以无尽延展。 不过若是身处世界之外的虚空中,很难说庞大神意无尽延展中,是否可以洞彻无尽时空。 唐玄无奈的发现,随着修为能力的提升,站位越高,这“世界”别越庞大的无法想象。 从星空罗织的宇宙,再到宇宙,虚空组合的世界。 生命存在与时空之间的意义是相对的,也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 盒子里的自己,盒子外的自己……盒子外的自己之外,会不会还有一个更大的盒子?而所有的存在都在各种各样的盒子里面,一个套着一个。 当然在这一点上无从得知,甚至现在连天空之上的世界会否世界,生命的终点都无法确证。 如果说天空之上,无上至上就是世界,生命的终点,那无量始动又是怎么来的? 无数宇宙存在于虚空,永无接触之日这又是怎么来的? 纷纷乱乱的心绪中,唐玄只觉得生命层次越高,就越谦卑,也容不得你不谦卑。好在他也从未骄傲过。 一人一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前方一点光明在深邃的黑暗中逐渐变得明显,体积放大。 这种感觉就像以光速那种蜗牛般速度飞临一颗巨型规模的星。 圆形的星仿佛有一层玻璃罩子,此时正从内而外的爆出一团团冲天而起的蘑菇般焰火。 即将绕路飞过的天劫兄仍旧把持着世界星,似乎在研究怎么用,可没有对对象坐标同因因子有所了解的他,即使是一朵独一无二的天劫云,拿着这玩意儿也丝毫无法操控。只是清楚感觉到世界星上的每一颗星点所波动的浓郁的时空链接之力。 要知道独一无二这个词,放在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这可不是星球时代随口而出的绝世、忠贞不渝的爱情…… 而就在这时,唐玄身形蓦然一震,踏出一连串光影涟漪的脚步骤停。表情呆滞,脸上满是汗珠…… 天劫兄回头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虽然是独一无二,特立独行的“存在伴行者”,可眼前这个人却是他浪荡无尽最强生命,没有之一。 是什么让他如此紧张,紧张到大惊失色? 神思雀跃的天劫兄连忙扫描周围一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难道是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想到这最坏处,天劫兄又变得阴郁了起来,随时打雷下雨的样子,只是一想到有唐玄一起,这才心情好了不少。 “我……忘了给闺女找礼物了……”唐玄咧了咧嘴,暗自庆幸自己见到天劫兄后的闲庭信步,否则结果可大事不妙。 而自己那两个闺女,见惯了大千世界,千万世界,天空世界的几乎一切繁花和落寞……这礼物…… 唐玄一阵头疼,虽然这头疼伴随着幸福感,可也是头疼啊。 天劫兄拟生物化的咧咧嘴呵呵笑着,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十分的不负责任。 望着天劫兄的表情,唐玄第一次以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这朵神秘的云,眼眸中的光越来越亮。 “你不是……”天劫兄无语大叫。 于是唐玄开始做思想工作…… …… 宇宙像是一朵不断向四下里抽枝散叶的蘑菇花,在宇宙之外看是极其灿烂的。 虽然那灿烂的光色,轰鸣震荡虚空的爆响等等都是存在之于感觉的映射,真相并不是这样,可此时此刻对于唐玄和天劫云来说,映射更美,而真相往往枯燥甚至超乎想象的残酷。 这是一座尚未衍生出生命的宇宙,元素单纯,扩张速度非常快。 只是这种扩张却非视觉上的延伸与增长,其他空间的占据,而是时空层面的拉伸。 这种拉伸在黑暗的虚空包裹下,于宇宙内呈现一种强大的反作用力,压缩里面的一切。 这种宇宙初生的剧烈矛盾爆发,暴躁与静谧同步,几乎是千篇一律的。 如同在一个限定面积只有10平米的房间里疯狂折腾一样,不管如何延展或扭曲,都无法突破限定的面积。 初始的光纯净的一切,时空尚未成型,没有信誓旦旦的这律那律,杂乱无章,散乱不堪,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这恐怕也是虚无中两个任意世界,永不交接的原因。 无序的生发,没有一丝业力,任意在静谧中爆发超越时空的摇曳,不浪费一点力气。 如果一直这样的状态,真可以天长地久,即使创造了天长地久这个词的生命,当初的联想极限的终点便是生命的终结,亦或是激情消退之后的苍白。 而天长地久在唐玄看来,即是永恒,源自想象,属于谎言范畴的编造,在这里却有着切实的意义。 唐玄恍惚了一会之后,嘴角慢慢勾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天劫兄似乎很郁闷的样子,在唐玄愣神的时候干脆化为一个雾态手环环绕在他手腕上,轻飘飘的有些凉,但从丝丝缕缕数之不尽,神意扫描都无法感知清楚数量的雾丝中,唐玄还是察觉到每一丝里面蕴藏的博大精深,波澜壮阔。 世界的真相永远向前,而眼前的真相永远也不是真相。 就算劫灭那一天,业力崩溃的那一刻,所谓真相也不过是时空给感知画上的句点,谁又能说那时候的世界就是真相? 唐玄就在思想中遥遥望着这初生世界,慢慢伸出双手,如同拥抱。 而初生世界一切的光色演变,存在纠缠瞬间蓦然一震,随即一动不动,如同阳光下一朵灿烂的冰花。 手指轻微颤动几下,唐玄回复平常状态,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云,那上面多了细密如绸彩色的光丝。 就在唐玄满意点头的时候,一抹幽深爆裂的云气从云环深处猛然爆发出来,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之后,彩色光丝猛然被弹出雾气云环,还没来得及在黑暗中放出强光,色彩,能量,便碎灭于虚无,如同从未存在过。 “忘了告诉你,我是不可以被掺杂其他的东西的,能量、色彩、光影、物质,通通不可以……” 天劫兄的提醒姗姗来迟,有些洋洋得意。 “那你还说要喝酒?”灰头土脸的唐玄有些呆滞的望着手腕上,正眨着一对无辜眼珠子的天劫云。 他忘不了就是曾经这朵云,搂着无数酒缸子流连忘返,纵情豪饮的场景。 更忘不了就在刚刚,他还委婉表达,要和唐玄这个老朋友喝一杯的热切想法…… “……所以要喝酒呀!”天劫兄的眼珠子疯狂转动着。 因为我说要喝酒,所以要喝酒……呀! 好强大的逻辑! 唐玄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低语了几句,天劫兄蓦然颤抖了几下,而当唐玄再次从初生世界采集礼物按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再也没有爆裂事件发生。 不过仔细看,所有迷人的色彩,都与云烟雾气若即若离,始终保持着一线之隔,却也算勉强和谐共存了,唐玄这才放下心事,一指点在世界星上。 世界星核心处的一颗星点猛然越至表面,随即变大且疯狂旋转起来。 虚空剧烈震荡中,唐玄身形消失在蓬起又极速回缩的光影中。 …… 茅山小屋的上空突然出来一阵阵嗡鸣,随即里面的人瞬移到了院子里,仰头望着。 当唐玄与孔仙仙,闺女们,姜剑眉,温笑,蔡姚,唐无伤等目光对视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想起那句优美的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悲凉的时候,不管走多远,去到何处,见到的都是悲伤与压抑;美好的世界里,看到的,听到的却都是有关于温馨的光色。 淡而又淡,恒而又恒,累积成了将前人想象与创造性编造的虚妄的话都填满的深厚与隽永。 生命与时空之间,当生命具有了超越且永恒的意义,那么时空便成了之于生命存在的,最真诚的伙伴,敞开心扉,任君往来,任意纵横,再也不会玩弄你,再也没有了天意。 即使感官上的世界仍是虚妄,可这样的世界对于任何存在其内的生命而言,真实而又充满温馨的感动。 第一一章 一个世界的烟火 当赤阳收起懒洋洋的光辉,隐没在母星背后的时候,大宇宇宙便开始屏息凝视了起来。 柔柔的风,吹拂着满世界的桃叶、桑枝,而在唐玄的神意下,今夜的沧海似乎格外的明媚。 曾几何时,生命拼命的想要这世界闪亮,如果真有一双俯视天地苍生的眸子,那么在它眼中,那夜晚灯火辉煌的人间是天堂还是孤岛? 愈到穷时愈落寞,越要掩饰这种落寞,就越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些代价统统都是在一个限定的空间里,有限且无能再生的。剧烈的挣扎并不是说生命力有多顽强,而是说差不多该结束了。要不然要垂死干嘛。 曾几何时,生命太短暂,短暂的忘乎所以,骄傲假释着全部的自卑,面对时空运转,宇宙运行时颓然无力,谦卑到了极度压抑的时候,便会疯狂到极致的追求幻想中的未来。 期待某一天,天国、上帝是真实的······ 期待某一天,真主是真的存在······ 天宫、佛祖乃至于一切仙神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垂怜一下这苦海中沉沦的苍生······ 又或者寄托于挖空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小小星球,实现突破、飞跃的神迹,使得生命认知的时空得以再次延展,直到无尽······ 可即使在想象里,生命依旧谦卑。 人间有苦,当然想象无苦。可是本来的无苦的想象为何要编造出那么多永恒存在且高高在上的威严?即使在假想中超脱,那么还要跪倒、匍匐在某个高贵存在的脚下,无穷无尽的谦卑下去? 如果把整个人间的东西都照搬过去,在所谓高层次的世界里谦卑着、压抑着、服从者愿与不愿,虔诚的信仰,没了自己,那么想象的世界即使具有了永恒、自在、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等属性的存在,后来者岂不是更要受那无穷无尽的苦? 受虐狂并非万物普遍习性,而且如果生命不得已谦卑,连想象都带着骨子里的谦卑,真不知道那想象和编造还有什么意义。 假定真理存在,再假定真理掌握在少数存在手里也是正确的,那么追捧、受众越多的,反而越要小心在意,极大可能尽是虚妄,连虚无缥缈的希望都不存在的虚妄。 苦海无涯勿相轻,浊浪滔天心月明。 自言自语自欢乐,一把时空碎念星。 ······ ······ 大宇宇宙,同样是无数星体结合而成,遵循着恒久的韵律悄然运转着。 若非宇宙虚空之间伸展了无数枝枝丫丫,恍如从前。 今夜,月暗风轻,就连虚空里老桃、碧桃、扶桑伸展出来纠纠缠缠的枝叶都回缩的看不见了,而满世界的虚空里却缀满了星河一样的彩虹。 弯弯折折的彩虹布满整个世界的虚空中,仔细看却是一颗颗闪烁着朦胧光泽,色彩缤纷艳丽到即使是强大的修者靠近看,也无法分辨其颜色的小小颗粒。 而这些,便是唐玄从初生宇宙采集而来的原始粒子,纯净饱满,蕴含了无尽的能量和光色,它们曾经是宇宙最初形态下寂寞的舞者,而今却成了大宇宇宙的生灵万物们,屏息凝视的色彩,而这色彩,将会在唐玄的指引下,引爆灿烂一个世界的烟火······这样的辉光,从未有过。 无数彩色的粒子构成一道彩虹,无数彩虹又布满整个世界,像是镶嵌在虚空中的彩带,一动不动。 而此时唐玄正在茅山小屋的院子里仰望虚空,缓缓的将神意延伸出来,将每一颗粒子包裹,直到神意席卷大宇宙中的每一颗即将被引爆的粒子。 他可是清晰知道,别看这些东西现在温柔静谧的可爱,可一旦暴躁起来,无数粒子中的任何一粒,都足以将大宇宇宙看起来宽广无尽的世界毁灭无数次。 当然,无数次只是形容词,一次就完蛋了。 “能行么?”充分感受到这些彩虹蕴藏着的极致恐怖的能量,孔仙仙低声问,心中不无担心,即使对唐玄以及这个世界有着无比的信心,可这担心和信心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纯粹的患得患失,想看烟花又不想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的纠结心态作祟。 “这些,算个啥······”天劫云嘀咕着左右扭动了一下,勉强挣了挣幻化出来,被唐思玄、唐可昕一左一右牵着的云手,十分的不自在。 别说唐玄和自己,便是说“能行么”的孔仙仙在他眼中,都具有了与原生宇宙这些粒子对抗的能力,不过若说事无巨细、举重若轻恐怕还要属现在正做着保护措施的唐兄才行。 “别说话······小云!”唐思玄捏了捏柔软的云手小声警告。 “安静点······这是爸爸给我们准备的礼物!”唐可昕也不由得瞪了发着牢骚的天劫云。 “你们老爹也得尊称我一声天劫兄的······”天劫云心里一声悲凉的叹息,却不由自主的在两只魔手之下,幻化成了更可爱的毛绒熊般形状,以长相缓解这种遭遇带来的尴尬。 时间慢慢过去,当共同本部前的宇宙钟,钟声敲响十二下的时候,钟下坐着的曲流觞、温艳阳对视一眼,随后一曲行云流水般宁静悦耳的琴音伴随着钟声响彻世界。 回首经年,又是“一曲流觞温艳阳!” 只是在这个永恒的宇宙里,大多数生命更愿意称之为“星空”。 曾经神秘的星空,如今在苍生眼中成了我思、我在的普通场景,但这并不妨碍在这清幽到了极致,悦耳到了极致的星空之下,关于美的遐想。 布满虚空的彩虹动了,粒子如流,有的同时,有的依次,有的婉转上升,有的浮游下降·······火树银花,不夜天! 一个远非前人认知的那般广袤无垠空间的光彩爆发!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绚烂无法想象! 五洲语通行宇宙变为共同语言的时候,很多生命惊叹于人族创造语言时候的想象和预见性。 生命注定永恒! 这句话现在看来虽然还不是真理,但无疑正确。之所以说它还不是真理,是因为大宇宇宙的万物苍生,仍在实践中来检验这句话的正确性,无疑带着骄傲,也应该骄傲。 这种骄傲不是来源于生命之间互相倾轧得到的短暂的苟且和满足,而是生命面对时空时的淡定与平和,自信与从容,往前亦可追,往后更可以一直追。 火树银花,一个拿物质堆砌,带着无语浪费的潜台词的字眼儿,而今却展示着灿烂了整个宇宙的奢华。 而这种奢华,并不是生命之间铺张浪费的粗劣比较,而是生命之于时空,可以尽情享受作为感知生命的快乐与自由的放纵。在寿命无尽,物质满足,共同体制,生命协同下的今天,任何放纵,都没有了丝毫贬义,仅仅只代表欢乐。 当之无愧的欢乐! 不夜天,那天是什么? 如果全宇宙虚空都算作天的话,那么满眼尽修者,天下一囊中,放眼全世界,万物合一同的现在,这样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辉,烟火此起彼伏的盛放,又该是怎样一番场景?又该怎么去形容? 在这个幸福到流泪本能逐渐退化的世界里,多少生命笑中含泪,而勿需强行解释什么这是欢喜的泪? 在这个平静、冲和、协同的宇宙中,又有多少生命此时正心潮澎湃,一边沉浸在无边光色的爆裂与绚烂中,一边唏嘘中追忆着十万年前的遥远? 苦海?好朦胧的记忆! 天国?好无语的幻想。这里又岂是天国可比万一? 家,世界呵! 这是一个自发的烟火大会,没有规定谁必须来,不来就是价值观有问题,态度不积极······ 可又有谁会不想身临其境的看一看这满世界的灿烂? 这也是一个不需要彰显盛世的光影表演,当一个世界都是我在,我有的情况下,需要表现强大给谁看? 生命同心,谁又够资格在这里咆哮一声,我他么的想侵犯你,因为……你太富饶了…… 恐怕只有某些落后的必经阶段,才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秀,表演者心塞,看的也心累。 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美,重新诠释美的可以宏大的界限,清楚知道这并不是极限,更不掺杂任何一丝其他的。 这就是永恒之下的自信!永无极限! 如果非要加上点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唐玄送给唐思玄、唐可昕姐妹以及全世界共同赏心悦目的礼物。 同类倾轧是极致卑劣和短视的,如果同类倾轧还要加上这种或者那种的伪装则更加丧心病狂到不可思议。 生命协同是永恒的话题,如果真的没有出路了,那么静下心,慢慢的想一想,在一切学与修者之学之间,在极度压抑自性与理法之间发扬个性之间到底出路是什么,而生命存在终极追寻的又是什么? 如果无法找到一条正确的路,那么任何行为与思想,都狂奔在劫灭的路上,作的很,灭的快。 不管是在幻想中追求精神上的醉生梦死般的超然, 还是衣食无忧? 亦或是苟且度日到地老天荒真的来临? 或者说是坐吃山空,守着个小星球整天干着大项目? 还是追求永恒,而后在永恒中追加生命的意义直到超越时空! 这似乎又是个短时间内无法思辨明白的话题。 从午夜到天明,烟火一直持续,而光色却毫无极限的增长着,蔓延着,直到醉了苍生的眼,融了万物的心。 ······ “嘘······什么跟什么······”整整看了一宿的白云君撇撇嘴,口中不屑一顾,可表情却意犹未尽。 “搞不懂的大宇君!不过也难怪,他家那两个······想想就头疼的老姑娘,”元宿君呵呵笑着,而双眸中却深深的刻下了所有烟火爆发的痕迹。 小岚君满眼清泪,“为什么这比春花、秋月更让人迷醉······”喃喃自语,几近于失声。 只有宇石君展了下眉,目光扫过一片宁静中沸腾不休的大宇宇宙轻声道:“那朵云······怎么回事儿······” “别叫我,烦着呢!”白云君不知道听成了什么,表示着不满,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宇世界苍生们在烟火中的表情,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悄然在这天空之上的完美世界流淌着,是寂寞。 天空之门巍然而立,天空在下的景色绝美,上方虚空漩涡旋转而壮阔······世界就应该这样,可完美的世界,怎么会这么的不完美? 说高处不胜寒到底是慨叹还是羡慕死苍生的装逼犯? “都怪大宇君!”到最后,天空四君同时不满大声嘀咕道,而心有灵犀之下,又一股莫名的情绪滋生出来,匆匆冲淡了寂寞。 人间烟火,一个世界的灿烂,天下,天上。 谁在看,谁在欢笑,谁在哭泣,谁在感动,谁又在孤独,谁在,寂寞! 第一二章 真理与爱情 真理,即永恒不变唯真正理。 连创造出概念的生命都无法真正理解永恒的定义和界限,更没有实证,那么真理这个词本身,真的存在么? 而真理就是真理,还有蛋疼到了逻辑混乱的存在,将之强分成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等等等,就更荒谬绝伦。如果真理可以这么玩儿,那还叫真理么?如果真理也可分割成绝对与相对,那还是真理本身么? 如果强行解释,强迫正确,强行分割,以某个阶段的认知来任意创造真理,那所谓存在着相当受众的真理,回头看又该是怎样一个笑话!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在万物生命超越时空之前,在万物永恒不存在的时段,被创造出来的“真理”本身,只是个假想词?假想存在但未被证明真存…… 真理如同于爱情,无法在其上附加任何东西,是任何! 它们绝对存在,绝对正确,绝对恒定,绝对无限定性,却又绝对的毫无意义。 不惟一切变而永恒不变,更无法因认知而被任意扭曲,这恐怕才是创造这两个词的本身意义。 说这或者那是真理,那么首先要说明真理一定存在,说爱情的同时,那么就要知道爱情是什么。 如果千万种解释到头来还要加上个情况不同,解释不一样的模棱两可的话,那么从根本上,这两个无法被定义的词,就没有了存在真实的可能性,且极不稳定。 前人中那些幻则又虚有关于前世今生的爱情描述更是无稽之谈。 因为你前世为我做了什么,所以今生我爱你······这样的爱情,即使在有些生命的眼中、心里很唯美,很感动,可那也仅仅只是建立在生命短暂,有生有死的基础之上的欺骗想象的幻觉。 先不说其存在的前提恒定性已经消失,更具有了可怜又可悲的限定性,就是一个因为所以,已经将爱情表述成了交易。 前世做了什么如果是买,那今生的我爱你便是卖。而如果是这样,就别提什么唯美和感动了,不过是畸形的变种,矫揉造作的令人发指,矜持卑微的令人哭笑不得。 从这里看,就连曾被奉为信条的因果都无法加之与真理或爱情头上,一旦加了,就像一杯纯净的水滴上一滴白醋,即使看起来还是那么纯净,但喝起来却已经变味儿了。 真理的意义······ 爱情的真谛······ 有了意义的真理不是真理,而有了真谛能被生命理解的爱情,恐怕也绝非爱情。 说舍生忘死,无私牺牲自我的伟大,倒不如说是在限定条件下,因生命有限而被刻意拔高了的不等价交换。 众说纷纭了,脑洞大开了,自然扭曲成见仁见智,公公婆婆都有理,而这个理,自然不是真理,非真理下理解的爱情故事,也失去了爱情本身存在的意义。 一千个生命的眼中,真理有一千个意义······ 一万个生命心里,爱情有一万个真谛,即使他们都很真诚······ 如果这样的话,失去了恒定性的真理还是真理,爱情还是爱情么? 理与情! 在这样的世界里,在绝对生命的唐玄心中,仍旧是个谜一样的话题,无法通透! 站在永恒静止的轴线前,唐玄思绪飘动,即使以十万年的历程与心性的累积,经历无数万界的生灭演变、苍生消长的洗礼,但面对这两个简单的字眼儿的时候,还是显得这么的无力与无奈。 越是简单,便越有无穷的想象,而愈是这样的想象与想象中的变化,便离真相愈是遥远。 行为、思想与结果如此背离,无穷与恒定毕竟大相径庭。 无穷静中极变,蕴含极动,而恒定更像眼前的轴线,亘古如此。 “也许它们是生命永恒追究的话题,在任何时间段都在穷究却无法通透的迷人假象!”感受前人的惊人的创造力的同时,唐玄模棱两可的叹息着。 正如同他无法知道绝对生命之上究竟是什么一样,更不知道探知的世界,是不是就是这么大。 他可不是动不动就发出“灵魂拷问”,指责对方“良心会不会痛”的懵懂无知的生命。 整天大言不惭的灵魂拷问,灵魂是什么?怎么拷问? 就算你能拿出合理的“解释”出来娱乐大众,信誓旦旦的说,呶,这就是真相,我说的就是正确,我的解释那便是公理,公理不是真理? 可真的是那样么? 心是什么都搞得复杂无比搞不清楚,良心又是什么?多少斤?能不能买卖? 恐怕光是能不能买卖都能举出无数例子,做无谓纷争,搞他个天荒地老以消磨时光。 以毫无气馁的精神,论证一个虚幻不可说的话题,曾经是世界中最恶劣一道强装无所不知的风景。 好,即使相信良心即良知这句话,那么良心即是良知,而良知又是什么? 良知即是······是生命心中的善念?先不论非生命有没有善念,若是没有,那么感谢上苍这四个字又是怎么来的? 是创造出这四个字的生命呆萌还是说出这四个字的生命痴傻? 假定无善无恶的话,岂不是良心叫狗吃了? 看来还是归结于前面的两个词,有限定存在条件的存在,都将淹没在过去,而能够被淹的,有着特定存在条件的,都非真理而存在。 那么即是之后的······又是什么? 无穷追究,永无终结! 恐怕在一定程度上,从追究的无穷性和延续性来看,在劫灭之前,起码这个追究可以被认定成真理,只是有些牵强罢了。因为它也只满足恒定性的运行而表现形式却是不稳定的。 一旦有了条件,便有争论,而有了争论的东西,既非真理亦非爱情。 这就是在这两个词的论证上,从来也没有谁说服过谁的原因。 “一说记错,想亦是错!”唐玄神意慢慢回收着,被其神意缓缓扯动的永恒静止轴线蓦然一震,又回复到了绝对静止状态。 连永恒静止的自然轴线都可以因更强大的力量而改变,那永恒的真理,不变的爱情……岂不是从未存在过? 或者说只存在于短暂生命过程中,来不及发现改变亦或是发展成改变,就被写成了不变的故事? 所谓忘情、忘理! 忘记了真理的存在即是真理的本身,忘记了情的存在,才是万物之爱情······可执着于“忘”,岂非就是“念”? 如果无念,又何谈一个忘字? 张口结舌皆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可如果经典有用,生命岂不是早就永恒不变,与时空等同了???? 如果那样,又何必整天叫嚷着文明的开始便踏上生命进程毁灭的不归路这样众口难调的论调? 况且无数年的“经典”累积,且还在疯狂继续,繁杂无比,学不死你,也引死你,所谓负重前行,绝望莫名,惶恐卑微,恐怕莫过于这样的自我摧残,自惭形秽? 把自己搞得头晕脑胀,既没有“然”,更没有忘乎所以的觉得“所以然”的唐玄苦笑着向茅山小屋的方向飞去,即使千里迢迢,不过转瞬即至! 到了茅山小屋的上空,望着下面姐妹同心,玩儿一朵云的场景,唐玄不忍直视,回家的念头马上没了,嗖的一声,没了影子。 “是爸爸么?”唐可昕望着天空不确信的问? “管他呢!”唐思玄玩的正开心,头也不抬的对着天劫兄下达指示,“变成风筝!” “畜生!”天劫云心中大骂,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的唐玄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只是对方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实在让他有些不耻,即是这个年代,“畜生”已经是相当绝对的一个中性词,不加任何人性色彩。 天劫云心中很坚强,表现则颇为不堪,快速的变成了一只喜羊羊的风筝之后,他飞上了天,还很善解人意的凝结成了两条绵软坚韧的云线供姐妹二人拉扯。 欢快的笑声远去,这个云风筝不断低落清澈而酸涩的雨水,不知道是不是泪。 …… “大宇君,你确定要这样做?”元宿君的声音有些颤抖,望着对面虚空中含笑站立,双掌掌心处隐约出现一对淡淡光旋的唐玄,有些紧张。 面对唐玄,他竟然有一种孩童面对成人,凡人面对高峰苍穹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白云君的目光飘忽,小岚君有些心不在焉,宇石君却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唐玄歉意的笑了笑,可找遍前人不可想象的天下,能够在限定条件下,勉强接下他修正后的世界三式的,想来也只有天空四君了。 他曾尝试过在梦想成真那似真亦幻的空间内施展,可蓦然崩塌的空间乃至波及世界的能量爆卷,使得唐玄手忙脚乱的同时,不得不终止了这种试验。 看来,虽然关于理与情的思考虽然没有通透,却仍然有着觉而不显,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他不得不思考,不得不尝试。 一种与大宇世界越来越强烈的抽离感逐渐开始萦绕,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说为完整大世界做些什么甚至为虚空万界种下永恒的希望,这并不算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虽不恰当,但也能用。 可是如果说他属于什么整个大世界甚至天空之上,再拔高点属于万物苍生,时空万界,拍拍屁股就飞升了,留下一地鸡毛的传说,那唐玄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毫无意义的狗屁。如果可以接受,也就不用当初绞尽脑汁的从天空界跑下来了。 即使被遗忘,即使成了一个大雪山的扫雪人且不断干枯、衰败下去,承受长久麻木与寂寞也在所不惜。 这是情怀,从未变过。 在唐玄看来,生命如何超越,都应该是这个样子,起码自己就是。 只就情怀讲,与时俱进其实也是个伪命题,如果可以说,如果是对的,那要不忘初心干什么? 而且与时的“时”,连时间是否存在,时代如何归属都论证不清楚,与的根据都没有了,进又从何谈起呢? “唉!”唐玄叹了口气,目光流露出对天空四君的最后征询意味,而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竟有些茫然与悲凉。 绝对的代表着恒定,永存,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可这些都不是唐玄想要的。 如果自己的绝对存在,一定要放弃心中那些珍贵的美好,这绝对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只有重新建构世界与自己的关系,才能够化解这绝对之上理与情和自身存在的疏离和矛盾。 不知道为何,望着唐玄的表情,天空四君心中蓦然升起酸楚与敬佩。 不管大宇君一路走来如何千辛万苦,历经磨难,那些对于他们来说,谁没经历过? 可初心不改,却又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亦是敬佩的缘起。 不知不觉间,他们点头,而心中却在不停问自己:从什么时候,习惯了这种天空之上,高高在上的永恒? 快乐吗?感动吗?温馨吗?满足吗? 空空的,初心在哪? 如果这样的存在都在扪心自问,都可扪心自问,那其他万界中存在的洋洋得意,高谈阔论,以摧折同类为豪杰,以毁灭万物渔利为理想,从卑微、脆弱、迷茫的存在状态中分出高低贵贱来获得精神上片刻的愉悦和虚幻的满足,又该如何自省? 又该何时清醒! 天空之上的恒定世界,蓦然吹过一阵柔风,随后在下的苍穹去波浪般翻滚不休。 随后,万古长存,天空之上的白云君,小岚君,宇石君,元宿君就被柔风卷入一个庞大到连他们都无可想象,充斥着各种强烈情绪的世界里。 有“无我”的悲凉与愤懑,有“有我”的微笑与自信,有“是我”的平淡、满足,责任、使命。 为苍生谋永恒,为世界开永恒之太平。 生命多强,世界多大;如果“窝里横”是谁都可以丢出来,砸向周围的神器,那么当这个窝的定义扩展出族类,星球甚至宇宙时空,那么生命的延伸,生存边界的扩展就成了必然。 这也是生命协同万物,超越时空的一个过程,而生命的不断强大,剑指时空,它们便是窝外的存在。 世界三式的威力,天空四君感同身受而且很快就受不了了。 生命层次凌驾式的世界攻击,即使唐玄无意施展毁灭性的变化,还是第一时间迫使他们联手抵抗,而且很快就发现,连喊停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表面看,似乎只有头顶无尽漩涡停滞,天空波浪般翻滚,唐玄与天空四君仍在原地,就静静地似乎一切都未开始,都没变过…… 第一三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一) 天空四君感觉到自己快要没了! 没有谁能像他们这样,如此身临其境的感受绝对生命的强大。 “世界三式……”他们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没招没术唐玄为什么要以绝对之浩瀚,搞出这么蹩脚的招式出来。 世界能有多大?能有多强? 而今却感受到了。 万界有尽,而大宇君的世界无尽;三式贯穿,无形无尽的情绪伴随着无休无止,无法抵御的能量消磨,使得天空四君任意发挥,极限发散却也只来得及略微挣扎几下便:不能言,不能听,不能动……至于不能想,如四个风中的沙粒,随时被这浩瀚淹没,吞噬。 不能死,不会死,永生不朽的天空之上的存在,却不约而同想到了死这个遥远而切近,有些陌生的字眼儿。 他们自然不会死。 眯着眼睛的唐玄缓缓睁开双目,在天空漩涡全面崩溃之前,在在下苍穹一起消散之前收起了神与意,身与气。 在天空四君的感受中,这段经历无异于从原生到劫灭那般漫长而又深刻,可在唐玄感知里,弹指一瞬。 白云君蜷缩成一团古怪的云,浓郁,结实,隐隐发出悲凉的咆哮声;元宿君则化为一只尺余长,浑身长满怪眼的漆黑小兽,低声呜咽着;宇石君却成了一块九孔玲珑石;小岚君身姿窈窕,上半身人形,下半身却成了一颗不知名的小树模样。 熟悉的风,熟悉的天地,不变的弯月澄澈如小船斜挂在这片简单唯美的世界之间,还有天空之门…… 眼神从茫然绝望,逐渐清明起来。 他们就是超越生死的生命,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此接近死亡,劫后余生,天空四君也不免失色,颜色变得苍白。就连元宿君那个无法苍白的漆黑小兽,也在瑟瑟发抖,浑身滚落豆大的晶莹。 世界以次第分之,按照现在的天空五君的认知来看:大宇宇宙那样的属于一个基本单位,而大宇之上的元生界则属于中等不完整世界,而无数个元生界又构成一个完整大世界。 而完整大世界归属于不同区域的话,此时已知五个完整大世界,分别是:白云界,宇石界,元宿界,小岚界以及大宇界。 世界向上划分已经抛离了所谓地域,自然环境的限制,而是以最好层次生命领衔决定的。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超越时空之后,有关于矢志不渝的关于自卑的全部文明、文化都会有一次天翻地覆的转型,不再以任何为骄傲,依赖,而自己就是万物苍生的唯一标尺。 天空之门一直开着,金色的小路依旧那么朦朦胧胧,一阵袅袅的琴音悠悠传来,使得这个静谧但充满天空四君瑟缩摇摆的天地变得宁静了下来。 “我去听庄先生抚琴,再也不出来了……”白云君望了眼唐玄,帮忙是自愿的,而自己也并非娇小姐,除了眼神中充满幽怨,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空空荡荡的心情。 无为在上不代表没脾气,只是对如蝼蚁般万界、生灵无感而已。可有脾气归有脾气,在大宇君唐玄面前如同孩童一样,被虐的体无完肤差点身心崩溃,白云君实在需要安慰。 有人说跟着高人邯郸学步,就能成为高人,大扯而特扯。以儒家为例,三千门徒,七十二贤者不离不弃,终身为爹的伺候着,亚圣也没从中产生,而出名的都因为所谓的“悲壮”。 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虽然不是真理,却是个可以通过继往开来加以大概判断的常识。 天空四君踉跄而去,望着他们消失在金色小路的云烟深处,唐玄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跟过去,他知道,白云君他们需要安静,起码能够恢复往昔的外显形态与大致心情才行。好在时间这个东西挥霍无尽,唐玄虽然很想追上去问一下,在他的世界三式下,他们的具体感受,但实在有些抹不下脸来强人所难。 都打的人家差点崩溃,如今再去追上去嘘寒问暖,顺便请教一下被虐的感受? 茫茫世界,无尽苍生! 举目惶惶,唐玄不由的有些孤独与萧索。 就在他神思有些恍惚的时候,一阵悠悠琴音传来,古琴逍遥,波荡出一阵唐玄从未听到过的琴音。 琴音中,有白云尽情的游荡,长风肆意的歌唱,百鸟自由的飞翔,阳光明媚,绿草如茵······绿草如茵? 此前无数记忆划过,似乎可以去元生界那里试试,那里虽不是天空之上界这般无上至上,却自成规则更曾为规则永恒存在之地,这么多年过去了,黑胡娃可还过的好?首发 驾驭琴音,唐玄轻点世界星,随后身形出现在涌荡着无比温馨的大宇宇宙内,在一闪,顺着一个方向便来到天的尽头。 穿绿草如茵的界壁而过,永恒界这里依旧云烟弥漫,无数浓郁的能量流淌成白云苍狗。 镜子在,巨型的莲花在,而大宇宇宙依旧那么精巧的悬空旋转在花心处,散发着莹润迷人的光,抬头星光依旧。 ······ 顺着永恒界下到元生界,此时的元生界已经空空荡荡,再也没有当初的淫雨霏霏,无尽浪荡的果体秀,只有那光明山上,各种者们依旧潜伏在各处,恍如世界从未变过。 唐玄漫步绿草,逆光法则对于此时的他而言,只不过是一缕缕柔和的风,谄媚的很。 登上光明山,各种规则纠缠的巨力如同蛛网一样,一闪即逝丝毫不敢靠近,冲天而起的无数身影面对唐玄分裂两侧,恭敬的低头含胸,目送唐玄远去。 在他们看来,唐玄此时便是永恒界的神,元生界的主宰者。 一张张面容,不同但同样华贵的衣饰,满身白云,身披七彩,悬空飘飘,各自蕴含着强大能量的“者”们,一张张陌生而又极度虔诚的面孔······ 与神威不可一世的夹道欢迎者相比,唐玄则显得很普通,纯黑点缀银丝的黑色长衫,风氅,白发轻舞,面带微笑,既没有做亲民状,也没有做义正言辞状,就这么淡淡的走着,不管这世界与这世界的生命如何对待他,他仍旧是他,未曾变过。 能够活到元生界永垂不朽的都不是傻子,也不是呆萌的四处作死找茬,拼命将脸伸出去等人拍的弱智,他们的强大唐玄历历在目,任何一个“者”的存在,无论是寻道者还是梦道者抑或是幻道者,无疑都要比大宇宇宙最强大的修者类似公冶山长那样的曾经的绝顶刀客,都要强大无数倍,几近于凡人与神的差距,不可比较。 可任意这些者们,若是放到天空之上,恐怕又是天空四君手下灰飞烟灭的对象。 可生灵需要这样的比较吗? 强者生,弱者就该死? 人家在元生界也好,天空界也罢,没招谁没惹谁,就因为你比人家强就要灭了人家? 这样你才英雄,才豪杰,才枭雄? 简直是混蛋加三级的逻辑! 唐玄的表情温和,眼神中充满着尊重。 在这样孤僻的一个世界里,尊重这样一群强大而孤独的生命! 许多的他们,先是不解,而后流泪,“这是神的悲悯么?” 唐玄其实很想说,他不是神,只是一个从始地母星走出来的小小人族一份子,也很普通,普通到成了比无上至上,天空之上还要强大的绝对生命程度? 不能解释就不需要解释。 临近山顶,唐玄身后追随了无数落在登天之路上的者们。 他们跟在身后,从虚空落在实地,长袍拖曳着流光,身上批带着华彩,虔诚的追随着,没有任何存在发出一丁点声音。 进了花园,到了万界合黄树前,唐玄含笑挥了挥手,身影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许多无数岁月从未来到过山顶的低级者们这才发现,竟然登上了山顶,就这么不经意,这么的随随便便就登上了想象中的巅峰与极致? 一片寂寥的啜泣。 其实山顶有什么? 与这个空空荡荡的世界比,山顶也逃不开寂寞的萦绕。 ······ 从树冠沉入树身,唐玄周围已是光影朦胧,万界合黄树开始剧烈的振荡了起来。 而这种震荡直到唐玄全力收束自己的神、意、气,拼命做个普通人的时候,才渐渐停止。 树根下是无尽土黄色的世界,边缘处一个平台,平台往下无尽深渊,往上寂寥星空,每一颗星,事实上都是一个不完整世界。 唐玄皱了皱眉,小心的将神意放出,可即使这样的谨慎,庞大而澎湃的神意,以超越时空,凌驾一切的绝对力量还是于一瞬间囊括了树下世界。 神意一扫而收,看到周围虚空逐渐平静的涟漪,远处星空狂闪而后逐渐宁静,唐玄这才松了口气。 他么的不是怕这个世界给他带来什么影响,而是生怕自己的存在会崩溃这个“小地方”。 望着一个方向,唐玄嘴角露出微笑,随后一脚踏出,落脚霎那,无数光影时空已在身后。 摆在唐玄眼前的是一个微微旋转的小球儿。 论体积比大宇宇宙要大上一些,但论光泽却比大宇宇宙要差上不少。 深深吸了口气,他可不知道未经自己亲手加固后的世界能不能承受自己的进入,而他的体贴也并非要对方知道,这本就是情理之中,于情、于理。 情,是始终不变的万物同心的情;理,是对于万物苍生,无论大小,盛衰,偏僻与否,强弱与否,都应与之的尊重。 