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世界都要苏爆你(快穿)》 1.祸国妖后(一) 有史记载:大晋之乱,始于贞后。贞后,祸国妖后也。一度为妃,两朝封后。 …… 秦.王.府 琼华院 破旧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丛生的野草,带着几许不属于春日的萧瑟。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撇嘴:【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接受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玉微? 从君钰认为玉微是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女孩开始,他就从未亲口找玉微确认过。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玉微欺骗了他? 而且,他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最后还不是女主一勾手指就爱上女主了? 君钰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玉微。如果真的爱,岂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当年的救命之恩抛弃玉微?不过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倒是玉微,在真正放下南风起以后,逐渐把君钰放进了心底,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思及此,玉微眼眸中不由得升起几丝同情,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褛。连她皇兄都为了一个外人,最后将她草草嫁给君钰。 虽说,这个皇兄并不是真正的亲皇兄,因为她只是皇后在真正的公主夭折以后,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但是皇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以,所有人,包括玉微自己,都以为她和玉衡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样的一生,怎么可能不恨? 整理好思绪,玉微对着外面喊着:“来人!”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丫鬟踢开了门,斜倚在门边,眉目间满是不屑,轻飘飘地道:“哟,王妃醒了?王妃也真是命大,还没死。” 丫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怕玉微去给君钰告状,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君钰。就算见到君钰,君钰那么厌恶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这些丫鬟敢这么猖獗,不过是仗着君钰的默许罢了。 玉微现在不欲与这个丫鬟过多计较,只是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请君钰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相商。”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连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王妃想见王爷?我劝王妃还是别想了。王妃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王爷几时踏进过琼华院?”丫鬟口里虽然叫着玉微王妃,但是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对玉微身份的嘲讽。 丫鬟口气虽然嘲讽,却是句句属实。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君钰从未踏进过琼华院,但也未曾娶过其他侧妃,纳过侍妾,君钰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为蓝宁守身如玉。 “那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本宫就立刻去死。”玉微没有管丫鬟的嘲讽,语气平静的说道。 平静得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一件生死大事。对于真正的玉微来说,这样永远的被放逐于琼华院,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丫鬟见玉微要寻死,没出声,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找君钰。她不敢赌玉微话里的真假,毕竟,玉微已经寻过死,只是没死成。 丫鬟虽然看不起玉微,但也知道如果玉微死了,这一院子服侍她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现在在琼华院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胜在舒服。不用早起侍奉主子,不用担心被主子打杀,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去死。 见丫鬟转身走了出去,玉微就收回头,关注起自己的容貌:【儿砸,我是不是很老很丑了啊?】 玉微这个身体已经三十六了,现代的三十六岁都已经不算小了,更何况古代的三十六岁,都可以直接当人奶奶了。 虽然这不是玉微本来的身体,但是想到自己要在这个身体里呆一段时间,如果这身体都成鹤发鸡皮了,还让她怎么去勾搭男人? 系统正玩着游戏冷不丁听见玉微的抱怨,手一抖,死了,但是丝毫不敢抱怨玉微的系统,只能讨好地道:【粑粑,不会啦,玉微这具身体可是曾经的大晋第一美人呢!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依然艳光四射!】 系统没说假话,虽然玉微这么多年都过得清贫,但是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貌。 岁月总是格外眷顾美人。历经岁月,玉微依然是玉为骨,雪为肤,不见丝毫衰败。更是在年年月月中沉淀出疏离淡雅,不食人间烟火。 玉微挑眉,语气中是浓浓的质疑:【没骗我?】 在这样清贫的生活下,还能保持当年的美貌,别说她不信,就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要不是这房间已经简陋得连铜镜都没有,她真想找一面铜镜看看自己现在的状况。 系统连连摇头:【宝宝哪里敢骗粑粑!粑粑要是不信,可以找镜子照照。】 2.祸国妖后(二)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将要落下时,君钰踏着天边渐收的晚云走进了房内。 风姿卓绝的身影缓缓踏入破旧的房间,那一刻,一室昏暗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显得耀眼。 玉微微微眯起眼,逆光看向他,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想将玉微嫁给他,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死死的看着玉微。 那眼里的神色,凌厉,寒冷,不带一丝生气,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错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个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情何以堪?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他更想挖开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早已经停止了跳动。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小女孩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未嫁先休,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是猪吗?要玉微偿还蓝宁的过去。 玉微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那个穿越女仗着自己庶女的身份受尽同情,认为自己嫡母姐妹虐待她,最后报复得嫡母自尽而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古代本就嫡庶有别。既然不想被欺负,那就别让自己母亲去做妾啊。自己母亲做了妾,那么算是半个下人的她,有什么资格谴责嫡母?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何必这样恶心人呢? 更何况,最脑残的还是,蓝宁自诩冷漠无情,强大自立,穿越来以后一直是对男人冷漠无比,但是却连皇室都敢正大光明的得罪。 不过是背后靠着爱慕她的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罢了。 蓝宁口头说着靠自己,厌恶男人,却在是一个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庶女的时候,横行霸道,得罪权贵,难道凭借的不是那三个男人? 更可笑的事情是,那三个男人还偏偏就爱她这幅独立自强的样子。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风清月淡,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3.祸国妖后(三) 一个月后 洛阳 阳春已过,四月牡丹开。 国色鲜明舒嫩脸,仙冠重叠剪红云。牡丹素来以雍容华贵出名,芳香浓郁,富丽端庄,且品种繁多。 洛阳又尤其盛产牡丹,因此,四月间来洛阳的文人骚客之多,摩肩擦踵。 涧河 望涧楼临江而筑,雕岩映日,画栋飞云。 晨光熹微里,烟云缭绕,望涧楼仿佛仙境。 雅间里,一袭青衣的高挑秀雅男子临窗而立。 男子下颚微抬,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白皙脸庞上是疏离得恰到好处的淡笑,眸子里是兴趣盎然,紧紧盯着河畔那一幕。 斜倚的男子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尊贵优雅,深沉内敛。 …… 涧河畔 一袭蓝衣的绝色女子在服下浅棕色的药丸之后,松开了手中瓷白的小巧药瓶。 “嘭——” 随着药瓶的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浅棕色药丸洒落一地。 女子拿出早就备好的锋利的匕首,眼看着就要割伤自己的脸。 玉微瑟瑟发抖:【儿砸,你真的屏蔽了痛觉了吧?】 牛鬼蛇神都不怕的玉微,就是怕疼。稍微疼了一点点就会让玉微尖叫不止。 这悲伤的事情害得得益于她的母上大人,她儿时就体弱多病,她家母上大人为了她的身体,就经常让大夫给她施针。长此以往,给玉微留下了心理阴影。 系统内心暗暗得意,表面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是笑得谄媚:【粑粑放心,已经屏蔽了啦!瓦这么可耐,怎么舍得让粑粑痛呢!】 终于发现了玉微的弱点,系统简直想大笑三声,表示自己的得意。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依然要被玉微恐吓。只是心里作用让系统舒爽无比。 站在河边准备毁掉自己脸的,就是从秦.王.府逃出来的玉微。 有了系统这个大bug,别说是秦.王.府,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玉微也能来去自如。 如今站在这里,是因为玉微从系统那里得知南风起和蓝宁唯一的宝贝儿子——南砚宸,在洛阳赏牡丹。 如此好的接近南砚宸的机会,玉微自然不会错过。 但是如果南砚宸带她回京都丞相府,她这一张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定会立刻炸开。 所以玉微想直接换一张脸。 只是,这样一张脸,玉微是真的舍不得哇!玉微在心里咬着小帕子,天人交战。 如此漂亮的脸,糟蹋了真是太可惜了。 任是做了无数任务,而且每一次附身的几乎都是大美人的玉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身体,简直是倾国倾城。看得她一个女人都想扑上去,更别说男人了。 玉微表示,她已经开始同情君钰了。这样的大美人儿在眼前都不.睡。莫不是个不.行的吧? 最终,玉微决定眼睛一闭,咬咬牙,还是将刀刃往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划去。 反正不是自己的脸,还是任务重要,一张脸算什么?能完成任务,别说是一张脸,就是十张脸也舍得。 只是……:【儿砸,你确定南砚宸在附近吧?别我毁容了不能治,就惨了。】 玉微可是还等着南砚宸帮她换一张脸呢。 系统:【粑粑,男主角的儿砸正看着你呢!】 玉微心里虽然百转千回,面上依然悲伤死寂,找不到一丝生气,宛如行尸走肉。 听着系统的话,玉微握着刀子的手一抖,直接划上了脸颊。 “兹拉——”皮开肉绽的声音传来,那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皮已经被划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不多时就流下脸庞。 果然没有痛,玉微眼底深处暗含着愉悦,其实这样毁掉一个美人的感觉貌似也不错,如果毁掉的不是自己的脸,那就更完美了。 第一刀已经下去,第二刀,第三刀……玉微就毫不犹豫的直接下手,反正已经毁了,不在意多一点,毁得越彻底越好。 从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玉微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What happened?这还是她吗?简直像是午夜的恶鬼,到时候别吓死南砚宸才好。 药效发作,玉微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无力的垂下,刀刃上满是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下,滴落进清澈碧绿的涧河。鲜红丝丝缕缕散开,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铮——”匕首着地的响声。 随之而起的是泛着水花的河面。 那一片河水都已经被玉微脸上的血色染上艳丽的正红。 本来斜倚窗前的南砚宸,在玉微投河的一刹那间,毫不犹豫的腾空而起。 南砚宸临虚立在波澜不断的水面,将跳入河中的玉微捞起来,打横抱起,往自己在洛阳的院子走去。 本来就是没晕的玉微,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跟系统确认过那就是南砚宸以后,睁开那双死气笼罩的眸子,明明微微笑着,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何必救我?我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死去之人。” 抱着玉微的南砚宸步子一顿,感受到怀里人轻飘飘的重量和冰冷死寂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收紧了双手,牢牢禁锢住玉微的身子。 一开始注意到玉微,只是因为好奇一个看似妙龄的女子为何会想要投河,甚至投河之前都还要先将自己容貌毁掉。 可是在看见玉微转头那一瞬间,那双冰冷寒凉,不带丝毫生气的眸子,冷漠如南砚宸,竟然感觉到一丝心疼。尽管那丝心疼微弱不堪,可是对于从未动心动情的南砚宸,已经值得他惊讶。 于是在看见玉微投河的一刹那,南砚宸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救下她。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如果一定要算,那可能是一丝的心动。他心动于她的冰冷死寂。 南砚宸看向怀里面目全非的女子:“想救,自然就救了。” 玉微敛下眼睑,声线诡谲:“没用的,我早就服.毒了。你现在救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咳……这样很好,我终于能解脱了。” 玉微的嘴张张合合之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弥漫在抱着她的南砚宸青色衣衫上,深红与浅绿交缠,血珠滑落。 说完最后一句话,玉微像是留完遗言的人,看了南砚宸一眼,安心合上了眸子,那一眼,无悲无喜。 也是那一眼,让南砚宸本来平息下来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几乎不能自已。南砚宸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还会如此激烈的跳动。 从来都像是缺失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他,以为这一生都要这样无趣的度过。没想到遇上了她,思及此,南砚宸目光柔和了些许。 南砚宸没有说话,能不能救,他自然有分寸。现在和她过多争执,不过是引得她的情绪更加激动罢了。 雅间里,看着突然跳出去的主子,南影也毫不迟疑地腾空跟上。 只是看着自家一向生人勿近的主子,今日竟然屈尊降贵的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投河女子,南影紧紧皱着眉头,三步并作两边跟上南砚宸,提议道:“主子,属下来抱着这个女子吧?” “不必。”南砚宸避开南影的身体,抱着玉微继续往前走。 既然已经确定他对玉微有兴趣,那么他自然不会喜欢其他人看见玉微这幅浑身湿透的模样。 他想一切都亲力亲为。 几个起落间,南砚宸就带着玉微回到了他在洛阳的院子里。 院中一如南砚宸的素雅清净,只庭院里有着几株翠竹摇曳生姿。 南砚宸素来爱洁,今日却破例带着玉微直奔自己卧房,将已经昏过去的玉微安置在自己床榻上。 紧跟南砚宸身后的南影见自家主子竟然之间将那个身分不明的女子带入自己房中,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几乎能夹死苍蝇。 今日主子已经多次为这个女子破例。难道……主子看上了这个女子? 南影深思,如果真是这样,貌似也不错? 一直独身的主子,终于懂得了情爱。想必家主和主母也会为主子高兴。 即使这女子身世不如何,家主和主母也必定不会门第之见。 南影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南砚宸的声音远远传来:“南影,去将我的药箱拿来,还有烧些热水来。” “属下遵命。”南影应声转身退下。 南砚宸坐在床榻边,细细把着玉微的脉。越到最后,眉头皱得越紧。 竟然是多种剧.毒混杂服下,根本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决绝得让人心悸。 看着那张血流不止,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南砚宸一双眸子如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只是眼底深处幽暗闪动。 她决心投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投河之前,不仅毁掉自己容貌,还服下剧毒,甚至是饮下忘情。 忘情,忘却所有情爱。饮下之人,宛如踏过黄泉,再不记得前世之事。前世事,前世了;今生遇,今生离。即使陌路相遇,也如陌生人,不复记起。 服下忘情的她,是想忘记那个让她伤心的人吗? 但是,又是什么人,伤她至深呢? 想到面前之人,竟然深深爱着一个人。南砚宸的心就宛如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不明显,却针针绵长悠远,不停不息。 4.祸国妖后(四) 京城 秦.王.府 气势磅礴的大门前,素白的灯笼高悬,印着隐隐绰绰的昏黄烛光,愈发显得阴森寒凉。 君钰一袭素衣,比之华服,更显几分薄凉的气息,狭长的凤目里是微微的熏意。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里还提着一壶素日里最喜欢喝的桃花酿。 这种桃花酿不同于普通的酒,清纯透彻犹如明镜,泛着桃花清香。饮时温润甘醇,饮尽后及其容易醉。君钰会喜欢桃花酿是因为三十多年前,蓝宁就是在一片桃林里救了他。自此再不能相忘。 明明这二十多年来,这桃花酿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那么甘醇浓烈。可是,今日君钰却觉得这桃花酿微微有些苦涩。 今日,君钰上朝回府,就听见暗卫来报,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君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玉微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原谅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他不会错失宁宁。 将酒壶递至唇边,一口饮尽壶中剩余的桃花酿。 “砰——”瓷片碰地,传来清脆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四处洒落,锋利尖锐。 君钰本只是想四处转转,却不知为何最后转到了灵堂。 酉时未过的灵堂已经是寂静无声,白色的蜡烛燃着明明灭灭的光,几个身着缟素的丫鬟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君钰几乎一瞬间,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府内的下人就是这样守着灵堂的?一群欺上瞒下的刁奴! 君钰虽然并不在意玉微,但是却觉得自己吩咐的话下人,下人如果不唯命是从就是忤逆。长年身居高位的君钰自然容不得这样的忤逆。于是他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些的刁奴,但是刚抬步时,君钰就发现一个衣衫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老妇人走到棺材面前,迟缓地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老妇人,仿佛看着疯子一般。 “还烧什么纸?你还真以为琼华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爷何时把那位当王妃过?”连尊称玉微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来,王爷都默许了我们这般对待琼华院那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个丫鬟嗤笑。 “说起来,琼华院那位也真是可怜。”一个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却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着王爷,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去厨房日日给王爷烧饭,最后还要低声下气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爷这饭菜是她做的。啧,亲王王妃做到琼华院那位这样子的,整个大晋,我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结果不得王爷垂怜便罢了,竟然还不得善终。” “碧水,你就惯会耍嘴皮子。既然这么同情琼华院那位,你倒是去给她烧点纸啊。”几个丫鬟哄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气!我才不去。而且,这里不是有人在烧吗?”名叫碧水的丫鬟,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着烧纸的老妇人。 “碧水这话说得在理,我感觉,这整个灵堂里啊,都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丫鬟附和道,“我听人说啊,琼华院那位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里的鱼咬得变形了。” 说完,丫鬟还佯装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样子,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 另外几个丫鬟到底年轻,听那个稍微年长的丫鬟这么一说,纷纷抱作一团,连声惊叫起来。 老妇人本不想理会那些嘴碎的丫鬟们,可是听着她们越来越放肆的话,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道:“这十多年来,王妃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王妃才去了,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诋毁王妃,你们配为人吗?” 到底是涵养极好,说不出骂人的浑话,老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些许谴责之语。 老妇人是王府里奴婢的家生子,当年和人私奔时,多亏玉微怜惜,劝说君钰,才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丫鬟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丝毫愧疚,又骂骂咧咧起来。 君钰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听,转身走了出去。 “君霜。”走到后花园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君钰方才觉得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王爷。”君霜恭敬地跪在地上。 君钰艰涩地开口:“这十九年……本王的膳食都是玉微亲自做的?” 他没有听进去太多,却唯独听下了这一句。一个多月前,玉微失踪时,他用膳就发觉了膳食的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君钰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问了下人,知晓是后厨的厨子换了之后也不甚在意。 “是……一直是王妃。”君霜一直很同情玉微,但是奈何自家王爷心里只有蓝宁。每次他开口想要为玉微说些什么,都直接被君钰挥退。 如今君钰既然开口问,君霜自然想为王妃争取些什么。哪怕王妃已经去世,但是至少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般,连下人都敢敷衍了事。 “王妃自从嫁进王府,打听到王爷的喜好以后,就去后厨学烧菜,可是王妃身为金枝玉叶,哪里会这些粗活?王妃小心翼翼地学了好久才学会,可是手上几乎被烫伤得不成样子了。”君霜仿佛陷入回忆里,声音轻渺,“王妃的日子尽管再拮据,却还是每月都置下布料,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可是却从来都送不到王爷您的手上。” 君霜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君钰,语气控诉谴责:“属下看着王妃这么多年如此艰辛尚且心有不忍,王爷,您身为王妃的夫君,就真的丝毫不在意王妃吗?王妃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二十年前……” “够了!”君钰开口打断君霜的话,任何提及宁宁的话,他都不允许,“退下!” “王爷……”君霜还想继续说完。 这些年,她被派去跟在王妃身边,监视王妃。一开始,她也的确是抱着怀恨的心态去的,认为是王妃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是王妃卑鄙无耻。 但是,年年月月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如此温婉的王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王妃生前她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她就是拼死也想要为王妃挣回一份尊严。 “本王让你住口!”蓝宁是君钰的逆羽,谁都不能提及。君钰一挥手,君霜的身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君钰走进了落败的琼华院。 看着荒凉的院子,君钰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冷风灌了进来,再也缝补不上。 这些都是玉微应得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却感觉到有些冷意。难道是觉得玉微死了,她的那些罪孽就可以赎清了? 不可能!君钰一掌击碎了琼华院本就破败的墙,墙壁在君钰十成的功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那都是她活该,他何必同情?她再难过,能有他这些年错失所爱来得痛苦悔恨? 这样一想,君钰觉得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难受,却仍是感觉有凉意不断侵袭。 5.祸国妖后(五) 烟雾缭绕的浴室,青色的纱幔曳地。 美人似花,风姿卓绝,斜靠浴桶,露出细润光滑的背脊和柔若无骨的手臂,肌肤如玉,隐隐有光泽流动,如云秀发披散肩头。 南砚宸轻挽袖子,站在玉微身后,压抑住滚动的心思,将最后一味药材加入深棕色的药浴里。 尽管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浴桶里的玉微,心中念了无数遍佛经,面色看似毫无波澜,然而微微泛起红润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愣怔片刻,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凝视着玉微的脸庞,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皮肉外翻,有些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由下颚滑落胸前,滴入浴桶中,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坚韧漠然让南砚宸对玉微的兴趣不减反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渐渐明白,他对玉微,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感兴趣和心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玉微一双眸子冷漠如冰雪,出口的语气更是无比寒凉:“你是谁?” 南砚宸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她还不认识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他的名字,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思及此,南砚宸心中不由得微微苦涩,他已经喜欢上她,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捉弄人? 南砚宸正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听到玉微冷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又是谁?嘶——为什么头好疼!” 仿佛头痛难耐。玉微不再看着南砚宸,抱住自己即将要炸开的头,努力想要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却一无所获。 只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南砚宸见玉微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心中不是怜惜,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是不是她什么都想不起,她就会是他的了? 她的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张。 现在的她,宛如一张独属于他白纸,任由他执笔挥墨。 “慕慕,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南砚宸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将已经退到角落的玉微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发,细细安抚。 说完之后,南砚宸呆滞了一瞬,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过并不排斥,如果这样能帮他得到玉微的心。 “慕慕?我的名字吗?”玉微在南砚宸的安抚之下,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那些浮现的景象瞬间不见。 可是,如果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感,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 “是,你叫南慕。”南砚宸眸意深深,语带诱哄,“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你在赏牡丹时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 南砚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吐出。 “未婚妻?” “是,慕慕,我们就要成亲了。”南砚宸语气笃定。 既然玉微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要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他已经沉沦,怎么容得下玉微独善其身。 南砚宸抱着玉微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玉微的纤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我并不记得你。”玉微语气微带疑惑。 南砚宸松开搂住玉微的手,掐住她的双肩,目光颤抖惶恐:“慕慕,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我……”玉微看着南砚宸眼中的颤抖害怕,语气迟疑。 “没有可是,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慕慕,你相信我,好吗?”南砚宸打断玉微,“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玉微久久不语,看着面前的南砚宸。这个人,她真的很陌生,可是他眼中的爱意和惶恐不假。 最终,玉微败下阵来,眼中有着愧疚。也许真的是她忘记了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样爱自己,自己却因为失足落水忘记了他,甚至连爱意都消散了。 玉微伸手搂住南砚宸劲瘦的腰身,将头靠在他怀里:“对不起,我会尽量想起来的。” 看见玉微眼中的愧疚和她的动作,南砚宸知道,玉微相信他了。 南砚宸反搂住玉微的腰,唇角轻轻碰着玉微的秀发:“慕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让慕慕再次爱上我。” 最好一辈子都别想起来,她就能永远属于他了。 窝在南砚宸怀里的玉微眼里的愧疚慢慢变为了狡黠,笑得如同偷腥的猫,慵懒肆意。 玉微:【嘻嘻,南砚宸真上道。都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就留下我了。】 系统好心提醒道:【……那是他想睡.你。】 玉微舔舔唇角:【真巧,我也想睡他!男主角的儿砸哎,我睡不了男主角,试试男主角儿砸是不是器.大.活.好也是蛮不错哒。】 系统语噎:……怪我太天真,不应该和一个浪.女讨论419问题的。 6.祸国妖后(六) 倚澜湖边 清雅女子一袭妃色长裙,席地而坐,修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断断续续不成音调。 微风拂过,扬起女子的秀发,女子微微抬起下颚,迎着疏影洒落的金色阳光,浅浅勾起唇角,眯起眼眸感受着湖边清新的空气。 竹屋旁,拿着同色外袍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浅笑,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填满,天地之间,只容得下一个他和她。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笑意不减:“慕慕,林间寒凉,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没有改口:“砚宸,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撬得倒的墙角,只能说明那墙角不牢固。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蓝宁轻斥。 南风起厚着脸皮:“我当然是说正经的,当年我那么苦,不也甘之如饴吗?砚宸现在算什么?” 说罢,南风起轻啄蓝宁脸庞,打横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 “南风起!”见南风起抱着她就往床榻走去,二十多年的夫妻,蓝宁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由得娇嗔,面色羞红。 南风起太没正形了,每次和他商议正事,最后都能被扯歪十万八千里。 “娘子,你家夫君我耳朵还好使,不用这么大声。”南风起脚步未顿,只眼角余光看向蓝宁。都成亲那么多年了,宁宁还是那么青涩纯稚,这样的宁宁,让他如何割舍? 室内春.光正好 7.祸国妖后(七) 芳瑟院 七月本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但是芳瑟院内,却是潋滟盛开的一片片海棠。 玉微坐在石凳上,观赏着石桌上一盆盛开的粉色海棠,时不时地摘下一瓣花扔在桌上,嘴里低低念叨着:“渣,不渣。” 最后的结果是……不渣。 玉微拍落手上的花粉,那就不渣吧。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控诉道:【粑粑,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冷冷哼了一声,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南砚宸也不甚在意,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当然。”南砚宸答。 虽然大晋有着新嫁娘出嫁之前一个月不能出门的规矩,但南砚宸并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也就不会做下欺骗玉微的事。 两人用了膳以后,简单收拾一番,没有带下人就径直出了门。 …… 恰逢七月初七,太阳刚落幕的街上早已经点起花灯,人声鼎沸。 大晋在玉衡的统治下走向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作为一国之都的凉城更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仿佛没见过世面的系统看着一盏绣莲花彩绘花灯,双眼放光,尖叫着:【哇,粑粑这个好漂漂惹!】 玉微烦不胜烦,一脸黑线地暂时屏蔽了系统,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智.障系统? 人群熙熙攘攘,南砚宸小心翼翼地将玉微搂在怀里,生怕她走丢。南砚宸紧皱双眉,或许不应该今晚出门。他只打听了今日是七夕节,会有灯会,却没料到如此拥挤。 玉微靠在南砚宸怀里,随他的步子走着。有人愿意替她遮挡人群,她自然乐得享受。 这人来人往,她真没看出来有甚好玩。玉微眼光四处扫视,企图找些乐子。忽然,一个身着墨色长袍,龙姿凤章的男子印入玉微眼帘。 玉微勾唇一笑,看来没白出门,有收获。 “我想要那盏花灯。”玉微停下脚步,随意地指着最远处的一盏花灯,对着南砚宸吩咐道。 那盏花灯距离这里有二十多米,足够她开溜了。 南砚宸顺着玉微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盏高高悬挂着的雕竹刺绣纱灯,不显华贵,胜在清爽干净:“那我们过去买。” “你去,我走累了,就在这里等你。” “人太多,我怕走散了。”南砚宸拧眉,试图说服玉微。 “我不动,你快去快回。”玉微推了南砚宸一把。 “那好,慕慕一定要站在原地不动。”南砚宸不放心地仔细交代后方才迈开步子走远,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玉微。 一直到南砚宸淹没在人群中后玉微才向和南砚宸相反方向的卖面具摊子走去。 从面具摊子买了一个丑陋的狐狸面具,仔细打量一翻后,玉微啧啧称奇:【你说女主这是什么欣赏水平?】 半晌没听见系统的回答,玉微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把系统屏蔽了,于是点击了“取消屏蔽”。 得到解放的系统立刻又叽叽喳喳起来:【我也觉得好丑,还是我刚刚看见的那盏花灯好看……】 提起那盏花灯,系统口若悬河。 玉微又默默地屏蔽了它,指望一个系统的欣赏水平,她可能脑子瓦特了。 嫌弃归嫌弃,玉微还是乖乖地带上了狐狸面具,朝着桥头走去。 河对面,墨色衣袍的俊逸风雅男子依然临湖而立,衣袂翻飞,与热闹的街头格格不入,男子仿佛身处冷清寂寥的古刹,周身都是落寞的气息。 二十多年了,只有他固步自封,不肯放自己出来。 男子自嘲地一笑,抬头望向那处早已经不可能出现思恋之人的桥头。 那一年的初遇,她就带着一个狐狸面具从桥头悠然走过。所有女子都喜欢美丽的面具,只有她迥然不同。 男子早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这二十多年,他连她的幻影都没看见过。却不想望去的一霎那,让他几乎血液沸腾。 一样的桥头,一样的狐狸面具,一样的清冷孤傲。 眼前女子的身影和二十多年前的倩影逐渐重合,男子顾不得拥挤,顾不得自己的喜洁怪癖,拨开人群就往那头跑去。 玉微走得极其缓慢,堪比龟速。 感受到自己被抱住的瞬间,玉微的眼眸里泛起如狐狸般狡猾的笑意。 “宁儿。”男子的声线沙哑低沉,娓娓诉说着多年来的思念,“我很想你。” 佳人在怀,男子方才觉得自己空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有了一丝温度,恢复跳动起来。 “公子,你认错人了。”玉微没有挣脱开男子的怀抱,只是压低了嗓子,淡淡开口,声线冷漠悠远,低渺如琴声私语。 连声音都与记忆中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只当玉微是不想见到他:“宁儿,我知道你已经成亲了,我不该这般对你,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男子扳过玉微的身子,深深凝视着她,出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拉着玉微的手就要往他的胸口抚去。 玉微冷冷抽回手:“公子请自重。” 男子被玉微眼里的冰冷漠然伤到,那颗本来有些许跳动的心又要死寂下来。 这二十多年,真的只有他在苦苦挣扎吗? 男子眼含痛苦,如疯狂的野兽,低下头,吻上玉微的粉唇,辗转研磨,表面的舔.舐已经不能再让他满足,男子得寸进尺地想要侵入女子的口中偷香窃玉。 玉微眯眼,狠狠地咬了男子一口,毫不留情。 男子没料到玉微会咬他,有些吃痛地松开了玉微的唇,而后又要吻上去。 玉微用尽全力推开了男子,眼神冰寒刺骨:“公子,我说过了,请你自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他抱着就已经是便宜他了,还敢不要命的吻上来。 “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失魂落魄的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腥。他从来只容得下宁儿的靠近。对于别的女子,别说是亲吻,就连触碰都觉得恶心。 玉微摘下面具,冷声道:“公子可看清楚了?” 看见玉微的面容,男子呆滞起来。 竟然真的不是…… 怎么可能世间会有除了相貌之外,样样都如此相似之人? 而且他还不排斥。 “抱歉,在下冒犯了,实在是小姐和在下的一位故人太像。”男子愣怔片刻后躬身行礼,沉吟道,“在下毁了小姐的清白,自会负起责任。” 如果…… 注定不能和宁儿厮守,能得和宁儿如此相似的佳人陪伴身旁也算不枉。 “不必。”玉微依然冷着眼神,深深看了男子以后,甩袖离去。 男子久久凝视着玉微的背影,直到玉微消失在人群里,方才收回视线,搬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风,去查查这是哪家的千金。” 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恭敬地地下头颅:“属下领命。” …… 南砚宸买了花灯回到原地以后,发现玉微已经不在原地,精美的花灯瞬间从他手里滑落在地,烈烈地燃烧起来,很快火势就蔓延至整个花灯。 路过的行人纷纷绕开了南砚宸身边,眼中是感叹惋惜,似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是个痴傻的呢? 南砚宸浑身发凉地站在原地,几欲崩溃,慕慕离开了? 她不要他了? 正在南砚宸胡思乱想的时刻,一个惋惜遗憾的熟悉声调在他耳边响起:“可惜了我的花灯。” 南砚宸抬眸,灯火阑珊处,倾城明媚的女子挑着一盏素白的六角花灯站在那里,周身隐隐有迷离华光闪烁。 “慕慕,你去哪儿了?”南砚宸绕过燃烧待尽的花灯走到玉微身前,声线还有些惶恐颤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呐。”玉微抬抬花灯,笑得清浅,“我买花灯去了。” 南砚宸一把抱住玉微,心里的惊恐方才淡了下去:“以后不能这般吓我了。” 8.祸国妖后(八) 御书房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中,手中批阅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停顿了下来,奏折被朱砂沁润也由不自知,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是那日错认女子冷若冰霜的眼神。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明明身处闹市,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即使再相似,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玉微的神色落寞起来,声线低落下去:“十九年前,新婚那夜,我就是这样穿着嫁衣,等到了天亮,等到了龙凤烛燃尽,却等不到你。这十九年来,我也这样哀哀地在琼华院等着,可惜,依然等不到你。前世……你说过的会找到我,可是为什么,有了蓝宁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最后,玉微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控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飘摇,如梦似幻。 君钰听着玉微嘶哑凄厉的声音,不由皱眉,想起了那夜滴进他心里的眼泪。 又是前世今生。 君钰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欲要拉住玉微,可是却直接穿过了玉微的身体,抓住一片虚空。君钰的神色骤变。 玉微见君钰骤变的神色,痴痴地笑起来,火红的身影片片消散风中,只余下一句低喃的话语:“君钰,我恨你。” 声线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有能化作实质的恨意砸落君钰身上,压得君钰几乎喘不过气来。 玉微死去已经这么久,他竟然在今日看见了如此真切的幻影,一时间,君钰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为何如此真切? 如果是现实,为何如此虚幻? …… 玉微回去的时候,南砚宸还在应酬宾客。她早就睡醒了,现下又无聊至极,就坐在桌上翻找着喜欢的糕点吃。 南砚宸踏进婚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微垂着脑袋,半爬在桌上的娇俏模样。 “慕慕怎么不去床榻上休息?” “不是在等你吗?”玉微歪着头,理所当然地反问。 南砚宸看着玉微的模样,仿佛妻子等着晚归的丈夫,一时间本就暖融融的心,似乎瞬间融化成春水:“是我的不是,回来晚了,让慕慕担心了。” 一边说,南砚宸一边走到玉微身边,倒出两杯酒,递了一杯到玉微面前:“饮下合卺酒,我们就洗漱歇下罢。” 玉微伸手接过,举着酒杯绕过南砚宸的手臂,微闭着双眼,饮下了那杯酒。 南砚宸看着玉微烛火下动人的如玉娇颜,温和地笑着,自此以后,他们终于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 明明酒不醉人,南砚宸却觉得此刻有些薄醉。 南砚宸低下头,靠近玉微耳边吹着热气,嗓音染上情.欲,低沉黯哑:“慕慕,我们歇下吧。” “好。”玉微颔首,看向南砚宸的侧脸,他明明已经装得很镇定,可是脸颊到底是有几分绯红,宛如染上尘埃的谪仙。 真是纯情啊,玉微舔舔唇角。 南砚宸得到玉微的首肯后,打横抱起玉微往一片火红的床榻走去。 “你会吗?”玉微笑意盈盈,语气轻佻。 南砚宸被玉微的话惊得步子一顿,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几乎要燃烧起来。明明已经是流火的天气,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玉微仰起头,樱唇覆在南砚宸的唇上,细细研磨着他的唇,却就是不肯进去。一双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南砚宸本就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生涩得紧,此刻被玉微这样撩.拨,还是自己最爱的人,若是忍得住,就真的是身子有问题了。 两人如干材烈火,一路滚落床上。 拥有玉微的一瞬间,南砚宸几乎狂喜,他爱玉微,虽然他不在意玉微的贞洁。可是能完完整整地拥有自己最爱之人,怎能不欣喜若狂? “疼。”玉微眼含泪意,嘟囔着红唇,娇声抱怨,眉眼间都是妩媚,双手微微抵挡着南砚宸的胸膛。 南砚宸从喜悦中回过神,看着娇妻紧皱的黛眉,怜惜地吻吻她的唇角:“慕慕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 事后,南砚宸抱着几乎睁不开眼的玉微去沐浴之后,才满足地拥着她沉睡过去。 9.祸国妖后(九) 翌日 玉微感受到刺眼的亮光时,就已经醒了,微睁开眼眸,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的床幔。 暖色光线透过红色纱幔散进床榻,映衬着两个如玉的人。 “砚宸,不去请安吗?”玉微手指轻点南砚宸的胸膛,声音还有些晨起的低哑。 玉微依稀记得古代成亲是需要给长辈们请安的。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不在意男女主如何看她。但是她需要去见男女主一面,以确定自己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即便那天数花瓣的结果是不渣男女主,但是涉及幸运之气的决定,她并不想真的如此草率。 南砚宸握住玉微四处作乱的手,他初尝男女之欢,又是早晨,哪里经得起撩.拨,可是怕玉微承受不住,只能喉结滚动几下后,强制压下欲.望,但话语中却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喑哑溢出:“不用,母亲和父亲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何况我们府内只有三人,根本不必此般兴师动众,只需午时去前厅用膳便可。” “嗯。”挺好的,不用早起还能见到男女主。 南砚宸将头往玉微那边挪动了些许,靠在玉微的肩窝,低低地道:“慕慕陪我再睡一会儿。” 玉微环抱住南砚宸的腰,头也靠过去几分,阖上眼眸。 反正不用去请安了,那就睡吧,正好昨晚没睡好。 ……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将近午时。 玉微是感觉腰间有些痒,迷糊地醒来的。本来早晨时还不觉得疼痛,可是此刻连动一动身子都觉得酸痛。 果然是处.子,第二日都会疼痛难忍。 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竟然依旧是清白之身,可笑又荒谬,令人难以置信。 南砚宸见玉微睁开了双眼,停下了手间的动作:“醒了?” “疼……”玉微蹙眉,尾音拖长,靡丽浓稠。 “哪儿疼?昨晚我弄疼你了?”南砚宸一听玉微呼疼,急切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掀开被子给玉微仔细检查一番。 明明他昨晚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还是把慕慕弄伤了。 玉微一双玉臂勾住南砚宸的脖颈,拉低他的头,媚眼如丝:“浑身都疼,砚宸帮我梳洗罢。” “好。”南砚宸有些艰难地开口,这种甜蜜的折磨,他甘之如饴,“慕慕可以再睡一会儿。” 南砚宸掀开被子,唤来下人,准备先行梳洗。 玉微观察到南砚宸只是让下人送来梳洗用具,就挥手让他们退下,满意地阖上眼帘,卷起红色薄被,准备再享受一会儿赖床时光。 南砚宸很快梳洗完,便准备去抱玉微下塌,走近的时候发现玉微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连头都缩进了被子里。他伸手将薄被拉下一些,捂着脑袋,闷坏了怎么办。 玉微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动了动酸痛的手,拉上下滑的被子:“我还要睡,不要抢我被子,我会生气的。” 话语中是满满的不悦,真的很疼,还想睡…… 他看着玉微幼稚如孩童的行为,目光柔和了几许,将被子上提了几分,恰好盖到玉微莹白的脖颈:“慕慕想睡就睡罢,我们今儿晚上再去用晚膳便是。” 素日里慕慕都是一副冷漠得没有人气的模样,哪里会这般可爱娇憨。 想必也是昨日里累极了,今日才会这般。说来也是他太过急切,没控制好自己。 南砚宸为玉微捏好被子,准备去前厅告知父母亲一声。 玉微一听晚膳,整个人瞬间清醒,立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住欲走的南砚宸:“不必了,我们一起吧,不过你要帮我梳洗。” 她不想动,至少现在不想。 “为夫定然让夫人满意。”南砚宸反握住玉微的手,紧紧扣着,微一用力道就将玉微拉入怀中,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温香软玉在怀,很难不悸动。 南砚宸压下疯狂跳动的心,抱起玉微为她慢慢梳洗。 玉微坐在铜镜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挑挑敛敛着妆奁里的首饰,懒散惬意地道:“砚宸还会梳女子发髻?”看着这么纯情,难不成是装的? 南砚宸手间的动作未曾停顿,不多时,一个大气婉约的朝云近香髻就梳好:“是前些日子和嬷嬷学来的。” 他言语间随意散漫,仿佛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南砚宸从玉微手里接过玉簪,插在她的发髻间:“好了。” 玉微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左右照照,果然天才连学闺房之乐都这般有天分的吗? 南砚宸见玉微的动作,一时间心如雷鼓,这是他第一次梳发髻,他很怕慕慕会觉得难看,再让丫鬟来帮她整理发髻。 这些贴身之事,他都想一一为她做完,不假他人之手。 玉微良久未曾开口,南砚宸有些忐忑地问:“慕慕不喜欢吗?我去唤丫鬟来帮你再梳过?” “不用。”玉微笑着摇摇头,“砚宸梳的发髻很好看,我只是一时被砚宸惊讶到了。” 一个男子短时间内能有这般精湛的技艺,想必他花费的时间不在少数。而且他日日都陪着她,白日里根本不会有时间,估摸着都是请教了宫里的嬷嬷后熬夜学来的。 “你喜欢?”南砚宸得到玉微的肯定,愉悦地笑起来,那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嗯。” “慕慕喜欢,我以后一定认真学。”南砚宸道。 他只去请教了几日,很多发髻的样式都还未曾来得及学。 “用午膳去罢,当心迟了。”玉微不置可否,他若高兴便随他去吧。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玉微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天,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 当南砚宸带着玉微走到前厅之时,南风起和蓝宁早就已经入座,但未曾动筷,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玉微盈盈一福身子:“儿媳起身晚了,连累了夫君,还累及爹娘久等,儿媳在这里给爹娘赔罪。” “无碍,慕慕起身入座罢。”蓝宁温和地开口,毫无责怪的意味。 小夫妻俩新婚燕尔难免失控。 玉微站起身:“多谢娘亲。” 南砚宸拉着玉微坐入席间。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早就温着的菜肴端上桌。 可能是念着最近几日的油荤过多,今日的菜肴很是素淡,但是胜在爽而不浊,不亚于那些山珍海味。 南砚宸看着玉微用完碗里的菜以后就会又为她添上她喜爱的菜肴,玉微基本不用动公筷,只自己小口地吃着,并时不时地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南风起和蓝宁。 他们好像很恩爱。 成亲二十多年,南风起依然宠蓝宁入骨,即便是蓝宁有尝了一口不喜的菜,再扔给南风起。南风起也是毫不嫌弃地笑着咽下,没有一点一滴的犹豫。 为什么呢?玉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深思。 午膳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度过。 …… 晚间,玉微趁着南砚宸去沐浴的时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八月里,天气还是晴朗,但是已经转凉,微风袭来,夹裹着寒意。 玉微被入骨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些许,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南风起和蓝宁之间的互动也渐渐沉淀下去。 有什么能长久?情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终是要归于尘埃的。转世以后便再也记不得前世所谓的爱人。 系统第一次感受到玉微身上有这般平和如水的气息,忍不住开口打断:【粑粑,你今天为什么不行动哇?难道你不准备渣男女主了?】 玉微莞尔一笑:【暂时不了】 系统疑惑:【为什么?委托者不就是因为蓝宁和南风起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吗?】 玉微听着系统如此幼稚而不理智的话,第一次没有生出骂它的心思:【祸国不言美色,男人犯下的罪孽,何必一定要从女人身上找茬子?即使到最后他们那般对委托者,也和蓝宁没有直接关系。归根结底不过是男人们自己愿意那般为蓝宁而已,蓝宁又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既然无冤无仇,我又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如果蓝宁是如上一个世界里的苏沫一般的白莲花,不用系统提醒,她早就动手了。 系统追问:【可是蓝宁的为人……】 它没有说完,但很明显是在影射蓝宁那些年的嚣张猖狂。 玉微的侧颜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冷:【她渣,我浪。我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何况……委托者的心结不在蓝宁身上。只要蓝宁不和我作对,我不会动她。】 当然,不动她不代表不会利用她。 系统闻言,没再出声。 玉微凝视着沐浴在柔和月色里的海棠,思绪逐渐飘远,她留下南风起和蓝宁,除了因为告诉系统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她很好奇,世间是否真的有一种爱情能够“天不老,情难绝”。 10.祸国妖后(十) 八月二十六 圣寿节,皇帝寿辰。 寂静多时的深宫骤然变得喧嚣 宫墙深深,亭台楼阁间繁花锦簇。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等级制度森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玉微站起身,走到南砚宸身边,冷声道:“只是觉得有些闷,在外面透气罢了,砚宸不必忧心。” 玉衡见玉微对南砚宸的疏离与对自己时无异,甚至更冷上几分,很是诧异地皱眉,她真的爱砚宸吗? 南砚宸早已习惯玉微的冷淡,只是牵起她的手,对玉衡又行了一礼:“砚宸和内人先行告退,便不叨扰皇上了。” 玉衡一直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更别说与女子同席,简直闻所未闻,为了防止玉衡恼怒玉微,南砚宸带着玉微就准备离开。 玉微没有反抗,反握住南砚宸的手,也草草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南砚宸走远。 玉衡坐在凉亭,半晌没有起身。他在想玉微和南砚宸之间的相处。 玉微对南砚宸的一举一动间完全没有爱意。可是南砚宸对玉微,哪怕不用言语,都能看出那小心仔细的呵护。 思及此,玉衡心底不由升起几分异样 11.祸国妖后(十一) 南砚宸携玉微回到清心殿时,殿内好不热闹。 台上,鼓乐齐鸣,轻歌曼舞。台下,官员们兴致高涨,觥筹交错。 两人进殿没有惊动任何人,静悄悄地便回到了席位上。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12.祸国妖后(十二) 玉微被玉衡抱回丞相府醒来后就一直对南砚宸不冷不热,甚至有时候还会用复杂晦涩的眼神望着南砚宸,久久不语。 南砚宸自然察觉到了玉微的异样,可是却宁愿自己不懂。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有些欣慰地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已至除夕,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砚宸身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不应该如他一般沉湎于儿女私情。 作为帝王,本就应该孤家寡人,冷心冷情,方能万事运筹帷幄,不恸不哀。 他做不到的,他希望南砚宸可以。 玉微窝在玉衡的怀里笑得薄凉,神色略有嘲讽。 男人啊…… 13.祸国妖后(十三) 封妃旨意赐下的那一日,朝堂哗然。 群臣们以为有生之年不可能看见玉衡封后纳妃,哪知道突然就被这一道晴天霹雳炸得浑浑噩噩。 册封丞相之妻为贵妃,这不是晴天霹雳是什么? 南风起归隐后,南砚宸便被玉衡擢升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御史台的官员们拼死觐见,求玉衡收回成命,然而玉衡心意已决,官员们皆是无功而返。 迂腐固执的官员们本想,哪怕就算跪死在御书房前也要恳求玉衡撤回旨意。 不知是哪个官员窃窃私语了一句:“皇上就算强娶臣妻,也比终生不娶,断送大晋百年基业来得强啊。” 跪着的官员们齐齐一愣,方才想起玉衡后宫空无一人。 若是今日他们阻了玉微的进宫,皇上往后真的再不纳妃可如何是好? 如今皇上虽然春秋鼎盛,但是没有后嗣终究是皇位不稳,天下难安。 若说玉衡登基二十多年有什么让群臣不满的,也就唯有后宫空置一事了。 然而,无论他们往日如何劝谏,玉衡都只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如今他自己愿意纳妃,他们自然不应该阻拦。哪怕皇上看中的是丞相之妻,只要皇上愿意开枝散叶就是极好的。 打算死谏的群臣纷纷起身,还是回府享受娇妻稚子的温柔小意罢,来年再等等皇宫的好消息。 皇上愿意纳妃就成,管他纳的妃子是谁。 至于丞相,官员们齐刷刷地向南砚宸投去一抹怜悯同情的神色。 南砚宸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狠戾地扫了望过来的官员们一眼。 官员们本是想去南砚宸面前安慰一番,顺带攀攀关系,结果被他那一眼吓得心惊胆颤,作惊鸟状散开。 官途亨通哪有性命来得重要?命都没了,荣华富贵就算再多也无法享受。 南砚宸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此刻化为灰烬,他疾步就要闯进御书房。 他想要去质问玉衡,为什么要抢他的妻子。他是他最敬爱的人之一,如今却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举动。 他知不知晓玉微是他最心爱之人? 玉衡身边的内侍,忆年眼见着南砚宸就要闯入御书房,伸手拦下了他:“丞相,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让开。”南砚宸怒喝道。 “还请丞相莫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忆年恭敬地佝偻着身子,低眉顺眼。 他死衷的只有玉衡,哪怕明知面前的南砚宸是大晋未来的帝王也未有分毫动容。 “忆年,你不让?”南砚宸眼中怒火中烧,急于找人发泄。 忆年依然挡在御书房门前:“丞相恕罪。” 他知晓南砚宸是为了何事而来。 只是,皇上下过的旨意,从来就没有朝令夕改过。如今想要改变贵妃娘娘的身份,恐怕是难于登天。 何况,私心里,忆年总是偏袒自己主子的。 玉衡孤寂了二十多年,蓝家不过是偿还他一个贵妃而已,有何不可? 南砚宸运起内力就要往忆年扫去。 忆年闪身躲过,耐心劝诫道:“丞相如今有这般和奴才厮打的闲情逸致,不如趁此刻回去和贵妃娘娘多相处些时辰。明日一早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到时,丞相恐怕再难见到娘娘。” 南砚宸听见忆年称玉微为贵妃,更是怒不可遏,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如野兽,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隽永,直接用尽十层内力,将忆年打伤在地就闯进了御书房。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最终,南砚宸也没有见到玉衡。 在日落西山时,他猛然想起忆年的话—— 明日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 明日? 南砚宸一路疾驰回丞相府,闯进他们二人的寝房。 寝房内,玉微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悠闲地翻阅着古籍,夕阳的余晖里越发显得她柔和朦胧,宛如一副浓淡适宜的水墨画,带着烟雨江南的婉约,又挟裹着青山绿水的冷淡。 “你回来了?”玉微对着南砚宸微微一笑,声音柔和。 南砚宸犹如困兽,进退不能。 他走近玉微,深深地凝视着她:“为什么?为什么玉衡要封你为妃?” 他嘶吼,疯癫如此,连对玉衡的尊称都已经不屑。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尊敬的皇上竟然强抢臣妻。 玉微眼中的笑容一愣,随即变得幽深冷寂。 “对不起,慕慕。”南砚宸有些害怕玉微的沉默,紧张地拥住她,语无伦次,“我不该这么凶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关系,我们一定还有办法……对,对了,我们离开,现在就离开,从此远走天涯。” 他相信玉微,封玉微为妃只是皇上的擅作主张。 南砚宸拉起玉微就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京城。 “不……”玉微清淡的笑着,“我不离开,我要进宫。” 她捧住南砚宸的脸颊,低声诱惑:“砚宸等我好吗?等我报完仇,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南砚宸眼睛里最后一抹希冀终于坠落,满是黯然,声音沙哑颤抖:“为什么一定要进宫?慕慕,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为什么要进宫?” 玉微的话无异于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南砚宸尽管知道玉微早已经恢复记忆,但是一直自欺欺人着。 “不,你帮不了我,只有玉衡可以。”玉微摇头。 “那你等等我,等我登基后再报仇,好吗?”南砚宸道。 他从来没有哪一瞬间如同此刻一般渴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不想等了,已经太久了。”玉微的声音平淡冷漠,没有一丝波澜,“你如果不愿意等我,我们可以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果她不将南砚宸逼到无法选择的绝境,他不会甘愿舍弃一切为她。 “不要,我不同意和离。你是我的妻子!”南砚宸紧张地拥着玉微,坚定地道。 他痛苦地闭上眼。 他愿意等,只要慕慕不放开他。 只要,最后慕慕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的理智已经逐渐回拢。 慕慕想要报仇,他可以帮她。他不想问她要如何报仇,要向谁报仇。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哪怕是他的性命。 他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慕慕永永远远的离开他。 “砚宸,谢谢你。”玉微依偎在南砚宸的怀里,温婉的笑着,红唇覆在他的喉结上,辗转舔.舐。 南砚宸反抱住玉微,一寸一寸攻略城池。 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痴狂。 南砚宸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要着玉微,今晚是她独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夜晚。 过了今日,她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他是她见不得光的奸.夫。 明明他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南砚宸苦涩地一笑,抱紧怀里的玉微。 直到天色微亮时,南砚宸方才拥着玉微沉沉睡去。 玉微在南砚宸睡过去后睁开双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慢慢梳洗更衣。 身上的红痕她刻意没有抹去。 系统啧啧称奇:【粑粑,你准备就这副被凌虐的姿容去见玉衡啊?】 系统表示,它都可以想象到玉微今晚会多么凄惨了。 带着一个男人遗留下的痕迹去见另一个男人,简直不要太酸爽。 这种嚣张猖狂的事情,估计也只有粑粑才敢做了。 玉微对镜描眉:【那又如何?】她就是故意的,玉衡能奈她何? 系统好心提醒:【粑粑,欲.求不满的暴怒男人是很可怕的。】何况玉衡还是一直没有开.荤的老男人。 粑粑她也不怕被玉衡折腾坏。 玉微挑眉:【不过一个玉衡而已。】 系统:【大佬,大佬!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梳洗好后,玉微转身去床榻边,替南砚宸捏捏被角方才离开。 她终究是没有心的,做不到爱南砚宸。 …… 止兰宫清婉殿 寂静多年的深宫因为玉微的入住变得灯火通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后宫更深夜长。 玉微一袭妃红轻纱斜靠在床榻上,闭目假寐。 玉衡踏进寝殿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 红色的轻纱包裹着冷艳的佳人,犹如寒冬绽放的红梅,欺霜傲雪。 玉衡不禁放轻了脚步,轻轻落坐于玉微身侧,将她半拥进怀里,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眼里一片恍惚。 “宁儿……”玉衡低喃。 然而,当他的手深入她轻纱内时,却听得她的娇.喘:“不要了……砚宸,不要。” 玉衡的眸子骤然刮过狂风暴雨,看向玉微白皙细腻的脖颈。 那里,点点红梅绽放,逐渐延伸入更深处。不难想象那红色薄纱下的肌肤是怎样的嫣红点点。 他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几分,犹如置身寒冬腊月。 尽管早就知晓她是砚宸的妻子,他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那暴虐的情绪。 玉微被寒意惊醒,睁开困倦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里是看见心爱之人的欣喜:“皇上,您来了……” “你方才在唤南砚宸的名字。”玉衡嘶哑着声音道,指腹一寸寸掠过玉微红纱底下的肌肤,带起阵阵颤栗。 他想洗去南砚宸在她身上遗留下的气息,一丝一毫都不剩。 “我……”玉微欣喜的脸色有些苍白,“昨夜砚宸他……” “嘘!”玉衡用手抵住玉微的唇,压抑住内心的沸腾癫狂,“什么都不要解释,你只要记得你从今往后只是朕的女人便是。” 南砚宸要自己的妻子,她没法拒绝,她更挣扎不过。 是他忘记了,没保护好她。 但是,从今往后,她只属于他。 如若她胆敢背叛他,他一定先杀了那个奸.夫,再杀了她。 玉衡打横抱起玉微,绕过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就往里间走去。 里间是一个硕大的温泉浴池,升腾起缭缭白烟,模糊了视线。 “皇上放我……臣妾下来罢,臣妾方才沐浴过。”玉微环抱着玉衡的脖颈,轻声道。 “陪朕。”玉衡道,他自然知道她沐浴过。他直接伸手扯开玉微身上的红纱。 她穿的红纱是宫里的嬷嬷特地为侍寝的妃子准备的,旖.旎朦胧的红纱之下空无一物。 玉微一声惊呼被玉衡吞进口中。 …… 蚀骨的欢.愉后,玉衡搂着玉微躺在床榻上。 玉微的身子到底孱弱,承受不起玉衡忍耐多年的欲.望,早已经昏睡过去。 玉衡餍足地摩挲着她细滑的腰身。 经过欢.爱洗礼的玉微仿佛历经狂.风骤.雨后的娇花,带着被凌虐的凄美感。 玉衡看着灯火迷离下容颜模糊的她,恍惚地低喃:“宁儿,我爱你。” “皇上,我也爱你。”玉微翻过身,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语含缱.绻眷念。 玉衡抚在玉微腰间的手一顿,她醒了? 他低下头,紧紧盯着玉微,方才发觉那一句话不过是她的梦中呓语。 她便真的如此爱他吗?连睡梦中尚且呼唤着他的名字,玉衡深思。 须臾,玉衡阖上眼眸,若是爱,那便继续爱着罢。等她真真正正变成宁儿的影子,他也会爱她。 他甚是喜爱宁儿爱着他的感觉。 14.祸国妖后(十四) 玉衡卯时便起身上朝了。 玉微被他折腾得狠了,身子又孱弱,完全没有醒过来。即使感觉有些许冷意钻进被子也不过是攥紧被角,翻个身,模模糊糊继续睡过去。 待到玉衡退朝回到清婉殿时,玉微正在摆弄着玉瓶里的梅花。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绽满一室芳华,芳香诱人,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只要是陛下赐下的,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带着她走到膳桌前,按着她坐下,“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15.祸国妖后(十五)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距玉微被封为贵妃,已是过去三个多月。 玉衡终于在用了一个多月难以下咽的膳食后命人撤下了那些菜色。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玉衡被玉微的话语惊愕到,半晌没有回过神,直到被玉微推下床时依旧浑浑噩噩,却是如牵线木偶一般往门外走去。 “慎之。”玉微轻声唤住了他。 玉衡转过身。 银色月光里,玉微的轮廓一片朦胧,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如羊脂白玉的肌肤泛着摄人心魂的莹光。 她说:“慎之,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深爱着你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衡几乎难堪地夺门而出。 玉微跟系统确认玉衡已经走远后方才施施然地睡下。 系统:【粑粑,你不按常理出牌。人家看的小说里面都不是这么写的。】 玉微尾音上挑:【嗯?】她倒是想知道系统都看了些什么小说。 系统:【我看的《霸道总裁小娇妻》里面,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从来都是女主角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跑出门。粑粑,怎么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呢?万一玉衡掉好感度怎么办?】 玉微冷嘲:【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委屈自个儿出去。外面更深露重,还是让玉衡享受去罢。至于好感度,你自己看看。】 系统看玉微这般笃定,略微好奇地拉下操作面板:【!!!好感度八十二???】 系统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稳稳不动的八十二。 ……玉衡是抖m无疑了。 系统表示它看不懂这个社会的世界。 见系统终于不再叽叽喳喳,玉微卷起被子便要睡觉。 系统:【粑粑,慢点,我还有一个问题。】 玉微哼唧了一声:【问。】 现在她心情好,不介意系统多嘴几句。 系统:【粑粑,您不会真的喝了那个避子汤吧?】 经常偷偷打游戏不关注玉微做任务的系统表示,这很伤身的。 玉微不屑地道:【我喝的当然是养颜汤药。给玉衡一碗绝子汤就解决的事情,干嘛伤身?】 她还爱惜自己身子得紧。 系统:【666,这很粑粑!终生绝后皇帝了解一下!】 16.祸国妖后(十六) 自那夜的不欢而散后,两人回到宫内已是冷战多日。 玉衡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日玉微噙着眼泪,绝望哀戚的模样。 相比玉衡的心神不宁,玉微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夜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玉微安分了几日,便唤来了宫人,让他传她的口谕,去宣南砚宸进宫。 玉衡虽是没有册封玉微为皇后,却是给予了她位同附后的权力。 …… 南砚宸踏进清婉殿时,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他已是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慕慕了,他很想念她。听到内侍传话,玉微想见他时。他欣喜若狂地搁下一切政务便跑了进宫。甚至来不及乘坐马车。 玉微从南砚宸身后拥住他的腰身,头轻轻地贴合在南砚宸坚实的背脊:“砚宸。” 南砚宸想要转身拥住玉微,却被玉微拦下:“砚宸别动,让我抱抱。” “慕慕,我很想你……”南砚宸闻声,果真不再动,任由玉微抱着,只娓娓述说着自己的疯狂思念。 他真怕如果再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慕慕他便会失控。 “砚宸这几个月还好吗?”玉微明知故问。 “不好,慕慕,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南砚宸终是忍不住思念,转过身,视线一点点描摹着玉微秀美的轮廓。 他伸手,抚上玉微的脸颊,眼底是深不见底,几欲将人席卷吞没的炙热思念。 “砚宸不想问问我到底是谁吗?”玉微握住南砚宸骨节分明的手掌,凝视着他。 “曾经想问。”南砚宸道,“现在不想了。” 无论她曾经是谁,无论她曾经爱过谁,他只要知道现在她是他唯一所爱之人便足以。 “可是我想告诉你。”玉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柔和温暖。 “若是慕慕想说,为夫自是愿闻其详。” 玉微踮起脚尖,仰着头,靠近南砚宸耳边,轻声呢喃:“如若我说我是玉衡的嫡妹,玉微呢?” 饶是南砚宸已经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在玉微话音落下的刹那也是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是在洛阳救的慕慕,便说玉衡的嫡妹——安晏长公主早已经下嫁秦王,并于一年前暴毙。慕慕便不可能是她。 玉微的眼底清洌似寒潭,冰凉刺骨。 她幽幽地道:“砚宸感到不可置信罢?若不是那一次惊马,我也不敢相信。恢复所有记忆后,我才恍然发觉,我以为的夫君不是真正的夫君,我以为的天下也不是我所知晓的那个天下。” 南砚宸心头有愧,眼神闪躲,他骗了她,骗她嫁给了他。 玉微伸手扳正南砚宸的脸:“砚宸,或许我该感谢你,让我有过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委托者的一生过得太压抑。出嫁前被皇室所累,束手束脚,连所爱之人都不敢大胆追逐。出嫁后被君钰厌弃,耗尽余生的时日守着一个破旧的院落,日日盼着君钰回心转意。 玉微对委托者谈不上太多同情,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甘愿为了皇室牺牲,最后也是她自己甘愿等一个渣男。 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是接下了任务,自当竭尽全力。 南砚宸恍惚间回忆起一年前在洛阳涧河边看见的玉微,死寂绝望。他的心忍不住升腾起一阵痛楚,只为玉微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伤痛而疼痛。 “慕慕……”南砚宸依然不敢置信。 “嘘!”玉微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南砚宸的薄唇上,“听我说完。” 见南砚宸颔首,玉微方才继续缓缓地道:“我当时会去洛阳,是因为当年君钰便是去了一趟洛阳后,再也不肯娶我。其余的,我不想多说,若是砚宸想要知晓,想必很是容易。” 那一年,君钰便是去了一趟洛阳后,知晓了委托者并没有救过他,故而再也不愿意迎娶委托者。 “砚宸,你会厌弃我吗?”玉微问,神色却依旧淡然冷漠,显然并不在意南砚宸的回答。 “怎会?”南砚宸再度拥住玉微,怜惜地道,“我只会心疼慕慕的过往,我恨自己未能早些遇见你。” 他虽是嫉妒她曾是他人之妻,也震惊于玉微的过去,更是被她大胆嫁给自己兄长的行为吓到。 但,这一切都是她被逼无奈的,不是吗? 君钰不喜自己的王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新婚那一夜,慕慕的处.子之身更是说明了一切。 他虽是不喜打听京城的那些风风雨雨,但是官员们的闲言碎语,他到底听过一些。 “那我想要报仇,你会帮我的,是吗?”玉微期待地看着南砚宸。 “只要是慕慕想的,我都会一一做到。”南砚宸如是说道。 “砚宸称帝,逆了这天下如何?”玉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是大逆不道。 “如果慕慕想要这天下,便是乱了它又何妨?”南砚宸眉眼温润,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是深深掩藏的宠溺。 倘若说几个月前他还对玉衡留有尊敬的话,此刻已是分毫不剩。 她弱不胜衣,清冷决绝的模样永远最令他心悸。她的任何要求,他从来都无法拒绝。 无论她想要做甚,一切都有他便是。弑君篡位的骂名由他为她背负,天下将倾的混乱由他一手为她扫平。 “既是如此,微便在京城静候夫君佳音。”她道。 一直到回到丞相府,南砚宸的脑海中依然是玉微清浅的笑靥,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南砚宸抬头望望万里无云的天色,即便明知是在饮鸠止渴,他依旧甘之如饴。 倘若不能归隐山间,守着那一座深宫又有何妨?那里有他此生挚爱之人。 南砚宸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禁步,温柔眷念。冰凉的禁步触手生温,仿佛慕慕柔若无骨的指尖。 这是他和慕慕成亲那日,她佩戴的禁步,只是他偷偷留了下来。 …… 玉微刚送走南砚宸,想着玉衡也差不多该是要到了。 后宫妃嫔向来是不能随意宣召外男的,然而她不仅宣了,还是宣的是自己前夫。玉衡知晓了能忍得住? 她在唤人去宣南砚宸时没有丝毫遮掩,想必玉衡安插在清婉殿的眼线一早便去给他汇报了。 说曹操曹操到,玉微踏进寝殿门槛时只觉得被人从身后抱住,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拦腰折断。 玉衡心中暴怒,内侍来报时他正在御书房和户部尚书商讨户籍,赋税事宜。 一听见内侍说玉微宣召了南砚宸,他本就心烦意乱多时的心,那一刻几乎是刹那怒火中烧,丢下户部尚书便径直往止兰宫而来。 “你见了南砚宸?”玉衡扳过玉微的身子,攫着她的下颚,凶狠地道,“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 “当然是为了重温旧爱啊。”玉微笑,艳若桃花,光芒四射。 “你有胆再说一遍?”玉衡攫着玉微下颚的手不断收紧,未几,玉微娇嫩的肌肤就泛起青紫,带着惹人怜惜的娇美。 玉衡见此,手中的力道稍松。 玉微挑衅地看向玉衡:“皇上心中尚且有一个宁儿,怎地就不许臣妾重温旧爱了呢?难道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是朕的贵妃。”玉衡提醒,眉心微拧,震怒氤氲其中。 “嗯,知道啊。”玉微点点头,不甚在意,“那又如何?” “你爱的不是朕吗?为什么还要背着朕见南砚宸?”玉衡勃然大怒地低吼。 再好的涵养也能被玉微无所谓的语气给冲得烟消云散。更何况是早就冷静已失的玉衡。 “我爱过,可惜皇上不爱我。君既无情,妾便休。”玉微微垂下眼睑,神色晦暗不明。 “这不是你背叛朕的理由!”玉衡眼露厉色,愤怒地道。 玉衡一生太过顺遂,生而为尊,幼年太子,弱冠即是高居皇位,从未有人敢此般忤逆于他。唯一求而不得的便是蓝宁。 但,即便是当年的蓝宁也未曾敢有如此直白的忤逆他过。玉微算是这天下第一人。 玉微在玉衡的刻意威压下,依旧淡定如斯:“可臣妾就是这般做了,皇上准备如何处罚臣妾?” 玉衡咬牙切齿:“他碰到你哪儿了?” 玉微慢条斯理地道,言语间不无遗憾:“未曾,皇上来得太快。” “你!”玉衡气噎。 他是很想掐死玉微,一了百了,免得他继续烦心。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纤细柔滑的脖颈时,他却下不去手。 多么脆弱的生命,微弱地在他手中搏动着。 明明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个令他心烦意乱多时的人就可以立刻消失在这世间。但他一想到天地间再也没有眼前之人,便心如刀锯。 最终,玉衡松开玉微,再次狼狈而逃。 玉微站在原地看着玉衡走远,眼底幽深如浓墨。 17.祸国妖后(十七) 君钰踏进大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身着一袭蜜荷色繁复宫装,挽着惊鸿髻斜倚在软榻上的模样。 恬淡从容中糅合着江南吴侬软语的软糯,双目含情却似无情。 君钰一惊,如此佳人,难怪帝王会为了她,不惜自毁清誉,背负骂名,也要强娶臣妻。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君钰低下高傲的头颅,躬身行礼。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他却有刹那恍惚,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琼华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听到她说琼华院。 他听错了? “你听见了,不是吗?”玉微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低低喘着气,声音还有些难听的嘶哑。 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真是狠呐…… 若是她开口得迟了些,现在的她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君钰死死盯着玉微,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不可能。” 南慕怎么可能是安晏,怎么可能是她? 南慕曾是南砚宸的妻子,现在是君钰的贵妃。她不可能是安晏。 “真可怜,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玉微挪动身子,靠近君钰。 两人都没有穿任何衣物,玉微一靠近,那温热的肌肤便紧紧相贴,带着灼人的热度。 “你说你是安晏,证据呢?”君钰质问。 “证据?二十年前你将本宫推倒,腿间留下的疤痕算不算?”玉微靠近君钰耳边低喃,秾艳中透着冷冽。 二十年前,君钰知晓委托者不是当年救他之人时,委托者苦苦挽留,他却只是冷漠地将委托者推倒在地,甚至冷嘲热讽。 委托者倒下的地方带着尖锐的碎石,扎伤了她的腿,鲜血淋漓。最后伤口虽是愈合,却因伤及筋脉,自此再也不能跳舞,甚至要忍受寒冷侵袭时锥心蚀骨的疼痛。 玉微惧寒便是因为如此。 这件事情,当年无人在场,根本不可能有人知晓。 君钰心惊胆裂。 真的是她…… “你相信了?”玉微娇怯一笑,顾盼生辉的眉眼间满是勾人的媚意。 “你嫁给玉衡。”君钰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微,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她怎么敢…… “是啊。”玉微淡定自若地点点头,完全不否认。 “他是你的嫡亲兄长!”君钰怒吼。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疯了吗? 玉微若无其事地问:“嫡亲兄长怎么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毁了自己。”君钰握住玉微的手腕,狂风骤雨席卷的眸子里一片晦暗。 玉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在乎,反正我都已经被天下所厌弃,多拖一个人下水不是更好?要脏大家一起脏好了,凭什么你们清清白白地看着我一人泥足深陷,不得解脱?我何曾做错过什么?” 她的神色张狂肆意到让人心悸,淹没在明亮的光线里,寻不到一丝往昔温婉端方的影子。 君钰的心骤然一阵收缩,剧烈疼痛起来。 “你就不怕我告诉玉衡?”半晌,君钰强压下那股不知名的痛意,敛眉反问。 玉微斜睨着君钰,嘲笑他的愚蠢:“你觉得会有人相信?” 君钰一噎,如此荒谬,的确不可能有人相信,他方才不也是不敢相信吗? “君钰,你今日真的不杀了我?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如若你今日不下手,来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玉微认真地看着君钰。 18.祸国妖后(十八) 君钰甫一回王府,便四处寻着桃花酿,却一无所获。他抓住王府管家便问:“桃花酿呢?” 老管家已是年至古稀,猛地被君钰一阵吓,有些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禀王爷,桃花酿已经没了。” “没了?”君钰眉峰微拧,烦躁地道,“那就再酿便是。” 他喜欢桃花酿的甘醇浓厚。这些年,除了桃花酿,他从不饮别的酒。 除了怀念之外,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19.祸国妖后(十九) 止兰宫 清婉殿 玉微在君钰走后,只是草草地拢上了一层外衫,诱人的曲线清晰可见。 玉衡如残影一般掠进寝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衣衫散乱,一脸餍足的娇媚模样。 那是承欢之后的楚楚动人。 气愤,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见外男,犯下私通重罪。玉微,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玉微嫣然一笑,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明明未着寸缕,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他锁眉,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精明得厉害。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他身为大晋帝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乎一个触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转身离去。 …… 玉微瞧见寝殿外一闪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鱼儿这不是自己上钩了吗?】 系统目瞪口呆:【这样也成?】 …… 忆年见玉衡不过片刻钟的时间便原路返回,便知晓他肯定没见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应了一声,换了身常服,翻开奏折,自以为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 忆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头假装未曾看见,以免陛下恼羞成怒,翻出旧账和他一起清算。 20.祸国妖后(二十) 秦.王.府 后花园凉亭 雨势绵绵密密,不曾停息。 君钰双目放空,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清冽的酒液涤荡,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钰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长久一些的,不过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么争得过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么比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痴心爱着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绝望死去更让人难以忘怀,更难以复制? 但终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体还带有温热。”君钰不自觉地反驳,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带着扣人心弦的温热。他下意识地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缱.绻旖.旎,喉间隐隐涩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她太过美好,很难让人不怀念。君钰不是第一个中了玉微的剧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执念而已,想要冰凉刺骨也是极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触碰上君钰的脸颊,从一开始的温热暖人慢慢蜕变为冰凉浸骨。 君钰的神色变得凝重,指尖轻轻颤抖着,竟然真的可以将身体温度操控自如。 “君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了你。竟然还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斜睨着君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分明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我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我很可笑吧? 玉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也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呼来唤去。” 她的模样活泼娇憨,仿如经年晃过,他们还是那一年,那一对受人称赞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宠溺,她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鲜衣怒马,多么美好的过去。 君钰晃神,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回到未曾遇见蓝宁之前的静好,竟是想伸手抚摸玉微清丽的眉眼。 玉微轻轻一个扭头,便躲过了君钰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钰,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们不死不休!……不对,我已经死了,应该是就算是死,也不罢休。” 语毕,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姝丽的眉眼间都泛起了浅浅泪意,朦朦胧胧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无端瞧得君钰心间一纠。 “我本来是说过要放过你的,可是……自从我死了之后,终究是意难平,连往生都做不到。无聊的时间里,我便喜欢思来想去。我想啊,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君钰,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恼地道,颇为忧虑自己的无聊。 玉微的神色依旧天真烂漫,犹如未经世事,未惹尘埃的稚子,连身子都未曾挪动过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一寸寸变得透明,幻影般瞬间便要消失无踪迹。 君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玉微,却是透过她的身体,握住了一片虚空。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唯有细如针尖的密雨倾斜。 竟然又是这般…… “玉微,桃花酿是你酿的?”君钰慌不择路地起身,撞上了圆桌也不自知。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活着的时候少不更事,倒是酿了一些。”玉微的话语消散在风雨中,最后一抹幻影也完全消散。 君钰跌坐在玉微坐过的石凳上,那石凳冰凉彻骨,没有半分暖意,竟像是从未有人在这上面坐下过。可是……玉微方才分明落坐在这石凳上有半盏茶的功夫。 他蓦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君霜所说的种种,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心逐渐沉了下去,犹如置身冰天雪地,被冻得冰凉。 也许是麻木,也许是大彻大悟,君钰分不真切,只觉得心间冰冷。 …… 玉微施施然站在虚空中,语气同情地感慨着君钰的落寞:【君钰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可怜。】 系统无语望天腹诽:……如果粑粑眼中的幸灾乐祸不要那么明显,它也许还能相信几分。 玉微话锋一转:【南砚宸现在在哪儿?】 系统不敢迟疑,赶紧定位:【大晋的西南方向。】 西南是大晋除了京畿之外,最为富饶之地,且屯兵数十万。大晋虽是繁荣昌盛数百年,但却没有被眼前的安愉磨灭掉昔日的强势。居安思危,有前朝覆灭的前车之鉴,大晋代代帝王励精图治,每年都拨诸多粮饷在西南操兵练马。 南砚宸若是能占据西南,想必拿下大晋指日可待。 玉微悠悠地感叹:【快了,也该结束了……既然南砚宸都已经到西南了,我们也该加快进度了。】 21.祸国妖后(二十一) 夜色渐浓,深宫华灯通明,撕裂一方夜幕。 御书房 “陛下,亥时已至,可要传膳?”忆年看着久久纹丝不动的威仪帝王,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遮掩住瘦削的双肩,整张脸粉黛未施,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心无旁骛,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 ”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微微,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我会等你再次爱上我。......我心如月,不得言明,望卿知晓,天地可鉴。”玉衡失神地喃喃着,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玉微。 既然她曾经爱过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再次爱上他。 22.祸国妖后(二十二) 是夜,红浪翻滚后,玉衡餍足地拥住玉微。 玉衡的眼神一寸寸,挟裹着深浓爱意地掠过玉微清冷的眉眼。 他伸手,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玉衡同样一袭红衣,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清贵端方,威仪无双,见玉微步下凤辇,他伸手。 他紧紧盯着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 能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着的是皇后冠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双手端庄地放于腹部。红衣潋滟,倾国姿色,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轻笑着搭上了玉衡的手,随玉衡拾阶而上。 玉衡握紧玉微的手,笑得愉悦。 步上台阶,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极殿外。典宝官将皇后金印,金册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过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宫侍。随着玉微的跪下,群臣纷纷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万千星光。 礼仪官打开圣旨,宣词:“南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朝臣虔诚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无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断蔓延,多日来的忧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启禀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拥为帝,说是……说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残暴失德,听信奸佞之言,疏远贤能之臣……”一片朝贺中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紧锁:“你说什么?” “丞相他……他要……清君侧。”士兵战战兢兢地跪拜,语焉不详。 “朕自诩还未曾昏庸到听信佞臣之言,南砚宸他竟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玉衡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玉微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玉衡,无动于衷,被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错。 玉衡恶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惊,他们心里门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当作大晋下一任帝王培养,如今突然传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群臣噤若寒蝉,心里无不是暗叹南砚宸糊涂,拎不清。皇位迟早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但是当群臣转眸看见皇帝身边国色天香的皇后时,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都快忘了,陛下亲册的皇后曾是丞相之嫡妻。如此说来,丞相造反倒也师出有名。 显然,玉衡也想到了这一茬,更是怒不可遏地摔开了传信士兵:“还不快去。” 士兵颤颤巍巍地领命退下。 一场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因为闻得南砚宸造反的消息,最终不欢而散。 23.祸国妖后(二十三) 五月初,春花开败,夏意转浓。片片绿荫遮掩,削减了几分原本的紧张急促。京城近些时日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甚至设下了宵禁。 不知所以然的百姓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即便位于皇城之下,朝堂之事距离他们也依旧遥不可及。与百姓的悠闲不同,朝中众臣忙得昏天黑地,时常疲于奔命。 南砚宸自小便跟在玉衡身边,算得上是得玉衡倾囊相授。而且玉衡因为想要和玉微归隐,有一段时日甚至还特意放权给他。如今他毫无预兆的造反,几乎是打得玉衡措手不及,让玉衡焦头烂额。 日日的八百里加急密文无一不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那一日,他搁置下了原本想要离去的念头,去灵缘寺寻了了缘大师。了缘大师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报完仇后消弥于天地之间。除非那怨魂甘愿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潜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轮回的机会。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断了。他辜负玉微本就是错了,事到如今,竟是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吗?这便是对他想要逃避的惩罚吗?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飞魄散,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的惶恐,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发酵。 是他薄情寡义,令她一腔痴情错付,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得如此结局? 玉微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钰,我本就已经死了,何来死去一说?” “不,当你怨念消散时,你会魂飞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同于往日的威严肃穆,此刻的他焦急忧虑。 “魂飞魄散又有什么不好?这世间,值得我留恋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丝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度日,了无生趣。” 君钰见玉微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间抽疼起来,伸手便想打晕了玉微带走。 玉微立即躲过,嘲讽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吗?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绝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语毕,玉微便大声叫来了守在宫殿外的侍卫。 君钰一心想要带玉微离开。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与侍卫们缠斗。然而以一敌众,纵使他武功奇高也难以抵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卫们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却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抬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扎进君钰心间。 君钰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却只是越发狼狈,浑身染血。即使是被侍卫拖住,君钰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声音嘶哑凄厉,令闻者不由得皱眉。 玉微视若无睹,安然地坐回软榻抱起小狐狸,笑意盈盈地继续逗弄着。 …… 夜间,玉衡裹挟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凉意钻进了被子里,拥住玉微:“君钰今日来了?” “嗯。”玉微懒懒地从鼻息间挤出一个音调。 “他来做甚?”玉衡追问。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来凤仪宫到底想做甚? 玉衡从不承认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觉得你罢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满,特意来报复?但是被我发现了,皇上不必忧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闻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许,阖上眼:“睡罢。” 这些时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战事的疲倦,还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顶。 “好。” 24.祸国妖后(二十四) 京城终究没有守住。 南砚宸攻进京城那日,玉衡没有再去上朝,也没有带着玉微逃走,而是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拥着玉微一觉睡到了午时。 “微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的眉眼,眷念地问道。 玉微不答,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25.祸国妖后(终) 南砚宸咬紧牙关, 紧紧抱住半晕半醒的玉微,手还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不敢放开她, 他太害怕,至今心有余悸。 他赶到凤仪宫时,火势即将蔓延至玉微全身,她却是晏然自若地站着, 不像是面对死亡,倒像是迎接全新的希望一般拥抱着烈火。 “慕慕……”南砚宸胡乱亲吻着玉微的脸庞, 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 他真怕他再晚去一刻, 她便要离他而去。 他怎么允许?怎么舍得? 哪怕只是想想他的生命里会没有她,他的心便会变得茫然无措, 空白一片, 甚至不能呼吸。 “砚宸?”玉微被那浓烟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却感觉出脸庞上有微微的湿意, 那润泽的湿意顺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而下,最终浸入鬓发深处。 玉微微微一怔。 南砚宸, 他…… 哭了? 为什么呢?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再正常不过。何况不过是一段虚无飘渺的爱情,何必当真?何必执着? “慕慕, 你醒了?”南砚宸急忙收敛起多余的情绪, 一脸惊喜地看着醒过来的玉微。 “嗯。”虽然有系统护身,没有被烧伤分毫, 但是玉衡没有被她推下去的时候, 她到底吸进去了诸多呛人的浓烟, 到现在嗓子还嘶哑得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完全不清醒。 南砚宸为玉微拂去脸上的灰尘,动作温柔细致,带着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慕慕,我很怕……” 怕她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怕她根本不在乎他。 如果她连自己都不在乎,世间万物又有什么能过得她的眼?入得她的心? “南砚宸,你在怕什么呢?欠你的余生还没有还,我不会就这样死去。”玉微虚弱地笑着。 即便南砚宸没有来救她,她也不会任由自己被火烧死。她是浪,也渣。但认真承诺过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她答应过南砚宸会陪他一生一世便不会失信。 …… 南砚宸称帝第一件事不是举行登基大典而是册封皇后。 随南砚宸征战的亲随莫不是强烈反对,大有南砚宸不撤回旨意便要死谏的架势。 册封前朝皇后为后,多么荒谬。即使前朝皇后曾经是圣上之妻,但如今已是不贞不洁之人,如何配母仪天下? 陛下难道想要重蹈前朝皇帝覆辙? 朝堂上下一片反驳之声。 然,南砚宸充耳不闻,甚至在朝臣再三上奏后,直接杀鸡儆猴地将带头闹事的官员关押。 朝臣瞬间噤声,岌岌自危。 封后大典得以顺利进行。 …… 元贞二年春,帝后巡狩,至于连山,后因疾崩于行宫。 帝大恸。 次日,帝崩,与后合葬连山。 自此,承嗣中断,大晋乱。 后世谓,贞后倾国之姿,祸乱朝纲,世人莫不倾其色。 景太宗,玉衡者,践祚二十余载,仁风笃烈,经文纬武,以德闻。然,史书云,太宗有罪,封后南氏,终殇社稷。 文玄宗,谥号元隆帝,因太宗夺妻,不服,启兵伐之。后称帝,复封贞后。 后崩,帝随之。 后世复谓,元隆帝之深情,倾世难寻其二。 …… 京城 安宅 威仪的男子端坐于高堂之上,两侧是他的幕僚,旧部。 男子身着一袭墨色衣袍,清贵绝伦,容色无双,可惜眼角的烧伤毁了整张脸的美感,却平添了一分冷峻。 “你说什么?”男子死死盯着跪在他面前的暗卫。 暗卫头颅伏下:“皇后娘娘……去了,陛下节哀。” 男子手中的力道一松,茶盏落地,碎裂炸开。 安晏她……死了? 怎么可能? 她要是死了,他这两年做的努力,千方百计地想要夺回皇位,想要再度和她在一起,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又是为了什么? 那日,她将他推出窗外。他本想能动之后便随她而去。 然而救下他的暗风却道,她没有死,被南砚宸救下了。 那一刻,他是欣喜若狂的。 他不该为了嫉妒蒙蔽了自己,更不该因为隐隐知道了安晏的真实身份,便想让她和他一起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来日。 可是…… 现在又算什么? 男子扫了一眼两侧的幕僚,只觉得满目荒凉,禁不住潸然泪下。 有些过去,注定覆水难收。 有时,失去便是永久,无可挽回。 …… 灵缘寺 佛香终日缭绕,寥寥梵音呢喃。 小和尚看着终日纹丝不动,只日日念经的老和尚,好奇地问:“大师,您为什么日日不停不息地念经呢?” 老和尚睁开沉痛的双眼,答道:“我在赎罪。”他希望为她求得来生。 我恨你…… 那是她此生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他还欠她一句对不起,欠她一世安稳。 只是,也许她早已经不再想要。 他那年被侍卫带走后,被关押在玉衡特地打造的地牢中,他耗费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逃了出去。 然而,那时早已经物是人非,大晋战火纷飞,纷争四起。 他听说,她又一次封后了 他听说,她因病死在行宫了 他道听途说了太多,却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是假。 此后,他花了十年光阴遍寻大晋也未曾找到她。于是,他来了灵缘寺。 不问将来,不问圆满,只求她能有一个来世。 他只是怕这世间再无玉微。 …… 洛阳 涧河 深长的小巷中,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延伸向远方。 细雨朦胧里,一袭妃色衣衫的婀娜女子执伞而立,笑意盈盈地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青衣男子。 男子高贵隽永,眉目如画,看着女子的目光是数不尽的宠溺:“慕慕慢些。” “南砚宸,你太慢了,我继续往前走了。”女子转身,继续沿着小巷前行。 青衣男子一个起落,便走至妃衣女子身旁:“慕慕在的地方,南砚宸会一直都在,从不敢稍慢片刻。” 顷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天色依旧暗淡,却呈雨过天晴之势。 …… 玉微回到虚拟空间时,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这是她第一次做任务陪着一个人过完了一生。 系统:【粑粑,要清除记忆吗?】 它怕玉微被这个世界的感情所干扰,不能好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微妙,虽然玉微自诩冷心冷情,但南砚宸对她的好,它有目共睹,从最开始的漠然,到最后的动容。它一个无心的系统都免不了感动,它不信玉微不会沉沦。 一生走过,南砚宸事事依从,万事皆以玉微为首。哪怕到了生命最后一刻,玉微病重,南砚宸也不曾抛弃玉微,更是在玉微死后,直接追随玉微而去。 玉微摇摇头,冷声道:【不必。】 她知道系统的担忧,然而她从未动过情,即便是和南砚宸真真正正过了一辈子。 她的心早就已经空了,怎么可能会装得下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不过是努力拿到足够的幸运之气,救活母亲,以赎罪孽罢了。 系统欲要再劝,却被玉微打断:【这个世界的幸运之气是多少?】 系统答:【粑粑,是九点五。】 玉微黛眉微蹙:【为什么扣掉了零点五?】 系统翻找出委托者给的评论,一目十行地看完后,道:【委托者毕竟是古人,有些接受不了一女侍三夫。而且她对玉衡始终只有兄妹之情,即使知道玉衡不是亲哥哥,也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成了皇兄的皇后。】 玉微听罢,眉间褶皱更深,委托者到底还是太纯良,亦或许是她太渣:【罢了,九点五便九点五罢,反正差不多。你把南风起和蓝宁的下一世调出来,我要看看。】 她是真的好奇,这世间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那些所谓的情深不悔,生生世世皆不相忘。 系统听话地调出了画面。 银白的屏幕中一帧帧地闪烁着南风起和蓝宁的下一世,依旧是古代。 南风起成亲了,妻子不再是蓝宁,但却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新婚妻子,许诺了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便真的终生不曾纳妾。 蓝宁生于商贾之家,最终在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下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子,相敬如宾一生,虽是算不得恩爱,但老年儿孙绕膝,也算得上是安稳圆满的一生。 南风起和蓝宁曾擦肩而过,却毫无所觉,各自安好。 两人这一世根本不相识,再不记得上一世的山盟海誓,再不记得上一世许诺的生生世世不分离,各自有了自己的新欢。 玉微耐着性子看完,而后轻轻勾起唇角。 果真如此……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再相爱的人,历经轮回,也不过是男婚女嫁,再不相干。恩爱如南风起和蓝宁也不能例外。 也许是她奢求了,能够一生只许一人已是不易,哪还需要追求更加虚无,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永生永世。 世人皆无法做到的事情,何必强求?喜新厌旧,遗忘过往,本为人性。 系统煞有其事地感叹:【可惜了,他们曾经明明那么相爱。】 银白的莹光照亮玉微的脸颊,精美莹润,那墨色眼眸里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玉微笑,明媚靡丽:【世间情爱,本该如此,无人能逃得过。】包括她。 26.殊丽无双(一) 京都一中 高三八班 阳光透过裎亮的玻璃窗洒进宽敞的教室, 照亮一室肃穆和一群仿佛要被书本埋没立志学习修仙的学生们。 各式各样的复习资料,老师在嚎成绩和抓紧时间, 学生面容麻木,眼神空洞得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高三的日子无外乎与世隔绝。 讲台上,和别的班一脸苦大仇陈视学生如灭九族仇人般不同的是, 作为班主任的数学老师玉微拿着本次月考第一名的卷子,声音温柔又细致地讲解着题。 所有人都在努力啃着知识点, 只除了坐在最后一排, 那个面目俊美,就算土如校服也无法掩盖其容貌和气质的高大男生。 相比其他人的聚精会神或许苦大仇深, 他则是一副随意散漫的模样, 毫不在意地带着耳机在自己的素描本上画画, 只偶尔抬头向台上的老师投去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 坐在男生左前方的秀丽女生专心致志听讲之余, 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男生一眼,那眼神乍一望去满含怨恨, 细细看来却又有着深深的不甘。 男生却仿佛除了画画之外, 其他事情毫不在意。 课堂就在这样诡异得有些奇怪的氛围中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学生们也开始起死回生般有了些期待的热情, 苦熬了一个月,终于迎来了高三一月一次的三天假期。 玉微搁下手中的粉笔, 道:“虽然说是假期, 你们也不小了, 但老师还是要嘱咐几句,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然后看向教室第一排,“课代表收拾好了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事交代。”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学生们异口同声,就差以光速收拾起书包来。 玉微合上复习资料,走下讲台,在即将要走出教室时,回眸俏皮一笑:“最后国际惯例,忘记做作业者,自行抄写一百遍离骚哦!” 回应她的则是一片哀嚎。 班主任走后,教室中的氛围彻底松散,轻松起来,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男生却仿佛与这嘈杂的教室格格不入,只安心的握着黑色钢笔刷着复习题。 男生的眉眼精致如画,气质干净,即使是丑陋的一中浅灰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毫不违和,甚至更能凸显出他的卓尔不群。 “洛沉,放学了。”安逢迁收拾好书包,吊儿郎当地靠近洛沉身边,两个人本就生的极好,他这么一靠过去,两个人更加显眼。 安逢迁此人别看长的眉目深情,实际浪的飞起,从十六岁开始便出入各种酒吧会所,整日走肾不走心。 洛沉置若罔闻,写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安逢迁抽去洛沉手中的笔:“洛大学神,你行行好,别做了,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吧。” 他最看不惯的便洛沉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万事过眼不入于心。人生在世,如果连喜怒哀乐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意思?他还偏就不信邪了,洛沉会一辈子都喜欢那一堆破题。 洛沉避开安逢迁的手,夺回笔:“安同学,老师叫我还有事情,你还是自个儿玩罢。” 少年的声音很动听,带着温润的柔和。 洛沉皱眉看了看被安逢迁握过的笔,停顿片刻,扬手一扔。钢笔呈抛物线,流利地飞出,“砰”的一声,完美无误地掉进了教室最后的垃圾桶中。 洛沉没再看安逢迁一眼,合上练习册便往教室外走去。 安逢迁知道洛沉有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的怪癖,连他碰过的笔都弃之如敝履,是以现下也不敢轻易碰他,只好疾步走到洛沉前面,拦下他:“我的意思是你去了老师办公室回来,我带你出去玩,我请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不用。”洛沉绕过安逢迁,便要走出教室。 …… 坐在最后一排的张扬男生一早便收拾好书包,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抬腿便离开了。 他左前方的秀丽女生却是在位置上坐了大半晌,直到看见洛沉就要走出教室方才鼓足了勇气,握着那封粉红色的信,从后门小跑到前门拦截住了他。 今天第二次被人拦下,但洛沉唇角依然扬着疏离淡然的微笑,那是他的习惯。洛沉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娇小女生。 他并不记得她是谁,准确地来说,他是不记得班上的所有女生。 沈媛忐忑不安地将粉色信封递过去,声音惜若蚊蝇:“洛沉,我……我喜欢你。” 她攥着粉色书信的手有些发抖,连带着书信都有些微微的抖动起来。 “啧,班花表白哎,洛沉,艳福不浅啊。”安逢迁吹了一声口哨,调笑着道。 沈媛原本只是有些紧张,在安逢迁的刻意调笑下却是变得脸色都红润起来,浑身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清秀的脸颊晕染绯红,艳丽若三月桃花,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 “这位同学,很抱歉,我现在专心学习,无心其他。”洛沉的声音依然温润,唇角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分毫,说出口的话是一贯的礼貌中微带着疏离。 沈媛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虽然早就知道洛沉不可能因为一次表白便接受她,但是这样直白的被拒绝,一旁还有其他人围观,她觉得很是难堪。 “我……我会好好学习的,但这和喜欢你并不冲突。如果可以,还请洛沉你收下它,这是我花了好几天才写出来的。”沈媛一紧张之下,语气间不知不觉又带上了几分命令人的娇蛮,仿佛洛沉拒绝她就是一种该被谴责的错误行为。 洛沉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很抱歉,我不能,也不应该收下。”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五点四十五。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五分钟,他该去老师办公室了。 洛沉绕过沈媛,径直走出了教室。 沈媛失落地站在原地,耷拉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粉色的信封飘落在地。 重活一世,她不过是想摆脱过去,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给她机会?她过去是很娇蛮,现在她都已经一一改掉了,不是吗? 安逢迁笑嘻嘻地捡起粉色信封,放到鼻间,陶醉地嗅了一瞬:“嗯,还是玫瑰花香味的。班花真用心,可惜这心用错了地方,注定浪费咯。如果班花要是把这信给我的话,我一定兴高采烈地收下。” 他可是最喜欢娇滴滴的清纯小美人,尤其班花沈媛还自带一股小辣椒味儿。 沈媛剜了安逢迁一眼,拽过粉色信封便昂首离开了。 安逢迁双手环胸站在原地,摇头晃脑:“啧,真没意思。洛沉不就那一张脸长得比小爷我好看点吗?这群肤浅的女生至于这么饥渴吗?全都蜂拥而上,也不看看洛沉领不领情。洛沉这万年大冰块是那么好啃的吗?” 27.殊丽无双(二) 玉微刚回办公室, 搁下一叠复习资料,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请进。” 洛沉进了办公室后, 轻轻带上了门。 玉微一手轻抚眉心,一手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对着洛沉轻声道:“洛沉来了,坐吧。” 她才到这个世界不久,还有些不太适应。 “谢谢老师!”洛沉颔首道谢后听话地坐在沙发上, 少年的身姿挺拔如松,带着教科书式的端正, 眉目清朗, 有着与生俱来的温润儒雅,沉稳得不似一个十八岁的男孩。 乖巧, 干净, 精致。 这是洛沉给玉微的第一印象, 可惜终究只是表象, 洛沉并不是一只无利爪,不伤人的小奶猫。相反, 他是一头狼, 一头孤狼。 “洛沉,我听说你舅舅去世了?”玉微思忖片刻, 小心翼翼地道, 眼中是隐隐的担忧。 洛沉看清玉微眼中的担忧,眼神微动, 沉默了片刻后道:“舅舅是开学前几天去世的。” 从小到大, 玉微不是第一个关心他的老师, 但却是他最为孺慕,尊敬的老师。她关心的不仅仅是他的成绩,更是他的生活。 洛沉已经记不清楚上一个关心过他生活的人是谁了,或许从来没有过。 是以,玉微问起那个成日酗酒的男人时,尽管他不在乎,但是为了不给她留下不尊重长辈的不良印象,他收敛了几分对阮久的不喜。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家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亲戚吗?”玉微蹙眉,心间揪紧了几分。一个没有监护人的孩子,虽然已经年满十八岁,但是高三课业繁重,他如何照顾得了自己? 少年清凉的声音响起:“老师,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亲戚照顾。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这怎么行?你一个孩子,怎么照顾得好自己?”玉微眉间褶皱更深,不赞同地道。 “老师不用担心,我从很小就懂得怎样照顾好自己了。”少年轻飘飘的解释,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 他自小便是自己照顾自己, 父母双亡,舅舅拿了父母的遗产抚养着他。说是抚养,实为虐待。舅舅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拿了他父母的遗产还款后尤不死心地继续赌博,却是一输再输。而且每次输了回家还喜欢虐打他。 寒假时,舅舅终于被追债的打死。那时候他就在隔壁的屋子做作业,听到声响分毫未动,心里甚至有种隐隐的痛快。 玉微看着洛沉,温声提议道:“洛沉,你搬来我家,我照顾你吧。” 洛沉闻言,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虽然知道玉微关心他的成绩,也关心他的生活。但是他却没想过玉微会愿意照顾他。 这样一个人情冷漠的世界里,有多少人愿意花钱养着一个可能根本养不熟的人,更遑论这个人还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 洛沉猛地抬头望向玉微,视线对上的霎那,他仿佛置身于四月柔和的春日里,沐浴着令人沉迷的温暖和煦。她的眼神热烈而真挚,不带分毫杂质,黑白分明。 “这样太麻烦老师您了。”洛沉摇摇头。 如果她对他太好,他会忍不住奢求更多,也许终有一日,她会厌弃于他的贪得无厌。与其将来得到她的厌弃,不如保留现在她对他的好感。 “并不麻烦,就算是我一个人也是需要维持生活的,依然要煮饭,洗衣服。到时候,多你一个人反而热闹一些。”玉微见洛沉如此懂事,心中怜惜更甚。 “可是……”洛沉还在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你先回教室收拾书包,待会儿我来教室找你,我们一起先去你家看看你有什么要带走的物品没,然后老师带你去吃晚饭。”玉微一锤定音。 “谢谢老师。”见玉微坚持,洛沉便也不再固执己见。 “你先去收拾吧。”玉微见洛沉乖巧的模样,挥挥手。 洛沉再三道谢后方才微微一笑出门,这次的笑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洋溢着柔和的暖意,熠熠生辉。 直到洛沉真切的笑起来,玉微方才发觉他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长在洛沉身上不显得幼稚女气,更凸显几分清隽文雅。 洛沉走后,玉微匆匆收拾了一番书桌便往自己男朋友,靳言办公室而去。 …… 委托者的男朋友,靳言是一中的物理老师。但这不过是是他的一层身份,靳言真正的身份是靳氏集团董事长,靳氏家族家主。 靳氏家族一直是华国顶级豪门世家,即使是在京城这种名流遍地的地方,靳氏也是可以横着走的老牌贵族。 委托者的家境还算殷实,然而和靳氏家族一比,自然不过是九牛一毛。 靳言会纡尊降贵来一中做一个小小的物理老师,其初衷不过是为了追求委托者。 委托者自小聪颖,不过十六岁便考上了华国顶级名校——京都大学。也就是在京都大学,委托者邂逅了靳言。 靳言当时是京都大学的客座教授,给委托者上过一堂水课。自从那次水课与委托者有过一面之缘后,靳言便开始疯狂地追求委托者。 委托者开始时躲着靳言,毕业后便赶紧逃离了京都大学,来到了一中。谁知靳言竟也跟来了这里。 委托者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靳言的糖衣炮弹。即使心有抵触,很快便也缴械投降。 然而靳言一直瞒着委托者自己的真实身份,委托者直到和靳言结婚,方才知道他是靳氏家族家主。 委托者也真是傻,一个物理老师怎么可能独自拥有一个宽大豪华的办公室。 玉微没有敲门,拉开靳言办公室的大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慵懒坐在办公室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冷傲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架在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柔和了几分倨傲。 抛开靳言的强大家世不提,哪怕仅仅只是他这一张脸,这一身气度,也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靳言见玉微没有敲门便私自进入自己的领地,有些不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们约的一起出去的时间是七点,现在不过六点。 玉微抬眸,仿佛没有察觉出靳言的冷淡般:“言,我想你了。” 不过在一起三年,靳言便已经厌烦了委托者。 “我们今早方才见过。”靳言语气冷淡,他对玉微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玉微自觉地依偎进靳言怀里,润泽的红唇覆在他的薄唇上,带着令人迷醉的清甜香气。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已经三秋没见了。” 玉微眨眨眼睛,娇俏地道。 玉微吻上他的一霎那,靳言有些错愕。玉微那害羞的性子,何时竟学会了如此大胆的举动? 平常他连吻吻她的脸颊,她都会羞涩地低头。今日这是转性了?还是察觉到他终于要厌烦她,所以她决定改变了? “微微,今日怎么这般热情?”靳言攫着玉微的下颚,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她。 玉微眼波流转,声音软糯地道:“我从书上学到的。” “嗯?”靳言尾音拖长,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魅惑,“微微竟然还会翻阅除了数学之外的书籍?” 若说往日的玉微是寡淡无味的满天星,温柔有余,娇媚不足。今日的玉微便是热烈鲜艳的玫瑰,带着扎人的绿刺,却引人入胜。 他曾喜欢她的美丽温柔,可惜她的美太过片面,只余下温柔,乏味得犹如一杯白水,能让他眷念一时,却无法令他眷念一世。 玉微白嫩的指尖卷住靳言的领带:“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怕言会厌烦我这样一成不变,所以……”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靳言却听得分明。她是为了他才特地做了改变。 “微微若是觉得难受,不必特地为了我改变。”靳言语气温柔,眼神宠溺。 他是一个好情人,却注定不是一个好老公。他的体贴温柔可以专属于一个人,却注定不会长久。一旦他腻味了,便会弃之如敝履。 算起来,玉微已经是他的例外了。他和她在一起已经足足三年。他的那些前女友,和他在一起最长的也不过才三个月。 他有心理洁癖,从不碰那些前女友,他只是喜欢不停换女伴,看着赏心悦目的美人。 “不难受。”玉微摇摇头,笑得天真烂漫,“就算是难受,为了言,我也甘之如饴。” 玉微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映衬着滢白如玉的肤色,煞是可爱。 靳言见状,不由得失笑,果然还是一个害羞的性子,不过方才说了几句算不得露骨的情话便耳尖泛红。 他覆身,亲亲她的小耳朵:“微微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玉微的身子在靳言靠近的一瞬间禁不住的一颤,但是却没有如往日一般躲过去,而是涨红了脸颊更加贴近靳言几分。 “言……”玉微娇娇地叫着,音线中带着令人颤栗的酥麻。 靳言轻轻揉捏着玉微红得充血的耳朵,极尽挑逗。他恶劣地看着玉微娇羞的模样,手间的动作不停不息。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般恶趣味,喜欢看人害羞的模样。 玉微害羞的模样犹如叶子半合的含羞草,不停颤抖,花朵依旧烂漫绽放,带着女人的娇艳,却又保留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靳言的视线有些着迷地紧紧锁在玉微的唇瓣上,他不排斥玉微的亲吻,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玉微没有涂抹一堆乱七八糟的口红,只简单的涂了一层唇釉。在明亮的光线下,她的唇瓣莹润剔透,隐隐泛着迷人的水润光泽,嫣然腼腆。 靳言意乱神迷地低下头去,吻上了玉微的唇,撬开她的贝齿,横冲直撞,带着几分青涩。 芬芳馥郁的幽香紧紧缠绕在他鼻息间。 浅尝辄止显然已经满足不了他。靳言眼里闪烁着愈发放肆的光芒,轻轻捏住玉微的下颚,深入,再深入。 良久,靳言松开玉微,半搂住她即将软瘫下去的身子。 玉微有些红肿的唇微微张合,喘息着,眼中犹如有三月春水融入,双目迷离,甚是娇弱可怜。 “微微。”靳言靠近玉微耳边,声线低哑。 “嗯?”玉微被吻得混沌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靳言凑近她脸颊,轻轻嘬了一口:“今晚随我回去?” 他一向不会委屈自己,既然有几分喜欢,他自然愿意试试。 “不……不行。”玉微好半晌才喘过气来,双手抵住靳言的胸膛,“我差点忘记了,我来是和你说,我今天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出去吃饭了。” “为什么?”靳言拧眉,沉声问道。 玉微可怜兮兮地看着靳言:“有个学生唯一的监护人去世了,我想在他高考前照顾着他一些,今儿要去他家里搬东西。” 靳言捏捏玉微手感极好的纤细腰身,不悦地冷哼:“就你烂好人。” “可是那个学生真的好可怜,父母早死也就罢了,监护人还经常虐待他……”玉微絮絮叨叨地述说着洛沉的惨状,眼里是满满的同情怜惜。 “好了,好了,你去罢,我又没说不让你去。”靳言打断玉微。 这种事情,自小在豪门倾轧中长大的靳言早已经见怪不怪,但是玉微毕竟是温室长大的花朵,哪里见过什么风风雨雨,不过是见到一个被人虐打的学生便觉得可怜。 “谢谢言。”玉微双手勾住靳言的脖颈,扬起头便将自己绯红的唇瓣覆在靳言的脸颊上,“后天我们再约好不好?” 靳言本是想拒绝,他虽是对玉微升腾起几分热恋时的兴趣,但到底浅淡得很,不值一提。然而在他看见玉微翘首以待的眼神时竟是不忍拒绝。 “好。”靳言不由得脱口而出。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微旋即从靳言怀里站起身,婀娜地离去。 一直走到门边,玉微方才侧身对着靳言嫣然一笑:“言,我爱你。” 渐淡的红色晚霞中,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糅合着漫天星辰,那副素淡的面容显得生动起来,有着一树梨花吹雪的清纯。 半晌,靳言方才有些艰难地移开目光,紊乱的气息却难以掩藏。 28.殊丽无双(三) 玉微走进教室的时候, 洛沉早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端正地坐在教室里。橘色的薄暮洒落在他身上, 为他镀上一层浅浅的柔光,似温玉,隐隐泛着光泽。 “等久了吧?我有些事情耽搁了。”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走吧, 我们先去车库。” 她中途去勾搭了一番靳言,为了遮掩被靳言蹂.躏得红肿的唇瓣又耗费了一些时间。 “我也才收拾好。”……三十分钟。 洛沉站起身, 背上灰色的书包, 跟上玉微的步子。 洛沉安静的跟在玉微身旁,略微落后半步。即便如此, 落日余光里洒落的影子中, 他也比玉微高了太多。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车库。 玉微按下钥匙开关, 两束耀眼的白光骤然照亮昏暗的车库, 无形中加剧了车库四下无人的寂静。她收起钥匙,坐进驾驶座。 “记得系好安全带。” 玉微盯着洛沉系完安全带后方才启动引擎。玉微的车速很稳, 和她的性格相似, 不疾不徐。 在洛沉的指引下,车切进一条小路。和平顺的高速不同, 泥泞的路面凹凸不平, 有几分让人不适的颠簸。汽车奔驰而过便带起浓重的烟尘,四散在公路两侧。 很快, 车在一栋破旧的房屋外停了下来。 “我家就是这里。”洛沉指着那栋房屋, 落落大方。 语毕, 洛沉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玉微紧随洛沉其后,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房屋。 水泥筑成的房屋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月色下还隐约能窥见墙壁上斑驳的污垢。门是老旧的木门,门栓式的。 “吱呀——”伴随着刺耳的声响,门被推开。 洛沉按下灯的开关,为玉微端来凳子,腼腆地道:“老师请坐。” 玉微笑着道:“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见玉微眼中没有丝毫对这破旧的房屋和累赘的他的鄙夷,洛沉悬着的心方才放下些许,他虽然直觉玉微不是那般肤浅之人,但也止不住的担忧。 这是阮久输掉所有钱财,还倒欠下巨款后为了躲避追债租下的房子。阮久以为这么偏僻,落后的乡下不会有人找来,然而他忘记了这是高科技时代。 “不用的,老师坐着休息便是,我很快的。”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属于他的东西太少。 “那好。”玉微颔首,就着洛沉递过来的凳子坐下。 …… 不过片刻,洛沉便拎着一个黑色的行李包走了出来:“老师,我好了。” “那我们走吧。”玉微看了一眼洛沉手中的行李包,墨黑色的包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甚至边角上都隐隐有白色针线脚漏出。 扣上门,玉微率先走在前面。 初春的晚风还渗透着刺骨的凉意,玉微穿得少,风迎面刮过,让她有种置身寒冬腊月的错觉,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果真春寒料峭。 突然,玉微感觉上身一暖,侧眼一看,一件浅灰色的外套赫然搭在她肩上,很长,超过她的大腿.根.部,那是一中的校服。温热的校服还残留着少年身上清爽的薰衣草香。 “老师您穿得太少了。”少年温润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带着几分关切。 少年的身姿消瘦,在寒风中岿然不动,不见半分瑟意,那一双浅棕色的双眸在黑夜中也亮得耀眼,犹如黑曜石般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玉微有几分報然,她都二十多了,还需要一个小孩子照顾,她伸手就要脱下那校服。 “老师,我不冷。”洛沉压住玉微的手。 一大一小两只白皙完美的手交叠,洛沉手心的温热透过肌肤渗透到玉微冰凉的手背上。 感受到手中滑腻细嫩的触感,洛沉犹如触电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却固执地道:“老师注意保暖,千万不要感冒了,初春天气多变。” 夜色渐深,两人久久对视。 洛沉仿佛沉溺进那一双清透澄澈,浸润三月桃花的眸子中,隔着薄如蝉翼的镜片隐约能窥见她的姝丽无双。在渐浓的夜色中,她犹如魅惑世人的精灵,空灵纯澈中透着妖娆妩媚。 一片寂静中,他听见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带着几分升腾而起的暖意,暖入心扉。 …… 车一路从高速奔驰而过,迈进了华灯闪烁的市中心。 相比乡下不过八点便寂静无声的冷清,九点的市中心正值霓虹闪烁,五颜六色得乱人眼球,夜生活方才开始。 玉微的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是小洋房式的构造,以天蓝色为主的装修简约大气,暖黄的灯光洒落,冲淡了几分冷色调带来的压抑,透着温馨的气氛。 玉微收拾好自己隔壁的客房后,抱着换洗的床单从房间走出:“可还喝得惯温水?我家没有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饮料。洛沉喜欢什么?我们明天去买。” 洛沉放下水杯:“不用了,老师,我很喜欢温水。” 他向来不喜欢那些千奇百怪的饮料,味道刺激得令人皱眉。 “原来洛沉和我一样不喜欢饮料吗?真不像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呢。”玉微嘀咕。 洛沉闻言,唇角扯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这般可爱的老师才不像是二十多岁的人吧? 玉微顿了顿,又道:“客房收拾好了,浴室的热水也已经放好了,洛沉早些洗漱了便睡觉吧。” “好,谢谢老师。” …… 玉微倒好一杯温热的牛奶敲响了洛沉的房门。 洛沉方才洗完澡便听见敲门声,打开,是一身整洁的玉微,洛沉疑惑:“老师。” “睡前喝杯热牛奶能促进睡眠。”玉微俏皮一笑,把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递到洛沉面前。 “洛沉,晚安。” 洛沉接过牛奶:“老师晚安。” 洛沉久久凝视着玉微的背影,直到她回到房间。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眉眼,笑得清浅。这便是被人关怀后的暖意吗?他很喜欢呢。 …… 玉微洗漱后,坐在委托者的书桌前,翻开了那本天蓝色的日记。端秀清新的字体映入眼帘。她伸手,轻轻缓缓地抚过一行行字迹。 委托者日记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靳言的爱意。可惜……委托者一个单纯得有些傻气的女生,怎么抓得住靳言这个浪子的心?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惜世人却忘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一旦养成,怎么可能如此容易改变?真的如此容易改变,便也不是人性了。 便如沈媛,重生前蛮横不可一世,重生后立刻变得温婉。真的可能吗?不过是她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本性而已。 娇蛮本无罪,何苦隐藏自我,模仿她人呢? 玉微的脑海中一片嘈杂,仿佛缠绕着丝丝缕缕的丝线,搅扰得她不得安宁。那是属于委托者的绝望。 委托者耗尽时光,直到五十多岁身患重病时方才发现自己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委托者自小被父母温养着长大,性格温婉。本该一生无忧。然而她最大的劫便是遇上了靳言。 靳言是委托者一生躲不开,逃不了的噩梦。 委托者和靳言的爱情和婚姻看似顺风顺水。五年的爱情长跑修成正果,二十多年的婚姻内相濡以沫。 即使是婚后靳言告知委托者,他不行。委托者也未曾有过半分嫌弃,她甚至忙上忙下地打听各地名医,只是为了医治好他。 最初靳言因为要利用委托者,还有几分敷衍的心情,跟着她瞎转。到后来,靳言是敷衍都懒得再继续下去,长期累月的不归家。 委托者打电话到公司也只是助理帮忙接听,一再的推脱忙。 若不是到最后,靳言已经不屑于再遮掩,委托者恐怕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丈夫其实从没问题。 他只是不愿意碰她,他只是心中另有所属,他只是在为所爱之人守身如玉。 她看见沈媛和靳言搂抱在一起的刹那,脑海完全的呈现一片空白。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艰涩地问:“你既然爱的是她,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 靳言是怎么回答的? 她想起来了,他说他娶她只是为了遮掩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需要遮掩?那是因为沈媛有两个老公。 一个是靳言,一个是靳简。 一夫一妻制的华国如何容得下这般的荒谬?更遑论是作为顶级豪门世家的靳家。 沈媛本是靳简的未婚妻,然而她太过骄纵,惹得靳家所有人都厌弃于她。沈媛不甘却也无法力挽狂澜。 心灰意冷之下,她选择了死亡。 当沈媛再次睁眼的一霎那,她回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花一般的年纪。一切错误都还未曾开始,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这一次,沈媛不再追逐靳简,她收敛了所有锋芒,变得温婉。这一次,她想要和学校的高岭之花——洛沉在一起。洛沉不同于靳简,他温柔儒雅,若是能被他所爱,必是一生一世。 可惜,洛沉就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山,饶是沈媛花费了万般心思,洛沉也只是越发疏远于她。 沈媛忙于追求洛沉,忽略了靳简。但也正是这样的若即若离,却是引起了靳简的注意,让他正视自己的心。甚至靳简一母同胞的哥哥,靳言也发觉了沈媛的不同,爱上了她。 沈媛倒也是个心大的,到最后,竟是两个都爱。一番虐心虐肺后,三个人一起he了。 29.殊丽无双(四) 明明是在温暖如春的室内, 玉微却经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发凉。 三人节.操掉了一地便也罢了, 何故拉上无辜的委托者?最后还要气得委托者重病时直接撒手人寰。 委托者一个单纯的女孩, 就这般被人欺骗了大半一辈子。若是真的一生一世都被欺骗过去便也罢了。 人生如戏。一场能持续一生的戏, 临到落幕, 又何尝不是完美的一生? 虽然依旧是一种悲哀,但至少活着的时候不会如此悲哀绝望, 连死后怨念都无法散去。 玉微扯起唇角, 不屑地笑了起来, 果然男人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方才是最好吗?非得要沈媛不爱他们, 他们才没脸没皮地凑上去。 系统:【粑粑,你别这样子笑,我害怕。】每次玉微这样笑, 都没什么好事情。系统经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那是被玉微给吓得。 虚空中, 玉微一掌拍过去:【没用的东西,这么胆小。】 系统立马麻溜地躲开:【不……我不胆小。】是粑粑你太恐怖。 系统的幻形是一只雪白的猫咪,一双墨绿色的眼镜又大又圆, 宛如两颗闪烁着光芒的绿宝石。松软的皮毛像是上好的绸缎,柔顺光滑, 令人爱不释手。 它可以幻化成各种形状,但是最近它看了一部动画片, 尤其喜欢里面的猫咪形象。 系统犹不怕死地挑衅着玉微:【粑粑, 你丧心病狂, 竟然想摧残祖国的花朵。洛沉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口。】它可是看见了玉微对洛沉有意无意的勾引。 玉微:【他已经成年了。】洛沉今年刚好十八岁。 系统嘴硬:【那也是高中生。】 玉微凉飕飕地瞅系统一眼:【还有几个月就毕业的高中生。而且,到底是谁把我传送到高中来的?嗯?还有脸说我丧.心.病.狂?】 玉微的尾音拖长,悠悠荡荡飘散在寂静的空间中。 系统缩了缩脖子,谄媚地笑着,但是那一张猫脸,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让人觉得无比滑稽:【粑粑,你真是高明,把洛沉带回家,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你在,还有沈媛什么事儿?】 玉微卸下扎着马尾的发圈:【就算我没领洛沉回家也没沈媛什么事情。】原世界里,沈媛到最后也没能让洛沉对她心动。 不是沈媛不够好,所以洛沉对她无法心动。相反,沈媛相貌姣好,性子虽是伪装着温婉,但到底本性难移,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骄纵。温婉中不自觉的骄纵,更牵动人心弦。 比之寡淡的玉微,沈媛更显鲜活。只是沈媛追求洛沉,根本错了方式,方才输得一塌糊涂。 洛沉自幼被阮久虐待,留下的心里阴影不在少数。表面虽是温和有礼,内心却是不信任何人的。稍有人靠近他,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怀疑对方的用意。更何况是沈媛这种在他脑海里毫无印象之人。 玉微今日之所以敢赌上所有,靠近他。凭的不过是三年的师生情,洛沉虽是冷心冷肺,但是对玉微这个老师,他到底是尊敬,且抱着期待的。 老师,多么合理的身份。不会让洛沉有半分退缩。 玉微放下日记,这个世界的靳简和靳言,她不会放过。 至于沈媛,玉微微微勾起唇角,当沈媛发现前世今生所爱之人都不爱她,只余下她一个人孤身寡人之时,她也该足够崩溃了。 欠下的债,总归是该还的。若不是沈媛同意和靳简,靳言一起瞒着委托者,委托者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 第二天,玉微特地早起挑了一条白色长裙,配了一件及腰同色系小外套。委托者的相貌不明艳,偏端方大气,并不适合那些过分艳丽的衣裙。 今天还要带洛沉去买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因为不是上班,玉微没带黑框眼镜,也没有扎头发,瀑布般的秀发披散肩头,逶迤蜿蜒。 玉微很快买好早饭回到家中摆好后,站在洛沉房间门前,正想敲门。抬手的一瞬,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洛沉依旧一身一中浅灰校服,笔直地站在那里,看见玉微的刹那,有片刻的呆滞。 和在学校的严谨不同,此刻的玉微淡雅素净,举止处有幽兰之姿。晨光里,她随意慵懒地站在那里,不需要任何修饰和言语便自成一派风景。 “洛沉你洗漱完了?”玉微问。 洛沉呆若木鸡的点点头,显然还没有从玉微的变化中回过神。 玉微也不恼,任由他看着她:“我买好早餐了,下楼吃早餐吧。吃了我们先去商场帮你买衣服,然后再买生活用品。” 良久,直到玉微转身走下楼梯,洛沉方才回过神,整理好思绪跟着玉微下了楼梯。 …… 两人吃完早饭一早便去了就近的商场。 商场是大型购物中心,分为AB座,坐落于都城市中心,是靳氏集团旗下企业。 尽管是白天,商场中也依旧是灯光闪耀,近乎奢靡,中空式的悬浮构造显出几分空灵。 一中放假正好是周六,周日,周一三天。今天恰好周六。周末的商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洛沉忍不住皱眉,虽然不算拥挤,但他并不喜欢人流量过大的地方,让他有一种儿时被阮久扔进湖里溺水的错觉。 玉微走在洛沉身侧,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伸手拉住他:“洛沉,怎么了?” “老师,我没事,只是有些不太适应这么嘈杂的环境。”洛沉沉默了一瞬,瞥了一眼玉微攥着他衣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并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但是一瞬间又停顿下来,任由玉微拉着他。 玉微拉着洛沉继续往前走:“再忍忍,我们很快就能买好东西回去。” 人流量大的地方她也不喜欢,但是好在这个商场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多。玉微蓦然想起了上个世界的街道,那才是真的拥挤如潮。 一楼是彩妆,二三楼都是各式各样的女装。玉微带着洛沉径直往四楼而去,男装聚居在四楼。 玉微本是兴致缺缺地准备随意为洛沉选几件衣服,但是初上四楼时,却被玻璃橱窗里男模特穿着的一件浅灰色毛衣吸引住了眼球。 灰色毛衣是修身针织衫,设计算不得新颖,应该算得上是这个牌子的经典款式了,但玉微就是莫名觉得这件衣服会很衬洛沉的气质。 “这件怎么样?”玉微指着那件灰色毛衣问洛沉。 洛沉顺着玉微的手指看向那件毛衣,只要不是花里胡哨的衣服,他都能接受,更何况这件毛衣款式简单,正合他意,遂点点头。 站在橱窗旁的店员见两人走进店中,便知道生意来了,于是扬着职业性的微笑走上前:“欢迎观临V.M。” 女店员礼貌地问候后便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侧。 “麻烦你把这款毛衣取一件来给他试穿一下。”玉微打量了一眼洛沉消瘦却极高的身躯,复又补充,“L码吧。” 洛沉虽消瘦,但却有180+cm高,恐怕M码他穿着会短。 “好的。请先生,小姐坐在沙发上稍等片刻。”女店员习惯性隐晦地扫视了两人手指一圈,微笑着转身去取毛衣。 女店员的效率极高,不过须臾,她便提着毛衣返回,玉微接过毛衣递给了洛沉,示意他去试衣间换上。 洛沉进去后,玉微坐在沙发上划开自己的手机,一个个将班上学生的手机号存了进去,打上备注。 当存到靳简的手机号时,玉微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洛沉换好衣服,有些拘谨地站在玉微面前,轻轻唤着玉微:“老师。” 他没有照镜子,不知道合不合身。 玉微抬头,方才发现洛沉已经换好衣服。 欣长的身形配合着修身的毛衣,衬托出洛沉的完美比例,冷色调的毛衣更让他有一种禁.欲的气息,犹如高岭之花。 玉微站起身,为洛沉整理了一下衣角,发现毛衣上方的装饰扣子没有扣上,她踮起脚尖,想为他扣上一粒扣子。 但是玉微如今这副身子只有160cm,今天知道是出门逛街,又特意穿了平底鞋,与180+cm的洛沉相比,矮了不少,即使踮着脚尖也是极其费力。 “洛沉,你低下头,我帮你扣一下扣子。”玉微放弃挣扎,直接命令洛沉。 洛沉听话地低下头,他极高的身躯覆压下来,犹如黑影笼罩在玉微头顶。他的头就要靠近她的颈窝,清晰得能看清她白皙脸庞上的血脉。 玉微的肤质极好,即使是洛沉近在咫尺地观察也看不见分毫毛孔,细腻如凝脂,让人痴迷。 离得近了,洛沉才嗅到玉微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不同于香水堆砌出来的脂粉味,她身上的香极其纯粹,清甜幽静,仿佛自身带来的体香。 女店员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甜甜笑着恭维道:“先生和小姐的感情真好,是在热恋吧?真是羡慕呢。” 30.殊丽无双(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烟雾缭绕的浴室, 青色的纱幔曳地。 美人似花, 风姿卓绝,斜靠浴桶,露出细润光滑的背脊和柔若无骨的手臂,肌肤如玉,隐隐有光泽流动, 如云秀发披散肩头。 南砚宸轻挽袖子, 站在玉微身后,压抑住滚动的心思, 将最后一味药材加入深棕色的药浴里。 尽管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浴桶里的玉微, 心中念了无数遍佛经, 面色看似毫无波澜,然而微微泛起红润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愣怔片刻,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 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 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 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 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 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 凝视着玉微的脸庞,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皮肉外翻,有些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由下颚滑落胸前,滴入浴桶中,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坚韧漠然让南砚宸对玉微的兴趣不减反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渐渐明白,他对玉微,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感兴趣和心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玉微一双眸子冷漠如冰雪,出口的语气更是无比寒凉:“你是谁?” 南砚宸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她还不认识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他的名字,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思及此,南砚宸心中不由得微微苦涩,他已经喜欢上她,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捉弄人? 南砚宸正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听到玉微冷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又是谁?嘶——为什么头好疼!” 仿佛头痛难耐。玉微不再看着南砚宸,抱住自己即将要炸开的头,努力想要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却一无所获。 只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南砚宸见玉微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心中不是怜惜,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是不是她什么都想不起,她就会是他的了? 她的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张。 现在的她,宛如一张独属于他白纸,任由他执笔挥墨。 “慕慕,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南砚宸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将已经退到角落的玉微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发,细细安抚。 说完之后,南砚宸呆滞了一瞬,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过并不排斥,如果这样能帮他得到玉微的心。 “慕慕?我的名字吗?”玉微在南砚宸的安抚之下,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那些浮现的景象瞬间不见。 可是,如果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感,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 “是,你叫南慕。”南砚宸眸意深深,语带诱哄,“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你在赏牡丹时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 南砚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吐出。 “未婚妻?” “是,慕慕,我们就要成亲了。”南砚宸语气笃定。 既然玉微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要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他已经沉沦,怎么容得下玉微独善其身。 南砚宸抱着玉微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玉微的纤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我并不记得你。”玉微语气微带疑惑。 南砚宸松开搂住玉微的手,掐住她的双肩,目光颤抖惶恐:“慕慕,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我……”玉微看着南砚宸眼中的颤抖害怕,语气迟疑。 “没有可是,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慕慕,你相信我,好吗?”南砚宸打断玉微,“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玉微久久不语,看着面前的南砚宸。这个人,她真的很陌生,可是他眼中的爱意和惶恐不假。 31.殊丽无双(六) 玉微赶到咖啡厅的时候, 靳言已经等得不耐烦, 他来时随意地点了一杯咖啡,如今一个小时过去,深浓的咖啡已经彻底冷却。 靳言眉峰紧锁地看了看时间,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想要转身便走。和玉微在一起后, 这还是他第一次等她,而且还等了那么久。 玉微停好车后,小跑着去了商场一楼。商场很大, 玉微跑错了方向, 到南门折返后才跑到位于商场北侧的咖啡厅。玉微推门进去的刹那,刚好和结账出门的靳言迎面撞上。 靳言不悦地扫向撞上来的人, 看清来人后, 才发觉是迟到的玉微。大概是因为方才小跑过,一张莹白的小脸红扑扑的,白里透红,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言, 对不起,我迟到了。”玉微拉住靳言的手臂, 微微弯着身子喘着粗气,一句话说下来停顿了好多次, 颇有几分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显然是累极了。 靳言没有甩开玉微, 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轻哼了一声:“嗯?” 玉微这副身体是典型的娇小女生身高, 更何况还微微弯着腰身。一米八多的靳简倾身靠近,更加衬托出她的娇小玲珑。 “路上堵车,方才又找错了方向,跑去南门了。”玉微喘息片刻,拉着靳言从咖啡厅门前挪开,一字一顿的给他解释着,企图得到谅解。 玉微靠进靳言怀里,双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糯糯地撒着娇:“言,你就原谅我一次嘛。” “就一次!我保证!下次我一定早早就出门。”玉微从靳言怀里探头,笑眯眯地仰视着他,空出一只手立誓,一分一毫的心虚都没有。 靳言看了一眼明显与以往不同的玉微,收回目光,心底的怒气莫名消散几分,语气却依旧不算好:“走吧。” 十一点的电影估计是看不了了,只能先吃午饭。 靳言带着玉微去了他常去的一家店。 点餐时,靳言习惯性地点了自己往常最爱吃的几样菜,便将菜单递给侍者。玉微也同时合上自己的菜单:“不要那道拔丝红薯。” 侍者接过玉微手中的菜单,愣了一瞬,转眸看向靳言,无声征求着他的意见。 靳言有片刻错愕,以为是玉微不喜欢吃这道菜,正想要直接开口告诉侍者不用上那道菜了,便被玉微打断:“言,你最近胃病犯了,不宜吃淀粉过多的食物。” 靳言抬眼看她,玉微的面容在柔和的暖色灯光下更显得温华端方。靳言心里升腾起几分异样,须臾,垂下眼睑,淡淡道:“嗯,那就不要这道菜吧。” …… 玉微一天下来差点去了半条命,累得直不起腰。她一度怀疑那些女生是为什么会热衷于逛街。她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生怕惊醒了已经睡了的洛沉。 洛沉虽是熄了灯躺在床上,但却毫无睡意,脑中清醒得可怕。直到听到门外传来极其细小的声响,他才翻过身,阖上眼。 这一次,他倒是很快便睡过去了。 玉微洗漱沐浴后,拿起床上的手机,划开,看着和靳言相似的两个字,唇边的笑意逐渐蔓延开,狡黠如狐。 …… 靳简方才运动完,还没来得及去沐浴,浑身上下湿透,晶莹的汗水顺着结实有力的腰腹滑落而下,性感中透着几分禁.欲的气息。 他休息片刻,从佣人手中接过一杯温水,正准备喝下,却听见不远处的手机震动起来。 佣人麻利地将手机递给靳简,靳简扫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眉头瞬间紧锁。 玉微? 靳言的女朋友,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靳简犹疑片刻,按下接听。 娇憨而甜美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那端传来:“言,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细腻柔软的声音如细细的丝线缠绕在人心间。便是冷淡如靳简,也不由得有些恍神。有那么一刻,他仿佛知道了靳言为何纡尊降贵的跑去一中当物理老师。 即使隔着遥远的空间与距离,他也能听得出玉微声音中潜藏的深深眷念,但脑海中却无论如何也描绘不出素日里端方古板的班主任撒娇是何种表情。 玉微为人贤淑却甚是刻板,如同被形式化的教科书,一板一眼。虽是温婉,到底失了几分真切。但今日电话里面的她却如同妖魅附身,声线软糯,勾得人心痒痒。 仿佛是许久没有听见电话那头有回音,酥软人心的声音有些忐忑迟疑地道:“言,你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我晚上给你打电话吗?可是……可是,我真的想你了,所以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靳简搁下水杯,方才冷声回道:“老师,我是靳简。”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狠狠的抽气声和玻璃破碎的声响。靳简听得很清楚,却没有直接挂掉电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玉微的下一句话。 他有些好奇温柔端庄的老师知道自己打错了电话,撒娇错了对象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良久,那边复才传来磕磕巴巴的声音:“靳简啊……抱歉,老师打错电话了,没有打扰到你吧?……你最近复习得怎么样?如果学业上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一定要来问老师……老师现在还有点忙,就先挂了,你早些休息。” 一阵忙音传来,手机恢复了锁屏页面。 靳简好笑地放下手机,找的理由如此蹩脚,真是单纯得有些可爱呢。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靳言那个黑心货坑得渣渣都不剩,但这都与他无关。 …… 美好的假期总是短暂,一晃而过,又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中的学子皆是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学校,又埋头进书山题海之中,进行新一轮的修仙。 玉微虽然是下午最后一节的课,但是也准备学学其他班级的班主任,没事去教室转转,表示自己对学生学习的关心。 系统提示说,靳简又迟到了,现在在赶来的路上。玉微掐着时间点,去教室转了一圈。 靳简走得有些急,倒不是怕被玉微发现迟到,他只是突然间有了画画的灵感,想要快点去教室把灵感记录下来。 因为他走得太过急切,根本没有注意到拐角处有人,两人正好撞上。 玉微吃痛地闷哼一声,靳简的胸膛好硬,撞得她的额头都有些抽疼。她站立不稳地便要摔倒。 靳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即将要摔倒的玉微,玉微本就重心不稳,被靳简一拉,更是整个人直接扑倒在靳简怀里。靳简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柔软无骨的腰肢紧紧贴合着他坚实如山的身体,亲.密.无.间。即使隔着几层厚厚的衣物,靳简也能感受到从玉微身上传来的温热,他的身体蓦地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不过片刻,玉微便从靳简怀里挣脱开来,有些惊慌失措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玉微微微扬起的脸精致佚丽,没了黑框眼镜的遮挡,那姝丽无双的面容便立刻显露出来,犹如山中的妖精初入人间,空灵又靡丽。 这样一副勾魂摄魄的面容,平日里却被遮掩在硕大的黑框眼镜之下,只余下几分淡淡的书卷气。 靳简脑海中不由得自然而然回响起昨日里她娇娇软软的声音,配合着面前动人的容颜,他心间莫名升腾起一丝异样,很快,转瞬即逝,他没来得及抓住。 再低头,看见的便是玉微面色慌张地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靳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距离玉微不远处,掉落在地的黑框眼镜,而后蹲下身子捡起眼镜,递到玉微手边。 玉微摸到手边冰冷坚硬的眼镜框架,惊喜的伸手接过,带上:“谢谢。” 当玉微带上眼镜,眼前恢复清明,认出身前之人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事情,有些受到惊吓地后退了一步,差点踩空。 靳简虚虚地拉了玉微一把,这一次玉微没有扑倒,但是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一大一小,紧紧交握着。玉微几乎是立刻便甩开了他的手,像是碰到洪水猛兽一般急切。 靳简眼眸深了深,没有开口。 玉微虽是极力压抑,但是仍有一丝慌乱不受控制地溢出:“靳简……你怎么又迟到了?” 话音刚落,玉微便一脸懊恼地想抽自己。 靳简见玉微抿紧下唇,一脸懊悔的模样,顿了顿,只轻描淡写地道:“老师如果没事,我就去上课了。”靳简不等玉微回答,径直离开了。 玉微见靳简主动提出离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心瞬间放松。 擦身而过的瞬间,靳简察觉到了玉微下意识的放松,嘴角不易察觉的弯了弯,眼底深处有笑意浮现,很浅,几不可察。 “等等,靳简。”玉微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交代,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叫住了他,“你第二节课的课间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情和你说。” “嗯。”靳简没有回头,只简单应了一声,像是刚才的小插曲根本不值一提,也像是根本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但他回到教室时却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灵感,转而画起了玉微。 32.殊丽无双(七)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 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 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 一袭广袖长袍, 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 玉衡还是太子时, 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 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 想将玉微嫁给他,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 没有开口, 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 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 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 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死死的看着玉微。 那眼里的神色,凌厉,寒冷,不带一丝生气,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错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个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情何以堪?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他更想挖开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早已经停止了跳动。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小女孩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未嫁先休,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是猪吗?要玉微偿还蓝宁的过去。 玉微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那个穿越女仗着自己庶女的身份受尽同情,认为自己嫡母姐妹虐待她,最后报复得嫡母自尽而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古代本就嫡庶有别。既然不想被欺负,那就别让自己母亲去做妾啊。自己母亲做了妾,那么算是半个下人的她,有什么资格谴责嫡母?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何必这样恶心人呢? 更何况,最脑残的还是,蓝宁自诩冷漠无情,强大自立,穿越来以后一直是对男人冷漠无比,但是却连皇室都敢正大光明的得罪。 不过是背后靠着爱慕她的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罢了。 蓝宁口头说着靠自己,厌恶男人,却在是一个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庶女的时候,横行霸道,得罪权贵,难道凭借的不是那三个男人? 更可笑的事情是,那三个男人还偏偏就爱她这幅独立自强的样子。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风清月淡,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风姿卓绝的身影缓缓踏入破旧的房间,那一刻,一室昏暗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显得耀眼。 玉微微微眯起眼,逆光看向他,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想将玉微嫁给他,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33.殊丽无双(八)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被他折腾得狠了, 身子又孱弱,完全没有醒过来。即使感觉有些许冷意钻进被子也不过是攥紧被角, 翻个身,模模糊糊继续睡过去。 待到玉衡退朝回到清婉殿时, 玉微正在摆弄着玉瓶里的梅花。