界壁如此若不惊风有些出乎预料,而一进到这个未名的世界里,唐玄就见到了一场强调:、肃穆、使命、价值观,遍及这个宇宙几乎全部生命星球的仪式正在举行。 如此盛大的场景,让唐玄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是得多伟大呵! 第十四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二) 黑胡大宇宙分成五个部分,其中最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便是黑胡娃与狮子头等大战后残留下来的七千多修者,一起居住的“玄天高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妙绝星域”。 此星域占比大宇宙并不多,但却金碧辉煌,云烟缭绕,环境优美,超过仙境。 只是被黑胡娃以无上元力隔绝于其他四个星域,并严禁修者们私自出离,而去到其他外星域则视为背叛宇宙之重罪,当受天雷击顶、罡风灭体、神火炼魂之刑,直白点讲,就是百般折磨后再弄死你······ 当然,即使不这样严刑峻法,恐怕最初那些惊魂未定的修者们也无力、无心出去闲逛什么。 即使到了无数万年后的现在,他们发现黑胡娃整日里与那个一直很美,身材一直很劲爆的宇宙之皇母忙着什么,并不怎么管事,除了每隔千年例行集会一次,由星域观察使们汇报一次四方星域的情况之外,余者时间还算自由。 这没了大自由,却小欢乐,小苟且,小偷腥的星域生活倒也没那么枯燥了。男男女女,男女,男男,女女修者之间那些不能说的事情,黑胡娃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干涉什么。 云遮雾罩,永恒岁月,麻木过活也没什么不好。何况还有每千年一次冗长的故事大会可供娱乐,日子过得去。 四方观察使对应着元古星域、自然星域、文明星域、混沌星域。而他们的全部工作只有两条:观察和维持平衡中彰显神迹。 所谓元古星域便是彻彻底底的原始状态形态下的宇宙,一片荒芜。 狂风肆虐,烈焰沸腾,无数星体还处在水深火热,翻滚不休的状态。 而当这些星平静下来,只要孕育出生命,那么观察使便有责任与义务派遣天兵下界,以任何手段清除一切生物,保持这个星域无数星球的原始状态,其他情况例如火山爆发、大洋海啸、地壳碰撞甚至星球自然毁灭则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当然,这种生物也不仅只动物,还有植物、微生物等等,所以元古星域所在的观察使以及观察使团的构成修者人数最为庞大,力量也最强。 自然星域则不然,允许生命的出现,但生命进化的进程受限,只能以蒙昧状态,茹毛饮血的方式生存下去,一旦出现不符合自然的事物,同样会受到毫不留情的灭绝性打击。在这个星域生活的原始生命对“神性”的感受最为强烈直接,虔诚到底之后,也就那么对付活着。同时在整个过程中,还产生了所谓的“巫”的教法,不过以他们的脑容量来琢磨,也仅仅是自己的行为举止、祭祀方式与冥冥中的神如何产生共鸣,获得填饱肚子,天不降灾的良好结果,却绝对不会想到所谓的天神,依旧苦逼,不过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黑胡娃赋予的工作职责,并不会因为他们、它们的姿势、语言、动作或者祭祀的祭品而产生任何偏差。 当然,有时候蒙对了,自然是神性彰显、巫师威武。蒙不对也和巫师没关系,都是老百姓不够虔诚或者祭品不够优秀。 四大星域中,文明星域受限制最小,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原始人的进化再到飞机大炮的产生,其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等等进程以及所谓文明的出现,都与大多数不受限的宇宙中的星球文化并没有什么不同,进程雷同,结果类似,而自诩强大的生命们,在自我毁灭且不可自拔,欲罢不能的道路上狂奔着,洋洋自得的以截然相反的行为模式和思维逻辑,殚精竭力的“诠释”着文明的定义。 “文明,是历史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生命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生命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生命认可和接受的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抱歉,说到这,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在文明星域,因观察使的职责近乎只是观察而无需作为,所以这里的神性与神迹彰显趋近于零,不过因其生命自身的阴暗性与败德的发展趋势,这里所谓“神迹”反而是最多的。到最后,连高高在上从未发声的观察使们都在狐疑:是不是真有无数个神隐身在文明星域发生着作用。 不过当黑胡娃应邀来此巡视一番,冷哼一声飘然而去的时候,观察使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同时也为“文明星域”这些生命的玩法与“创造力”谓为惊叹不已。 混沌星域,顾名思义一切都处在混沌状态,星球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星球之间的虚空尽是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流,当然,这些气流也没有哪个观察使想要吸收一番,立刻成仙得道,修为超过黑胡娃那么狗血。 元初的混沌之气虽然蕴含着创世未成时残存的强大能量,但这能量无比污浊有如玄牝,狂暴且杂乱无章,吸收这个,还不如直接让黑胡娃一拳打死来的痛快。更不要想什么天赋异禀,搏一搏,别人不行就你可以。 如果生命失去了整体进化能力,那么从基因上来看,差别微乎其微,谁说谁是天才,谁又是天生如何如何,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同时为了强调存在即合理,要安贫乐道、安身立命、顺应天命等约定俗成而存在。 假定奇迹被允许出现,那么也不是将幻想用在混沌气流上那么离谱。黑胡大宇宙的修者们在这一点上,都清醒的很。 而混沌星域的观察使们的工作便是加固黑胡娃留下来的混沌封禁,使得这个星域一直保持这种混混沌沌的状态,没有山水与光明,所有失去了继续扩展能力的不规则初生星体,就这么悠悠荡荡的存在着,构成元素简单且一切都以最原始的状态下,出离暴躁的存在着。 没有哪个观察使能够明白黑胡娃这么做的目的,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虽然脚下的世界可以没有阶级与等级,可在这玄妙星域,黑胡娃无异于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开心不开心都可以拿他们这些身为观察使的修者来说事儿,更何况自从上次宇宙大战,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他们,黑胡娃没有追究战败的责任而大开杀戒,已经是天恩浩荡的慈悲了,许多修者暗暗感激涕零的差点让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出来跪倒叩谢帝恩。 慈悲了无数年,五大星域构成的黑胡大宇宙的系统也存在了将近二十万年。而现在却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躁动,而这股躁动,起源于这次的例行汇报集会,这被黑胡娃命名为“玄天高妙御真安天大会”的修者集会,地点就在玉宇琼楼大殿的殿前广场上。 云烟飘渺,琼楼金碧辉煌且巍峨。 黑胡娃与白光高踞琼楼之上,神态威严,形影不离。 下面是稀稀拉拉的跪着的七千修者们,而为首的四大观察使们依次匍匐前进,依次汇报下。 ······ ······ 原始星域观察使苍木,表情呆板的如同一个木头。 无数万年的刽子手生涯,使他元气中不知不觉集聚了浓郁的杀死,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寒冰一样,带着不小的威严。 “元古星域上个千年,超度存在灵觉往上生物千万兆,经年数量已超过三千万个宇量级。吾等秉承黑胡大帝的杀灭宗旨……原始星域一片清明,幸不辱命!” 啥他么的叫清明?不是说生物死绝了那种死气弥漫整个星域的恶劣,这句话,纯粹的告诉所有修者,黑胡大帝英明神武,他的理念得到贯彻执行便是至清,至明。 并不算太长的发言,让在场匍匐的修者脑中却布满了腥风血雨却又沉闷无声的灭绝和杀戮。 无心有寒,宇量级,三千万个……那意味着三千万个黑胡大宇宙那般世界的生命数量总和。 逝去的数字,也仅仅只是数字。 苍木呆板的脸上似乎想表示一些对黑胡娃的敬佩,仰慕或敬畏,以及一点自己的委屈与辛苦,却发现一如既往,整个身心都已经被那样的生活浸透,是工具还是自己? 自己又是什么? 只有当脑海中出现同样浴血奋斗在原生星域的观察使团,心中才会出现点滴温暖。 ……默不作声,日以继夜的杀灭,他们是同类。 苍木的屌爆了的死板表情并没有引起黑胡娃的任何不满。相反,还充分理解了那个清明,听来甚为舒爽。勉励的目光扫过,即使他知道苍木在背台词也不会怪他,结果很好,态度不错,够了。 黑胡大帝高踞琼楼上,挥手示意继续。 下一个是混沌星域的观察使愿尘,“一切如常”。看来愿尘并没有苍木那所谓的语言恬不知耻的艺术。 短短四个字并没有造成任何骚动和议论,多少万年来,混沌星域一向如此。如果不如常那才是值得兴奋的事儿,起码可以说明,黑胡大帝也不是那么让人望之绝望,还是有弱点的。 可……强大压抑下的现实,就是这么让人无语失声。 随后,自然星域的观察使齐值,也做了简单说明,说自然,道自然,当自然之上有种神性的双眸凝视,苍天之上,真实存在一双拨弄一切的手的时候,因其纯粹的目的,自然也愈发努力。 不经修饰的一切都是最有味道且最好的……这只不过是文明星域的一条有着无数对立说法且都有理的让人无所适从的病吟。 当然,在那个混乱星域,还有亿万乃至无可计量,听之有理,有利则行,背地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讴歌论调,最可喜的就是绝大多数无从分辨,无处可依,无处申冤的灵魂。 之所以说这千年一次的集会冗长,更是个故事大会,当然缘起于文明星域,而作为星域观察使苍生,更是理所当然的带来两个得力助手,天厚,地黑,以及大量的卷宗实录。 夹在厚、黑之间的苍生,一脸深沉的笑,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卷宗,与左右低声说着什么。 直到从玉宇琼楼上传来的目光已然带着一丝杀气的时候,他们这才惊醒过来。 这千年的精彩与沦丧让他们代入其中,忘乎所以,来到这里一时找不到角色定位了。 “苍生在下,玄天高上玄妙黑胡大帝在上……”苍生楞楞的望着黑胡,一别千年,他满脑子的古怪敬称,爱称,昵称,别称,尊称,惯称,名称……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苍生是自己,在下就没什么,可不以卑鄙之名自称,似乎是对在上的主宰不够虔诚,恭敬。 黑胡娃无可奈何的望着这个被“文明”的熏陶,折磨的已经神思恍惚,无畏膨胀的爱将,开始的那点怒气不由得烟消云散。 如果说斗不相害,光明磊落是兽性同族之间的一成不变的行为规范,那么文明星域的那些生命的恶劣表现,无异于比禽兽还要无耻上千万倍。 歇斯底里,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高高在上的黑胡大帝偶尔触及,不由触目惊心。 “说,从头开始,慢慢讲。”黑胡娃的声音宛如九天雷动,轰轰然充斥着玄天星域。 也许无意,也许有意。 但黑胡大宇宙最强修者却是不争的事实。 苍生,天厚,地黑早已汗流浃背,无数年的文明浸透算什么? 观察中的蝼蚁算什么? 他们是修者,是匍匐在黑胡面前的卑微修者,更是随时被泯灭成虚无的微小存在。 ……可别膨胀了! 第十四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二) 黑胡大宇宙分成五个部分,其中最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便是黑胡娃与狮子头等大战后残留下来的七千多修者,一起居住的“玄天高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妙绝星域”。 此星域占比大宇宙并不多,但却金碧辉煌,云烟缭绕,环境优美,超过仙境。 只是被黑胡娃以无上元力隔绝于其他四个星域,并严禁修者们私自出离,而去到其他外星域则视为背叛宇宙之重罪,当受天雷击顶、罡风灭体、神火炼魂之刑,直白点讲,就是百般折磨后再弄死你······ 当然,即使不这样严刑峻法,恐怕最初那些惊魂未定的修者们也无力、无心出去闲逛什么。 即使到了无数万年后的现在,他们发现黑胡娃整日里与那个一直很美,身材一直很劲爆的宇宙之皇母忙着什么,并不怎么管事,除了每隔千年例行集会一次,由星域观察使们汇报一次四方星域的情况之外,余者时间还算自由。 这没了大自由,却小欢乐,小苟且,小偷腥的星域生活倒也没那么枯燥了。男男女女,男女,男男,女女修者之间那些不能说的事情,黑胡娃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干涉什么。 云遮雾罩,永恒岁月,麻木过活也没什么不好。何况还有每千年一次冗长的故事大会可供娱乐,日子过得去。 四方观察使对应着元古星域、自然星域、文明星域、混沌星域。而他们的全部工作只有两条:观察和维持平衡中彰显神迹。 所谓元古星域便是彻彻底底的原始状态形态下的宇宙,一片荒芜。 狂风肆虐,烈焰沸腾,无数星体还处在水深火热,翻滚不休的状态。 而当这些星平静下来,只要孕育出生命,那么观察使便有责任与义务派遣天兵下界,以任何手段清除一切生物,保持这个星域无数星球的原始状态,其他情况例如火山爆发、大洋海啸、地壳碰撞甚至星球自然毁灭则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当然,这种生物也不仅只动物,还有植物、微生物等等,所以元古星域所在的观察使以及观察使团的构成修者人数最为庞大,力量也最强。 自然星域则不然,允许生命的出现,但生命进化的进程受限,只能以蒙昧状态,茹毛饮血的方式生存下去,一旦出现不符合自然的事物,同样会受到毫不留情的灭绝性打击。在这个星域生活的原始生命对“神性”的感受最为强烈直接,虔诚到底之后,也就那么对付活着。同时在整个过程中,还产生了所谓的“巫”的教法,不过以他们的脑容量来琢磨,也仅仅是自己的行为举止、祭祀方式与冥冥中的神如何产生共鸣,获得填饱肚子,天不降灾的良好结果,却绝对不会想到所谓的天神,依旧苦逼,不过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黑胡娃赋予的工作职责,并不会因为他们、它们的姿势、语言、动作或者祭祀的祭品而产生任何偏差。 当然,有时候蒙对了,自然是神性彰显、巫师威武。蒙不对也和巫师没关系,都是老百姓不够虔诚或者祭品不够优秀。 四大星域中,文明星域受限制最小,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原始人的进化再到飞机大炮的产生,其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等等进程以及所谓文明的出现,都与大多数不受限的宇宙中的星球文化并没有什么不同,进程雷同,结果类似,而自诩强大的生命们,在自我毁灭且不可自拔,欲罢不能的道路上狂奔着,洋洋自得的以截然相反的行为模式和思维逻辑,殚精竭力的“诠释”着文明的定义。 “文明,是历史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生命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生命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生命认可和接受的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抱歉,说到这,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在文明星域,因观察使的职责近乎只是观察而无需作为,所以这里的神性与神迹彰显趋近于零,不过因其生命自身的阴暗性与败德的发展趋势,这里所谓“神迹”反而是最多的。到最后,连高高在上从未发声的观察使们都在狐疑:是不是真有无数个神隐身在文明星域发生着作用。 不过当黑胡娃应邀来此巡视一番,冷哼一声飘然而去的时候,观察使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同时也为“文明星域”这些生命的玩法与“创造力”谓为惊叹不已。 混沌星域,顾名思义一切都处在混沌状态,星球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星球之间的虚空尽是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流,当然,这些气流也没有哪个观察使想要吸收一番,立刻成仙得道,修为超过黑胡娃那么狗血。 元初的混沌之气虽然蕴含着创世未成时残存的强大能量,但这能量无比污浊有如玄牝,狂暴且杂乱无章,吸收这个,还不如直接让黑胡娃一拳打死来的痛快。更不要想什么天赋异禀,搏一搏,别人不行就你可以。 如果生命失去了整体进化能力,那么从基因上来看,差别微乎其微,谁说谁是天才,谁又是天生如何如何,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同时为了强调存在即合理,要安贫乐道、安身立命、顺应天命等约定俗成而存在。 假定奇迹被允许出现,那么也不是将幻想用在混沌气流上那么离谱。黑胡大宇宙的修者们在这一点上,都清醒的很。 而混沌星域的观察使们的工作便是加固黑胡娃留下来的混沌封禁,使得这个星域一直保持这种混混沌沌的状态,没有山水与光明,所有失去了继续扩展能力的不规则初生星体,就这么悠悠荡荡的存在着,构成元素简单且一切都以最原始的状态下,出离暴躁的存在着。 没有哪个观察使能够明白黑胡娃这么做的目的,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虽然脚下的世界可以没有阶级与等级,可在这玄妙星域,黑胡娃无异于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开心不开心都可以拿他们这些身为观察使的修者来说事儿,更何况自从上次宇宙大战,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他们,黑胡娃没有追究战败的责任而大开杀戒,已经是天恩浩荡的慈悲了,许多修者暗暗感激涕零的差点让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出来跪倒叩谢帝恩。 慈悲了无数年,五大星域构成的黑胡大宇宙的系统也存在了将近二十万年。而现在却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躁动,而这股躁动,起源于这次的例行汇报集会,这被黑胡娃命名为“玄天高妙御真安天大会”的修者集会,地点就在玉宇琼楼大殿的殿前广场上。 云烟飘渺,琼楼金碧辉煌且巍峨。 黑胡娃与白光高踞琼楼之上,神态威严,形影不离。 下面是稀稀拉拉的跪着的七千修者们,而为首的四大观察使们依次匍匐前进,依次汇报下。 ······ ······ 原始星域观察使苍木,表情呆板的如同一个木头。 无数万年的刽子手生涯,使他元气中不知不觉集聚了浓郁的杀死,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寒冰一样,带着不小的威严。 “元古星域上个千年,超度存在灵觉往上生物千万兆,经年数量已超过三千万个宇量级。吾等秉承黑胡大帝的杀灭宗旨……原始星域一片清明,幸不辱命!” 啥他么的叫清明?不是说生物死绝了那种死气弥漫整个星域的恶劣,这句话,纯粹的告诉所有修者,黑胡大帝英明神武,他的理念得到贯彻执行便是至清,至明。 并不算太长的发言,让在场匍匐的修者脑中却布满了腥风血雨却又沉闷无声的灭绝和杀戮。 无心有寒,宇量级,三千万个……那意味着三千万个黑胡大宇宙那般世界的生命数量总和。 逝去的数字,也仅仅只是数字。 苍木呆板的脸上似乎想表示一些对黑胡娃的敬佩,仰慕或敬畏,以及一点自己的委屈与辛苦,却发现一如既往,整个身心都已经被那样的生活浸透,是工具还是自己? 自己又是什么? 只有当脑海中出现同样浴血奋斗在原生星域的观察使团,心中才会出现点滴温暖。 ……默不作声,日以继夜的杀灭,他们是同类。 苍木的屌爆了的死板表情并没有引起黑胡娃的任何不满。相反,还充分理解了那个清明,听来甚为舒爽。勉励的目光扫过,即使他知道苍木在背台词也不会怪他,结果很好,态度不错,够了。 黑胡大帝高踞琼楼上,挥手示意继续。 下一个是混沌星域的观察使愿尘,“一切如常”。看来愿尘并没有苍木那所谓的语言恬不知耻的艺术。 短短四个字并没有造成任何骚动和议论,多少万年来,混沌星域一向如此。如果不如常那才是值得兴奋的事儿,起码可以说明,黑胡大帝也不是那么让人望之绝望,还是有弱点的。 可……强大压抑下的现实,就是这么让人无语失声。 随后,自然星域的观察使齐值,也做了简单说明,说自然,道自然,当自然之上有种神性的双眸凝视,苍天之上,真实存在一双拨弄一切的手的时候,因其纯粹的目的,自然也愈发努力。 不经修饰的一切都是最有味道且最好的……这只不过是文明星域的一条有着无数对立说法且都有理的让人无所适从的病吟。 当然,在那个混乱星域,还有亿万乃至无可计量,听之有理,有利则行,背地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讴歌论调,最可喜的就是绝大多数无从分辨,无处可依,无处申冤的灵魂。 之所以说这千年一次的集会冗长,更是个故事大会,当然缘起于文明星域,而作为星域观察使苍生,更是理所当然的带来两个得力助手,天厚,地黑,以及大量的卷宗实录。 夹在厚、黑之间的苍生,一脸深沉的笑,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卷宗,与左右低声说着什么。 直到从玉宇琼楼上传来的目光已然带着一丝杀气的时候,他们这才惊醒过来。 这千年的精彩与沦丧让他们代入其中,忘乎所以,来到这里一时找不到角色定位了。 “苍生在下,玄天高上玄妙黑胡大帝在上……”苍生楞楞的望着黑胡,一别千年,他满脑子的古怪敬称,爱称,昵称,别称,尊称,惯称,名称……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苍生是自己,在下就没什么,可不以卑鄙之名自称,似乎是对在上的主宰不够虔诚,恭敬。 黑胡娃无可奈何的望着这个被“文明”的熏陶,折磨的已经神思恍惚,无畏膨胀的爱将,开始的那点怒气不由得烟消云散。 如果说斗不相害,光明磊落是兽性同族之间的一成不变的行为规范,那么文明星域的那些生命的恶劣表现,无异于比禽兽还要无耻上千万倍。 歇斯底里,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高高在上的黑胡大帝偶尔触及,不由触目惊心。 “说,从头开始,慢慢讲。”黑胡娃的声音宛如九天雷动,轰轰然充斥着玄天星域。 也许无意,也许有意。 但黑胡大宇宙最强修者却是不争的事实。 苍生,天厚,地黑早已汗流浃背,无数年的文明浸透算什么? 观察中的蝼蚁算什么? 他们是修者,是匍匐在黑胡面前的卑微修者,更是随时被泯灭成虚无的微小存在。 ……可别膨胀了! 第一五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三) 苍生开始了他的讲述,黑胡娃与白光眼中恋奸情热的光消失,代之以专注与凝重。 恢宏的声音响彻玄妙星域,昭示着苍生的强大。此时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文明星域算个中产,可能还处在中等偏上的生存位置…… 可在这黑胡大宇宙的最高生存空间,他实在没必要像文明星域的天武帝国亦或是共和联盟里面的生命那样,卖弄智巧,以复杂世界的手段,在界定好的生存位置中,强行画出一块自我心灵舒适区,来让心安住,来获得更好的存在感。 何必呢? 无论天武还是共和联盟,那些所谓的中产,中上产,中产顶……在伪币通行的年代,一场通货膨胀下来,与底层的老百姓有什么区别?可能在唯一的区别就是更惨。 苍生抑扬顿挫的声音,逐渐将在场修者带入到一个诡谲、阴暗的下位者生存世界,他们听到的是古怪离奇,排遣枯燥星域生活的故事,而黑胡娃想听的却是,有关于希望的希望。 …… …… 天武大平原,东临大海,西接荒漠,北面群山绵延,南面还是大海。 在科技没有发展到飞机大炮,飞跃太空的时候,这片面积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平原,盛产国家这种东西。 数百个国家在这个河流纵横,高峰错落,一个峡谷动辄数万里的大平原里,斗得此起彼伏,不亦乐乎。 王朝霸业,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个时候的平原还不叫天武大平原,叫连天大陆。 连是连接,而东、南的海,西方无尽的荒漠以及北方群山便是那难以逾越的天了。 千年前,位于大陆极北寒冰荒原的神武国,在神武大帝的领导下,改革经济,革新军事,严明律法,以身作则,建立起连天大陆最强的一只荒原骑兵。 君臣同心,势要看一眼中原大陆的繁华顺便改善一下生存环境。 他们先是征服了高山谷底的真汉子游牧部族,在获得了大量的马匹与忠诚好斗的真汉子战士之后,铁蹄南下,东征西讨。 在铁与血,嘶吼与咆哮,滚滚雷动的马蹄声中,神武国逐渐成了一个庞大的王朝,且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快速向南推进,更有一统连天大陆之势。 从改善生活的初级价值导向到现在的统一大陆,舍我其谁的宏图霸业,就连成了神武圣皇的神武帝本人,都有些恍恍惚惚无法确信。 王朝带甲千万,身边能臣武将云集,几经周折,最后击溃了大海之畔的南陵王朝并顺便扫平了岛屿国家马奶小菠萝之后,连天大陆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陆地上,崛起一个皇权至上,皇权神授的庞然大物。 而就在这一天,神武圣皇年老色衰,一时激动下旧疾复发,可能……要驾崩。 临终前,他拉着已是壮年的天武,登上帝都九龙城的最高处,颤颤巍巍的手指了指远处的空无处,随后又重重拍了拍天武的手,紧紧握着,浑浊的眼神,佝偻的身躯,但上下左右,城里城外尽是跪倒匍匐的官员,百姓,使得老皇帝的身躯看起来极是伟岸。 暮色苍茫,天武已泣不成声。 不管别人怎么样,作为即将成为帝王的皇子,他必须要表现出真诚的,突出自己人孝却又有人君内涵的悲伤。 随着神武老皇帝的手挥手落,城墙下某处被钢铁建筑物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小广场上,刀光剑影,人头滚滚。 那些非天武一脉的数百近千皇子皇孙,宫娥妃嫔于一瞬间被斩杀殆尽。 随后,那些蒙着面的刽子手们大吼着“神武万岁”以后,挥刀自尽。 接着,无数火箭从不知名处如雨纷落,整个建筑物群落如同一口巨大的锅,只是锅内锅外尽是烈焰沸腾。 这样的建筑群落有很多,一时之间,尚未更名的连天大陆东南到海,西到荒漠,北到群山,冰原,无数处烈焰冲天而起,生如草芥。 是夜,包括神武皇族,王朝重将,帝国股肱,有多少被夷灭十族。 三族已经是父系,母系,妻系顺着杆子捋过去一网打尽了,十族更包含了朋友,学生,老师…… 多年征战,动辄灭族,毫无天良,自诩为文明传承的连天大陆,此时人口已不到十五亿,可光这么捆着屠宰,一夜之间便有千万人死去,殉葬的荒原骑兵战士以及真汉子勇士更达五百万之多。 这就结束了吗? 不! 这才刚刚开始。 天武侍立在侧,半躺在龙椅上的神武老皇帝继续指挥着对天下的彻底清洗。 无辜不无辜,不重要! 死多少人,更不重要! 只要对王朝根基有哪怕丝毫不利影响的,都会被连根拔起,毫不留情的清除干净。 神武老皇帝用行动诠释了什么才叫真正“王朝霸业,尽灰尘土”,是真的尘土,而非酸溜溜的一句苍白描述。 “这,就是天下?”天武走出神武皇宫的那一刻,老皇帝已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而这座庞大宫殿里面的所有人,都将追随他而去。 生之处,龙归之地。 浑身被冷汗湿透,脑袋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略微放松。 天武大帝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切就是个梦,而自己以及整个亲族,老师,同学甚至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都成了被清除痕迹的对象。 当神思恍惚的天武大帝走出死寂毫无生气的九龙城,又向前走了十几里来到大水流河畔,这里鸦雀无声,但已经成了旌旗林立,尽是跪倒匍匐的属于自己的皇权力量。 “朕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你也要将这干干净净的天下流传下去……” 天武大帝闭着眼睛,默然无语! 再睁目,已是脱胎换骨,笑着,但已如一块带着表情,万年不化的寒冰。 “传承?为何不是我一直手握乾坤日月?”暗暗握紧了拳头,耳旁已经传来山呼海啸的万岁呼声。 九龙城在硝烟与火炮的升腾与轰鸣声中被夷为平地。 而神武老皇帝终年998岁,怀揣着他最后的冷厉,带着当初简单理想的超现实的满足,去的无声无息。 天武大帝继皇朝皇帝位,是为天武大帝。 天武王朝的领地已经将天内的大陆包括近海岛屿全部囊括了进去,幅员辽阔,物产丰富。 随后他便推行了尊崇如家,外如内法的基本国策。而这个如家,类似于唐玄大宇宇宙儒家与佛道的强势结合,还有道法自然的意思,以此构建底层道德标准,为残民,愚民,弱民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严刑峻法,坐收天下之利,苛酷对待文武官员,更是贯彻了老皇帝:天下定,赏需审慎,罚要严峻的基本思想。 在这个逐渐陷入到平稳中天武王朝,逐渐形成了稳定的对内苛酷,对外宽松的基本治理思想。 而此时还没有外,但天武大帝相信,天外有人,天外有国,而他,就要做那个发现那天外之国的首皇帝! 于是,他派遣打着礼仪之邦的大旗两支庞大船队,满载天朝物产,从东海龙兴港,南海生和港同时出发,向茫茫大洋深处探索而去。 “牢记朕的嘱托,所过之处,秋毫无犯。遇事能忍就忍,不能忍还要忍!人若与我一分,吾当还以十分,切记……朕的天下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莫要辜负了朕。” 天地城,百官汇集,歌舞喧天。 天武大帝拉着海防大帅依布,帝都禁军大帅兼宫廷内务大总管克己动情的说,可能目光却若有若无的飘向他们背后的那数十名戎装卫士以及工装太监。 没人敢与纡尊降贵的天武大帝对视甚至偷瞄,但他却知道,他要的的答复,都在这恭敬万分的沉默中了。 有时候天武大帝自己也会觉得心塞,心累,不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可如家经营这么多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仁者爱人,王权天授,为君者不可露白,不可释权,不可……那一套,已经渐渐深入人心。 靠杀,可以解决根本性问题,却不是什么场合都适用的。首发 就是眼前这船队以及随员,你都杀光了,谁去干活?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依布,克己,天武大帝唏嘘感叹着。 这两个名字都是自己赐下的,取一帆风顺,克己复礼的意思,并赐姓地。 全名应是地依布,地克己。 地虽然不是国姓,但在这天武大帝国,那也是国姓之下,至高无上的荣耀,相信他们都懂得。 感激涕零中,地依布,地克己各自辞别皇帝,率领浩浩荡荡的队伍,携带所有披红挂彩的天朝物产招摇过市,一路向船队停泊的方向前进着。 依布还好,克己的船队停泊处简直是天涯海角般遥远……船队正式接到旨意,起锚开拔已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 地处封闭的天武大平原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一个情况差不多,人性差不多,但行事手段却截然相反的共和联盟也正在悄然崛起。 第一五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三) 苍生开始了他的讲述,黑胡娃与白光眼中恋奸情热的光消失,代之以专注与凝重。 恢宏的声音响彻玄妙星域,昭示着苍生的强大。此时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文明星域算个中产,可能还处在中等偏上的生存位置…… 可在这黑胡大宇宙的最高生存空间,他实在没必要像文明星域的天武帝国亦或是共和联盟里面的生命那样,卖弄智巧,以复杂世界的手段,在界定好的生存位置中,强行画出一块自我心灵舒适区,来让心安住,来获得更好的存在感。 何必呢? 无论天武还是共和联盟,那些所谓的中产,中上产,中产顶……在伪币通行的年代,一场通货膨胀下来,与底层的老百姓有什么区别?可能在唯一的区别就是更惨。 苍生抑扬顿挫的声音,逐渐将在场修者带入到一个诡谲、阴暗的下位者生存世界,他们听到的是古怪离奇,排遣枯燥星域生活的故事,而黑胡娃想听的却是,有关于希望的希望。 …… …… 天武大平原,东临大海,西接荒漠,北面群山绵延,南面还是大海。 在科技没有发展到飞机大炮,飞跃太空的时候,这片面积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平原,盛产国家这种东西。 数百个国家在这个河流纵横,高峰错落,一个峡谷动辄数万里的大平原里,斗得此起彼伏,不亦乐乎。 王朝霸业,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个时候的平原还不叫天武大平原,叫连天大陆。 连是连接,而东、南的海,西方无尽的荒漠以及北方群山便是那难以逾越的天了。 千年前,位于大陆极北寒冰荒原的神武国,在神武大帝的领导下,改革经济,革新军事,严明律法,以身作则,建立起连天大陆最强的一只荒原骑兵。 君臣同心,势要看一眼中原大陆的繁华顺便改善一下生存环境。 他们先是征服了高山谷底的真汉子游牧部族,在获得了大量的马匹与忠诚好斗的真汉子战士之后,铁蹄南下,东征西讨。 在铁与血,嘶吼与咆哮,滚滚雷动的马蹄声中,神武国逐渐成了一个庞大的王朝,且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快速向南推进,更有一统连天大陆之势。 从改善生活的初级价值导向到现在的统一大陆,舍我其谁的宏图霸业,就连成了神武圣皇的神武帝本人,都有些恍恍惚惚无法确信。 王朝带甲千万,身边能臣武将云集,几经周折,最后击溃了大海之畔的南陵王朝并顺便扫平了岛屿国家马奶小菠萝之后,连天大陆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陆地上,崛起一个皇权至上,皇权神授的庞然大物。 而就在这一天,神武圣皇年老色衰,一时激动下旧疾复发,可能……要驾崩。 临终前,他拉着已是壮年的天武,登上帝都九龙城的最高处,颤颤巍巍的手指了指远处的空无处,随后又重重拍了拍天武的手,紧紧握着,浑浊的眼神,佝偻的身躯,但上下左右,城里城外尽是跪倒匍匐的官员,百姓,使得老皇帝的身躯看起来极是伟岸。 暮色苍茫,天武已泣不成声。 不管别人怎么样,作为即将成为帝王的皇子,他必须要表现出真诚的,突出自己人孝却又有人君内涵的悲伤。 随着神武老皇帝的手挥手落,城墙下某处被钢铁建筑物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小广场上,刀光剑影,人头滚滚。 那些非天武一脉的数百近千皇子皇孙,宫娥妃嫔于一瞬间被斩杀殆尽。 随后,那些蒙着面的刽子手们大吼着“神武万岁”以后,挥刀自尽。 接着,无数火箭从不知名处如雨纷落,整个建筑物群落如同一口巨大的锅,只是锅内锅外尽是烈焰沸腾。 这样的建筑群落有很多,一时之间,尚未更名的连天大陆东南到海,西到荒漠,北到群山,冰原,无数处烈焰冲天而起,生如草芥。 是夜,包括神武皇族,王朝重将,帝国股肱,有多少被夷灭十族。 三族已经是父系,母系,妻系顺着杆子捋过去一网打尽了,十族更包含了朋友,学生,老师…… 多年征战,动辄灭族,毫无天良,自诩为文明传承的连天大陆,此时人口已不到十五亿,可光这么捆着屠宰,一夜之间便有千万人死去,殉葬的荒原骑兵战士以及真汉子勇士更达五百万之多。 这就结束了吗? 不! 这才刚刚开始。 天武侍立在侧,半躺在龙椅上的神武老皇帝继续指挥着对天下的彻底清洗。 无辜不无辜,不重要! 死多少人,更不重要! 只要对王朝根基有哪怕丝毫不利影响的,都会被连根拔起,毫不留情的清除干净。 神武老皇帝用行动诠释了什么才叫真正“王朝霸业,尽灰尘土”,是真的尘土,而非酸溜溜的一句苍白描述。 “这,就是天下?”天武走出神武皇宫的那一刻,老皇帝已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而这座庞大宫殿里面的所有人,都将追随他而去。 生之处,龙归之地。 浑身被冷汗湿透,脑袋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略微放松。 