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绽满一室芳华, 芳香诱人,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 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 只要是陛下赐下的,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 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 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 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 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 带着她走到膳桌前, 按着她坐下, “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34.殊丽无双(九)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习惯, 只要是陛下赐下的,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 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 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 带着她走到膳桌前,按着她坐下, “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 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 还来不及咀嚼, 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35.殊丽无双(十)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是夜, 红浪翻滚后, 玉衡餍足地拥住玉微。 玉衡的眼神一寸寸, 挟裹着深浓爱意地掠过玉微清冷的眉眼。 他伸手, 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 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 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 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 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 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 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 他还是太子, 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 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36.殊丽无双(十一)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 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 失了真切, 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 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 遮掩住瘦削的双肩, 整张脸粉黛未施,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 心无旁骛,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 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 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 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 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 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 ”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微微,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我会等你再次爱上我。......我心如月,不得言明,望卿知晓,天地可鉴。”玉衡失神地喃喃着,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玉微。 既然她曾经爱过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再次爱上他。 南砚宸自然察觉到了玉微的异样,可是却宁愿自己不懂。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有些欣慰地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已至除夕,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37.殊丽无双(十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倚澜湖边 清雅女子一袭妃色长裙, 席地而坐, 修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 断断续续不成音调。 微风拂过, 扬起女子的秀发, 女子微微抬起下颚, 迎着疏影洒落的金色阳光,浅浅勾起唇角,眯起眼眸感受着湖边清新的空气。 竹屋旁,拿着同色外袍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浅笑, 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填满,天地之间,只容得下一个他和她。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 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 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 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 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 南砚宸又逼近几步,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 笑意不减:“慕慕, 林间寒凉, 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没有改口:“砚宸,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38.殊丽无双(十三)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 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 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 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 玉衡还是太子时, 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想将玉微嫁给他, 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 没有开口, 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 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 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 斟酌了一下, 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死死的看着玉微。 那眼里的神色,凌厉,寒冷,不带一丝生气,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错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个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情何以堪?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他更想挖开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早已经停止了跳动。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小女孩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未嫁先休,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是猪吗?要玉微偿还蓝宁的过去。 玉微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那个穿越女仗着自己庶女的身份受尽同情,认为自己嫡母姐妹虐待她,最后报复得嫡母自尽而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古代本就嫡庶有别。既然不想被欺负,那就别让自己母亲去做妾啊。自己母亲做了妾,那么算是半个下人的她,有什么资格谴责嫡母?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何必这样恶心人呢? 更何况,最脑残的还是,蓝宁自诩冷漠无情,强大自立,穿越来以后一直是对男人冷漠无比,但是却连皇室都敢正大光明的得罪。 不过是背后靠着爱慕她的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罢了。 蓝宁口头说着靠自己,厌恶男人,却在是一个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庶女的时候,横行霸道,得罪权贵,难道凭借的不是那三个男人? 更可笑的事情是,那三个男人还偏偏就爱她这幅独立自强的样子。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风清月淡,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御书房 “陛下,亥时已至,可要传膳?”忆年看着久久纹丝不动的威仪帝王,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遮掩住瘦削的双肩,整张脸粉黛未施,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心无旁骛,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39.殊丽无双(十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 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 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 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 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 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 不能自拔。 …… 是日, 风和日丽, 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 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 等砚宸登基后, 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 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 皇上一定不能食言, 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 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 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玉衡被玉微的话语惊愕到,半晌没有回过神,直到被玉微推下床时依旧浑浑噩噩,却是如牵线木偶一般往门外走去。 “慎之。”玉微轻声唤住了他。 玉衡转过身。 银色月光里,玉微的轮廓一片朦胧,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如羊脂白玉的肌肤泛着摄人心魂的莹光。 她说:“慎之,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深爱着你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衡几乎难堪地夺门而出。 玉微跟系统确认玉衡已经走远后方才施施然地睡下。 系统:【粑粑,你不按常理出牌。人家看的小说里面都不是这么写的。】 玉微尾音上挑:【嗯?】她倒是想知道系统都看了些什么小说。 系统:【我看的《霸道总裁小娇妻》里面,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从来都是女主角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跑出门。粑粑,怎么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呢?万一玉衡掉好感度怎么办?】 玉微冷嘲:【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委屈自个儿出去。外面更深露重,还是让玉衡享受去罢。至于好感度,你自己看看。】 系统看玉微这般笃定,略微好奇地拉下操作面板:【!!!好感度八十二???】 系统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稳稳不动的八十二。 ……玉衡是抖m无疑了。 系统表示它看不懂这个社会的世界。 见系统终于不再叽叽喳喳,玉微卷起被子便要睡觉。 系统:【粑粑,慢点,我还有一个问题。】 玉微哼唧了一声:【问。】 现在她心情好,不介意系统多嘴几句。 系统:【粑粑,您不会真的喝了那个避子汤吧?】 经常偷偷打游戏不关注玉微做任务的系统表示,这很伤身的。 玉微不屑地道:【我喝的当然是养颜汤药。给玉衡一碗绝子汤就解决的事情,干嘛伤身?】 她还爱惜自己身子得紧。 系统:【666,这很粑粑!终生绝后皇帝了解一下!】 气愤,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见外男,犯下私通重罪。玉微,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玉微嫣然一笑,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明明未着寸缕,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40.殊丽无双(十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微微眯起眼, 逆光看向他, 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 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 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 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 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 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 面目如画,疏淡清雅, 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 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 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 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 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想将玉微嫁给他, 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死死的看着玉微。 那眼里的神色,凌厉,寒冷,不带一丝生气,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错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个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情何以堪?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他更想挖开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早已经停止了跳动。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小女孩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未嫁先休,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是猪吗?要玉微偿还蓝宁的过去。 玉微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那个穿越女仗着自己庶女的身份受尽同情,认为自己嫡母姐妹虐待她,最后报复得嫡母自尽而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古代本就嫡庶有别。既然不想被欺负,那就别让自己母亲去做妾啊。自己母亲做了妾,那么算是半个下人的她,有什么资格谴责嫡母?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何必这样恶心人呢? 更何况,最脑残的还是,蓝宁自诩冷漠无情,强大自立,穿越来以后一直是对男人冷漠无比,但是却连皇室都敢正大光明的得罪。 不过是背后靠着爱慕她的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罢了。 蓝宁口头说着靠自己,厌恶男人,却在是一个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庶女的时候,横行霸道,得罪权贵,难道凭借的不是那三个男人? 更可笑的事情是,那三个男人还偏偏就爱她这幅独立自强的样子。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风清月淡,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41.殊丽无双(十六)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不答,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 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 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 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 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 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 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 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 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 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 动作温柔至极, 低低地安慰:“很快, 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破旧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丛生的野草,带着几许不属于春日的萧瑟。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撇嘴:【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42.殊丽无双(十七)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不答, 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 他起身, 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 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 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 犹如浴火的凤凰, 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 火势蔓延, 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 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 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 动作温柔至极, 低低地安慰:“很快, 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等级制度森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43.殊丽无双(十八)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微风拂过, 扬起女子的秀发,女子微微抬起下颚,迎着疏影洒落的金色阳光,浅浅勾起唇角,眯起眼眸感受着湖边清新的空气。 竹屋旁,拿着同色外袍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浅笑,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填满, 天地之间, 只容得下一个他和她。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 但是山间本就阴凉, 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 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 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 退后几步, 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 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 笑意不减:“慕慕,林间寒凉, 多穿一些, 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 又往后几步:“砚宸, 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没有改口:“砚宸,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44.殊丽无双(十九)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 一下又一下。 良久, 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 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 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 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 带着燎原之势, 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 低低地安慰:“很快, 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 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45.殊丽无双(二十)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这种桃花酿不同于普通的酒, 清纯透彻犹如明镜,泛着桃花清香。饮时温润甘醇,饮尽后及其容易醉。君钰会喜欢桃花酿是因为三十多年前, 蓝宁就是在一片桃林里救了他。自此再不能相忘。 明明这二十多年来,这桃花酿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那么甘醇浓烈。可是,今日君钰却觉得这桃花酿微微有些苦涩。 今日, 君钰上朝回府, 就听见暗卫来报,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 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 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 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 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 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君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玉微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原谅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他不会错失宁宁。 将酒壶递至唇边,一口饮尽壶中剩余的桃花酿。 “砰——”瓷片碰地, 传来清脆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四处洒落,锋利尖锐。 君钰本只是想四处转转, 却不知为何最后转到了灵堂。 酉时未过的灵堂已经是寂静无声, 白色的蜡烛燃着明明灭灭的光, 几个身着缟素的丫鬟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君钰几乎一瞬间, 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府内的下人就是这样守着灵堂的?一群欺上瞒下的刁奴! 君钰虽然并不在意玉微,但是却觉得自己吩咐的话下人,下人如果不唯命是从就是忤逆。长年身居高位的君钰自然容不得这样的忤逆。于是他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些的刁奴,但是刚抬步时,君钰就发现一个衣衫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老妇人走到棺材面前,迟缓地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老妇人,仿佛看着疯子一般。 “还烧什么纸?你还真以为琼华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爷何时把那位当王妃过?”连尊称玉微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来,王爷都默许了我们这般对待琼华院那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个丫鬟嗤笑。 “说起来,琼华院那位也真是可怜。”一个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却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着王爷,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去厨房日日给王爷烧饭,最后还要低声下气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爷这饭菜是她做的。啧,亲王王妃做到琼华院那位这样子的,整个大晋,我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结果不得王爷垂怜便罢了,竟然还不得善终。” “碧水,你就惯会耍嘴皮子。既然这么同情琼华院那位,你倒是去给她烧点纸啊。”几个丫鬟哄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气!我才不去。而且,这里不是有人在烧吗?”名叫碧水的丫鬟,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着烧纸的老妇人。 “碧水这话说得在理,我感觉,这整个灵堂里啊,都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丫鬟附和道,“我听人说啊,琼华院那位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里的鱼咬得变形了。” 说完,丫鬟还佯装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样子,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 另外几个丫鬟到底年轻,听那个稍微年长的丫鬟这么一说,纷纷抱作一团,连声惊叫起来。 老妇人本不想理会那些嘴碎的丫鬟们,可是听着她们越来越放肆的话,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道:“这十多年来,王妃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王妃才去了,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诋毁王妃,你们配为人吗?” 到底是涵养极好,说不出骂人的浑话,老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些许谴责之语。 老妇人是王府里奴婢的家生子,当年和人私奔时,多亏玉微怜惜,劝说君钰,才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丫鬟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丝毫愧疚,又骂骂咧咧起来。 君钰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听,转身走了出去。 “君霜。”走到后花园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君钰方才觉得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王爷。”君霜恭敬地跪在地上。 君钰艰涩地开口:“这十九年……本王的膳食都是玉微亲自做的?” 他没有听进去太多,却唯独听下了这一句。一个多月前,玉微失踪时,他用膳就发觉了膳食的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君钰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问了下人,知晓是后厨的厨子换了之后也不甚在意。 “是……一直是王妃。”君霜一直很同情玉微,但是奈何自家王爷心里只有蓝宁。每次他开口想要为玉微说些什么,都直接被君钰挥退。 如今君钰既然开口问,君霜自然想为王妃争取些什么。哪怕王妃已经去世,但是至少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般,连下人都敢敷衍了事。 “王妃自从嫁进王府,打听到王爷的喜好以后,就去后厨学烧菜,可是王妃身为金枝玉叶,哪里会这些粗活?王妃小心翼翼地学了好久才学会,可是手上几乎被烫伤得不成样子了。”君霜仿佛陷入回忆里,声音轻渺,“王妃的日子尽管再拮据,却还是每月都置下布料,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可是却从来都送不到王爷您的手上。” 君霜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君钰,语气控诉谴责:“属下看着王妃这么多年如此艰辛尚且心有不忍,王爷,您身为王妃的夫君,就真的丝毫不在意王妃吗?王妃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二十年前……” “够了!”君钰开口打断君霜的话,任何提及宁宁的话,他都不允许,“退下!” “王爷……”君霜还想继续说完。 这些年,她被派去跟在王妃身边,监视王妃。一开始,她也的确是抱着怀恨的心态去的,认为是王妃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是王妃卑鄙无耻。 但是,年年月月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如此温婉的王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王妃生前她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她就是拼死也想要为王妃挣回一份尊严。 “本王让你住口!”蓝宁是君钰的逆羽,谁都不能提及。君钰一挥手,君霜的身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君钰走进了落败的琼华院。 看着荒凉的院子,君钰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冷风灌了进来,再也缝补不上。 这些都是玉微应得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却感觉到有些冷意。难道是觉得玉微死了,她的那些罪孽就可以赎清了? 不可能!君钰一掌击碎了琼华院本就破败的墙,墙壁在君钰十成的功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那都是她活该,他何必同情?她再难过,能有他这些年错失所爱来得痛苦悔恨? 这样一想,君钰觉得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难受,却仍是感觉有凉意不断侵袭。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46.殊丽无双(二十一)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微微, 你不会离开我的, 对吗?”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的眉眼,眷念地问道。 玉微不答, 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 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 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 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 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 玉衡温雅地笑着, 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 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 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 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 她微微弯下腰身, 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 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47.殊丽无双(二十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这种桃花酿不同于普通的酒, 清纯透彻犹如明镜, 泛着桃花清香。饮时温润甘醇, 饮尽后及其容易醉。君钰会喜欢桃花酿是因为三十多年前, 蓝宁就是在一片桃林里救了他。自此再不能相忘。 明明这二十多年来, 这桃花酿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那么甘醇浓烈。可是,今日君钰却觉得这桃花酿微微有些苦涩。 今日,君钰上朝回府,就听见暗卫来报, 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 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 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 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君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玉微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原谅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他不会错失宁宁。 将酒壶递至唇边,一口饮尽壶中剩余的桃花酿。 “砰——”瓷片碰地,传来清脆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四处洒落,锋利尖锐。 君钰本只是想四处转转,却不知为何最后转到了灵堂。 酉时未过的灵堂已经是寂静无声, 白色的蜡烛燃着明明灭灭的光, 几个身着缟素的丫鬟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君钰几乎一瞬间, 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府内的下人就是这样守着灵堂的?一群欺上瞒下的刁奴! 君钰虽然并不在意玉微,但是却觉得自己吩咐的话下人,下人如果不唯命是从就是忤逆。长年身居高位的君钰自然容不得这样的忤逆。于是他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些的刁奴,但是刚抬步时,君钰就发现一个衣衫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老妇人走到棺材面前,迟缓地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老妇人,仿佛看着疯子一般。 “还烧什么纸?你还真以为琼华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爷何时把那位当王妃过?”连尊称玉微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来,王爷都默许了我们这般对待琼华院那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个丫鬟嗤笑。 “说起来,琼华院那位也真是可怜。”一个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却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着王爷,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去厨房日日给王爷烧饭,最后还要低声下气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爷这饭菜是她做的。啧,亲王王妃做到琼华院那位这样子的,整个大晋,我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结果不得王爷垂怜便罢了,竟然还不得善终。” “碧水,你就惯会耍嘴皮子。既然这么同情琼华院那位,你倒是去给她烧点纸啊。”几个丫鬟哄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气!我才不去。而且,这里不是有人在烧吗?”名叫碧水的丫鬟,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着烧纸的老妇人。 “碧水这话说得在理,我感觉,这整个灵堂里啊,都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丫鬟附和道,“我听人说啊,琼华院那位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里的鱼咬得变形了。” 说完,丫鬟还佯装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样子,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 另外几个丫鬟到底年轻,听那个稍微年长的丫鬟这么一说,纷纷抱作一团,连声惊叫起来。 老妇人本不想理会那些嘴碎的丫鬟们,可是听着她们越来越放肆的话,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道:“这十多年来,王妃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王妃才去了,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诋毁王妃,你们配为人吗?” 到底是涵养极好,说不出骂人的浑话,老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些许谴责之语。 老妇人是王府里奴婢的家生子,当年和人私奔时,多亏玉微怜惜,劝说君钰,才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丫鬟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丝毫愧疚,又骂骂咧咧起来。 君钰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听,转身走了出去。 “君霜。”走到后花园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君钰方才觉得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王爷。”君霜恭敬地跪在地上。 君钰艰涩地开口:“这十九年……本王的膳食都是玉微亲自做的?” 他没有听进去太多,却唯独听下了这一句。一个多月前,玉微失踪时,他用膳就发觉了膳食的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君钰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问了下人,知晓是后厨的厨子换了之后也不甚在意。 “是……一直是王妃。”君霜一直很同情玉微,但是奈何自家王爷心里只有蓝宁。每次他开口想要为玉微说些什么,都直接被君钰挥退。 如今君钰既然开口问,君霜自然想为王妃争取些什么。哪怕王妃已经去世,但是至少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般,连下人都敢敷衍了事。 “王妃自从嫁进王府,打听到王爷的喜好以后,就去后厨学烧菜,可是王妃身为金枝玉叶,哪里会这些粗活?王妃小心翼翼地学了好久才学会,可是手上几乎被烫伤得不成样子了。”君霜仿佛陷入回忆里,声音轻渺,“王妃的日子尽管再拮据,却还是每月都置下布料,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可是却从来都送不到王爷您的手上。” 君霜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君钰,语气控诉谴责:“属下看着王妃这么多年如此艰辛尚且心有不忍,王爷,您身为王妃的夫君,就真的丝毫不在意王妃吗?王妃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二十年前……” “够了!”君钰开口打断君霜的话,任何提及宁宁的话,他都不允许,“退下!” “王爷……”君霜还想继续说完。 这些年,她被派去跟在王妃身边,监视王妃。一开始,她也的确是抱着怀恨的心态去的,认为是王妃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是王妃卑鄙无耻。 但是,年年月月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如此温婉的王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王妃生前她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她就是拼死也想要为王妃挣回一份尊严。 “本王让你住口!”蓝宁是君钰的逆羽,谁都不能提及。君钰一挥手,君霜的身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君钰走进了落败的琼华院。 看着荒凉的院子,君钰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冷风灌了进来,再也缝补不上。 这些都是玉微应得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却感觉到有些冷意。难道是觉得玉微死了,她的那些罪孽就可以赎清了? 不可能!君钰一掌击碎了琼华院本就破败的墙,墙壁在君钰十成的功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那都是她活该,他何必同情?她再难过,能有他这些年错失所爱来得痛苦悔恨? 这样一想,君钰觉得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难受,却仍是感觉有凉意不断侵袭。 君钰一惊,如此佳人,难怪帝王会为了她,不惜自毁清誉,背负骂名,也要强娶臣妻。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君钰低下高傲的头颅,躬身行礼。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他却有刹那恍惚,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48.殊丽无双(二十三)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君钰低下高傲的头颅, 躬身行礼。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 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 很快便回过神, 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 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 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 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 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 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 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 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 他却有刹那恍惚, 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 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 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 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 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 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 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琼华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49.殊丽无双(二十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倚澜湖边 清雅女子一袭妃色长裙, 席地而坐, 修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断断续续不成音调。 微风拂过,扬起女子的秀发, 女子微微抬起下颚,迎着疏影洒落的金色阳光,浅浅勾起唇角,眯起眼眸感受着湖边清新的空气。 竹屋旁, 拿着同色外袍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浅笑,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填满, 天地之间,只容得下一个他和她。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 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 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 退后几步, 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 南砚宸又逼近几步,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 笑意不减:“慕慕, 林间寒凉, 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没有改口:“砚宸,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撬得倒的墙角,只能说明那墙角不牢固。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蓝宁轻斥。 南风起厚着脸皮:“我当然是说正经的,当年我那么苦,不也甘之如饴吗?砚宸现在算什么?” 说罢,南风起轻啄蓝宁脸庞,打横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 “南风起!”见南风起抱着她就往床榻走去,二十多年的夫妻,蓝宁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由得娇嗔,面色羞红。 南风起太没正形了,每次和他商议正事,最后都能被扯歪十万八千里。 “娘子,你家夫君我耳朵还好使,不用这么大声。”南风起脚步未顿,只眼角余光看向蓝宁。都成亲那么多年了,宁宁还是那么青涩纯稚,这样的宁宁,让他如何割舍? 室内春.光正好 他伸手,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50.殊丽无双(二十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 只要是陛下赐下的, 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 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 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 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带着她走到膳桌前, 按着她坐下,“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 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 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 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 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 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 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51.殊丽无双(终)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卯时便起身上朝了。 玉微被他折腾得狠了,身子又孱弱,完全没有醒过来。即使感觉有些许冷意钻进被子也不过是攥紧被角, 翻个身, 模模糊糊继续睡过去。 待到玉衡退朝回到清婉殿时, 玉微正在摆弄着玉瓶里的梅花。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 绽满一室芳华, 芳香诱人, 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只要是陛下赐下的, 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 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 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 带着她走到膳桌前, 按着她坐下, “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有些欣慰地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已至除夕,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52.绯闻影后(一)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南砚宸自小便跟在玉衡身边,算得上是得玉衡倾囊相授。而且玉衡因为想要和玉微归隐,有一段时日甚至还特意放权给他。如今他毫无预兆的造反, 几乎是打得玉衡措手不及,让玉衡焦头烂额。 日日的八百里加急密文无一不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 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 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 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 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 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 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 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 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 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 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 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 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那一日,他搁置下了原本想要离去的念头,去灵缘寺寻了了缘大师。了缘大师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报完仇后消弥于天地之间。除非那怨魂甘愿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潜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轮回的机会。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断了。他辜负玉微本就是错了,事到如今,竟是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吗?这便是对他想要逃避的惩罚吗?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飞魄散,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的惶恐,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发酵。 是他薄情寡义,令她一腔痴情错付,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得如此结局? 玉微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钰,我本就已经死了,何来死去一说?” “不,当你怨念消散时,你会魂飞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同于往日的威严肃穆,此刻的他焦急忧虑。 “魂飞魄散又有什么不好?这世间,值得我留恋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丝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度日,了无生趣。” 君钰见玉微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间抽疼起来,伸手便想打晕了玉微带走。 玉微立即躲过,嘲讽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吗?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绝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语毕,玉微便大声叫来了守在宫殿外的侍卫。 君钰一心想要带玉微离开。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与侍卫们缠斗。然而以一敌众,纵使他武功奇高也难以抵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卫们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却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抬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扎进君钰心间。 君钰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却只是越发狼狈,浑身染血。即使是被侍卫拖住,君钰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声音嘶哑凄厉,令闻者不由得皱眉。 玉微视若无睹,安然地坐回软榻抱起小狐狸,笑意盈盈地继续逗弄着。 …… 夜间,玉衡裹挟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凉意钻进了被子里,拥住玉微:“君钰今日来了?” “嗯。”玉微懒懒地从鼻息间挤出一个音调。 “他来做甚?”玉衡追问。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来凤仪宫到底想做甚? 玉衡从不承认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觉得你罢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满,特意来报复?但是被我发现了,皇上不必忧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闻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许,阖上眼:“睡罢。” 这些时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战事的疲倦,还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顶。 “好。”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等级制度森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53.绯闻影后(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 绽满一室芳华,芳香诱人, 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只要是陛下赐下的, 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 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 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 带着她走到膳桌前,按着她坐下, “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 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 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 一眼望去, 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54.绯闻影后(三)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 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 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 玉衡回过神, 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 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 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 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 而且, 即使再相似, 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 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 不必查了, 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玉微的神色落寞起来,声线低落下去:“十九年前,新婚那夜,我就是这样穿着嫁衣,等到了天亮,等到了龙凤烛燃尽,却等不到你。这十九年来,我也这样哀哀地在琼华院等着,可惜,依然等不到你。前世……你说过的会找到我,可是为什么,有了蓝宁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最后,玉微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控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飘摇,如梦似幻。 君钰听着玉微嘶哑凄厉的声音,不由皱眉,想起了那夜滴进他心里的眼泪。 又是前世今生。 君钰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欲要拉住玉微,可是却直接穿过了玉微的身体,抓住一片虚空。君钰的神色骤变。 玉微见君钰骤变的神色,痴痴地笑起来,火红的身影片片消散风中,只余下一句低喃的话语:“君钰,我恨你。” 声线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有能化作实质的恨意砸落君钰身上,压得君钰几乎喘不过气来。 玉微死去已经这么久,他竟然在今日看见了如此真切的幻影,一时间,君钰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为何如此真切? 如果是现实,为何如此虚幻? …… 玉微回去的时候,南砚宸还在应酬宾客。她早就睡醒了,现下又无聊至极,就坐在桌上翻找着喜欢的糕点吃。 南砚宸踏进婚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微垂着脑袋,半爬在桌上的娇俏模样。 “慕慕怎么不去床榻上休息?” “不是在等你吗?”玉微歪着头,理所当然地反问。 南砚宸看着玉微的模样,仿佛妻子等着晚归的丈夫,一时间本就暖融融的心,似乎瞬间融化成春水:“是我的不是,回来晚了,让慕慕担心了。” 一边说,南砚宸一边走到玉微身边,倒出两杯酒,递了一杯到玉微面前:“饮下合卺酒,我们就洗漱歇下罢。” 玉微伸手接过,举着酒杯绕过南砚宸的手臂,微闭着双眼,饮下了那杯酒。 南砚宸看着玉微烛火下动人的如玉娇颜,温和地笑着,自此以后,他们终于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 明明酒不醉人,南砚宸却觉得此刻有些薄醉。 南砚宸低下头,靠近玉微耳边吹着热气,嗓音染上情.欲,低沉黯哑:“慕慕,我们歇下吧。” “好。”玉微颔首,看向南砚宸的侧脸,他明明已经装得很镇定,可是脸颊到底是有几分绯红,宛如染上尘埃的谪仙。 55.绯闻影后(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日玉微噙着眼泪,绝望哀戚的模样。 相比玉衡的心神不宁,玉微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夜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玉微安分了几日,便唤来了宫人,让他传她的口谕,去宣南砚宸进宫。 玉衡虽是没有册封玉微为皇后,却是给予了她位同附后的权力。 …… 南砚宸踏进清婉殿时, 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他已是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慕慕了, 他很想念她。听到内侍传话,玉微想见他时。他欣喜若狂地搁下一切政务便跑了进宫。甚至来不及乘坐马车。 玉微从南砚宸身后拥住他的腰身, 头轻轻地贴合在南砚宸坚实的背脊:“砚宸。” 南砚宸想要转身拥住玉微,却被玉微拦下:“砚宸别动, 让我抱抱。” “慕慕,我很想你……”南砚宸闻声, 果真不再动,任由玉微抱着, 只娓娓述说着自己的疯狂思念。 他真怕如果再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慕慕他便会失控。 “砚宸这几个月还好吗?”玉微明知故问。 “不好, 慕慕, 没有你的日子, 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南砚宸终是忍不住思念, 转过身,视线一点点描摹着玉微秀美的轮廓。 他伸手,抚上玉微的脸颊,眼底是深不见底,几欲将人席卷吞没的炙热思念。 “砚宸不想问问我到底是谁吗?”玉微握住南砚宸骨节分明的手掌,凝视着他。 “曾经想问。”南砚宸道,“现在不想了。” 无论她曾经是谁,无论她曾经爱过谁,他只要知道现在她是他唯一所爱之人便足以。 “可是我想告诉你。”玉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柔和温暖。 “若是慕慕想说,为夫自是愿闻其详。” 玉微踮起脚尖,仰着头,靠近南砚宸耳边,轻声呢喃:“如若我说我是玉衡的嫡妹,玉微呢?” 饶是南砚宸已经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在玉微话音落下的刹那也是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是在洛阳救的慕慕,便说玉衡的嫡妹——安晏长公主早已经下嫁秦王,并于一年前暴毙。慕慕便不可能是她。 玉微的眼底清洌似寒潭,冰凉刺骨。 她幽幽地道:“砚宸感到不可置信罢?若不是那一次惊马,我也不敢相信。恢复所有记忆后,我才恍然发觉,我以为的夫君不是真正的夫君,我以为的天下也不是我所知晓的那个天下。” 南砚宸心头有愧,眼神闪躲,他骗了她,骗她嫁给了他。 玉微伸手扳正南砚宸的脸:“砚宸,或许我该感谢你,让我有过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委托者的一生过得太压抑。出嫁前被皇室所累,束手束脚,连所爱之人都不敢大胆追逐。出嫁后被君钰厌弃,耗尽余生的时日守着一个破旧的院落,日日盼着君钰回心转意。 玉微对委托者谈不上太多同情,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甘愿为了皇室牺牲,最后也是她自己甘愿等一个渣男。 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是接下了任务,自当竭尽全力。 南砚宸恍惚间回忆起一年前在洛阳涧河边看见的玉微,死寂绝望。他的心忍不住升腾起一阵痛楚,只为玉微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伤痛而疼痛。 “慕慕……”南砚宸依然不敢置信。 “嘘!”玉微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南砚宸的薄唇上,“听我说完。” 见南砚宸颔首,玉微方才继续缓缓地道:“我当时会去洛阳,是因为当年君钰便是去了一趟洛阳后,再也不肯娶我。其余的,我不想多说,若是砚宸想要知晓,想必很是容易。” 那一年,君钰便是去了一趟洛阳后,知晓了委托者并没有救过他,故而再也不愿意迎娶委托者。 “砚宸,你会厌弃我吗?”玉微问,神色却依旧淡然冷漠,显然并不在意南砚宸的回答。 “怎会?”南砚宸再度拥住玉微,怜惜地道,“我只会心疼慕慕的过往,我恨自己未能早些遇见你。” 他虽是嫉妒她曾是他人之妻,也震惊于玉微的过去,更是被她大胆嫁给自己兄长的行为吓到。 但,这一切都是她被逼无奈的,不是吗? 君钰不喜自己的王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新婚那一夜,慕慕的处.子之身更是说明了一切。 他虽是不喜打听京城的那些风风雨雨,但是官员们的闲言碎语,他到底听过一些。 “那我想要报仇,你会帮我的,是吗?”玉微期待地看着南砚宸。 “只要是慕慕想的,我都会一一做到。”南砚宸如是说道。 “砚宸称帝,逆了这天下如何?”玉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是大逆不道。 “如果慕慕想要这天下,便是乱了它又何妨?”南砚宸眉眼温润,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是深深掩藏的宠溺。 倘若说几个月前他还对玉衡留有尊敬的话,此刻已是分毫不剩。 她弱不胜衣,清冷决绝的模样永远最令他心悸。她的任何要求,他从来都无法拒绝。 无论她想要做甚,一切都有他便是。弑君篡位的骂名由他为她背负,天下将倾的混乱由他一手为她扫平。 “既是如此,微便在京城静候夫君佳音。”她道。 一直到回到丞相府,南砚宸的脑海中依然是玉微清浅的笑靥,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南砚宸抬头望望万里无云的天色,即便明知是在饮鸠止渴,他依旧甘之如饴。 倘若不能归隐山间,守着那一座深宫又有何妨?那里有他此生挚爱之人。 南砚宸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禁步,温柔眷念。冰凉的禁步触手生温,仿佛慕慕柔若无骨的指尖。 这是他和慕慕成亲那日,她佩戴的禁步,只是他偷偷留了下来。 …… 玉微刚送走南砚宸,想着玉衡也差不多该是要到了。 后宫妃嫔向来是不能随意宣召外男的,然而她不仅宣了,还是宣的是自己前夫。玉衡知晓了能忍得住? 她在唤人去宣南砚宸时没有丝毫遮掩,想必玉衡安插在清婉殿的眼线一早便去给他汇报了。 说曹操曹操到,玉微踏进寝殿门槛时只觉得被人从身后抱住,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拦腰折断。 玉衡心中暴怒,内侍来报时他正在御书房和户部尚书商讨户籍,赋税事宜。 一听见内侍说玉微宣召了南砚宸,他本就心烦意乱多时的心,那一刻几乎是刹那怒火中烧,丢下户部尚书便径直往止兰宫而来。 “你见了南砚宸?”玉衡扳过玉微的身子,攫着她的下颚,凶狠地道,“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 “当然是为了重温旧爱啊。”玉微笑,艳若桃花,光芒四射。 “你有胆再说一遍?”玉衡攫着玉微下颚的手不断收紧,未几,玉微娇嫩的肌肤就泛起青紫,带着惹人怜惜的娇美。 玉衡见此,手中的力道稍松。 玉微挑衅地看向玉衡:“皇上心中尚且有一个宁儿,怎地就不许臣妾重温旧爱了呢?难道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是朕的贵妃。”玉衡提醒,眉心微拧,震怒氤氲其中。 “嗯,知道啊。”玉微点点头,不甚在意,“那又如何?” “你爱的不是朕吗?为什么还要背着朕见南砚宸?”玉衡勃然大怒地低吼。 再好的涵养也能被玉微无所谓的语气给冲得烟消云散。更何况是早就冷静已失的玉衡。 “我爱过,可惜皇上不爱我。君既无情,妾便休。”玉微微垂下眼睑,神色晦暗不明。 “这不是你背叛朕的理由!”玉衡眼露厉色,愤怒地道。 玉衡一生太过顺遂,生而为尊,幼年太子,弱冠即是高居皇位,从未有人敢此般忤逆于他。唯一求而不得的便是蓝宁。 但,即便是当年的蓝宁也未曾敢有如此直白的忤逆他过。玉微算是这天下第一人。 玉微在玉衡的刻意威压下,依旧淡定如斯:“可臣妾就是这般做了,皇上准备如何处罚臣妾?” 玉衡咬牙切齿:“他碰到你哪儿了?” 玉微慢条斯理地道,言语间不无遗憾:“未曾,皇上来得太快。” “你!”玉衡气噎。 他是很想掐死玉微,一了百了,免得他继续烦心。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纤细柔滑的脖颈时,他却下不去手。 多么脆弱的生命,微弱地在他手中搏动着。 明明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个令他心烦意乱多时的人就可以立刻消失在这世间。但他一想到天地间再也没有眼前之人,便心如刀锯。 最终,玉衡松开玉微,再次狼狈而逃。 56.绯闻影后(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 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 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 可是当他碰到她时, 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 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有些欣慰地想, 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 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 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 已至除夕, 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 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 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 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 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 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 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砚宸身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不应该如他一般沉湎于儿女私情。 作为帝王,本就应该孤家寡人,冷心冷情,方能万事运筹帷幄,不恸不哀。 他做不到的,他希望南砚宸可以。 玉微窝在玉衡的怀里笑得薄凉,神色略有嘲讽。 男人啊……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57.绯闻影后(六)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气愤, 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 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 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 “私自召见外男, 犯下私通重罪。玉微,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 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玉微嫣然一笑,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明明未着寸缕,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 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 若是你昨日便收手, 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他锁眉,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精明得厉害。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 58.绯闻影后(七)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终于在用了一个多月难以下咽的膳食后命人撤下了那些菜色。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 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 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 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 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 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 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 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 等砚宸登基后, 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 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 仿佛没有深宫寂寥, 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 皇上一定不能食言, 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 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 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59.绯闻影后(八)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气愤,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 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 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 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 拉扯下她的外衫, “私自召见外男,犯下私通重罪。玉微,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玉微嫣然一笑, 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 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 明明未着寸缕, 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 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 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 若是你昨日便收手, 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他锁眉,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精明得厉害。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他身为大晋帝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乎一个触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转身离去。 …… 玉微瞧见寝殿外一闪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鱼儿这不是自己上钩了吗?】 系统目瞪口呆:【这样也成?】 …… 忆年见玉衡不过片刻钟的时间便原路返回,便知晓他肯定没见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应了一声,换了身常服,翻开奏折,自以为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 忆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头假装未曾看见,以免陛下恼羞成怒,翻出旧账和他一起清算。 玉微微微眯起眼,逆光看向他,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60.绯闻影后(九)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习惯,只要是陛下赐下的, 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 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 容得下蓝宁, 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 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带着她走到膳桌前, 按着她坐下,“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 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 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 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 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 还来不及咀嚼, 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61.绯闻影后(十)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暖色光线透过红色纱幔散进床榻,映衬着两个如玉的人。 “砚宸,不去请安吗?”玉微手指轻点南砚宸的胸膛, 声音还有些晨起的低哑。 玉微依稀记得古代成亲是需要给长辈们请安的。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不在意男女主如何看她。但是她需要去见男女主一面, 以确定自己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即便那天数花瓣的结果是不渣男女主, 但是涉及幸运之气的决定,她并不想真的如此草率。 南砚宸握住玉微四处作乱的手,他初尝男女之欢, 又是早晨, 哪里经得起撩.拨, 可是怕玉微承受不住,只能喉结滚动几下后, 强制压下欲.望, 但话语中却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喑哑溢出:“不用,母亲和父亲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 何况我们府内只有三人,根本不必此般兴师动众, 只需午时去前厅用膳便可。” “嗯。”挺好的,不用早起还能见到男女主。 南砚宸将头往玉微那边挪动了些许, 靠在玉微的肩窝, 低低地道:“慕慕陪我再睡一会儿。” 玉微环抱住南砚宸的腰, 头也靠过去几分, 阖上眼眸。 反正不用去请安了, 那就睡吧,正好昨晚没睡好。 ……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将近午时。 玉微是感觉腰间有些痒,迷糊地醒来的。本来早晨时还不觉得疼痛,可是此刻连动一动身子都觉得酸痛。 果然是处.子,第二日都会疼痛难忍。 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竟然依旧是清白之身,可笑又荒谬,令人难以置信。 南砚宸见玉微睁开了双眼,停下了手间的动作:“醒了?” “疼……”玉微蹙眉,尾音拖长,靡丽浓稠。 “哪儿疼?昨晚我弄疼你了?”南砚宸一听玉微呼疼,急切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掀开被子给玉微仔细检查一番。 明明他昨晚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还是把慕慕弄伤了。 玉微一双玉臂勾住南砚宸的脖颈,拉低他的头,媚眼如丝:“浑身都疼,砚宸帮我梳洗罢。” “好。”南砚宸有些艰难地开口,这种甜蜜的折磨,他甘之如饴,“慕慕可以再睡一会儿。” 南砚宸掀开被子,唤来下人,准备先行梳洗。 玉微观察到南砚宸只是让下人送来梳洗用具,就挥手让他们退下,满意地阖上眼帘,卷起红色薄被,准备再享受一会儿赖床时光。 南砚宸很快梳洗完,便准备去抱玉微下塌,走近的时候发现玉微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连头都缩进了被子里。他伸手将薄被拉下一些,捂着脑袋,闷坏了怎么办。 玉微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动了动酸痛的手,拉上下滑的被子:“我还要睡,不要抢我被子,我会生气的。” 话语中是满满的不悦,真的很疼,还想睡…… 他看着玉微幼稚如孩童的行为,目光柔和了几许,将被子上提了几分,恰好盖到玉微莹白的脖颈:“慕慕想睡就睡罢,我们今儿晚上再去用晚膳便是。” 素日里慕慕都是一副冷漠得没有人气的模样,哪里会这般可爱娇憨。 想必也是昨日里累极了,今日才会这般。说来也是他太过急切,没控制好自己。 南砚宸为玉微捏好被子,准备去前厅告知父母亲一声。 玉微一听晚膳,整个人瞬间清醒,立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住欲走的南砚宸:“不必了,我们一起吧,不过你要帮我梳洗。” 她不想动,至少现在不想。 “为夫定然让夫人满意。”南砚宸反握住玉微的手,紧紧扣着,微一用力道就将玉微拉入怀中,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温香软玉在怀,很难不悸动。 南砚宸压下疯狂跳动的心,抱起玉微为她慢慢梳洗。 玉微坐在铜镜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挑挑敛敛着妆奁里的首饰,懒散惬意地道:“砚宸还会梳女子发髻?”看着这么纯情,难不成是装的? 南砚宸手间的动作未曾停顿,不多时,一个大气婉约的朝云近香髻就梳好:“是前些日子和嬷嬷学来的。” 他言语间随意散漫,仿佛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南砚宸从玉微手里接过玉簪,插在她的发髻间:“好了。” 玉微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左右照照,果然天才连学闺房之乐都这般有天分的吗? 南砚宸见玉微的动作,一时间心如雷鼓,这是他第一次梳发髻,他很怕慕慕会觉得难看,再让丫鬟来帮她整理发髻。 这些贴身之事,他都想一一为她做完,不假他人之手。 玉微良久未曾开口,南砚宸有些忐忑地问:“慕慕不喜欢吗?我去唤丫鬟来帮你再梳过?” “不用。”玉微笑着摇摇头,“砚宸梳的发髻很好看,我只是一时被砚宸惊讶到了。” 一个男子短时间内能有这般精湛的技艺,想必他花费的时间不在少数。而且他日日都陪着她,白日里根本不会有时间,估摸着都是请教了宫里的嬷嬷后熬夜学来的。 “你喜欢?”南砚宸得到玉微的肯定,愉悦地笑起来,那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嗯。” “慕慕喜欢,我以后一定认真学。”南砚宸道。 他只去请教了几日,很多发髻的样式都还未曾来得及学。 “用午膳去罢,当心迟了。”玉微不置可否,他若高兴便随他去吧。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玉微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天,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 当南砚宸带着玉微走到前厅之时,南风起和蓝宁早就已经入座,但未曾动筷,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玉微盈盈一福身子:“儿媳起身晚了,连累了夫君,还累及爹娘久等,儿媳在这里给爹娘赔罪。” “无碍,慕慕起身入座罢。”蓝宁温和地开口,毫无责怪的意味。 小夫妻俩新婚燕尔难免失控。 玉微站起身:“多谢娘亲。” 南砚宸拉着玉微坐入席间。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早就温着的菜肴端上桌。 可能是念着最近几日的油荤过多,今日的菜肴很是素淡,但是胜在爽而不浊,不亚于那些山珍海味。 南砚宸看着玉微用完碗里的菜以后就会又为她添上她喜爱的菜肴,玉微基本不用动公筷,只自己小口地吃着,并时不时地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南风起和蓝宁。 他们好像很恩爱。 成亲二十多年,南风起依然宠蓝宁入骨,即便是蓝宁有尝了一口不喜的菜,再扔给南风起。南风起也是毫不嫌弃地笑着咽下,没有一点一滴的犹豫。 为什么呢?玉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深思。 午膳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度过。 …… 晚间,玉微趁着南砚宸去沐浴的时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八月里,天气还是晴朗,但是已经转凉,微风袭来,夹裹着寒意。 玉微被入骨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些许,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南风起和蓝宁之间的互动也渐渐沉淀下去。 有什么能长久?情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终是要归于尘埃的。转世以后便再也记不得前世所谓的爱人。 系统第一次感受到玉微身上有这般平和如水的气息,忍不住开口打断:【粑粑,你今天为什么不行动哇?难道你不准备渣男女主了?】 玉微莞尔一笑:【暂时不了】 系统疑惑:【为什么?委托者不就是因为蓝宁和南风起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吗?】 玉微听着系统如此幼稚而不理智的话,第一次没有生出骂它的心思:【祸国不言美色,男人犯下的罪孽,何必一定要从女人身上找茬子?即使到最后他们那般对委托者,也和蓝宁没有直接关系。归根结底不过是男人们自己愿意那般为蓝宁而已,蓝宁又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既然无冤无仇,我又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如果蓝宁是如上一个世界里的苏沫一般的白莲花,不用系统提醒,她早就动手了。 系统追问:【可是蓝宁的为人……】 它没有说完,但很明显是在影射蓝宁那些年的嚣张猖狂。 玉微的侧颜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冷:【她渣,我浪。我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何况……委托者的心结不在蓝宁身上。只要蓝宁不和我作对,我不会动她。】 系统闻言,没再出声。 玉微凝视着沐浴在柔和月色里的海棠,思绪逐渐飘远,她留下南风起和蓝宁,除了因为告诉系统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她很好奇,世间是否真的有一种爱情能够“天不老,情难绝”。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62.绯闻影后(十一)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 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 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 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 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 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 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等级制度森严, 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 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 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63.绯闻影后(十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 他起身, 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 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 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 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 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 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 玉衡温雅地笑着, 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 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 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 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 她微微弯下腰身, 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 动作温柔至极, 低低地安慰:“很快, 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 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笑意不减:“慕慕,林间寒凉,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没有改口:“砚宸,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64.绯闻影后(十三)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南砚宸携玉微回到清心殿时, 殿内好不热闹。 台上, 鼓乐齐鸣,轻歌曼舞。台下, 官员们兴致高涨,觥筹交错。 两人进殿没有惊动任何人, 静悄悄地便回到了席位上。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 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 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 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 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 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 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 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 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 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老管家已是年至古稀,猛地被君钰一阵吓,有些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禀王爷,桃花酿已经没了。” “没了?”君钰眉峰微拧,烦躁地道,“那就再酿便是。” 他喜欢桃花酿的甘醇浓厚。这些年,除了桃花酿,他从不饮别的酒。 除了怀念之外,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65.绯闻影后(十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 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 面目如画, 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 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 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 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 想将玉微嫁给他, 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 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 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 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 斟酌了一下, 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玉微。 他眼中的神色冰冷彻骨,令见者寒彻心扉,不像是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倒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所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颗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焉能不恨?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留着玉微让她经历一遍宁宁曾经经受的痛。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人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退婚,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疯了吗?要委托者偿还蓝宁的过去。 委托者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蓝宁自己不是已经报复得嫡母自尽身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了吗? 而且,与其说是委托者酿造了蓝宁的悲剧,不如说是君钰自己一手造成。是他身为蓝宁的未婚夫却从来不重视蓝宁,更是他隐瞒了和蓝宁的婚约与委托者来往。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66.绯闻影后(十五) 网上舆论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发酵终于在微博发出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被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峰,微博几近瘫痪, 原本偏向玉微的拥护声浸微浸消, 仿佛是有人刻意为之,批判谩骂之声后来居上, 直逼全网黑的地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并非虚言。有时候, 纸笔喉舌在这个诸多信息失真的社会也许真的远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一片谩骂声中, 陆凉百年难更新一次的微博更新了, 转载了那条匿名微博, 附有一句极其简短的话:“拍摄需要,希望大家不要轻信捕风捉影的流言。” 在陆凉微博发出之后, 网上的谩骂声弱了几分,但大部分网民依旧是不停地刷屏。 陆凉指腹重重地按在闪烁着莹白光芒的手机显示屏上,房间内一片寂静,甚至听得见坚硬的屏幕与柔软的指腹相撞的闷响声。 他一下又一下地点着那条匿名微博, 语气中有几分薄怒:“这部戏之后封杀苏沫。” 她太不安分, 是时候该处理掉了。虽然苏沫的确是蠢, 根本不足一提, 竟然蠢到以为找个网吧发匿名微博就不会被发现,但是经常看见这种人在眼前上串下跳,太碍眼。 余瑞站在陆凉身侧,大气不敢喘一口:“是。” 陆凉话锋一转, 问道:“舱位换过来了吗?” 余瑞点头:“换好了。” …… 另一边, 姚季拿着手机匆匆忙忙地闯进了宋嘉彦的休息室。 他在宋嘉彦面前站定, 递出手机,问:“嘉彦,你和玉微是怎么回事?” 宋嘉彦搁下刚沥干的茶杯,拿起身侧的手帕仔细净手之后才接过姚季手中的手机。他修长的指尖滑动着微博页面,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评论区,即使是浏览了不下七八页评论,他一贯清冷的脸上依旧神情淡淡,只有抿成一条直线的淡色薄唇泄露了几分不悦。 他看完十来页评论后,先是转载了那条匿名微博:“图为借位拍摄,纯属空穴来风,希望大家不要轻易相信网络上一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 宋嘉彦把手机递还给姚季,淡声解释道:“她醉了。” 姚季眼含狐疑地盯着宋嘉彦,他的解释,他相信。但这绝对不是真正的理由。宋嘉彦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任何绯闻,除了他不爱炒作之外,更重要的其实是他性格冷淡,容不得人靠近一分。 他和宋嘉彦相处多年,不说十分了解他,但也至少了解他七八分。宋嘉彦看似温和儒雅,待人处事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但是他的骨子里极其薄凉。别说是有女明星在他面前醉倒了,就算是有女明星在他面前受伤了他估计都只会冷漠地指挥身旁的人上去帮忙,自己不会沾染分毫。 如今的玉微却是一个例外。 姚季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按理说,他以为一辈子都要单身的好友终于找到了喜欢的人,他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但他心间却无端升起几分莫名言状的凉意。 宋嘉彦不再理会姚季,继续泡茶,他低下头的瞬间,紧绷的唇线松了几分,唇角微勾。 陆凉的微博,他看见了。 暖黄色的阳光映衬着宋嘉彦线条流畅的侧脸,他捏了捏尚余有温热的茶杯,墨黑的眼眸中隐有流光闪过,有些人太闲了,一直不安分。 姚季见宋嘉彦不打算再说话,也不再自讨没趣,他拿起手机,重新刷微博,几乎在宋嘉彦微博发出的同时,玉微的工作室也因为这件事情,正式发出了公告。 三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网上的负面舆论逐渐销声匿迹。当事人都已经澄清,理智的人大部分已经散去,但是负面影响已经造成,即使是澄清,痕迹终究不可能完全抹除。 “有猫腻,我不信!” “空穴来风?捕风捉影?我看匿名微博发的才是事实吧?贵圈真乱,敢做不敢当,垃圾。” “楼上正解!” “吃瓜群众坐等后续。” …… 苏沫捏着手机刷评论,很好,负面绯闻一旦造成,哪怕就算是经过澄清,也是难以消除的。 …… 沈承打开玉微卧室房门的时候,玉微依然还懒散地靠坐在床头,翻着手机。 听见开门声,她头也没抬。 沈承被无视得彻底,更是怒火中烧,他把亮着的手机重重地扔到玉微面前,低声怒喝:“玉微!你到底要做什么!” 手机一落到床上就深深陷入柔软的被子中,绵软没有支撑力的蓝色被子遮住了一小半屏幕,但从透出的部分银白,隐约可窥出网页内容是关于她的绯闻。 玉微瞥了一眼手机,仰起头,抬抬下颚,笑吟吟地道:“你猜?” 沈承锁眉:“不管你要做什么,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这种绯闻。” 玉微状似委屈地点点自己的唇:“你不是已经答应我,我们可以各玩各的了吗?” 沈承怒不可遏:“是,我是答应了,但我没让你三天两头上头条。” 他同意各玩各的,不是让她公然给他带绿帽,还带得全世界的人皆知的地步。最近因为FOB合同出了意外,他已经很是头疼,没想到玉微竟然还在这里等着他。 玉微更无辜了:“这并不冲突啊,我和我的男友亲热,上上头条怎么了?” 沈承眯眼注视着玉微,勉强压下几分怒气提醒道:“你在公共场合收敛一些,私下如何随你。” 玉微没说话,一直定定地看着沈承,眼里有绝望,悲切闪过,最终归于平静。 她靠近他,拉住他的袖子:“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沈承低头,她拉着他袖子的姿态太过卑微,只用拇指和食指捻着他袖口的一角,不敢触碰到他,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只是轻轻搁在上面,轻到他的手臂微微一移动便能拂开。 他有片刻恍惚,以前的她便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迎合着他,生怕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喜。只要他稍稍皱一皱眉,她便会担心得食不下咽。 玉微趁着沈承愣神的一瞬间,拉住他袖口的两只手用力一拽,直接把他拽到了床上。 沈承一时不察,被拉着坐到了床上,他用手撑着身下的床,才勉强稳住了差点歪倒的身体,他倏地转过头,目光凌厉地扫向玉微,却是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彻底愣住了。 玉微的脸庞上有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她白皙胜雪的肌肤上绘上了深深浅浅的斑斑泪迹,圆润的泪珠汇到秀美的下颚,最终滴落入浅蓝色的被子中,销声匿迹,只余下一朵又一朵深色的花纹。 他听见她喑哑绝望的声音:“沈承,你都没有心的吗?二十多年了,便是冰川也该融化了,可是你呢?无论我怎么做,你从来都只是无动于衷,甚至漠视我……” 她哽咽着望着他,颠三倒四地问:“你便真的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吗?你便真的这么不在乎我吗?……” 她摇晃着他肩膀,声泪俱下的控诉着他过往的罪行。 相处二十多年,他第一次看见她哭,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仅记得的过往里,她最多也只是委屈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沈承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玉微摇晃,半晌都没有动静。 玉微深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委托者就是太要强,即使是委屈,她也只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把所有的痛打碎了往心底深处藏。她偏不,既然她为他付出了,她便要沈承完完全全记起来,记得她所有的好,记得她所有的委屈。 她颤颤地仰头,虔诚地吻上他的唇,低声呢喃:“因为我爱你啊,我那么那么爱你。” 沈承感觉唇上一软的时候,玉微整个人已经扑进了他怀里。她身上那股似兰非兰的清香飘散在他鼻息间,他低下头凝视她,怀里的她闭着眼,眼睫微微颤动,在她白皙的眼眶下打出一排密密的阴影,泪珠顺着细长的眼尾滑落,浸润了她乌黑的发鬓。 他看着看着,竟是鬼使神差般抬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拂去眼角滑落的泪。 是滚烫的。 玉微在沈承碰到她脸颊的时候,突然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沈承,突然就笑了,那笑里夹杂着不屑讽刺,独独没有眷念。 她憨态可掬地笑:“我逗你呢,你不会真信了吧?你不会真以为我现在这样天天上头条是为了你吧?” 沈承为她拂泪的手蓦然愣住,缠绵悱恻的旖旎氛围在她开口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理智也完全归位。 玉微继续道:“你要是觉得我三天两头上头条给你丢脸了,我可以收敛,但我有一个条件。” 沈承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玉微。 玉微迎上沈承的目光:“我要带我的男友回别墅。” 沈承沉吟片刻,沉声道:“只要你不再闹绯闻,可以。” 她笑:“一言为定。” 玉微眼中浮现一层薄薄的笑意,像是烟雨朦胧里的江南,涳濛婉约。 她笑着,突然间就抱住了他的腰身:“不管你现在还信不信,我都要要说。”她骤然贴近他耳边软语道:“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将来,从未变过。” 沈承猝不及防地被玉微抱住,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却感受不到重量,轻得仿若无物。他本是想推开她,却在触到她软若无骨的身子时触电般收回了手,僵硬着身体任由她抱着,沉默地听着她的低声耳语。 玉微注意到沈承片刻的僵硬,膝下微微弯曲,呈进攻状,她狠狠地踢向沈承的膝关节软骨,这一踢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分毫不留情面。 痛意袭来的时候,沈承回过神,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玉微,一时之间竟是完全忽略了膝关节传来的疼痛。 玉微站起身,灿然一笑:“你瞪我也没用,我就是故意的。” 她拉起准备好的行李箱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她回眸笑道:“啊,差点忘记说了,我出外景去了,估计得一个多月,但愿我回来的时候沈大总裁你的膝盖已经好了。” 玉微轻瞥了一眼沈承的膝关节,全然不顾他发青的脸色,干净利落地带上了门。 67.绯闻影后(十六)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被玉衡抱回丞相府醒来后就一直对南砚宸不冷不热, 甚至有时候还会用复杂晦涩的眼神望着南砚宸, 久久不语。 南砚宸自然察觉到了玉微的异样,可是却宁愿自己不懂。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 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 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 可是当他碰到她时, 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 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 有些欣慰地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 平静到死寂, 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 已至除夕, 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 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 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 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砚宸身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不应该如他一般沉湎于儿女私情。 作为帝王,本就应该孤家寡人,冷心冷情,方能万事运筹帷幄,不恸不哀。 他做不到的,他希望南砚宸可以。 玉微窝在玉衡的怀里笑得薄凉,神色略有嘲讽。 男人啊…… 君钰一惊,如此佳人,难怪帝王会为了她,不惜自毁清誉,背负骂名,也要强娶臣妻。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君钰低下高傲的头颅,躬身行礼。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他却有刹那恍惚,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琼华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听到她说琼华院。 他听错了? “你听见了,不是吗?”玉微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低低喘着气,声音还有些难听的嘶哑。 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真是狠呐…… 若是她开口得迟了些,现在的她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君钰死死盯着玉微,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不可能。” 南慕怎么可能是安晏,怎么可能是她? 南慕曾是南砚宸的妻子,现在是君钰的贵妃。她不可能是安晏。 “真可怜,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玉微挪动身子,靠近君钰。 两人都没有穿任何衣物,玉微一靠近,那温热的肌肤便紧紧相贴,带着灼人的热度。 “你说你是安晏,证据呢?”君钰质问。 “证据?二十年前你将本宫推倒,腿间留下的疤痕算不算?”玉微靠近君钰耳边低喃,秾艳中透着冷冽。 二十年前,君钰知晓委托者不是当年救他之人时,委托者苦苦挽留,他却只是冷漠地将委托者推倒在地,甚至冷嘲热讽。 68.绯闻影后(十七)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秦.王.府 琼华院 破旧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丛生的野草, 带着几许不属于春日的萧瑟。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 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 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 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 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撇嘴:【儿砸, 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 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 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一贯的卖萌撒娇:【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委托者? 从君钰认为玉微是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女孩开始,他就从未亲口找委托者确认过。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委托者欺骗了他? 而且他和委托者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最后还不是女主一出现就爱上女主了? 君钰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委托者。如果真的爱,岂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当年的救命之恩抛弃委托者?不过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倒是委托者,在真正放下南风起以后,逐渐把君钰放进了心底,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思及此,玉微眼眸中不由得浮现几丝同情,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褛。连她皇兄都为了一个外人,最后将她草草嫁给君钰。 虽说,这个皇兄并不是真正的亲皇兄,因为她只是皇后在真正的公主夭折以后,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但是皇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以,所有人,包括委托者自己,都以为她和玉衡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样的一生,焉能不恨? 整理好思绪,玉微对着外面喊着:“来人!”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丫鬟踢开了门,斜倚在门边,眉目间满是不屑,轻飘飘地道:“哟,王妃醒了?王妃也真是命大,还没死。” 丫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怕玉微去给君钰告状,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君钰。就算见到君钰,君钰那么厌恶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这些丫鬟敢这么猖獗,不过是仗着君钰的默许罢了。而君钰之所以敢这么搓磨当朝嫡公主,自然又是因为当今皇帝对他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 玉微现在不欲与这个丫鬟过多计较,只是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请君钰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相商。”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连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王妃想见王爷?我劝王妃还是别想了。王妃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王爷几时踏进过琼华院?”丫鬟口里虽然叫着玉微王妃,但是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对玉微身份的嘲讽。 丫鬟口气虽然嘲讽,却是句句属实。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君钰从未踏进过琼华院,但也未曾娶过其他侧妃,纳过侍妾,君钰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为蓝宁守身如玉。 “那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本宫就立刻去死。”玉微没有管丫鬟的嘲讽,语气平静的说道。 平静得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一件生死大事。对于真正的玉微来说,这样永远的被放逐于琼华院,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丫鬟见玉微要寻死,没出声,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找君钰。她不敢赌玉微话里的真假,毕竟,玉微已经寻过死,只是没死成。 丫鬟虽然看不起玉微,但也知道如果玉微死了,这一院子服侍她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现在在琼华院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胜在舒服。不用早起侍奉主子,不用担心被主子打杀,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去死。 见丫鬟转身走了出去,玉微就收回了视线:【把男主儿子的资料找出来。】 系统正玩着游戏冷不丁听见玉微的话,手一抖,死了,但是丝毫不敢抱怨玉微的系统,只能讨好地道:【好哒,粑粑等等!】 玉微微微眯起眼,逆光看向他,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想将玉微嫁给他,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玉微。 他眼中的神色冰冷彻骨,令见者寒彻心扉,不像是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倒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所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颗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焉能不恨?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留着玉微让她经历一遍宁宁曾经经受的痛。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人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退婚,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疯了吗?要委托者偿还蓝宁的过去。 委托者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蓝宁自己不是已经报复得嫡母自尽身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了吗? 而且,与其说是委托者酿造了蓝宁的悲剧,不如说是君钰自己一手造成。是他身为蓝宁的未婚夫却从来不重视蓝宁,更是他隐瞒了和蓝宁的婚约与委托者来往。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撇嘴:【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一贯的卖萌撒娇:【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69.绯闻影后(十九)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 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 所以王爷记恨王妃, 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 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 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 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 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 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撇嘴:【儿砸, 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 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一贯的卖萌撒娇:【粑粑, 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 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委托者? 从君钰认为玉微是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女孩开始,他就从未亲口找委托者确认过。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委托者欺骗了他? 而且他和委托者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最后还不是女主一出现就爱上女主了? 君钰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委托者。如果真的爱,岂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当年的救命之恩抛弃委托者?不过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倒是委托者,在真正放下南风起以后,逐渐把君钰放进了心底,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思及此,玉微眼眸中不由得浮现几丝同情,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褛。连她皇兄都为了一个外人,最后将她草草嫁给君钰。 虽说,这个皇兄并不是真正的亲皇兄,因为她只是皇后在真正的公主夭折以后,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但是皇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以,所有人,包括委托者自己,都以为她和玉衡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样的一生,焉能不恨? 整理好思绪,玉微对着外面喊着:“来人!”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丫鬟踢开了门,斜倚在门边,眉目间满是不屑,轻飘飘地道:“哟,王妃醒了?王妃也真是命大,还没死。” 丫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怕玉微去给君钰告状,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君钰。就算见到君钰,君钰那么厌恶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这些丫鬟敢这么猖獗,不过是仗着君钰的默许罢了。而君钰之所以敢这么搓磨当朝嫡公主,自然又是因为当今皇帝对他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 玉微现在不欲与这个丫鬟过多计较,只是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请君钰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相商。”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连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王妃想见王爷?我劝王妃还是别想了。王妃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王爷几时踏进过琼华院?”丫鬟口里虽然叫着玉微王妃,但是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对玉微身份的嘲讽。 丫鬟口气虽然嘲讽,却是句句属实。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君钰从未踏进过琼华院,但也未曾娶过其他侧妃,纳过侍妾,君钰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为蓝宁守身如玉。 “那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本宫就立刻去死。”玉微没有管丫鬟的嘲讽,语气平静的说道。 平静得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一件生死大事。对于真正的玉微来说,这样永远的被放逐于琼华院,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丫鬟见玉微要寻死,没出声,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找君钰。她不敢赌玉微话里的真假,毕竟,玉微已经寻过死,只是没死成。 丫鬟虽然看不起玉微,但也知道如果玉微死了,这一院子服侍她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现在在琼华院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胜在舒服。不用早起侍奉主子,不用担心被主子打杀,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去死。 见丫鬟转身走了出去,玉微就收回了视线:【把男主儿子的资料找出来。】 系统正玩着游戏冷不丁听见玉微的话,手一抖,死了,但是丝毫不敢抱怨玉微的系统,只能讨好地道:【好哒,粑粑等等!】 他伸手,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70.绯闻影后(十九)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被玉衡抱回丞相府醒来后就一直对南砚宸不冷不热, 甚至有时候还会用复杂晦涩的眼神望着南砚宸, 久久不语。 南砚宸自然察觉到了玉微的异样, 可是却宁愿自己不懂。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 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 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 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 有些欣慰地想, 只要她不离开他, 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 平静到死寂, 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已至除夕, 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 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 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 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 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 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71.绯闻影后(二十)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 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 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 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 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 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 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 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 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 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 他还是太子, 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 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 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 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 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玉衡同样一袭红衣,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清贵端方,威仪无双,见玉微步下凤辇,他伸手。 他紧紧盯着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 能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着的是皇后冠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双手端庄地放于腹部。红衣潋滟,倾国姿色,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轻笑着搭上了玉衡的手,随玉衡拾阶而上。 玉衡握紧玉微的手,笑得愉悦。 步上台阶,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极殿外。典宝官将皇后金印,金册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过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宫侍。随着玉微的跪下,群臣纷纷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万千星光。 礼仪官打开圣旨,宣词:“南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朝臣虔诚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无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断蔓延,多日来的忧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启禀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拥为帝,说是……说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残暴失德,听信奸佞之言,疏远贤能之臣……”一片朝贺中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紧锁:“你说什么?” “丞相他……他要……清君侧。”士兵战战兢兢地跪拜,语焉不详。 “朕自诩还未曾昏庸到听信佞臣之言,南砚宸他竟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玉衡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玉微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玉衡,无动于衷,被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错。 玉衡恶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惊,他们心里门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当作大晋下一任帝王培养,如今突然传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群臣噤若寒蝉,心里无不是暗叹南砚宸糊涂,拎不清。皇位迟早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但是当群臣转眸看见皇帝身边国色天香的皇后时,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都快忘了,陛下亲册的皇后曾是丞相之嫡妻。如此说来,丞相造反倒也师出有名。 显然,玉衡也想到了这一茬,更是怒不可遏地摔开了传信士兵:“还不快去。” 士兵颤颤巍巍地领命退下。 一场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因为闻得南砚宸造反的消息,最终不欢而散。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有些欣慰地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已至除夕,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立即俯身叩拜。 72.绯闻影后(二十一)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 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 只得恭敬行礼后, 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 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 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 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 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遮掩住瘦削的双肩, 整张脸粉黛未施,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 心无旁骛, 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 褶皱四起, 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 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 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 若非如此, 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 ”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微微,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我会等你再次爱上我。......我心如月,不得言明,望卿知晓,天地可鉴。”玉衡失神地喃喃着,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玉微。 既然她曾经爱过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再次爱上他。 君钰双目放空,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清冽的酒液涤荡,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钰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73.绯闻影后(二十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翌日 玉微感受到刺眼的亮光时, 就已经醒了, 微睁开眼眸,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的床幔。 暖色光线透过红色纱幔散进床榻,映衬着两个如玉的人。 “砚宸,不去请安吗?”玉微手指轻点南砚宸的胸膛, 声音还有些晨起的低哑。 玉微依稀记得古代成亲是需要给长辈们请安的。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也不在意男女主如何看她。但是她需要去见男女主一面,以确定自己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即便那天数花瓣的结果是不渣男女主,但是涉及幸运之气的决定,她并不想真的如此草率。 南砚宸握住玉微四处作乱的手, 他初尝男女之欢,又是早晨, 哪里经得起撩.拨,可是怕玉微承受不住, 只能喉结滚动几下后,强制压下欲.望,但话语中却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喑哑溢出:“不用, 母亲和父亲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何况我们府内只有三人,根本不必此般兴师动众,只需午时去前厅用膳便可。” “嗯。”挺好的, 不用早起还能见到男女主。 南砚宸将头往玉微那边挪动了些许, 靠在玉微的肩窝, 低低地道:“慕慕陪我再睡一会儿。” 玉微环抱住南砚宸的腰,头也靠过去几分,阖上眼眸。 反正不用去请安了,那就睡吧,正好昨晚没睡好。 ……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将近午时。 玉微是感觉腰间有些痒,迷糊地醒来的。本来早晨时还不觉得疼痛,可是此刻连动一动身子都觉得酸痛。 果然是处.子,第二日都会疼痛难忍。 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竟然依旧是清白之身,可笑又荒谬,令人难以置信。 南砚宸见玉微睁开了双眼,停下了手间的动作:“醒了?” “疼……”玉微蹙眉,尾音拖长,靡丽浓稠。 “哪儿疼?昨晚我弄疼你了?”南砚宸一听玉微呼疼,急切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掀开被子给玉微仔细检查一番。 明明他昨晚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还是把慕慕弄伤了。 玉微一双玉臂勾住南砚宸的脖颈,拉低他的头,媚眼如丝:“浑身都疼,砚宸帮我梳洗罢。” “好。”南砚宸有些艰难地开口,这种甜蜜的折磨,他甘之如饴,“慕慕可以再睡一会儿。” 南砚宸掀开被子,唤来下人,准备先行梳洗。 玉微观察到南砚宸只是让下人送来梳洗用具,就挥手让他们退下,满意地阖上眼帘,卷起红色薄被,准备再享受一会儿赖床时光。 南砚宸很快梳洗完,便准备去抱玉微下塌,走近的时候发现玉微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连头都缩进了被子里。他伸手将薄被拉下一些,捂着脑袋,闷坏了怎么办。 玉微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动了动酸痛的手,拉上下滑的被子:“我还要睡,不要抢我被子,我会生气的。” 话语中是满满的不悦,真的很疼,还想睡…… 他看着玉微幼稚如孩童的行为,目光柔和了几许,将被子上提了几分,恰好盖到玉微莹白的脖颈:“慕慕想睡就睡罢,我们今儿晚上再去用晚膳便是。” 素日里慕慕都是一副冷漠得没有人气的模样,哪里会这般可爱娇憨。 想必也是昨日里累极了,今日才会这般。说来也是他太过急切,没控制好自己。 南砚宸为玉微捏好被子,准备去前厅告知父母亲一声。 玉微一听晚膳,整个人瞬间清醒,立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住欲走的南砚宸:“不必了,我们一起吧,不过你要帮我梳洗。” 她不想动,至少现在不想。 “为夫定然让夫人满意。”南砚宸反握住玉微的手,紧紧扣着,微一用力道就将玉微拉入怀中,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温香软玉在怀,很难不悸动。 南砚宸压下疯狂跳动的心,抱起玉微为她慢慢梳洗。 玉微坐在铜镜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挑挑敛敛着妆奁里的首饰,懒散惬意地道:“砚宸还会梳女子发髻?”看着这么纯情,难不成是装的? 南砚宸手间的动作未曾停顿,不多时,一个大气婉约的朝云近香髻就梳好:“是前些日子和嬷嬷学来的。” 他言语间随意散漫,仿佛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南砚宸从玉微手里接过玉簪,插在她的发髻间:“好了。” 玉微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左右照照,果然天才连学闺房之乐都这般有天分的吗? 南砚宸见玉微的动作,一时间心如雷鼓,这是他第一次梳发髻,他很怕慕慕会觉得难看,再让丫鬟来帮她整理发髻。 这些贴身之事,他都想一一为她做完,不假他人之手。 玉微良久未曾开口,南砚宸有些忐忑地问:“慕慕不喜欢吗?我去唤丫鬟来帮你再梳过?” “不用。”玉微笑着摇摇头,“砚宸梳的发髻很好看,我只是一时被砚宸惊讶到了。” 一个男子短时间内能有这般精湛的技艺,想必他花费的时间不在少数。而且他日日都陪着她,白日里根本不会有时间,估摸着都是请教了宫里的嬷嬷后熬夜学来的。 “你喜欢?”南砚宸得到玉微的肯定,愉悦地笑起来,那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嗯。” “慕慕喜欢,我以后一定认真学。”南砚宸道。 他只去请教了几日,很多发髻的样式都还未曾来得及学。 “用午膳去罢,当心迟了。”玉微不置可否,他若高兴便随他去吧。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玉微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天,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 当南砚宸带着玉微走到前厅之时,南风起和蓝宁早就已经入座,但未曾动筷,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玉微盈盈一福身子:“儿媳起身晚了,连累了夫君,还累及爹娘久等,儿媳在这里给爹娘赔罪。” “无碍,慕慕起身入座罢。”蓝宁温和地开口,毫无责怪的意味。 小夫妻俩新婚燕尔难免失控。 玉微站起身:“多谢娘亲。” 南砚宸拉着玉微坐入席间。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早就温着的菜肴端上桌。 可能是念着最近几日的油荤过多,今日的菜肴很是素淡,但是胜在爽而不浊,不亚于那些山珍海味。 南砚宸看着玉微用完碗里的菜以后就会又为她添上她喜爱的菜肴,玉微基本不用动公筷,只自己小口地吃着,并时不时地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南风起和蓝宁。 他们好像很恩爱。 成亲二十多年,南风起依然宠蓝宁入骨,即便是蓝宁有尝了一口不喜的菜,再扔给南风起。南风起也是毫不嫌弃地笑着咽下,没有一点一滴的犹豫。 为什么呢?玉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深思。 午膳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度过。 …… 晚间,玉微趁着南砚宸去沐浴的时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八月里,天气还是晴朗,但是已经转凉,微风袭来,夹裹着寒意。 玉微被入骨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些许,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南风起和蓝宁之间的互动也渐渐沉淀下去。 有什么能长久?情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终是要归于尘埃的。转世以后便再也记不得前世所谓的爱人。 系统第一次感受到玉微身上有这般平和如水的气息,忍不住开口打断:【粑粑,你今天为什么不行动哇?难道你不准备渣男女主了?】 玉微莞尔一笑:【暂时不了】 系统疑惑:【为什么?委托者不就是因为蓝宁和南风起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吗?】 玉微听着系统如此幼稚而不理智的话,第一次没有生出骂它的心思:【祸国不言美色,男人犯下的罪孽,何必一定要从女人身上找茬子?即使到最后他们那般对委托者,也和蓝宁没有直接关系。归根结底不过是男人们自己愿意那般为蓝宁而已,蓝宁又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既然无冤无仇,我又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如果蓝宁是如上一个世界里的苏沫一般的白莲花,不用系统提醒,她早就动手了。 系统追问:【可是蓝宁的为人……】 它没有说完,但很明显是在影射蓝宁那些年的嚣张猖狂。 玉微的侧颜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冷:【她渣,我浪。我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何况……委托者的心结不在蓝宁身上。只要蓝宁不和我作对,我不会动她。】 系统闻言,没再出声。 玉微凝视着沐浴在柔和月色里的海棠,思绪逐渐飘远,她留下南风起和蓝宁,除了因为告诉系统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她很好奇,世间是否真的有一种爱情能够“天不老,情难绝”。 74.绯闻影后(二十三)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气势磅礴的大门前,素白的灯笼高悬, 印着隐隐绰绰的昏黄烛光,愈发显得阴森寒凉。 君钰一袭素衣, 比之华服, 更显几分薄凉的气息,狭长的凤目里是微微的熏意。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里还提着一壶素日里最喜欢喝的桃花酿。 这种桃花酿不同于普通的酒,清纯透彻犹如明镜, 泛着桃花清香。饮时温润甘醇, 饮尽后及其容易醉。君钰会喜欢桃花酿是因为三十多年前, 蓝宁就是在一片桃林里救了他。自此再不能相忘。 明明这二十多年来, 这桃花酿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那么甘醇浓烈。可是, 今日君钰却觉得这桃花酿微微有些苦涩。 今日, 君钰上朝回府, 就听见暗卫来报, 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 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 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 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 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君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玉微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原谅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 他不会错失宁宁。 将酒壶递至唇边, 一口饮尽壶中剩余的桃花酿。 “砰——”瓷片碰地,传来清脆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四处洒落,锋利尖锐。 君钰本只是想四处转转,却不知为何最后转到了灵堂。 酉时未过的灵堂已经是寂静无声,白色的蜡烛燃着明明灭灭的光,几个身着缟素的丫鬟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君钰几乎一瞬间,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府内的下人就是这样守着灵堂的?一群欺上瞒下的刁奴! 君钰虽然并不在意玉微,但是却觉得自己吩咐的话下人,下人如果不唯命是从就是忤逆。长年身居高位的君钰自然容不得这样的忤逆。于是他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些的刁奴,但是刚抬步时,君钰就发现一个衣衫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老妇人走到棺材面前,迟缓地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老妇人,仿佛看着疯子一般。 “还烧什么纸?你还真以为琼华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爷何时把那位当王妃过?”连尊称玉微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来,王爷都默许了我们这般对待琼华院那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个丫鬟嗤笑。 “说起来,琼华院那位也真是可怜。”一个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却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着王爷,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去厨房日日给王爷烧饭,最后还要低声下气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爷这饭菜是她做的。啧,亲王王妃做到琼华院那位这样子的,整个大晋,我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结果不得王爷垂怜便罢了,竟然还不得善终。” “碧水,你就惯会耍嘴皮子。既然这么同情琼华院那位,你倒是去给她烧点纸啊。”几个丫鬟哄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气!我才不去。而且,这里不是有人在烧吗?”名叫碧水的丫鬟,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着烧纸的老妇人。 “碧水这话说得在理,我感觉,这整个灵堂里啊,都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丫鬟附和道,“我听人说啊,琼华院那位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里的鱼咬得变形了。” 说完,丫鬟还佯装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样子,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 另外几个丫鬟到底年轻,听那个稍微年长的丫鬟这么一说,纷纷抱作一团,连声惊叫起来。 老妇人本不想理会那些嘴碎的丫鬟们,可是听着她们越来越放肆的话,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道:“这十多年来,王妃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王妃才去了,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诋毁王妃,你们配为人吗?” 到底是涵养极好,说不出骂人的浑话,老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些许谴责之语。 老妇人是王府里奴婢的家生子,当年和人私奔时,多亏玉微怜惜,劝说君钰,才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丫鬟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丝毫愧疚,又骂骂咧咧起来。 君钰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听,转身走了出去。 “君霜。”走到后花园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君钰方才觉得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王爷。”君霜恭敬地跪在地上。 君钰艰涩地开口:“这十九年……本王的膳食都是玉微亲自做的?” 他没有听进去太多,却唯独听下了这一句。一个多月前,玉微失踪时,他用膳就发觉了膳食的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君钰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问了下人,知晓是后厨的厨子换了之后也不甚在意。 “是……一直是王妃。”君霜一直很同情玉微,但是奈何自家王爷心里只有蓝宁。每次他开口想要为玉微说些什么,都直接被君钰挥退。 如今君钰既然开口问,君霜自然想为王妃争取些什么。哪怕王妃已经去世,但是至少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般,连下人都敢敷衍了事。 “王妃自从嫁进王府,打听到王爷的喜好以后,就去后厨学烧菜,可是王妃身为金枝玉叶,哪里会这些粗活?王妃小心翼翼地学了好久才学会,可是手上几乎被烫伤得不成样子了。”君霜仿佛陷入回忆里,声音轻渺,“王妃的日子尽管再拮据,却还是每月都置下布料,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可是却从来都送不到王爷您的手上。” 君霜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君钰,语气控诉谴责:“属下看着王妃这么多年如此艰辛尚且心有不忍,王爷,您身为王妃的夫君,就真的丝毫不在意王妃吗?王妃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二十年前……” “够了!”君钰开口打断君霜的话,任何提及宁宁的话,他都不允许,“退下!” “王爷……”君霜还想继续说完。 这些年,她被派去跟在王妃身边,监视王妃。一开始,她也的确是抱着怀恨的心态去的,认为是王妃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是王妃卑鄙无耻。 但是,年年月月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如此温婉的王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王妃生前她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她就是拼死也想要为王妃挣回一份尊严。 “本王让你住口!”蓝宁是君钰的逆羽,谁都不能提及。君钰一挥手,君霜的身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君钰走进了落败的琼华院。 看着荒凉的院子,君钰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冷风灌了进来,再也缝补不上。 这些都是玉微应得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却感觉到有些冷意。难道是觉得玉微死了,她的那些罪孽就可以赎清了? 不可能!君钰一掌击碎了琼华院本就破败的墙,墙壁在君钰十成的功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那都是她活该,他何必同情?她再难过,能有他这些年错失所爱来得痛苦悔恨? 这样一想,君钰觉得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难受,却仍是感觉有凉意不断侵袭。 玉微坐在石凳上,观赏着石桌上一盆盛开的粉色海棠,时不时地摘下一瓣花扔在桌上,嘴里低低念叨着:“渣,不渣。” 最后的结果是……不渣。 玉微拍落手上的花粉,那就不渣吧。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控诉道:【粑粑,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冷冷哼了一声,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南砚宸也不甚在意,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75.绯闻影后(二十四)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台上, 鼓乐齐鸣, 轻歌曼舞。台下,官员们兴致高涨, 觥筹交错。 两人进殿没有惊动任何人,静悄悄地便回到了席位上。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 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 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 耳尖爆红, 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 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 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 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 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 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 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76.绯闻影后(二十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 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 但是山间本就阴凉, 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 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 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 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 笑意不减:“慕慕, 林间寒凉,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 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 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 又如往常一般, 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 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 玉微总是会愧疚, 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 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 没有改口:“砚宸,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撬得倒的墙角,只能说明那墙角不牢固。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蓝宁轻斥。 南风起厚着脸皮:“我当然是说正经的,当年我那么苦,不也甘之如饴吗?砚宸现在算什么?” 77.绯闻影后(二十六)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尽管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浴桶里的玉微,心中念了无数遍佛经, 面色看似毫无波澜, 然而微微泛起红润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愣怔片刻,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 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 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 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 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 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凝视着玉微的脸庞, 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 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 皮肉外翻, 有些伤口之深, 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 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 由下颚滑落胸前, 滴入浴桶中,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坚韧漠然让南砚宸对玉微的兴趣不减反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渐渐明白,他对玉微,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感兴趣和心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玉微一双眸子冷漠如冰雪,出口的语气更是无比寒凉:“你是谁?” 南砚宸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她还不认识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他的名字,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思及此,南砚宸心中不由得微微苦涩,他已经喜欢上她,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捉弄人? 南砚宸正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听到玉微冷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又是谁?嘶——为什么头好疼!” 仿佛头痛难耐。玉微不再看着南砚宸,抱住自己即将要炸开的头,努力想要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却一无所获。 只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南砚宸见玉微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心中不是怜惜,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是不是她什么都想不起,她就会是他的了? 她的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张。 现在的她,宛如一张独属于他白纸,任由他执笔挥墨。 “慕慕,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南砚宸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将已经退到角落的玉微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发,细细安抚。 说完之后,南砚宸呆滞了一瞬,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过并不排斥,如果这样能帮他得到玉微的心。 “慕慕?我的名字吗?”玉微在南砚宸的安抚之下,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那些浮现的景象瞬间不见。 可是,如果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感,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 “是,你叫南慕。”南砚宸眸意深深,语带诱哄,“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你在赏牡丹时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 南砚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吐出。 “未婚妻?” “是,慕慕,我们就要成亲了。”南砚宸语气笃定。 既然玉微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要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他已经沉沦,怎么容得下玉微独善其身。 南砚宸抱着玉微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玉微的纤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我并不记得你。”玉微语气微带疑惑。 南砚宸松开搂住玉微的手,掐住她的双肩,目光颤抖惶恐:“慕慕,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我……”玉微看着南砚宸眼中的颤抖害怕,语气迟疑。 “没有可是,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慕慕,你相信我,好吗?”南砚宸打断玉微,“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玉微久久不语,看着面前的南砚宸。这个人,她真的很陌生,可是他眼中的爱意和惶恐不假。 最终,玉微败下阵来,眼中有着愧疚。也许真的是她忘记了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样爱自己,自己却因为失足落水忘记了他,甚至连爱意都消散了。 玉微伸手搂住南砚宸劲瘦的腰身,将头靠在他怀里:“对不起,我会尽量想起来的。” 看见玉微眼中的愧疚和她的动作,南砚宸知道,玉微相信他了。 南砚宸反搂住玉微的腰,唇角轻轻碰着玉微的秀发:“慕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让慕慕再次爱上我。” 最好一辈子都别想起来,她就能永远属于他了。 窝在南砚宸怀里的玉微眼里的愧疚慢慢变为了狡黠,笑得如同偷腥的猫,慵懒肆意。 78.绯闻影后(终)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日日的八百里加急密文无一不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 都与玉微无关, 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 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 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 毛色雪白光滑, 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 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 不会伤人, 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 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 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 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 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 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 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那一日,他搁置下了原本想要离去的念头,去灵缘寺寻了了缘大师。了缘大师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报完仇后消弥于天地之间。除非那怨魂甘愿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潜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轮回的机会。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断了。他辜负玉微本就是错了,事到如今,竟是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吗?这便是对他想要逃避的惩罚吗?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飞魄散,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的惶恐,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发酵。 是他薄情寡义,令她一腔痴情错付,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得如此结局? 玉微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钰,我本就已经死了,何来死去一说?” “不,当你怨念消散时,你会魂飞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同于往日的威严肃穆,此刻的他焦急忧虑。 “魂飞魄散又有什么不好?这世间,值得我留恋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丝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度日,了无生趣。” 君钰见玉微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间抽疼起来,伸手便想打晕了玉微带走。 玉微立即躲过,嘲讽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吗?