天武大帝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切就是个梦,而自己以及整个亲族,老师,同学甚至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都成了被清除痕迹的对象。 当神思恍惚的天武大帝走出死寂毫无生气的九龙城,又向前走了十几里来到大水流河畔,这里鸦雀无声,但已经成了旌旗林立,尽是跪倒匍匐的属于自己的皇权力量。 “朕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你也要将这干干净净的天下流传下去……” 天武大帝闭着眼睛,默然无语! 再睁目,已是脱胎换骨,笑着,但已如一块带着表情,万年不化的寒冰。 “传承?为何不是我一直手握乾坤日月?”暗暗握紧了拳头,耳旁已经传来山呼海啸的万岁呼声。 九龙城在硝烟与火炮的升腾与轰鸣声中被夷为平地。 而神武老皇帝终年998岁,怀揣着他最后的冷厉,带着当初简单理想的超现实的满足,去的无声无息。 天武大帝继皇朝皇帝位,是为天武大帝。 天武王朝的领地已经将天内的大陆包括近海岛屿全部囊括了进去,幅员辽阔,物产丰富。 随后他便推行了尊崇如家,外如内法的基本国策。而这个如家,类似于唐玄大宇宇宙儒家与佛道的强势结合,还有道法自然的意思,以此构建底层道德标准,为残民,愚民,弱民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严刑峻法,坐收天下之利,苛酷对待文武官员,更是贯彻了老皇帝:天下定,赏需审慎,罚要严峻的基本思想。 在这个逐渐陷入到平稳中天武王朝,逐渐形成了稳定的对内苛酷,对外宽松的基本治理思想。 而此时还没有外,但天武大帝相信,天外有人,天外有国,而他,就要做那个发现那天外之国的首皇帝! 于是,他派遣打着礼仪之邦的大旗两支庞大船队,满载天朝物产,从东海龙兴港,南海生和港同时出发,向茫茫大洋深处探索而去。 “牢记朕的嘱托,所过之处,秋毫无犯。遇事能忍就忍,不能忍还要忍!人若与我一分,吾当还以十分,切记……朕的天下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莫要辜负了朕。” 天地城,百官汇集,歌舞喧天。 天武大帝拉着海防大帅依布,帝都禁军大帅兼宫廷内务大总管克己动情的说,可能目光却若有若无的飘向他们背后的那数十名戎装卫士以及工装太监。 没人敢与纡尊降贵的天武大帝对视甚至偷瞄,但他却知道,他要的的答复,都在这恭敬万分的沉默中了。 有时候天武大帝自己也会觉得心塞,心累,不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可如家经营这么多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仁者爱人,王权天授,为君者不可露白,不可释权,不可……那一套,已经渐渐深入人心。 靠杀,可以解决根本性问题,却不是什么场合都适用的。首发 就是眼前这船队以及随员,你都杀光了,谁去干活?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依布,克己,天武大帝唏嘘感叹着。 这两个名字都是自己赐下的,取一帆风顺,克己复礼的意思,并赐姓地。 全名应是地依布,地克己。 地虽然不是国姓,但在这天武大帝国,那也是国姓之下,至高无上的荣耀,相信他们都懂得。 感激涕零中,地依布,地克己各自辞别皇帝,率领浩浩荡荡的队伍,携带所有披红挂彩的天朝物产招摇过市,一路向船队停泊的方向前进着。 依布还好,克己的船队停泊处简直是天涯海角般遥远……船队正式接到旨意,起锚开拔已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 地处封闭的天武大平原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一个情况差不多,人性差不多,但行事手段却截然相反的共和联盟也正在悄然崛起。 第一六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四) 从苍生等观察使的超级视角,自然不难看出文明星域的全貌,可无论天武大帝如何英明神武,也无法看透那高山荒漠大海背后,到底都有些什么。 七个绝不相连且形状极不规则,错落分布在西方大陆的海,这个世界的人们将之称之为七色海。 黑黑白白数百个城邦联合体甚至部落分布在七色海边缘处,一方面靠海吃饭,一方面沿着蜿蜒贯穿西方大陆的长水河,黄水河,上上下下7的进行着贸易往来。 数百个政体看似纷乱,但因其贸易往来迫切需要的信用、安全、成本时效、有意自利性无意利他性等等思想的指导下,单从水上通商,陆地货运,工商贸易上来看,俨然成了井井有条的和谐整体社会。 诚信是发自骨子里的,而无数商道旁边的国家除了收适量的税,更为商人提供便利和保护。 不诚信也有,但是成本高昂,一方面是官方的彻底打击,另外一方面是同行业的曝光与排挤,还有市场彻底的丢弃,以至于失信后,连在这行业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了,除了被歧视的目光赶去务农,可失信的人,连务农种地都变得十分艰辛。 这可不是某个宇宙,某处存在,这样的场景:一边呼唤诚信,一边对失信的问题只会将厉害关系拼命向个体,弱势群体转移风险,而对于强势的只会官样文章,宠着惯着,放任不管又或者说敷衍一下就算了事,而后大声疾呼,都是你们老百姓不争气,不要脸……社会才变成这样子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诚信的缺失等同于信仰的缺失,昭示着种群整体进入到难以逆转、唯利是图的败德时代。 在这个时候,越来越事无巨细的法律条款恐怕成了尾大不掉,搞得所有人精神疲惫,心灵崩溃的救命稻草。 而这个时候,一切文明的产物与资源,科技的非科技的手段,全成了歇斯底里,图谋现在的工具。 再也无人看星空,再也没有人愿望未来,去为未来做些什么。而所有人活在种群里,却渐渐成了一个个具象化的孤岛。 已经没有了未来! 缺什么,就高喊什么,却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缺。 其实很简单,如果幸福真在的话,绝对没有人会脑袋畸形,搞出幸福指数这么离谱一个玩意儿。 因为没有,所以才要去忘情卖力的表演。 幸福是什么?单以三要素论,第一是悠闲。问一个凌晨起床,午夜才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双手满是令人心酸的老茧,满面熏黑晒红,风吹雨淋日晒的清洁工,所得微薄,整天被高喊着“需要被关怀”,实则经常被呵斥的群体,你幸福么? 请问,你觉得他们幸福么? 这不是败德,是什么?不光败德,还缺德无脑。也许你仅仅是以底层的幸福感来映射整个社会,凸显什么优势……逻辑很严谨,可总带着刺骨的寒风,吹尽人性的悲凉。 其实不管有还是没有,实事求是,一点一点做实事就对了,哪怕有一点改善,那么总归是好的。 整天唏嘘感叹着,骡子和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可事关前途利益,却恨不得一天就将星球铺满钢筋水泥……喊一套,做一套,能优秀到地老天荒么? …… 七色海周围,错落纵横的商道两侧,各种服务业蔚然成风,更为当地国家,政体带来了就业和税收。 而这些,都是稳定的重要因素。 当然,和谐仅就通商而言,不和谐且血腥的也大量存在。 其中又以思想之争表现最为残酷。 七色海的半数城邦,军民信奉上帝,认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都是上帝给的,必须信仰上帝,在上帝的光辉引领下,才是绝对正确的,至于之后嘛,当然是上天堂,过上在上帝脚下亲吻上帝的脚这种无穷无尽的幸福生活。 而另外半数的政体包括存在状态保守原始的部落信奉佛祖,尊崇佛道。与传教士,主教至高无上的上帝联盟不同,这里的沙门佛陀,活佛,高僧有着无比尊崇的地位,对于政治,经济,通商,农业等等,往往有一言而决的权力,当然,只需要说上一句:如是我闻…… 在上帝联盟体下的信徒看来,信奉佛祖的不光形象教条,还很原始,并且泥古不化,更是需要被上帝惩罚的异教徒。 而在佛陀组织的信众来看,上帝纯粹子虚乌有,绝不存在的,上帝联盟的一切都是虚妄,而那些在苦海中挣扎的众生,则是需要度化和觉悟的。 怎么度化?对于沉沦的生命,恐怕任何组织都只有一种冠名各异,实质相同的方式:摧残攻击对方精神与信仰;折磨并斩灭对方肉体。 在强大的上帝联盟与雄厚的佛陀组织之间,还有不少冷门信仰,构成小小组织,在二者之间徘徊摇摆。 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一帮为神服务具有超强力量,具有玄妙名字的尊使,一条往上爬,最终为神服务,在神荣光下,无比辉煌且珍惜的上升通道,不外如此。 当然,其中必然大谈特谈,只要信,个人获得的好处。至于代价,不妨信了之后慢慢谈。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那就不是比拼谁的理念更先进或原汁原味,哪个思想更深刻,亦或是谁描述的未来更具有先进性和优越性了,而是倾尽想象的互相倾轧与毁灭,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无所不用其极的血腥与暴力,无需赘述,无非毫无人性那点事儿。 在帝与佛绵延数百年的腥风血雨中,一个备受摧残的组织慢慢诞生,由弱到强,那便是无神主义的秉承者共和联盟。 他们脱离了神性,保留了人性,由越来越多的工商业从业者组成,其中英明神武,德高望重的成了领导。 对内宽松、民主,主张共和共荣,对外苛酷,主张以武力主张更广大的通商范围与原材料供应源,同时,因为工商业的发展以及无法改变,对内民主的政策,否则便会迫使自己的联盟内的公民倒向本就强大的上帝联盟或佛陀组织寻求庇护,那么对于外部的廉价劳动力甚至奴隶的需求,日益迫切。 由此,新世界的探索变得迫在眉睫。 因其优厚的加盟政策,宽松民主的生存环境,强大的经济实力以及逐渐成型的军事力量,此时的共和联盟可不是刚刚诞生时候的如履薄冰的情形。 这个屹立于七色海畔的庞大联盟,不光有着七色海周围四成大陆面积,近半人口,八成经济体量,还有一支威震大陆的共和陆军,人数最多,武器也最精良,有时候上帝和佛不想闹了,也需要共和联盟的首脑来调停。这在几百年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这个时候,上帝联盟与佛陀组织才睁开猩红的双眸,略微清醒的看了一眼这个世界,这才发现,哦,共和联盟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峰,而自己双方,成了瑟瑟发抖的山包。 …… …… 世界岛,一座位于七色海中间,以长水河,黄水河为周流的巨大人工岛屿,是共和联盟总部,如今俨然成了西方世界的中枢与驱动中心。 岛上绿树茵茵,繁花野趣,错落掩映着无数最高不过二层,但无不戒备森严的小楼。 一处随意的小楼,上面爬满了绿植,里面灯火通明。千平米的大厅内,站满了鸦雀无声的各色人等。 大厅左侧,穿着僧衣,闭目念经,一看品级不低的佛陀们,排成几列,正闭目默念经文,黑压压,闪亮亮,人数不下数百。 大厅右侧,黑衣,白衣,红袍纤尘不染,连胡须都修剪的十分神圣,大多数看年纪已经步入中老年,怕不有五六百岁的上帝联盟的高层们,口唇开和,也在念念有词,只是望着闪亮亮阵容,目光中便有仇恨之光乍现。 中间尴尬位置,数百名面带微笑,或身披重甲,或长袍缓带的共和联盟联席会议的议员们,端茶递水,缓和着这种紧张而尴尬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偶尔瞟向百米外紧密的房门,狠狠盯了一眼,旋即转向他处,而那里,正展开一场决定西方世界最终走向的讨论。 …… 房间不大,陈设普通,但气氛却很缓和。 上帝联盟大教皇正在给圣谛佛主倒茶,而共和联盟联席会议大执政呵呵笑着,给大教皇倒了杯酒。 互相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抗是给外面的存在找一个表演忠贞,践行虔诚的借口,而对立与其说是思想之争,不如说是因生存空间,生存资源,生存下去的理念不同,而产生的矛盾。 大局观就是不动声色间,得到些什么,付出些代价。是否具有和权力地位有关,和它本身的概念没有半毛钱关系。 吃饱饭,在大执政口中,就有了怜悯天下苍生的悠远意义,而到了联盟普通一员口中就成了生存的基本需求,毫无高度可言。 而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没有用大局观本身这个词汇以及强加上去的思想内涵镀金的意思,犹如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商贩一样,在不动声色的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利益。 当然因其地位和权力,以及代表着的庞大团体,这些也就成了大局观。 都知道单靠哪一方自己的力量,都无法在自身现有的条件下扩展生存边界,而以各种口号,各种旗号,打着资源有限的大旗,在七色海周围大肆争夺,争抢,争斗,甚至展开大规模族战,国战,不见天日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如果在最恶劣情况出现在这片亿万平方公里,但被七色海分割的广袤大陆上之前,光预见了而不去作为什么,活在高枕无忧,享受荣华富贵的温床上,那也就不是大教皇,大执政,大德高僧了。 世界岛的这次隐秘的会议,其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团结起来,集合共和联盟,上帝联盟,佛陀组织的力量,彻底整合七色海周围的全部势力,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生存边界的扩张提上日程,从而解决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贸易在地域界限的束缚下,后继乏力的矛盾,原材料需求与供给之间的矛盾。 三大势力必然结合,摇摆势力必须清理整合……这里面就存在一个主导权和利益划分的问题了。 但无论如何,结合是不可动摇的大局。 因此,虽然大执政,大教皇,圣谛佛主虽然在主导权与利益划分上争的面红耳赤,但却绝不会在结合不结合这个根本问题上玩弄什么智巧。 被画的五彩缤纷,早已看不清楚形状的七色海地理图被大执政不紧不慢的揉成一团远远抛开。随后,他又慢条斯理的将手伸向旁边的原本装满同样地理图的镂空金属桶。 划拉半天,大执政扭头一看,这才惊讶的发现,备好的数十份地理图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卷。 当他将图摊开在桌面上压平的时候,佛主睁开了双眼,大教皇停止了呢喃,而大执政也慢慢收拾了笑容。 他们一起望着,死死盯着地理图,高山如天,七色斑斓的西方大陆地跃然纸上。 这是最后一份地图,他们手中的笔,落下的每根线,都决定了巨量的土地与利益归属。 目光在碰撞,在探寻,在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说话了。 红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线条在地理图上缓缓的勾勒,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 大厅的门豁然打开,当组织、教会、联盟的高层们发现,老板们牵着手,带着笑,一脸亲切的走出房门,带着双眸中的血丝的时候,就都知道,这西方大陆,恐怕要风云滚滚了。 混到这间大厅这个层次的,没有哪个是傻子。你见哪个老板动辄不忘仇恨狂吼乱叫的? 不忘仇恨,那是纯粹而坚定,忘了仇恨,互相拥抱,总也是虚怀若谷,心胸开阔,洋洋风范。 好在是个诚信社会,竟没有谁小肚鸡肠的玩弄些阴谋诡计以娱后世听众。 幸运的也是诚信社会,于安步中,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大陆的实质性的统一。以某些存在的尿性,鸡毛蒜皮多了去了,整来整去恐怕直到劫灭都整不出个结果。 当佛主回归极乐城,大教皇回到天帝居所,大执政重新坐镇世界岛黄金城堡之后,一连串令所有人目不暇接的教皇法旨,佛主法喻,大执政令飞度四方。 护法兵团,天帝骑士团以及从世界岛狂奔出来的浩浩荡荡的联盟禁卫军,以及禁卫军引领下的遍布大陆与近海的联盟陆军,联盟海军皆闻风而动。 当所有摇摆中的中间派喜闻乐见打算给胜利者唱歌,顺便痛斥失败者的罪行,同时有些人心惶惶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这些气势汹汹,装备精良,铺天盖地的强大势力武装,赫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又是一番摧枯拉朽般的血雨腥风,西方大陆东到马扎驴山,西到赤色海,南及大洋,北到荒漠,一切被三大势力定义为异教徒(文明破坏者、渎佛者)之势力,无论大小,或放弃信仰加入,或粉身碎骨。 包括西方大陆极荒僻之地,商旅不至的河间大峡谷的古巫部落,也在某一天深夜,白骨盈山,血海翻滚。 日夜不断地烈焰冲天,却仍旧冲不破那高耸的天。 三个月后,当大教皇,大执政,佛主再聚首的时候,他们含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从高山移动到大海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说,可一支由三大势力整合后的精兵强将组成的远洋船队,正悄悄的加快着筹备的进程。 一年,而后又一年,转眼就是三年后的一天。 当佛,上帝融洽并存,各自有着恰当的传播界限而互不影响,七色海西方大陆的工商业,制造业,以及基础农业,在更优良的社会环境,更稳固且不令而行的诚信体系下,蓬勃发展的时候,大教皇,大执政,佛主的桌案上,却多了三封加急,绝密呈报! 刷着火漆,盖着象征着主宰亲启的荆棘花图案的印信,带着大海潮湿咸腥的味道。 第一六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四) 从苍生等观察使的超级视角,自然不难看出文明星域的全貌,可无论天武大帝如何英明神武,也无法看透那高山荒漠大海背后,到底都有些什么。 七个绝不相连且形状极不规则,错落分布在西方大陆的海,这个世界的人们将之称之为七色海。 黑黑白白数百个城邦联合体甚至部落分布在七色海边缘处,一方面靠海吃饭,一方面沿着蜿蜒贯穿西方大陆的长水河,黄水河,上上下下7的进行着贸易往来。 数百个政体看似纷乱,但因其贸易往来迫切需要的信用、安全、成本时效、有意自利性无意利他性等等思想的指导下,单从水上通商,陆地货运,工商贸易上来看,俨然成了井井有条的和谐整体社会。 诚信是发自骨子里的,而无数商道旁边的国家除了收适量的税,更为商人提供便利和保护。 不诚信也有,但是成本高昂,一方面是官方的彻底打击,另外一方面是同行业的曝光与排挤,还有市场彻底的丢弃,以至于失信后,连在这行业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了,除了被歧视的目光赶去务农,可失信的人,连务农种地都变得十分艰辛。 这可不是某个宇宙,某处存在,这样的场景:一边呼唤诚信,一边对失信的问题只会将厉害关系拼命向个体,弱势群体转移风险,而对于强势的只会官样文章,宠着惯着,放任不管又或者说敷衍一下就算了事,而后大声疾呼,都是你们老百姓不争气,不要脸……社会才变成这样子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诚信的缺失等同于信仰的缺失,昭示着种群整体进入到难以逆转、唯利是图的败德时代。 在这个时候,越来越事无巨细的法律条款恐怕成了尾大不掉,搞得所有人精神疲惫,心灵崩溃的救命稻草。 而这个时候,一切文明的产物与资源,科技的非科技的手段,全成了歇斯底里,图谋现在的工具。 再也无人看星空,再也没有人愿望未来,去为未来做些什么。而所有人活在种群里,却渐渐成了一个个具象化的孤岛。 已经没有了未来! 缺什么,就高喊什么,却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缺。 其实很简单,如果幸福真在的话,绝对没有人会脑袋畸形,搞出幸福指数这么离谱一个玩意儿。 因为没有,所以才要去忘情卖力的表演。 幸福是什么?单以三要素论,第一是悠闲。问一个凌晨起床,午夜才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双手满是令人心酸的老茧,满面熏黑晒红,风吹雨淋日晒的清洁工,所得微薄,整天被高喊着“需要被关怀”,实则经常被呵斥的群体,你幸福么? 请问,你觉得他们幸福么? 这不是败德,是什么?不光败德,还缺德无脑。也许你仅仅是以底层的幸福感来映射整个社会,凸显什么优势……逻辑很严谨,可总带着刺骨的寒风,吹尽人性的悲凉。 其实不管有还是没有,实事求是,一点一点做实事就对了,哪怕有一点改善,那么总归是好的。 整天唏嘘感叹着,骡子和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可事关前途利益,却恨不得一天就将星球铺满钢筋水泥……喊一套,做一套,能优秀到地老天荒么? …… 七色海周围,错落纵横的商道两侧,各种服务业蔚然成风,更为当地国家,政体带来了就业和税收。 而这些,都是稳定的重要因素。 当然,和谐仅就通商而言,不和谐且血腥的也大量存在。 其中又以思想之争表现最为残酷。 七色海的半数城邦,军民信奉上帝,认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都是上帝给的,必须信仰上帝,在上帝的光辉引领下,才是绝对正确的,至于之后嘛,当然是上天堂,过上在上帝脚下亲吻上帝的脚这种无穷无尽的幸福生活。 而另外半数的政体包括存在状态保守原始的部落信奉佛祖,尊崇佛道。与传教士,主教至高无上的上帝联盟不同,这里的沙门佛陀,活佛,高僧有着无比尊崇的地位,对于政治,经济,通商,农业等等,往往有一言而决的权力,当然,只需要说上一句:如是我闻…… 在上帝联盟体下的信徒看来,信奉佛祖的不光形象教条,还很原始,并且泥古不化,更是需要被上帝惩罚的异教徒。 而在佛陀组织的信众来看,上帝纯粹子虚乌有,绝不存在的,上帝联盟的一切都是虚妄,而那些在苦海中挣扎的众生,则是需要度化和觉悟的。 怎么度化?对于沉沦的生命,恐怕任何组织都只有一种冠名各异,实质相同的方式:摧残攻击对方精神与信仰;折磨并斩灭对方肉体。 在强大的上帝联盟与雄厚的佛陀组织之间,还有不少冷门信仰,构成小小组织,在二者之间徘徊摇摆。 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一帮为神服务具有超强力量,具有玄妙名字的尊使,一条往上爬,最终为神服务,在神荣光下,无比辉煌且珍惜的上升通道,不外如此。 当然,其中必然大谈特谈,只要信,个人获得的好处。至于代价,不妨信了之后慢慢谈。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那就不是比拼谁的理念更先进或原汁原味,哪个思想更深刻,亦或是谁描述的未来更具有先进性和优越性了,而是倾尽想象的互相倾轧与毁灭,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无所不用其极的血腥与暴力,无需赘述,无非毫无人性那点事儿。 在帝与佛绵延数百年的腥风血雨中,一个备受摧残的组织慢慢诞生,由弱到强,那便是无神主义的秉承者共和联盟。 他们脱离了神性,保留了人性,由越来越多的工商业从业者组成,其中英明神武,德高望重的成了领导。 对内宽松、民主,主张共和共荣,对外苛酷,主张以武力主张更广大的通商范围与原材料供应源,同时,因为工商业的发展以及无法改变,对内民主的政策,否则便会迫使自己的联盟内的公民倒向本就强大的上帝联盟或佛陀组织寻求庇护,那么对于外部的廉价劳动力甚至奴隶的需求,日益迫切。 由此,新世界的探索变得迫在眉睫。 因其优厚的加盟政策,宽松民主的生存环境,强大的经济实力以及逐渐成型的军事力量,此时的共和联盟可不是刚刚诞生时候的如履薄冰的情形。 这个屹立于七色海畔的庞大联盟,不光有着七色海周围四成大陆面积,近半人口,八成经济体量,还有一支威震大陆的共和陆军,人数最多,武器也最精良,有时候上帝和佛不想闹了,也需要共和联盟的首脑来调停。这在几百年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这个时候,上帝联盟与佛陀组织才睁开猩红的双眸,略微清醒的看了一眼这个世界,这才发现,哦,共和联盟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峰,而自己双方,成了瑟瑟发抖的山包。 …… …… 世界岛,一座位于七色海中间,以长水河,黄水河为周流的巨大人工岛屿,是共和联盟总部,如今俨然成了西方世界的中枢与驱动中心。 岛上绿树茵茵,繁花野趣,错落掩映着无数最高不过二层,但无不戒备森严的小楼。 一处随意的小楼,上面爬满了绿植,里面灯火通明。千平米的大厅内,站满了鸦雀无声的各色人等。 大厅左侧,穿着僧衣,闭目念经,一看品级不低的佛陀们,排成几列,正闭目默念经文,黑压压,闪亮亮,人数不下数百。 大厅右侧,黑衣,白衣,红袍纤尘不染,连胡须都修剪的十分神圣,大多数看年纪已经步入中老年,怕不有五六百岁的上帝联盟的高层们,口唇开和,也在念念有词,只是望着闪亮亮阵容,目光中便有仇恨之光乍现。 中间尴尬位置,数百名面带微笑,或身披重甲,或长袍缓带的共和联盟联席会议的议员们,端茶递水,缓和着这种紧张而尴尬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偶尔瞟向百米外紧密的房门,狠狠盯了一眼,旋即转向他处,而那里,正展开一场决定西方世界最终走向的讨论。 …… 房间不大,陈设普通,但气氛却很缓和。 上帝联盟大教皇正在给圣谛佛主倒茶,而共和联盟联席会议大执政呵呵笑着,给大教皇倒了杯酒。 互相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抗是给外面的存在找一个表演忠贞,践行虔诚的借口,而对立与其说是思想之争,不如说是因生存空间,生存资源,生存下去的理念不同,而产生的矛盾。 大局观就是不动声色间,得到些什么,付出些代价。是否具有和权力地位有关,和它本身的概念没有半毛钱关系。 吃饱饭,在大执政口中,就有了怜悯天下苍生的悠远意义,而到了联盟普通一员口中就成了生存的基本需求,毫无高度可言。 而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没有用大局观本身这个词汇以及强加上去的思想内涵镀金的意思,犹如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商贩一样,在不动声色的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利益。 当然因其地位和权力,以及代表着的庞大团体,这些也就成了大局观。 都知道单靠哪一方自己的力量,都无法在自身现有的条件下扩展生存边界,而以各种口号,各种旗号,打着资源有限的大旗,在七色海周围大肆争夺,争抢,争斗,甚至展开大规模族战,国战,不见天日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如果在最恶劣情况出现在这片亿万平方公里,但被七色海分割的广袤大陆上之前,光预见了而不去作为什么,活在高枕无忧,享受荣华富贵的温床上,那也就不是大教皇,大执政,大德高僧了。 世界岛的这次隐秘的会议,其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团结起来,集合共和联盟,上帝联盟,佛陀组织的力量,彻底整合七色海周围的全部势力,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生存边界的扩张提上日程,从而解决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贸易在地域界限的束缚下,后继乏力的矛盾,原材料需求与供给之间的矛盾。 三大势力必然结合,摇摆势力必须清理整合……这里面就存在一个主导权和利益划分的问题了。 但无论如何,结合是不可动摇的大局。 因此,虽然大执政,大教皇,圣谛佛主虽然在主导权与利益划分上争的面红耳赤,但却绝不会在结合不结合这个根本问题上玩弄什么智巧。 被画的五彩缤纷,早已看不清楚形状的七色海地理图被大执政不紧不慢的揉成一团远远抛开。随后,他又慢条斯理的将手伸向旁边的原本装满同样地理图的镂空金属桶。 划拉半天,大执政扭头一看,这才惊讶的发现,备好的数十份地理图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卷。 当他将图摊开在桌面上压平的时候,佛主睁开了双眼,大教皇停止了呢喃,而大执政也慢慢收拾了笑容。 他们一起望着,死死盯着地理图,高山如天,七色斑斓的西方大陆地跃然纸上。 这是最后一份地图,他们手中的笔,落下的每根线,都决定了巨量的土地与利益归属。 目光在碰撞,在探寻,在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说话了。 红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线条在地理图上缓缓的勾勒,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 大厅的门豁然打开,当组织、教会、联盟的高层们发现,老板们牵着手,带着笑,一脸亲切的走出房门,带着双眸中的血丝的时候,就都知道,这西方大陆,恐怕要风云滚滚了。 混到这间大厅这个层次的,没有哪个是傻子。你见哪个老板动辄不忘仇恨狂吼乱叫的? 不忘仇恨,那是纯粹而坚定,忘了仇恨,互相拥抱,总也是虚怀若谷,心胸开阔,洋洋风范。 好在是个诚信社会,竟没有谁小肚鸡肠的玩弄些阴谋诡计以娱后世听众。 幸运的也是诚信社会,于安步中,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大陆的实质性的统一。以某些存在的尿性,鸡毛蒜皮多了去了,整来整去恐怕直到劫灭都整不出个结果。 当佛主回归极乐城,大教皇回到天帝居所,大执政重新坐镇世界岛黄金城堡之后,一连串令所有人目不暇接的教皇法旨,佛主法喻,大执政令飞度四方。 护法兵团,天帝骑士团以及从世界岛狂奔出来的浩浩荡荡的联盟禁卫军,以及禁卫军引领下的遍布大陆与近海的联盟陆军,联盟海军皆闻风而动。 当所有摇摆中的中间派喜闻乐见打算给胜利者唱歌,顺便痛斥失败者的罪行,同时有些人心惶惶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这些气势汹汹,装备精良,铺天盖地的强大势力武装,赫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又是一番摧枯拉朽般的血雨腥风,西方大陆东到马扎驴山,西到赤色海,南及大洋,北到荒漠,一切被三大势力定义为异教徒(文明破坏者、渎佛者)之势力,无论大小,或放弃信仰加入,或粉身碎骨。 包括西方大陆极荒僻之地,商旅不至的河间大峡谷的古巫部落,也在某一天深夜,白骨盈山,血海翻滚。 日夜不断地烈焰冲天,却仍旧冲不破那高耸的天。 三个月后,当大教皇,大执政,佛主再聚首的时候,他们含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从高山移动到大海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说,可一支由三大势力整合后的精兵强将组成的远洋船队,正悄悄的加快着筹备的进程。 一年,而后又一年,转眼就是三年后的一天。 当佛,上帝融洽并存,各自有着恰当的传播界限而互不影响,七色海西方大陆的工商业,制造业,以及基础农业,在更优良的社会环境,更稳固且不令而行的诚信体系下,蓬勃发展的时候,大教皇,大执政,佛主的桌案上,却多了三封加急,绝密呈报! 刷着火漆,盖着象征着主宰亲启的荆棘花图案的印信,带着大海潮湿咸腥的味道。 第一七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五) 玄妙天下,浩瀚的黑胡大宇宙,下属四个截然不同,各自独立运转的星域。 苍生找准了自己的存在定位,一路引领着宇宙大帝黑胡娃,宇宙之母白光以及一众修者同僚来到文明星域九天之上的观察使位。 云烟飘荡中,遥望文明星域,黑胡大帝掩饰不住一脸震惊之色。 九天之上,俯视星域。 人如蝼蚁,山川河流缠着岁月的印痕。生老病死,百转纠缠,苍天在上,卑微在下。下方任何存在,都无法加上个有关于大与长久的略微修饰,存在微渺而不自知,生命卑微至此!!! 人间图卷,苍生如笔! 精密复杂的分工,群落,城市,如织道路,新生命的诞生,一切一点一滴的改变,乐观欢笑着,彼此相信…… 这是蝼蚁的呐喊还是苍生的伟力? 生命伟大,何至于此!!! 面对如此复杂且铺展的画卷,黑胡娃除了震惊就是觉得自己脑袋似乎不够用了。 细微处竟全然不懂。了然于胸,一眼洞彻的世界竟然被改造的高深莫测,钻天,挖洞……闹哪样? 而其他修者,在苍生讲述那充满血腥暴力,就连他们被追杀的逃窜数个宇宙都没经历过的绝望和残忍,更是与眼前美妙且欣欣向荣的画卷充满巨大反差,一时难以确信究竟哪个才是文明星域。 曾经……过往……眼前……所见…… 哪个才是你? 黑胡娃凝视良久,这个良久中,对于文明星域的存在者来说,便是千百年,更是其内任何生命都无法承受之岁月逝去。 可这,只不过是黑胡娃一次不算太久的沉默与思考。 而后,文明星域已经处处浓黑的云雾翻滚,沧海桑田,遮蔽淹没了苍生,管你是自卑还是骄傲。 这对于其他修者来说了可能没什么感受,可对于黑胡娃来说,却是彻头彻尾的失望。 二十万年前星域初成,生命诞生,而文明星域用了二十万年才走到文明时代,起码是创造了文明这个动听的字眼儿,不忘初心,一直文明着。 但从文明时代走向劫灭,不过用了数千年,却并未有超越级,代表希望的生命引领者诞生。 一定是这个世界选定的星球太大了……那唐玄,真的是从这样的星球走出来的普通人族????? “我要给苍生一场关于神的奇迹!” 黑胡娃有些沮丧,元气都变得有些萎靡了起来,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想象中,不久的将来,他要带着白光和修者们,远离这个即将泯灭的宇宙,抛开一切继续流浪。 这种无处归依的感觉很不好。不过能有这种感觉同样也是种残忍的幸福。起码具备了存在下去的权力。 如果不是经过元生界的洗礼改造,恐怕即使在这里为所欲为,作威作福完了,想拍拍屁股走人都做不到。 只能大吼一声:我与你同在之后,了账。 起码这个时候的黑胡大帝与白光,比那神话中“与天地同寿”牛多了,天地崩了还能……活着!只是身边的修者活不过岁月,却越来越少了。 “这种没房子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白光不满嘀咕着。 黑胡大宇宙不是第一个,看文明星域的糟糕情形,估计也不是最后一个。 二十多万年不过瞬息而过……希望……希望!眨眼就房倒屋塌,也是,也是够了! “那似乎并非劫灭!”黑胡娃忽然自言自语,华贵闪烁云霞星辰光泽的大帝袍不受控制的猎猎震荡着。 劫灭,当然有劫的气息,而文明星域荡起的极具刺激性的滚滚黑云,虽然连接、纠缠、阴森,但却并没勾连、浸染星域障壁处他亲自设下的屏障。 劫灭! 白光差异的望着黑胡娃,其他修者目露疑惑之色,当然不清楚,更也不敢问。 …… …… “天武帝国,皇帝制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武立国,历经数千载······此处省略五百字左右关于帝国雄起的描述。” 摆在大执政,大教皇,佛主面前,放在火封信封里面的黄封套里面,是个华贵精美的卷轴样圣旨,当然他们读不懂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论抑扬顿挫也好,抑或是矜持中带着无比强大力量的宣示,都没什么卵用。 摆弄一会儿精美的绸书,他们不约而同的掏出信封内自己人的呈报。 “南洋、东洋港口出现来自东方国家的千余艘大船,满载金银珠宝,有搞头。对方态度很谄媚,有搞头。不过随员众多,且携带不知名拥有巨大杀伤力的桶状武器······请定夺、请圣裁、请指示。” 深入沟通意见之后,大执政派出了世界岛禁卫军统帅一行人,而大教皇派出了天帝骑士团长,佛主手下三大在世活佛,率领着护法团依次出发。 于紫色海边缘处三支队伍汇集之后,按照商定好的组成,飞赴两方,车马不停,几乎同时于三个月后到达南洋、东洋新建立起来的港口。 地依布,地克己自然不知道自己到的是同一块大陆的不同两个方向,一边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一个战心的大陆前而庆幸着不辱使命,一面为数年海上漂泊死去众多的忠诚战士而黯黯神伤。 不过最头疼的就是与新大陆对接的人员交接过程极不顺利,有时候自己急吼吼的讲出自己天朝上国来此的目的:送温暖,求沟通,一起友好。可对方总会在摇头摆尾中将这种善意领会成即将进攻的恶意。 几次小摩擦之后,船队不得不开炮,开了炮但并未伤人之后,事情反而顺利了起来。 手势、语气、画图,甚至不惜脱着带病的身体,亲自而友好的带着对方参观船上满载的奇珍异宝······要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宁可抛弃生病的士兵,辎重给养,也舍不得丢下这些满载天武大帝希望的奇珍异宝,送温暖送的彻头彻尾。 站在船头,地依布,地克己同时在左右的簇拥下,在天武帝国九龙旗帜的猎猎声中,遥望辽阔而苍茫的大陆,回望茫茫的水天,心潮起伏。 数年下来,他们都苍老了不少,憔悴万分。 再看眼前,似乎是新建立起来的港口,设计粗陋,还在紧张的施工中。 