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绝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语毕,玉微便大声叫来了守在宫殿外的侍卫。 君钰一心想要带玉微离开。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与侍卫们缠斗。然而以一敌众,纵使他武功奇高也难以抵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卫们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却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抬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扎进君钰心间。 君钰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却只是越发狼狈,浑身染血。即使是被侍卫拖住,君钰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声音嘶哑凄厉,令闻者不由得皱眉。 玉微视若无睹,安然地坐回软榻抱起小狐狸,笑意盈盈地继续逗弄着。 …… 夜间,玉衡裹挟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凉意钻进了被子里,拥住玉微:“君钰今日来了?” “嗯。”玉微懒懒地从鼻息间挤出一个音调。 “他来做甚?”玉衡追问。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来凤仪宫到底想做甚? 玉衡从不承认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觉得你罢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满,特意来报复?但是被我发现了,皇上不必忧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闻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许,阖上眼:“睡罢。” 这些时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战事的疲倦,还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顶。 “好。” “没了?”君钰眉峰微拧,烦躁地道,“那就再酿便是。” 他喜欢桃花酿的甘醇浓厚。这些年,除了桃花酿,他从不饮别的酒。 除了怀念之外,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微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的眉眼,眷念地问道。 玉微不答,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79.乱世生殊(一)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 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 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 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 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 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 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 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 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 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 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 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 明明在笑着, 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 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 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 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 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80.乱世生殊(二) 而委托者, 她作为这个世界的原女主,本也应该获得幸福美满一生。 委托者和祁舟辞, 萧今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典型,委托者和萧今更是双方家里默许的一对,两人本是约好一起留洋,只可惜委托者的身子到底太差, 经不起漂洋过海的反复折腾,两家便商议好,等萧今留洋归来就成亲。 听起来本应该是乱世中少有的才子佳人话本, 最终两人双宿双栖。 但那只是南北军阀未曾割裂之前。 南北军阀共有八系, 其中最强盛的三系军阀便是三人父亲统辖的祁系军阀,北系军阀与卓系军阀。 大总统逝世时,萧今的父亲带领着卓系军阀趁势而起, 占据了中央权柄,可惜,日中则昃,月盈则亏,不过短短一年,祁系军阀就在祁舟辞父亲的带领下, 后来居上,直逼卓系, 直至前年, 卓系军阀式微, 退居海城,自此,两系军阀势不两立,明争暗斗不绝,南北军阀也仅是为了抵御其他军阀进攻而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委托者的父亲虽为三大军阀之一的北系军阀巡阅使,但却在南北军阀割裂之后唯祁系军阀马首是瞻,甚至为了巩固两大军阀之间的关系,不惜违背自己的女儿的意愿,强迫她嫁给了祁舟辞。 委托者反抗过,甚至去哀求过祁舟辞放过她,然而萧今却是在两大军阀割裂那一日就直接离开了北城,没有给委托者留下过只言片语,也从没听过委托者的任何解释。委托者一个人的挣扎,更像是一场孤军奋战,势单力薄,最终只能屈服。 彻底死心的委托者嫁给了祁舟辞。 委托者没有留过洋,是封建势力下传统的大家闺秀,谨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她嫁给祁舟辞之后一点点收了心,即使心中还有萧今,也只是把他深藏在心底,甚至努力忘记他。 最终,委托者和祁舟辞两人虽不算恩爱得蜜里调油,倒也算得上是细水长流,幸福美满一生。 只可惜,当时空秩序被打乱,攻略者云舒曼来到这个世界执行攻略任务时,一切都被推翻重来。 云舒曼附身在祁舟辞表妹的身上,意在攻略男主祁舟辞。她觉得委托者身为祁舟辞的妻子,是她攻略祁舟辞路上的一个绊脚石,便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委托者。 后来,她勾引了萧今,让萧今去带委托者私奔,又转头每天在委托者耳边鼓吹新时代的女人不应该这般封建,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真爱,鼓励委托者和萧今私奔。 委托者嫁给祁舟辞不久,本就没有放下萧今,心思单纯,即使心里有三从四德的束缚,但又哪里经得起这般三番四次的诱惑。 委托者苦苦挣扎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在萧今跪下来求她时哭得溃不成军,背弃了所有跟他离开。哪知道和萧今离开北城,去海城的第一天就被萧今卖去了大都会。 …… 玉微微睁开眼眸,雨已经小了些,却依旧来势汹汹,似张牙舞爪的厉鬼,呼啸着要吞噬这个腐朽与希望并存的时代。 萧今从来没有深爱过委托者,最多只能算得上喜欢,不然也不会在两大军阀割裂之时毫不犹豫地就抛下委托者,后来也不会轻易就爱上了云舒曼。 多么可笑,原以为至少曾经算得上是美满的一对,实则不过是委托者一个人的虚妄。 玉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腿上,要想要消除委托者的怨念,除了要处理萧今之外,云舒曼这个人必然不能置之不理。 虽然云舒曼上一世因为祁舟辞一辈子都没爱上她,最后攻略任务失败被系统抹杀了,但这是系统抹杀的,并不是她做的,消除不了委托者的怨气。 这一次,她依然需要处理云舒曼这个人。 思忖良久,玉微轻勾起唇角,既然云舒曼的攻略任务失败就会被抹杀,她就让她再失败一次,顺便让她永远也得不到她爱的萧今好了。 上一世,云舒曼作为攻略者,爱上的并不是攻略对象,而是在勾引萧今的过程中爱上了萧今,可惜,对于云舒曼来说,性命重于爱情,她根本没有在性命和萧今之间犹豫片刻就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继续攻略祁舟辞,只不过最终失败了罢了。 云舒曼想要完成攻略任务保命本没有错,但她却是太过不择手段,竟是为了攻略任务杀了无辜的委托者。 “少夫人,到了。” 丫鬟恭顺低柔的声音拉回了玉微的神智,玉微“嗯”了一声,在丫鬟的搀扶下步下了车。 诺大的雨滴砸落在伞面,溅开晶莹的水花。 玉微走得不算快,在听见那由远及近的步伐声后更是慢了下来。 这样整齐划一,稳中有序的脚步声,在诺大的祁公馆中,除了护卫队巡视之外,只有两种情况下会出现。一是祁系军阀巡阅使,祁舟辞的父亲与他的副官们在祁公馆;二是祁舟辞与他副官们。但前几日祁舟辞父亲去了外市,显然不会是他。那么这步伐声是谁发出的,答案不言而喻。 玉微在听见已经越来越近的步伐声时,索性闭上了眼,身子一软,随后便听见低沉的声音传来:“唤医生。” 旋即,她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扑面而来的是干净清爽的气息。这样温暖的怀抱,让玉微彻底放任自己的思绪放空。 放空的结果就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玉微微微支起身子坐了起来,透过夜色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微微塌陷的床侧昭然着她身边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祁舟辞在玉微醒来的那一刻就坐起身来,拿起床边的睡袍披在玉微身上:“身子好些没?” 他的声音清透温润,穿透了深浓的夜色直直落入玉微耳中。 黑暗中,玉微看不清祁舟辞的容貌,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也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甚至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喜怒。 他就坐在她身边,温和地询问着她的身体状况。 自己的妻子去找初恋,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选择了什么都不问。 玉微半垂下眼睑:“好些了。” “以后出门注意一些,你身子弱。”祁舟辞扶着玉微慢慢地躺下,抽去了那件睡袍,“早些睡吧。” 玉微顺从地顺着祁舟辞的力道躺了下去,重新阖上了眼,很快进入了梦乡,手不自觉地搭在了祁舟辞身上,人也侧躺着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祁舟辞看了一眼半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妻子,没有推开。 …… 第二天,玉微在自己生物钟响起时就醒来了,但身边的人却已经离去,连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残留下,看起来是很早就离开了。 收拾了一番,在祁公馆转了一个圈,又用过早午饭之后,玉微又倒躺下去睡了个午觉才起来,不是她懒,只是刚来这个世界还有些疲乏,而且这具身体太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倒不是委托者有什么宿疾,而是先天不足所致。 大约等到了祁舟辞往日回来的时间点,玉微起身挑了一条长款旗袍和外搭,旗袍开衩很高,但内衬有马甲,倒也不会冷。 这个世界委托者的容貌算不上倾城无双,但却别有一番韵味,似国色天香的牡丹,端方华贵,极适合穿这种蓝色的长款旗袍。 穿好旗袍又精心的画过妆容之后,玉微才施施然地下楼。 玉微的听觉敏感,是系统赋予在做任务时的特权,刚走到大门边便又听见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不多时,祁舟辞的身影闯入了玉微的视线。也是直到此刻,玉微才看清楚了祁舟辞的面容。即使是有委托者的记忆,但到底是记忆里存在的人,并不清晰,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雾,看得不甚真切。 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外披大氅,脸部线条刚毅,不似昨晚声音里的温和,他的气势威严肃穆,有着身居高位多年的威压,让人甘愿臣服。 这是一个高贵冷漠,杀伐果决的男人。 只一眼,玉微就收回了视线。 祁家在皇朝还没被推翻时便是北城的百年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渗透到皇朝根基深处,在皇朝轰然倒塌时,祁家没有倒下,更是趁势而起,迅速壮大了家族势力,便是多年来国内一直动荡不安,各方势力频繁交替,但祁家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厚积薄发,近几年一步步拔高,如今更是隐有了执掌中央权柄的势力,这样的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自然非一般人可比。 这大概也是委托者的父亲为什么即使违背自己女儿的意愿也要将她嫁给祁舟辞的原因,背靠大树好乘凉。 玉微走近祁舟辞,柔声唤道:“夫君。” 祁舟辞停下脚步:“怎么出来了?” 他一停下脚步,身后的副官们也停了下来,整齐的声音响起:“夫人。” 玉微微笑着颔首示意之后才转眸看向祁舟辞,她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祁舟辞带着皮手套的手,柔声道:“见夫君久未归来所以想出来看看,没想到才下楼就瞧见夫君回来了。” 祁舟辞淡淡扫视了一眼玉微的手,抽出手,脱下大氅仔细地披在玉微身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玉微只感觉浑身一暖,清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正想开口说“没事了”却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有些厉害,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唇,半弯下腰身。 祁舟辞为玉微顺着气,等玉微站起身后半搂住她,带着她往里面走:“外面凉,进去吧。” 剧烈咳嗽后还有些头晕,嗓子也干涩发痒,身体上的不适让玉微微微眯起了眼,借力靠在祁舟辞怀里才稳住了身子,她顺从地点点头:“嗯。” 咳嗽并不是她故意装出来的,而是这身体确实很虚弱,特别是昨天又淋了雨之后,今天才刚出来吹了点凉风都头疼咳嗽。 落后在两人几步开外的云舒曼见两人完全忽视了她,立刻小步跑近两人,甜甜地喊道:“表哥,表嫂。” 云舒曼穿着一身收腰小洋装,乌黑的长发烫成小卷,用樱桃发卡别在耳后,露出了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樱桃小嘴微抿。 她牵着裙摆小跑,高跟鞋哒哒的声音随着她欢快的步伐起落,洋溢着属于少女的天真浪漫。 81.乱世生殊(三)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夜色渐浓,深宫华灯通明, 撕裂一方夜幕。 御书房 “陛下, 亥时已至,可要传膳?”忆年看着久久纹丝不动的威仪帝王,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 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 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 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 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 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 遮掩住瘦削的双肩, 整张脸粉黛未施, 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心无旁骛,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 ”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微微,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我会等你再次爱上我。......我心如月,不得言明,望卿知晓,天地可鉴。”玉衡失神地喃喃着,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玉微。 既然她曾经爱过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再次爱上他。 须臾,玉衡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即使再相似,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玉微的神色落寞起来,声线低落下去:“十九年前,新婚那夜,我就是这样穿着嫁衣,等到了天亮,等到了龙凤烛燃尽,却等不到你。这十九年来,我也这样哀哀地在琼华院等着,可惜,依然等不到你。前世……你说过的会找到我,可是为什么,有了蓝宁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最后,玉微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控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飘摇,如梦似幻。 82.乱世生殊(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 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 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 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 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 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 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 他却有刹那恍惚,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 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 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 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 但眼下多事之秋, 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琼华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听到她说琼华院。 他听错了? “你听见了,不是吗?”玉微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低低喘着气,声音还有些难听的嘶哑。 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真是狠呐…… 若是她开口得迟了些,现在的她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君钰死死盯着玉微,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不可能。” 南慕怎么可能是安晏,怎么可能是她? 南慕曾是南砚宸的妻子,现在是君钰的贵妃。她不可能是安晏。 “真可怜,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玉微挪动身子,靠近君钰。 两人都没有穿任何衣物,玉微一靠近,那温热的肌肤便紧紧相贴,带着灼人的热度。 “你说你是安晏,证据呢?”君钰质问。 “证据?二十年前你将本宫推倒,腿间留下的疤痕算不算?”玉微靠近君钰耳边低喃,秾艳中透着冷冽。 83.乱世生殊(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 南砚宸踏进清婉殿时, 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他已是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慕慕了, 他很想念她。听到内侍传话,玉微想见他时。他欣喜若狂地搁下一切政务便跑了进宫。甚至来不及乘坐马车。 玉微从南砚宸身后拥住他的腰身,头轻轻地贴合在南砚宸坚实的背脊:“砚宸。” 南砚宸想要转身拥住玉微,却被玉微拦下:“砚宸别动, 让我抱抱。” “慕慕, 我很想你……”南砚宸闻声,果真不再动, 任由玉微抱着,只娓娓述说着自己的疯狂思念。 他真怕如果再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慕慕他便会失控。 “砚宸这几个月还好吗?”玉微明知故问。 “不好,慕慕,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南砚宸终是忍不住思念,转过身,视线一点点描摹着玉微秀美的轮廓。 他伸手, 抚上玉微的脸颊, 眼底是深不见底, 几欲将人席卷吞没的炙热思念。 “砚宸不想问问我到底是谁吗?”玉微握住南砚宸骨节分明的手掌,凝视着他。 “曾经想问。”南砚宸道,“现在不想了。” 无论她曾经是谁,无论她曾经爱过谁, 他只要知道现在她是他唯一所爱之人便足以。 “可是我想告诉你。”玉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柔和温暖。 “若是慕慕想说, 为夫自是愿闻其详。” 玉微踮起脚尖,仰着头,靠近南砚宸耳边,轻声呢喃:“如若我说我是玉衡的嫡妹,玉微呢?” 饶是南砚宸已经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在玉微话音落下的刹那也是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是在洛阳救的慕慕,便说玉衡的嫡妹——安晏长公主早已经下嫁秦王,并于一年前暴毙。慕慕便不可能是她。 玉微的眼底清洌似寒潭,冰凉刺骨。 她幽幽地道:“砚宸感到不可置信罢?若不是那一次惊马,我也不敢相信。恢复所有记忆后,我才恍然发觉,我以为的夫君不是真正的夫君,我以为的天下也不是我所知晓的那个天下。” 南砚宸心头有愧,眼神闪躲,他骗了她,骗她嫁给了他。 玉微伸手扳正南砚宸的脸:“砚宸,或许我该感谢你,让我有过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委托者的一生过得太压抑。出嫁前被皇室所累,束手束脚,连所爱之人都不敢大胆追逐。出嫁后被君钰厌弃,耗尽余生的时日守着一个破旧的院落,日日盼着君钰回心转意。 玉微对委托者谈不上太多同情,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甘愿为了皇室牺牲,最后也是她自己甘愿等一个渣男。 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是接下了任务,自当竭尽全力。 南砚宸恍惚间回忆起一年前在洛阳涧河边看见的玉微,死寂绝望。他的心忍不住升腾起一阵痛楚,只为玉微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伤痛而疼痛。 “慕慕……”南砚宸依然不敢置信。 “嘘!”玉微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南砚宸的薄唇上,“听我说完。” 见南砚宸颔首,玉微方才继续缓缓地道:“我当时会去洛阳,是因为当年君钰便是去了一趟洛阳后,再也不肯娶我。其余的,我不想多说,若是砚宸想要知晓,想必很是容易。” 那一年,君钰便是去了一趟洛阳后,知晓了委托者并没有救过他,故而再也不愿意迎娶委托者。 “砚宸,你会厌弃我吗?”玉微问,神色却依旧淡然冷漠,显然并不在意南砚宸的回答。 “怎会?”南砚宸再度拥住玉微,怜惜地道,“我只会心疼慕慕的过往,我恨自己未能早些遇见你。” 他虽是嫉妒她曾是他人之妻,也震惊于玉微的过去,更是被她大胆嫁给自己兄长的行为吓到。 但,这一切都是她被逼无奈的,不是吗? 君钰不喜自己的王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新婚那一夜,慕慕的处.子之身更是说明了一切。 他虽是不喜打听京城的那些风风雨雨,但是官员们的闲言碎语,他到底听过一些。 “那我想要报仇,你会帮我的,是吗?”玉微期待地看着南砚宸。 “只要是慕慕想的,我都会一一做到。”南砚宸如是说道。 “砚宸称帝,逆了这天下如何?”玉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是大逆不道。 “如果慕慕想要这天下,便是乱了它又何妨?”南砚宸眉眼温润,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是深深掩藏的宠溺。 倘若说几个月前他还对玉衡留有尊敬的话,此刻已是分毫不剩。 她弱不胜衣,清冷决绝的模样永远最令他心悸。她的任何要求,他从来都无法拒绝。 无论她想要做甚,一切都有他便是。弑君篡位的骂名由他为她背负,天下将倾的混乱由他一手为她扫平。 “既是如此,微便在京城静候夫君佳音。”她道。 一直到回到丞相府,南砚宸的脑海中依然是玉微清浅的笑靥,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南砚宸抬头望望万里无云的天色,即便明知是在饮鸠止渴,他依旧甘之如饴。 倘若不能归隐山间,守着那一座深宫又有何妨?那里有他此生挚爱之人。 南砚宸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禁步,温柔眷念。冰凉的禁步触手生温,仿佛慕慕柔若无骨的指尖。 这是他和慕慕成亲那日,她佩戴的禁步,只是他偷偷留了下来。 …… 玉微刚送走南砚宸,想着玉衡也差不多该是要到了。 后宫妃嫔向来是不能随意宣召外男的,然而她不仅宣了,还是宣的是自己前夫。玉衡知晓了能忍得住? 她在唤人去宣南砚宸时没有丝毫遮掩,想必玉衡安插在清婉殿的眼线一早便去给他汇报了。 说曹操曹操到,玉微踏进寝殿门槛时只觉得被人从身后抱住,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拦腰折断。 玉衡心中暴怒,内侍来报时他正在御书房和户部尚书商讨户籍,赋税事宜。 一听见内侍说玉微宣召了南砚宸,他本就心烦意乱多时的心,那一刻几乎是刹那怒火中烧,丢下户部尚书便径直往止兰宫而来。 “你见了南砚宸?”玉衡扳过玉微的身子,攫着她的下颚,凶狠地道,“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 “当然是为了重温旧爱啊。”玉微笑,艳若桃花,光芒四射。 “你有胆再说一遍?”玉衡攫着玉微下颚的手不断收紧,未几,玉微娇嫩的肌肤就泛起青紫,带着惹人怜惜的娇美。 玉衡见此,手中的力道稍松。 玉微挑衅地看向玉衡:“皇上心中尚且有一个宁儿,怎地就不许臣妾重温旧爱了呢?难道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是朕的贵妃。”玉衡提醒,眉心微拧,震怒氤氲其中。 “嗯,知道啊。”玉微点点头,不甚在意,“那又如何?” “你爱的不是朕吗?为什么还要背着朕见南砚宸?”玉衡勃然大怒地低吼。 再好的涵养也能被玉微无所谓的语气给冲得烟消云散。更何况是早就冷静已失的玉衡。 “我爱过,可惜皇上不爱我。君既无情,妾便休。”玉微微垂下眼睑,神色晦暗不明。 “这不是你背叛朕的理由!”玉衡眼露厉色,愤怒地道。 玉衡一生太过顺遂,生而为尊,幼年太子,弱冠即是高居皇位,从未有人敢此般忤逆于他。唯一求而不得的便是蓝宁。 但,即便是当年的蓝宁也未曾敢有如此直白的忤逆他过。玉微算是这天下第一人。 玉微在玉衡的刻意威压下,依旧淡定如斯:“可臣妾就是这般做了,皇上准备如何处罚臣妾?” 玉衡咬牙切齿:“他碰到你哪儿了?” 玉微慢条斯理地道,言语间不无遗憾:“未曾,皇上来得太快。” “你!”玉衡气噎。 他是很想掐死玉微,一了百了,免得他继续烦心。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纤细柔滑的脖颈时,他却下不去手。 多么脆弱的生命,微弱地在他手中搏动着。 明明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个令他心烦意乱多时的人就可以立刻消失在这世间。但他一想到天地间再也没有眼前之人,便心如刀锯。 最终,玉衡松开玉微,再次狼狈而逃。 玉微站在原地看着玉衡走远,眼底幽深如浓墨。 君钰甫一回王府,便四处寻着桃花酿,却一无所获。他抓住王府管家便问:“桃花酿呢?” 老管家已是年至古稀,猛地被君钰一阵吓,有些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禀王爷,桃花酿已经没了。” “没了?”君钰眉峰微拧,烦躁地道,“那就再酿便是。” 他喜欢桃花酿的甘醇浓厚。这些年,除了桃花酿,他从不饮别的酒。 除了怀念之外,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84.乱世生殊(六)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 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 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 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 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 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 打量了四周一眼, 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眼尾微挑:【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 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又问:【粑粑, 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 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扬起一贯的卖萌撒娇脸:【粑粑, 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揉揉眉心:【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俏皮的尾音微微上扬:【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委托者? 从君钰认为玉微是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女孩开始,他就从未亲口找委托者确认过。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委托者欺骗了他? 而且他和委托者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最后还不是女主一出现就爱上女主了? 君钰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委托者。如果真的爱,岂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当年的救命之恩抛弃委托者?不过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倒是委托者,在真正放下南风起以后,逐渐把君钰放进了心底,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思及此,玉微眼眸中不由得浮现几丝同情,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褛。连她皇兄都为了一个外人,最后将她草草嫁给君钰。 虽说,这个皇兄并不是真正的亲皇兄,因为她只是皇后在真正的公主夭折以后,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但是皇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以,所有人,包括委托者自己,都以为她和玉衡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样的一生,焉能不恨? 整理好思绪,玉微对着外面喊着:“来人!”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丫鬟踢开了门,斜倚在门边,眉目间满是不屑,轻飘飘地道:“哟,王妃醒了?王妃也真是命大,还没死。” 丫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怕玉微去给君钰告状,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君钰。就算见到君钰,君钰那么厌恶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这些丫鬟敢这么猖獗,不过是仗着君钰的默许罢了。而君钰之所以敢这么搓磨当朝嫡公主,自然又是因为当今皇帝对他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 玉微现在不欲与这个丫鬟过多计较,只是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请君钰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相商。”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连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王妃想见王爷?我劝王妃还是别想了。王妃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王爷几时踏进过琼华院?”丫鬟口里虽然叫着玉微王妃,但是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对玉微身份的嘲讽。 丫鬟口气虽然嘲讽,却是句句属实。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君钰从未踏进过琼华院,但也未曾娶过其他侧妃,纳过侍妾,君钰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为蓝宁守身如玉。 “那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本宫就立刻去死。”玉微没有管丫鬟的嘲讽,语气平静的说道。 平静得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一件生死大事。对于真正的玉微来说,这样永远的被放逐于琼华院,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丫鬟见玉微要寻死,没出声,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找君钰。她不敢赌玉微话里的真假,毕竟,玉微已经寻过死,只是没死成。 丫鬟虽然看不起玉微,但也知道如果玉微死了,这一院子服侍她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现在在琼华院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胜在舒服。不用早起侍奉主子,不用担心被主子打杀,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去死。 见丫鬟转身走了出去,玉微便收回了视线,思忖片刻后道:【把男主儿子的资料找出来。】 玉微微眯起眼,要想消除委托者的怨念,君钰和玉衡这两个人必然是任务的重中之重,她能不能得到满分的幸运之气也全押在这两个人身上。 她需要一个能架在几人之间的桥梁。思来想去,南砚宸最合适。 系统正玩着游戏冷不丁听见玉微的话,手一抖,死了,但是丝毫不敢抱怨玉微的系统,只能讨好地道:【好哒,粑粑等等!】 涧河 望涧楼临江而筑,雕岩映日,画栋飞云。 晨光熹微里,烟云缭绕,望涧楼仿佛仙境。 雅间里,一袭青衣的高挑秀雅男子临窗而立。 男子下颚微抬,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白皙脸庞上是疏离得恰到好处的淡笑,眸子里是兴趣盎然,紧紧盯着河畔那一幕。 斜倚的男子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尊贵优雅,深沉内敛。 …… 涧河畔 一袭蓝衣的绝色女子在服下浅棕色的药丸之后,松开了手中瓷白的小巧药瓶。 “砰——” 随着药瓶的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浅棕色药丸洒落一地。 女子拿出早就备好的锋利的匕首,眼看着就要割伤自己的脸。 玉微再三地跟系统确认:【儿砸,你真的屏蔽了痛觉了吧?】她并没有自找虐的倾向。 系统笑得谄媚:【粑粑放心,已经屏蔽了啦!瓦这么可耐,怎么舍得让粑粑痛呢!】 站在河边准备毁掉自己脸的,就是从秦.王.府逃出来的玉微。 有了系统这个大bug,别说是秦.王.府,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玉微也能来去自如。 如今站在这里,是因为她从系统那里得知南风起和蓝宁唯一的宝贝儿子——南砚宸,在洛阳赏牡丹。 如此好的接近南砚宸的机会,玉微自然不会错过。 但是如果南砚宸带她回京都丞相府,她这一张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定会立刻炸开。 所以她想直接换一张脸。 只是如此漂亮的脸,糟蹋了的确有些可惜。 饶是做了无数任务,而且每一次附身的都是大美人的玉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身体,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玉微表示,她已经开始同情君钰了。这样的大美人儿在眼前都不.睡。莫不是个不.行的吧? 最终,玉微决定眼睛一闭,咬咬牙,还是将刀刃往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划去。 反正不是自己的脸,还是任务重要,一张脸算什么?能完成任务,别说是一张脸,就是十张脸也舍得。 只是……:【儿砸,你确定南砚宸在附近吧?】 她可是还等着南砚宸帮她换一张脸呢。 南砚宸师承百家,武艺精湛,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系统:【粑粑,男主角的儿砸正看着你呢!】 玉微心里虽然百转千回,面上依然悲伤死寂,找不到一丝生气,宛如行尸走肉。 听着系统的话,玉微握着刀子的手一抖,直接划上了脸颊。 “嗤——”皮开肉绽的声音传来,那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皮已经被划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不多时就流下脸庞。 果然没有痛,玉微眼底深处暗含着愉悦,其实这样毁掉一个美人的感觉貌似也不错,如果毁掉的不是自己的脸,那就更完美了。 第一刀已经下去,第二刀,第三刀……玉微就毫不犹豫的直接下手,反正已经毁了,不在意多一点,毁得越彻底越好。 从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玉微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鲜血淋漓的脸像是午夜的恶鬼,到时候别吓死南砚宸才好。 药效发作,玉微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无力的垂下,刀刃上满是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下,滴落进清澈碧绿的涧河。鲜红丝丝缕缕散开,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铮——”匕首着地的响声。 随之而起的是泛着水花的河面。 那一片河水都已经被玉微脸上的血色染上艳丽的正红。 本来斜倚窗前的南砚宸,在玉微投河的一刹那间,毫不犹豫的腾空而起。 南砚宸临虚立在波澜不断的水面,将跳入河中的玉微捞起来,打横抱起,往自己在洛阳的院子走去。 85.乱世生殊(七)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 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 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 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 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 犹如浴火的凤凰, 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 带着燎原之势, 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 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 低低地安慰:“很快, 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 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七月本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但是芳瑟院内,却是潋滟盛开的一片片海棠。 玉微坐在石凳上,观赏着石桌上一盆盛开的粉色海棠,时不时地摘下一瓣花扔在桌上,嘴里低低念叨着:“渣,不渣。” 最后的结果是……不渣。 玉微拍落手上的花粉,那就不渣吧。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控诉道:【粑粑,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冷冷哼了一声,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南砚宸也不甚在意,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当然。”南砚宸答。 虽然大晋有着新嫁娘出嫁之前一个月不能出门的规矩,但南砚宸并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也就不会做下欺骗玉微的事。 两人用了膳以后,简单收拾一番,没有带下人就径直出了门。 …… 恰逢七月初七,太阳刚落幕的街上早已经点起花灯,人声鼎沸。 86.乱世生殊(八)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台上, 鼓乐齐鸣,轻歌曼舞。台下,官员们兴致高涨, 觥筹交错。 两人进殿没有惊动任何人, 静悄悄地便回到了席位上。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 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 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 耳尖爆红, 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 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 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 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 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 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 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 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倚澜湖边 清雅女子一袭妃色长裙,席地而坐,修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断断续续不成音调。 微风拂过,扬起女子的秀发,女子微微抬起下颚,迎着疏影洒落的金色阳光,浅浅勾起唇角,眯起眼眸感受着湖边清新的空气。 竹屋旁,拿着同色外袍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浅笑,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填满,天地之间,只容得下一个他和她。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笑意不减:“慕慕,林间寒凉,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没有改口:“砚宸,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87.乱世生殊(九)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来日方长,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 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 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 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 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 伤痕并不醒目, 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 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 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 便央着他, 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 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玉衡同样一袭红衣,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清贵端方,威仪无双,见玉微步下凤辇,他伸手。 他紧紧盯着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 能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着的是皇后冠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双手端庄地放于腹部。红衣潋滟,倾国姿色,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轻笑着搭上了玉衡的手,随玉衡拾阶而上。 玉衡握紧玉微的手,笑得愉悦。 步上台阶,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极殿外。典宝官将皇后金印,金册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过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宫侍。随着玉微的跪下,群臣纷纷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万千星光。 礼仪官打开圣旨,宣词:“南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朝臣虔诚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无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断蔓延,多日来的忧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启禀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拥为帝,说是……说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残暴失德,听信奸佞之言,疏远贤能之臣……”一片朝贺中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紧锁:“你说什么?” “丞相他……他要……清君侧。”士兵战战兢兢地跪拜,语焉不详。 “朕自诩还未曾昏庸到听信佞臣之言,南砚宸他竟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玉衡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玉微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玉衡,无动于衷,被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错。 玉衡恶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惊,他们心里门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当作大晋下一任帝王培养,如今突然传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群臣噤若寒蝉,心里无不是暗叹南砚宸糊涂,拎不清。皇位迟早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但是当群臣转眸看见皇帝身边国色天香的皇后时,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都快忘了,陛下亲册的皇后曾是丞相之嫡妻。如此说来,丞相造反倒也师出有名。 显然,玉衡也想到了这一茬,更是怒不可遏地摔开了传信士兵:“还不快去。” 士兵颤颤巍巍地领命退下。 一场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因为闻得南砚宸造反的消息,最终不欢而散。 他伸手,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88.乱世生殊(十)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 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 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 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 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 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 甚至短兵相接时, 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 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 陌生得令人害怕, 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 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 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 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长久一些的,不过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么争得过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么比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痴心爱着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绝望死去更让人难以忘怀,更难以复制? 但终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体还带有温热。”君钰不自觉地反驳,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带着扣人心弦的温热。他下意识地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缱.绻旖.旎,喉间隐隐涩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她太过美好,很难让人不怀念。君钰不是第一个中了玉微的剧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执念而已,想要冰凉刺骨也是极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触碰上君钰的脸颊,从一开始的温热暖人慢慢蜕变为冰凉浸骨。 君钰的神色变得凝重,指尖轻轻颤抖着,竟然真的可以将身体温度操控自如。 “君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了你。竟然还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斜睨着君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分明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我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我很可笑吧? 玉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也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呼来唤去。” 她的模样活泼娇憨,仿如经年晃过,他们还是那一年,那一对受人称赞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宠溺,她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鲜衣怒马,多么美好的过去。 君钰晃神,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回到未曾遇见蓝宁之前的静好,竟是想伸手抚摸玉微清丽的眉眼。 玉微轻轻一个扭头,便躲过了君钰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钰,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们不死不休!……不对,我已经死了,应该是就算是死,也不罢休。” 语毕,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姝丽的眉眼间都泛起了浅浅泪意,朦朦胧胧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无端瞧得君钰心间一纠。 “我本来是说过要放过你的,可是……自从我死了之后,终究是意难平,连往生都做不到。无聊的时间里,我便喜欢思来想去。我想啊,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君钰,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恼地道,颇为忧虑自己的无聊。 玉微的神色依旧天真烂漫,犹如未经世事,未惹尘埃的稚子,连身子都未曾挪动过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一寸寸变得透明,幻影般瞬间便要消失无踪迹。 君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玉微,却是透过她的身体,握住了一片虚空。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唯有细如针尖的密雨倾斜。 竟然又是这般…… “玉微,桃花酿是你酿的?”君钰慌不择路地起身,撞上了圆桌也不自知。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活着的时候少不更事,倒是酿了一些。”玉微的话语消散在风雨中,最后一抹幻影也完全消散。 君钰跌坐在玉微坐过的石凳上,那石凳冰凉彻骨,没有半分暖意,竟像是从未有人在这上面坐下过。可是……玉微方才分明落坐在这石凳上有半盏茶的功夫。 他蓦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君霜所说的种种,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心逐渐沉了下去,犹如置身冰天雪地,被冻得冰凉。 也许是麻木,也许是大彻大悟,君钰分不真切,只觉得心间冰冷。 …… 玉微施施然站在虚空中,语气同情地感慨着君钰的落寞:【君钰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可怜。】 系统无语望天腹诽:……如果粑粑眼中的幸灾乐祸不要那么明显,它也许还能相信几分。 玉微话锋一转:【南砚宸现在在哪儿?】 系统不敢迟疑,赶紧定位:【大晋的西南方向。】 西南是大晋除了京畿之外,最为富饶之地,且屯兵数十万。大晋虽是繁荣昌盛数百年,但却没有被眼前的安愉磨灭掉昔日的强势。居安思危,有前朝覆灭的前车之鉴,大晋代代帝王励精图治,每年都拨诸多粮饷在西南操兵练马。 南砚宸若是能占据西南,想必拿下大晋指日可待。 玉微悠悠地感叹:【快了,也该结束了……既然南砚宸都已经到西南了,我们也该加快进度了。】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89.乱世生殊(十一)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不答, 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 一下又一下。 良久, 他起身, 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 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 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 玉衡温雅地笑着, 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 犹如浴火的凤凰, 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 带着燎原之势, 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 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 动作温柔至极, 低低地安慰:“很快, 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凝视着玉微的脸庞,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皮肉外翻,有些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由下颚滑落胸前,滴入浴桶中,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90.乱世生殊(十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 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 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 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 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 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 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 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 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 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 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 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 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 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 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御书房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中,手中批阅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停顿了下来,奏折被朱砂沁润也由不自知,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是那日错认女子冷若冰霜的眼神。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明明身处闹市,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即使再相似,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91.乱世生殊(十三)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 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 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 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 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笑意不减:“慕慕,林间寒凉,多穿一些, 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 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 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 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 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 没有改口:“砚宸,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撬得倒的墙角,只能说明那墙角不牢固。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蓝宁轻斥。 南风起厚着脸皮:“我当然是说正经的,当年我那么苦,不也甘之如饴吗?砚宸现在算什么?” 92.乱世生殊(十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他喜欢桃花酿的甘醇浓厚。这些年, 除了桃花酿,他从不饮别的酒。 除了怀念之外,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 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 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 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 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 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 倏地松开,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 明明在笑着, 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 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 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93.乱世生殊(十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 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 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直接叠起, 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 后宫空置, 除了爱着宁儿之外, 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 即使再相似, 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 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 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 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玉微的神色落寞起来,声线低落下去:“十九年前,新婚那夜,我就是这样穿着嫁衣,等到了天亮,等到了龙凤烛燃尽,却等不到你。这十九年来,我也这样哀哀地在琼华院等着,可惜,依然等不到你。前世……你说过的会找到我,可是为什么,有了蓝宁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最后,玉微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控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飘摇,如梦似幻。 君钰听着玉微嘶哑凄厉的声音,不由皱眉,想起了那夜滴进他心里的眼泪。 又是前世今生。 君钰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欲要拉住玉微,可是却直接穿过了玉微的身体,抓住一片虚空。君钰的神色骤变。 玉微见君钰骤变的神色,痴痴地笑起来,火红的身影片片消散风中,只余下一句低喃的话语:“君钰,我恨你。” 声线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有能化作实质的恨意砸落君钰身上,压得君钰几乎喘不过气来。 玉微死去已经这么久,他竟然在今日看见了如此真切的幻影,一时间,君钰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为何如此真切? 如果是现实,为何如此虚幻? …… 玉微回去的时候,南砚宸还在应酬宾客。她早就睡醒了,现下又无聊至极,就坐在桌上翻找着喜欢的糕点吃。 南砚宸踏进婚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微垂着脑袋,半爬在桌上的娇俏模样。 “慕慕怎么不去床榻上休息?” “不是在等你吗?”玉微歪着头,理所当然地反问。 南砚宸看着玉微的模样,仿佛妻子等着晚归的丈夫,一时间本就暖融融的心,似乎瞬间融化成春水:“是我的不是,回来晚了,让慕慕担心了。” 一边说,南砚宸一边走到玉微身边,倒出两杯酒,递了一杯到玉微面前:“饮下合卺酒,我们就洗漱歇下罢。” 玉微伸手接过,举着酒杯绕过南砚宸的手臂,微闭着双眼,饮下了那杯酒。 南砚宸看着玉微烛火下动人的如玉娇颜,温和地笑着,自此以后,他们终于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 明明酒不醉人,南砚宸却觉得此刻有些薄醉。 南砚宸低下头,靠近玉微耳边吹着热气,嗓音染上情.欲,低沉黯哑:“慕慕,我们歇下吧。” 94.乱世生殊(十六)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中, 手中批阅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停顿了下来, 奏折被朱砂沁润也由不自知,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是那日错认女子冷若冰霜的眼神。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 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 明明身处闹市, 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 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 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 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 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 后宫空置, 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 即使再相似, 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玉微的神色落寞起来,声线低落下去:“十九年前,新婚那夜,我就是这样穿着嫁衣,等到了天亮,等到了龙凤烛燃尽,却等不到你。这十九年来,我也这样哀哀地在琼华院等着,可惜,依然等不到你。前世……你说过的会找到我,可是为什么,有了蓝宁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最后,玉微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控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飘摇,如梦似幻。 君钰听着玉微嘶哑凄厉的声音,不由皱眉,想起了那夜滴进他心里的眼泪。 又是前世今生。 君钰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欲要拉住玉微,可是却直接穿过了玉微的身体,抓住一片虚空。君钰的神色骤变。 玉微见君钰骤变的神色,痴痴地笑起来,火红的身影片片消散风中,只余下一句低喃的话语:“君钰,我恨你。” 声线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有能化作实质的恨意砸落君钰身上,压得君钰几乎喘不过气来。 玉微死去已经这么久,他竟然在今日看见了如此真切的幻影,一时间,君钰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为何如此真切? 如果是现实,为何如此虚幻? …… 玉微回去的时候,南砚宸还在应酬宾客。她早就睡醒了,现下又无聊至极,就坐在桌上翻找着喜欢的糕点吃。 南砚宸踏进婚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微垂着脑袋,半爬在桌上的娇俏模样。 “慕慕怎么不去床榻上休息?” “不是在等你吗?”玉微歪着头,理所当然地反问。 南砚宸看着玉微的模样,仿佛妻子等着晚归的丈夫,一时间本就暖融融的心,似乎瞬间融化成春水:“是我的不是,回来晚了,让慕慕担心了。” 一边说,南砚宸一边走到玉微身边,倒出两杯酒,递了一杯到玉微面前:“饮下合卺酒,我们就洗漱歇下罢。” 玉微伸手接过,举着酒杯绕过南砚宸的手臂,微闭着双眼,饮下了那杯酒。 南砚宸看着玉微烛火下动人的如玉娇颜,温和地笑着,自此以后,他们终于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 明明酒不醉人,南砚宸却觉得此刻有些薄醉。 南砚宸低下头,靠近玉微耳边吹着热气,嗓音染上情.欲,低沉黯哑:“慕慕,我们歇下吧。” “好。”玉微颔首,看向南砚宸的侧脸,他明明已经装得很镇定,可是脸颊到底是有几分绯红,宛如染上尘埃的谪仙。 真是纯情啊,玉微舔舔唇角。 南砚宸得到玉微的首肯后,打横抱起玉微往一片火红的床榻走去。 “你会吗?”玉微笑意盈盈,语气轻佻。 南砚宸被玉微的话惊得步子一顿,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几乎要燃烧起来。明明已经是流火的天气,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玉微仰起头,樱唇覆在南砚宸的唇上,细细研磨着他的唇,却就是不肯进去。一双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南砚宸本就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生涩得紧,此刻被玉微这样撩.拨,还是自己最爱的人,若是忍得住,就真的是身子有问题了。 95.乱世生殊(十七)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愣怔片刻, 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 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 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 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 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 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 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 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凝视着玉微的脸庞,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 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 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皮肉外翻,有些伤口之深, 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 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由下颚滑落胸前,滴入浴桶中, 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 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 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坚韧漠然让南砚宸对玉微的兴趣不减反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渐渐明白,他对玉微,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感兴趣和心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玉微一双眸子冷漠如冰雪,出口的语气更是无比寒凉:“你是谁?” 南砚宸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她还不认识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他的名字,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思及此,南砚宸心中不由得微微苦涩,他已经喜欢上她,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捉弄人? 南砚宸正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听到玉微冷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又是谁?嘶——为什么头好疼!” 仿佛头痛难耐。玉微不再看着南砚宸,抱住自己即将要炸开的头,努力想要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却一无所获。 只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南砚宸见玉微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心中不是怜惜,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是不是她什么都想不起,她就会是他的了? 她的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张。 现在的她,宛如一张独属于他白纸,任由他执笔挥墨。 “慕慕,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南砚宸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将已经退到角落的玉微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发,细细安抚。 说完之后,南砚宸呆滞了一瞬,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过并不排斥,如果这样能帮他得到玉微的心。 “慕慕?我的名字吗?”玉微在南砚宸的安抚之下,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那些浮现的景象瞬间不见。 可是,如果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感,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 “是,你叫南慕。”南砚宸眸意深深,语带诱哄,“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你在赏牡丹时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 南砚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吐出。 “未婚妻?” “是,慕慕,我们就要成亲了。”南砚宸语气笃定。 既然玉微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要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他已经沉沦,怎么容得下玉微独善其身。 南砚宸抱着玉微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玉微的纤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我并不记得你。”玉微语气微带疑惑。 南砚宸松开搂住玉微的手,掐住她的双肩,目光颤抖惶恐:“慕慕,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我……”玉微看着南砚宸眼中的颤抖害怕,语气迟疑。 “没有可是,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慕慕,你相信我,好吗?”南砚宸打断玉微,“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玉微久久不语,看着面前的南砚宸。这个人,她真的很陌生,可是他眼中的爱意和惶恐不假。 最终,玉微败下阵来,眼中有着愧疚。也许真的是她忘记了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样爱自己,自己却因为失足落水忘记了他,甚至连爱意都消散了。 玉微伸手搂住南砚宸劲瘦的腰身,将头靠在他怀里:“对不起,我会尽量想起来的。” 看见玉微眼中的愧疚和她的动作,南砚宸知道,玉微相信他了。 南砚宸反搂住玉微的腰,唇角轻轻碰着玉微的秀发:“慕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让慕慕再次爱上我。” 最好一辈子都别想起来,她就能永远属于他了。 窝在南砚宸怀里的玉微眼里的愧疚慢慢变为了狡黠,笑得如同偷腥的猫,慵懒肆意。 玉微抱紧南砚宸,懒洋洋地道:【南砚宸真上道。都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就留下我了。】 系统呵呵一笑道:【……那是他想睡.你。】 玉微舔舔唇角,扫了系统一眼,没说话。 系统被玉微凉飕飕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灰溜溜地转身自己找事做去了。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96.乱世生殊(十八)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台上,鼓乐齐鸣, 轻歌曼舞。台下, 官员们兴致高涨, 觥筹交错。 两人进殿没有惊动任何人,静悄悄地便回到了席位上。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 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 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 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 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 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 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 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 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 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 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皇上,我心悦你……” 待玉衡听得真切时,身子蓦的一僵。她心悦于他? 他们不过才见过短短数面,她就心悦于他? 何况她还是砚宸的妻子,怎的这般水性杨花?如此轻易地便爱上丈夫之外的男子。 他对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把她当作宁儿的影子。 如今宁儿已经离开京城,他们生死再难相见。 是以,他看见玉微才会觉得如此眷念。 那是一种对蓝宁思念的转移。 “不要走……”玉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玉衡拂开玉微的手,怒不可遏地疾步走出房间,离开了丞相府。 他一路疾驰回了皇宫,明明气愤于玉微的恬不知耻,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低若耳语的吴侬软语回响在耳旁,一时间乱了心神。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97.乱世生殊(十九)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 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 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 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 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 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 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 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 即使是后宫三千, 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 等级制度森严, 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 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玉微站起身,走到南砚宸身边,冷声道:“只是觉得有些闷,在外面透气罢了,砚宸不必忧心。” 玉衡见玉微对南砚宸的疏离与对自己时无异,甚至更冷上几分,很是诧异地皱眉,她真的爱砚宸吗? 南砚宸早已习惯玉微的冷淡,只是牵起她的手,对玉衡又行了一礼:“砚宸和内人先行告退,便不叨扰皇上了。” 玉衡一直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更别说与女子同席,简直闻所未闻,为了防止玉衡恼怒玉微,南砚宸带着玉微就准备离开。 玉微没有反抗,反握住南砚宸的手,也草草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南砚宸走远。 玉衡坐在凉亭,半晌没有起身。他在想玉微和南砚宸之间的相处。 玉微对南砚宸的一举一动间完全没有爱意。可是南砚宸对玉微,哪怕不用言语,都能看出那小心仔细的呵护。 思及此,玉衡心底不由升起几分异样 “砚宸,不去请安吗?”玉微手指轻点南砚宸的胸膛,声音还有些晨起的低哑。 玉微依稀记得古代成亲是需要给长辈们请安的。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不在意男女主如何看她。但是她需要去见男女主一面,以确定自己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即便那天数花瓣的结果是不渣男女主,但是涉及幸运之气的决定,她并不想真的如此草率。 南砚宸握住玉微四处作乱的手,他初尝男女之欢,又是早晨,哪里经得起撩.拨,可是怕玉微承受不住,只能喉结滚动几下后,强制压下欲.望,但话语中却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喑哑溢出:“不用,母亲和父亲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何况我们府内只有三人,根本不必此般兴师动众,只需午时去前厅用膳便可。” 98.乱世生殊(二十) 萧公馆 “长官, 刚接到复电, 被祁舟辞扣押下的那批枪.支弹.药果真被藏在南城兵工厂西库。”萧今副官左迅恭敬地道。 萧今靠坐在椅子上, 拿起一支雪茄:“果真如此。” 上一世祁舟辞便是把那批枪.支弹.药藏匿在南城兵工厂西库, 他那时的确没想到过祁舟辞敢冒这样大的风险,把那一批军火直接放在他最可能发现的眼皮子底下。 副官点燃洋火, 躬身递至萧今面前:“长官料事如神。” 萧今捻起雪茄放在洋火上缓慢地转动, 他专注地注视着加热中的雪茄, 转动三圈后, 点燃:“按照祁舟辞谨慎的性格,恐怕你们在打探消息时他便已经发现了。” 左迅迟疑地道:“不会吧?” 潜伏在南城的线人复电时并未禀报过被发现了行踪, 而且少帅是派人从南城郊外一条荒废多年的地道进入的西库,祁舟辞便是再神通广大又怎么会发现。 萧今斜睨了副官一眼:“祁舟辞此人,城府极深。”雪茄的香味逐渐弥漫时, 他似笑非笑地道, “以你的猪脑子如果能料到祁舟辞想做什么, 那他也不配当这祁系军系未来的参谋长了。”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子嗣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更何况是祁舟辞这种自小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 历经倾扎的唯一嫡子。 祁舟辞工于心计, 深不可测,行事更是毫无章法可循, 完全无法推敲他的下一步。 他若不是重来一世, 也万般料不到祁舟辞的想法。 论城府谋略, 他的确及不上祁舟辞, 但他可以推测将来, 他就不信他已经掌握如此多的消息还斗不过区区一个祁舟辞。 这一次,他必定要打得祁舟辞措手不及。 左迅惭愧地低下头,讪讪地道:“长官教训得是。” 他稍作停顿,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祁舟辞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今夜是否应该按兵不动?” 萧今微眯起眼,雪茄的香气完全弥漫开时,他轻吹后吸了一口,极浅的烟雾伴随单音调缓缓吐出:“不。” 左迅迅速收起洋火,惊诧地抬眸:“按原计划?” “既然都已经打草惊蛇了,为什么不去?”萧今笑得意味深长,“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他解释:“祁舟辞已经被惊动,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以为我真的这么蠢。” “你派一队亲兵时刻盯紧南城所有交通要塞,只要一有异动,立刻向我禀报。”祁舟辞知道他动了强抢的念头必定会转移那批枪.支弹.药,而南城的交通要塞无非只有那么几个,他不信堵不住祁舟辞。 左迅不傻,经过萧今一提醒,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萧今的想法,以强抢枪.支弹.药为□□,让祁舟辞增强戒备心,自发转移枪.支的藏匿地点。 等枪.支在转移途中,防守最为薄弱时再出其不意地抢回被扣押下的枪.支。 他谄媚地笑:“长官足智多谋。” 萧今冷淡地觑了一眼左迅:“还不下去办事?” “立刻去,立刻去。”左迅恭敬地哈腰点头,转身往外走。 他推开门便看见了刚扬手要敲门的云舒曼,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萧今,又隐晦地扫视了一眼云舒曼,讨好地道:“少夫人。” 这一声少夫人明显叫得云舒曼颇为愉悦,她扬起唇角:“左副官。” “还不走?”冷淡到夹杂着冰渣的语调砸入左迅耳中,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走近的萧今一眼。 只一眼,左迅却感觉浑身都被冰冻住,副参谋长身上的冷气好像更浓厚了,整个人仿佛都被冰寒的气息包围。 往常云小姐来找副参谋长,副参谋长通常都是满脸愉悦的,难道是因为祁舟辞的事情,所以今天见到云小姐也不开心? 想不明白,他迅速低下头,行礼离开。 那离开的速度,犹如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云舒曼见了,打趣地笑道:“你这么吓唬左副官做什么?” 萧今听见左迅叫云舒曼“少夫人”,心头那团怒火一瞬间被点燃,见了云舒曼也没多少好脸色,但又不能骂云舒曼,只语气不虞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第一次见萧今发火,云舒曼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左副官办事可是出了什么岔子?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萧今眼底诡异的光芒一闪而逝,看了一眼左迅消失的背影,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 他收回视线,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温柔地问道:“舒曼怎么来了?” 萧今脸上的笑太勉强,不似以往看见她一般愉悦,尽管也很温柔,但却带了明显的敷衍,云舒曼断定他有事。 她拉住萧今的手,认真地道:“你有事瞒着我。” 萧今是第一个对她这般好的人,曾对她许下过山盟海誓,在不涉及利益的情况下,她会力所能及地帮他。 萧今轻笑着,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极口否认:“真的没有。” 萧今否认得太快,云舒曼更加起了疑心,她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一字一顿地道:“萧今,你说过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如今才过了不过短短一个月,你就忘记了吗?是我看错你了。” 萧今拧眉:“我没忘。” “那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萧今温和地道:“真的没什么。”他拉住她的手,往楼下走去,转移话题地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去后花园走走,我为你养的花正巧开了。” 云舒曼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质问道:“你真的不愿意说?” 萧今面露难色。 “好,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她挣脱开他的手往外走,赌气似地道,“既然连最基本的坦诚相对都做不到,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她刚迈出两步,手便被拉住,她转头,萧今站在她身后:“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云舒曼没有挣脱开萧今的手,正是因为他对她的细致体贴,所以她才想为他分担一些肩头的重担,她很清楚,她喜欢他,也许还达不到爱,但若是就此割舍倒也会不舍。 在这段感情还对她有用,也不会反噬到自己时,她会尽可能地维持下去。 萧今看了一眼云舒曼脸上的神色,眼底滑过一缕暗色,沉声道:“禹南军系密谋攻打海城,祁舟辞狼子野心,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果卓系经此一役一蹶不振,祁系便能真真正正执掌中央。” “他为了坐定卓系的败局,甚至根本不打算出兵支援,还扣押下了我在A国订购的那批军火,南北军系的兵工厂又都在祁舟辞的辖制之下,没有军火的支撑,这场战役,卓系必输无疑。” 他微低下头,目光与云舒曼的视线齐平:“虽然我只是想要保住卓系,并不会与祁系为敌,但你是祁舟辞的表妹,我不告诉你不是怀疑你,只是怕你为难。” 云舒曼抿紧双唇,她一直知道萧今是为什么回北城,但却没有料想过祁舟辞的想法,毕竟她的目的只是攻略祁舟辞,并不需要转动脑子理清楚几大军系之间繁琐复杂的政.治关系。 想起祁舟辞,云舒曼脑海中禁不住反复转动着这三个字,她今天去拦祁舟辞的车,然而却被他忽视得彻底,她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 萧今望进云舒曼眼中,唇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冷意,却在云舒曼望过来时尽数化为释然,低声道:“舒曼不必为我担心,我总会找到祁舟辞的弱点,只要是人,必定不是无坚不摧,只要我能找到祁舟辞的弱点,便能以此胁迫他交出那批枪.支弹.药。” 弱点。 祁舟辞的弱点。 萧今平静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像是祁舟辞眼中唯一地倒映着玉微的身影一般,她的目光闪了闪,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我有一个办法。” 萧今诧异地看向云舒曼:“嗯?” 云舒曼强行忽略掉心底的那一抹刺痛,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来得重要,便是萧今也不能。 那种窒息的绝望她再也不想体会到,只有那么靠近过死亡,才能体会到对生的渴求,她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活得更好,玉微挡了她的路,是她该死。 她眼中有狠戾一闪而逝。 她提醒:“玉微就是祁舟辞的弱点。” 萧今眯起眼:“舒曼的意思是?” 云舒曼踮起脚尖附身在萧今耳边,萧今配合地听着,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眼里的神色却越来越冷,看向云舒曼的目光冰冷无情,似乎在看一个死人。 等云舒曼一走,萧今立刻扫下了书案上所有的书,哗啦啦的书籍落地声中,他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地道:“云舒曼!” 居然敢把念头打到微微身上,果真是一点没变,阴狠毒辣,便是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的喜欢也依旧阻止不了她前进的步伐。 那个贱.人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浮于表面,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便会变得不择手段,甚至她每次的片刻挣扎心软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欺瞒她自己还是良善的,假装看不清自己的心已经黑透了,当做完自己无罪,是别人逼她如此的心理建设后便开始毫不手软地铲除异己,哪怕是无辜如微微。 祁舟辞的心是那么好要的?云舒曼就这样赶着凑上去,是为了祁系军系如今的权势?为了当上祁家少夫人?亏他那时还愚蠢地以为云舒曼是因为嫉妒微微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所以才不顾一切地针对微微。 萧今狞笑,而他竟然愚不可及地为了一个贱.人亲手杀了微微,最后云舒曼却为了祁舟辞杀了他。 云舒曼该死。 他至今都还能记得云舒曼背着他勾.引祁舟辞却被他发现时的那种错愕,云舒曼说晚上去和他解释,他还真的相信了,认真地等候在约定的郊外,最后等来的却是子弹穿透他腹部的灼痛感,而云舒曼就拿着枪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树前。 萧今眼中的狰狞之色渐盛,是不是如果他没恰巧撞见她勾引祁舟辞,那个贱.人就准备这样一直隐瞒下去,瞒天过海。 忽起的敲门声拉回了萧今的思绪,他收敛了眼里的癫狂,整了整衣襟:“进。” 左迅应声而进:“长官,办妥了。” 看见一地狼藉时,他眼中闪过惊愕。 萧今看见左迅却是微眯起眼,冷声道:“过来。” “长官。” 左迅刚走近几步,猝不及防的力道让他仰倒在地,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从腹部蔓延开来,他额头冒出冷汗,咬紧了牙关。 萧今在左迅身边蹲下身,揪住左迅的衣襟,眼神阴鸷地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左迅摇头,他刚办事回来,的确不知,眼看着萧今的脸色似山雨欲来,氤氲着狂风骤雨,他心头直跳,绞尽脑汁地想,突然联想到副参谋长的脸色是在他和云舒曼短短的对话时阴沉下去的,他略微一思索,试探着道:“是和云小姐有关?” 没再叫少夫人。 “算你还有些眼色。”萧今松开了左迅的衣襟,目视着他,“记住,你的少夫人只有一个,叫‘玉微’。” 玉微。 左迅的瞳孔微微一缩,那不是……祁系军系副参谋长的妻子吗?怎么会成为长官的妻子。 虽然早有耳闻自家长官和祁系军系副参谋长夫妇之间的事情,但那日祁少夫人来萧公馆找少帅被拒之门外,近些时日长官又与云小姐走得极近,他还以为云小姐才是长官未来的妻子。 没想到…… 长官竟然还惦记着已是有夫之妇的祁少夫人。 似乎看懂了左迅眼中的惊疑,萧今冷笑道:“我以后不希望再听见‘祁少夫人’这个称呼,她是我的妻子,明白吗?” 玉微从来都是他的妻子。 “明……明白。”左迅迅速收敛起眼底的震惊,语气却依旧不太平静。 99.乱世生殊(二十一)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 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 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 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 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 不能自拔。 …… 是日, 风和日丽, 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 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 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 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 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 仿佛没有深宫寂寥, 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 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 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 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 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 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 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100.乱世生殊(二十二)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微微微眯起眼, 逆光看向他, 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 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 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 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 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 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 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 一袭广袖长袍, 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 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 玉衡还是太子时, 和君钰, 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 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 想将玉微嫁给他, 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玉微。 他眼中的神色冰冷彻骨,令见者寒彻心扉,不像是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倒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所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颗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焉能不恨?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留着玉微让她经历一遍宁宁曾经经受的痛。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人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退婚,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疯了吗?要委托者偿还蓝宁的过去。 委托者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蓝宁自己不是已经报复得嫡母自尽身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了吗? 而且,与其说是委托者酿造了蓝宁的悲剧,不如说是君钰自己一手造成。是他身为蓝宁的未婚夫却从来不重视蓝宁,更是他隐瞒了和蓝宁的婚约与委托者来往。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101.乱世生殊(二十三)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他伸手, 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 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 将头凑近她的耳边, 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 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 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 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 横跨整个耳廓, 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 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 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 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 安晏发现他要出宫, 便央着他, 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玉衡同样一袭红衣,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清贵端方,威仪无双,见玉微步下凤辇,他伸手。 他紧紧盯着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 能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着的是皇后冠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双手端庄地放于腹部。红衣潋滟,倾国姿色,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轻笑着搭上了玉衡的手,随玉衡拾阶而上。 玉衡握紧玉微的手,笑得愉悦。 步上台阶,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极殿外。典宝官将皇后金印,金册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过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宫侍。随着玉微的跪下,群臣纷纷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万千星光。 礼仪官打开圣旨,宣词:“南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朝臣虔诚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无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断蔓延,多日来的忧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启禀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拥为帝,说是……说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残暴失德,听信奸佞之言,疏远贤能之臣……”一片朝贺中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紧锁:“你说什么?” “丞相他……他要……清君侧。”士兵战战兢兢地跪拜,语焉不详。 “朕自诩还未曾昏庸到听信佞臣之言,南砚宸他竟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玉衡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玉微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玉衡,无动于衷,被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错。 玉衡恶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惊,他们心里门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当作大晋下一任帝王培养,如今突然传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群臣噤若寒蝉,心里无不是暗叹南砚宸糊涂,拎不清。皇位迟早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但是当群臣转眸看见皇帝身边国色天香的皇后时,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都快忘了,陛下亲册的皇后曾是丞相之嫡妻。如此说来,丞相造反倒也师出有名。 显然,玉衡也想到了这一茬,更是怒不可遏地摔开了传信士兵:“还不快去。” 士兵颤颤巍巍地领命退下。 一场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因为闻得南砚宸造反的消息,最终不欢而散。 南砚宸攻进京城那日,玉衡没有再去上朝,也没有带着玉微逃走,而是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拥着玉微一觉睡到了午时。 “微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的眉眼,眷念地问道。 玉微不答,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102.乱世生殊(二十四)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雨势绵绵密密, 不曾停息。 君钰双目放空,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清冽的酒液涤荡, 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 君钰也尤不自知, 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 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 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 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 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 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 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 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 甚至短兵相接时, 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 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 她太过陌生, 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长久一些的,不过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么争得过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么比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痴心爱着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绝望死去更让人难以忘怀,更难以复制? 但终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体还带有温热。”君钰不自觉地反驳,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带着扣人心弦的温热。他下意识地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缱.绻旖.旎,喉间隐隐涩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她太过美好,很难让人不怀念。君钰不是第一个中了玉微的剧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执念而已,想要冰凉刺骨也是极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触碰上君钰的脸颊,从一开始的温热暖人慢慢蜕变为冰凉浸骨。 君钰的神色变得凝重,指尖轻轻颤抖着,竟然真的可以将身体温度操控自如。 “君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了你。竟然还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斜睨着君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分明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我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我很可笑吧? 玉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也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呼来唤去。” 她的模样活泼娇憨,仿如经年晃过,他们还是那一年,那一对受人称赞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宠溺,她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鲜衣怒马,多么美好的过去。 君钰晃神,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回到未曾遇见蓝宁之前的静好,竟是想伸手抚摸玉微清丽的眉眼。 玉微轻轻一个扭头,便躲过了君钰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钰,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们不死不休!……不对,我已经死了,应该是就算是死,也不罢休。” 语毕,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姝丽的眉眼间都泛起了浅浅泪意,朦朦胧胧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无端瞧得君钰心间一纠。 “我本来是说过要放过你的,可是……自从我死了之后,终究是意难平,连往生都做不到。无聊的时间里,我便喜欢思来想去。我想啊,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君钰,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恼地道,颇为忧虑自己的无聊。 玉微的神色依旧天真烂漫,犹如未经世事,未惹尘埃的稚子,连身子都未曾挪动过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一寸寸变得透明,幻影般瞬间便要消失无踪迹。 君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玉微,却是透过她的身体,握住了一片虚空。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唯有细如针尖的密雨倾斜。 竟然又是这般…… “玉微,桃花酿是你酿的?”君钰慌不择路地起身,撞上了圆桌也不自知。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活着的时候少不更事,倒是酿了一些。”玉微的话语消散在风雨中,最后一抹幻影也完全消散。 君钰跌坐在玉微坐过的石凳上,那石凳冰凉彻骨,没有半分暖意,竟像是从未有人在这上面坐下过。可是……玉微方才分明落坐在这石凳上有半盏茶的功夫。 他蓦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君霜所说的种种,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心逐渐沉了下去,犹如置身冰天雪地,被冻得冰凉。 也许是麻木,也许是大彻大悟,君钰分不真切,只觉得心间冰冷。 …… 玉微施施然站在虚空中,语气同情地感慨着君钰的落寞:【君钰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可怜。】 系统无语望天腹诽:……如果粑粑眼中的幸灾乐祸不要那么明显,它也许还能相信几分。 玉微话锋一转:【南砚宸现在在哪儿?】 系统不敢迟疑,赶紧定位:【大晋的西南方向。】 西南是大晋除了京畿之外,最为富饶之地,且屯兵数十万。大晋虽是繁荣昌盛数百年,但却没有被眼前的安愉磨灭掉昔日的强势。居安思危,有前朝覆灭的前车之鉴,大晋代代帝王励精图治,每年都拨诸多粮饷在西南操兵练马。 南砚宸若是能占据西南,想必拿下大晋指日可待。 玉微悠悠地感叹:【快了,也该结束了……既然南砚宸都已经到西南了,我们也该加快进度了。】 烟雾缭绕的浴室,青色的纱幔曳地。 美人似花,风姿卓绝,斜靠浴桶,露出细润光滑的背脊和柔若无骨的手臂,肌肤如玉,隐隐有光泽流动,如云秀发披散肩头。 南砚宸轻挽袖子,站在玉微身后,压抑住滚动的心思,将最后一味药材加入深棕色的药浴里。 尽管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浴桶里的玉微,心中念了无数遍佛经,面色看似毫无波澜,然而微微泛起红润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愣怔片刻,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103.乱世生殊(二十五)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 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 南砚宸又逼近几步, 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 笑意不减:“慕慕, 林间寒凉, 多穿一些, 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 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 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又如往常一般, 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 玉微总是会愧疚, 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 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 没有改口:“砚宸,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 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撬得倒的墙角,只能说明那墙角不牢固。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蓝宁轻斥。 南风起厚着脸皮:“我当然是说正经的,当年我那么苦,不也甘之如饴吗?砚宸现在算什么?” 说罢,南风起轻啄蓝宁脸庞,打横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 104.乱世生殊(二十六) 么么~宝宝们, 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圣寿节,皇帝寿辰。 寂静多时的深宫骤然变得喧嚣 宫墙深深,亭台楼阁间繁花锦簇。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 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 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 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 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 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 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 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 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 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 等级制度森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玉微站起身,走到南砚宸身边,冷声道:“只是觉得有些闷,在外面透气罢了,砚宸不必忧心。” 玉衡见玉微对南砚宸的疏离与对自己时无异,甚至更冷上几分,很是诧异地皱眉,她真的爱砚宸吗? 南砚宸早已习惯玉微的冷淡,只是牵起她的手,对玉衡又行了一礼:“砚宸和内人先行告退,便不叨扰皇上了。” 玉衡一直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更别说与女子同席,简直闻所未闻,为了防止玉衡恼怒玉微,南砚宸带着玉微就准备离开。 玉微没有反抗,反握住南砚宸的手,也草草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南砚宸走远。 玉衡坐在凉亭,半晌没有起身。他在想玉微和南砚宸之间的相处。 玉微对南砚宸的一举一动间完全没有爱意。可是南砚宸对玉微,哪怕不用言语,都能看出那小心仔细的呵护。 思及此,玉衡心底不由升起几分异样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距玉微被封为贵妃,已是过去三个多月。 玉衡终于在用了一个多月难以下咽的膳食后命人撤下了那些菜色。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105.乱世生殊(二十七)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七月本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但是芳瑟院内, 却是潋滟盛开的一片片海棠。 玉微坐在石凳上,观赏着石桌上一盆盛开的粉色海棠,时不时地摘下一瓣花扔在桌上, 嘴里低低念叨着:“渣, 不渣。” 最后的结果是……不渣。 玉微拍落手上的花粉, 那就不渣吧。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 控诉道:【粑粑,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 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 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 冷冷哼了一声, 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 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南砚宸也不甚在意,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 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当然。”南砚宸答。 虽然大晋有着新嫁娘出嫁之前一个月不能出门的规矩, 但南砚宸并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 也就不会做下欺骗玉微的事。 两人用了膳以后,简单收拾一番,没有带下人就径直出了门。 …… 恰逢七月初七,太阳刚落幕的街上早已经点起花灯,人声鼎沸。 大晋在玉衡的统治下走向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作为一国之都的凉城更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仿佛没见过世面的系统看着一盏绣莲花彩绘花灯,双眼放光,尖叫着:【哇,粑粑这个好漂漂惹!】 玉微烦不胜烦,一脸黑线地暂时屏蔽了系统,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智.障系统? 人群熙熙攘攘,南砚宸小心翼翼地将玉微搂在怀里,生怕她走丢。南砚宸紧皱双眉,或许不应该今晚出门。他只打听了今日是七夕节,会有灯会,却没料到如此拥挤。 玉微靠在南砚宸怀里,随他的步子走着。有人愿意替她遮挡人群,她自然乐得享受。 这人来人往,她真没看出来有甚好玩。玉微眼光四处扫视,企图找些乐子。忽然,一个身着墨色长袍,龙姿凤章的男子印入玉微眼帘。 玉微勾唇一笑,看来没白出门,有收获。 “我想要那盏花灯。”玉微停下脚步,随意地指着最远处的一盏花灯,对着南砚宸吩咐道。 那盏花灯距离这里有二十多米,足够她开溜了。 南砚宸顺着玉微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盏高高悬挂着的雕竹刺绣纱灯,不显华贵,胜在清爽干净:“那我们过去买。” “你去,我走累了,就在这里等你。” “人太多,我怕走散了。”南砚宸拧眉,试图说服玉微。 “我不动,你快去快回。”玉微推了南砚宸一把。 “那好,慕慕一定要站在原地不动。”南砚宸不放心地仔细交代后方才迈开步子走远,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玉微。 一直到南砚宸淹没在人群中后玉微才向和南砚宸相反方向的卖面具摊子走去。 从面具摊子买了一个丑陋的狐狸面具,仔细打量一翻后,玉微啧啧称奇:【你说女主这是什么欣赏水平?】 半晌没听见系统的回答,玉微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把系统屏蔽了,于是点击了“取消屏蔽”。 得到解放的系统立刻又叽叽喳喳起来:【我也觉得好丑,还是我刚刚看见的那盏花灯好看……】 提起那盏花灯,系统口若悬河。 玉微又默默地屏蔽了它,指望一个系统的欣赏水平,她可能脑子瓦特了。 嫌弃归嫌弃,玉微还是乖乖地带上了狐狸面具,朝着桥头走去。 河对面,墨色衣袍的俊逸风雅男子依然临湖而立,衣袂翻飞,与热闹的街头格格不入,男子仿佛身处冷清寂寥的古刹,周身都是落寞的气息。 二十多年了,只有他固步自封,不肯放自己出来。 男子自嘲地一笑,抬头望向那处早已经不可能出现思恋之人的桥头。 那一年的初遇,她就带着一个狐狸面具从桥头悠然走过。所有女子都喜欢美丽的面具,只有她迥然不同。 男子早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这二十多年,他连她的幻影都没看见过。却不想望去的一霎那,让他几乎血液沸腾。 一样的桥头,一样的狐狸面具,一样的清冷孤傲。 眼前女子的身影和二十多年前的倩影逐渐重合,男子顾不得拥挤,顾不得自己的喜洁怪癖,拨开人群就往那头跑去。 玉微走得极其缓慢,堪比龟速。 感受到自己被抱住的瞬间,玉微的眼眸里泛起如狐狸般狡猾的笑意。 “宁儿。”男子的声线沙哑低沉,娓娓诉说着多年来的思念,“我很想你。” 佳人在怀,男子方才觉得自己空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有了一丝温度,恢复跳动起来。 “公子,你认错人了。”玉微没有挣脱开男子的怀抱,只是压低了嗓子,淡淡开口,声线冷漠悠远,低渺如琴声私语。 连声音都与记忆中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只当玉微是不想见到他:“宁儿,我知道你已经成亲了,我不该这般对你,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男子扳过玉微的身子,深深凝视着她,出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拉着玉微的手就要往他的胸口抚去。 玉微冷冷抽回手:“公子请自重。” 男子被玉微眼里的冰冷漠然伤到,那颗本来有些许跳动的心又要死寂下来。 这二十多年,真的只有他在苦苦挣扎吗? 男子眼含痛苦,如疯狂的野兽,低下头,吻上玉微的粉唇,辗转研磨,表面的舔.舐已经不能再让他满足,男子得寸进尺地想要侵入女子的口中偷香窃玉。 玉微眯眼,狠狠地咬了男子一口,毫不留情。 男子没料到玉微会咬他,有些吃痛地松开了玉微的唇,而后又要吻上去。 玉微用尽全力推开了男子,眼神冰寒刺骨:“公子,我说过了,请你自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他抱着就已经是便宜他了,还敢不要命的吻上来。 “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失魂落魄的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腥。他从来只容得下宁儿的靠近。对于别的女子,别说是亲吻,就连触碰都觉得恶心。 玉微摘下面具,冷声道:“公子可看清楚了?” 看见玉微的面容,男子呆滞起来。 竟然真的不是…… 怎么可能世间会有除了相貌之外,样样都如此相似之人? 而且他还不排斥。 “抱歉,在下冒犯了,实在是小姐和在下的一位故人太像。”男子愣怔片刻后躬身行礼,沉吟道,“在下毁了小姐的清白,自会负起责任。” 如果…… 注定不能和宁儿厮守,能得和宁儿如此相似的佳人陪伴身旁也算不枉。 “不必。”玉微依然冷着眼神,深深看了男子以后,甩袖离去。 男子久久凝视着玉微的背影,直到玉微消失在人群里,方才收回视线,搬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风,去查查这是哪家的千金。” 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恭敬地地下头颅:“属下领命。” …… 南砚宸买了花灯回到原地以后,发现玉微已经不在原地,精美的花灯瞬间从他手里滑落在地,烈烈地燃烧起来,很快火势就蔓延至整个花灯。 路过的行人纷纷绕开了南砚宸身边,眼中是感叹惋惜,似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是个痴傻的呢? 南砚宸浑身发凉地站在原地,几欲崩溃,慕慕离开了? 她不要他了? 正在南砚宸胡思乱想的时刻,一个惋惜遗憾的熟悉声调在他耳边响起:“可惜了我的花灯。” 南砚宸抬眸,灯火阑珊处,倾城明媚的女子挑着一盏素白的六角花灯站在那里,周身隐隐有迷离华光闪烁。 “慕慕,你去哪儿了?”南砚宸绕过燃烧待尽的花灯走到玉微身前,声线还有些惶恐颤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呐。”玉微抬抬花灯,笑得清浅,“我买花灯去了。” 南砚宸一把抱住玉微,心里的惊恐方才淡了下去:“以后不能这般吓我了。” 七月本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但是芳瑟院内,却是潋滟盛开的一片片海棠。 玉微坐在石凳上,观赏着石桌上一盆盛开的粉色海棠,时不时地摘下一瓣花扔在桌上,嘴里低低念叨着:“渣,不渣。” 最后的结果是……不渣。 玉微拍落手上的花粉,那就不渣吧。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控诉道:【粑粑,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冷冷哼了一声,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南砚宸也不甚在意,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当然。”南砚宸答。 虽然大晋有着新嫁娘出嫁之前一个月不能出门的规矩,但南砚宸并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也就不会做下欺骗玉微的事。 两人用了膳以后,简单收拾一番,没有带下人就径直出了门。 …… 恰逢七月初七,太阳刚落幕的街上早已经点起花灯,人声鼎沸。 大晋在玉衡的统治下走向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作为一国之都的凉城更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仿佛没见过世面的系统看着一盏绣莲花彩绘花灯,双眼放光,尖叫着:【哇,粑粑这个好漂漂惹!】 玉微烦不胜烦,一脸黑线地暂时屏蔽了系统,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智.障系统? 人群熙熙攘攘,南砚宸小心翼翼地将玉微搂在怀里,生怕她走丢。南砚宸紧皱双眉,或许不应该今晚出门。他只打听了今日是七夕节,会有灯会,却没料到如此拥挤。 玉微靠在南砚宸怀里,随他的步子走着。有人愿意替她遮挡人群,她自然乐得享受。 这人来人往,她真没看出来有甚好玩。玉微眼光四处扫视,企图找些乐子。忽然,一个身着墨色长袍,龙姿凤章的男子印入玉微眼帘。 玉微勾唇一笑,看来没白出门,有收获。 “我想要那盏花灯。”玉微停下脚步,随意地指着最远处的一盏花灯,对着南砚宸吩咐道。 那盏花灯距离这里有二十多米,足够她开溜了。 南砚宸顺着玉微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盏高高悬挂着的雕竹刺绣纱灯,不显华贵,胜在清爽干净:“那我们过去买。” “你去,我走累了,就在这里等你。” “人太多,我怕走散了。”南砚宸拧眉,试图说服玉微。 “我不动,你快去快回。”玉微推了南砚宸一把。 “那好,慕慕一定要站在原地不动。”南砚宸不放心地仔细交代后方才迈开步子走远,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玉微。 一直到南砚宸淹没在人群中后玉微才向和南砚宸相反方向的卖面具摊子走去。 从面具摊子买了一个丑陋的狐狸面具,仔细打量一翻后,玉微啧啧称奇:【你说女主这是什么欣赏水平?】 半晌没听见系统的回答,玉微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把系统屏蔽了,于是点击了“取消屏蔽”。 得到解放的系统立刻又叽叽喳喳起来:【我也觉得好丑,还是我刚刚看见的那盏花灯好看……】 提起那盏花灯,系统口若悬河。 玉微又默默地屏蔽了它,指望一个系统的欣赏水平,她可能脑子瓦特了。 嫌弃归嫌弃,玉微还是乖乖地带上了狐狸面具,朝着桥头走去。 河对面,墨色衣袍的俊逸风雅男子依然临湖而立,衣袂翻飞,与热闹的街头格格不入,男子仿佛身处冷清寂寥的古刹,周身都是落寞的气息。 二十多年了,只有他固步自封,不肯放自己出来。 男子自嘲地一笑,抬头望向那处早已经不可能出现思恋之人的桥头。 那一年的初遇,她就带着一个狐狸面具从桥头悠然走过。所有女子都喜欢美丽的面具,只有她迥然不同。 男子早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这二十多年,他连她的幻影都没看见过。却不想望去的一霎那,让他几乎血液沸腾。 一样的桥头,一样的狐狸面具,一样的清冷孤傲。 眼前女子的身影和二十多年前的倩影逐渐重合,男子顾不得拥挤,顾不得自己的喜洁怪癖,拨开人群就往那头跑去。 玉微走得极其缓慢,堪比龟速。 感受到自己被抱住的瞬间,玉微的眼眸里泛起如狐狸般狡猾的笑意。 “宁儿。”男子的声线沙哑低沉,娓娓诉说着多年来的思念,“我很想你。” 佳人在怀,男子方才觉得自己空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有了一丝温度,恢复跳动起来。 “公子,你认错人了。”玉微没有挣脱开男子的怀抱,只是压低了嗓子,淡淡开口,声线冷漠悠远,低渺如琴声私语。 连声音都与记忆中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只当玉微是不想见到他:“宁儿,我知道你已经成亲了,我不该这般对你,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男子扳过玉微的身子,深深凝视着她,出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拉着玉微的手就要往他的胸口抚去。 玉微冷冷抽回手:“公子请自重。” 男子被玉微眼里的冰冷漠然伤到,那颗本来有些许跳动的心又要死寂下来。 这二十多年,真的只有他在苦苦挣扎吗? 男子眼含痛苦,如疯狂的野兽,低下头,吻上玉微的粉唇,辗转研磨,表面的舔.舐已经不能再让他满足,男子得寸进尺地想要侵入女子的口中偷香窃玉。 玉微眯眼,狠狠地咬了男子一口,毫不留情。 男子没料到玉微会咬他,有些吃痛地松开了玉微的唇,而后又要吻上去。 玉微用尽全力推开了男子,眼神冰寒刺骨:“公子,我说过了,请你自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他抱着就已经是便宜他了,还敢不要命的吻上来。 “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失魂落魄的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腥。他从来只容得下宁儿的靠近。对于别的女子,别说是亲吻,就连触碰都觉得恶心。 玉微摘下面具,冷声道:“公子可看清楚了?” 看见玉微的面容,男子呆滞起来。 竟然真的不是…… 怎么可能世间会有除了相貌之外,样样都如此相似之人? 而且他还不排斥。 “抱歉,在下冒犯了,实在是小姐和在下的一位故人太像。”男子愣怔片刻后躬身行礼,沉吟道,“在下毁了小姐的清白,自会负起责任。” 如果…… 注定不能和宁儿厮守,能得和宁儿如此相似的佳人陪伴身旁也算不枉。 “不必。”玉微依然冷着眼神,深深看了男子以后,甩袖离去。 男子久久凝视着玉微的背影,直到玉微消失在人群里,方才收回视线,搬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风,去查查这是哪家的千金。” 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恭敬地地下头颅:“属下领命。” …… 南砚宸买了花灯回到原地以后,发现玉微已经不在原地,精美的花灯瞬间从他手里滑落在地,烈烈地燃烧起来,很快火势就蔓延至整个花灯。 路过的行人纷纷绕开了南砚宸身边,眼中是感叹惋惜,似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是个痴傻的呢? 南砚宸浑身发凉地站在原地,几欲崩溃,慕慕离开了? 她不要他了? 正在南砚宸胡思乱想的时刻,一个惋惜遗憾的熟悉声调在他耳边响起:“可惜了我的花灯。” 南砚宸抬眸,灯火阑珊处,倾城明媚的女子挑着一盏素白的六角花灯站在那里,周身隐隐有迷离华光闪烁。 “慕慕,你去哪儿了?”南砚宸绕过燃烧待尽的花灯走到玉微身前,声线还有些惶恐颤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呐。”玉微抬抬花灯,笑得清浅,“我买花灯去了。” 南砚宸一把抱住玉微,心里的惊恐方才淡了下去:“以后不能这般吓我了。” 涧河 望涧楼临江而筑,雕岩映日,画栋飞云。 晨光熹微里,烟云缭绕,望涧楼仿佛仙境。 雅间里,一袭青衣的高挑秀雅男子临窗而立。 男子下颚微抬,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白皙脸庞上是疏离得恰到好处的淡笑,眸子里是兴趣盎然,紧紧盯着河畔那一幕。 斜倚的男子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尊贵优雅,深沉内敛。 …… 涧河畔 一袭蓝衣的绝色女子在服下浅棕色的药丸之后,松开了手中瓷白的小巧药瓶。 “砰——” 随着药瓶的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浅棕色药丸洒落一地。 女子拿出早就备好的锋利的匕首,眼看着就要割伤自己的脸。 玉微再三地跟系统确认:【儿砸,你真的屏蔽了痛觉了吧?】她并没有自找虐的倾向。 系统笑得谄媚:【粑粑放心,已经屏蔽了啦!瓦这么可耐,怎么舍得让粑粑痛呢!】 站在河边准备毁掉自己脸的,就是从秦.王.府逃出来的玉微。 有了系统这个大bug,别说是秦.王.府,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玉微也能来去自如。 如今站在这里,是因为她从系统那里得知南风起和蓝宁唯一的宝贝儿子——南砚宸,在洛阳赏牡丹。 如此好的接近南砚宸的机会,玉微自然不会错过。 但是如果南砚宸带她回京都丞相府,她这一张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定会立刻炸开。 所以她想直接换一张脸。 只是如此漂亮的脸,糟蹋了的确有些可惜。 饶是做了无数任务,而且每一次附身的都是大美人的玉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身体,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玉微表示,她已经开始同情君钰了。这样的大美人儿在眼前都不.睡。莫不是个不.行的吧? 最终,玉微决定眼睛一闭,咬咬牙,还是将刀刃往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划去。 反正不是自己的脸,还是任务重要,一张脸算什么?能完成任务,别说是一张脸,就是十张脸也舍得。 只是……:【儿砸,你确定南砚宸在附近吧?】 她可是还等着南砚宸帮她换一张脸呢。 南砚宸师承百家,武艺精湛,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系统:【粑粑,男主角的儿砸正看着你呢!】 玉微心里虽然百转千回,面上依然悲伤死寂,找不到一丝生气,宛如行尸走肉。 听着系统的话,玉微握着刀子的手一抖,直接划上了脸颊。 “嗤——”皮开肉绽的声音传来,那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皮已经被划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不多时就流下脸庞。 果然没有痛,玉微眼底深处暗含着愉悦,其实这样毁掉一个美人的感觉貌似也不错,如果毁掉的不是自己的脸,那就更完美了。 第一刀已经下去,第二刀,第三刀……玉微就毫不犹豫的直接下手,反正已经毁了,不在意多一点,毁得越彻底越好。 从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玉微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鲜血淋漓的脸像是午夜的恶鬼,到时候别吓死南砚宸才好。 药效发作,玉微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无力的垂下,刀刃上满是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下,滴落进清澈碧绿的涧河。鲜红丝丝缕缕散开,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铮——”匕首着地的响声。 随之而起的是泛着水花的河面。 那一片河水都已经被玉微脸上的血色染上艳丽的正红。 本来斜倚窗前的南砚宸,在玉微投河的一刹那间,毫不犹豫的腾空而起。 南砚宸临虚立在波澜不断的水面,将跳入河中的玉微捞起来,打横抱起,往自己在洛阳的院子走去。 本来就是没晕的玉微,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跟系统确认过那就是南砚宸以后,睁开那双死气笼罩的眸子,明明微微笑着,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何必救我?我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死去之人。” 抱着玉微的南砚宸步子一顿,感受到怀里人轻飘飘的重量和冰冷死寂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收紧了双手,牢牢禁锢住玉微的身子。 一开始注意到玉微,只是因为好奇一个看似妙龄的女子为何会想要投河,甚至投河之前都还要先将自己容貌毁掉。 可是在看见玉微转头那一瞬间,那双冰冷寒凉,不带丝毫生气的眸子,冷漠如南砚宸,竟然感觉到一丝心疼。尽管那丝心疼微弱不堪,可是对于从未动心动情的南砚宸,已经值得他惊讶。 于是在看见玉微投河的一刹那,南砚宸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救下她。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如果一定要算,那可能是一丝的心动。他心动于她的冰冷死寂。 南砚宸看向怀里面目全非的女子:“想救,自然就救了。” 玉微敛下眼睑,声线诡谲:“没用的,我早就服.毒了。你现在救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咳……这样很好,我终于能解脱了。” 玉微的嘴张张合合之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弥漫在抱着她的南砚宸青色衣衫上,深红与浅绿交缠,血珠滑落。 说完最后一句话,玉微像是留完遗言的人,看了南砚宸一眼,安心合上了眸子,那一眼,无悲无喜。 也是那一眼,让南砚宸本来平息下来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几乎不能自已。南砚宸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还会如此激烈的跳动。 从来都像是缺失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他,以为这一生都要这样无趣的度过。没想到遇上了她,思及此,南砚宸目光柔和了些许。 南砚宸没有说话,能不能救,他自然有分寸。现在和她过多争执,不过是引得她的情绪更加激动罢了。 雅间里,看着突然跳出去的主子,南影也毫不迟疑地腾空跟上。 只是看着自家一向生人勿近的主子,今日竟然屈尊降贵的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投河女子,南影紧紧皱着眉头,三步并作两边跟上南砚宸,提议道:“主子,属下来抱着这个女子吧?” “不必。”南砚宸避开南影的身体,抱着玉微继续往前走。 既然已经确定他对玉微有兴趣,那么他自然不会喜欢其他人看见玉微这幅浑身湿透的模样。 他想一切都亲力亲为。 几个起落间,南砚宸就带着玉微回到了他在洛阳的院子里。 106.乱世生殊(二十八)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老管家已是年至古稀, 猛地被君钰一阵吓, 有些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禀王爷, 桃花酿已经没了。” “没了?”君钰眉峰微拧,烦躁地道,“那就再酿便是。” 他喜欢桃花酿的甘醇浓厚。这些年, 除了桃花酿, 他从不饮别的酒。 除了怀念之外, 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 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 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 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 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 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 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 倏地松开, 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日日的八百里加急密文无一不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107.乱世生殊(二十九)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 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 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 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 面目如画,疏淡清雅, 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 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 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 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 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 想将玉微嫁给他,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 没有开口, 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 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 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 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玉微。 他眼中的神色冰冷彻骨,令见者寒彻心扉,不像是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倒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所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颗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焉能不恨?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留着玉微让她经历一遍宁宁曾经经受的痛。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人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退婚,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疯了吗?要委托者偿还蓝宁的过去。 委托者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蓝宁自己不是已经报复得嫡母自尽身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了吗? 而且,与其说是委托者酿造了蓝宁的悲剧,不如说是君钰自己一手造成。是他身为蓝宁的未婚夫却从来不重视蓝宁,更是他隐瞒了和蓝宁的婚约与委托者来往。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眼尾微挑:【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108.乱世生殊(三十)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除了怀念之外, 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 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 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 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 自那之后, 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 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 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 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 猛地倒退几步, 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 明明在笑着, 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 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 收紧, 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109.乱世生殊(三十一)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 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 方能让他一再松懈, 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 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 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 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 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 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 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110.乱世生殊(三十二)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君钰一惊,如此佳人, 难怪帝王会为了她,不惜自毁清誉, 背负骂名, 也要强娶臣妻。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君钰低下高傲的头颅,躬身行礼。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 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 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 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他却有刹那恍惚, 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 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 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素澜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听到她说素澜院。 他听错了? “你听见了,不是吗?”玉微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低低喘着气,声音还有些难听的嘶哑。 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真是狠呐…… 若是她开口得迟了些,现在的她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君钰死死盯着玉微,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不可能。” 南慕怎么可能是安晏,怎么可能是她? 南慕曾是南砚宸的妻子,现在是君钰的贵妃。她不可能是安晏。 “真可怜,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玉微挪动身子,靠近君钰。 两人都没有穿任何衣物,玉微一靠近,那温热的肌肤便紧紧相贴,带着灼人的热度。 “你说你是安晏,证据呢?”君钰质问。 “证据?二十年前你将本宫推倒,腿间留下的疤痕算不算?”玉微靠近君钰耳边低喃,秾艳中透着冷冽。 二十年前,君钰知晓委托者不是当年救他之人时,委托者苦苦挽留,他却只是冷漠地将委托者推倒在地,甚至冷嘲热讽。 委托者倒下的地方带着尖锐的碎石,扎伤了她的腿,鲜血淋漓。最后伤口虽是愈合,却因伤及筋脉,自此再也不能跳舞,甚至要忍受寒冷侵袭时锥心蚀骨的疼痛。 玉微惧寒便是因为如此。 这件事情,当年无人在场,根本不可能有人知晓。 君钰心惊胆裂。 真的是她…… “你相信了?”玉微娇怯一笑,顾盼生辉的眉眼间满是勾人的媚意。 “你嫁给玉衡。”君钰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微,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她怎么敢…… “是啊。”玉微淡定自若地点点头,完全不否认。 “他是你的嫡亲兄长!”君钰怒吼。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疯了吗? 玉微若无其事地问:“嫡亲兄长怎么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毁了自己。”君钰握住玉微的手腕,狂风骤雨席卷的眸子里一片晦暗。 玉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在乎,反正我都已经被天下所厌弃,多拖一个人下水不是更好?要脏大家一起脏好了,凭什么你们清清白白地看着我一人泥足深陷,不得解脱?我何曾做错过什么?” 她的神色张狂肆意到让人心悸,淹没在明亮的光线里,寻不到一丝往昔温婉端方的影子。 君钰的心骤然一阵收缩,剧烈疼痛起来。 “你就不怕我告诉玉衡?”半晌,君钰强压下那股不知名的痛意,敛眉反问。 玉微斜睨着君钰,嘲笑他的愚蠢:“你觉得会有人相信?” 君钰一噎,如此荒谬,的确不可能有人相信,他方才不也是不敢相信吗? “君钰,你今日真的不杀了我?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如若你今日不下手,来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玉微认真地看着君钰。 111.乱世生殊(三十三)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尽管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浴桶里的玉微, 心中念了无数遍佛经,面色看似毫无波澜,然而微微泛起红润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愣怔片刻, 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 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 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 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 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 凝视着玉微的脸庞,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 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 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 皮肉外翻,有些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 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 由下颚滑落胸前, 滴入浴桶中,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坚韧漠然让南砚宸对玉微的兴趣不减反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渐渐明白,他对玉微,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感兴趣和心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玉微一双眸子冷漠如冰雪,出口的语气更是无比寒凉:“你是谁?” 南砚宸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她还不认识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他的名字,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思及此,南砚宸心中不由得微微苦涩,他已经喜欢上她,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捉弄人? 南砚宸正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听到玉微冷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又是谁?嘶——为什么头好疼!” 仿佛头痛难耐。玉微不再看着南砚宸,抱住自己即将要炸开的头,努力想要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却一无所获。 只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南砚宸见玉微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心中不是怜惜,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是不是她什么都想不起,她就会是他的了? 她的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张。 现在的她,宛如一张独属于他白纸,任由他执笔挥墨。 “慕慕,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南砚宸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将已经退到角落的玉微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发,细细安抚。 说完之后,南砚宸呆滞了一瞬,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过并不排斥,如果这样能帮他得到玉微的心。 “慕慕?我的名字吗?”玉微在南砚宸的安抚之下,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那些浮现的景象瞬间不见。 可是,如果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感,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 “是,你叫南慕。”南砚宸眸意深深,语带诱哄,“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你在赏牡丹时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 南砚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吐出。 “未婚妻?” “是,慕慕,我们就要成亲了。”南砚宸语气笃定。 既然玉微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要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他已经沉沦,怎么容得下玉微独善其身。 南砚宸抱着玉微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玉微的纤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我并不记得你。”玉微语气微带疑惑。 南砚宸松开搂住玉微的手,掐住她的双肩,目光颤抖惶恐:“慕慕,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我……”玉微看着南砚宸眼中的颤抖害怕,语气迟疑。 “没有可是,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慕慕,你相信我,好吗?”南砚宸打断玉微,“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玉微久久不语,看着面前的南砚宸。这个人,她真的很陌生,可是他眼中的爱意和惶恐不假。 最终,玉微败下阵来,眼中有着愧疚。也许真的是她忘记了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样爱自己,自己却因为失足落水忘记了他,甚至连爱意都消散了。 玉微伸手搂住南砚宸劲瘦的腰身,将头靠在他怀里:“对不起,我会尽量想起来的。” 看见玉微眼中的愧疚和她的动作,南砚宸知道,玉微相信他了。 南砚宸反搂住玉微的腰,唇角轻轻碰着玉微的秀发:“慕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让慕慕再次爱上我。” 最好一辈子都别想起来,她就能永远属于他了。 窝在南砚宸怀里的玉微眼里的愧疚慢慢变为了狡黠,笑得如同偷腥的猫,慵懒肆意。 玉微抱紧南砚宸,懒洋洋地道:【南砚宸真上道。都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就留下我了。】 系统呵呵一笑道:【……那是他想睡.你。】 玉微舔舔唇角,扫了系统一眼,没说话。 系统被玉微凉飕飕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灰溜溜地转身自己找事做去了。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明明身处闹市,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即使再相似,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112.乱世生殊(终)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风姿卓绝的身影缓缓踏入破旧的房间,那一刻, 一室昏暗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显得耀眼。 玉微微微眯起眼,逆光看向他,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 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 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 尽管年至四十, 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 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 面目如画,疏淡清雅, 一袭广袖长袍, 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玉衡还是太子时, 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 不仅身份尊贵, 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 想将玉微嫁给他, 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玉微。 他眼中的神色冰冷彻骨,令见者寒彻心扉,不像是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倒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所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颗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焉能不恨?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留着玉微让她经历一遍宁宁曾经经受的痛。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人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退婚,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疯了吗?要委托者偿还蓝宁的过去。 委托者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蓝宁自己不是已经报复得嫡母自尽身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了吗? 而且,与其说是委托者酿造了蓝宁的悲剧,不如说是君钰自己一手造成。是他身为蓝宁的未婚夫却从来不重视蓝宁,更是他隐瞒了和蓝宁的婚约与委托者来往。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国色鲜明舒嫩脸,仙冠重叠剪红云。牡丹素来以雍容华贵出名,芳香浓郁,富丽端庄,且品种繁多。 洛阳又尤其盛产牡丹,因此,四月间来洛阳的文人骚客之多,摩肩擦踵。 涧河 望涧楼临江而筑,雕岩映日,画栋飞云。 晨光熹微里,烟云缭绕,望涧楼仿佛仙境。 雅间里,一袭青衣的高挑秀雅男子临窗而立。 男子下颚微抬,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白皙脸庞上是疏离得恰到好处的淡笑,眸子里是兴趣盎然,紧紧盯着河畔那一幕。 斜倚的男子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尊贵优雅,深沉内敛。 …… 涧河畔 一袭蓝衣的绝色女子在服下浅棕色的药丸之后,松开了手中瓷白的小巧药瓶。 “砰——” 随着药瓶的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浅棕色药丸洒落一地。 女子拿出早就备好的锋利的匕首,眼看着就要割伤自己的脸。 玉微再三地跟系统确认:【儿砸,你真的屏蔽了痛觉了吧?】她并没有自找虐的倾向。 系统笑得谄媚:【粑粑放心,已经屏蔽了啦!瓦这么可耐,怎么舍得让粑粑痛呢!】 站在河边准备毁掉自己脸的,就是从秦.王.府逃出来的玉微。 有了系统这个大bug,别说是秦.王.府,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玉微也能来去自如。 如今站在这里,是因为她从系统那里得知南风起和蓝宁唯一的宝贝儿子——南砚宸,在洛阳赏牡丹。 如此好的接近南砚宸的机会,玉微自然不会错过。 但是如果南砚宸带她回京都丞相府,她这一张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定会立刻炸开。 所以她想直接换一张脸。 只是如此漂亮的脸,糟蹋了的确有些可惜。 饶是做了无数任务,而且每一次附身的都是大美人的玉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身体,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玉微表示,她已经开始同情君钰了。这样的大美人儿在眼前都不.睡。莫不是个不.行的吧? 最终,玉微决定眼睛一闭,咬咬牙,还是将刀刃往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划去。 反正不是自己的脸,还是任务重要,一张脸算什么?能完成任务,别说是一张脸,就是十张脸也舍得。 只是……:【儿砸,你确定南砚宸在附近吧?】 她可是还等着南砚宸帮她换一张脸呢。 南砚宸师承百家,武艺精湛,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系统:【粑粑,男主角的儿砸正看着你呢!】 玉微心里虽然百转千回,面上依然悲伤死寂,找不到一丝生气,宛如行尸走肉。 听着系统的话,玉微握着刀子的手一抖,直接划上了脸颊。 “嗤——”皮开肉绽的声音传来,那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皮已经被划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不多时就流下脸庞。 果然没有痛,玉微眼底深处暗含着愉悦,其实这样毁掉一个美人的感觉貌似也不错,如果毁掉的不是自己的脸,那就更完美了。 第一刀已经下去,第二刀,第三刀……玉微就毫不犹豫的直接下手,反正已经毁了,不在意多一点,毁得越彻底越好。 从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玉微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鲜血淋漓的脸像是午夜的恶鬼,到时候别吓死南砚宸才好。 药效发作,玉微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无力的垂下,刀刃上满是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下,滴落进清澈碧绿的涧河。鲜红丝丝缕缕散开,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铮——”匕首着地的响声。 随之而起的是泛着水花的河面。 那一片河水都已经被玉微脸上的血色染上艳丽的正红。 本来斜倚窗前的南砚宸,在玉微投河的一刹那间,毫不犹豫的腾空而起。 南砚宸临虚立在波澜不断的水面,将跳入河中的玉微捞起来,打横抱起,往自己在洛阳的院子走去。 本来就是没晕的玉微,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跟系统确认过那就是南砚宸以后,睁开那双死气笼罩的眸子,明明微微笑着,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何必救我?我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死去之人。” 抱着玉微的南砚宸步子一顿,感受到怀里人轻飘飘的重量和冰冷死寂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收紧了双手,牢牢禁锢住玉微的身子。 一开始注意到玉微,只是因为好奇一个看似妙龄的女子为何会想要投河,甚至投河之前都还要先将自己容貌毁掉。 可是在看见玉微转头那一瞬间,那双冰冷寒凉,不带丝毫生气的眸子,冷漠如南砚宸,竟然感觉到一丝心疼。尽管那丝心疼微弱不堪,可是对于从未动心动情的南砚宸,已经值得他惊讶。 于是在看见玉微投河的一刹那,南砚宸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救下她。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如果一定要算,那可能是一丝的心动。他心动于她的冰冷死寂。 南砚宸看向怀里面目全非的女子:“想救,自然就救了。” 玉微敛下眼睑,声线诡谲:“没用的,我早就服.毒了。你现在救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咳……这样很好,我终于能解脱了。” 玉微的嘴张张合合之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弥漫在抱着她的南砚宸青色衣衫上,深红与浅绿交缠,血珠滑落。 说完最后一句话,玉微像是留完遗言的人,看了南砚宸一眼,安心合上了眸子,那一眼,无悲无喜。 也是那一眼,让南砚宸本来平息下来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几乎不能自已。南砚宸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还会如此激烈的跳动。 从来都像是缺失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他,以为这一生都要这样无趣的度过。没想到遇上了她,思及此,南砚宸目光柔和了些许。 南砚宸没有说话,能不能救,他自然有分寸。现在和她过多争执,不过是引得她的情绪更加激动罢了。 雅间里,看着突然跳出去的主子,南影也毫不迟疑地腾空跟上。 