整个工匠的技艺和效率,乃至布局,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若在天武帝国,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可看到那些工匠们谈笑自若,成群的悠闲工作状态,他们的心中又有所触动。 ······ 当西方大陆联盟的代表团耀武扬威的扬尘而来的时候,带来的西方语言专家,而地依布、地克己的随行语言天才与太监们也纷纷与之接洽。 第一次见面是礼貌、含蓄而尴尬的,反正不管对方几里哇啦什么,都是全然听不懂。 好在沙滩上摆上几根木棍,也大致猜得出来,正式会面应该是在三十五天后。 双方语言专家从启蒙开始,而对方也保持空杯心态,紧张的学习着交流共同的声音表达与姿态手势。 紧张而没有退路,不成功就杀头的环境下的学习效率,无疑是超高的。 东方的语言天才甚至太监,在西方语言的学习上展现出令对方群震的惊人天赋。 而在正式会晤的时候,当天帝骑士团长,名僧活佛、禁卫军团长发现,自己象征性的给予对方点贝壳、肉类、鸟毛冠之类的纪念品,就换来金银珠宝,奇珍异宝,精美的瓷器,华贵的丝绸,口味独特小清新的茶叶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同时眼前一亮。 气氛更加友好而热烈! 相关情报很快被送到大执政的桌前,大教皇的案旁,活佛的斋堂。 当三个月后,地依布、地克己以昂贵的代价采购了大量西方大陆特产决定返航的时候,庞大的船队还带上了数万西方大陆的各学科专家、教授乃至牧师、活佛、工商业代表,还有大执政、佛主、大教皇共同签发的关于永久建交,通商往来,开辟陆路通道的国书。 五年后,面露老态,满面沧桑的地依布率领着幸存随员回归天地城,几乎掉了一路喜极而泣的泪,而另外一方的地克己,却因船队卷入海上旋风,船上的一切生命、货物以及西方随员与国书,统统石沉大海。 当然,这一切是悲喜交集的地依布感受不到的。 一切都在变,只有太监们的容颜和人数未变,这是一群忠诚且有着生命难以理解的顽强生命力的诡异群体,也因其特点,深受历代帝王的宠幸。 即使他们也是劫后余生,即使他们都很激动,可保持着完整阵型回归的他们,垂手垂首在地依布的左右,依旧默默的,而于沉默中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深沉。他们这群不言不动,不苟言笑的群体,才是天武大帝真正的使者! 古力奥多罗,西方使团的负责人,正侧目这个群体,并轻声打听着什么。他敏感的感受到了这一群体的不同寻常却又神秘莫测处。 当随员将大概情形略微小声描述,古力奥多罗大使不由得惊呼出声“啊买噶!”,随后目光偏向别处,再也不去望他们一眼。 ······ 旌旗十里,鲜红的地毯,盛放的鲜花,载歌载舞的帝国百姓,以及道路上铺陈的软而潮湿的黄沙,抑或是道路两旁缠丝裹绸,花枝招展的树木······这一切都彰显着天武帝国的强大与富庶,又表演了一出上下同心,军民同心的规模盛大的舞台剧,而这一切,都在以古力奥多罗为首的西方使团心中,留下不小的阴影。 口号喊得呜噜噜,国书写的义正言辞,可大执政、佛主、大教皇打的什么主意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这个东方新世界,不光要承载西方大陆过剩公民的殖民要求,还是未来的原材料掠夺基地以及商品倾销地,有可能的话,还是廉价劳动力的提供地······西方世界的体制与公民尿性,很多脏活累活,非人干的活,还非得要奴工才行。光是三大势力清洗七色海获得的那些奴工还远远不够。 光靠抢的自然好,但一是天堑阻隔,还有战员损耗与利益获得之间的比率关系,能否保证西方社会的秩序稳定,东方世界国家究竟怎样,强到如何程度?很多东西,都需要谋定而后动。 当然,如果将东方纳入到西方秩序里,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口,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简单的多,付出的代价也会小的多。 在西方世界,百姓富裕,工商业者安乐,秩序井然自然就是国家强大,武力雄厚的表征,只是不知道他看到这富裕表演的背后是什么,还会不会做这感想,抑或是畏惧什么。 古力奥多罗在天地城受到了热情的接待,而地依布则深夜被天武大帝招进帝宫,在周围那些面无表情的太监注视下,汇报了这历年来的情况。 其实这情况早就摆在了桌面上,天武大帝也不过是为了印证什么而已。 是也,帝宫养心斋灯火通明。 ······ 五个月后,古力奥多罗难掩面上的欣喜与心中的迫切,告辞回国。 而留在天地城以及天武帝国各个主要城市的大使馆,承载着冠冕堂皇以及不可告人的使命,很快便被建立起来,而长相怪异的西方人,逐渐也就这么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几年是蜜月期,西方大陆的产品找到了新的广阔市场,而受到蛊惑的东方世界的老百姓,也在天地城的默许下,陆陆续续踏上去西方寻梦的漫长旅程。 虽然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是有关于他们存在的美好,生活的美妙却是络绎不绝的盛传于世。 面对西方大陆的商品倾销与贵金属掠夺,天武大帝回应了一句话:给他们知识! 于是一些可以给,但却杂乱无章,可以用,但却高深莫测的文书、典籍以及疯疯癫癫的学者便被输送了过去。 很快,西方大陆就进入到了富裕而又知识大爆炸的时代。 马扎驴山脉,横亘东西大陆之间,是两者之间陆路交通的最大阻隔。当然,这座山脉在东方有另外一个称呼。 在两个大陆,亿万生灵的努力下,愚公尚可移山,何况集合两个大陆的庞大力量。 历时三十年之久的东西大路落成之后,东西大陆之间暗地里互捅,表面风轻云淡的关系变得暧昧了起来。 被西方刺激到,逐渐被丰厚的利润所吸引的东方商人与西方商人之间的摩擦开始剧烈并升级。 随后引发双方驻军小规模的摩擦,接着便是砰砰砰砰的局部战斗。 过后,大主宰、大教皇、佛主以及天武大帝都现身说法,出来澄清:这只是个误会。 但随着科技的出现并被奉为真理,早就被浩如烟海的理论塞得头昏脑胀,不顾一切的大陆生灵们,创新出了飞机大炮乃至会飞的弹的出现,文明星域这个核心星球,终于迎来的斗争的第一次烈度全面升级。 一切以进无止境,只求更有效率的毁灭同类顺便连自己也搞死的发明创造,泪如泉涌般涌现着。 大路战役、马扎驴山会战、东方保卫战、代号七色海······林林总总,在接下来的二百年内,正面战场上,东西方大陆死亡人口数已然超过了三亿。 直到核武器这种近乎于终极威胁,丧心病狂的星球灭绝级别的武器出现,才最终让双方安静下来,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可是恐怖平衡,终究是不存在的。 即使未来可能削弱或消减这种恐怖平衡,对于生命存续的制约程度,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一个更为恐怖,更加无解的存在。 ······· 天武大帝站在天地城城门上,长空万里无云。 城楼下,是一场杀人的表演,而他正在观刑。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那是几年前,天武大帝御驾亲征,指挥东方保卫战,尽灭西方大陆军于山海关一线的战役中。 战役的惨烈程度无需描述,和本次事件无关。 即使那样事关天武帝国前途命运的大会战,他仍旧带上了青梅竹马,最珍惜热爱的妃子-德妃。 战役结束,德妃就死了,据御医说是劳累过度,外感风寒,再加上体弱多病,产后体虚······一大堆听不懂的玩意儿,令心痛欲绝的天武大帝当场捅死了那个二百五的御医。即使回归帝都,却再也没有了发泄的途径,不过怒气却只是压抑,并未消解,还随着对德妃的思念愈深,而变得愈加爆裂。 几年后,当他从心腹太监口中无意得知,德妃可能是被害死的时候,立即爆发。 于是,所有与德妃有关的宫女、太监、侍卫、侍女乃至于这些人的十族,就因为无意、可能等字眼儿,皆被下旨凌迟! 消息的真假他无需分辨,这是帝王的威严与愤怒。 城楼下,数万被剥光了宫女、太监等男男女女,早已经血肉模糊,在刽子手小而锋锐的刀锋下,惨嚎声也从尖锐变得有气无力,眼前数十个分屏上,同样的事情也在进行中。而这样的情形,照例会延续数十天······毕竟数十万人的凌迟,他又要观刑,怎么的,都得让皇帝尽兴才是。 天武大帝面无表情,心中的愤懑一点点的减少,而心思渐渐飘向他处。 “先下手为强么?”他以文化侵蚀对抗西方的经济掠夺,间杂着军团大规模的会战。 可无论再怎么骄傲,天武大帝都得承认,在这场延续了数百年的战争中,东方帝国全面处于弱势。 总体的国策东方是对内严苛,对外宽松,以天朝上国自居,而西方恰恰截然相反。 于是大量百姓外逃,洋洋洒洒不下亿万;大量“东奸”产生,统计统计也有亿万;军队战斗力强但持续能力弱,最近越来越觉得兵员补充困难,而老百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更是气的他夜不能寐。 朕,错了么?东奸也好,外逃也罢,真的全怪那些刁民? 在这样下去,东方从属于西方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而他这个东方帝国至高无上的天武大帝,下场恐怕和动物园里等待观瞻的动物们相比,未必好到哪里去。 ······用大教皇的话来说,天武大帝此时因杀戮而变得愈发阴暗的心,逐渐向地狱沉沦下去。 而掌握在东方帝国手里,足以毁灭星球无数次的超强武器,开始启动。 ······不管黑胡大宇宙经历了多久,演化了多久,发展了多久,文明了多久,生命发展到自己玩死自己的一天,终于迫不及待的来临了。 ······ 世界岛,还是那个房间。 大教皇肆无忌惮的笑着,眼前堆满了东方西方各种书籍,“智巧,智巧·····不过一堆垃圾罢了!”蹩脚的东方发音,故作低沉威严的腔调,换来的却是佛主含蓄而得意,大执政开怀的笑声。 与其说是武力的较量,不如说是掩盖在武力之下文明认同感在生命之间的重量的博弈,与其说是不同文明认同感之于生命认可的博弈,倒不如说是缘起于思想深度之间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这一场经济、军事、人口、制度、思想、智慧储备等全方位,历时数百年的万维战争中,东西方的世界被允许的全公开透明化的思辨里,他们作为西方世界的主宰,同样预见到了未来。 “还鼓励和扶持我们建立核电站?”大执政充满不屑的笑着,语气同样满是轻蔑,“稍微长点脑袋不用屁股想事情的都清楚:核废料的处理根本是星球文明无法攻克的命题,现在的疯狂,不顾一切,却将一切希望寄托在理论与未来上,这是何等的,何等的······变态!一个200万千瓦的核电站,40年功成身退产生的1200吨核废料,即使能够处理,可一旦有丝毫疏忽,造成的核辐射足以杀死一千亿人口······也不知道那天武大皇帝是怎么个脑回路,自己都不搞的事情,淘汰了的东西,还想我们大肆使用······哈哈哈!” 佛主笑道:“众生虚妄,又有几个如大执政、大教皇这般通达、透彻?这个善意的提醒,还是我们给予大皇帝的警告。” 教皇笑而不语,一时间,小房间里充盈着胜利者的味道。 只是这想象中的美好,却不包括天武大帝最后的疯狂! 是对自己人好点,对外人苛刻点还是对自己人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当人看,对外人却极度谦卑,毫无道理的谄媚,却还讲着雷人的道理,两种主流顶层意识形态之间,哪种更具有生命力,已经不言而喻。 勿需说故老相传,更不用讲什么延续,如果一个时代的谬误无法在当代获得纠正,必然会在将来产生相应的结果。 一片低迷,万里阴云,天武大帝的心情却格外开朗,掌中那精致,只有两个红、黑按钮按键,宛如遥控器一样的物体,不断旋转翻滚着,一个瞬间凝滞,而后按下。 经历过第一波核洗礼的西方世界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很快连哀嚎声都听不见了,七色海上空,浓烟滚滚,浊浪滔天,又翻滚着席卷世界的天空。 而第一时间,西方大陆的复仇者应急反击系统便立即启动,无数核弹挂着呼啸风声,飞向遥远而又切近的东方世界。 ·····浓烟滚滚,世界已非世界。 所有生命以生命见证下,什么才是极致的疯狂抑或是创造出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一种丧心病狂。 所谓恐怖的平衡直到打破的那一天才会发现,平衡从未存在过,而恐怖却终将降临! 文明星域! 呵······文明!!! 第一七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五) 玄妙天下,浩瀚的黑胡大宇宙,下属四个截然不同,各自独立运转的星域。 苍生找准了自己的存在定位,一路引领着宇宙大帝黑胡娃,宇宙之母白光以及一众修者同僚来到文明星域九天之上的观察使位。 云烟飘荡中,遥望文明星域,黑胡大帝掩饰不住一脸震惊之色。 九天之上,俯视星域。 人如蝼蚁,山川河流缠着岁月的印痕。生老病死,百转纠缠,苍天在上,卑微在下。下方任何存在,都无法加上个有关于大与长久的略微修饰,存在微渺而不自知,生命卑微至此!!! 人间图卷,苍生如笔! 精密复杂的分工,群落,城市,如织道路,新生命的诞生,一切一点一滴的改变,乐观欢笑着,彼此相信…… 这是蝼蚁的呐喊还是苍生的伟力? 生命伟大,何至于此!!! 面对如此复杂且铺展的画卷,黑胡娃除了震惊就是觉得自己脑袋似乎不够用了。 细微处竟全然不懂。了然于胸,一眼洞彻的世界竟然被改造的高深莫测,钻天,挖洞……闹哪样? 而其他修者,在苍生讲述那充满血腥暴力,就连他们被追杀的逃窜数个宇宙都没经历过的绝望和残忍,更是与眼前美妙且欣欣向荣的画卷充满巨大反差,一时难以确信究竟哪个才是文明星域。 曾经……过往……眼前……所见…… 哪个才是你? 黑胡娃凝视良久,这个良久中,对于文明星域的存在者来说,便是千百年,更是其内任何生命都无法承受之岁月逝去。 可这,只不过是黑胡娃一次不算太久的沉默与思考。 而后,文明星域已经处处浓黑的云雾翻滚,沧海桑田,遮蔽淹没了苍生,管你是自卑还是骄傲。 这对于其他修者来说了可能没什么感受,可对于黑胡娃来说,却是彻头彻尾的失望。 二十万年前星域初成,生命诞生,而文明星域用了二十万年才走到文明时代,起码是创造了文明这个动听的字眼儿,不忘初心,一直文明着。 但从文明时代走向劫灭,不过用了数千年,却并未有超越级,代表希望的生命引领者诞生。 一定是这个世界选定的星球太大了……那唐玄,真的是从这样的星球走出来的普通人族????? “我要给苍生一场关于神的奇迹!” 黑胡娃有些沮丧,元气都变得有些萎靡了起来,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想象中,不久的将来,他要带着白光和修者们,远离这个即将泯灭的宇宙,抛开一切继续流浪。 这种无处归依的感觉很不好。不过能有这种感觉同样也是种残忍的幸福。起码具备了存在下去的权力。 如果不是经过元生界的洗礼改造,恐怕即使在这里为所欲为,作威作福完了,想拍拍屁股走人都做不到。 只能大吼一声:我与你同在之后,了账。 起码这个时候的黑胡大帝与白光,比那神话中“与天地同寿”牛多了,天地崩了还能……活着!只是身边的修者活不过岁月,却越来越少了。 “这种没房子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白光不满嘀咕着。 黑胡大宇宙不是第一个,看文明星域的糟糕情形,估计也不是最后一个。 二十多万年不过瞬息而过……希望……希望!眨眼就房倒屋塌,也是,也是够了! “那似乎并非劫灭!”黑胡娃忽然自言自语,华贵闪烁云霞星辰光泽的大帝袍不受控制的猎猎震荡着。 劫灭,当然有劫的气息,而文明星域荡起的极具刺激性的滚滚黑云,虽然连接、纠缠、阴森,但却并没勾连、浸染星域障壁处他亲自设下的屏障。 劫灭! 白光差异的望着黑胡娃,其他修者目露疑惑之色,当然不清楚,更也不敢问。 …… …… “天武帝国,皇帝制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武立国,历经数千载······此处省略五百字左右关于帝国雄起的描述。” 摆在大执政,大教皇,佛主面前,放在火封信封里面的黄封套里面,是个华贵精美的卷轴样圣旨,当然他们读不懂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论抑扬顿挫也好,抑或是矜持中带着无比强大力量的宣示,都没什么卵用。 摆弄一会儿精美的绸书,他们不约而同的掏出信封内自己人的呈报。 “南洋、东洋港口出现来自东方国家的千余艘大船,满载金银珠宝,有搞头。对方态度很谄媚,有搞头。不过随员众多,且携带不知名拥有巨大杀伤力的桶状武器······请定夺、请圣裁、请指示。” 深入沟通意见之后,大执政派出了世界岛禁卫军统帅一行人,而大教皇派出了天帝骑士团长,佛主手下三大在世活佛,率领着护法团依次出发。 于紫色海边缘处三支队伍汇集之后,按照商定好的组成,飞赴两方,车马不停,几乎同时于三个月后到达南洋、东洋新建立起来的港口。 地依布,地克己自然不知道自己到的是同一块大陆的不同两个方向,一边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一个战心的大陆前而庆幸着不辱使命,一面为数年海上漂泊死去众多的忠诚战士而黯黯神伤。 不过最头疼的就是与新大陆对接的人员交接过程极不顺利,有时候自己急吼吼的讲出自己天朝上国来此的目的:送温暖,求沟通,一起友好。可对方总会在摇头摆尾中将这种善意领会成即将进攻的恶意。 几次小摩擦之后,船队不得不开炮,开了炮但并未伤人之后,事情反而顺利了起来。 手势、语气、画图,甚至不惜脱着带病的身体,亲自而友好的带着对方参观船上满载的奇珍异宝······要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宁可抛弃生病的士兵,辎重给养,也舍不得丢下这些满载天武大帝希望的奇珍异宝,送温暖送的彻头彻尾。 站在船头,地依布,地克己同时在左右的簇拥下,在天武帝国九龙旗帜的猎猎声中,遥望辽阔而苍茫的大陆,回望茫茫的水天,心潮起伏。 数年下来,他们都苍老了不少,憔悴万分。 再看眼前,似乎是新建立起来的港口,设计粗陋,还在紧张的施工中。 整个工匠的技艺和效率,乃至布局,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若在天武帝国,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可看到那些工匠们谈笑自若,成群的悠闲工作状态,他们的心中又有所触动。 ······ 当西方大陆联盟的代表团耀武扬威的扬尘而来的时候,带来的西方语言专家,而地依布、地克己的随行语言天才与太监们也纷纷与之接洽。 第一次见面是礼貌、含蓄而尴尬的,反正不管对方几里哇啦什么,都是全然听不懂。 好在沙滩上摆上几根木棍,也大致猜得出来,正式会面应该是在三十五天后。 双方语言专家从启蒙开始,而对方也保持空杯心态,紧张的学习着交流共同的声音表达与姿态手势。 紧张而没有退路,不成功就杀头的环境下的学习效率,无疑是超高的。 东方的语言天才甚至太监,在西方语言的学习上展现出令对方群震的惊人天赋。 而在正式会晤的时候,当天帝骑士团长,名僧活佛、禁卫军团长发现,自己象征性的给予对方点贝壳、肉类、鸟毛冠之类的纪念品,就换来金银珠宝,奇珍异宝,精美的瓷器,华贵的丝绸,口味独特小清新的茶叶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同时眼前一亮。 气氛更加友好而热烈! 相关情报很快被送到大执政的桌前,大教皇的案旁,活佛的斋堂。 当三个月后,地依布、地克己以昂贵的代价采购了大量西方大陆特产决定返航的时候,庞大的船队还带上了数万西方大陆的各学科专家、教授乃至牧师、活佛、工商业代表,还有大执政、佛主、大教皇共同签发的关于永久建交,通商往来,开辟陆路通道的国书。 五年后,面露老态,满面沧桑的地依布率领着幸存随员回归天地城,几乎掉了一路喜极而泣的泪,而另外一方的地克己,却因船队卷入海上旋风,船上的一切生命、货物以及西方随员与国书,统统石沉大海。 当然,这一切是悲喜交集的地依布感受不到的。 一切都在变,只有太监们的容颜和人数未变,这是一群忠诚且有着生命难以理解的顽强生命力的诡异群体,也因其特点,深受历代帝王的宠幸。 即使他们也是劫后余生,即使他们都很激动,可保持着完整阵型回归的他们,垂手垂首在地依布的左右,依旧默默的,而于沉默中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深沉。他们这群不言不动,不苟言笑的群体,才是天武大帝真正的使者! 古力奥多罗,西方使团的负责人,正侧目这个群体,并轻声打听着什么。他敏感的感受到了这一群体的不同寻常却又神秘莫测处。 当随员将大概情形略微小声描述,古力奥多罗大使不由得惊呼出声“啊买噶!”,随后目光偏向别处,再也不去望他们一眼。 ······ 旌旗十里,鲜红的地毯,盛放的鲜花,载歌载舞的帝国百姓,以及道路上铺陈的软而潮湿的黄沙,抑或是道路两旁缠丝裹绸,花枝招展的树木······这一切都彰显着天武帝国的强大与富庶,又表演了一出上下同心,军民同心的规模盛大的舞台剧,而这一切,都在以古力奥多罗为首的西方使团心中,留下不小的阴影。 口号喊得呜噜噜,国书写的义正言辞,可大执政、佛主、大教皇打的什么主意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这个东方新世界,不光要承载西方大陆过剩公民的殖民要求,还是未来的原材料掠夺基地以及商品倾销地,有可能的话,还是廉价劳动力的提供地······西方世界的体制与公民尿性,很多脏活累活,非人干的活,还非得要奴工才行。光是三大势力清洗七色海获得的那些奴工还远远不够。 光靠抢的自然好,但一是天堑阻隔,还有战员损耗与利益获得之间的比率关系,能否保证西方社会的秩序稳定,东方世界国家究竟怎样,强到如何程度?很多东西,都需要谋定而后动。 当然,如果将东方纳入到西方秩序里,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口,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简单的多,付出的代价也会小的多。 在西方世界,百姓富裕,工商业者安乐,秩序井然自然就是国家强大,武力雄厚的表征,只是不知道他看到这富裕表演的背后是什么,还会不会做这感想,抑或是畏惧什么。 古力奥多罗在天地城受到了热情的接待,而地依布则深夜被天武大帝招进帝宫,在周围那些面无表情的太监注视下,汇报了这历年来的情况。 其实这情况早就摆在了桌面上,天武大帝也不过是为了印证什么而已。 是也,帝宫养心斋灯火通明。 ······ 五个月后,古力奥多罗难掩面上的欣喜与心中的迫切,告辞回国。 而留在天地城以及天武帝国各个主要城市的大使馆,承载着冠冕堂皇以及不可告人的使命,很快便被建立起来,而长相怪异的西方人,逐渐也就这么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几年是蜜月期,西方大陆的产品找到了新的广阔市场,而受到蛊惑的东方世界的老百姓,也在天地城的默许下,陆陆续续踏上去西方寻梦的漫长旅程。 虽然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是有关于他们存在的美好,生活的美妙却是络绎不绝的盛传于世。 面对西方大陆的商品倾销与贵金属掠夺,天武大帝回应了一句话:给他们知识! 于是一些可以给,但却杂乱无章,可以用,但却高深莫测的文书、典籍以及疯疯癫癫的学者便被输送了过去。 很快,西方大陆就进入到了富裕而又知识大爆炸的时代。 马扎驴山脉,横亘东西大陆之间,是两者之间陆路交通的最大阻隔。当然,这座山脉在东方有另外一个称呼。 在两个大陆,亿万生灵的努力下,愚公尚可移山,何况集合两个大陆的庞大力量。 历时三十年之久的东西大路落成之后,东西大陆之间暗地里互捅,表面风轻云淡的关系变得暧昧了起来。 被西方刺激到,逐渐被丰厚的利润所吸引的东方商人与西方商人之间的摩擦开始剧烈并升级。 随后引发双方驻军小规模的摩擦,接着便是砰砰砰砰的局部战斗。 过后,大主宰、大教皇、佛主以及天武大帝都现身说法,出来澄清:这只是个误会。 但随着科技的出现并被奉为真理,早就被浩如烟海的理论塞得头昏脑胀,不顾一切的大陆生灵们,创新出了飞机大炮乃至会飞的弹的出现,文明星域这个核心星球,终于迎来的斗争的第一次烈度全面升级。 一切以进无止境,只求更有效率的毁灭同类顺便连自己也搞死的发明创造,泪如泉涌般涌现着。 大路战役、马扎驴山会战、东方保卫战、代号七色海······林林总总,在接下来的二百年内,正面战场上,东西方大陆死亡人口数已然超过了三亿。 直到核武器这种近乎于终极威胁,丧心病狂的星球灭绝级别的武器出现,才最终让双方安静下来,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可是恐怖平衡,终究是不存在的。 即使未来可能削弱或消减这种恐怖平衡,对于生命存续的制约程度,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一个更为恐怖,更加无解的存在。 ······· 天武大帝站在天地城城门上,长空万里无云。 城楼下,是一场杀人的表演,而他正在观刑。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那是几年前,天武大帝御驾亲征,指挥东方保卫战,尽灭西方大陆军于山海关一线的战役中。 战役的惨烈程度无需描述,和本次事件无关。 即使那样事关天武帝国前途命运的大会战,他仍旧带上了青梅竹马,最珍惜热爱的妃子-德妃。 战役结束,德妃就死了,据御医说是劳累过度,外感风寒,再加上体弱多病,产后体虚······一大堆听不懂的玩意儿,令心痛欲绝的天武大帝当场捅死了那个二百五的御医。即使回归帝都,却再也没有了发泄的途径,不过怒气却只是压抑,并未消解,还随着对德妃的思念愈深,而变得愈加爆裂。 几年后,当他从心腹太监口中无意得知,德妃可能是被害死的时候,立即爆发。 于是,所有与德妃有关的宫女、太监、侍卫、侍女乃至于这些人的十族,就因为无意、可能等字眼儿,皆被下旨凌迟! 消息的真假他无需分辨,这是帝王的威严与愤怒。 城楼下,数万被剥光了宫女、太监等男男女女,早已经血肉模糊,在刽子手小而锋锐的刀锋下,惨嚎声也从尖锐变得有气无力,眼前数十个分屏上,同样的事情也在进行中。而这样的情形,照例会延续数十天······毕竟数十万人的凌迟,他又要观刑,怎么的,都得让皇帝尽兴才是。 天武大帝面无表情,心中的愤懑一点点的减少,而心思渐渐飘向他处。 “先下手为强么?”他以文化侵蚀对抗西方的经济掠夺,间杂着军团大规模的会战。 可无论再怎么骄傲,天武大帝都得承认,在这场延续了数百年的战争中,东方帝国全面处于弱势。 总体的国策东方是对内严苛,对外宽松,以天朝上国自居,而西方恰恰截然相反。 于是大量百姓外逃,洋洋洒洒不下亿万;大量“东奸”产生,统计统计也有亿万;军队战斗力强但持续能力弱,最近越来越觉得兵员补充困难,而老百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更是气的他夜不能寐。 朕,错了么?东奸也好,外逃也罢,真的全怪那些刁民? 在这样下去,东方从属于西方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而他这个东方帝国至高无上的天武大帝,下场恐怕和动物园里等待观瞻的动物们相比,未必好到哪里去。 ······用大教皇的话来说,天武大帝此时因杀戮而变得愈发阴暗的心,逐渐向地狱沉沦下去。 而掌握在东方帝国手里,足以毁灭星球无数次的超强武器,开始启动。 ······不管黑胡大宇宙经历了多久,演化了多久,发展了多久,文明了多久,生命发展到自己玩死自己的一天,终于迫不及待的来临了。 ······ 世界岛,还是那个房间。 大教皇肆无忌惮的笑着,眼前堆满了东方西方各种书籍,“智巧,智巧·····不过一堆垃圾罢了!”蹩脚的东方发音,故作低沉威严的腔调,换来的却是佛主含蓄而得意,大执政开怀的笑声。 与其说是武力的较量,不如说是掩盖在武力之下文明认同感在生命之间的重量的博弈,与其说是不同文明认同感之于生命认可的博弈,倒不如说是缘起于思想深度之间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这一场经济、军事、人口、制度、思想、智慧储备等全方位,历时数百年的万维战争中,东西方的世界被允许的全公开透明化的思辨里,他们作为西方世界的主宰,同样预见到了未来。 “还鼓励和扶持我们建立核电站?”大执政充满不屑的笑着,语气同样满是轻蔑,“稍微长点脑袋不用屁股想事情的都清楚:核废料的处理根本是星球文明无法攻克的命题,现在的疯狂,不顾一切,却将一切希望寄托在理论与未来上,这是何等的,何等的······变态!一个200万千瓦的核电站,40年功成身退产生的1200吨核废料,即使能够处理,可一旦有丝毫疏忽,造成的核辐射足以杀死一千亿人口······也不知道那天武大皇帝是怎么个脑回路,自己都不搞的事情,淘汰了的东西,还想我们大肆使用······哈哈哈!” 佛主笑道:“众生虚妄,又有几个如大执政、大教皇这般通达、透彻?这个善意的提醒,还是我们给予大皇帝的警告。” 教皇笑而不语,一时间,小房间里充盈着胜利者的味道。 只是这想象中的美好,却不包括天武大帝最后的疯狂! 是对自己人好点,对外人苛刻点还是对自己人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当人看,对外人却极度谦卑,毫无道理的谄媚,却还讲着雷人的道理,两种主流顶层意识形态之间,哪种更具有生命力,已经不言而喻。 勿需说故老相传,更不用讲什么延续,如果一个时代的谬误无法在当代获得纠正,必然会在将来产生相应的结果。 一片低迷,万里阴云,天武大帝的心情却格外开朗,掌中那精致,只有两个红、黑按钮按键,宛如遥控器一样的物体,不断旋转翻滚着,一个瞬间凝滞,而后按下。 经历过第一波核洗礼的西方世界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很快连哀嚎声都听不见了,七色海上空,浓烟滚滚,浊浪滔天,又翻滚着席卷世界的天空。 而第一时间,西方大陆的复仇者应急反击系统便立即启动,无数核弹挂着呼啸风声,飞向遥远而又切近的东方世界。 ·····浓烟滚滚,世界已非世界。 所有生命以生命见证下,什么才是极致的疯狂抑或是创造出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一种丧心病狂。 所谓恐怖的平衡直到打破的那一天才会发现,平衡从未存在过,而恐怖却终将降临! 文明星域! 呵······文明!!! 第一八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六) 末日般灾难的突然来临,击溃了东西方的一切界限,摧毁了架构在生命之上的所有牵绊······活着,活着! 上意识中的道德被彻底忘却,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表演? 而下意识中的道德属性却意外爆发,无论自己再怎么难,身边有落难的,将死的,总会拉上一把。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生命之间的关系是此时纯粹而非功利的。 天武大帝于天地城上,望着浓烟遮蔽的天空,轰鸣震动的大地,隐约传来的哀嚎声,忘情的狂笑着,只是笑着,笑着······却愣住了。 世界岛上,大执政、大教皇、佛主,面色苍白的望着不断陆沉的岛屿,口中喃喃咒骂着:“疯子······这个疯子!”只是这世界岛的陆沉,飓风呼啸,天地摇晃的场景,却在他们恍惚绝望中,不知不觉的停止了。 逐渐变得澄澈起来的天空中,逐渐浮现出一尊不知多高的巨大身影,光彩、云霞、神圣,如同蛮荒走进这个世界的神祗,身旁围满了看起来强大无比,驻足虚空的神的仆人。 “我来告诉你们!这个世界有希望,这个世界,有神!”黑胡娃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已然成了半个废墟一般,被寄予厚望的生命世界,吼声如雷霆,驱散了漫天的阴霾,消散了一切辐射,溃灭了无比浓烈的高温与毒气,更是让四处开花的蘑菇云成了片片隐退的浪花。 言出法随! 被削平了的马扎驴山脉缓缓拔地而起,摇摇欲坠的天地城快速回复原本的金碧辉煌,就连陆沉了的世界岛也轰轰的浮出水面,天空风云不卷,大地回复宁静,七色海,黑水河、黄水河依旧波光粼粼。 所有生命仰望,热泪盈眶,以那些创造了神,笃信了神的存在表现的最为炽烈与虔诚。 跪拜着,祈祷着,喃喃着,叫嚷着······ “请问您是真主,还是上帝?佛祖?天帝?” 一连串的小心而谦卑的询问,差点让竭力保持形象的黑胡娃一头从九天之外载落人间。 白光巧笑出声,宛如滑动生命星域的绝美琴音。 “······一定是天帝,只有天帝才有王母······可没听说过那劳什子上帝有什么老婆的!哈哈哈!”天武大帝纵情狂笑,匍匐在地的他,重生了一般,借助黑胡娃世界映射的反弹,将自己的声音与胜利者姿态传向遥远的希望。 “天帝万岁!” “王母万岁!” “神明万岁!” ······ 声嘶力竭的东方残民,面如死灰的西方幸运儿。 是啊,当年怎么就没想到给上帝找一伴侣?大教皇如是想,之于佛主,除了不住的念经掩饰眼前的尴尬已然无法可讲。 大执政喟然叹息着,前一刻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此时却虔诚的让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那不是神,是什么? 黑胡娃天神映像,照彻原始星域、混沌星域、文明星域、自然星域。 原始星域的原始生命沸腾了,巫师们蹦跳着,嘶吼着······神的存在当然是他们夜以继日,费尽心血沟通的结果,其他存在更虔诚了。 混沌星域······无知无觉,无感! 自然星域·····花开、花落、枯黄、衰败······依旧! 文明星域表现的最为丰富多彩,下意识道德属性因末日的离去和神的降临疏忽间消失,正如其突如其来的乍现,而上意识中充满表演味道的功利性道德,只对“神”全心全意的道德,全面爆发! 从西方到东方,无分彼此。 由此可见,生命的属性大致雷同,尽管表现形式不同,说是一路货色也并无不可! 而当黑胡娃接到生命星域小心翼翼的传讯之后,一屁股坐在玄妙星域的天帝宫里面,再也说不出话来。 “东方礼神司、东方神之卫队、东方神谕研究院、东方神之理论学习推广学院、东方神仪、神表、神神威纠察院······”抱着厚厚一叠资料,轻声读着的白光也是目瞪口呆,渐渐说不出话来,一夜之间,光是涌现出来的以神为名义,研究、学习、理论、推广的民间和官方组织不下数万,而以神的名义,探究神的爱好,奉献金钱、财物、珍宝甚至美女的请愿信更是林林总总,光目录都有数万之多。 想象中能让“人的神”满意膨胀的所谓供奉,对于黑胡娃和白光来说,不光可笑而且有些可悲。 白光的愿望很简单,有个家,有个不会倒塌崩溃的房子······可文明星域的这些大人物们提供的奢侈与大手笔,简直毫无用处。 如果神的烦恼靠凡人能够解决,那么烦恼本身就不会成为神的困扰;如果凡人的供奉,是神所依赖的,那么这个神,不是骗子就是杜撰出来,安慰凡人的心的产物,反之亦然,明了了就是明了,否则永远是自以为是的自寻烦恼。 西方世界提供的礼品与供奉清单名称不同,实质不外如此。 黑胡娃与白光相对苦笑着,而一场波及四大星域,有关于礼神的大型游行活动,正在所谓主宰的号令下,天才的杜撰下,紧张的筹备中。 ······ 丢下那些无用的纸,黑胡娃静静翻看有关于文明星域的岁月。 数千年的跌宕起伏在下面的人看来,可能够唏嘘感叹上一辈子,可对于他而言,扫一扫,也就洞彻明悟了的。 文明不断进步,人性与道德却在不断倒退,科技的出现更是开始了断崖式的崩溃。 文明起步,一场部落之间的争斗,死者寥寥,即使国家出现后,所谓大的战争,阵营摆开,生命之间的互相屠戮,也不过以千数计算,且“不重伤”、“讲道义”。 之后,是利益还是所谓的王者之心,杀戮愈盛,一次坑杀四十万被誉为“千古战神”,成了枭雄的典范,火刑柱上,动辄屠戮数十万,绵延数个世纪,也成了权力盛景,一边痛斥着,一边效仿着。 生命的文明史充斥着暴力升级,权力巅峰者美化勾勒一切的动态血腥图景。 在这样一副图景下,一切关于生命卑微的抗辩、伟大坚持的美好都被冲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不止春秋无义战,这天下,可有义战吗? 迷茫,永远存在! 利益驱使下,当文明的进步进化到可以轻易毁灭星球的时候,末路来临,谁能置身事外? 晚了吗? 完了吗? 这就是生命存在的目的么? 当世界彻底纷繁芜杂似乎只有末路的时候,当生命构建出来的一切应知应会的数量已经成了生命无法承载的重负的时候,当绝望与迷茫,苟且与娱乐至死完美填充到时空中的时候,不是自我毁灭便是天道劫灭,还能有什么? 谁也不想做接盘侠,可总要有接盘侠。 现实的绝望,是不是非要比拼谁活在最后的时刻这么不幸以彰显自己的幸运? 同为生命,这是共同的悲哀,一场没有未来的闹剧。 “如果唐玄生在这里,这个世界,会否同样的结局?”黑胡娃默默的思索着。 整个星域充斥着元气诞生的因子,如果不是拼命的作死,那么一定会有足够的时间诞生出超越星球的生命。 而最让他无解的就是,知道了真神存在的时候,生命星域后续的一切举动······幼稚的令人发指,无知无耻到让神都觉得悲凉。 唤醒他们,给予他们神在的希望,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他们自己喜欢的东西? 难道“生命无需悲观,希望一直都在;生命不要狂傲,因为那希望实在太过渺茫,更不一定出现在这个宇宙大世界里。”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黑胡娃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想发火,只是无论黑胡大宇宙也好,无论生命星域,都无法承载他怒火的爆发,只能把多余的火气,经过与白光的友好协商,发泄到天帝宫那个宽敞的无边无际的雪白云床上。 “求神赐予我永恒的生命······” “求神······保佑我家族人丁兴旺,财源广进!” “我愿把一切奉献给神,只希望您能在身边给我留一个······工作的机会。” ······ 不管黑胡娃想不想要礼物,喜不喜欢那些供奉,总之人家付出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语言态度诚恳,极尽卑微之能事的祈求。 不断翻看生命星域的时空过往:诗书礼乐贯穿始终,以德量之。 文明进化到了自我毁灭的止境,而礼义廉耻似乎都忘尽了,当然,嘴上都还朗朗上口、大言不惭着。 一场关于敬神、礼神、飨神,筹备了整整四十年的盛大仪式,在生命星域缓缓拉开序幕。 礼崩乐坏的表演,即使再热闹,再宏大,再锣鼓喧天、计划周密、推陈出新、竭尽全力,那么能够带给玄妙星域众修者的感受首先是无耻,其次是无聊,而后就是深深的厌倦,连一丝再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个世界,我们不能呆了······”黑胡娃拉着白光的手,身后站着云集修者。 他们站在天外,与世界比是那么的渺小,连美轮美奂的天帝宫与周围景色都带着一丝寂寥的意味。 黑胡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脆弱,苟活无数岁月不过是为了白光那个简单的梦。这么多年的磨合下来,他发现,他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绝美的雌性类人类生命。而为了她的梦,他继续着早已经厌倦了的流浪。 他可以纵横无数星域,穿梭任意宇宙。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却无法得到常人想象中的生活。 对与他和白光而言,每一次世界的崩溃,希望的消失,便意味着漫长流浪岁月的开始。 在生命星域的生命眼中,他是无所不能,遍在而威武的神,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个“神”! 最后一次神意扫描这个生活了二十多万年的黑胡大宇宙,无论混沌还是原始、抑或是十分热闹的生命还是随遇而安的自然,都感受不到一丝永恒的希望。 永恒,难道真的像那小子说的,需要在缘起的时候谦卑,在业力中的时候平淡而又超越自我,在劫灭之前,实现生命的整体跃迁与个人的超级进化? 真的每个生命存在都是希望所在? 那又怎么能够在引领大世界的同时,又彷佛置身事外一样的平和而轻松? 哪个生命在站在世界的巅峰,拥有无穷力量的时候,不张狂得意又或者渲染威严,却还保持着平淡、冲和?更不用说自认普通了······ 如此简单的过程,如此轻松的坚持······这么多世界,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希望?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黑胡娃目光忽然冷漠了起来。 从生命星域方向,无数太空船开着双闪,在漆黑的虚空中形成一片灯火通明的航行线。 扯着巨幅的标语,播放着无数年来累积起来的关于神圣与雄壮的乐曲,不断在太空中喷洒着鲜花。 而集合太空船的虚空投影中,赫然是黑胡娃以无比巨大光辉的形象,降临人间时候的场景······反复滚动播出着。 这是······令神都头皮发麻的盛大表演。 黑胡娃惊悚且汗颜着,更是自惭形秽着,起码在白光面前,他当不起神这个充满想象力的称号。 所有星域之间的屏障被黑胡娃随手溃灭,带着修者,他们静静的飞离黑胡大宇宙,向世界的尽头闪现而去,再也不回头望一眼。 身后,天地间蓦然传来一股无形震荡,黑胡大宇宙正式开启了劫灭的序幕! ······ 礼乐的建立是为了在血缘关系的启蒙状态下,实现一种共同秩序的遵守,那么当文明进化开始的时候,不管先前累积到任意道德高度,都会开始持续的崩溃着。 而劫灭的开始为一切画上了一个句号,彻彻底底,完完整整的句号。 此刻看,没有希望的世界,一切看空,一切大空,一切皆空也不为错,将希望寄托在渺茫的前世来生也是一种优秀的逃避方式,起码可以了心苦,灭执着,缘起性空。 单以幸福论,悠闲、寡欲、融入自然,此时的状态无疑兼具了这几个要素,虽然没有未来,却也是好的。 或者只有劫灭来临的时候,在一切虚无的一霎那,才会有迟到的觉悟,乍现的希望之光,带着一丝丝悔意的回忆。 如果劫灭,那么前面所有的路,便都是错的,却再也无力改变什么。 卑微、伟大尽在天地的动摇崩塌中丧尽;生命的嘶吼在这庞大时空的溃灭中,变得全无意义。 时空演变至此,似乎诞生出一个真理:生命全无意义! 不过因为这全无意义前加上迷茫与没有希望,那便使得这个真理又成了一个伪命题。 只是再也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去纠结什么,抗争什么,怒吼什么,悲壮什么······ 黑胡大世界的尽头,黑胡娃猛然驻足,身后的修者阵营随之止步。 唐玄从天际缓缓走来,带着无尽的不真实感。 黑胡娃不确信的望着,而面带微笑的唐玄缓缓的走近,直到面前。 两个征服时空的生命,一个微笑、冲和,另外一个灰心丧气甚至带着些轻生的绝望。 黑胡娃背后,是炽烈爆发,骤然崩溃瓦解的无尽世界的最后一瞬间的灿烂,眼前却是白发狂舞,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白润浅光的唐玄。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相遇,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一八章 礼崩乐坏止于劫(六) 末日般灾难的突然来临,击溃了东西方的一切界限,摧毁了架构在生命之上的所有牵绊······活着,活着! 上意识中的道德被彻底忘却,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表演? 而下意识中的道德属性却意外爆发,无论自己再怎么难,身边有落难的,将死的,总会拉上一把。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生命之间的关系是此时纯粹而非功利的。 天武大帝于天地城上,望着浓烟遮蔽的天空,轰鸣震动的大地,隐约传来的哀嚎声,忘情的狂笑着,只是笑着,笑着······却愣住了。 世界岛上,大执政、大教皇、佛主,面色苍白的望着不断陆沉的岛屿,口中喃喃咒骂着:“疯子······这个疯子!”只是这世界岛的陆沉,飓风呼啸,天地摇晃的场景,却在他们恍惚绝望中,不知不觉的停止了。 逐渐变得澄澈起来的天空中,逐渐浮现出一尊不知多高的巨大身影,光彩、云霞、神圣,如同蛮荒走进这个世界的神祗,身旁围满了看起来强大无比,驻足虚空的神的仆人。 “我来告诉你们!这个世界有希望,这个世界,有神!”黑胡娃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已然成了半个废墟一般,被寄予厚望的生命世界,吼声如雷霆,驱散了漫天的阴霾,消散了一切辐射,溃灭了无比浓烈的高温与毒气,更是让四处开花的蘑菇云成了片片隐退的浪花。 言出法随! 被削平了的马扎驴山脉缓缓拔地而起,摇摇欲坠的天地城快速回复原本的金碧辉煌,就连陆沉了的世界岛也轰轰的浮出水面,天空风云不卷,大地回复宁静,七色海,黑水河、黄水河依旧波光粼粼。 所有生命仰望,热泪盈眶,以那些创造了神,笃信了神的存在表现的最为炽烈与虔诚。 跪拜着,祈祷着,喃喃着,叫嚷着······ “请问您是真主,还是上帝?佛祖?天帝?” 一连串的小心而谦卑的询问,差点让竭力保持形象的黑胡娃一头从九天之外载落人间。 白光巧笑出声,宛如滑动生命星域的绝美琴音。 “······一定是天帝,只有天帝才有王母······可没听说过那劳什子上帝有什么老婆的!哈哈哈!”天武大帝纵情狂笑,匍匐在地的他,重生了一般,借助黑胡娃世界映射的反弹,将自己的声音与胜利者姿态传向遥远的希望。 “天帝万岁!” “王母万岁!” “神明万岁!” ······ 声嘶力竭的东方残民,面如死灰的西方幸运儿。 是啊,当年怎么就没想到给上帝找一伴侣?大教皇如是想,之于佛主,除了不住的念经掩饰眼前的尴尬已然无法可讲。 大执政喟然叹息着,前一刻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此时却虔诚的让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那不是神,是什么? 黑胡娃天神映像,照彻原始星域、混沌星域、文明星域、自然星域。 原始星域的原始生命沸腾了,巫师们蹦跳着,嘶吼着······神的存在当然是他们夜以继日,费尽心血沟通的结果,其他存在更虔诚了。 混沌星域······无知无觉,无感! 自然星域·····花开、花落、枯黄、衰败······依旧! 文明星域表现的最为丰富多彩,下意识道德属性因末日的离去和神的降临疏忽间消失,正如其突如其来的乍现,而上意识中充满表演味道的功利性道德,只对“神”全心全意的道德,全面爆发! 从西方到东方,无分彼此。 由此可见,生命的属性大致雷同,尽管表现形式不同,说是一路货色也并无不可! 而当黑胡娃接到生命星域小心翼翼的传讯之后,一屁股坐在玄妙星域的天帝宫里面,再也说不出话来。 “东方礼神司、东方神之卫队、东方神谕研究院、东方神之理论学习推广学院、东方神仪、神表、神神威纠察院······”抱着厚厚一叠资料,轻声读着的白光也是目瞪口呆,渐渐说不出话来,一夜之间,光是涌现出来的以神为名义,研究、学习、理论、推广的民间和官方组织不下数万,而以神的名义,探究神的爱好,奉献金钱、财物、珍宝甚至美女的请愿信更是林林总总,光目录都有数万之多。 想象中能让“人的神”满意膨胀的所谓供奉,对于黑胡娃和白光来说,不光可笑而且有些可悲。 白光的愿望很简单,有个家,有个不会倒塌崩溃的房子······可文明星域的这些大人物们提供的奢侈与大手笔,简直毫无用处。 如果神的烦恼靠凡人能够解决,那么烦恼本身就不会成为神的困扰;如果凡人的供奉,是神所依赖的,那么这个神,不是骗子就是杜撰出来,安慰凡人的心的产物,反之亦然,明了了就是明了,否则永远是自以为是的自寻烦恼。 西方世界提供的礼品与供奉清单名称不同,实质不外如此。 黑胡娃与白光相对苦笑着,而一场波及四大星域,有关于礼神的大型游行活动,正在所谓主宰的号令下,天才的杜撰下,紧张的筹备中。 ······ 丢下那些无用的纸,黑胡娃静静翻看有关于文明星域的岁月。 数千年的跌宕起伏在下面的人看来,可能够唏嘘感叹上一辈子,可对于他而言,扫一扫,也就洞彻明悟了的。 文明不断进步,人性与道德却在不断倒退,科技的出现更是开始了断崖式的崩溃。 文明起步,一场部落之间的争斗,死者寥寥,即使国家出现后,所谓大的战争,阵营摆开,生命之间的互相屠戮,也不过以千数计算,且“不重伤”、“讲道义”。 之后,是利益还是所谓的王者之心,杀戮愈盛,一次坑杀四十万被誉为“千古战神”,成了枭雄的典范,火刑柱上,动辄屠戮数十万,绵延数个世纪,也成了权力盛景,一边痛斥着,一边效仿着。 生命的文明史充斥着暴力升级,权力巅峰者美化勾勒一切的动态血腥图景。 在这样一副图景下,一切关于生命卑微的抗辩、伟大坚持的美好都被冲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不止春秋无义战,这天下,可有义战吗? 迷茫,永远存在! 利益驱使下,当文明的进步进化到可以轻易毁灭星球的时候,末路来临,谁能置身事外? 晚了吗? 完了吗? 这就是生命存在的目的么? 当世界彻底纷繁芜杂似乎只有末路的时候,当生命构建出来的一切应知应会的数量已经成了生命无法承载的重负的时候,当绝望与迷茫,苟且与娱乐至死完美填充到时空中的时候,不是自我毁灭便是天道劫灭,还能有什么? 谁也不想做接盘侠,可总要有接盘侠。 现实的绝望,是不是非要比拼谁活在最后的时刻这么不幸以彰显自己的幸运? 同为生命,这是共同的悲哀,一场没有未来的闹剧。 “如果唐玄生在这里,这个世界,会否同样的结局?”黑胡娃默默的思索着。 整个星域充斥着元气诞生的因子,如果不是拼命的作死,那么一定会有足够的时间诞生出超越星球的生命。 而最让他无解的就是,知道了真神存在的时候,生命星域后续的一切举动······幼稚的令人发指,无知无耻到让神都觉得悲凉。 唤醒他们,给予他们神在的希望,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他们自己喜欢的东西? 难道“生命无需悲观,希望一直都在;生命不要狂傲,因为那希望实在太过渺茫,更不一定出现在这个宇宙大世界里。”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黑胡娃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想发火,只是无论黑胡大宇宙也好,无论生命星域,都无法承载他怒火的爆发,只能把多余的火气,经过与白光的友好协商,发泄到天帝宫那个宽敞的无边无际的雪白云床上。 “求神赐予我永恒的生命······” “求神······保佑我家族人丁兴旺,财源广进!” “我愿把一切奉献给神,只希望您能在身边给我留一个······工作的机会。” ······ 不管黑胡娃想不想要礼物,喜不喜欢那些供奉,总之人家付出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语言态度诚恳,极尽卑微之能事的祈求。 不断翻看生命星域的时空过往:诗书礼乐贯穿始终,以德量之。 文明进化到了自我毁灭的止境,而礼义廉耻似乎都忘尽了,当然,嘴上都还朗朗上口、大言不惭着。 一场关于敬神、礼神、飨神,筹备了整整四十年的盛大仪式,在生命星域缓缓拉开序幕。 礼崩乐坏的表演,即使再热闹,再宏大,再锣鼓喧天、计划周密、推陈出新、竭尽全力,那么能够带给玄妙星域众修者的感受首先是无耻,其次是无聊,而后就是深深的厌倦,连一丝再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个世界,我们不能呆了······”黑胡娃拉着白光的手,身后站着云集修者。 他们站在天外,与世界比是那么的渺小,连美轮美奂的天帝宫与周围景色都带着一丝寂寥的意味。 黑胡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脆弱,苟活无数岁月不过是为了白光那个简单的梦。这么多年的磨合下来,他发现,他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绝美的雌性类人类生命。而为了她的梦,他继续着早已经厌倦了的流浪。 他可以纵横无数星域,穿梭任意宇宙。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却无法得到常人想象中的生活。 对与他和白光而言,每一次世界的崩溃,希望的消失,便意味着漫长流浪岁月的开始。 在生命星域的生命眼中,他是无所不能,遍在而威武的神,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个“神”! 最后一次神意扫描这个生活了二十多万年的黑胡大宇宙,无论混沌还是原始、抑或是十分热闹的生命还是随遇而安的自然,都感受不到一丝永恒的希望。 永恒,难道真的像那小子说的,需要在缘起的时候谦卑,在业力中的时候平淡而又超越自我,在劫灭之前,实现生命的整体跃迁与个人的超级进化? 真的每个生命存在都是希望所在? 那又怎么能够在引领大世界的同时,又彷佛置身事外一样的平和而轻松? 哪个生命在站在世界的巅峰,拥有无穷力量的时候,不张狂得意又或者渲染威严,却还保持着平淡、冲和?更不用说自认普通了······ 如此简单的过程,如此轻松的坚持······这么多世界,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希望?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黑胡娃目光忽然冷漠了起来。 从生命星域方向,无数太空船开着双闪,在漆黑的虚空中形成一片灯火通明的航行线。 扯着巨幅的标语,播放着无数年来累积起来的关于神圣与雄壮的乐曲,不断在太空中喷洒着鲜花。 而集合太空船的虚空投影中,赫然是黑胡娃以无比巨大光辉的形象,降临人间时候的场景······反复滚动播出着。 这是······令神都头皮发麻的盛大表演。 黑胡娃惊悚且汗颜着,更是自惭形秽着,起码在白光面前,他当不起神这个充满想象力的称号。 所有星域之间的屏障被黑胡娃随手溃灭,带着修者,他们静静的飞离黑胡大宇宙,向世界的尽头闪现而去,再也不回头望一眼。 身后,天地间蓦然传来一股无形震荡,黑胡大宇宙正式开启了劫灭的序幕! ······ 礼乐的建立是为了在血缘关系的启蒙状态下,实现一种共同秩序的遵守,那么当文明进化开始的时候,不管先前累积到任意道德高度,都会开始持续的崩溃着。 而劫灭的开始为一切画上了一个句号,彻彻底底,完完整整的句号。 此刻看,没有希望的世界,一切看空,一切大空,一切皆空也不为错,将希望寄托在渺茫的前世来生也是一种优秀的逃避方式,起码可以了心苦,灭执着,缘起性空。 单以幸福论,悠闲、寡欲、融入自然,此时的状态无疑兼具了这几个要素,虽然没有未来,却也是好的。 或者只有劫灭来临的时候,在一切虚无的一霎那,才会有迟到的觉悟,乍现的希望之光,带着一丝丝悔意的回忆。 如果劫灭,那么前面所有的路,便都是错的,却再也无力改变什么。 卑微、伟大尽在天地的动摇崩塌中丧尽;生命的嘶吼在这庞大时空的溃灭中,变得全无意义。 时空演变至此,似乎诞生出一个真理:生命全无意义! 不过因为这全无意义前加上迷茫与没有希望,那便使得这个真理又成了一个伪命题。 只是再也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去纠结什么,抗争什么,怒吼什么,悲壮什么······ 黑胡大世界的尽头,黑胡娃猛然驻足,身后的修者阵营随之止步。 唐玄从天际缓缓走来,带着无尽的不真实感。 黑胡娃不确信的望着,而面带微笑的唐玄缓缓的走近,直到面前。 两个征服时空的生命,一个微笑、冲和,另外一个灰心丧气甚至带着些轻生的绝望。 黑胡娃背后,是炽烈爆发,骤然崩溃瓦解的无尽世界的最后一瞬间的灿烂,眼前却是白发狂舞,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白润浅光的唐玄。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相遇,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一九章 经不起回首 “老板,赶紧跑路别发呆了……”苍生等一众修者并没有黑胡娃眼神儿这么好使,看着呆呆停止前进的黑胡大帝,不由的对身后爆裂的了局势好一阵担忧。 迷茫的爆裂,一个世界时空的忘我疯狂,没有任何杂音的消亡狂想曲。 可就在苍生话音刚落的时候,唐玄已到近前,只是一笑,一股静谧宛如无声却声势浩大的流水悠悠而去。 苍生等人蓦然跟随着“流”的感觉回头,马上就震惊的发现,爆裂的宇宙如同一朵破碎的花,而这朵花已经凝固,却又是一番惊心动魄极致静的美,如镜中投影,更像是一副铺展无尽的油画。 这是……驾驭破碎时空,超越劫灭肆虐的强大意志,存而不显,浑然天成,不带一丝元气扬溢的痕迹,简直超乎想象。 “不抢救一下?”唐玄点头与一众呆滞的修者打着招呼,笑着问黑胡娃。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小子光不出溜在元生界自怨自艾,偶尔豪迈不羁的样子就想笑,如今穿上衣服人模狗样的,反而有些怪诞了。 “不······了,早晚的事儿。”黑胡大帝下意识回望黑胡大宇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声音断断续续的。 “随你······看来你过的不错的样子!”唐玄的目光飘向远处。 尽管那场盛大的有些离谱的仪式刚刚已然淹没在整个宇宙的大喧嚣,大溃灭中,但黑胡大帝······至高无上之神······创世、造物等等悠扬婉转却又令凡人无法自拔的神圣称呼,还是隐隐约约传入唐玄的耳朵。 在这黑胡娃穿金带银,披红挂彩,满身云霞的样子,以及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修者护卫队,更有两条怪异猛兽拉着的一副华丽的车辇,还有雍容华贵,皮肤之白光更盛往昔的伴侣······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什么黑胡大帝创世神,在这片空间里,简直过的不要太好。 “不好······不好······不好!”黑胡娃忽然狂叫着,猛然扑向唐玄。 生猛的动作吓了唐玄一跳的同时,黑胡娃粗壮的手臂早已圈上了唐玄的大腿,放声大哭了起来。 如此场景,不过让修者们一阵的骚动,就连白光也不忍直视,索性将目光偏向他处。不知怎么,她的心忽然定了。 黑胡娃响彻溃灭宇宙的哭声,震的天地轰鸣,虽然再也得不到任何生命的欢呼雀跃和掌声,可又是那么的酣畅淋漓。 无数万年的流浪如狗,如今又将踏上一条熟悉而又令他几近崩溃的路;当初百万修者相拥,如今只剩下这大猫小猫数千只,还有半数以上寿元将近,勉强挺着;爱恋的白光,过了磨合期已然形成惯性磨合的白光,肌肤如玉的白光,空顶着一个宇宙之皇母,世界之至尊的名头,想要一个不会倒塌,稳定的家,他都给不了······ 绞尽脑汁,耗费神力,所有的神意与元气都用来流浪中的思索,选定世界后的播种,到最后全是心酸的绝望。 如此回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他与她还有他们,怎么称得上一个好字? “你先起来,这样像啥样子······”唐玄叹息着,轻轻拍了拍黑胡娃的肩膀,将之扶起,望着他涕泪横流的模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谁的存在,无论如何悲催,悲惨甚至惨绝人寰,都有更卑微的存在羡慕着;谁的命运,无论怎样挣扎,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不经意的拨弄着。 他的手是一个个世界的劫灭,身边的伙伴渐渐烟消云散,自己的手是什么?是不存在,还是无知无觉。 来到这里,找黑胡娃,真的是自己的决定? 于一瞬间,唐玄看彻了黑胡娃的过往,从被追杀的危局解除便开始的无穷无尽的流浪,无处归依的心与不断下沉却似永无尽头一样的希望。 生命,经不起回首,那是难言之重;生命,又忍不住回首,只是在得意与失意的时候,看向的方向不同罢了。 “一百二十七个世界,亿万年,”黑胡娃镇定了情绪,声音依旧有些激动,“结局还他么是这样!” 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黑胡娃猛然握拳挥出,一道凄厉的强光在拳锋处乍现,疏忽间扑向黑胡大宇宙,尚未及远,就成了一股遮天蔽日,填塞虚空的光浪狂飙。 唐玄能从这一拳中,感受到黑胡娃的近乎无助的宣泄,更能看出这一拳的威力,足可以轻易摧毁千百个以黑胡大宇宙为平均线的宇量级世界。 狂飙如立体的狂风,迸射着强光,带着猛烈的呼啸狠狠的扑向静态的绚烂宇宙花,却像是花根本不存在一样,透射而过,呼啸着消殁于遥远的虚无之中。 “真他么的变态!”黑胡娃胡子抖了抖,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够模糊感受到,唐玄似乎是用了一个笑容,一份心意,神意便将这劫灭的大宇宙圈禁在内,没有丝毫的动,不管时空、物质还是能量,都处在极静状态。 黑胡娃神意逐渐扫过,从这种极静中,他的神意感受到了极致的隐、阴、寒、枯,极致的静便是绝对的静,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众多修者望着黑胡大帝霸烈无双的宇量级一拳,无处着落更毫无鸟用,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见过唐玄的老人知道,这个平淡温和的“人”,便是于危难之际,拯救了他们全体的那个人的,而没见过唐玄的,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眼中,天神一样修为的黑胡大帝,在这个人面前哭的像个找到家的孩子。 而对于黑胡娃这种无稽、无理、毫无自尊的行为,一向身有洁癖的宇宙母白光不制止的原因,也昭然若揭了。 这,真的只是个“人”? 这,真的是和生命星域那些xx同种同源的人? 我滴天! 天都不行。 见证了“人”的卑微,却于劫灭,绝望的流浪之前,又亲眼看到了“人”的伟大。 这种反差与冲击,使得在场修者包括白光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黑胡娃断断续续的呢喃与抽泣声。 看来短时间内,他已经很难自己。 “你的世界怎样了?”黑胡娃忽然轻声问,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的世界?”唐玄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它很好,很健康,基本不会有劫灭的可能!” 黑胡娃颓然,他知道眼前这人不会撒谎,对于他们这些浪迹各个未知宇宙的亡命之徒也用不着撒谎。 不过他还是跳了起来,“凭什么?” 唐玄展了展眉,望着娇艳无伦的宇宙花笑着道,“因为,世界有我!” 他的声音是平淡和温和的,但这面对时空、劫灭乃至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语调,还是如一股令人战栗的风,让在场的修者们都如风中树叶一般,摇曳了起来。 “世··世界,有我?” “世界,有你?” 黑胡娃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望着唐玄,唐玄却看着那朵花。 当然,这里黑胡娃,黑胡娃的写着,唐玄一口一个黑胡娃的叫着,前面也是。 可这个称呼,即使白光也是不太敢提及的。 黑胡就黑胡,这个他喜欢。 但谁要是在黑胡后面加个娃字,那他保准翻脸。 即使不怕他翻脸的白光,也不会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称呼上较什么劲,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沉默中,宇宙之花蓦然发出一阵冰消瓦解的声响。 随后,一连串细碎而绵长,亮度几乎达到了光的极限的闪电,以无以伦比的速度横扫残存的黑胡大宇宙。 最后,所有的一切疏忽间,以超现实主义手法,于一瞬间塌缩成一个亮紫色的小点,闪烁点,小点不见了,宛如逝去的星光。 “走,送你套房子!”唐玄拍着黑胡娃的肩膀呵呵笑着。 劫灭到消失,没有丝毫生命参与的痕迹。 这里的生命不够强,即使强,也把强用错了地方。 生命不是用来相残、相杀的;生命之间的竞争是无趣也是毫无意义的。 讲再多高深的道理,讲再多天生的理论,杜撰的真理,搬出再多的砖家、叫兽,其实质就是在生存需求被畸形放大到极致下的,在一点点的肉骨头前,极为短视的拼命内耗。 活着,本不该如此。 如果世界观仅仅只是一座城市,那么城市外一切阻碍你生存的或威胁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敌人。 如果世界观是一个世界,那么世界之外的一切切阻碍你生存的或威胁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敌人。 还能不能再放大?直到希望诞生的那个界限? 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语的唐玄忽然有些明了,每个存在的生命都有意义,都蕴藏着希望,都是希望的种子。 过去他所做的,便是于无数个世界,保护希望,埋下希望。 希望之所以从来存在但从不出现,那么只能说明了,让它出现的界限并未达到。 可这个界限,却需要那个世界的那个人,自己达到。 这个地域,那个地域,不都是星球? 这个人种那个种群不都是生命? 性本善,性本恶,你究竟在说的是哪个人? 带着有色的眼睛去看,以己度人,连人是什么都未曾认识清楚,凭什么大言不惭的就加以言之凿凿呢? “愿希望,越来越多!” 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稳定的世界,一颗存在于元生界之上永恒界的天空中的一颗永不坠落的星。 这,就是唐玄送给黑胡娃一家人的房子。 这个世界,有无数美丽的星球,他们遵循着永恒的韵律律动着,不紧不慢,阐扬着悠闲而又宏大的脉搏。 其中一颗,繁花、绿树、木屋,并不奢华,也是唐玄心中所能想象的“奢华”。 永不衰败的草坪上,唐玄端起了酒杯,敬重获新生的黑胡娃,敬那一众曾经颠沛流离的修者。 送“永恒”不是送温暖的表演,迫使唐玄下定决心的却还是冥冥中,不可说,不能说的业力中的那个“情”字。 苍天! 苍天这个概念对于唐玄而言,大的无法想象。 想象中,它可能是存在于绝对之上,天空界永恒之上,笼罩所有生命界、更囊括一切高渺不可及的存在。 即使苍天之下,所有的生命尽是附庸,尽在空间生灭,时间轮转中,恍如随波浮萍,但他相信,希望一定就在。 他的信心不是来源于无可计量的生命基数去博一个无限广阔却又无限渺茫的概率。 他更相信,一旦有希望的诞生,那么希望绝不会出现在所谓的:神、仙、佛、鬼、魔、不明文明等等虚无缥缈,却又被鼓的无限膨胀的角色,一定出现在“人”的身上,人族中间。 即使嬉笑怒骂,也是为人的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即使痛心疾首,也是作为人的觉悟与愤懑。 业力滚滚,天地横生。 也曾骄傲过,也曾奋斗过,也曾狂歌当哭,也曾大笑蹉跎;感慨过人生苦短,悲叹过岁月如歌;痛惜过碌碌岁月,艳羡过权力唯我。 云烟散尽,惟情之一字,不变! 不为别的! 只因为:业力,有情! 第一九章 经不起回首 “老板,赶紧跑路别发呆了……”苍生等一众修者并没有黑胡娃眼神儿这么好使,看着呆呆停止前进的黑胡大帝,不由的对身后爆裂的了局势好一阵担忧。 迷茫的爆裂,一个世界时空的忘我疯狂,没有任何杂音的消亡狂想曲。 可就在苍生话音刚落的时候,唐玄已到近前,只是一笑,一股静谧宛如无声却声势浩大的流水悠悠而去。 苍生等人蓦然跟随着“流”的感觉回头,马上就震惊的发现,爆裂的宇宙如同一朵破碎的花,而这朵花已经凝固,却又是一番惊心动魄极致静的美,如镜中投影,更像是一副铺展无尽的油画。 这是……驾驭破碎时空,超越劫灭肆虐的强大意志,存而不显,浑然天成,不带一丝元气扬溢的痕迹,简直超乎想象。 “不抢救一下?”唐玄点头与一众呆滞的修者打着招呼,笑着问黑胡娃。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小子光不出溜在元生界自怨自艾,偶尔豪迈不羁的样子就想笑,如今穿上衣服人模狗样的,反而有些怪诞了。 “不······了,早晚的事儿。”黑胡大帝下意识回望黑胡大宇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声音断断续续的。 “随你······看来你过的不错的样子!”唐玄的目光飘向远处。 尽管那场盛大的有些离谱的仪式刚刚已然淹没在整个宇宙的大喧嚣,大溃灭中,但黑胡大帝······至高无上之神······创世、造物等等悠扬婉转却又令凡人无法自拔的神圣称呼,还是隐隐约约传入唐玄的耳朵。 在这黑胡娃穿金带银,披红挂彩,满身云霞的样子,以及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修者护卫队,更有两条怪异猛兽拉着的一副华丽的车辇,还有雍容华贵,皮肤之白光更盛往昔的伴侣······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什么黑胡大帝创世神,在这片空间里,简直过的不要太好。 “不好······不好······不好!”黑胡娃忽然狂叫着,猛然扑向唐玄。 生猛的动作吓了唐玄一跳的同时,黑胡娃粗壮的手臂早已圈上了唐玄的大腿,放声大哭了起来。 如此场景,不过让修者们一阵的骚动,就连白光也不忍直视,索性将目光偏向他处。不知怎么,她的心忽然定了。 黑胡娃响彻溃灭宇宙的哭声,震的天地轰鸣,虽然再也得不到任何生命的欢呼雀跃和掌声,可又是那么的酣畅淋漓。 无数万年的流浪如狗,如今又将踏上一条熟悉而又令他几近崩溃的路;当初百万修者相拥,如今只剩下这大猫小猫数千只,还有半数以上寿元将近,勉强挺着;爱恋的白光,过了磨合期已然形成惯性磨合的白光,肌肤如玉的白光,空顶着一个宇宙之皇母,世界之至尊的名头,想要一个不会倒塌,稳定的家,他都给不了······ 绞尽脑汁,耗费神力,所有的神意与元气都用来流浪中的思索,选定世界后的播种,到最后全是心酸的绝望。 如此回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他与她还有他们,怎么称得上一个好字? “你先起来,这样像啥样子······”唐玄叹息着,轻轻拍了拍黑胡娃的肩膀,将之扶起,望着他涕泪横流的模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谁的存在,无论如何悲催,悲惨甚至惨绝人寰,都有更卑微的存在羡慕着;谁的命运,无论怎样挣扎,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不经意的拨弄着。 他的手是一个个世界的劫灭,身边的伙伴渐渐烟消云散,自己的手是什么?是不存在,还是无知无觉。 来到这里,找黑胡娃,真的是自己的决定? 于一瞬间,唐玄看彻了黑胡娃的过往,从被追杀的危局解除便开始的无穷无尽的流浪,无处归依的心与不断下沉却似永无尽头一样的希望。 生命,经不起回首,那是难言之重;生命,又忍不住回首,只是在得意与失意的时候,看向的方向不同罢了。 “一百二十七个世界,亿万年,”黑胡娃镇定了情绪,声音依旧有些激动,“结局还他么是这样!” 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黑胡娃猛然握拳挥出,一道凄厉的强光在拳锋处乍现,疏忽间扑向黑胡大宇宙,尚未及远,就成了一股遮天蔽日,填塞虚空的光浪狂飙。 唐玄能从这一拳中,感受到黑胡娃的近乎无助的宣泄,更能看出这一拳的威力,足可以轻易摧毁千百个以黑胡大宇宙为平均线的宇量级世界。 狂飙如立体的狂风,迸射着强光,带着猛烈的呼啸狠狠的扑向静态的绚烂宇宙花,却像是花根本不存在一样,透射而过,呼啸着消殁于遥远的虚无之中。 “真他么的变态!”黑胡娃胡子抖了抖,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够模糊感受到,唐玄似乎是用了一个笑容,一份心意,神意便将这劫灭的大宇宙圈禁在内,没有丝毫的动,不管时空、物质还是能量,都处在极静状态。 黑胡娃神意逐渐扫过,从这种极静中,他的神意感受到了极致的隐、阴、寒、枯,极致的静便是绝对的静,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众多修者望着黑胡大帝霸烈无双的宇量级一拳,无处着落更毫无鸟用,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见过唐玄的老人知道,这个平淡温和的“人”,便是于危难之际,拯救了他们全体的那个人的,而没见过唐玄的,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眼中,天神一样修为的黑胡大帝,在这个人面前哭的像个找到家的孩子。 而对于黑胡娃这种无稽、无理、毫无自尊的行为,一向身有洁癖的宇宙母白光不制止的原因,也昭然若揭了。 这,真的只是个“人”? 这,真的是和生命星域那些xx同种同源的人? 我滴天! 天都不行。 见证了“人”的卑微,却于劫灭,绝望的流浪之前,又亲眼看到了“人”的伟大。 这种反差与冲击,使得在场修者包括白光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黑胡娃断断续续的呢喃与抽泣声。 看来短时间内,他已经很难自己。 “你的世界怎样了?”黑胡娃忽然轻声问,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的世界?”唐玄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它很好,很健康,基本不会有劫灭的可能!” 黑胡娃颓然,他知道眼前这人不会撒谎,对于他们这些浪迹各个未知宇宙的亡命之徒也用不着撒谎。 不过他还是跳了起来,“凭什么?” 唐玄展了展眉,望着娇艳无伦的宇宙花笑着道,“因为,世界有我!” 他的声音是平淡和温和的,但这面对时空、劫灭乃至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语调,还是如一股令人战栗的风,让在场的修者们都如风中树叶一般,摇曳了起来。 “世··世界,有我?” “世界,有你?” 黑胡娃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望着唐玄,唐玄却看着那朵花。 当然,这里黑胡娃,黑胡娃的写着,唐玄一口一个黑胡娃的叫着,前面也是。 可这个称呼,即使白光也是不太敢提及的。 黑胡就黑胡,这个他喜欢。 但谁要是在黑胡后面加个娃字,那他保准翻脸。 即使不怕他翻脸的白光,也不会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称呼上较什么劲,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沉默中,宇宙之花蓦然发出一阵冰消瓦解的声响。 随后,一连串细碎而绵长,亮度几乎达到了光的极限的闪电,以无以伦比的速度横扫残存的黑胡大宇宙。 最后,所有的一切疏忽间,以超现实主义手法,于一瞬间塌缩成一个亮紫色的小点,闪烁点,小点不见了,宛如逝去的星光。 “走,送你套房子!”唐玄拍着黑胡娃的肩膀呵呵笑着。 劫灭到消失,没有丝毫生命参与的痕迹。 这里的生命不够强,即使强,也把强用错了地方。 