只是看着自家一向生人勿近的主子,今日竟然屈尊降贵的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投河女子,南影紧紧皱着眉头,三步并作两边跟上南砚宸,提议道:“主子,属下来抱着这个女子吧?” “不必。”南砚宸避开南影的身体,抱着玉微继续往前走。 既然已经确定他对玉微有兴趣,那么他自然不会喜欢其他人看见玉微这幅浑身湿透的模样。 他想一切都亲力亲为。 几个起落间,南砚宸就带着玉微回到了他在洛阳的院子里。 院中一如南砚宸的素雅清净,只庭院里有着几株翠竹摇曳生姿。 南砚宸素来爱洁,今日却破例带着玉微直奔自己卧房,将已经昏过去的玉微安置在自己床榻上。 紧跟南砚宸身后的南影见自家主子竟然之间将那个身分不明的女子带入自己房中,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几乎能夹死苍蝇。 今日主子已经多次为这个女子破例。难道……主子看上了这个女子? 南影深思,如果真是这样,貌似也不错? 一直独身的主子,终于懂得了情爱。想必家主和主母也会为主子高兴。 即使这女子身世不如何,家主和主母也必定不会门第之见。 南影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南砚宸的声音远远传来:“南影,去将我的药箱拿来,还有烧些热水来。” “属下遵命。”南影应声转身退下。 南砚宸坐在床榻边,细细把着玉微的脉。越到最后,眉头皱得越紧。 竟然是多种剧.毒混杂服下,根本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决绝得让人心悸。 看着那张血流不止,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南砚宸一双眸子如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只是眼底深处幽暗闪动。 她决心投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投河之前,不仅毁掉自己容貌,还服下剧毒,甚至是饮下忘情。 忘情,忘却所有情爱。饮下之人,宛如踏过黄泉,再不记得前世之事。前世事,前世了;今生遇,今生离。即使陌路相遇,也如陌生人,不复记起。 服下忘情的她,是想忘记那个让她伤心的人吗? 但是,又是什么人,伤她至深呢? 想到面前之人,竟然深深爱着一个人。南砚宸的心就宛如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不明显,却针针绵长悠远,不停不息。 气愤,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见外男,犯下私通重罪。玉微,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玉微嫣然一笑,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明明未着寸缕,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他锁眉,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精明得厉害。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他身为大晋帝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乎一个触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转身离去。 …… 玉微瞧见寝殿外一闪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鱼儿这不是自己上钩了吗?】 系统目瞪口呆:【这样也成?】 …… 忆年见玉衡不过片刻钟的时间便原路返回,便知晓他肯定没见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应了一声,换了身常服,翻开奏折,自以为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 忆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头假装未曾看见,以免陛下恼羞成怒,翻出旧账和他一起清算。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南砚宸又逼近几步,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笑意不减:“慕慕,林间寒凉,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113.太后国色(一)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 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 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 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 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有些欣慰地想, 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 已至除夕,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 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 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 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 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 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 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砚宸身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不应该如他一般沉湎于儿女私情。 作为帝王,本就应该孤家寡人,冷心冷情,方能万事运筹帷幄,不恸不哀。 他做不到的,他希望南砚宸可以。 玉微窝在玉衡的怀里笑得薄凉,神色略有嘲讽。 男人啊…… 玉微在君钰走后,只是草草地拢上了一层外衫,诱人的曲线清晰可见。 玉衡如残影一般掠进寝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衣衫散乱,一脸餍足的娇媚模样。 那是承欢之后的楚楚动人。 气愤,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114.太后国色(二)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君钰双目放空, 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 清冽的酒液涤荡, 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 君钰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 酒香弥漫, 混合着湿冷的空气, 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 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 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 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 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 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 她太过陌生, 陌生得令人害怕, 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长久一些的,不过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么争得过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么比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痴心爱着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绝望死去更让人难以忘怀,更难以复制? 但终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体还带有温热。”君钰不自觉地反驳,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带着扣人心弦的温热。他下意识地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缱.绻旖.旎,喉间隐隐涩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她太过美好,很难让人不怀念。君钰不是第一个中了玉微的剧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执念而已,想要冰凉刺骨也是极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触碰上君钰的脸颊,从一开始的温热暖人慢慢蜕变为冰凉浸骨。 君钰的神色变得凝重,指尖轻轻颤抖着,竟然真的可以将身体温度操控自如。 “君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了你。竟然还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斜睨着君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分明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我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我很可笑吧? 玉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也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呼来唤去。” 她的模样活泼娇憨,仿如经年晃过,他们还是那一年,那一对受人称赞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宠溺,她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鲜衣怒马,多么美好的过去。 君钰晃神,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回到未曾遇见蓝宁之前的静好,竟是想伸手抚摸玉微清丽的眉眼。 玉微轻轻一个扭头,便躲过了君钰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钰,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们不死不休!……不对,我已经死了,应该是就算是死,也不罢休。” 语毕,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姝丽的眉眼间都泛起了浅浅泪意,朦朦胧胧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无端瞧得君钰心间一纠。 “我本来是说过要放过你的,可是……自从我死了之后,终究是意难平,连往生都做不到。无聊的时间里,我便喜欢思来想去。我想啊,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君钰,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恼地道,颇为忧虑自己的无聊。 玉微的神色依旧天真烂漫,犹如未经世事,未惹尘埃的稚子,连身子都未曾挪动过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一寸寸变得透明,幻影般瞬间便要消失无踪迹。 君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玉微,却是透过她的身体,握住了一片虚空。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唯有细如针尖的密雨倾斜。 竟然又是这般…… “玉微,桃花酿是你酿的?”君钰慌不择路地起身,撞上了圆桌也不自知。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活着的时候少不更事,倒是酿了一些。”玉微的话语消散在风雨中,最后一抹幻影也完全消散。 君钰跌坐在玉微坐过的石凳上,那石凳冰凉彻骨,没有半分暖意,竟像是从未有人在这上面坐下过。可是……玉微方才分明落坐在这石凳上有半盏茶的功夫。 他蓦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君霜所说的种种,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心逐渐沉了下去,犹如置身冰天雪地,被冻得冰凉。 也许是麻木,也许是大彻大悟,君钰分不真切,只觉得心间冰冷。 …… 玉微施施然站在虚空中,语气同情地感慨着君钰的落寞:【君钰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可怜。】 系统无语望天腹诽:……如果粑粑眼中的幸灾乐祸不要那么明显,它也许还能相信几分。 玉微话锋一转:【南砚宸现在在哪儿?】 系统不敢迟疑,赶紧定位:【大晋的西南方向。】 西南是大晋除了京畿之外,最为富饶之地,且屯兵数十万。大晋虽是繁荣昌盛数百年,但却没有被眼前的安愉磨灭掉昔日的强势。居安思危,有前朝覆灭的前车之鉴,大晋代代帝王励精图治,每年都拨诸多粮饷在西南操兵练马。 南砚宸若是能占据西南,想必拿下大晋指日可待。 玉微悠悠地感叹:【快了,也该结束了……既然南砚宸都已经到西南了,我们也该加快进度了。】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明明身处闹市,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即使再相似,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115.太后国色(三)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防盗需等12h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中, 手中批阅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停顿了下来, 奏折被朱砂沁润也由不自知, 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是那日错认女子冷若冰霜的眼神。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 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明明身处闹市,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 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玉衡回过神, 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微拧眉头, 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 直接叠起, 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 除了爱着宁儿之外, 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而且, 即使再相似, 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看见了跪着的暗风,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玉微的神色落寞起来,声线低落下去:“十九年前,新婚那夜,我就是这样穿着嫁衣,等到了天亮,等到了龙凤烛燃尽,却等不到你。这十九年来,我也这样哀哀地在素澜院等着,可惜,依然等不到你。前世……你说过的会找到我,可是为什么,有了蓝宁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最后,玉微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控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飘摇,如梦似幻。 君钰听着玉微嘶哑凄厉的声音,不由皱眉,想起了那夜滴进他心里的眼泪。 又是前世今生。 君钰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欲要拉住玉微,可是却直接穿过了玉微的身体,抓住一片虚空。君钰的神色骤变。 玉微见君钰骤变的神色,痴痴地笑起来,火红的身影片片消散风中,只余下一句低喃的话语:“君钰,我恨你。” 声线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有能化作实质的恨意砸落君钰身上,压得君钰几乎喘不过气来。 玉微死去已经这么久,他竟然在今日看见了如此真切的幻影,一时间,君钰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为何如此真切? 如果是现实,为何如此虚幻? …… 玉微回去的时候,南砚宸还在应酬宾客。她早就睡醒了,现下又无聊至极,就坐在桌上翻找着喜欢的糕点吃。 南砚宸踏进婚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微垂着脑袋,半爬在桌上的娇俏模样。 “慕慕怎么不去床榻上休息?” “不是在等你吗?”玉微歪着头,理所当然地反问。 南砚宸看着玉微的模样,仿佛妻子等着晚归的丈夫,一时间本就暖融融的心,似乎瞬间融化成春水:“是我的不是,回来晚了,让慕慕担心了。” 一边说,南砚宸一边走到玉微身边,倒出两杯酒,递了一杯到玉微面前:“饮下合卺酒,我们就洗漱歇下罢。” 玉微伸手接过,举着酒杯绕过南砚宸的手臂,微闭着双眼,饮下了那杯酒。 南砚宸看着玉微烛火下动人的如玉娇颜,温和地笑着,自此以后,他们终于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 明明酒不醉人,南砚宸却觉得此刻有些薄醉。 南砚宸低下头,靠近玉微耳边吹着热气,嗓音染上情.欲,低沉黯哑:“慕慕,我们歇下吧。” “好。”玉微颔首,看向南砚宸的侧脸,他明明已经装得很镇定,可是脸颊到底是有几分绯红,宛如染上尘埃的谪仙。 玉微舔舔唇角。 南砚宸得到玉微的首肯后,打横抱起玉微往一片火红的床榻走去。 116.太后国色(四)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南风起归隐后,南砚宸便被玉衡擢升为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御史台的官员们拼死觐见,求玉衡收回成命, 然而玉衡心意已决, 官员们皆是无功而返。 迂腐固执的官员们本想, 哪怕就算跪死在御书房前也要恳求玉衡撤回旨意。 不知是哪个官员窃窃私语了一句:“皇上就算强娶臣妻, 也比终生不娶, 断送大晋百年基业来得强啊。” 跪着的官员们齐齐一愣, 方才想起玉衡后宫空无一人。 若是今日他们阻了玉微的进宫, 皇上往后真的再不纳妃可如何是好? 如今皇上虽然春秋鼎盛, 但是没有后嗣终究是皇位不稳, 天下难安。 若说玉衡登基二十多年有什么让群臣不满的,也就唯有后宫空置一事了。 然而,无论他们往日如何劝谏, 玉衡都只是置若罔闻, 我行我素。 如今他自己愿意纳妃,他们自然不应该阻拦。哪怕皇上看中的是丞相之妻,只要皇上愿意开枝散叶就是极好的。 打算死谏的群臣纷纷起身,还是回府享受娇妻稚子的温柔小意罢, 来年再等等皇宫的好消息。 皇上愿意纳妃就成,管他纳的妃子是谁。 至于丞相, 官员们齐刷刷地向南砚宸投去一抹怜悯同情的神色。 南砚宸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狠戾地扫了望过来的官员们一眼。 官员们本是想去南砚宸面前安慰一番, 顺带攀攀关系,结果被他那一眼吓得心惊胆颤,作惊鸟状散开。 官途亨通哪有性命来得重要?命都没了,荣华富贵就算再多也无法享受。 南砚宸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此刻化为灰烬,他疾步就要闯进御书房。 他想要去质问玉衡,为什么要抢他的妻子。他是他最敬爱的人之一,如今却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举动。 他知不知晓玉微是他最心爱之人? 玉衡身边的内侍,忆年眼见着南砚宸就要闯入御书房,伸手拦下了他:“丞相,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让开。”南砚宸怒喝道。 “还请丞相莫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忆年恭敬地佝偻着身子,低眉顺眼。 他死衷的只有玉衡,哪怕明知面前的南砚宸是大晋未来的帝王也未有分毫动容。 “忆年,你不让?”南砚宸眼中怒火中烧,急于找人发泄。 忆年依然挡在御书房门前:“丞相恕罪。” 他知晓南砚宸是为了何事而来。 只是,皇上下过的旨意,从来就没有朝令夕改过。如今想要改变贵妃娘娘的身份,恐怕是难于登天。 何况,私心里,忆年总是偏袒自己主子的。 玉衡孤寂了二十多年,蓝家不过是偿还他一个贵妃而已,有何不可? 南砚宸运起内力就要往忆年扫去。 忆年闪身躲过,耐心劝诫道:“丞相如今有这般和奴才厮打的闲情逸致,不如趁此刻回去和贵妃娘娘多相处些时辰。明日一早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到时,丞相恐怕再难见到娘娘。” 南砚宸听见忆年称玉微为贵妃,更是怒不可遏,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如野兽,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隽永,直接用尽十层内力,将忆年打伤在地就闯进了御书房。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最终,南砚宸也没有见到玉衡。 在日落西山时,他猛然想起忆年的话—— 明日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 明日? 南砚宸一路疾驰回丞相府,闯进他们二人的寝房。 寝房内,玉微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悠闲地翻阅着古籍,夕阳的余晖里越发显得她柔和朦胧,宛如一副浓淡适宜的水墨画,带着烟雨江南的婉约,又挟裹着青山绿水的冷淡。 “你回来了?”玉微对着南砚宸微微一笑,声音柔和。 南砚宸犹如困兽,进退不能。 他走近玉微,深深地凝视着她:“为什么?为什么玉衡要封你为妃?” 他嘶吼,疯癫如此,连对玉衡的尊称都已经不屑。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尊敬的皇上竟然强抢臣妻。 玉微眼中的笑容一愣,随即变得幽深冷寂。 “对不起,慕慕。”南砚宸有些害怕玉微的沉默,紧张地拥住她,语无伦次,“我不该这么凶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关系,我们一定还有办法……对,对了,我们离开,现在就离开,从此远走天涯。” 他相信玉微,封玉微为妃只是皇上的擅作主张。 南砚宸拉起玉微就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京城。 “不……”玉微清淡的笑着,“我不离开,我要进宫。” 她捧住南砚宸的脸颊,低声诱惑:“砚宸等我好吗?等我报完仇,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南砚宸眼睛里最后一抹希冀终于坠落,满是黯然,声音沙哑颤抖:“为什么一定要进宫?慕慕,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为什么要进宫?” 玉微的话无异于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南砚宸尽管知道玉微早已经恢复记忆,但是一直自欺欺人着。 “不,你帮不了我,只有玉衡可以。”玉微摇头。 “那你等等我,等我登基后再报仇,好吗?”南砚宸道。 他从来没有哪一瞬间如同此刻一般渴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不想等了,已经太久了。”玉微的声音平淡冷漠,没有一丝波澜,“你如果不愿意等我,我们可以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果她不将南砚宸逼到无法选择的绝境,他不会甘愿舍弃一切为她。 “不要,我不同意和离。你是我的妻子!”南砚宸紧张地拥着玉微,坚定地道。 他痛苦地闭上眼。 他愿意等,只要慕慕不放开他。 只要,最后慕慕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的理智已经逐渐回拢。 慕慕想要报仇,他可以帮她。他不想问她要如何报仇,要向谁报仇。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哪怕是他的性命。 他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慕慕永永远远的离开他。 “砚宸,谢谢你。”玉微依偎在南砚宸的怀里,温婉的笑着,红唇覆在他的喉结上,辗转舔.舐。 南砚宸反抱住玉微,一寸一寸攻略城池。 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痴狂。 南砚宸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要着玉微,今晚是她独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夜晚。 过了今日,她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他是她见不得光的奸.夫。 明明他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南砚宸苦涩地一笑,抱紧怀里的玉微。 直到天色微亮时,南砚宸方才拥着玉微沉沉睡去。 玉微在南砚宸睡过去后睁开双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慢慢梳洗更衣。 身上的红痕她刻意没有抹去。 系统啧啧称奇:【粑粑,你准备就这副被凌虐的姿容去见玉衡啊?】 系统表示,它都可以想象到玉微今晚会多么凄惨了。 带着一个男人遗留下的痕迹去见另一个男人,简直不要太酸爽。 这种嚣张猖狂的事情,估计也只有粑粑才敢做了。 玉微对镜描眉:【那又如何?】她就是故意的,玉衡能奈她何? 系统好心提醒:【粑粑,欲.求不满的暴怒男人是很可怕的。】何况玉衡还是一直没有开.荤的老男人。 粑粑她也不怕被玉衡折腾坏。 玉微挑眉:【不过一个玉衡而已。】 系统:【大佬,大佬!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梳洗好后,玉微转身去床榻边,替南砚宸捏捏被角方才离开。 她终究是没有心的,做不到爱南砚宸。 …… 止兰宫清婉殿 寂静多年的深宫因为玉微的入住变得灯火通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后宫更深夜长。 玉微一袭妃红轻纱斜靠在床榻上,闭目假寐。 玉衡踏进寝殿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 红色的轻纱包裹着冷艳的佳人,犹如寒冬绽放的红梅,欺霜傲雪。 玉衡不禁放轻了脚步,轻轻落坐于玉微身侧,将她半拥进怀里,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眼里一片恍惚。 “宁儿……”玉衡低喃。 然而,当他的手深入她轻纱内时,却听得她的娇.喘:“不要了……砚宸,不要。” 玉衡的眸子骤然刮过狂风暴雨,看向玉微白皙细腻的脖颈。 那里,点点红梅绽放,逐渐延伸入更深处。不难想象那红色薄纱下的肌肤是怎样的嫣红点点。 他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几分,犹如置身寒冬腊月。 尽管早就知晓她是砚宸的妻子,他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那暴虐的情绪。 玉微被寒意惊醒,睁开困倦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里是看见心爱之人的欣喜:“皇上,您来了……” “你方才在唤南砚宸的名字。”玉衡嘶哑着声音道,指腹一寸寸掠过玉微红纱底下的肌肤,带起阵阵颤栗。 他想洗去南砚宸在她身上遗留下的气息,一丝一毫都不剩。 117.太后国色(五)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洛阳又尤其盛产牡丹, 因此, 四月间来洛阳的文人骚客之多,摩肩擦踵。 涧河 望涧楼临江而筑,雕岩映日,画栋飞云。 晨光熹微里,烟云缭绕,望涧楼仿佛仙境。 雅间里, 一袭青衣的高挑秀雅男子临窗而立。 男子下颚微抬,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白皙脸庞上是疏离得恰到好处的淡笑,眸子里是兴趣盎然,紧紧盯着河畔那一幕。 斜倚的男子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尊贵优雅,深沉内敛。 …… 涧河畔 一袭蓝衣的绝色女子在服下浅棕色的药丸之后,松开了手中瓷白的小巧药瓶。 “砰——” 随着药瓶的落地,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浅棕色药丸洒落一地。 女子拿出早就备好的锋利的匕首,眼看着就要割伤自己的脸。 玉微再三地跟系统确认:【儿砸,你真的屏蔽了痛觉了吧?】她并没有自找虐的倾向。 系统笑得谄媚:【粑粑放心, 已经屏蔽了啦!瓦这么可耐,怎么舍得让粑粑痛呢!】 站在河边准备毁掉自己脸的,就是从秦.王.府逃出来的玉微。 有了系统这个大bug, 别说是秦.王.府, 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 玉微也能来去自如。 如今站在这里, 是因为她从系统那里得知南风起和蓝宁唯一的宝贝儿子——南砚宸,在洛阳赏牡丹。 如此好的接近南砚宸的机会,玉微自然不会错过。 但是如果南砚宸带她回京都丞相府,她这一张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定会立刻炸开。 所以她想直接换一张脸。 只是如此漂亮的脸,糟蹋了的确有些可惜。 饶是做了无数任务,而且每一次附身的都是大美人的玉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身体,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玉微表示,她已经开始同情君钰了。这样的大美人儿在眼前都不.睡。莫不是个不.行的吧? 最终,玉微决定眼睛一闭,咬咬牙,还是将刀刃往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划去。 反正不是自己的脸,还是任务重要,一张脸算什么?能完成任务,别说是一张脸,就是十张脸也舍得。 只是……:【儿砸,你确定南砚宸在附近吧?】 她可是还等着南砚宸帮她换一张脸呢。 南砚宸师承百家,武艺精湛,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系统:【粑粑,男主角的儿砸正看着你呢!】 玉微心里虽然百转千回,面上依然悲伤死寂,找不到一丝生气,宛如行尸走肉。 听着系统的话,玉微握着刀子的手一抖,直接划上了脸颊。 “嗤——”皮开肉绽的声音传来,那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皮已经被划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不多时就流下脸庞。 果然没有痛,玉微眼底深处暗含着愉悦,其实这样毁掉一个美人的感觉貌似也不错,如果毁掉的不是自己的脸,那就更完美了。 第一刀已经下去,第二刀,第三刀……玉微就毫不犹豫的直接下手,反正已经毁了,不在意多一点,毁得越彻底越好。 从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玉微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鲜血淋漓的脸像是午夜的恶鬼,到时候别吓死南砚宸才好。 药效发作,玉微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无力的垂下,刀刃上满是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下,滴落进清澈碧绿的涧河。鲜红丝丝缕缕散开,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铮——”匕首着地的响声。 随之而起的是泛着水花的河面。 那一片河水都已经被玉微脸上的血色染上艳丽的正红。 本来斜倚窗前的南砚宸,在玉微投河的一刹那间,毫不犹豫的腾空而起。 南砚宸临虚立在波澜不断的水面,将跳入河中的玉微捞起来,打横抱起,往自己在洛阳的院子走去。 本来就是没晕的玉微,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跟系统确认过那就是南砚宸以后,睁开那双死气笼罩的眸子,明明微微笑着,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何必救我?我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死去之人。” 抱着玉微的南砚宸步子一顿,感受到怀里人轻飘飘的重量和冰冷死寂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收紧了双手,牢牢禁锢住玉微的身子。 一开始注意到玉微,只是因为好奇一个看似妙龄的女子为何会想要投河,甚至投河之前都还要先将自己容貌毁掉。 可是在看见玉微转头那一瞬间,那双冰冷寒凉,不带丝毫生气的眸子,冷漠如南砚宸,竟然感觉到一丝心疼。尽管那丝心疼微弱不堪,可是对于从未动心动情的南砚宸,已经值得他惊讶。 于是在看见玉微投河的一刹那,南砚宸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救下她。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如果一定要算,那可能是一丝的心动。他心动于她的冰冷死寂。 南砚宸看向怀里面目全非的女子:“想救,自然就救了。” 玉微敛下眼睑,声线诡谲:“没用的,我早就服.毒了。你现在救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咳……这样很好,我终于能解脱了。” 玉微的嘴张张合合之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弥漫在抱着她的南砚宸青色衣衫上,深红与浅绿交缠,血珠滑落。 说完最后一句话,玉微像是留完遗言的人,看了南砚宸一眼,安心合上了眸子,那一眼,无悲无喜。 也是那一眼,让南砚宸本来平息下来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几乎不能自已。南砚宸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还会如此激烈的跳动。 从来都像是缺失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他,以为这一生都要这样无趣的度过。没想到遇上了她,思及此,南砚宸目光柔和了些许。 南砚宸没有说话,能不能救,他自然有分寸。现在和她过多争执,不过是引得她的情绪更加激动罢了。 雅间里,看着突然跳出去的主子,南影也毫不迟疑地腾空跟上。 只是看着自家一向生人勿近的主子,今日竟然屈尊降贵的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投河女子,南影紧紧皱着眉头,三步并作两边跟上南砚宸,提议道:“主子,属下来抱着这个女子吧?” “不必。”南砚宸避开南影的身体,抱着玉微继续往前走。 既然已经确定他对玉微有兴趣,那么他自然不会喜欢其他人看见玉微这幅浑身湿透的模样。 他想一切都亲力亲为。 几个起落间,南砚宸就带着玉微回到了他在洛阳的院子里。 院中一如南砚宸的素雅清净,只庭院里有着几株翠竹摇曳生姿。 南砚宸素来爱洁,今日却破例带着玉微直奔自己卧房,将已经昏过去的玉微安置在自己床榻上。 紧跟南砚宸身后的南影见自家主子竟然之间将那个身分不明的女子带入自己房中,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几乎能夹死苍蝇。 今日主子已经多次为这个女子破例。难道……主子看上了这个女子? 南影深思,如果真是这样,貌似也不错? 一直独身的主子,终于懂得了情爱。想必家主和主母也会为主子高兴。 即使这女子身世不如何,家主和主母也必定不会门第之见。 南影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南砚宸的声音远远传来:“南影,去将我的药箱拿来,还有烧些热水来。” “属下遵命。”南影应声转身退下。 南砚宸坐在床榻边,细细把着玉微的脉。越到最后,眉头皱得越紧。 竟然是多种剧.毒混杂服下,根本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决绝得让人心悸。 看着那张血流不止,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南砚宸一双眸子如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只是眼底深处幽暗闪动。 她决心投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投河之前,不仅毁掉自己容貌,还服下剧毒,甚至是饮下忘情。 忘情,忘却所有情爱。饮下之人,宛如踏过黄泉,再不记得前世之事。前世事,前世了;今生遇,今生离。即使陌路相遇,也如陌生人,不复记起。 服下忘情的她,是想忘记那个让她伤心的人吗? 但是,又是什么人,伤她至深呢? 想到面前之人,竟然深深爱着一个人。南砚宸的心就宛如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不明显,却针针绵长悠远,不停不息。 气势磅礴的大门前,素白的灯笼高悬,印着隐隐绰绰的昏黄烛光,愈发显得阴森寒凉。 君钰一袭素衣,比之华服,更显几分薄凉的气息,狭长的凤目里是微微的熏意。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里还提着一壶素日里最喜欢喝的桃花酿。 这种桃花酿不同于普通的酒,清纯透彻犹如明镜,泛着桃花清香。饮时温润甘醇,饮尽后及其容易醉。君钰会喜欢桃花酿是因为三十多年前,蓝宁就是在一片桃林里救了他。自此再不能相忘。 明明这二十多年来,这桃花酿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那么甘醇浓烈。可是,今日君钰却觉得这桃花酿微微有些苦涩。 今日,君钰上朝回府,就听见暗卫来报,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118.太后国色(六)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防盗需等12h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 控诉道:【粑粑, 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 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 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 冷冷哼了一声, 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 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 南砚宸也不甚在意, 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 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当然。”南砚宸答。 虽然大晋有着新嫁娘出嫁之前一个月不能出门的规矩, 但南砚宸并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也就不会做下欺骗玉微的事。 两人用了膳以后,简单收拾一番, 没有带下人就径直出了门。 …… 恰逢七月初七, 太阳刚落幕的街上早已经点起花灯, 人声鼎沸。 大晋在玉衡的统治下走向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 作为一国之都的凉城更是鼎铛玉石, 金块珠砾。 仿佛没见过世面的系统看着一盏绣莲花彩绘花灯, 双眼放光,尖叫着:【哇,粑粑这个好漂漂惹!】 玉微烦不胜烦,一脸黑线地暂时屏蔽了系统,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智.障系统? 人群熙熙攘攘,南砚宸小心翼翼地将玉微搂在怀里,生怕她走丢。南砚宸紧皱双眉,或许不应该今晚出门。他只打听了今日是七夕节,会有灯会,却没料到如此拥挤。 玉微靠在南砚宸怀里,随他的步子走着。有人愿意替她遮挡人群,她自然乐得享受。 这人来人往,她真没看出来有甚好玩。玉微眼光四处扫视,企图找些乐子。忽然,一个身着墨色长袍,龙姿凤章的男子印入玉微眼帘。 玉微勾唇一笑,看来没白出门,有收获。 “我想要那盏花灯。”玉微停下脚步,随意地指着最远处的一盏花灯,对着南砚宸吩咐道。 那盏花灯距离这里有二十多米,足够她开溜了。 南砚宸顺着玉微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盏高高悬挂着的雕竹刺绣纱灯,不显华贵,胜在清爽干净:“那我们过去买。” “你去,我走累了,就在这里等你。” “人太多,我怕走散了。”南砚宸拧眉,试图说服玉微。 “我不动,你快去快回。”玉微推了南砚宸一把。 “那好,慕慕一定要站在原地不动。”南砚宸不放心地仔细交代后方才迈开步子走远,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玉微。 一直到南砚宸淹没在人群中后玉微才向和南砚宸相反方向的卖面具摊子走去。 从面具摊子买了一个丑陋的狐狸面具,仔细打量一翻后,玉微啧啧称奇:【你说女主这是什么欣赏水平?】 半晌没听见系统的回答,玉微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把系统屏蔽了,于是点击了“取消屏蔽”。 得到解放的系统立刻又叽叽喳喳起来:【我也觉得好丑,还是我刚刚看见的那盏花灯好看……】 提起那盏花灯,系统口若悬河。 玉微又默默地屏蔽了它,指望一个系统的欣赏水平,她可能脑子瓦特了。 嫌弃归嫌弃,玉微还是乖乖地带上了狐狸面具,朝着桥头走去。 河对面,墨色衣袍的俊逸风雅男子依然临湖而立,衣袂翻飞,与热闹的街头格格不入,男子仿佛身处冷清寂寥的古刹,周身都是落寞的气息。 二十多年了,只有他固步自封,不肯放自己出来。 男子自嘲地一笑,抬头望向那处早已经不可能出现思恋之人的桥头。 那一年的初遇,她就带着一个狐狸面具从桥头悠然走过。所有女子都喜欢美丽的面具,只有她迥然不同。 男子早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这二十多年,他连她的幻影都没看见过。却不想望去的一霎那,让他几乎血液沸腾。 一样的桥头,一样的狐狸面具,一样的清冷孤傲。 眼前女子的身影和二十多年前的倩影逐渐重合,男子顾不得拥挤,顾不得自己的喜洁怪癖,拨开人群就往那头跑去。 玉微走得极其缓慢,堪比龟速。 感受到自己被抱住的瞬间,玉微的眼眸里泛起如狐狸般狡猾的笑意。 “宁儿。”男子的声线沙哑低沉,娓娓诉说着多年来的思念,“我很想你。” 佳人在怀,男子方才觉得自己空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有了一丝温度,恢复跳动起来。 “公子,你认错人了。”玉微没有挣脱开男子的怀抱,只是压低了嗓子,淡淡开口,声线冷漠悠远,低渺如琴声私语。 连声音都与记忆中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只当玉微是不想见到他:“宁儿,我知道你已经成亲了,我不该这般对你,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男子扳过玉微的身子,深深凝视着她,出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拉着玉微的手就要往他的胸口抚去。 玉微冷冷抽回手:“公子请自重。” 男子被玉微眼里的冰冷漠然伤到,那颗本来有些许跳动的心又要死寂下来。 这二十多年,真的只有他在苦苦挣扎吗? 男子眼含痛苦,如疯狂的野兽,低下头,吻上玉微的粉唇,辗转研磨,表面的舔.舐已经不能再让他满足,男子得寸进尺地想要侵入女子的口中偷香窃玉。 玉微眯眼,狠狠地咬了男子一口,毫不留情。 男子没料到玉微会咬他,有些吃痛地松开了玉微的唇,而后又要吻上去。 玉微用尽全力推开了男子,眼神冰寒刺骨:“公子,我说过了,请你自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他抱着就已经是便宜他了,还敢不要命的吻上来。 “怎么可能不是?”男子失魂落魄的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腥。他从来只容得下宁儿的靠近。对于别的女子,别说是亲吻,就连触碰都觉得恶心。 玉微摘下面具,冷声道:“公子可看清楚了?” 看见玉微的面容,男子呆滞起来。 竟然真的不是…… 怎么可能世间会有除了相貌之外,样样都如此相似之人? 而且他还不排斥。 “抱歉,在下冒犯了,实在是小姐和在下的一位故人太像。”男子愣怔片刻后躬身行礼,沉吟道,“在下毁了小姐的清白,自会负起责任。” 如果…… 注定不能和宁儿厮守,能得和宁儿如此相似的佳人陪伴身旁也算不枉。 “不必。”玉微依然冷着眼神,深深看了男子以后,甩袖离去。 男子久久凝视着玉微的背影,直到玉微消失在人群里,方才收回视线,搬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风,去查查这是哪家的千金。” 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恭敬地地下头颅:“属下领命。” …… 南砚宸买了花灯回到原地以后,发现玉微已经不在原地,精美的花灯瞬间从他手里滑落在地,烈烈地燃烧起来,很快火势就蔓延至整个花灯。 路过的行人纷纷绕开了南砚宸身边,眼中是感叹惋惜,似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是个痴傻的呢? 南砚宸浑身发凉地站在原地,几欲崩溃,慕慕离开了? 她不要他了? 正在南砚宸胡思乱想的时刻,一个惋惜遗憾的熟悉声调在他耳边响起:“可惜了我的花灯。” 南砚宸抬眸,灯火阑珊处,倾城明媚的女子挑着一盏素白的六角花灯站在那里,周身隐隐有迷离华光闪烁。 “慕慕,你去哪儿了?”南砚宸绕过燃烧待尽的花灯走到玉微身前,声线还有些惶恐颤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呐。”玉微抬抬花灯,笑得清浅,“我买花灯去了。” 南砚宸一把抱住玉微,心里的惊恐方才淡了下去:“以后不能这般吓我了。”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将要落下时,君钰踏着天边渐收的晚云走进了房内。 风姿卓绝的身影缓缓踏入破旧的房间,那一刻,一室昏暗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显得耀眼。 玉微微微眯起眼,逆光看向他,只在昏暗的阴影里看见一个清俊的轮廓,却觉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玉微皱起眉头,这不可能是她的心在跳动,不过是原主残存的余念罢了。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119.太后国色(七)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是夜,红浪翻滚后, 玉衡餍足地拥住玉微。 玉衡的眼神一寸寸,挟裹着深浓爱意地掠过玉微清冷的眉眼。 他伸手, 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 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 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 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 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 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 横跨整个耳廓,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 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 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 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 他还是太子, 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 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玉衡同样一袭红衣,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清贵端方,威仪无双,见玉微步下凤辇,他伸手。 他紧紧盯着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 能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着的是皇后冠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双手端庄地放于腹部。红衣潋滟,倾国姿色,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轻笑着搭上了玉衡的手,随玉衡拾阶而上。 玉衡握紧玉微的手,笑得愉悦。 步上台阶,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极殿外。典宝官将皇后金印,金册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过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宫侍。随着玉微的跪下,群臣纷纷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万千星光。 礼仪官打开圣旨,宣词:“南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朝臣虔诚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无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断蔓延,多日来的忧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启禀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拥为帝,说是……说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残暴失德,听信奸佞之言,疏远贤能之臣……”一片朝贺中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紧锁:“你说什么?” “丞相他……他要……清君侧。”士兵战战兢兢地跪拜,语焉不详。 “朕自诩还未曾昏庸到听信佞臣之言,南砚宸他竟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玉衡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玉微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玉衡,无动于衷,被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错。 玉衡恶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惊,他们心里门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当作大晋下一任帝王培养,如今突然传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120.太后国色(八)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除了怀念之外,也许更多的也是惊叹于桃花酿的醇馥幽郁, 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 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 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 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 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 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 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 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 收紧, 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玉微这些年到底是多得人心,竟是连看着他长大,铁石心肠的老管家都为她求情。 老管家望着君钰走远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失望一闪而逝。 …… 皇宫 太极殿 雕梁绣柱,高堂广厦的大殿内,朝臣们身着华丽繁复的官袍,手执笏板严阵以待。 吏部尚书上奏后,恭顺地半躬身躯,等待着玉衡开口。 然而,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大殿内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鸦雀无声。甚至听得见彼此衣袖窸窣的声响。 一众朝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皇上这般。 玉衡一袭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十二冕旒冠上的珠玉垂下,遮挡了他的视线,高贵滟华。 他手指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它。近几年他已是很少遇见烦心之事,是以,这玉扳指几乎只是摆设。但自从遇见玉微后,他转动玉扳指的时候比他以往加起来都多。 玉衡思忖着要如何处罚玉微。重了他舍不得,轻了又心有不甘。 他是说过如若玉微胆敢背叛他,他便会杀了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下不去手。只是一想到要杀了玉微,他便会犹如经历切肤之痛。 理不清为何,他想这是因为玉微和宁儿相似,他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大殿,来到忆年身侧,覆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忆年听后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玉衡身边。 皇上在走神,他本不该打扰,但是事关贵妃娘娘,他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忆年低声试探。 忆年的音量虽低,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尤为刺耳,如划破寂静的长鸣,悠悠飘散。 高居皇位的帝王纹丝不动,身姿高傲,微眯着狭长的凤目,悠远深邃,清冷神秘。 忆年擦擦额头的冷汗,大声了些许,姿态却更加恭敬:“皇上?” 稍有大胆的朝臣便翘首望去,欲要一探究竟。 “嗯?”玉衡回过神,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神过,瞥了一眼出列的吏部尚书,敷衍地道,“张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准了。” 一时间,大殿内万籁俱寂,连针掉落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吏部尚书启奏的是关于今年殿试前三甲应授予何官职的奏本,他虽是掌有任免官员官职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四品之下的官员。还并没有权大滔天,胆大妄为到能直接给前三甲任免官职。 吏部尚书叫苦不迭。 按理说,殿试当日,前三甲的官职便应该由玉衡亲自定下。但是昨日殿试,玉衡只匆匆选了前三甲,撂下一句“改日再议”后便退朝了。 素来温吞沉着的帝王近日竟是如此急不可耐,朝臣们莫不是瞠目结舌,但却不敢妄议帝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 倒是可怜了吏部尚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年见此,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出事儿了。” 贵妃娘娘继昨日召见丞相,惹得皇上震怒离去后,今日竟又召见了秦.王爷。 “贵妃怎么了?”玉衡一听见玉微,立刻止住了转动玉扳指的手,急切地问道。 “贵妃娘娘召见了秦.王爷,至今宫门大闭。”忆年没敢看玉衡的神色,头颅几乎低入尘埃。 话音刚落的刹那,忆年便听见了玉石碎裂的声响。上好的温玉扳指在玉衡的十层内力之下直接化为灰烬,四处飘散。 玉衡如玉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凤目冷厉,声音寒凉彻骨:“散朝。” 他起身,疾步踏出太极殿。 忆年如芒在背,见玉衡走远,方才一拂衣袖,高声唱词:“退朝——” 语毕,忆年急匆匆地转身想要跟上玉衡。不过须臾,玉衡早已没了身影。 忆年知自家主子是往止兰宫而去,便也运起内力,如流星飞电,疾速往止兰宫而去。 威仪的帝王一离开,朝臣们立刻活跃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君钰双目放空,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清冽的酒液涤荡,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钰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121.太后国色(九)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防盗需等12h  后花园凉亭 雨势绵绵密密, 不曾停息。 君钰双目放空, 手执一杯清酒, 酒爵在他手中摇晃, 清冽的酒液涤荡,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钰也尤不自知, 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 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 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 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 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 她太过陌生, 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长久一些的,不过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么争得过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么比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痴心爱着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绝望死去更让人难以忘怀,更难以复制? 但终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体还带有温热。”君钰不自觉地反驳,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带着扣人心弦的温热。他下意识地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缱.绻旖.旎,喉间隐隐涩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她太过美好,很难让人不怀念。君钰不是第一个中了玉微的剧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执念而已,想要冰凉刺骨也是极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触碰上君钰的脸颊,从一开始的温热暖人慢慢蜕变为冰凉浸骨。 君钰的神色变得凝重,指尖轻轻颤抖着,竟然真的可以将身体温度操控自如。 “君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了你。竟然还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斜睨着君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分明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我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我很可笑吧? 玉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也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呼来唤去。” 她的模样活泼娇憨,仿如经年晃过,他们还是那一年,那一对受人称赞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宠溺,她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鲜衣怒马,多么美好的过去。 君钰晃神,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回到未曾遇见蓝宁之前的静好,竟是想伸手抚摸玉微清丽的眉眼。 玉微轻轻一个扭头,便躲过了君钰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钰,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们不死不休!……不对,我已经死了,应该是就算是死,也不罢休。” 语毕,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姝丽的眉眼间都泛起了浅浅泪意,朦朦胧胧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无端瞧得君钰心间一纠。 “我本来是说过要放过你的,可是……自从我死了之后,终究是意难平,连往生都做不到。无聊的时间里,我便喜欢思来想去。我想啊,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君钰,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恼地道,颇为忧虑自己的无聊。 玉微的神色依旧天真烂漫,犹如未经世事,未惹尘埃的稚子,连身子都未曾挪动过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一寸寸变得透明,幻影般瞬间便要消失无踪迹。 君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玉微,却是透过她的身体,握住了一片虚空。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唯有细如针尖的密雨倾斜。 竟然又是这般…… “玉微,桃花酿是你酿的?”君钰慌不择路地起身,撞上了圆桌也不自知。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活着的时候少不更事,倒是酿了一些。”玉微的话语消散在风雨中,最后一抹幻影也完全消散。 君钰跌坐在玉微坐过的石凳上,那石凳冰凉彻骨,没有半分暖意,竟像是从未有人在这上面坐下过。可是……玉微方才分明落坐在这石凳上有半盏茶的功夫。 他蓦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君霜所说的种种,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心逐渐沉了下去,犹如置身冰天雪地,被冻得冰凉。 也许是麻木,也许是大彻大悟,君钰分不真切,只觉得心间冰冷。 …… 玉微施施然站在虚空中,语气同情地感慨着君钰的落寞:【君钰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可怜。】 系统无语望天腹诽:……如果粑粑眼中的幸灾乐祸不要那么明显,它也许还能相信几分。 玉微话锋一转:【南砚宸现在在哪儿?】 系统不敢迟疑,赶紧定位:【大晋的西南方向。】 西南是大晋除了京畿之外,最为富饶之地,且屯兵数十万。大晋虽是繁荣昌盛数百年,但却没有被眼前的安愉磨灭掉昔日的强势。居安思危,有前朝覆灭的前车之鉴,大晋代代帝王励精图治,每年都拨诸多粮饷在西南操兵练马。 南砚宸若是能占据西南,想必拿下大晋指日可待。 玉微悠悠地感叹:【快了,也该结束了……既然南砚宸都已经到西南了,我们也该加快进度了。】 秦.王.府 素澜院 破旧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丛生的野草,带着几许不属于春日的萧瑟。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眼尾微挑:【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又问:【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扬起一贯的卖萌撒娇脸:【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揉揉眉心:【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俏皮的尾音微微上扬:【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122.太后国色(十)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 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 可是当他碰到她时,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 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 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 有些欣慰地想, 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 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已至除夕,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 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 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 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 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 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 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砚宸身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不应该如他一般沉湎于儿女私情。 作为帝王,本就应该孤家寡人,冷心冷情,方能万事运筹帷幄,不恸不哀。 他做不到的,他希望南砚宸可以。 玉微窝在玉衡的怀里笑得薄凉,神色略有嘲讽。 男人啊……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123.太后国色(十一)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防盗需等12h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 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 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 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 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 更是整个大晋的天, 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 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 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 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 即使是后宫三千, 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 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 等级制度森严, 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 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124.太后国色(十二)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和当年的宁儿何其相似,甚至比宁儿更冷冽三分,明明身处闹市, 却自有一种微幽兰之芳藹兮, 步踟蹰于山隅的宁静悠远之感。 玉衡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那夜拥住的女子的朦胧婉约, 清香犹如还在鼻息间涤荡。 暗风悄无声息地进入御书房, 跪在玉阶下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玉衡的询问。 须臾, 玉衡回过神, 看着已经被润湿的奏折, 微拧眉头, 发现只是御史台日常的奏折之外, 直接叠起,放至一旁。而后抬手扶了扶额头, 他怎么会在批阅奏折时想起那个女子。 这么多年来, 后宫空置,除了爱着宁儿之外,也有厌弃那些莺莺燕燕太过嘈杂的因素在。如今遇见那个女子也不过是意外, 而且,即使再相似,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何必此般费神。 玉衡收敛好神思, 看见了跪着的暗风, 低声开口:“可查到了?” “禀主子, 属下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闺秀,但都不是。”暗风头颅低得几入尘埃。 “罢了,不必查了,退下吧。”玉衡挥手。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即使和宁儿有几分相似,却还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 “是。” …… 八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丞相府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几欲踏破丞相府的门槛。 被人牵引着行完所有礼以后,玉微被南砚宸抱回婚房时简直要累得虚脱。 南砚宸直接挥退一群丫鬟,为玉微揭下喜帕。 一袭凤冠披霞的玉微淡却几分仙气,更显娇媚动人,那是一种印刻在骨子里的美,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玉微得到解放的瞬间就直接扑倒在婚床上,差点累死。 玉微唉声叹气:【古人结个婚怎么都这么麻烦!】 系统:【粑粑,现代结婚也这么麻烦!】 玉微:【……】 系统:真开心,终于有一次怼赢粑粑了。微笑.jpg “慕慕可是累了?”南砚宸看着毫无体统地躺在床上的人儿。 玉微坐起身,用眼神示意南砚宸:“帮我把凤冠摘下来,太重了。” 华美精致的凤冠估计有几斤。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顶几斤的凤冠晃荡了将近一日,玉微欲哭无泪。 再也不想结婚了…… 就算只是在任务世界里。 “好。”南砚宸笑得温润,手间的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取下凤冠后,南砚宸修长白皙的手穿过玉微柔软似绸缎的发,为她梳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青丝。 玉微感觉沉重的头脑瞬间轻松,摇晃一下还能动的脖颈以后,便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出去?” “马上就出去。”南砚宸为玉微梳理好秀发后,细细端详玉微片刻,起身,“慕慕要是觉着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作为新郎,南砚宸将玉微抱回洞房以后还需要去招待那些宾客。 “嗯。”玉微头都没抬,继续把玩禁步。 南砚宸也不气恼,轻柔地在玉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后,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南砚宸已经走了以后,玉微倒下床,闭上眼睛之前吩咐系统:【天黑之后叫醒我。】 系统疑惑:【天黑了不是该睡觉了吗?粑粑,你还起来干什么?】 玉微:【月黑风高】 系统立刻接口,这个它知道:【杀人夜】 玉微本来想骂系统,但是实在困得不行,懒得教育系统,只嘟哝了一句:【月黑风高,撩人夜。】 系统:……怪我太单纯。 …… 戌时 系统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粑粑,快醒醒!天黑了。】 玉微听到系统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一瞬间想在床头摸闹钟,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更不是她所在的元隋皇朝。 玉微:【什么时辰了?】 系统:【戌时。】 玉微翻身下床:【定位一下君钰在哪儿。】 系统打开自己的定位装置,搜索了一下:【在秦.王.府的后花园。】 玉微;【记得帮我变回玉微原来的模样。】 …… 秦.王.府 君钰一袭华服坐在凉亭里,但是衣袍略微松散,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比之白日里的严肃威严,多了些许慵懒肆意,显得魅惑摄人。 想起今日看见的蓝宁,她神色中的幸福美满,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出来,君钰的心就感觉又沉下几分。 宁宁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微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人和他人浓情蜜意。 君钰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猛地饮下。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南砚宸都已经娶妻。 喝完所有的酒以后,君钰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僵硬在原地。 花园的尽头,火红衣袂翻飞的绝色女子站在那里,红色的丝绸包裹着身着红色嫁衣的佳人,如妖冶盛开,只待采摘的牡丹,国色天香,娇艳欲滴。 尽管是黑夜,却也无法遮掩佳人的殊丽无双。 君钰蓦然想起了十九年前,玉微就是着这样一袭凤冠披霞嫁给了他。 “钰……”佳人的声音如琴声低迷动听,婉婉消散风中。 君钰眯起眼眸,这是玉微的声音。 可是玉微早就已经死了。 “钰,你爱过我吗?”女子的声音清晰了些许,却依然带着模模糊糊的朦胧。 “没有。”君钰笃定地开口,也许曾经有过,但是自从知道她欺骗他以后,就已经不再爱。 他很清楚,现在他爱的是蓝宁。 君钰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玉微早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她?还如此清晰。 “我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生生世世护我安稳,你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你说过太多,我都记得。可是你却早已经忘了。” 女子置若罔闻,依然柔柔地笑着,只是眼角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在笼罩在银色月光下,滑落的眼泪宛如从眼角滑落下一颗颗珍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心弦。 可惜……君钰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玉微提的还是他最悔不当初,不愿想起的过去。 一瞬间,君钰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只是想到那日君霜说的话,没有开口。 然而玉微似乎依然没有感受到那冷意,低低述说着那些过往。 “够了!”终于,君钰忍无可忍,低声呵斥。 他能忍她这么久,不过是念着旧情。 君钰疾步穿过花园,走到玉微面前。 玉微丝毫未动,任由君钰的靠近,只是拉起自己的嫁衣裙摆,殷切期盼地看向君钰:“钰,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125.太后国色(十三)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 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 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 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 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 他却有刹那恍惚, 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 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 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 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 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 但眼下多事之秋, 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素澜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听到她说素澜院。 他听错了? “你听见了,不是吗?”玉微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低低喘着气,声音还有些难听的嘶哑。 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真是狠呐…… 若是她开口得迟了些,现在的她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君钰死死盯着玉微,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不可能。” 南慕怎么可能是安晏,怎么可能是她? 南慕曾是南砚宸的妻子,现在是君钰的贵妃。她不可能是安晏。 “真可怜,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玉微挪动身子,靠近君钰。 两人都没有穿任何衣物,玉微一靠近,那温热的肌肤便紧紧相贴,带着灼人的热度。 “你说你是安晏,证据呢?”君钰质问。 “证据?二十年前你将本宫推倒,腿间留下的疤痕算不算?”玉微靠近君钰耳边低喃,秾艳中透着冷冽。 二十年前,君钰知晓委托者不是当年救他之人时,委托者苦苦挽留,他却只是冷漠地将委托者推倒在地,甚至冷嘲热讽。 委托者倒下的地方带着尖锐的碎石,扎伤了她的腿,鲜血淋漓。最后伤口虽是愈合,却因伤及筋脉,自此再也不能跳舞,甚至要忍受寒冷侵袭时锥心蚀骨的疼痛。 玉微惧寒便是因为如此。 这件事情,当年无人在场,根本不可能有人知晓。 君钰心惊胆裂。 真的是她…… “你相信了?”玉微娇怯一笑,顾盼生辉的眉眼间满是勾人的媚意。 “你嫁给玉衡。”君钰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微,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她怎么敢…… “是啊。”玉微淡定自若地点点头,完全不否认。 “他是你的嫡亲兄长!”君钰怒吼。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疯了吗? 玉微若无其事地问:“嫡亲兄长怎么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毁了自己。”君钰握住玉微的手腕,狂风骤雨席卷的眸子里一片晦暗。 玉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在乎,反正我都已经被天下所厌弃,多拖一个人下水不是更好?要脏大家一起脏好了,凭什么你们清清白白地看着我一人泥足深陷,不得解脱?我何曾做错过什么?” 126.太后国色(十四)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即便那天数花瓣的结果是不渣男女主,但是涉及幸运之气的决定,她并不想真的如此草率。 南砚宸握住玉微四处作乱的手, 他初尝男女之欢, 又是早晨,哪里经得起撩.拨, 可是怕玉微承受不住, 只能喉结滚动几下后, 强制压下欲.望, 但话语中却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喑哑溢出:“不用,母亲和父亲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何况我们府内只有三人,根本不必此般兴师动众, 只需午时去前厅用膳便可。” “嗯。”挺好的, 不用早起还能见到男女主。 南砚宸将头往玉微那边挪动了些许, 靠在玉微的肩窝, 低低地道:“慕慕陪我再睡一会儿。” 玉微环抱住南砚宸的腰,头也靠过去几分,阖上眼眸。 反正不用去请安了, 那就睡吧, 正好昨晚没睡好。 …… 两人这一睡, 就睡到了将近午时。 玉微是感觉腰间有些痒, 迷糊地醒来的。本来早晨时还不觉得疼痛, 可是此刻连动一动身子都觉得酸痛。 果然是处.子, 第二日都会疼痛难忍。 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竟然依旧是清白之身,可笑又荒谬,令人难以置信。 南砚宸见玉微睁开了双眼,停下了手间的动作:“醒了?” “疼……”玉微蹙眉,尾音拖长,靡丽浓稠。 “哪儿疼?昨晚我弄疼你了?”南砚宸一听玉微呼疼,急切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掀开被子给玉微仔细检查一番。 明明他昨晚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还是把慕慕弄伤了。 玉微一双玉臂勾住南砚宸的脖颈,拉低他的头,媚眼如丝:“浑身都疼,砚宸帮我梳洗罢。” “好。”南砚宸有些艰难地开口,这种甜蜜的折磨,他甘之如饴,“慕慕可以再睡一会儿。” 南砚宸掀开被子,唤来下人,准备先行梳洗。 玉微观察到南砚宸只是让下人送来梳洗用具,就挥手让他们退下,满意地阖上眼帘,卷起红色薄被,准备再享受一会儿赖床时光。 南砚宸很快梳洗完,便准备去抱玉微下塌,走近的时候发现玉微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连头都缩进了被子里。他伸手将薄被拉下一些,捂着脑袋,闷坏了怎么办。 玉微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动了动酸痛的手,拉上下滑的被子:“我还要睡,不要抢我被子,我会生气的。” 话语中是满满的不悦,真的很疼,还想睡…… 他看着玉微幼稚如孩童的行为,目光柔和了几许,将被子上提了几分,恰好盖到玉微莹白的脖颈:“慕慕想睡就睡罢,我们今儿晚上再去用晚膳便是。” 素日里慕慕都是一副冷漠得没有人气的模样,哪里会这般可爱娇憨。 想必也是昨日里累极了,今日才会这般。说来也是他太过急切,没控制好自己。 南砚宸为玉微捏好被子,准备去前厅告知父母亲一声。 玉微一听晚膳,整个人瞬间清醒,立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住欲走的南砚宸:“不必了,我们一起吧,不过你要帮我梳洗。” 她不想动,至少现在不想。 “为夫定然让夫人满意。”南砚宸反握住玉微的手,紧紧扣着,微一用力道就将玉微拉入怀中,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温香软玉在怀,很难不悸动。 南砚宸压下疯狂跳动的心,抱起玉微为她慢慢梳洗。 玉微坐在铜镜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挑挑敛敛着妆奁里的首饰,懒散惬意地道:“砚宸还会梳女子发髻?”看着这么纯情,难不成是装的? 南砚宸手间的动作未曾停顿,不多时,一个大气婉约的朝云近香髻就梳好:“是前些日子和嬷嬷学来的。” 他言语间随意散漫,仿佛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南砚宸从玉微手里接过玉簪,插在她的发髻间:“好了。” 玉微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左右照照,果然天才连学闺房之乐都这般有天分的吗? 南砚宸见玉微的动作,一时间心如雷鼓,这是他第一次梳发髻,他很怕慕慕会觉得难看,再让丫鬟来帮她整理发髻。 这些贴身之事,他都想一一为她做完,不假他人之手。 玉微良久未曾开口,南砚宸有些忐忑地问:“慕慕不喜欢吗?我去唤丫鬟来帮你再梳过?” “不用。”玉微笑着摇摇头,“砚宸梳的发髻很好看,我只是一时被砚宸惊讶到了。” 一个男子短时间内能有这般精湛的技艺,想必他花费的时间不在少数。而且他日日都陪着她,白日里根本不会有时间,估摸着都是请教了宫里的嬷嬷后熬夜学来的。 “你喜欢?”南砚宸得到玉微的肯定,愉悦地笑起来,那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嗯。” “慕慕喜欢,我以后一定认真学。”南砚宸道。 他只去请教了几日,很多发髻的样式都还未曾来得及学。 “用午膳去罢,当心迟了。”玉微不置可否,他若高兴便随他去吧。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玉微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天,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 当南砚宸带着玉微走到前厅之时,南风起和蓝宁早就已经入座,但未曾动筷,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玉微盈盈一福身子:“儿媳起身晚了,连累了夫君,还累及爹娘久等,儿媳在这里给爹娘赔罪。” “无碍,慕慕起身入座罢。”蓝宁温和地开口,毫无责怪的意味。 小夫妻俩新婚燕尔难免失控。 玉微站起身:“多谢娘亲。” 南砚宸拉着玉微坐入席间。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早就温着的菜肴端上桌。 可能是念着最近几日的油荤过多,今日的菜肴很是素淡,但是胜在爽而不浊,不亚于那些山珍海味。 南砚宸看着玉微用完碗里的菜以后就会又为她添上她喜爱的菜肴,玉微基本不用动公筷,只自己小口地吃着,并时不时地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南风起和蓝宁。 他们好像很恩爱。 成亲二十多年,南风起依然宠蓝宁入骨,即便是蓝宁有尝了一口不喜的菜,再扔给南风起。