生命不是用来相残、相杀的;生命之间的竞争是无趣也是毫无意义的。 讲再多高深的道理,讲再多天生的理论,杜撰的真理,搬出再多的砖家、叫兽,其实质就是在生存需求被畸形放大到极致下的,在一点点的肉骨头前,极为短视的拼命内耗。 活着,本不该如此。 如果世界观仅仅只是一座城市,那么城市外一切阻碍你生存的或威胁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敌人。 如果世界观是一个世界,那么世界之外的一切切阻碍你生存的或威胁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敌人。 还能不能再放大?直到希望诞生的那个界限? 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语的唐玄忽然有些明了,每个存在的生命都有意义,都蕴藏着希望,都是希望的种子。 过去他所做的,便是于无数个世界,保护希望,埋下希望。 希望之所以从来存在但从不出现,那么只能说明了,让它出现的界限并未达到。 可这个界限,却需要那个世界的那个人,自己达到。 这个地域,那个地域,不都是星球? 这个人种那个种群不都是生命? 性本善,性本恶,你究竟在说的是哪个人? 带着有色的眼睛去看,以己度人,连人是什么都未曾认识清楚,凭什么大言不惭的就加以言之凿凿呢? “愿希望,越来越多!” 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稳定的世界,一颗存在于元生界之上永恒界的天空中的一颗永不坠落的星。 这,就是唐玄送给黑胡娃一家人的房子。 这个世界,有无数美丽的星球,他们遵循着永恒的韵律律动着,不紧不慢,阐扬着悠闲而又宏大的脉搏。 其中一颗,繁花、绿树、木屋,并不奢华,也是唐玄心中所能想象的“奢华”。 永不衰败的草坪上,唐玄端起了酒杯,敬重获新生的黑胡娃,敬那一众曾经颠沛流离的修者。 送“永恒”不是送温暖的表演,迫使唐玄下定决心的却还是冥冥中,不可说,不能说的业力中的那个“情”字。 苍天! 苍天这个概念对于唐玄而言,大的无法想象。 想象中,它可能是存在于绝对之上,天空界永恒之上,笼罩所有生命界、更囊括一切高渺不可及的存在。 即使苍天之下,所有的生命尽是附庸,尽在空间生灭,时间轮转中,恍如随波浮萍,但他相信,希望一定就在。 他的信心不是来源于无可计量的生命基数去博一个无限广阔却又无限渺茫的概率。 他更相信,一旦有希望的诞生,那么希望绝不会出现在所谓的:神、仙、佛、鬼、魔、不明文明等等虚无缥缈,却又被鼓的无限膨胀的角色,一定出现在“人”的身上,人族中间。 即使嬉笑怒骂,也是为人的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即使痛心疾首,也是作为人的觉悟与愤懑。 业力滚滚,天地横生。 也曾骄傲过,也曾奋斗过,也曾狂歌当哭,也曾大笑蹉跎;感慨过人生苦短,悲叹过岁月如歌;痛惜过碌碌岁月,艳羡过权力唯我。 云烟散尽,惟情之一字,不变! 不为别的! 只因为:业力,有情! 第二十章 故纸堆里的大师 “神意,神意是什么? 神意是思维的延展,是以记忆、思考、收集、过滤等为主要功能的意识的进化。 当知识大爆炸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无论生命智慧进化到何种程度,都无法承载无数量级累加且超量的信息体量。在这个时候,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依赖于人工智能,而另外一条便是通过修持自身,以扩展生命的神意。 如果走后一条道路,无疑是艰辛的,可一旦有成,你就成了一个厉害的小哥哥、小姐姐。 在这个过程中,元气变成了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没有元气的神意,如同没有汽油的汽车;而失去了神意加持的元气,元气也就成了一桶桶的汽油,却并没有发明出利用汽油的东西。 身体是二者之间的载体,身体愈强,则可能产生的元气与神意便愈强······” 离开黑胡大宇宙,唐玄并未急着回去,信马由缰的在一个世界的普通星球的人族领地,做起了教书先生。 因其讲的东西生动有趣,倒也不乏听众,尤其以懵懵懂懂却又上不起学的贫困人家的小孩子居多。 其实也没办法不生动有趣。以其经历与存在位置,随便拿出一点都是这个世界的顶级存在无法企及的,更无论说这些呆萌的孩子们。 “老师,老师,人工智能是什么?”一个胖胖的地主家傻儿子,先是缩头缩脑的四处看看,而后才小声问。 没办法不鬼祟,他可是逃了村里学校的正课,跑到这里听唐先生讲故事。不过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并不少见,毕竟正课呆板、无趣,讲的都是一些你要如何如何,将来成为哪个古人或者既定职业者。 不是做大官便是做将军,又或者说学成哪些技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既然有了“有为”的目标,那么便要严格遵守着时间进度,摆好姿势被雕塑,而有些口号是做不得真的,提提都够违心的了,更别说去执行什么。 “人工智能,是一个到了最后必将无法控制的一个东西。如果说可控,那么就拔高了人的智商,侮辱了人工智能先天设定上的无限性;如果说不可控,恐怕又会有许多人跳出来说:呶,我是人工智能的造物,是它的主人,怎么不可能?”唐玄摆了摆手笑着说。大宇宇宙并未在人工智能这一项目上展开什么,略有谋划已到末日,不过经过绝对的推演,可以得出一个不会有太大偏差的相对结论,而唐玄对此表示差异的同时,更有些后怕。 望着傻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唐玄笑着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傻儿子呵呵笑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肉,红烧的那种!”说着还吞了吞口水。 虽然在场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不知道红烧肉这种东西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下意识的产生无限美妙的联想,无意识的产生吞口水这个动作。 唐玄摸了摸他的头道:“假设你给人工智能下达做红烧肉的指令,那么它会在千分之三秒中之内,把你家所有的肉做成红烧肉,而后又在你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把这个星球所有的肉做成红烧肉,因为它们是联动的,而且它们的联动从时间上看,产生的时间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接着,它们会连你以及一切可以做成红烧肉的东西统统做成红烧肉,等着已经成了红烧肉的你,去吃你下达指令所要做的红烧肉······这就是人工智能的效率以及无限性的可能爆发出来的恐怖。” 傻儿子浑身收紧,小脸苍白,不知为何,红烧肉在脑子里的形象再也不是令他垂涎欲滴的食物,反而成了张牙舞爪的怪兽。 唐玄叹了口气自己也思索着。 对,也不对。这种可能是可以轻易规避的,但还是有无数可能是可能无法规避的。归根结底在于生命本身的有限智巧以及在宇宙层面上,无限趋近于零的脆弱生存能力与低下的生存位置。 那么只要有一种可能性存在,就注定了生命在人工智能下的轻易毁灭,而这种可能性因其基数和概率,是一定存在的。别的不说,比这简单的,因为漏洞而产生的毁灭性破坏有多少?光例子恐怕就不胜枚举。 例如拍着胸脯说核能源很清洁,很强大,很“安全”的? 还有那些专家甚至代表着一个种群的,不惜站台高呼“转基因绝无问题,高效率低成本代表生命未来的,值得大力推广”? 以有限且持续脆弱的生命体与思维方式,去杜撰、编造一个无限且一劳永逸,为有限服务的无限智能并赋予其强大的能力,假设可以行,那么这种方式本身就是一种绝对逻辑上的自寻死路,并不一定非要等死的那一天,才铁齿钢牙尽断,漫天道理灰飞? 孩子们虽然懵懂,但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也省去唐玄再去啰嗦什么。 接着,唐玄像模像样的捧起一本他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古书,讲着自己无数经历以来的有关“故事”! 孩子们听的入迷,时间也到了日暮的时刻。 “老师,老师,我天赋异禀,可以记下好多东西!”孩子们不舍的看看天空,一个瘦巴巴、脏兮兮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嚷道。 只是这话却引来其他孩子的一片笑声,傻儿子笑得最欢,似乎已经从“红烧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笑声代表着持续,也代表着这一刻的欢乐。 “笑啥?笑啥,”男孩生气的站了起来,小脸儿通红的叫道,“《三字经》、《万家姓》、《今古诗词》······我都记下了好多了。老师,我背给你听。” 听了一会儿小男孩逐渐结结巴巴的背诵,唐玄嘴角抽搐,而周围的孩子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一张张充满童真,缺少牙齿的小嘴巴。 夕阳西下,快乐的时光终于告一段落。 孩子们纷纷离去,而务农归来的开着拖拉机、三蹦子、摩托车回家的人们接上了孩子,也纷纷笑着和唐玄打着招呼。 “唐先生辛苦了。” “唐先生去家里坐坐?” “唐先生还没吃完饭!” ······ 唐玄微笑着一一回应,阳光在他脸上写满了柔和。 不知为何,他很舍不得这种平淡,宁静,祥和的感觉。 即使看出来这些外表忠厚,内里小心思多多的大人们心里想的:的带孩子小能手,顺便还能学点东西。但还是从孩子们纯净的目光,清澈的笑容中,找到了那点弥足珍贵,值得坚守的。 只是有些小媳妇儿,小寡妇儿,被唐玄沧桑的白发,俊朗的容颜,温和的声音,动人的笑所倾倒,时不时的敲敲门,路过顺便抛上几个你懂得的媚眼儿,着实让他有些不大不小的烦恼。 还好,唐玄表现出来的穷困潦倒的生存状态,使得大多数的她们望而却步。 毫无经济来源的他,恐怕在对方眼中,是很好的“约”的对象,但非持久良伴和终生依靠,这倒也导致了没有哪个善男信女,强闯用强或者表白的现象发生,倒也让他平静的生活少了些许的困扰。 关好房门,唐玄静静站在窗前,望着远天的云霞,神意却弥漫而出,与孔仙仙、两个闺女聊了会。当被唐思玄、唐可昕两个忘乎所以的小丫头呵斥几句之后,这个绝对至上的永恒生命存在,这才呵呵笑着,中断了联络。 永恒的世界,断不了的温情,这才是修的样子,这才是修的道途,这才是修者不该去否定的终极优势。 如果说忘,在物我两忘的厥词大放中,虚假幻想里的云里雾里,起码在忘这个项目上,你确定能比一块石头忘得干净,成就够高?能确定比山川河流黄沙,做的更优秀? 人之无双,惟情不可抛弃。 而忘了情,行尸走肉的什么都不是了,还妄想成什么神仙佛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非要把人搞得不像人,才能所谓正觉,了道,那么干脆让顽石成仙,让枯木成神,让漫天的沙土尽去西天极乐算了。 那个时候还笑什么?怒什么?慈悲什么?拯救什么?要美轮美奂的生存环境做什么? 都已经无感且全忘了呀!难道只是拉扯着肌肉,做着一个干枯石块无法做到的表演以示区分?可明心见性的话,为啥么不直接做一个石块来直截了当一些,非要绕个弯子呢? 全是自欺欺人的矛盾! 唐玄歪着嘴角靠在简陋的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他,已无需再去修,神意无尽、肉身不朽、元气无限,代之以生命的境界,都已经成为已知的至高至上的存在。 可即使不修,无论他身在何处,那么此处便有“世界三式”朦朦笼罩,只是他这个世界三式,随着他的天下观的进无止境的扩展,已然庞大到无可想象的地步。 当然,对于其他存在来说甚至天空四君都是无法想象的庞大,可对于唐玄本身而言,神意所指,不过瞬息而已。 ······悠闲、寡欲、融入自然,唐玄慢慢像普通人一样进入梦乡。 只是现在的他,已然不会再有任何事物来点缀那些或者正经或者荒唐的梦,已然绝对,洞彻真假虚妄,自不会再有梦。 ······ ······ 天未明,唐玄起床,站在房门前片刻之后这才打开房门。 一如所见,孩子们都没有来,门前站了三个人,一个高冠博带,好大干部的样子,不过是这个村的村长;一个肥头大耳,具备了所有奸商特质的中年人,是这个村的首富,资产不详;另外一个两撇山羊胡,一副专家打扮,满脸的权威模样,摇着一把不伦不类的扇子,穿着一领华丽的长衫,唐玄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这个村儿里,最大私塾的校长。 私塾占地面积数千米,辖下数名有着专业职称的教师,收费昂贵。 三人同来,剑指唐玄。 好在遵从着诗书礼仪,并未做那破门、砸门的苟且举动,虽然唐玄看的出,他们根本就是这么想的。 “张老、李首富、王校长······”唐玄笑着抱拳,将他们迎了进来。 张村长一马当先,一脸严肃,可他们走到门口却不进去,都是面沉如水,一脸不爽的样子。 “唐先生生活还真是简朴······”李首富朝昏暗的室内瞟了一眼,嗤笑道,随后他继续说,“开门见山!我李万贯就一个儿子,虽然从未指望他五子登科混进体制内部光耀我李家门楣,但是,也不能坐视他不务正业,整天搞些红烧肉会吃人的鬼门道误入歧途。我老李是个粗人,直说了,我愿意出一百两,换唐先生离去。” 这个时候,唐玄的小木屋旁边已经聚满了村民,而那些平时在这里打混的小孩子们,也扯着大人的衣襟,一脸担忧的望着唐先生的方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村长、首富、王校长······那是这个村儿顶了天的大人物,别说是他们,就是大人们也不敢招惹的权力象征呐。 一百两······声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一百两,这可不是玩信用游戏,数字游戏的年代,这可是实打实的购买力,村民们彷佛看到了十几辆三蹦子,四五间青堂瓦舍又或者说三四台手扶拖拉机堆在虚幻的空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唐玄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李首富怒气勃发就要来个后兵,却被王校长制止。 王校长向前走了一个优雅的步伐,朗声道:“听说唐先生昨天耍了一套神意-元气理论,十分的惊人!并对时下里帝国十分推崇的人工智能颇有微词。在下不才,敢问唐先生师承何人?在哪所大学就读过?学历是什么?帝国之内可有其他亲友?而那篇理论,又是引子哪个经典,名篇?” 唐玄先是愣了愣,王校长说的这些,他都没有。 他的亲人朋友都在眼前这些人无法想象的距离之外的另外一个大宇宙里,之于那理论是哪个经典、名篇······更是讲不清楚。 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唐天道、陌离的启发,一路走来的经历,通天道德经的感悟以及个人自身的修持还有生命层次与境界等等一切融会贯通的产物,若说名篇,通天道德经恐怕算是,只是这个世界里,却是没有。 望着唐玄语塞的样子,王校长得意一笑,转向村民,声音更大,折扇在升起的朝阳中轻蔑指向唐玄道:“看到没,这个唐先生,就是误人子弟的骗子!” 说完,他哈哈大笑,而李首富则脸孔涨红很是激动的拼命点头,而张村长冷峻的面容也露出微笑。 唐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使他描述出再多的玄道理论,也会被指斥成歪理邪说;即使拿出纵横大世界的力量,也会被他们引为虚假的魔术,虚伪的矫饰。 总不能把这个世界包括这个村子统统拖入劫灭,而后在拯救他们一次? 那还不是无用的幻觉? 而只要有了任何一点争议的东西便非真理,更何况真理是不存在的,他唐玄不是真理,他缔造的大宇世界不是真理,游荡天下万界乃至虚空所见所闻所感,亦绝非真理。 生命存在的本能也并非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而是一个可用可实践可持续的希望! 唐玄能够提供的只是“觉”,觉醒个体的希望,同时为这一份希望,延展有限时空,减少其对希望的困扰,仅此而已。 自己是真理么?自己是希望么? 起码唐玄没这个自信,更不会理所当然的说,我最强,所以我是······这不是不要脸么。 ······好! 唐玄无奈叹了口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仁者爱人······人之初性本善······兵者轨道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明心见性即称佛······所谓函数的定义······所谓理性与感性的思考······道可道,非恒,道!·····宇宙的产生······引力、量子、中子质缩、光速恒定性······暗物质的存在证明理论······” 唐玄的声音始终平淡,而口中讲述的却是这个星球千百年来,自文明诞生的一切经典,气包罗万象,其条理清晰,其层次分明已经无法用畸形变态来描述。 当唐玄讲到第一千一百五二本经典,开始第七章第十二篇的背诵的时候,早已汗如雨下的李首富,面容抽搐不停的张村长,一直看着王校长,而王校长拼命的拿着一个屏幕搜索着什么。 在张村长、李首富眼中,这个村儿第一博学天才,什么毕业,什么学历,师从某个高人的王校长,却越来越面如土色。 他的面如土色证明唐玄什么? 证明唐玄说的,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经典。 而这些经典似乎连王校长也不曾掌握,只能通过上网查询以证明其真伪······王校长不曾掌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张口背诵出如此多的经典。 “够了!”,王校长的一声断喝,打断了唐玄浮荡在这个村儿上空那平淡冲和,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折扇掉落,他颤抖的手指着唐玄道,“你,你不是人,不是人!” 整个人都变得癫狂了起来。 虽说光能背不能领悟,会有道听途说,照葫芦画瓢之嫌,可这也是建立在“能背”这个技能不会太超出预期的前提下。 可眼前的唐先生,似乎真的有穷尽天下一切经典的本事,以至于神思恍惚下的王校长,竟忘了换个角度,换个思路指斥什么。 唐玄轻轻住口,在场包括村民甚至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起来,气氛静谧而怪异。 “这世界有多少经典?又有多少经典之上的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光环?”唐玄笑着叹了口气,“如果一代一代累积下去,假设这个世界的存在真的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千秋万世,那么是否有这样一个存在,可以穷尽过往,这才是正统?能吗?可能吗?如果有这样一个存在的话,例如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让你们感叹我的学识渊博?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么?” “如果创造经典的经典存在已经含笑九泉了,那么经典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已经逝去的生命还是讲述一些已经下意识感觉存在的道理?” “抑或是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前世、来生,还是你们想象中存在,却谁也没去过的天境、仙宫呢?” “言必说古,论必有据,如果活着只是一个个的从古至今的传声筒,这才是存在的价值的话,那么你又是谁,你又如何能够说明你的存在?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而希望,又在哪里?” “说古论今的希望,理直气壮且当仁不让的在过去的经典里面!而希望在过去么?可排除传说与神话,过去的已经被现在证明了的绝望又怎么会是希望呢???” “荒芜在故纸堆里,势必无情,而无情的代价便是沉沦在永无希望的真正苦海中,等待劫灭来的来临。” “经典有用,有理便是你自己的!业力有情,有情便是你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哪怕生命有再大的基数却慢慢变成了一个样子,那么无异于使得本就渺茫的希望再无无限凝缩成一成不变的无,而无本身就是麻木与绝望。” 唐玄顿了顿,身在昏黄的屋门口,遥望越来越明亮的世界,良久才道:“至于我说的红烧肉的故事,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故事,你不爱听,认为错,认为无理无据并非经典,不听也就是了。浪费你的力气与思维去辩证求伪,对不起,我消耗了你的希望!” 王校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李首富这个粗人更是觉得恍恍惚惚间,整个世界都在模糊消散着。 张村长望了眼不堪大用的二人,思忖着。 从唐先生的表现来看,无异于全知全能的高人,可这高人不讲经典,专门讲些不着调的东西毒害下一代,更拐带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们,这一点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唐玄本就平凡普通的站着,可身上不知怎么却有一道学术的光环,张村长硬着头皮上前,抱拳拱手:“唐先生,庙小和尚大,根据这个村儿全部村民的公议,觉得您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村儿生活下去,还请唐先生理解。” 对于唐玄可以动用权力甚至暴力,可对于有了光环,学贯古今的唐先生,却只能用商量的语气。 赶唐先生走,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上面的压力。 唐玄的这种理论,注定在这个村,这个镇,这个县,这个市乃至这个帝国都是不应该有生存空间的无为,无用的糟粕。 前途、希望、权力、平衡、既定成规、现实世界与唐玄之间,不难做这个选择。 “希望······”唐玄拉长了声音,手指指向全部甚至包括张村长,李首富与王校长,“就是你们自己。” 不知不觉已然秋季,漫天枯黄纷落的叶似乎经不起柔风的抚摸,幻化成这个村儿叶雨朦胧的景象。 唐玄留恋的望了眼木屋,慢慢走在大街上,走向村口。 身后默默无言,而这个背影却承载了全部人的目光。 ······ 故纸堆里的大师。 情于内,发于外。 神,意,气的融会贯通,锤炼自身与世界的相互观想。 我即是世界,世界即是我,这不过是过去的想法;而世界与我同在的这句充满煽情的呻吟在此刻唐玄心中也悠然划过。 世界是什么? 是生命,与自己,与万物等同。 手握时空,却不凌驾时空,只在在阴即时,阳即空的有为大宇宙,大世界,大天下里,为所见、所闻、所想谋一份永久的太平。 那么绝对至上的意境,时空亦是生命! 第二十章 故纸堆里的大师 “神意,神意是什么? 神意是思维的延展,是以记忆、思考、收集、过滤等为主要功能的意识的进化。 当知识大爆炸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无论生命智慧进化到何种程度,都无法承载无数量级累加且超量的信息体量。在这个时候,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依赖于人工智能,而另外一条便是通过修持自身,以扩展生命的神意。 如果走后一条道路,无疑是艰辛的,可一旦有成,你就成了一个厉害的小哥哥、小姐姐。 在这个过程中,元气变成了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没有元气的神意,如同没有汽油的汽车;而失去了神意加持的元气,元气也就成了一桶桶的汽油,却并没有发明出利用汽油的东西。 身体是二者之间的载体,身体愈强,则可能产生的元气与神意便愈强······” 离开黑胡大宇宙,唐玄并未急着回去,信马由缰的在一个世界的普通星球的人族领地,做起了教书先生。 因其讲的东西生动有趣,倒也不乏听众,尤其以懵懵懂懂却又上不起学的贫困人家的小孩子居多。 其实也没办法不生动有趣。以其经历与存在位置,随便拿出一点都是这个世界的顶级存在无法企及的,更无论说这些呆萌的孩子们。 “老师,老师,人工智能是什么?”一个胖胖的地主家傻儿子,先是缩头缩脑的四处看看,而后才小声问。 没办法不鬼祟,他可是逃了村里学校的正课,跑到这里听唐先生讲故事。不过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并不少见,毕竟正课呆板、无趣,讲的都是一些你要如何如何,将来成为哪个古人或者既定职业者。 不是做大官便是做将军,又或者说学成哪些技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既然有了“有为”的目标,那么便要严格遵守着时间进度,摆好姿势被雕塑,而有些口号是做不得真的,提提都够违心的了,更别说去执行什么。 “人工智能,是一个到了最后必将无法控制的一个东西。如果说可控,那么就拔高了人的智商,侮辱了人工智能先天设定上的无限性;如果说不可控,恐怕又会有许多人跳出来说:呶,我是人工智能的造物,是它的主人,怎么不可能?”唐玄摆了摆手笑着说。大宇宇宙并未在人工智能这一项目上展开什么,略有谋划已到末日,不过经过绝对的推演,可以得出一个不会有太大偏差的相对结论,而唐玄对此表示差异的同时,更有些后怕。 望着傻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唐玄笑着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傻儿子呵呵笑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肉,红烧的那种!”说着还吞了吞口水。 虽然在场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不知道红烧肉这种东西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下意识的产生无限美妙的联想,无意识的产生吞口水这个动作。 唐玄摸了摸他的头道:“假设你给人工智能下达做红烧肉的指令,那么它会在千分之三秒中之内,把你家所有的肉做成红烧肉,而后又在你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把这个星球所有的肉做成红烧肉,因为它们是联动的,而且它们的联动从时间上看,产生的时间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接着,它们会连你以及一切可以做成红烧肉的东西统统做成红烧肉,等着已经成了红烧肉的你,去吃你下达指令所要做的红烧肉······这就是人工智能的效率以及无限性的可能爆发出来的恐怖。” 傻儿子浑身收紧,小脸苍白,不知为何,红烧肉在脑子里的形象再也不是令他垂涎欲滴的食物,反而成了张牙舞爪的怪兽。 唐玄叹了口气自己也思索着。 对,也不对。这种可能是可以轻易规避的,但还是有无数可能是可能无法规避的。归根结底在于生命本身的有限智巧以及在宇宙层面上,无限趋近于零的脆弱生存能力与低下的生存位置。 那么只要有一种可能性存在,就注定了生命在人工智能下的轻易毁灭,而这种可能性因其基数和概率,是一定存在的。别的不说,比这简单的,因为漏洞而产生的毁灭性破坏有多少?光例子恐怕就不胜枚举。 例如拍着胸脯说核能源很清洁,很强大,很“安全”的? 还有那些专家甚至代表着一个种群的,不惜站台高呼“转基因绝无问题,高效率低成本代表生命未来的,值得大力推广”? 以有限且持续脆弱的生命体与思维方式,去杜撰、编造一个无限且一劳永逸,为有限服务的无限智能并赋予其强大的能力,假设可以行,那么这种方式本身就是一种绝对逻辑上的自寻死路,并不一定非要等死的那一天,才铁齿钢牙尽断,漫天道理灰飞? 孩子们虽然懵懂,但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也省去唐玄再去啰嗦什么。 接着,唐玄像模像样的捧起一本他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古书,讲着自己无数经历以来的有关“故事”! 孩子们听的入迷,时间也到了日暮的时刻。 “老师,老师,我天赋异禀,可以记下好多东西!”孩子们不舍的看看天空,一个瘦巴巴、脏兮兮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嚷道。 只是这话却引来其他孩子的一片笑声,傻儿子笑得最欢,似乎已经从“红烧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笑声代表着持续,也代表着这一刻的欢乐。 “笑啥?笑啥,”男孩生气的站了起来,小脸儿通红的叫道,“《三字经》、《万家姓》、《今古诗词》······我都记下了好多了。老师,我背给你听。” 听了一会儿小男孩逐渐结结巴巴的背诵,唐玄嘴角抽搐,而周围的孩子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一张张充满童真,缺少牙齿的小嘴巴。 夕阳西下,快乐的时光终于告一段落。 孩子们纷纷离去,而务农归来的开着拖拉机、三蹦子、摩托车回家的人们接上了孩子,也纷纷笑着和唐玄打着招呼。 “唐先生辛苦了。” “唐先生去家里坐坐?” “唐先生还没吃完饭!” ······ 唐玄微笑着一一回应,阳光在他脸上写满了柔和。 不知为何,他很舍不得这种平淡,宁静,祥和的感觉。 即使看出来这些外表忠厚,内里小心思多多的大人们心里想的:的带孩子小能手,顺便还能学点东西。但还是从孩子们纯净的目光,清澈的笑容中,找到了那点弥足珍贵,值得坚守的。 只是有些小媳妇儿,小寡妇儿,被唐玄沧桑的白发,俊朗的容颜,温和的声音,动人的笑所倾倒,时不时的敲敲门,路过顺便抛上几个你懂得的媚眼儿,着实让他有些不大不小的烦恼。 还好,唐玄表现出来的穷困潦倒的生存状态,使得大多数的她们望而却步。 毫无经济来源的他,恐怕在对方眼中,是很好的“约”的对象,但非持久良伴和终生依靠,这倒也导致了没有哪个善男信女,强闯用强或者表白的现象发生,倒也让他平静的生活少了些许的困扰。 关好房门,唐玄静静站在窗前,望着远天的云霞,神意却弥漫而出,与孔仙仙、两个闺女聊了会。当被唐思玄、唐可昕两个忘乎所以的小丫头呵斥几句之后,这个绝对至上的永恒生命存在,这才呵呵笑着,中断了联络。 永恒的世界,断不了的温情,这才是修的样子,这才是修的道途,这才是修者不该去否定的终极优势。 如果说忘,在物我两忘的厥词大放中,虚假幻想里的云里雾里,起码在忘这个项目上,你确定能比一块石头忘得干净,成就够高?能确定比山川河流黄沙,做的更优秀? 人之无双,惟情不可抛弃。 而忘了情,行尸走肉的什么都不是了,还妄想成什么神仙佛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非要把人搞得不像人,才能所谓正觉,了道,那么干脆让顽石成仙,让枯木成神,让漫天的沙土尽去西天极乐算了。 那个时候还笑什么?怒什么?慈悲什么?拯救什么?要美轮美奂的生存环境做什么? 都已经无感且全忘了呀!难道只是拉扯着肌肉,做着一个干枯石块无法做到的表演以示区分?可明心见性的话,为啥么不直接做一个石块来直截了当一些,非要绕个弯子呢? 全是自欺欺人的矛盾! 唐玄歪着嘴角靠在简陋的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他,已无需再去修,神意无尽、肉身不朽、元气无限,代之以生命的境界,都已经成为已知的至高至上的存在。 可即使不修,无论他身在何处,那么此处便有“世界三式”朦朦笼罩,只是他这个世界三式,随着他的天下观的进无止境的扩展,已然庞大到无可想象的地步。 当然,对于其他存在来说甚至天空四君都是无法想象的庞大,可对于唐玄本身而言,神意所指,不过瞬息而已。 ······悠闲、寡欲、融入自然,唐玄慢慢像普通人一样进入梦乡。 只是现在的他,已然不会再有任何事物来点缀那些或者正经或者荒唐的梦,已然绝对,洞彻真假虚妄,自不会再有梦。 ······ ······ 天未明,唐玄起床,站在房门前片刻之后这才打开房门。 一如所见,孩子们都没有来,门前站了三个人,一个高冠博带,好大干部的样子,不过是这个村的村长;一个肥头大耳,具备了所有奸商特质的中年人,是这个村的首富,资产不详;另外一个两撇山羊胡,一副专家打扮,满脸的权威模样,摇着一把不伦不类的扇子,穿着一领华丽的长衫,唐玄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这个村儿里,最大私塾的校长。 私塾占地面积数千米,辖下数名有着专业职称的教师,收费昂贵。 三人同来,剑指唐玄。 好在遵从着诗书礼仪,并未做那破门、砸门的苟且举动,虽然唐玄看的出,他们根本就是这么想的。 “张老、李首富、王校长······”唐玄笑着抱拳,将他们迎了进来。 张村长一马当先,一脸严肃,可他们走到门口却不进去,都是面沉如水,一脸不爽的样子。 “唐先生生活还真是简朴······”李首富朝昏暗的室内瞟了一眼,嗤笑道,随后他继续说,“开门见山!我李万贯就一个儿子,虽然从未指望他五子登科混进体制内部光耀我李家门楣,但是,也不能坐视他不务正业,整天搞些红烧肉会吃人的鬼门道误入歧途。我老李是个粗人,直说了,我愿意出一百两,换唐先生离去。” 这个时候,唐玄的小木屋旁边已经聚满了村民,而那些平时在这里打混的小孩子们,也扯着大人的衣襟,一脸担忧的望着唐先生的方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村长、首富、王校长······那是这个村儿顶了天的大人物,别说是他们,就是大人们也不敢招惹的权力象征呐。 一百两······声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一百两,这可不是玩信用游戏,数字游戏的年代,这可是实打实的购买力,村民们彷佛看到了十几辆三蹦子,四五间青堂瓦舍又或者说三四台手扶拖拉机堆在虚幻的空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唐玄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李首富怒气勃发就要来个后兵,却被王校长制止。 王校长向前走了一个优雅的步伐,朗声道:“听说唐先生昨天耍了一套神意-元气理论,十分的惊人!并对时下里帝国十分推崇的人工智能颇有微词。在下不才,敢问唐先生师承何人?在哪所大学就读过?学历是什么?帝国之内可有其他亲友?而那篇理论,又是引子哪个经典,名篇?” 唐玄先是愣了愣,王校长说的这些,他都没有。 他的亲人朋友都在眼前这些人无法想象的距离之外的另外一个大宇宙里,之于那理论是哪个经典、名篇······更是讲不清楚。 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唐天道、陌离的启发,一路走来的经历,通天道德经的感悟以及个人自身的修持还有生命层次与境界等等一切融会贯通的产物,若说名篇,通天道德经恐怕算是,只是这个世界里,却是没有。 望着唐玄语塞的样子,王校长得意一笑,转向村民,声音更大,折扇在升起的朝阳中轻蔑指向唐玄道:“看到没,这个唐先生,就是误人子弟的骗子!” 说完,他哈哈大笑,而李首富则脸孔涨红很是激动的拼命点头,而张村长冷峻的面容也露出微笑。 唐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使他描述出再多的玄道理论,也会被指斥成歪理邪说;即使拿出纵横大世界的力量,也会被他们引为虚假的魔术,虚伪的矫饰。 总不能把这个世界包括这个村子统统拖入劫灭,而后在拯救他们一次? 那还不是无用的幻觉? 而只要有了任何一点争议的东西便非真理,更何况真理是不存在的,他唐玄不是真理,他缔造的大宇世界不是真理,游荡天下万界乃至虚空所见所闻所感,亦绝非真理。 生命存在的本能也并非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而是一个可用可实践可持续的希望! 唐玄能够提供的只是“觉”,觉醒个体的希望,同时为这一份希望,延展有限时空,减少其对希望的困扰,仅此而已。 自己是真理么?自己是希望么? 起码唐玄没这个自信,更不会理所当然的说,我最强,所以我是······这不是不要脸么。 ······好! 唐玄无奈叹了口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仁者爱人······人之初性本善······兵者轨道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明心见性即称佛······所谓函数的定义······所谓理性与感性的思考······道可道,非恒,道!·····宇宙的产生······引力、量子、中子质缩、光速恒定性······暗物质的存在证明理论······” 唐玄的声音始终平淡,而口中讲述的却是这个星球千百年来,自文明诞生的一切经典,气包罗万象,其条理清晰,其层次分明已经无法用畸形变态来描述。 当唐玄讲到第一千一百五二本经典,开始第七章第十二篇的背诵的时候,早已汗如雨下的李首富,面容抽搐不停的张村长,一直看着王校长,而王校长拼命的拿着一个屏幕搜索着什么。 在张村长、李首富眼中,这个村儿第一博学天才,什么毕业,什么学历,师从某个高人的王校长,却越来越面如土色。 他的面如土色证明唐玄什么? 证明唐玄说的,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经典。 而这些经典似乎连王校长也不曾掌握,只能通过上网查询以证明其真伪······王校长不曾掌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张口背诵出如此多的经典。 “够了!”,王校长的一声断喝,打断了唐玄浮荡在这个村儿上空那平淡冲和,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折扇掉落,他颤抖的手指着唐玄道,“你,你不是人,不是人!” 整个人都变得癫狂了起来。 虽说光能背不能领悟,会有道听途说,照葫芦画瓢之嫌,可这也是建立在“能背”这个技能不会太超出预期的前提下。 可眼前的唐先生,似乎真的有穷尽天下一切经典的本事,以至于神思恍惚下的王校长,竟忘了换个角度,换个思路指斥什么。 唐玄轻轻住口,在场包括村民甚至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起来,气氛静谧而怪异。 “这世界有多少经典?又有多少经典之上的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光环?”唐玄笑着叹了口气,“如果一代一代累积下去,假设这个世界的存在真的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千秋万世,那么是否有这样一个存在,可以穷尽过往,这才是正统?能吗?可能吗?如果有这样一个存在的话,例如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让你们感叹我的学识渊博?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么?” “如果创造经典的经典存在已经含笑九泉了,那么经典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已经逝去的生命还是讲述一些已经下意识感觉存在的道理?” “抑或是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前世、来生,还是你们想象中存在,却谁也没去过的天境、仙宫呢?” “言必说古,论必有据,如果活着只是一个个的从古至今的传声筒,这才是存在的价值的话,那么你又是谁,你又如何能够说明你的存在?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而希望,又在哪里?” “说古论今的希望,理直气壮且当仁不让的在过去的经典里面!而希望在过去么?可排除传说与神话,过去的已经被现在证明了的绝望又怎么会是希望呢???” “荒芜在故纸堆里,势必无情,而无情的代价便是沉沦在永无希望的真正苦海中,等待劫灭来的来临。” “经典有用,有理便是你自己的!业力有情,有情便是你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哪怕生命有再大的基数却慢慢变成了一个样子,那么无异于使得本就渺茫的希望再无无限凝缩成一成不变的无,而无本身就是麻木与绝望。” 唐玄顿了顿,身在昏黄的屋门口,遥望越来越明亮的世界,良久才道:“至于我说的红烧肉的故事,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故事,你不爱听,认为错,认为无理无据并非经典,不听也就是了。浪费你的力气与思维去辩证求伪,对不起,我消耗了你的希望!” 王校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李首富这个粗人更是觉得恍恍惚惚间,整个世界都在模糊消散着。 张村长望了眼不堪大用的二人,思忖着。 从唐先生的表现来看,无异于全知全能的高人,可这高人不讲经典,专门讲些不着调的东西毒害下一代,更拐带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们,这一点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唐玄本就平凡普通的站着,可身上不知怎么却有一道学术的光环,张村长硬着头皮上前,抱拳拱手:“唐先生,庙小和尚大,根据这个村儿全部村民的公议,觉得您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村儿生活下去,还请唐先生理解。” 对于唐玄可以动用权力甚至暴力,可对于有了光环,学贯古今的唐先生,却只能用商量的语气。 赶唐先生走,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上面的压力。 唐玄的这种理论,注定在这个村,这个镇,这个县,这个市乃至这个帝国都是不应该有生存空间的无为,无用的糟粕。 前途、希望、权力、平衡、既定成规、现实世界与唐玄之间,不难做这个选择。 “希望······”唐玄拉长了声音,手指指向全部甚至包括张村长,李首富与王校长,“就是你们自己。” 不知不觉已然秋季,漫天枯黄纷落的叶似乎经不起柔风的抚摸,幻化成这个村儿叶雨朦胧的景象。 唐玄留恋的望了眼木屋,慢慢走在大街上,走向村口。 身后默默无言,而这个背影却承载了全部人的目光。 ······ 故纸堆里的大师。 情于内,发于外。 神,意,气的融会贯通,锤炼自身与世界的相互观想。 我即是世界,世界即是我,这不过是过去的想法;而世界与我同在的这句充满煽情的呻吟在此刻唐玄心中也悠然划过。 世界是什么? 是生命,与自己,与万物等同。 手握时空,却不凌驾时空,只在在阴即时,阳即空的有为大宇宙,大世界,大天下里,为所见、所闻、所想谋一份永久的太平。 那么绝对至上的意境,时空亦是生命! 第二一章 道问阴阳(一) 没有日,只有月,永恒光明。 天空之上的世界仍是那么的一成不变,以天空之门的高度为限,上方逐渐深邃,映衬着翻滚旋转的虚空漩涡,下方一体光明。 而在这光明下,在下的苍穹澄澈碧蓝,不真实却真实存在,如万界往上那纯化后的天空。 “琴呢?”唐玄问。 “累了,也倦了。”庄广陵轻笑着回答。 深邃与光明的交汇处,斜月昏黄,而他们静静坐在斜月上,如同虚空中镶嵌的两个永恒的泡影。 泡影,能永恒么? 恐怕可以的,只要它一直存在。 庄广陵的回答让唐玄陷入到沉思中,累了,倦了······苍凉而又萧索。 看来,庄先生还是没有从天然的和人造的怪圈中出离出来,对自身的存在还是那么的迷茫。 可反观自己,相对于无尽的岁月,那么自己的情与理,会不会也有厌倦与疲惫的那一天? 恐怕会有的。 “从此以后永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看来神话、童话里的有关于结局的描述,那个永远也仅仅是个相对的概念,尽头就是创造与描述的想象极限。 自己的觉,不是他人的悟。 厌倦了江湖;厌倦了人生;厌倦了刀光剑影;厌倦了尔虞我诈;厌倦了荣华富贵······ 厌倦了非江湖的宁静与平淡;厌倦了非人生;厌倦了不刺激;厌倦了谦谦君子、窈窕淑女;厌倦了穷困潦倒······ 厌倦了幸福,都是成立的。 看来幸福也是因为缺乏而产生向望的一种生存状态与属性,那么只要是生存状态与属性,早晚有厌倦的那一天。 那么希望又是什么? 是处在亚幸福及以下的生存状态、生存位置下,对于未来的美好预期,而它在前面,是不是可以在永恒的时空中使得生命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的心绪很乱。”庄广陵好奇的看了一眼唐玄,似乎很诧异唐玄此时的状态:胸膛起伏,面露沉思之色,双眸中时有星光划过。 唐玄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看来是人就有烦恼这句话,到现在还是正确的。” “你的烦恼?”庄广陵瞪大了眼睛。 “永恒的岁月、太过无所事事的存在位置、天下万界纵横无忌的存在状态、幸福到连追求都像你一样,提不起精神、越活越不像个人了······”唐玄有些意犹未尽的说着。 庄广陵哑然失笑,而唐玄却正色对他道:“度过苦海,反观苦海,而曾经认为的苦海,却已经未必是苦海了。” 庄广陵以一个斜躺的舒服姿势靠在斜月上,呼出口气轻声道:“所以度苦海也不过是一个阶段性的概念,度过了绝非永恒的超脱,也许后面有茫然之海、自闭之海、忧郁之海抑或是失落之海?” 唐玄摇了摇头道:“起码永恒了!” 不再看向庄广陵,而是将目光转向上方无尽的虚无,唐玄继续道:“解决了生命的有限、时空劫灭与无尽的求索之间上不对等的矛盾,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 庄广陵指了指前面四个宛如古今镜一般大的立在虚空中的镜面,“有时候,我们不如他们。” 唐玄笑着点头:“难得糊涂······这四个字到现在看,也还是正确的。” 庄广陵呵呵笑着却没有说话,而那第一个镜面却渐渐出现了声音、影像。 唐玄轻咦出声,喃喃出口:“白云界的玄修界、元宿界的武道境、宇世界的精灵宇宙、小岚界的无常花宇。” “是啊,他们怕我太无聊,也担心我想不开。”庄广陵笑了笑。 唐玄无语。 把四个宇宙原本界中抠出来送人,恐怕只有天空四君才有这样的手笔。 随着第一块镜面的有声图景缓缓展开,唐玄与庄广陵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世界里的人,并不知道有两道超离而平和却又带着些迷惑的目光望着他们,望尽他们,而他们仍旧在为自己的理想、执着、追求奋斗着。 ······ 玄修界是一个充满修者,充斥修者文化并拥有着无数修真星球的伪完整世界。 之所以说它是伪完整世界指的是这个世界从生命出生,修炼,飞升,飞升后等等体系形成循环,看起来是很完美的,只不过某些个环节是凭想象加之上去,并非实在,因此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完整大世界的范畴。 玄天星,并不仅仅是一颗星,更是玄修界修者世界最强宗门-周流星道宗的山门所在。 万星峰,是星球上唯一没有修者居所亭台楼阁的干净山峰,亦是玄天星最高峰。 今夜星光如梦。 万星峰上天星台,一个老者,一个少女,都是一身深邃黑衣,上面缀满了熠熠生辉的星辰。 少女声音清脆却很轻,罡风凛冽,却怎么也吹不开天星台上浓郁的星光,“师傅,玄星大会万事俱备,我、五师姐、九师兄会代表宗门参加,三师叔,五师叔坐镇。” 老者点头,目光不离天上星,良久之后才淡淡道:“玄星大会事关星渊秘境的名额,务要小心谨慎。” 说着小心谨慎,可还是那种浑不在意的态度,而少女嘴角的骄傲彷佛天生的,即使在这个存在堪比星辰,即将飞升的师傅面前,这种骄傲也是不加掩饰,也无需掩饰的。 整个玄修界,最强宗门的指定接班人,百万年来第一个以飞星境战胜恒星境修者的绝世天才,天生周流星体,自带流星光环,周流星道宗宗主的唯一入室弟子,豆蔻年华,却已深切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虽然身姿窈窕,虽然容颜绝世,但仍是寂寞,别人看到她,都是无尽的光环下的敬畏,自惭形秽的感叹。 也许只有在师傅面前,才能保留当初的那份拘谨? “师傅,您的飞升大典······”听出了师傅小心谨慎背后的敷衍。 虽然星渊秘境只有三个名额,可是永无意外,都会落在周流星道宗的头上。其他修者星想要公平,那么百年一度的玄星大会那便是公平,若不争气,恐怕你连要求公平的机会都不会有。 无论哪里,真相永远比想象残酷千倍,万倍。 想到即将到来的飞升大典,修者万年的终极仪式,听到自己心爱的弟子提到它,玄圣星君不由的心头收紧。 玄圣星君的墨黑长袍忽然如流水般波动,其上星光闪烁,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少女慢慢靠近,随后用自己一双柔白不染一丝瑕疵的手,握住了那一只略微颤抖,有些冰凉大大手。 星君回头,星女凝眸,四目相对,身影在这玄星界的绝巅缓缓重合着。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表情坚毅,双眸如星,双眉似剑。 或许只有这样的修者世界,才会有这样超越时空的爱恋。 而那些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别说生理机能退化带来难以忍受的鸿沟,就是说爱,恐怕也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杜撰的美好。 呼唤,是因为缺少;总说在,也许一直就没存在过。 “要不,要不······”少女羞红的脸,如同映照在白雪上的云霞,骄傲、自信、睥睨星空的表情消失不见,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起来。 “不要讲出来,”星君温柔的用手指轻轻按在少女的红唇上,“大道如天,星道永恒,即使不知道飞升之后究竟如何,但对于这天地星划出来的道,还是要走下去的······也许,我就是那个飞升之后,还能随时下来看看的绝世天才呢?” 怀抱中,能够感受彼此星心的颤抖,也能慰藉这种颤抖。 星光之下,玄星大会缓缓拉开序幕,而少女的星渊试炼即将开始,星君的飞升大典也在万星辉映下,以穷尽世界的威严缘起、落幕。 世界就是这样,周流而动,永恒的星光亦是如此。 只是星光的律动却无需生命去见证,只能带着太多的幻想去猜想。 多一个,少一个,多几个,少几个。 谁又在乎谁多了谁,哪里又少了谁? 惟有一个少女,自星君离去后,总是在天星台上,仰望星空,无尽的徘徊。 “师傅,玄星大会万事俱备,这次由我,十五师弟和十八师妹代表宗门参加。”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沉思,而当年的少女,已是眼前周流星道宗万修仰望的星君。 “全力以赴,争取星渊试炼的名额!”少女蓦然回头,眼前少年的样貌似乎与从前那个人重合。 少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色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为了宗门的荣耀!” 少女叹息着,荣耀么? 周流星道宗已不是玄天界最强宗门,能够取得试炼名额的自然是一种荣耀。 星光依旧,却再也找不到了可以拥抱、慰藉的人。 星空······真是寂寞呵! ······ 圣武擂台上,原天雷与李尘罡遥遥相对,四目中射出无形的电光,搅扰的擂台乃至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一连串的沉闷爆响。 而高七丈,长、宽都是二十五丈的圣武擂台周围,早就聚满了武道有成的武者们,共同见证这场持续了千年的刀剑之争。 原天雷用刀,天外陨铁掺杂了北海精金熔炼而成,三年锻造而成的倚天刀,刀长四尺三寸,轻挥出便带着天外巨力,斩破空间,斩断一切的呼啸,因此这把刀,又被称为天道,意思是代表天道,惩戒一切。 李尘罡用剑,阴阳共生之地,熔岩洗练万年才得一斤二两四分乾坤铁铸成。而这把通体黝黑的剑,足足有七百四十六斤三两重。剑出如山岳,带着融灭一切的阴阳之力,沉重而炽烈,因此这把冠绝武道的剑,又被称之为人间武者剑。手握这把剑,无疑便是武者走上巅峰的象征。 这把至高无上的刀,与人间无敌的剑,实在难分轩轾,更何况原天雷的大衍三十六式以及无极罡气与李尘罡的斩乾坤剑式,混元神功,也实在难以强分高下。 打了千年,斗了千年,两座英雄的丰碑也在人间一代代武者心中,树立了千年。 而不知不觉间,以原天雷与李尘罡为代表的天刀盟与圣剑会也对峙、摩擦、火拼、互骂了千年。 只是登上这代表着武者至高荣耀,势分生死的圣武擂台,对于原、李二人来说,却还是第一次。 第二一章 道问阴阳(一) 没有日,只有月,永恒光明。 天空之上的世界仍是那么的一成不变,以天空之门的高度为限,上方逐渐深邃,映衬着翻滚旋转的虚空漩涡,下方一体光明。 而在这光明下,在下的苍穹澄澈碧蓝,不真实却真实存在,如万界往上那纯化后的天空。 “琴呢?”唐玄问。 “累了,也倦了。”庄广陵轻笑着回答。 深邃与光明的交汇处,斜月昏黄,而他们静静坐在斜月上,如同虚空中镶嵌的两个永恒的泡影。 泡影,能永恒么? 恐怕可以的,只要它一直存在。 庄广陵的回答让唐玄陷入到沉思中,累了,倦了······苍凉而又萧索。 看来,庄先生还是没有从天然的和人造的怪圈中出离出来,对自身的存在还是那么的迷茫。 可反观自己,相对于无尽的岁月,那么自己的情与理,会不会也有厌倦与疲惫的那一天? 恐怕会有的。 “从此以后永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看来神话、童话里的有关于结局的描述,那个永远也仅仅是个相对的概念,尽头就是创造与描述的想象极限。 自己的觉,不是他人的悟。 厌倦了江湖;厌倦了人生;厌倦了刀光剑影;厌倦了尔虞我诈;厌倦了荣华富贵······ 厌倦了非江湖的宁静与平淡;厌倦了非人生;厌倦了不刺激;厌倦了谦谦君子、窈窕淑女;厌倦了穷困潦倒······ 厌倦了幸福,都是成立的。 看来幸福也是因为缺乏而产生向望的一种生存状态与属性,那么只要是生存状态与属性,早晚有厌倦的那一天。 那么希望又是什么? 是处在亚幸福及以下的生存状态、生存位置下,对于未来的美好预期,而它在前面,是不是可以在永恒的时空中使得生命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的心绪很乱。”庄广陵好奇的看了一眼唐玄,似乎很诧异唐玄此时的状态:胸膛起伏,面露沉思之色,双眸中时有星光划过。 唐玄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看来是人就有烦恼这句话,到现在还是正确的。” “你的烦恼?”庄广陵瞪大了眼睛。 “永恒的岁月、太过无所事事的存在位置、天下万界纵横无忌的存在状态、幸福到连追求都像你一样,提不起精神、越活越不像个人了······”唐玄有些意犹未尽的说着。 庄广陵哑然失笑,而唐玄却正色对他道:“度过苦海,反观苦海,而曾经认为的苦海,却已经未必是苦海了。” 庄广陵以一个斜躺的舒服姿势靠在斜月上,呼出口气轻声道:“所以度苦海也不过是一个阶段性的概念,度过了绝非永恒的超脱,也许后面有茫然之海、自闭之海、忧郁之海抑或是失落之海?” 唐玄摇了摇头道:“起码永恒了!” 不再看向庄广陵,而是将目光转向上方无尽的虚无,唐玄继续道:“解决了生命的有限、时空劫灭与无尽的求索之间上不对等的矛盾,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 庄广陵指了指前面四个宛如古今镜一般大的立在虚空中的镜面,“有时候,我们不如他们。” 唐玄笑着点头:“难得糊涂······这四个字到现在看,也还是正确的。” 庄广陵呵呵笑着却没有说话,而那第一个镜面却渐渐出现了声音、影像。 唐玄轻咦出声,喃喃出口:“白云界的玄修界、元宿界的武道境、宇世界的精灵宇宙、小岚界的无常花宇。” “是啊,他们怕我太无聊,也担心我想不开。”庄广陵笑了笑。 唐玄无语。 把四个宇宙原本界中抠出来送人,恐怕只有天空四君才有这样的手笔。 随着第一块镜面的有声图景缓缓展开,唐玄与庄广陵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世界里的人,并不知道有两道超离而平和却又带着些迷惑的目光望着他们,望尽他们,而他们仍旧在为自己的理想、执着、追求奋斗着。 ······ 玄修界是一个充满修者,充斥修者文化并拥有着无数修真星球的伪完整世界。 之所以说它是伪完整世界指的是这个世界从生命出生,修炼,飞升,飞升后等等体系形成循环,看起来是很完美的,只不过某些个环节是凭想象加之上去,并非实在,因此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完整大世界的范畴。 玄天星,并不仅仅是一颗星,更是玄修界修者世界最强宗门-周流星道宗的山门所在。 万星峰,是星球上唯一没有修者居所亭台楼阁的干净山峰,亦是玄天星最高峰。 今夜星光如梦。 万星峰上天星台,一个老者,一个少女,都是一身深邃黑衣,上面缀满了熠熠生辉的星辰。 少女声音清脆却很轻,罡风凛冽,却怎么也吹不开天星台上浓郁的星光,“师傅,玄星大会万事俱备,我、五师姐、九师兄会代表宗门参加,三师叔,五师叔坐镇。” 老者点头,目光不离天上星,良久之后才淡淡道:“玄星大会事关星渊秘境的名额,务要小心谨慎。” 说着小心谨慎,可还是那种浑不在意的态度,而少女嘴角的骄傲彷佛天生的,即使在这个存在堪比星辰,即将飞升的师傅面前,这种骄傲也是不加掩饰,也无需掩饰的。 整个玄修界,最强宗门的指定接班人,百万年来第一个以飞星境战胜恒星境修者的绝世天才,天生周流星体,自带流星光环,周流星道宗宗主的唯一入室弟子,豆蔻年华,却已深切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虽然身姿窈窕,虽然容颜绝世,但仍是寂寞,别人看到她,都是无尽的光环下的敬畏,自惭形秽的感叹。 也许只有在师傅面前,才能保留当初的那份拘谨? “师傅,您的飞升大典······”听出了师傅小心谨慎背后的敷衍。 虽然星渊秘境只有三个名额,可是永无意外,都会落在周流星道宗的头上。其他修者星想要公平,那么百年一度的玄星大会那便是公平,若不争气,恐怕你连要求公平的机会都不会有。 无论哪里,真相永远比想象残酷千倍,万倍。 想到即将到来的飞升大典,修者万年的终极仪式,听到自己心爱的弟子提到它,玄圣星君不由的心头收紧。 玄圣星君的墨黑长袍忽然如流水般波动,其上星光闪烁,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少女慢慢靠近,随后用自己一双柔白不染一丝瑕疵的手,握住了那一只略微颤抖,有些冰凉大大手。 星君回头,星女凝眸,四目相对,身影在这玄星界的绝巅缓缓重合着。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表情坚毅,双眸如星,双眉似剑。 或许只有这样的修者世界,才会有这样超越时空的爱恋。 而那些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别说生理机能退化带来难以忍受的鸿沟,就是说爱,恐怕也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杜撰的美好。 呼唤,是因为缺少;总说在,也许一直就没存在过。 “要不,要不······”少女羞红的脸,如同映照在白雪上的云霞,骄傲、自信、睥睨星空的表情消失不见,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起来。 “不要讲出来,”星君温柔的用手指轻轻按在少女的红唇上,“大道如天,星道永恒,即使不知道飞升之后究竟如何,但对于这天地星划出来的道,还是要走下去的······也许,我就是那个飞升之后,还能随时下来看看的绝世天才呢?” 怀抱中,能够感受彼此星心的颤抖,也能慰藉这种颤抖。 星光之下,玄星大会缓缓拉开序幕,而少女的星渊试炼即将开始,星君的飞升大典也在万星辉映下,以穷尽世界的威严缘起、落幕。 世界就是这样,周流而动,永恒的星光亦是如此。 只是星光的律动却无需生命去见证,只能带着太多的幻想去猜想。 多一个,少一个,多几个,少几个。 谁又在乎谁多了谁,哪里又少了谁? 惟有一个少女,自星君离去后,总是在天星台上,仰望星空,无尽的徘徊。 “师傅,玄星大会万事俱备,这次由我,十五师弟和十八师妹代表宗门参加。”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沉思,而当年的少女,已是眼前周流星道宗万修仰望的星君。 “全力以赴,争取星渊试炼的名额!”少女蓦然回头,眼前少年的样貌似乎与从前那个人重合。 少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色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为了宗门的荣耀!” 少女叹息着,荣耀么? 周流星道宗已不是玄天界最强宗门,能够取得试炼名额的自然是一种荣耀。 星光依旧,却再也找不到了可以拥抱、慰藉的人。 星空······真是寂寞呵! ······ 圣武擂台上,原天雷与李尘罡遥遥相对,四目中射出无形的电光,搅扰的擂台乃至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一连串的沉闷爆响。 而高七丈,长、宽都是二十五丈的圣武擂台周围,早就聚满了武道有成的武者们,共同见证这场持续了千年的刀剑之争。 原天雷用刀,天外陨铁掺杂了北海精金熔炼而成,三年锻造而成的倚天刀,刀长四尺三寸,轻挥出便带着天外巨力,斩破空间,斩断一切的呼啸,因此这把刀,又被称为天道,意思是代表天道,惩戒一切。 李尘罡用剑,阴阳共生之地,熔岩洗练万年才得一斤二两四分乾坤铁铸成。而这把通体黝黑的剑,足足有七百四十六斤三两重。剑出如山岳,带着融灭一切的阴阳之力,沉重而炽烈,因此这把冠绝武道的剑,又被称之为人间武者剑。手握这把剑,无疑便是武者走上巅峰的象征。 这把至高无上的刀,与人间无敌的剑,实在难分轩轾,更何况原天雷的大衍三十六式以及无极罡气与李尘罡的斩乾坤剑式,混元神功,也实在难以强分高下。 打了千年,斗了千年,两座英雄的丰碑也在人间一代代武者心中,树立了千年。 而不知不觉间,以原天雷与李尘罡为代表的天刀盟与圣剑会也对峙、摩擦、火拼、互骂了千年。 只是登上这代表着武者至高荣耀,势分生死的圣武擂台,对于原、李二人来说,却还是第一次。 第二二章 道问阴阳(二) 原天雷与李尘罡已然对峙了一天一夜。 对于他们这对武道巅峰的强者来说,一日一夜只不过千年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瞬。 可是如此平静的面对面,却连风起云涌,看的见的气势无丝毫,对于圣武擂台下的多数修者来说,已然从热血沸腾,翘首期盼,变得无聊了起来,并将目光放到周围。 拎着各色长短大刀,不乏造型颜色惊世骇俗的天刀盟刀客们;带着宽窄长短大小宝剑的圣剑会的剑客们,便开始互相互相看不顺眼起来。 周围圣武擂台,那穿着土了唧一点都不劲装的守擂武士,在这些孤高的刀客,骄傲的剑客眼中,恐怕也就和擂台柱子差不多。 “拎着杀猪刀的粗劣屠夫……” “拿着绣花针的低贱屁股精……” ……任何斗殴,殴斗都是从一句风凉话开始的,而且保证谁也找不到最先搞事的人,最后成了集体参与的汪洋大海。 屠夫看不起屁股精,屁股精当然也反驳对方的观点,争吵,推搡,打斗。 先是拳脚,而后各拉刀剑,刹那间,周围数万武者从极度无聊状态,变得高度亢奋。 一碗刀光剑影的粥,从擂台下直接翻滚到了天外。 和这些朝气蓬勃,一招一式都充满凛冽气息的刀客,剑客比,这些人数不过数百人的守擂武士显得暮气沉沉的多。 他们大多数表情沧桑,年纪也有有些大了,很多衣服上兀自还有补丁,无不陈旧,连统一着装都相当的勉强。 当刀剑搅合到一起之后。这些守擂武士便识趣的向擂台远处,一排低矮破旧的板房方向快步退了过去,随后闭门不出,生怕受到牵连的样子。 当刀剑客中开始出现伤亡的时候,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残肢断臂横飞,渐渐成了一头头只知道杀戮的疯狗,还不如野兽。 …… “你的刀,近乎无迹可寻。”李尘罡忽然轻声开口。 “哦?”原天雷淡淡的回应,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近乎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近乎与后面的之间的距离。近乎到了,那近乎和到了之间,又有多少距离呢? “这一战,我们似乎等的太久了。”并未理会原天雷的反问,李尘罡忽然拔起插在圣武擂台上,七百多斤的苗条瘦剑,接着胡乱一斩。 毫无威势,毫无风声,毫无光影,就连对着的方向都与对峙的原天雷风马牛不相及。 可剑方出,原天雷那亘古不变的脸色却蓦然变得铁青,接着倚天刀带着激越的龙吟出鞘,一道开山劈地的亮闪冲霄而起,紧接着,无数猝厉破风,直欲撕裂耳膜的刀鸣声,层次分明的响成一片。 刀浪狂涛。带着凛冽的炽烈,将诺大圣武擂台密密包裹。 许久之后,擂台上恢复了平静,可擂台下再也没有了打斗的刀剑客。 原天雷横刀,李尘罡插剑,狂风呼啸而过。 “天空依旧,能令这天地变色的,从来都是刀……呵呵……哈哈哈!”狂笑中,原天雷倒飞而出,胸口一点血痕逐渐扩大。 任谁被七百多斤的剑戳一下,都不会表现比他更优秀,更何况,对方也不好过。 “什么剑即是我,我即是剑……从心所欲!天地万物岂止是一个剑字!”李尘罡充满自嘲的一笑,接着,浑身一片骤然崩现出无数裂痕,大片血雨蓦然喷出,他的身体缓缓向擂台下倒去。 此时,庞大而坚固的令人发指的圣武擂台轰然倒塌,四分五裂,尘烟弥漫。 可是刀客,剑客们早已顾不得了,纷纷大吼着向自己心中的丰碑扑了过去。 …… “元宿尊主,他们?”寂静的板房内的某个房间,一个沧桑的老者垂首对隐藏在黑暗中,一双比黑暗更漆黑的眸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毁坏圣武擂台者,死!” 之所以能够分辨出那是双眸子,是因为它们比黑更黑的深邃,惊悚的让人麻木。 而为什么毁坏圣武擂台就要死,早在无数年前,就是老者心底的疑问。 这个世界总有许多无法想象,不可理喻,却又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于是老者躬身施礼,慢慢走出板房,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周围的空间:“尊主令,毁坏圣武擂台者死!” 老者踏着弥漫的烟尘,向被万余名剑客的围拢着的李尘罡走去。 “这老头怕不疯了?” 谁不知道在这武道界,刀剑就是一切,实力就是真理? 一个靠天刀盟,圣剑会接济才能得以苟延残喘的老弱病残集合,纯打酱油组织,哪里来的自信? 老者走着,走着,身影蓦然一分为二,分别向李尘罡,原天雷走去。 随着两道身影的分开距离拉大,这玄幻诡异的一幕,不由得让前面的刀剑客变了颜色。 “休伤盟主!” “休伤会主!” “老狗住手!” 然而,刀剑虽然举起高高,可他们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动弹。 可老者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不紧不慢,有些不良于行的走着。 李尘罡,原天雷被轻轻一巴掌拍成灰烬,死的彻底。而那把刀,那把剑,在老者的手中直截了当的被揉成一团残渣。 板房里的擂台武士鱼贯而出,将动弹不得的武者们一个一个的丢向天边。 当他们落地侥幸不死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关于天刀盟,圣剑会,以及圣武擂台上发生的一切。而脑海中一个不由分说十分确信且合理的记忆中,江湖,依旧是那么的血雨腥风,而他们,依旧在刀或剑的漫漫长路上挣扎,先活着。 当遥远的中洲,圣武擂台再次矗立的时候,一个关于无敌的神话,再次流传,刀与剑的分歧再度难容。 …… “师傅,我要学刀!”一个双眼大大的小男孩望着眼前样貌有些怪异的老者,老者和善的笑了笑。 “剑好,兵器之王嘛,清灵俊雅……不过我要练成力压苍生的剑,当然越重越好。”另外一个小男孩,在另外一个老者面前,意气风发的雀跃着。 当他们相遇在圣武擂台的时候。 “你好,我叫原天雷!未来的刀王!” “李尘罡,未来的剑主!” …… 假如有命运存在,谁又是那双轻轻拨动它的手? “生命如果一开始就把希望寄托在外物身上而忘忽略了自身甚至忘记了自己,不管是厌倦还是喜欢,只是毫无意义的重复,永无希望的循环。” 元宿尊主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的见,可此时唐玄与庄广陵同样听的见,看得见。 元宿尊主望着板房的屋顶,目光似乎穿破无尽,直达天空之上。 “他看的到这里?”庄广陵自言自语着。 “他看不到,只是元宿君那老小子在无数万界中的一个分身……”唐玄微微摇头。 真不知道元宿君怎么想的,这些分身收回来,顺便回收他们积攒的记忆,而他本体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漠。 即使不是天空四君,唐玄也不会以绝对的身份去教育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地位与正确。 即使到了今天,他仍旧不敢把自己当成正确,只不过有了随心所欲的资本却又懒得随心所欲的心境。 生命之路,本就颇多迷茫,很难说在哪个阶段是绝对清醒。 若让唐玄来讲,恐怕在他家口中,无论永恒还是绝对,只不过刚刚脱离生命本身挣扎求存的低级阶段而已。 …… …… “还要继续下去吗?”庄广陵问唐玄。 玄修界与武道界的影像依旧,只不过陷入循环的怪圈,无法脱离。 如果把这循环怪诞的圈称之为轮回却又太勉强。 因为这循环是在数量级上的周转,而非个体特定的周而复始。 可是轮回存在的前提只是个体循环存在才有意义。 可以说玄修界一直有修者生生死死,但不能勉强说李四死了,二十年后,李四又完全活回来了。 更因为这样的世界,循环因果纠缠以至于业力极淡。 因为付出所以收获,因为恨你所以弄你,因为种花所以赏花……太清醒,太功利,太迷茫的世界是无情的,而且愈无情。 曾有这么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倒灶的话,无情比冷漠更可怕,只是沾染了“情”的无,听起来还有几分浪漫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是太看得起自身,还是太过小看了“无”。 “那些精灵?那些花?”唐玄问。 庄广陵点头。 “那就看……”唐玄笑了,他看得出来庄先生的改变。 也许从生到死,死而复生之后的庄先生已经不是那个当初的庄先生,可谁又能说他已非庄先生? 除了他自己。 一向自在逍遥,自然而然的心性却遇到了不“自然”的自己,庄先生想不开的心情唐玄能够理解。 永恒年代,不违德,谁还不作出点自己的风格来? 想膨胀就膨胀,也真的没人把你怎么样……起码简单的约束,挥霍无尽的岁月,无尽的物质满足,那精神上的欲壑难填也就很好理解,就连唐玄也无法免俗,活不成个高高在上的神仙样。 精灵宇宙唯美,业力平淡,情浅浅。 一个种群生活在一个宇宙,在复杂而古老的规则下,平静而悠闲。它们的寿命很长,可也会死。而这种长,也只是相对于某些生命存在的一个衡量,他们自己是不觉得的。 精灵之间的友善,只是基于规则与生存状态的的合作,因此,精灵宇宙业力极淡。 这就导致了虽然毫无希望,却有着那些急功近利到疯狂的宇宙,无法比拟的悠长存续时间,劫灭来的很晚,很晚。 无常花宇,满世界尽是繁花,这样存在的世界美的不可想象,也空泛到了极致。 没有时间,没有业力,没有赏花客,没有风云雨雪……只有花。 很难想象在万界中会有这样一处充满光色与馨香,却又渲染着极致的孤独与空寂的世界。 面对这样的世界,如同面对小岚君那总是泪眼,也许悲便是她存在的意义。 四个广袤无垠的大世界,以各自不同的姿态静静存在着。 光影依旧,唐玄看到了缘起,业力中,劫灭的大演变过程起此彼伏的上演,而庄广陵却在这一幕幕似无穷却有限,似广阔又狭隘的一个个生存界限中,逐渐重新定义着“逍遥”的含义。 无执,寡欲,有情,纵情。 那么自己固执于从前的那个自己,本身就是一种不逍遥的执念。 “那么,我是庄广陵。”庄先生白衣飞舞,琴音又萦。 天空四君携手而来,唐玄含笑相迎。 “大演变中,大阴阳……我倒要听听大宇君,是如何界定时空,阴阳与生命有情的。”白云君指着唐玄呵呵笑着。 天空月正黄,不见清晖,却有柔光! 第二二章 道问阴阳(二) 原天雷与李尘罡已然对峙了一天一夜。 对于他们这对武道巅峰的强者来说,一日一夜只不过千年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瞬。 可是如此平静的面对面,却连风起云涌,看的见的气势无丝毫,对于圣武擂台下的多数修者来说,已然从热血沸腾,翘首期盼,变得无聊了起来,并将目光放到周围。 拎着各色长短大刀,不乏造型颜色惊世骇俗的天刀盟刀客们;带着宽窄长短大小宝剑的圣剑会的剑客们,便开始互相互相看不顺眼起来。 周围圣武擂台,那穿着土了唧一点都不劲装的守擂武士,在这些孤高的刀客,骄傲的剑客眼中,恐怕也就和擂台柱子差不多。 “拎着杀猪刀的粗劣屠夫……” “拿着绣花针的低贱屁股精……” ……任何斗殴,殴斗都是从一句风凉话开始的,而且保证谁也找不到最先搞事的人,最后成了集体参与的汪洋大海。 屠夫看不起屁股精,屁股精当然也反驳对方的观点,争吵,推搡,打斗。 先是拳脚,而后各拉刀剑,刹那间,周围数万武者从极度无聊状态,变得高度亢奋。 一碗刀光剑影的粥,从擂台下直接翻滚到了天外。 和这些朝气蓬勃,一招一式都充满凛冽气息的刀客,剑客比,这些人数不过数百人的守擂武士显得暮气沉沉的多。 他们大多数表情沧桑,年纪也有有些大了,很多衣服上兀自还有补丁,无不陈旧,连统一着装都相当的勉强。 当刀剑搅合到一起之后。这些守擂武士便识趣的向擂台远处,一排低矮破旧的板房方向快步退了过去,随后闭门不出,生怕受到牵连的样子。 当刀剑客中开始出现伤亡的时候,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残肢断臂横飞,渐渐成了一头头只知道杀戮的疯狗,还不如野兽。 …… “你的刀,近乎无迹可寻。”李尘罡忽然轻声开口。 “哦?”原天雷淡淡的回应,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近乎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近乎与后面的之间的距离。近乎到了,那近乎和到了之间,又有多少距离呢? “这一战,我们似乎等的太久了。”并未理会原天雷的反问,李尘罡忽然拔起插在圣武擂台上,七百多斤的苗条瘦剑,接着胡乱一斩。 毫无威势,毫无风声,毫无光影,就连对着的方向都与对峙的原天雷风马牛不相及。 可剑方出,原天雷那亘古不变的脸色却蓦然变得铁青,接着倚天刀带着激越的龙吟出鞘,一道开山劈地的亮闪冲霄而起,紧接着,无数猝厉破风,直欲撕裂耳膜的刀鸣声,层次分明的响成一片。 刀浪狂涛。带着凛冽的炽烈,将诺大圣武擂台密密包裹。 许久之后,擂台上恢复了平静,可擂台下再也没有了打斗的刀剑客。 原天雷横刀,李尘罡插剑,狂风呼啸而过。 “天空依旧,能令这天地变色的,从来都是刀……呵呵……哈哈哈!”狂笑中,原天雷倒飞而出,胸口一点血痕逐渐扩大。 任谁被七百多斤的剑戳一下,都不会表现比他更优秀,更何况,对方也不好过。 “什么剑即是我,我即是剑……从心所欲!天地万物岂止是一个剑字!”李尘罡充满自嘲的一笑,接着,浑身一片骤然崩现出无数裂痕,大片血雨蓦然喷出,他的身体缓缓向擂台下倒去。 此时,庞大而坚固的令人发指的圣武擂台轰然倒塌,四分五裂,尘烟弥漫。 可是刀客,剑客们早已顾不得了,纷纷大吼着向自己心中的丰碑扑了过去。 …… “元宿尊主,他们?”寂静的板房内的某个房间,一个沧桑的老者垂首对隐藏在黑暗中,一双比黑暗更漆黑的眸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毁坏圣武擂台者,死!” 之所以能够分辨出那是双眸子,是因为它们比黑更黑的深邃,惊悚的让人麻木。 而为什么毁坏圣武擂台就要死,早在无数年前,就是老者心底的疑问。 这个世界总有许多无法想象,不可理喻,却又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于是老者躬身施礼,慢慢走出板房,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周围的空间:“尊主令,毁坏圣武擂台者死!” 老者踏着弥漫的烟尘,向被万余名剑客的围拢着的李尘罡走去。 “这老头怕不疯了?” 谁不知道在这武道界,刀剑就是一切,实力就是真理? 一个靠天刀盟,圣剑会接济才能得以苟延残喘的老弱病残集合,纯打酱油组织,哪里来的自信? 老者走着,走着,身影蓦然一分为二,分别向李尘罡,原天雷走去。 随着两道身影的分开距离拉大,这玄幻诡异的一幕,不由得让前面的刀剑客变了颜色。 “休伤盟主!” “休伤会主!” “老狗住手!” 然而,刀剑虽然举起高高,可他们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动弹。 可老者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不紧不慢,有些不良于行的走着。 李尘罡,原天雷被轻轻一巴掌拍成灰烬,死的彻底。而那把刀,那把剑,在老者的手中直截了当的被揉成一团残渣。 板房里的擂台武士鱼贯而出,将动弹不得的武者们一个一个的丢向天边。 当他们落地侥幸不死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关于天刀盟,圣剑会,以及圣武擂台上发生的一切。而脑海中一个不由分说十分确信且合理的记忆中,江湖,依旧是那么的血雨腥风,而他们,依旧在刀或剑的漫漫长路上挣扎,先活着。 当遥远的中洲,圣武擂台再次矗立的时候,一个关于无敌的神话,再次流传,刀与剑的分歧再度难容。 …… “师傅,我要学刀!”一个双眼大大的小男孩望着眼前样貌有些怪异的老者,老者和善的笑了笑。 “剑好,兵器之王嘛,清灵俊雅……不过我要练成力压苍生的剑,当然越重越好。”另外一个小男孩,在另外一个老者面前,意气风发的雀跃着。 当他们相遇在圣武擂台的时候。 “你好,我叫原天雷!未来的刀王!” “李尘罡,未来的剑主!” …… 假如有命运存在,谁又是那双轻轻拨动它的手? “生命如果一开始就把希望寄托在外物身上而忘忽略了自身甚至忘记了自己,不管是厌倦还是喜欢,只是毫无意义的重复,永无希望的循环。” 元宿尊主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的见,可此时唐玄与庄广陵同样听的见,看得见。 元宿尊主望着板房的屋顶,目光似乎穿破无尽,直达天空之上。 “他看的到这里?”庄广陵自言自语着。 “他看不到,只是元宿君那老小子在无数万界中的一个分身……”唐玄微微摇头。 真不知道元宿君怎么想的,这些分身收回来,顺便回收他们积攒的记忆,而他本体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漠。 即使不是天空四君,唐玄也不会以绝对的身份去教育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地位与正确。 即使到了今天,他仍旧不敢把自己当成正确,只不过有了随心所欲的资本却又懒得随心所欲的心境。 生命之路,本就颇多迷茫,很难说在哪个阶段是绝对清醒。 若让唐玄来讲,恐怕在他家口中,无论永恒还是绝对,只不过刚刚脱离生命本身挣扎求存的低级阶段而已。 …… …… “还要继续下去吗?”庄广陵问唐玄。 玄修界与武道界的影像依旧,只不过陷入循环的怪圈,无法脱离。 如果把这循环怪诞的圈称之为轮回却又太勉强。 因为这循环是在数量级上的周转,而非个体特定的周而复始。 可是轮回存在的前提只是个体循环存在才有意义。 可以说玄修界一直有修者生生死死,但不能勉强说李四死了,二十年后,李四又完全活回来了。 更因为这样的世界,循环因果纠缠以至于业力极淡。 因为付出所以收获,因为恨你所以弄你,因为种花所以赏花……太清醒,太功利,太迷茫的世界是无情的,而且愈无情。 曾有这么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倒灶的话,无情比冷漠更可怕,只是沾染了“情”的无,听起来还有几分浪漫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是太看得起自身,还是太过小看了“无”。 “那些精灵?那些花?”唐玄问。 庄广陵点头。 “那就看……”唐玄笑了,他看得出来庄先生的改变。 也许从生到死,死而复生之后的庄先生已经不是那个当初的庄先生,可谁又能说他已非庄先生? 除了他自己。 一向自在逍遥,自然而然的心性却遇到了不“自然”的自己,庄先生想不开的心情唐玄能够理解。 永恒年代,不违德,谁还不作出点自己的风格来? 想膨胀就膨胀,也真的没人把你怎么样……起码简单的约束,挥霍无尽的岁月,无尽的物质满足,那精神上的欲壑难填也就很好理解,就连唐玄也无法免俗,活不成个高高在上的神仙样。 精灵宇宙唯美,业力平淡,情浅浅。 一个种群生活在一个宇宙,在复杂而古老的规则下,平静而悠闲。它们的寿命很长,可也会死。而这种长,也只是相对于某些生命存在的一个衡量,他们自己是不觉得的。 精灵之间的友善,只是基于规则与生存状态的的合作,因此,精灵宇宙业力极淡。 这就导致了虽然毫无希望,却有着那些急功近利到疯狂的宇宙,无法比拟的悠长存续时间,劫灭来的很晚,很晚。 无常花宇,满世界尽是繁花,这样存在的世界美的不可想象,也空泛到了极致。 没有时间,没有业力,没有赏花客,没有风云雨雪……只有花。 很难想象在万界中会有这样一处充满光色与馨香,却又渲染着极致的孤独与空寂的世界。 面对这样的世界,如同面对小岚君那总是泪眼,也许悲便是她存在的意义。 四个广袤无垠的大世界,以各自不同的姿态静静存在着。 光影依旧,唐玄看到了缘起,业力中,劫灭的大演变过程起此彼伏的上演,而庄广陵却在这一幕幕似无穷却有限,似广阔又狭隘的一个个生存界限中,逐渐重新定义着“逍遥”的含义。 无执,寡欲,有情,纵情。 那么自己固执于从前的那个自己,本身就是一种不逍遥的执念。 “那么,我是庄广陵。”庄先生白衣飞舞,琴音又萦。 天空四君携手而来,唐玄含笑相迎。 “大演变中,大阴阳……我倒要听听大宇君,是如何界定时空,阴阳与生命有情的。”白云君指着唐玄呵呵笑着。 天空月正黄,不见清晖,却有柔光! 第二三章 道问阴阳(三) “道路是道,方法是道,生存是道,共同也为道;天地是道,宇宙是道,万界仍为道······道,简单而不可说,如果把道看成玄妙复杂的天梯,亦可。”天空之上,天空之门旁侧,无尽翻滚的漩涡之下,斜月高挂,万籁寂静只有琴音。 唐玄笑着挥手,一张简朴的木桌,数把椅子,众人落座之后,眼前的杯中酒已满。 众人举杯,空间内开始散溢出淡淡的酒香,带着一丝辛辣与清澈。 庄广陵在旁抚琴,依旧席地而坐,表情越发平和。 清越的琴音中,元宿君饮尽杯中酒发出一声感叹,望向唐玄,蓦然伸手一抓,接着一个氤氲气泡从掌心深处悠悠浮现,这是小气泡,里面无尽空间,无数生命在其内生存繁衍,赫然正是武道界。他不解道:“一切是道,一切又非道······如此简单,如此复杂,那么我这执掌万界生灭,生灵生死,是否为道?” 唐玄微笑道:“是道,也非道。道含一切,亦包括是非,做与不做,用与非用。现在的元宿君对于武道界之生命,是道,而对于自己与我等,却又非道。道是绝对,而绝对便是进无止境,所以道也无涯,不可追,只能觉;存在是道,可做了就非道。你是道,可道,却永远不是你或者我。” 天空四君露出深思之色,随后又都恍然:可觉为道,那无论思或者用却都非道,起码不是纯粹的道,不可追,思之无用。 唐玄复又笑道:“道无止境,能问却又永无达到的境界,一个指引生命、时空不断向前的独有名词。不分大小、不分高下,不分过去现在,不分具体用途与构成,只是道。” 白云君蓦然叹了口气道:“思之不明,求之不得,这个道只是“觉”,觉了未必强,而是“明”!而我等的确非道!!!” 宇石君默默,小岚君双眸闪动着春华秋实的景色:动辄大道如天,动辄全身道韵流淌,再不就是大道果实······那个道,又算得什么道? 而他们如果懂了,那么懂了的,又是什么道? 唐玄慢慢起身道:“我之道,非道。” 玄道是什么? 是唐玄不假外求,融合自身阴阳属性的方法,是自己走的修者之路,既非无可无不可的“道”,却也从不会在前面,随着生命的跃迁而加上什么大或者正。 他向前走了十几步,背对众人,眼眸似闭非闭。 随即左脚缓缓向左踏上半步,双膝微曲,深吸一口气之后,双手轻轻握拳置于身体两侧,整个身躯缓缓向上趋势,又轻轻吐出胸腹中的那口浊气。 呼~ 轻轻的气流拨动声,化成一股轻抚天空上界的风,风中一股淡淡的孤独意味。 这就是唐玄的“世界无我”。 如此简单的姿势,既没有搅动头顶的漩涡与星空,也没有踏碎大地之苍穹,看起来十分的普通。 可这一式落在天空四君的眼中,却发现眼前一阵朦胧与恍惚,随即景色大变。大宇君的身体散发着荧光,神意具象化如咕咕的清泉,元气遍布全身,贯穿身体与神意,随后融会贯通之后,嗡的一声闷响,抑或是幻觉,周围时空乃至无尽时空的一切界限与阻隔,都以一种奇怪无障碍的组合方式堆叠在唐玄的面前,而他的身影便在这样的一种时空堆叠下,无限膨胀着,整个天地只有唐玄。 天空四君突然觉得自己就在唐玄面前,身处在他的世界里,仰望着唐玄无限高大下去的身影,浑身充满无力感,更被沾染了深刻的孤独与寂寥······在这样的世界下,一切不悖唐玄允许的任何存在,都将灰飞烟灭。 就在天空四君乃至这个天空界来不及惊悚的时候,唐玄姿势缓缓的变了。 身躯逐渐回落,保持初始姿势之时,恰巧那口浊气吐完,随后大宇君唐玄握着空拳的双手慢慢摊开,缓缓向身体两侧翻转划过,深吸气之后,掌心向下缓缓按了下去。掌心按下的霎那,他开始呼气。 虚空中,又是一声悠长的:呼~ 轰的一声炸响在天空四君耳旁蓦然爆发出来。他们眼前的世界又变,却仍是只有唐玄的影像,充斥着高卓、威严与喜悦。 “世界有我!” 此时唐玄仍在方寸之间动转呼吸,可天空四君却觉得自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下沉着,追随着唐玄光影般巨大而清晰的身体,与那双悠悠下沉,贯穿阴阳的手掌。 元宿界、白云界、宇世界、小岚界、虚空······怎么都层层叠叠堆到了一起? 天空四君浑身战栗着,若无世界与我之间交互回应的喜悦,恐怕他们的身心早在这种惨绝人寰的下沉中崩溃掉了。 就在他们以为这种下沉永无止境,渐生麻木与绝望的时候,唐玄姿势再变。 一口浊气吐完,唐玄再次吸气,而双手掌心相对,缓缓拉开两侧,掌心遥对呈环抱姿势。 吸尽一口气,略微停滞,掌心相对合拢,动作仍旧缓慢异常,吐气声再次传来。 天空四君蓦然同时发出一声大吼:“快停手!” 就在片刻间,他们觉得无穷无尽的世界又都横向展开,并向他们飞速合拢。 这种速度光怪陆离,这种庞然的压力,他们自觉绝对无法承受。 可就在他们出声的时候,所有世界从他们身体透体而过,却并未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一切就都在这快与慢的绝对错位的矛盾感觉中悠然落幕。 “世界,是我!” 唐玄感觉到的是深刻的慰藉与喜悦,是与世界同位存在,不分彼此的满足,而对于天空四君来说,即使以他们这样的万界之上的存在,唐玄所创造?掌握?主宰?还是存在的世界,都太过可怕,实在不想再次尝试, 这是唐玄的道路与方法,是他的世界三式,而非他们的道。 怪不得大宇君说,他的道,绝非道。 如果是道,那么就具有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适性,可那样的道,真的存在么? 唐玄笑着走回桌子旁,坐下,倒了杯酒,对含笑抚琴的庄先生示意。 而天空四君面如土色的坐在桌旁,手中的酒杯,坐下的座椅,都因太过用力而坏灭成空,汗水流淌,顺着天空之上奔流远去,在斜月下,形成了一条逐渐消散的河。 不知不觉间,唐玄成了导师一样的角色。 只是他这个导师,从不高高在上,高谈阔论,一副我是老大,我是权威的全知全能的嘴脸,而是平等相处,朋友间对话,将自己的觉,毫无保留的传递过去,以交相印证。 “惭愧!”白云君勉强笑了笑,尚未从刚刚瞬间颠簸于无数世界中的深刻感觉中恢复过来。 “道,真的不分强弱?”元宿君默默的只是拼命的喝酒,好在唐玄准备的足够。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宇石君声音冰冷,依旧是一副毫无感情的岩石嘴脸。 精妙的招式? 夸张的名称? 言出法随,火来,水来,冰月玄天剑······般的幻想? “万般情绪为道······多谢大宇君!”小岚君感悟到了从未体尝过的惊悚与绝望,觉得自己的情绪中又多了些什么。 唐玄歉意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太过寂寞。他的私心就是寻几个“道友”,而绝非卑躬屈膝,言辞谄媚的下流。 “道是阴阳! 时间,阴, 空间,阳。 时空内激荡的气流就是勾连阴阳的调和剂。 动者,阳, 静者,阴。 动静之间的牵扯,便是连接阴阳的无形丝线。 道,天地万物苍生之理, 德,万物苍生念道之情。 理与情之间,生命便是道与德的承载,负责链接道阴、德阳。 本,末,无本无末,觉者先达,本末同在,本末倒置,本末相生。 万物苍生卑微是因为没有与理同之情,更难在万物苍生,阴阳动转中找到准确的定位,看不到未来或者说看到的都是绝望。 大演变的过程,就是缘起、业力中、劫灭循环的过程。而循环绝非轮回更非前世今生。而是放眼大世界之下体量生灭中的数量变化,相对恒定,而个体绝不重复的绝对过程。 大演变中,劫灭是情起的框架,业力中代表着希望,而缘起,便是“道”赋予时空、苍生的真理,几近于唯一的真理。 生命存于天地间! 元气中和,神意者阴,与时间、寂静、道对;肉身者阳,与空间、动转、德沛对,是为情之茁壮所寄,生命跃迁所依,或许唯一,或许可变。需要在情理,道德,阴阳中具体去把握。 所谓阴阳和合,天人合一。 就是寻找各种连接的纽带,在时空的交错、动静的相容、道德的统一、本末的不分、神意与身体的交融中而求同。世界愈大,能力愈强,同步的频率越强,同步的范围越发,及至绝对之上,即是再无止境。 于缘起时自觉;于业力中寻求希望;于框架中,问道、忘道;于痛苦与迷茫中,找到方向! 于卑微中昂起头,做有情之修者。 道是绝对的一,更是绝对的“道无止境”! 生命有什么?唯有,情!” 唐玄说完,天空之上寂静。 懂了,没懂? 估计没懂,这是玄道,亦是人间道。 只是唐玄的人间,太大,太广,太过浩瀚。 第二三章 道问阴阳(三) “道路是道,方法是道,生存是道,共同也为道;天地是道,宇宙是道,万界仍为道······道,简单而不可说,如果把道看成玄妙复杂的天梯,亦可。”天空之上,天空之门旁侧,无尽翻滚的漩涡之下,斜月高挂,万籁寂静只有琴音。 唐玄笑着挥手,一张简朴的木桌,数把椅子,众人落座之后,眼前的杯中酒已满。 众人举杯,空间内开始散溢出淡淡的酒香,带着一丝辛辣与清澈。 庄广陵在旁抚琴,依旧席地而坐,表情越发平和。 清越的琴音中,元宿君饮尽杯中酒发出一声感叹,望向唐玄,蓦然伸手一抓,接着一个氤氲气泡从掌心深处悠悠浮现,这是小气泡,里面无尽空间,无数生命在其内生存繁衍,赫然正是武道界。他不解道:“一切是道,一切又非道······如此简单,如此复杂,那么我这执掌万界生灭,生灵生死,是否为道?” 唐玄微笑道:“是道,也非道。道含一切,亦包括是非,做与不做,用与非用。现在的元宿君对于武道界之生命,是道,而对于自己与我等,却又非道。道是绝对,而绝对便是进无止境,所以道也无涯,不可追,只能觉;存在是道,可做了就非道。你是道,可道,却永远不是你或者我。” 天空四君露出深思之色,随后又都恍然:可觉为道,那无论思或者用却都非道,起码不是纯粹的道,不可追,思之无用。 唐玄复又笑道:“道无止境,能问却又永无达到的境界,一个指引生命、时空不断向前的独有名词。不分大小、不分高下,不分过去现在,不分具体用途与构成,只是道。” 白云君蓦然叹了口气道:“思之不明,求之不得,这个道只是“觉”,觉了未必强,而是“明”!而我等的确非道!!!” 宇石君默默,小岚君双眸闪动着春华秋实的景色:动辄大道如天,动辄全身道韵流淌,再不就是大道果实······那个道,又算得什么道? 而他们如果懂了,那么懂了的,又是什么道? 唐玄慢慢起身道:“我之道,非道。” 玄道是什么? 是唐玄不假外求,融合自身阴阳属性的方法,是自己走的修者之路,既非无可无不可的“道”,却也从不会在前面,随着生命的跃迁而加上什么大或者正。 他向前走了十几步,背对众人,眼眸似闭非闭。 随即左脚缓缓向左踏上半步,双膝微曲,深吸一口气之后,双手轻轻握拳置于身体两侧,整个身躯缓缓向上趋势,又轻轻吐出胸腹中的那口浊气。 呼~ 轻轻的气流拨动声,化成一股轻抚天空上界的风,风中一股淡淡的孤独意味。 这就是唐玄的“世界无我”。 如此简单的姿势,既没有搅动头顶的漩涡与星空,也没有踏碎大地之苍穹,看起来十分的普通。 可这一式落在天空四君的眼中,却发现眼前一阵朦胧与恍惚,随即景色大变。大宇君的身体散发着荧光,神意具象化如咕咕的清泉,元气遍布全身,贯穿身体与神意,随后融会贯通之后,嗡的一声闷响,抑或是幻觉,周围时空乃至无尽时空的一切界限与阻隔,都以一种奇怪无障碍的组合方式堆叠在唐玄的面前,而他的身影便在这样的一种时空堆叠下,无限膨胀着,整个天地只有唐玄。 天空四君突然觉得自己就在唐玄面前,身处在他的世界里,仰望着唐玄无限高大下去的身影,浑身充满无力感,更被沾染了深刻的孤独与寂寥······在这样的世界下,一切不悖唐玄允许的任何存在,都将灰飞烟灭。 就在天空四君乃至这个天空界来不及惊悚的时候,唐玄姿势缓缓的变了。 身躯逐渐回落,保持初始姿势之时,恰巧那口浊气吐完,随后大宇君唐玄握着空拳的双手慢慢摊开,缓缓向身体两侧翻转划过,深吸气之后,掌心向下缓缓按了下去。掌心按下的霎那,他开始呼气。 虚空中,又是一声悠长的:呼~ 轰的一声炸响在天空四君耳旁蓦然爆发出来。他们眼前的世界又变,却仍是只有唐玄的影像,充斥着高卓、威严与喜悦。 “世界有我!” 此时唐玄仍在方寸之间动转呼吸,可天空四君却觉得自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下沉着,追随着唐玄光影般巨大而清晰的身体,与那双悠悠下沉,贯穿阴阳的手掌。 元宿界、白云界、宇世界、小岚界、虚空······怎么都层层叠叠堆到了一起? 天空四君浑身战栗着,若无世界与我之间交互回应的喜悦,恐怕他们的身心早在这种惨绝人寰的下沉中崩溃掉了。 就在他们以为这种下沉永无止境,渐生麻木与绝望的时候,唐玄姿势再变。 一口浊气吐完,唐玄再次吸气,而双手掌心相对,缓缓拉开两侧,掌心遥对呈环抱姿势。 吸尽一口气,略微停滞,掌心相对合拢,动作仍旧缓慢异常,吐气声再次传来。 天空四君蓦然同时发出一声大吼:“快停手!” 就在片刻间,他们觉得无穷无尽的世界又都横向展开,并向他们飞速合拢。 这种速度光怪陆离,这种庞然的压力,他们自觉绝对无法承受。 可就在他们出声的时候,所有世界从他们身体透体而过,却并未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一切就都在这快与慢的绝对错位的矛盾感觉中悠然落幕。 “世界,是我!” 唐玄感觉到的是深刻的慰藉与喜悦,是与世界同位存在,不分彼此的满足,而对于天空四君来说,即使以他们这样的万界之上的存在,唐玄所创造?掌握?主宰?还是存在的世界,都太过可怕,实在不想再次尝试, 这是唐玄的道路与方法,是他的世界三式,而非他们的道。 怪不得大宇君说,他的道,绝非道。 如果是道,那么就具有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适性,可那样的道,真的存在么? 唐玄笑着走回桌子旁,坐下,倒了杯酒,对含笑抚琴的庄先生示意。 而天空四君面如土色的坐在桌旁,手中的酒杯,坐下的座椅,都因太过用力而坏灭成空,汗水流淌,顺着天空之上奔流远去,在斜月下,形成了一条逐渐消散的河。 不知不觉间,唐玄成了导师一样的角色。 只是他这个导师,从不高高在上,高谈阔论,一副我是老大,我是权威的全知全能的嘴脸,而是平等相处,朋友间对话,将自己的觉,毫无保留的传递过去,以交相印证。 “惭愧!”白云君勉强笑了笑,尚未从刚刚瞬间颠簸于无数世界中的深刻感觉中恢复过来。 “道,真的不分强弱?”元宿君默默的只是拼命的喝酒,好在唐玄准备的足够。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宇石君声音冰冷,依旧是一副毫无感情的岩石嘴脸。 精妙的招式? 夸张的名称? 言出法随,火来,水来,冰月玄天剑······般的幻想? “万般情绪为道······多谢大宇君!”小岚君感悟到了从未体尝过的惊悚与绝望,觉得自己的情绪中又多了些什么。 唐玄歉意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太过寂寞。他的私心就是寻几个“道友”,而绝非卑躬屈膝,言辞谄媚的下流。 “道是阴阳! 时间,阴, 空间,阳。 时空内激荡的气流就是勾连阴阳的调和剂。 动者,阳, 静者,阴。 动静之间的牵扯,便是连接阴阳的无形丝线。 道,天地万物苍生之理, 德,万物苍生念道之情。 理与情之间,生命便是道与德的承载,负责链接道阴、德阳。 本,末,无本无末,觉者先达,本末同在,本末倒置,本末相生。 万物苍生卑微是因为没有与理同之情,更难在万物苍生,阴阳动转中找到准确的定位,看不到未来或者说看到的都是绝望。 大演变的过程,就是缘起、业力中、劫灭循环的过程。而循环绝非轮回更非前世今生。而是放眼大世界之下体量生灭中的数量变化,相对恒定,而个体绝不重复的绝对过程。 大演变中,劫灭是情起的框架,业力中代表着希望,而缘起,便是“道”赋予时空、苍生的真理,几近于唯一的真理。 生命存于天地间! 元气中和,神意者阴,与时间、寂静、道对;肉身者阳,与空间、动转、德沛对,是为情之茁壮所寄,生命跃迁所依,或许唯一,或许可变。需要在情理,道德,阴阳中具体去把握。 所谓阴阳和合,天人合一。 就是寻找各种连接的纽带,在时空的交错、动静的相容、道德的统一、本末的不分、神意与身体的交融中而求同。世界愈大,能力愈强,同步的频率越强,同步的范围越发,及至绝对之上,即是再无止境。 于缘起时自觉;于业力中寻求希望;于框架中,问道、忘道;于痛苦与迷茫中,找到方向! 于卑微中昂起头,做有情之修者。 道是绝对的一,更是绝对的“道无止境”! 生命有什么?唯有,情!” 唐玄说完,天空之上寂静。 懂了,没懂? 估计没懂,这是玄道,亦是人间道。 只是唐玄的人间,太大,太广,太过浩瀚。 第二四章 天下观 观天下,天下观。 花草树木的天下是水、土构成的周围,观想不外活着。 猴子的天下是一片树林,它所观想,不过是树上的果子,目的还是活着。 它们都是生命,可以成为灵性生命获得更强更有灵觉的生命力与更高的成长极限,却十分本能。 万物求存,而求存又如何可以称之为观? 人之复杂,超越鬼神,超越仙魔。他之天下,可以无限小,亦可以无限大。 小到自身的孤岛内的琐碎,荒凉的屋宅,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乃至星球;大者无限,星空宇宙,时空过往以至于一切并未出现过,影像模糊的无限猜想。 人之悲哀在此,伟大亦是在于此。 与懵懂、本能的生命相比,与壮阔延展的时空相比,人之所以成为万物标尺,就在于小与无限之间,无限丰富的可能。 与李元真那样的神族比,人族的生存能力,生存位置十分渺小;与鬼族深蓝的生命相比,人族有限的寿命,天生无法飞天遁地的脆弱生命,实在难言高大上;与各个元素精灵族相比,人族又没有天性自由以及纯粹而优雅的生存环境。 在宇宙初生序列,无论能力、智巧、生命力的延续、环境适应力乃至于引以为傲的文化传承乃至于经典,人族无疑都是处在极其有限的最底层,可有一种得天独厚的的天性,使得人族无论怎样,在整个生存序列中,都处在领袖的位置,那就是人之情,以及情之一字引爆出来的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智慧。 道,时空,阴阳,自然,不断扩展的天下,天下观。 在情之一字指导下,容纳万物,实现共同。 而万物永恒更是极大的弥补了人族的生存短板,在协同的前提下,不断将大宇宇宙带向一个个全新的生存高度。 即使这种生存条件的变迁与生命的跃迁越到后来越艰难,花费的时间越漫长,可今天的人族终于可以不再急促,声嘶力竭的担忧短暂的生命,不再对着生老病死或豁达,或感伤,做着种种无用的感叹,而是淡然而自信的微笑,于轻装前行中,早已抛开曾经的苦海。 就算茫然,也有了一直茫然的资本。 这时候茫然的淡定、幸福与底气十足,是从前无法想象的。 就像唐玄说的那样,“永恒,不过是摆脱了生老病死的低级生存阶段。” 未来是什么? 慢慢来,慢慢看;一路走,一路看。 万物共融,共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有些时候,有些表演艺术家泛滥的年代,污浊的空气蒙蔽了标尺曾经清明的眼,纯净的心。更淡了这有情业力,绝了希望。 若无一个进无止境的天下,又如何获得一个永无尽头的天下观! 若无一个永无尽头的天下观,那么这静止的天下,又如何动转为阳,与空间对,与身体对,聚阴阳而成道。 观为静,静者为阴;天下动,随生命而动,随时空而动,阴阳同体的苍生为眼,有感,天性为阳。 阴阳融融,是为天下观,即是道动轨迹。 ······ ······ 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除了道;也没什么是永垂不朽的,除了道。 有迹可循的善巧、智巧,不外乎通过规律、规则的掌握获得更高的生存位置,更稳固的生存权力,可只利在当时,任何规律、规则都是道动轨迹中,一个不变变化的点,不能因为有限生命的认知就成了恒定不变的真理。 真理只是道,真实从来仅仅是情。 情蕴于观中,属阴,使之发挥作用的躯体属阳,阴阳和合靠的是气。 不断茁壮生发的气,气动成阳,静思有阴,是为另外一个阴阳。 盲目推崇智巧,视为对思的过度开发,身体跟不上神意的发展,就是阴盛阳衰。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缺乏气的中和,融通,那么生命就会出现问题。 如果指望下一代继续发扬这种智巧,摒弃一切的话,这是想象传承的过程,假使这样,那么这也是伪传承。 真正的传承是永无衰败的生命,在接受时空、万物的过程中,与万物、时空之间的交互过程,兼具稳定性、单一性、进化性、独特性等特点,而伪装传承便是那一代接一代,处在最无奈阶段的生命,关于未来美好的幻想。 既然是幻想,那便是不存在的。 就算面前传下来,早已经面目全非。毕竟伪传承是极不稳定,条件又极其苛刻,终局断绝具有可预见性等等特点。 传承的过程,即是永恒的过程。 而稳定的永恒便是阴阳随气动而循环的过程,那么整个大世界无论多大,出离幻象,出离表象,都是这样一个属性类似的循环。 那么,这样的情况下,世界又有多大?世界能有多大? ······ ······ 桃源星上,彩云追月。 蔚蓝的沧海,是桃源星上的生灵对于这月的感叹。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茅山小屋的院子里,篱笆墙上缀满了星。 星光闪烁,唐玄在思索、微笑,孩子们聚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快乐些什么。 女人们叽叽喳喳,早已没了神女、魔女、深蓝水女的样子,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这样的夜晚,普通的夜晚。 时空存在,却再也无法对大宇宇宙的生命产生任何限制与影响,而它们的存在只不过是生活习惯上的一个纪念。 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生命在时空面前如此从容,既不需要大声疾呼,也不需要无声感叹,抑或是通过各种方式麻醉自己或逃避中暂时忘却,只是从容,仅是从容。 而这从容,从始地母星到现在,差不多花了四十万年。 放在从前,十年八年都是珍而又贵的存在,一生,那岂止是狂歌顿足的悲壮? 而现在,数十万年弹指一挥间,幸福却像刚刚开始那样。 浓的化不开的业力,演化的却是淡而不变的情之宇宙。 这样的世界,就是唐玄喜欢的样子! (全书完) 第二四章 天下观 观天下,天下观。 花草树木的天下是水、土构成的周围,观想不外活着。 猴子的天下是一片树林,它所观想,不过是树上的果子,目的还是活着。 它们都是生命,可以成为灵性生命获得更强更有灵觉的生命力与更高的成长极限,却十分本能。 万物求存,而求存又如何可以称之为观? 人之复杂,超越鬼神,超越仙魔。他之天下,可以无限小,亦可以无限大。 小到自身的孤岛内的琐碎,荒凉的屋宅,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乃至星球;大者无限,星空宇宙,时空过往以至于一切并未出现过,影像模糊的无限猜想。 人之悲哀在此,伟大亦是在于此。 与懵懂、本能的生命相比,与壮阔延展的时空相比,人之所以成为万物标尺,就在于小与无限之间,无限丰富的可能。 与李元真那样的神族比,人族的生存能力,生存位置十分渺小;与鬼族深蓝的生命相比,人族有限的寿命,天生无法飞天遁地的脆弱生命,实在难言高大上;与各个元素精灵族相比,人族又没有天性自由以及纯粹而优雅的生存环境。 在宇宙初生序列,无论能力、智巧、生命力的延续、环境适应力乃至于引以为傲的文化传承乃至于经典,人族无疑都是处在极其有限的最底层,可有一种得天独厚的的天性,使得人族无论怎样,在整个生存序列中,都处在领袖的位置,那就是人之情,以及情之一字引爆出来的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智慧。 道,时空,阴阳,自然,不断扩展的天下,天下观。 在情之一字指导下,容纳万物,实现共同。 而万物永恒更是极大的弥补了人族的生存短板,在协同的前提下,不断将大宇宇宙带向一个个全新的生存高度。 即使这种生存条件的变迁与生命的跃迁越到后来越艰难,花费的时间越漫长,可今天的人族终于可以不再急促,声嘶力竭的担忧短暂的生命,不再对着生老病死或豁达,或感伤,做着种种无用的感叹,而是淡然而自信的微笑,于轻装前行中,早已抛开曾经的苦海。 就算茫然,也有了一直茫然的资本。 这时候茫然的淡定、幸福与底气十足,是从前无法想象的。 就像唐玄说的那样,“永恒,不过是摆脱了生老病死的低级生存阶段。” 未来是什么? 慢慢来,慢慢看;一路走,一路看。 万物共融,共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有些时候,有些表演艺术家泛滥的年代,污浊的空气蒙蔽了标尺曾经清明的眼,纯净的心。更淡了这有情业力,绝了希望。 若无一个进无止境的天下,又如何获得一个永无尽头的天下观! 若无一个永无尽头的天下观,那么这静止的天下,又如何动转为阳,与空间对,与身体对,聚阴阳而成道。 观为静,静者为阴;天下动,随生命而动,随时空而动,阴阳同体的苍生为眼,有感,天性为阳。 阴阳融融,是为天下观,即是道动轨迹。 ······ ······ 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除了道;也没什么是永垂不朽的,除了道。 有迹可循的善巧、智巧,不外乎通过规律、规则的掌握获得更高的生存位置,更稳固的生存权力,可只利在当时,任何规律、规则都是道动轨迹中,一个不变变化的点,不能因为有限生命的认知就成了恒定不变的真理。 真理只是道,真实从来仅仅是情。 情蕴于观中,属阴,使之发挥作用的躯体属阳,阴阳和合靠的是气。 不断茁壮生发的气,气动成阳,静思有阴,是为另外一个阴阳。 盲目推崇智巧,视为对思的过度开发,身体跟不上神意的发展,就是阴盛阳衰。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缺乏气的中和,融通,那么生命就会出现问题。 如果指望下一代继续发扬这种智巧,摒弃一切的话,这是想象传承的过程,假使这样,那么这也是伪传承。 真正的传承是永无衰败的生命,在接受时空、万物的过程中,与万物、时空之间的交互过程,兼具稳定性、单一性、进化性、独特性等特点,而伪装传承便是那一代接一代,处在最无奈阶段的生命,关于未来美好的幻想。 既然是幻想,那便是不存在的。 就算面前传下来,早已经面目全非。毕竟伪传承是极不稳定,条件又极其苛刻,终局断绝具有可预见性等等特点。 传承的过程,即是永恒的过程。 而稳定的永恒便是阴阳随气动而循环的过程,那么整个大世界无论多大,出离幻象,出离表象,都是这样一个属性类似的循环。 那么,这样的情况下,世界又有多大?世界能有多大? ······ ······ 桃源星上,彩云追月。 蔚蓝的沧海,是桃源星上的生灵对于这月的感叹。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茅山小屋的院子里,篱笆墙上缀满了星。 星光闪烁,唐玄在思索、微笑,孩子们聚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快乐些什么。 女人们叽叽喳喳,早已没了神女、魔女、深蓝水女的样子,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这样的夜晚,普通的夜晚。 时空存在,却再也无法对大宇宇宙的生命产生任何限制与影响,而它们的存在只不过是生活习惯上的一个纪念。 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生命在时空面前如此从容,既不需要大声疾呼,也不需要无声感叹,抑或是通过各种方式麻醉自己或逃避中暂时忘却,只是从容,仅是从容。 而这从容,从始地母星到现在,差不多花了四十万年。 放在从前,十年八年都是珍而又贵的存在,一生,那岂止是狂歌顿足的悲壮? 而现在,数十万年弹指一挥间,幸福却像刚刚开始那样。 浓的化不开的业力,演化的却是淡而不变的情之宇宙。 这样的世界,就是唐玄喜欢的样子! (全书完) 完本感言 日日夜夜六百日,洋洋洒洒百万言。 通篇不知云何物,人生至此如云烟。 自2018年10月8日始,至2020年7月14日止。 几经周折,那么多无法安睡的深夜,至于多少次想过放弃就更别提了。 物欲横流的世界,界定生命意义与否的唯一标准便是如何创造一个富贵的人生。 可我想,一切终将改变,因为生命的意义哪是如此? 渴望真理,并为那些言之有物的言论深深折服。 害怕真理,那么多的名人名言且以时间的延续而不断累积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世界充斥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言论,那么云遮雾罩,那么若隐若现,那么极大丰富,那么,那么,往后的一生,岂不是都要活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引经据典中? 如果生命在毫无个性中的挥发自己,希望又在哪? 一点尘埃,浮游浪荡。 只希望人为标尺的世界,少一点智巧,多一点真诚;少一些波诡云谲,多一点情。 痛恨言不由衷,却不得不做个身不由己,表里不一的人;自诩正直诚信,却又伤害过那么多的人。 看淡一切却无法放下;放下了,又无法忘记。 各种无法自圆其说的神仙论调,上进理论让人无法自拔,可这些究竟是不是超现实的精神麻醉,谁又能说的清楚。 缘起、业力中,劫灭! 若无情,则业力淡,业力淡,又劫灭生。 愿生命在实在上,永恒! 完本感言 日日夜夜六百日,洋洋洒洒百万言。 通篇不知云何物,人生至此如云烟。 自2018年10月8日始,至2020年7月14日止。 几经周折,那么多无法安睡的深夜,至于多少次想过放弃就更别提了。 物欲横流的世界,界定生命意义与否的唯一标准便是如何创造一个富贵的人生。 可我想,一切终将改变,因为生命的意义哪是如此? 渴望真理,并为那些言之有物的言论深深折服。 害怕真理,那么多的名人名言且以时间的延续而不断累积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世界充斥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言论,那么云遮雾罩,那么若隐若现,那么极大丰富,那么,那么,往后的一生,岂不是都要活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引经据典中? 如果生命在毫无个性中的挥发自己,希望又在哪? 一点尘埃,浮游浪荡。 只希望人为标尺的世界,少一点智巧,多一点真诚;少一些波诡云谲,多一点情。 痛恨言不由衷,却不得不做个身不由己,表里不一的人;自诩正直诚信,却又伤害过那么多的人。 看淡一切却无法放下;放下了,又无法忘记。 各种无法自圆其说的神仙论调,上进理论让人无法自拔,可这些究竟是不是超现实的精神麻醉,谁又能说的清楚。 缘起、业力中,劫灭! 若无情,则业力淡,业力淡,又劫灭生。 愿生命在实在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