南风起也是毫不嫌弃地笑着咽下,没有一点一滴的犹豫。 为什么呢?玉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深思。 午膳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度过。 …… 晚间,玉微趁着南砚宸去沐浴的时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八月里,天气还是晴朗,但是已经转凉,微风袭来,夹裹着寒意。 玉微被入骨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些许,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南风起和蓝宁之间的互动也渐渐沉淀下去。 有什么能长久?情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终是要归于尘埃的。转世以后便再也记不得前世所谓的爱人。 系统第一次感受到玉微身上有这般平和如水的气息,忍不住开口打断:【粑粑,你今天为什么不行动哇?难道你不准备渣男女主了?】 玉微莞尔一笑:【暂时不了】 系统疑惑:【为什么?委托者不就是因为蓝宁和南风起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吗?】 玉微听着系统如此幼稚而不理智的话,第一次没有生出骂它的心思:【祸国不言美色,男人犯下的罪孽,何必一定要从女人身上找茬子?即使到最后他们那般对委托者,也和蓝宁没有直接关系。归根结底不过是男人们自己愿意那般为蓝宁而已,蓝宁又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既然无冤无仇,我又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如果蓝宁是如上一个世界里的苏沫一般的白莲花,不用系统提醒,她早就动手了。 系统追问:【可是蓝宁的为人……】 它没有说完,但很明显是在影射蓝宁那些年的嚣张猖狂。 玉微的侧颜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冷:【她渣,我浪。我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何况……委托者的心结不在蓝宁身上。只要蓝宁不和我作对,我不会动她。】 系统闻言,没再出声。 玉微凝视着沐浴在柔和月色里的海棠,思绪逐渐飘远,她留下南风起和蓝宁,除了因为告诉系统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她很好奇,世间是否真的有一种爱情能够“天不老,情难绝”。 玉微依稀记得古代成亲是需要给长辈们请安的。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不在意男女主如何看她。但是她需要去见男女主一面,以确定自己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即便那天数花瓣的结果是不渣男女主,但是涉及幸运之气的决定,她并不想真的如此草率。 南砚宸握住玉微四处作乱的手,他初尝男女之欢,又是早晨,哪里经得起撩.拨,可是怕玉微承受不住,只能喉结滚动几下后,强制压下欲.望,但话语中却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喑哑溢出:“不用,母亲和父亲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何况我们府内只有三人,根本不必此般兴师动众,只需午时去前厅用膳便可。” “嗯。”挺好的,不用早起还能见到男女主。 南砚宸将头往玉微那边挪动了些许,靠在玉微的肩窝,低低地道:“慕慕陪我再睡一会儿。” 玉微环抱住南砚宸的腰,头也靠过去几分,阖上眼眸。 反正不用去请安了,那就睡吧,正好昨晚没睡好。 ……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将近午时。 玉微是感觉腰间有些痒,迷糊地醒来的。本来早晨时还不觉得疼痛,可是此刻连动一动身子都觉得酸痛。 果然是处.子,第二日都会疼痛难忍。 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竟然依旧是清白之身,可笑又荒谬,令人难以置信。 南砚宸见玉微睁开了双眼,停下了手间的动作:“醒了?” “疼……”玉微蹙眉,尾音拖长,靡丽浓稠。 “哪儿疼?昨晚我弄疼你了?”南砚宸一听玉微呼疼,急切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掀开被子给玉微仔细检查一番。 明明他昨晚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还是把慕慕弄伤了。 玉微一双玉臂勾住南砚宸的脖颈,拉低他的头,媚眼如丝:“浑身都疼,砚宸帮我梳洗罢。” “好。”南砚宸有些艰难地开口,这种甜蜜的折磨,他甘之如饴,“慕慕可以再睡一会儿。” 南砚宸掀开被子,唤来下人,准备先行梳洗。 玉微观察到南砚宸只是让下人送来梳洗用具,就挥手让他们退下,满意地阖上眼帘,卷起红色薄被,准备再享受一会儿赖床时光。 南砚宸很快梳洗完,便准备去抱玉微下塌,走近的时候发现玉微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连头都缩进了被子里。他伸手将薄被拉下一些,捂着脑袋,闷坏了怎么办。 玉微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动了动酸痛的手,拉上下滑的被子:“我还要睡,不要抢我被子,我会生气的。” 话语中是满满的不悦,真的很疼,还想睡…… 他看着玉微幼稚如孩童的行为,目光柔和了几许,将被子上提了几分,恰好盖到玉微莹白的脖颈:“慕慕想睡就睡罢,我们今儿晚上再去用晚膳便是。” 素日里慕慕都是一副冷漠得没有人气的模样,哪里会这般可爱娇憨。 想必也是昨日里累极了,今日才会这般。说来也是他太过急切,没控制好自己。 南砚宸为玉微捏好被子,准备去前厅告知父母亲一声。 玉微一听晚膳,整个人瞬间清醒,立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住欲走的南砚宸:“不必了,我们一起吧,不过你要帮我梳洗。” 她不想动,至少现在不想。 “为夫定然让夫人满意。”南砚宸反握住玉微的手,紧紧扣着,微一用力道就将玉微拉入怀中,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温香软玉在怀,很难不悸动。 南砚宸压下疯狂跳动的心,抱起玉微为她慢慢梳洗。 玉微坐在铜镜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挑挑敛敛着妆奁里的首饰,懒散惬意地道:“砚宸还会梳女子发髻?”看着这么纯情,难不成是装的? 南砚宸手间的动作未曾停顿,不多时,一个大气婉约的朝云近香髻就梳好:“是前些日子和嬷嬷学来的。” 他言语间随意散漫,仿佛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南砚宸从玉微手里接过玉簪,插在她的发髻间:“好了。” 玉微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左右照照,果然天才连学闺房之乐都这般有天分的吗? 南砚宸见玉微的动作,一时间心如雷鼓,这是他第一次梳发髻,他很怕慕慕会觉得难看,再让丫鬟来帮她整理发髻。 这些贴身之事,他都想一一为她做完,不假他人之手。 玉微良久未曾开口,南砚宸有些忐忑地问:“慕慕不喜欢吗?我去唤丫鬟来帮你再梳过?” “不用。”玉微笑着摇摇头,“砚宸梳的发髻很好看,我只是一时被砚宸惊讶到了。” 一个男子短时间内能有这般精湛的技艺,想必他花费的时间不在少数。而且他日日都陪着她,白日里根本不会有时间,估摸着都是请教了宫里的嬷嬷后熬夜学来的。 “你喜欢?”南砚宸得到玉微的肯定,愉悦地笑起来,那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嗯。” “慕慕喜欢,我以后一定认真学。”南砚宸道。 他只去请教了几日,很多发髻的样式都还未曾来得及学。 “用午膳去罢,当心迟了。”玉微不置可否,他若高兴便随他去吧。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玉微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天,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 当南砚宸带着玉微走到前厅之时,南风起和蓝宁早就已经入座,但未曾动筷,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玉微盈盈一福身子:“儿媳起身晚了,连累了夫君,还累及爹娘久等,儿媳在这里给爹娘赔罪。” “无碍,慕慕起身入座罢。”蓝宁温和地开口,毫无责怪的意味。 小夫妻俩新婚燕尔难免失控。 玉微站起身:“多谢娘亲。” 南砚宸拉着玉微坐入席间。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早就温着的菜肴端上桌。 可能是念着最近几日的油荤过多,今日的菜肴很是素淡,但是胜在爽而不浊,不亚于那些山珍海味。 南砚宸看着玉微用完碗里的菜以后就会又为她添上她喜爱的菜肴,玉微基本不用动公筷,只自己小口地吃着,并时不时地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南风起和蓝宁。 他们好像很恩爱。 成亲二十多年,南风起依然宠蓝宁入骨,即便是蓝宁有尝了一口不喜的菜,再扔给南风起。南风起也是毫不嫌弃地笑着咽下,没有一点一滴的犹豫。 为什么呢?玉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深思。 午膳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度过。 …… 晚间,玉微趁着南砚宸去沐浴的时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八月里,天气还是晴朗,但是已经转凉,微风袭来,夹裹着寒意。 玉微被入骨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些许,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南风起和蓝宁之间的互动也渐渐沉淀下去。 有什么能长久?情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终是要归于尘埃的。转世以后便再也记不得前世所谓的爱人。 系统第一次感受到玉微身上有这般平和如水的气息,忍不住开口打断:【粑粑,你今天为什么不行动哇?难道你不准备渣男女主了?】 玉微莞尔一笑:【暂时不了】 系统疑惑:【为什么?委托者不就是因为蓝宁和南风起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吗?】 玉微听着系统如此幼稚而不理智的话,第一次没有生出骂它的心思:【祸国不言美色,男人犯下的罪孽,何必一定要从女人身上找茬子?即使到最后他们那般对委托者,也和蓝宁没有直接关系。归根结底不过是男人们自己愿意那般为蓝宁而已,蓝宁又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既然无冤无仇,我又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如果蓝宁是如上一个世界里的苏沫一般的白莲花,不用系统提醒,她早就动手了。 系统追问:【可是蓝宁的为人……】 它没有说完,但很明显是在影射蓝宁那些年的嚣张猖狂。 玉微的侧颜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得清冷:【她渣,我浪。我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何况……委托者的心结不在蓝宁身上。只要蓝宁不和我作对,我不会动她。】 系统闻言,没再出声。 玉微凝视着沐浴在柔和月色里的海棠,思绪逐渐飘远,她留下南风起和蓝宁,除了因为告诉系统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她很好奇,世间是否真的有一种爱情能够“天不老,情难绝”。 台上,鼓乐齐鸣,轻歌曼舞。台下,官员们兴致高涨,觥筹交错。 两人进殿没有惊动任何人,静悄悄地便回到了席位上。 玉微百无聊赖地以手支撑着下颚,时不时地向龙椅方向望去。 原以为玉衡会回清心殿,结果最后只是宦官来传达了他让众臣尽兴的旨意。 群臣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番寒暄吹捧之后便也散了。 玉衡不来,玉微自然只能挫败而归。 回去的路上,玉微一直思衬着怎么蹂.躏玉衡,对着南砚宸的态度自然也就敷衍了几分。 南砚宸察觉到玉微的走神,将身子挪过去:“慕慕在想甚?” “想你。”玉微面不改色地道,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南砚宸身上。 南砚宸闻言,耳尖爆红,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羞涩地闪躲,压低了声线道:“我就在慕慕眼前,慕慕为何还要想我?” “砚宸认为呢?”玉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南砚宸微红的耳尖,不由得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我……”南砚宸欣喜若狂,张口结舌。 慕慕是心悦于他,所以在对他示好吗? 玉微指尖一寸寸滑过南砚宸的胸膛,带着令人颤栗的引诱,娇软的薄唇轻启:“砚宸难道不喜欢?” 她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人全身酥麻。 “喜欢。”南砚宸原本只是耳尖爆红,此刻连脸色都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绯红。 “既然喜欢,砚宸为什么还能如此正襟危坐,方寸不乱呢?”玉微微凉的手探进南砚宸层层叠叠的华服,掠过他坚实的胸膛就要往下滑去。 南砚宸本就已经为玉微神魂颠倒,此刻更是感觉全身血脉贲张,在玉微的柔荑就要滑到不该触碰到的部位时抓住了她的手,爱怜的吮.吻着。 手被抓住,玉微也丝毫不恼,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砚宸意.乱.神.迷的动作。 女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禁.欲的男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禁.欲的高冷男人为了她们动.欲。 便如此刻的南砚宸。 白日里清隽儒雅似无欲无求,此刻早已是欲.火.焚身,眼中赤红一片。 玉微不禁莞尔,男人终究是衣.冠.禽.兽。即使外表再光风霁月也改变不了其兽性的本质。 干净如南砚宸也未能免俗。 须臾,南砚宸一把将玉微抱在怀里,伸手解开她的腰带,顺着她的袿衣滑了进去,嗓音沙哑压抑:“可以吗?” 尽管南砚宸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却固执地征求着玉微的意见。 玉微没有拒绝,身子更靠近了南砚宸几分,任由南砚宸作乱。 她无声的默许就像点燃烈酒的火焰,南砚宸原本还存有的几分理智,此刻间烟消云散。 玉微没有再动,微睁着眼,被动地承受着南砚宸的热情,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的粉红,眼眸里的神色却清冷如许,宛如皎洁透彻的月光,悠远宁静。 就在两人要坦.诚.相见之时,玉微用力推开了南砚宸的身子,笑得娇媚:“砚宸,我突然不想要了。” 朦胧月色下,衣衫散乱的玉微宛如魅惑世人的妖精,引人入胜。 南砚宸的情.欲已经被挑起,哪里这般容易消退。他欲.求不满地凝视着玉微。 “不要!”玉微摇头,雪堆玉砌的脸庞上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动。 “妖精!”南砚宸咬牙切齿地道,自己挑起了火,却立刻抽身而出。 “砚宸可以自己解决嘛。”玉微笑得暧昧,眼神往南砚宸修长完美如雕刻而成的手瞥去。 “南慕!”察觉到玉微的视线,南砚宸的脸色爆红,迅速整理好衣衫,飞身而出。 今晚的凉水估计是少不了了。 玉微坐在马车中笑得肆无忌惮,纯.情男真是不经撩。 马车外,南砚宸听见玉微远远传来的惬意笑声,起落间的身子一阵倾斜,差点从空中掉落。 夫纲不振! …… 自从那日玉微调戏南砚宸成功以后,南砚宸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话本子,撩人的手段突飞猛涨,让玉微再也不能如那日般逗弄他。 她原以为日子会很无聊,结果在和南砚宸的你撩我逗中十几日就这般过去。 这些时日中发生过的一件最重大之事便是南砚宸辞官,陪同蓝宁云游山水去了。诺大的丞相府只余下她和南砚宸两人。 清晨,玉微送南砚宸上朝后,回房内睡到巳时方才优哉游哉地出门。 临近晌午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楼阁飞檐间勾心斗角,林立的店肆大敞着。 玉微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尽管她也曾经在元隋生活过二十多年,但是如这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找到记忆里系统提供资料的楼阁后,玉微在楼阁对面的花肆停下,细致地翻找着鸢尾花。 须臾,玉微挑好蓝色鸢尾,付过银钱后愉悦地转身。 玉微抱着花束,低头嗅着鸢尾的清香,似乎沉浸于那一片芬芳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快马在玉微走近街道中央时飞驰而过。 玉微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嘈杂,随即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身子也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玉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宰了系统,它竟然没有给她屏蔽痛觉。 刚买的蓝色鸢尾纷纷扬扬洒落空中,如散落的漫天蓝色飞絮。 就在玉微的身子要坠落地面时被人拦腰抱起。 玉衡抱住玉微疾速往丞相府而去。 他本是在花肆对面的酒楼里用膳,却无意中瞥见了玉微。 清丽脱俗的女子低头轻嗅着蓝色鸢尾,眉目间顾盼神飞,再一次和记忆里的倩影重合。 他强行压住翻滚的思绪收回眼,告诫自己,她是蓝砚宸的妻子。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十几日他几乎从未想起过她。若不是今日一见,他已经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个人。 连替身都算不上,她自是不值得他劳心费神。 然而,酒楼之外传来喧闹声时,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去。 只那一眼,他心惊胆战,身体先于意识地作出了行动,飞身去接住了玉微。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丞相府,玉衡先是吩咐了丞相府的下人去寻大夫,而后按照略微模糊的记忆,将玉微送去了南砚宸的院子。 他将玉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后,便想离去,却未曾想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玉微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涣散,却紧紧握住玉衡的手不肯松开,只口中反反复复地呢喃低语着。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和系统算账。 玉衡到底不忍心一走了之,无奈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子贴近玉微唇边听着她的呢喃之语。 127.太后国色(十五)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群臣们以为有生之年不可能看见玉衡封后纳妃,哪知道突然就被这一道晴天霹雳炸得浑浑噩噩。 册封丞相之妻为贵妃,这不是晴天霹雳是什么? 南风起归隐后, 南砚宸便被玉衡擢升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御史台的官员们拼死觐见, 求玉衡收回成命, 然而玉衡心意已决,官员们皆是无功而返。 迂腐固执的官员们本想,哪怕就算跪死在御书房前也要恳求玉衡撤回旨意。 不知是哪个官员窃窃私语了一句:“皇上就算强娶臣妻,也比终生不娶, 断送大晋百年基业来得强啊。” 跪着的官员们齐齐一愣,方才想起玉衡后宫空无一人。 若是今日他们阻了玉微的进宫, 皇上往后真的再不纳妃可如何是好? 如今皇上虽然春秋鼎盛,但是没有后嗣终究是皇位不稳,天下难安。 若说玉衡登基二十多年有什么让群臣不满的,也就唯有后宫空置一事了。 然而, 无论他们往日如何劝谏,玉衡都只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如今他自己愿意纳妃,他们自然不应该阻拦。哪怕皇上看中的是丞相之妻, 只要皇上愿意开枝散叶就是极好的。 打算死谏的群臣纷纷起身, 还是回府享受娇妻稚子的温柔小意罢, 来年再等等皇宫的好消息。 皇上愿意纳妃就成, 管他纳的妃子是谁。 至于丞相, 官员们齐刷刷地向南砚宸投去一抹怜悯同情的神色。 南砚宸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狠戾地扫了望过来的官员们一眼。 官员们本是想去南砚宸面前安慰一番,顺带攀攀关系,结果被他那一眼吓得心惊胆颤,作惊鸟状散开。 官途亨通哪有性命来得重要?命都没了,荣华富贵就算再多也无法享受。 南砚宸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此刻化为灰烬,他疾步就要闯进御书房。 他想要去质问玉衡,为什么要抢他的妻子。他是他最敬爱的人之一,如今却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举动。 他知不知晓玉微是他最心爱之人? 玉衡身边的内侍,忆年眼见着南砚宸就要闯入御书房,伸手拦下了他:“丞相,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让开。”南砚宸怒喝道。 “还请丞相莫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忆年恭敬地佝偻着身子,低眉顺眼。 他死衷的只有玉衡,哪怕明知面前的南砚宸是大晋未来的帝王也未有分毫动容。 “忆年,你不让?”南砚宸眼中怒火中烧,急于找人发泄。 忆年依然挡在御书房门前:“丞相恕罪。” 他知晓南砚宸是为了何事而来。 只是,皇上下过的旨意,从来就没有朝令夕改过。如今想要改变贵妃娘娘的身份,恐怕是难于登天。 何况,私心里,忆年总是偏袒自己主子的。 玉衡孤寂了二十多年,蓝家不过是偿还他一个贵妃而已,有何不可? 南砚宸运起内力就要往忆年扫去。 忆年闪身躲过,耐心劝诫道:“丞相如今有这般和奴才厮打的闲情逸致,不如趁此刻回去和贵妃娘娘多相处些时辰。明日一早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到时,丞相恐怕再难见到娘娘。” 南砚宸听见忆年称玉微为贵妃,更是怒不可遏,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如野兽,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隽永,直接用尽十层内力,将忆年打伤在地就闯进了御书房。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最终,南砚宸也没有见到玉衡。 在日落西山时,他猛然想起忆年的话—— 明日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 明日? 南砚宸一路疾驰回丞相府,闯进他们二人的寝房。 寝房内,玉微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悠闲地翻阅着古籍,夕阳的余晖里越发显得她柔和朦胧,宛如一副浓淡适宜的水墨画,带着烟雨江南的婉约,又挟裹着青山绿水的冷淡。 “你回来了?”玉微对着南砚宸微微一笑,声音柔和。 南砚宸犹如困兽,进退不能。 他走近玉微,深深地凝视着她:“为什么?为什么玉衡要封你为妃?” 他嘶吼,疯癫如此,连对玉衡的尊称都已经不屑。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尊敬的皇上竟然强抢臣妻。 玉微眼中的笑容一愣,随即变得幽深冷寂。 “对不起,慕慕。”南砚宸有些害怕玉微的沉默,紧张地拥住她,语无伦次,“我不该这么凶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关系,我们一定还有办法……对,对了,我们离开,现在就离开,从此远走天涯。” 他相信玉微,封玉微为妃只是皇上的擅作主张。 南砚宸拉起玉微就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京城。 “不……”玉微清淡的笑着,“我不离开,我要进宫。” 她捧住南砚宸的脸颊,低声诱惑:“砚宸等我好吗?等我报完仇,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南砚宸眼睛里最后一抹希冀终于坠落,满是黯然,声音沙哑颤抖:“为什么一定要进宫?慕慕,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为什么要进宫?” 玉微的话无异于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南砚宸尽管知道玉微早已经恢复记忆,但是一直自欺欺人着。 “不,你帮不了我,只有玉衡可以。”玉微摇头。 “那你等等我,等我登基后再报仇,好吗?”南砚宸道。 他从来没有哪一瞬间如同此刻一般渴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不想等了,已经太久了。”玉微的声音平淡冷漠,没有一丝波澜,“你如果不愿意等我,我们可以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果她不将南砚宸逼到无法选择的绝境,他不会甘愿舍弃一切为她。 “不要,我不同意和离。你是我的妻子!”南砚宸紧张地拥着玉微,坚定地道。 他痛苦地闭上眼。 他愿意等,只要慕慕不放开他。 只要,最后慕慕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的理智已经逐渐回拢。 慕慕想要报仇,他可以帮她。他不想问她要如何报仇,要向谁报仇。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哪怕是他的性命。 他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慕慕永永远远的离开他。 “砚宸,谢谢你。”玉微依偎在南砚宸的怀里,温婉的笑着,红唇覆在他的喉结上,辗转舔.舐。 南砚宸反抱住玉微,一寸一寸攻略城池。 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痴狂。 南砚宸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要着玉微,今晚是她独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夜晚。 过了今日,她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他是她见不得光的奸.夫。 明明他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南砚宸苦涩地一笑,抱紧怀里的玉微。 直到天色微亮时,南砚宸方才拥着玉微沉沉睡去。 玉微在南砚宸睡过去后睁开双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慢慢梳洗更衣。 身上的红痕她刻意没有抹去。 系统啧啧称奇:【粑粑,你准备就这副被凌虐的姿容去见玉衡啊?】 系统表示,它都可以想象到玉微今晚会多么凄惨了。 带着一个男人遗留下的痕迹去见另一个男人,简直不要太酸爽。 这种嚣张猖狂的事情,估计也只有粑粑才敢做了。 玉微对镜描眉:【那又如何?】她就是故意的,玉衡能奈她何? 系统好心提醒:【粑粑,欲.求不满的暴怒男人是很可怕的。】何况玉衡还是一直没有开.荤的老男人。 粑粑她也不怕被玉衡折腾坏。 玉微挑眉:【不过一个玉衡而已。】 系统:【大佬,大佬!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梳洗好后,玉微转身去床榻边,替南砚宸捏捏被角方才离开。 她终究是没有心的,做不到爱南砚宸。 …… 止兰宫清婉殿 寂静多年的深宫因为玉微的入住变得灯火通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后宫更深夜长。 玉微一袭妃红轻纱斜靠在床榻上,闭目假寐。 玉衡踏进寝殿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 红色的轻纱包裹着冷艳的佳人,犹如寒冬绽放的红梅,欺霜傲雪。 玉衡不禁放轻了脚步,轻轻落坐于玉微身侧,将她半拥进怀里,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眼里一片恍惚。 “宁儿……”玉衡低喃。 然而,当他的手深入她轻纱内时,却听得她的娇.喘:“不要了……砚宸,不要。” 玉衡的眸子骤然刮过狂风暴雨,看向玉微白皙细腻的脖颈。 那里,点点红梅绽放,逐渐延伸入更深处。不难想象那红色薄纱下的肌肤是怎样的嫣红点点。 他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几分,犹如置身寒冬腊月。 尽管早就知晓她是砚宸的妻子,他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那暴虐的情绪。 玉微被寒意惊醒,睁开困倦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里是看见心爱之人的欣喜:“皇上,您来了……” “你方才在唤南砚宸的名字。”玉衡嘶哑着声音道,指腹一寸寸掠过玉微红纱底下的肌肤,带起阵阵颤栗。 他想洗去南砚宸在她身上遗留下的气息,一丝一毫都不剩。 “我……”玉微欣喜的脸色有些苍白,“昨夜砚宸他……” “嘘!”玉衡用手抵住玉微的唇,压抑住内心的沸腾癫狂,“什么都不要解释,你只要记得你从今往后只是朕的女人便是。” 南砚宸要自己的妻子,她没法拒绝,她更挣扎不过。 是他忘记了,没保护好她。 但是,从今往后,她只属于他。 如若她胆敢背叛他,他一定先杀了那个奸.夫,再杀了她。 玉衡打横抱起玉微,绕过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就往里间走去。 里间是一个硕大的温泉浴池,升腾起缭缭白烟,模糊了视线。 “皇上放我……臣妾下来罢,臣妾方才沐浴过。”玉微环抱着玉衡的脖颈,轻声道。 “陪朕。”玉衡道,他自然知道她沐浴过。他直接伸手扯开玉微身上的红纱。 她穿的红纱是宫里的嬷嬷特地为侍寝的妃子准备的,旖.旎朦胧的红纱之下空无一物。 玉微一声惊呼被玉衡吞进口中。 …… 蚀骨的欢.愉后,玉衡搂着玉微躺在床榻上。 玉微的身子到底孱弱,承受不起玉衡忍耐多年的欲.望,早已经昏睡过去。 玉衡餍足地摩挲着她细滑的腰身。 经过欢.爱洗礼的玉微仿佛历经狂.风骤.雨后的娇花,带着被凌虐的凄美感。 玉衡看着灯火迷离下容颜模糊的她,恍惚地低喃:“宁儿,我爱你。” “皇上,我也爱你。”玉微翻过身,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语含缱.绻眷念。 玉衡抚在玉微腰间的手一顿,她醒了? 他低下头,紧紧盯着玉微,方才发觉那一句话不过是她的梦中呓语。 她便真的如此爱他吗?连睡梦中尚且呼唤着他的名字,玉衡深思。 须臾,玉衡阖上眼眸,若是爱,那便继续爱着罢。等她真真正正变成宁儿的影子,他也会爱她。 他甚是喜爱宁儿爱着他的感觉。 不知所以然的百姓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即便位于皇城之下,朝堂之事距离他们也依旧遥不可及。与百姓的悠闲不同,朝中众臣忙得昏天黑地,时常疲于奔命。 南砚宸自小便跟在玉衡身边,算得上是得玉衡倾囊相授。而且玉衡因为想要和玉微归隐,有一段时日甚至还特意放权给他。如今他毫无预兆的造反,几乎是打得玉衡措手不及,让玉衡焦头烂额。 日日的八百里加急密文无一不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那一日,他搁置下了原本想要离去的念头,去灵缘寺寻了了缘大师。了缘大师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报完仇后消弥于天地之间。除非那怨魂甘愿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潜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轮回的机会。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断了。他辜负玉微本就是错了,事到如今,竟是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吗?这便是对他想要逃避的惩罚吗?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飞魄散,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的惶恐,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发酵。 是他薄情寡义,令她一腔痴情错付,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得如此结局? 玉微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钰,我本就已经死了,何来死去一说?” “不,当你怨念消散时,你会魂飞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同于往日的威严肃穆,此刻的他焦急忧虑。 “魂飞魄散又有什么不好?这世间,值得我留恋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丝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度日,了无生趣。” 君钰见玉微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间抽疼起来,伸手便想打晕了玉微带走。 玉微立即躲过,嘲讽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吗?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绝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语毕,玉微便大声叫来了守在宫殿外的侍卫。 君钰一心想要带玉微离开。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与侍卫们缠斗。然而以一敌众,纵使他武功奇高也难以抵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卫们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却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抬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扎进君钰心间。 君钰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却只是越发狼狈,浑身染血。即使是被侍卫拖住,君钰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声音嘶哑凄厉,令闻者不由得皱眉。 玉微视若无睹,安然地坐回软榻抱起小狐狸,笑意盈盈地继续逗弄着。 …… 夜间,玉衡裹挟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凉意钻进了被子里,拥住玉微:“君钰今日来了?” “嗯。”玉微懒懒地从鼻息间挤出一个音调。 “他来做甚?”玉衡追问。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来凤仪宫到底想做甚? 玉衡从不承认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觉得你罢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满,特意来报复?但是被我发现了,皇上不必忧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闻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许,阖上眼:“睡罢。” 这些时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战事的疲倦,还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顶。 “好。”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遮掩住瘦削的双肩,整张脸粉黛未施,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心无旁骛,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 ”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128.太后国色(十六)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 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 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 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 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 更是整个大晋的天, 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 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 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 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 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 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 等级制度森严, 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 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129.太后国色(十七)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清婉殿 玉微在君钰走后,只是草草地拢上了一层外衫, 诱人的曲线清晰可见。 玉衡如残影一般掠进寝殿时, 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 衣衫散乱,一脸餍足的娇媚模样。 那是承欢之后的楚楚动人。 气愤,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 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 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 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 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 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 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见外男, 犯下私通重罪。玉微,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 玉微嫣然一笑, 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 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 明明未着寸缕, 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130.太后国色(十八)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玉衡如残影一般掠进寝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 衣衫散乱, 一脸餍足的娇媚模样。 那是承欢之后的楚楚动人。 气愤, 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 暴跳如雷:“玉微, 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 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 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 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 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 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见外男,犯下私通重罪。玉微,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 玉微嫣然一笑,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 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 明明未着寸缕, 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 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 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他锁眉,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精明得厉害。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他身为大晋帝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乎一个触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转身离去。 …… 玉微瞧见寝殿外一闪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鱼儿这不是自己上钩了吗?】 系统目瞪口呆:【这样也成?】 …… 忆年见玉衡不过片刻钟的时间便原路返回,便知晓他肯定没见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应了一声,换了身常服,翻开奏折,自以为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 忆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头假装未曾看见,以免陛下恼羞成怒,翻出旧账和他一起清算。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君钰作为大晋唯一的异姓亲王,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华了得。所以才会引起玉衡的忌惮,想将玉微嫁给他,以达到制肘他的作用。 因为在大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 君钰久久伫立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眸光丝毫移向玉微,仿佛多看玉微一眼都是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静静看着斑驳的墙壁。 见君钰不准备开口,不想和他耗下去的玉微,斟酌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君钰,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我们放过彼此,你休了我吧。” 玉微的声音如丝毫不起波澜的一汪死水,早已经失去了活水的源头。即使扔下石子,也是瞬间沉底。 君钰听见玉微的声音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玉微。 他眼中的神色冰冷彻骨,令见者寒彻心扉,不像是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倒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低沉优雅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能生出冰凌的寒意:“放过?玉微,当年,你让本王所爱非人,一句放过就抵消了吗?” 当年,若不是为了玉微,他不会解除和蓝宁的婚约,也就不会错过她。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推开了那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却抱着一颗鱼目视若珍宝。这一切的一切,让他焉能不恨? 当最后,他发现真相,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那颗珍珠早已经有主。 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每每回忆起当年,君钰都恨不得杀了玉微泄愤。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留着玉微让她经历一遍宁宁曾经经受的痛。 君钰有多爱蓝宁就有多恨玉微。 玉微看着君钰冷漠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嘲讽,笑得苍凉:“君钰,你说我让你错爱非人,可是,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救你的人时,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真正的玉微这么多年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惜,到死她也没能再见到君钰,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钰紧紧抿着唇瓣,深深看了玉微一眼,然后一个闪身来到玉微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凑近玉微耳边低语,声线沙哑痛苦:“那你否认过吗?” 君钰想起自己将玉微捧在手心里的日子,甚至那段时间为了她不惜悔辱蓝宁,眸中就不受控制地泛起浓浓的痛苦和悔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玉微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原主最后的执念,终于在君钰决定下手杀她的时候散去。 玉微当年是没有否认过她是那个小女孩,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君钰在说什么,所以无从否认。 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君钰口里的欺骗。 君钰收紧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润,那是玉微的眼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君钰松开了掐住玉微脖子的手,后退几步,转身走出房间,低沉的话语从空中传来:“玉微,本王不会休了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秦.王.妃,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的吗?那你就守着这个秦.王.妃这个头衔和琼华院自生自灭吧。当年宁宁经历过的,你也经历一遍,就算赎了你的罪孽。” 当年蓝宁身为庶女,却和君钰有着婚约,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自然看不惯她。再加上君钰一直不重视她,所以尚书府里面的那些嫡女庶女自然都拿她出气。 是以,那些年,蓝宁过得并不好。糟糕的院落,冷漠的人心。再加上君钰的退婚,真正的蓝宁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蓝宁。 玉微见君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渐笑起来,笑意讽刺。 君钰疯了吗?要委托者偿还蓝宁的过去。 委托者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去偿还蓝宁。蓝宁自己不是已经报复得嫡母自尽身亡,所有姐妹惨遭蹂.躏了吗? 而且,与其说是委托者酿造了蓝宁的悲剧,不如说是君钰自己一手造成。是他身为蓝宁的未婚夫却从来不重视蓝宁,更是他隐瞒了和蓝宁的婚约与委托者来往。 玉微止住跑远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好君钰的事情再说。 …… 子时 云疏光暗,暗影迷离中树枝在风中微微摇晃。 慕宁院 玉微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的找到了君钰的位置。 酝酿好情绪后,玉微轻轻推开君钰的房门,踏着银白的朦胧月色走进了房间。 君钰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至极,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 玉微走到君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君钰的脸庞,带着缱绻眷念,开口的声线中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死寂凄凉:“我原以为你会认出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啊,都隔了一世了,你已经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我奢求了。可是……我明明都还记得上一世,你对我说过,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再次认出我,爱上我的。” 玉微的声音低了下去,缥缈如云中传来,仿佛回忆起那些温暖的过去,渐渐不语。 系统:【粑粑,别岔气啊,hold住,你可以的。】看似玉微是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中断了话语,可是深知玉微习性的系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玉微在内心要笑岔了气,所以停下了。 玉微冷嗤:【滚!别打扰本大爷酝酿情绪。】 回忆完那些过往,玉微又继续低低呢喃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拥有冷静自信性子的人。所以,这一世,蓝宁有这个性子,你就爱上了她。十九年了,我终于清醒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我们……自此,生死不相见。” 玉微轻轻将那枚玉佩放在君钰的枕边,然后低下头将唇印在君钰唇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君钰脸颊上,引得君钰的睫毛微微一颤。 见目的达到了,玉微缓缓起身,淡淡的话语消散风中:“君钰,两世了,我从未后悔过爱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原本应该睡着的君钰,在玉微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冷冽淡漠的双眸,哪有一丝的睡意。 听见玉微最后微弱的声音,君钰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惶恐,只是那一丝惶恐太细微,转瞬即逝。转头看见枕边的玉佩,伸手拿起,细细摸挲。 这是当年他送给玉微的定情信物。 玉微是真的准备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吗?君钰久久凝视着玉微消失的门前不能回神。 早在玉微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想看看玉微想做什么罢了。 没想到玉微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什么上一世?他和玉微还有上一世?君钰微微一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哪里会有什么上一世? 只是,不管君钰有没有真的相信,不可否认,玉微的话,犹如在他多年平静死寂的心底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受控制的荡漾开来。 玉微垂下眼睑片刻,压住自己眸中翻滚的思绪和狂跳不止的心,然后缓缓抬眸看去。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尽管年至四十,却是愈加显得尊贵威仪,清华冷峻。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目如画,疏淡清雅,一袭广袖长袍,袖口衣边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的牡丹。 玉微轻叹,不愧是当年的大晋三大公子之一。 二十年前,玉衡还是太子时,和君钰,南风起三人并列大晋三大公子。 131.太后国色(十九)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南砚宸几步走到玉微身边, 将手里的外袍给玉微披上。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山间本就阴凉,更何况是山间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凉意。 感受到南砚宸的气息, 玉微不自在的站起身,退后几步,眸间依然清冷如雪:“砚宸。” 察觉到玉微的后退, 南砚宸又逼近几步, 伸手虚虚将玉微揽进怀里,笑意不减:“慕慕, 林间寒凉,多穿一些,仔细别受凉了才是。” 玉微挣脱开南砚宸的手,又往后几步:“砚宸, 我……” 仿佛知道玉微要开口说什么,南砚宸心间一阵慌乱, 又如往常一般, 急忙打断了玉微的话:“慕慕, 你头还疼吗?” 以往他这样问, 玉微总是会愧疚,然后轻而易举就被他岔开了话题去。 可是今日, 玉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 没有改口:“砚宸,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般亲近。” “为什么?我们是即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为什么不能稍稍亲近一些?”南砚宸眼带受伤,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他都信了,她不是也已经相信了吗?那慕慕为什么还要疏远他? 玉微摇头:“可是,我觉得我不爱你,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如果爱过,我不会感觉你这么陌生,即使失去了记忆。” 思虑良久,玉微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与其让南砚宸越陷越深,不如趁早说清楚,及早地让他抽身而出。 虽然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不爱他,是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事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爱他,可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南砚宸伸出手想要为玉微捋捋鬓发,开口柔声安抚道,“慕慕,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只是你如今失忆忘记了而已。” 玉微头一侧,南砚宸的手落了空,僵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抱歉,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玉微咬咬唇,固执地摇着头,“也许是我失忆前给了你错觉,可是我能肯定我不爱你。” 南砚宸眸子深处是少有的深谙与阴霾。慕慕不爱他?还能爱谁?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吗?他绝不允许。 “慕慕,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南砚宸语带祈求,拉住玉微的手不肯放开。 “对不起。”玉微还是摇头,挣开南砚宸的手,“我想,我没法爱上你。” “慕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南砚宸用手抵住玉微的朱唇,“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 “慕慕,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吧?”南砚宸语调微微上扬,一把将玉微拉进怀里,垂下眼,遮掩住眼中不断翻滚的思绪,双手环抱住玉微,牢不可破。 “砚宸,世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离开了我依然会很好。你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玉微叹息。 系统:【粑粑,你这么作死。不怕南砚宸真的不要你吗?】 玉微倚靠在南砚宸怀里,语重心长的叹息:【儿砸,看来我上个世界和你说的话,你是真的当耳旁风,一笑而过了。】 系统默默吐槽:……上个世界?上个世界你不是穿裤无情的抛弃时墨吗?哪有和我说什么? 玉微:【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太容易得到往往弃之如敝履。】 “我不要最合适!我只要你。” 南砚宸神情哀戚,语气执拗,松开了搂住玉微的手,往倚澜湖走去,“如果没有慕慕,一切不过是枉然。” “好!”玉微眼看着南砚宸就要走到湖边,一把拉住了他,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慕慕,你说什么?”南砚宸一脸惊喜地看向玉微。 “我说回京就成亲。”玉微依然是那副冷漠如霜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是此刻同样是那冷淡疏离,落在的南砚宸眼里,却仿佛玉微眉眼间都是温柔小意。 “慕慕,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南砚宸兴奋的抱住玉微,眉眼间都是愉悦,那一笑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虽然知道这样逼慕慕,会很卑鄙。但是他连更卑鄙的欺骗都做了。多一项罪行又何妨? 只希望慕慕不会想起以前,想起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男人。 …… 京城丞相府 南风起凉飕飕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继续稳稳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我没意见,只希望你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儿子出去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失忆的姑娘,还坚持要娶她。甚至让他们帮忙瞒着那个姑娘的身世。 蓝宁虽然不太赞同南砚宸这样瞒着玉微,可是一想到自己冷漠多年的儿子终于动心动情,也舍不得棒打鸳鸯。 何况,那个姑娘本就是儿子救起来的。以古代的习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来看,也无伤大雅。 蓝宁瞪了南风起一眼,口无遮拦。才看向南砚宸:“砚宸,你想要娶南慕,娘亲不反对。只是,娘亲希望你能仔细的斟酌过后再下决定,万一以后南慕恢复记忆,你又当如何自处?” 蓝宁想起远远看过一眼的玉微。那一双冰冷如雪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即使自家儿子对她体贴入微,那双空灵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而且这一份愧疚还是自家儿子欺骗得来。 即便作为一个局外人,蓝宁都禁不住地感到后脊发凉。如果玉微一旦回忆起过去,真的还会安分的跟在南砚宸身边吗? 如果到时候玉微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已经泥足深陷的儿子又真的还能抽身而出吗? 这些问题,南砚宸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想,到那时候,玉微已经嫁给了他,甚至可能有了他的骨肉。 那么,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憎恨他欺骗了她。那么她总归会对孩子有感情的吧?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玉微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过去呢? 与其执着于将来那些永远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如珍惜当下。 而且,“砚宸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南砚宸语气肯定。 他会在不伤害玉微身子的情况下,给玉微服下消退记忆的汤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南砚宸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砚宸,你想做什么?”蓝宁看着自家儿子的笃定,语气迟疑的问。 南砚宸将自己的念头阐述了一遍。 “罢了,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父亲都不会阻拦你。”蓝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自家儿子已经为那个南慕疯狂了,如今她劝再多也无用。不如让他自己去撞过南墙以后死心。 蓝宁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南慕不会一直是南砚宸的妻子,总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 而且,她总觉得南慕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宸谢过母亲,父亲。”南砚宸对着南风起和蓝宁深深行了一个礼。 “去吧,母亲会为你安排好婚事的。”蓝宁慈爱地看着南砚宸,“按你说的,会尽量提前。”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操过心,除了他的感情方面。 她曾经险些以为,按着砚宸这个性子,就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才过没不久,砚宸就带着南慕回府了。 看着南砚宸疾步走出去的身影,蓝宁无奈摇头笑笑。 “宁宁,别看了,我会吃醋的。”抱着蓝宁的南风起,不满地遮住蓝宁看向南砚宸的眼睛,语气酸涩。 他不喜欢宁宁一直看着别人,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成。 蓝宁拍拍南风起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些。总喜欢这样腻在一块,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腻着,都挤成一团了,她不舒服,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南风起像是没看见蓝宁的眼神,随意岔开了话题,声线低沉清雅:“宁宁就别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那个南慕就是砚宸命定的妻子呢?” “可是我总觉着,那个南慕不爱砚宸。而且她以后万一恢复记忆……”蓝宁语带担忧,轻蹙黛眉。 岁月没有在蓝宁身上留下印记,仿佛是格外的恩赐眷恋。她依然美丽得让人侧目,仿若盛开的莲花般清冷脱俗。若雪白皙的脸颊精美莹润,丝毫看不出儿子已经是可以娶妻的人。 “宁宁担心什么呢?你当初不也是不爱我?”南风起嬉笑道,“现在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 南风起并没有太将南砚宸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用些手段很正常。 当初他为了求娶宁宁,不也是费尽心机,甚至机关算尽吗? 现在,自家儿子的手段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南风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撬得倒的墙角,只能说明那墙角不牢固。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蓝宁轻斥。 南风起厚着脸皮:“我当然是说正经的,当年我那么苦,不也甘之如饴吗?砚宸现在算什么?” 说罢,南风起轻啄蓝宁脸庞,打横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 “南风起!”见南风起抱着她就往床榻走去,二十多年的夫妻,蓝宁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由得娇嗔,面色羞红。 南风起太没正形了,每次和他商议正事,最后都能被扯歪十万八千里。 “娘子,你家夫君我耳朵还好使,不用这么大声。”南风起脚步未顿,只眼角余光看向蓝宁。都成亲那么多年了,宁宁还是那么青涩纯稚,这样的宁宁,让他如何割舍? 室内春.光正好 今日,君钰上朝回府,就听见暗卫来报,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君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玉微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原谅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他不会错失宁宁。 将酒壶递至唇边,一口饮尽壶中剩余的桃花酿。 “砰——”瓷片碰地,传来清脆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四处洒落,锋利尖锐。 君钰本只是想四处转转,却不知为何最后转到了灵堂。 酉时未过的灵堂已经是寂静无声,白色的蜡烛燃着明明灭灭的光,几个身着缟素的丫鬟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君钰几乎一瞬间,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府内的下人就是这样守着灵堂的?一群欺上瞒下的刁奴! 君钰虽然并不在意玉微,但是却觉得自己吩咐的话下人,下人如果不唯命是从就是忤逆。长年身居高位的君钰自然容不得这样的忤逆。于是他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些的刁奴,但是刚抬步时,君钰就发现一个衣衫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老妇人走到棺材面前,迟缓地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老妇人,仿佛看着疯子一般。 “还烧什么纸?你还真以为素澜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爷何时把那位当王妃过?”连尊称玉微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来,王爷都默许了我们这般对待素澜院那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个丫鬟嗤笑。 “说起来,素澜院那位也真是可怜。”一个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却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着王爷,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去厨房日日给王爷烧饭,最后还要低声下气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爷这饭菜是她做的。啧,亲王王妃做到素澜院那位这样子的,整个大晋,我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结果不得王爷垂怜便罢了,竟然还不得善终。” “碧水,你就惯会耍嘴皮子。既然这么同情素澜院那位,你倒是去给她烧点纸啊。”几个丫鬟哄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气!我才不去。而且,这里不是有人在烧吗?”名叫碧水的丫鬟,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着烧纸的老妇人。 “碧水这话说得在理,我感觉,这整个灵堂里啊,都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丫鬟附和道,“我听人说啊,素澜院那位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里的鱼咬得变形了。” 说完,丫鬟还佯装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样子,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 另外几个丫鬟到底年轻,听那个稍微年长的丫鬟这么一说,纷纷抱作一团,连声惊叫起来。 老妇人本不想理会那些嘴碎的丫鬟们,可是听着她们越来越放肆的话,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道:“这十多年来,王妃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王妃才去了,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诋毁王妃,你们配为人吗?” 到底是涵养极好,说不出骂人的浑话,老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些许谴责之语。 老妇人是王府里奴婢的家生子,当年和人私奔时,多亏玉微怜惜,劝说君钰,才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丫鬟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丝毫愧疚,又骂骂咧咧起来。 君钰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听,转身走了出去。 “君霜。”走到后花园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君钰方才觉得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王爷。”君霜恭敬地跪在地上。 君钰艰涩地开口:“这十九年……本王的膳食都是玉微亲自做的?” 他没有听进去太多,却唯独听下了这一句。一个多月前,玉微失踪时,他用膳就发觉了膳食的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君钰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问了下人,知晓是后厨的厨子换了之后也不甚在意。 “是……一直是王妃。”君霜一直很同情玉微,但是奈何自家王爷心里只有蓝宁。每次他开口想要为玉微说些什么,都直接被君钰挥退。 如今君钰既然开口问,君霜自然想为王妃争取些什么。哪怕王妃已经去世,但是至少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般,连下人都敢敷衍了事。 “王妃自从嫁进王府,打听到王爷的喜好以后,就去后厨学烧菜,可是王妃身为金枝玉叶,哪里会这些粗活?王妃小心翼翼地学了好久才学会,可是手上几乎被烫伤得不成样子了。”君霜仿佛陷入回忆里,声音轻渺,“王妃的日子尽管再拮据,却还是每月都置下布料,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可是却从来都送不到王爷您的手上。” 君霜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君钰,语气控诉谴责:“属下看着王妃这么多年如此艰辛尚且心有不忍,王爷,您身为王妃的夫君,就真的丝毫不在意王妃吗?王妃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二十年前……” “够了!”君钰开口打断君霜的话,任何提及宁宁的话,他都不允许,“退下!” “王爷……”君霜还想继续说完。 这些年,她被派去跟在王妃身边,监视王妃。一开始,她也的确是抱着怀恨的心态去的,认为是王妃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是王妃卑鄙无耻。 但是,年年月月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如此温婉的王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王妃生前她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她就是拼死也想要为王妃挣回一份尊严。 “本王让你住口!”蓝宁是君钰的逆羽,谁都不能提及。君钰一挥手,君霜的身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君钰走进了落败的素澜院。 看着荒凉的院子,君钰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冷风灌了进来,再也缝补不上。 这些都是玉微应得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却感觉到有些冷意。难道是觉得玉微死了,她的那些罪孽就可以赎清了? 不可能!君钰一掌击碎了素澜院本就破败的墙,墙壁在君钰十成的功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那都是她活该,他何必同情?她再难过,能有他这些年错失所爱来得痛苦悔恨? 这样一想,君钰觉得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难受,却仍是感觉有凉意不断侵袭。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眼尾微挑:【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又问:【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扬起一贯的卖萌撒娇脸:【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揉揉眉心:【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俏皮的尾音微微上扬:【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委托者? 132.太后国色(二十)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待到玉衡退朝回到清婉殿时, 玉微正在摆弄着玉瓶里的梅花。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绽满一室芳华, 芳香诱人,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 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 只要是陛下赐下的,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带着她走到膳桌前,按着她坐下,“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 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 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 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恬淡从容中糅合着江南吴侬软语的软糯,双目含情却似无情。 君钰一惊,如此佳人,难怪帝王会为了她,不惜自毁清誉,背负骂名,也要强娶臣妻。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君钰低下高傲的头颅,躬身行礼。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他却有刹那恍惚,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若不是君钰现下动弹不能,他一定立刻甩袖离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玉微来赴这场鸿门宴。 没得空惹来一身腥.臊。 “王爷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不是征得你的同意。”玉微自说自话,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半晌,玉微低咒一声:“什么破衣服,脱都脱不掉。” 因为是进宫,君钰身着庄重的亲王服制,繁复隆重,层层叠叠。 “罢了,就这般将就着也成,本宫不挑。”玉微松开握着君钰衣袍的手,转而解起自己衣衫。 君钰本就是强撑着,隐而不发,此刻看见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的玉微,哪里还忍得住。他觉得回力了些许,可是理智早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在叫嚣着,他此刻只想抱住眼前娇媚的佳人。 …… 待得君钰理智完全回拢时,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玉微面色绯红地依偎在他身边,眼含媚意。 君钰暴怒地直接伸手掐住玉微优美的脖颈便要收紧,不是因为玉微让他破戒碰了女人,只为她胆敢愚弄他。 “王爷不想知晓王妃的消息了?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本宫?”玉微的脸色在君钰刻意的力道之下欢.爱后的红晕退下,有些泛白。 君钰闻言,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玉微的脖颈。 半晌,君钰道,嗓音带着极端欢.愉后的喑哑:“你说。” “王爷可真无情,方才明明热情如火,现下却这般冷漠,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呐。”玉微哀怨地瞅着君钰,伸出手指就要往君钰腰腹下滑去。 君钰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微冷,用危险的声线道:“本王松开你,不是让你勾引本王的。” “知道啊,王爷想知道王妃的消息嘛。”玉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只是本宫不太懂,王爷不是巴不得王妃早死嘛?如今又来管王妃的死活做甚?难道是想知道她死透了没有?”玉微偏着头,满是疑惑地问。 君钰的脸色在玉微的低声自语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啧,果真无情。” “南慕,少废话。”君钰怒喝。 “本宫一本正经的说着,哪里废话了?”玉微冷笑着道,丝毫不觉得危险,“你不是念念不忘蓝宁吗?那又何必听到玉微的消息便这般急不可耐,明知是鸿门宴也敢独自前来呢?你不是想确认玉微死透了没有还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爱她,这太可笑。” 君钰听得额角青筋暴跳,有些失控地收紧手中的力道。 玉微的脸色开始青白,却依旧笑意吟吟,那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带分毫真切:“君钰,你最好能现在杀了我,就如把我放逐在素澜院那十九年一般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柔顺,开口的话却句句冷漠得伤人,带着骇人的戾气。 君钰一愣,彻底松开了掐着玉微脖颈的手,嗫嗫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听到她说素澜院。 他听错了? “你听见了,不是吗?”玉微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低低喘着气,声音还有些难听的嘶哑。 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真是狠呐…… 若是她开口得迟了些,现在的她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君钰死死盯着玉微,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不可能。” 南慕怎么可能是安晏,怎么可能是她? 南慕曾是南砚宸的妻子,现在是君钰的贵妃。她不可能是安晏。 “真可怜,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玉微挪动身子,靠近君钰。 133.太后国色(二十一)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御书房 “陛下,亥时已至,可要传膳?”忆年看着久久纹丝不动的威仪帝王,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 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便是铁打的身子, 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 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 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复又合上。 …… 威仪的帝王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夜明珠幽蓝光芒的映衬下,犹如雾里看花, 失了真切,显出几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着雾色渐起的深浓夜色, 如鬼魅的身影从御书房掠过, 径直往止兰宫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寝殿。 微弱暗淡的昏黄烛火中, 惊艳的佳人秀发披散, 遮掩住瘦削的双肩, 整张脸粉黛未施, 有一种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执笔练字, 心无旁骛, 眉目间没有半分清愁之态,显然是过得极其惬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凌乱松垮,褶皱四起,衣袍上带着深深浅浅的墨迹,一团一团的晕染开。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装冷静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会深更半夜,厚颜无耻地跑来止兰宫。可是她却可以把他遗忘得如此彻底,忙着插花,忙着练字……一丝闲心都分不出来给他。 玉衡心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隐隐有冷意滑过,却不过片刻便被他强行压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侧,直到寝殿内的烛火熄灭,陷入黑暗,心间千转百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便真的这般不在乎他?说放下便放下。 他从精致的雕花窗棂中翻身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点住了玉微的睡穴,才安心地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已经熟睡的佳人,眼中是无尽的痴缠眷念。 坐了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还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来。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将她当作蓝宁的影子,没成想最后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她对他心灰意冷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都化为灰烬。 即便再气愤于她对他的背叛,也舍不得将她如何。 也罢,他认栽! 至少她还是他的贵妃。至于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后只觉浑身一轻,起身,绕去寝殿里间梳洗,而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怀的霎那,他烦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这般奇迹地平息了下来,安宁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后,玉微睁开眼,就着夜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睡颜半晌。 …… 玉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圆桌上,眼睑微垂,抿着茶盏中热气四溢的茶水。 宫中的奴才向来狗眼看人低,虽然得了忆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旧欺上瞒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连着大红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后宫的云谲波诡,只怕事到如今她连茶水都只能饮那粗劣的。 温热的茶水云雾簇涌,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涩,昨日他竟是睡得这般沉吗?连她起身都未曾醒来。 近些时日他辗转发侧,彻夜难眠。竟是只因为缺了一个她。 他顾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让她坐在她的怀里。轻飘飘的身子搂抱在怀中,仿若无物。 她太瘦了。 “微微,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素来清浅的眉眼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带着希冀。 “皇上不是要臣妾终老在这止兰宫吗?”玉微搁下茶盏,笑意浅浅,语气淡淡,“臣妾觉得这止兰宫甚好,皇上不必为了可怜臣妾而纡尊降贵。况且,臣妾不过一介不贞不洁的罪妃,没什么值得皇上利用的。” 说话间,她打量了清雅素淡的寝殿一番,若是闭宫养老,这止兰宫的确算得上是不错。景色佳,气候宜人。 “不是可怜……”玉衡抱紧怀中之人,掩饰心底的慌乱,“我心悦你。” “皇上莫不是认错人了?”玉微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衡额头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近来病得有些糊涂了。 分明几日前还对她冷漠得近乎残酷,不过时隔几日,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任她予取予求。 玉衡捉住玉微的手,放到唇边浅吻:“我没有认错人,微微,我心悦你。以往是我不好,没有认清自己心中之人,微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给他的判刑,分明极其期待却又害怕极了。 玉微掩唇轻笑:“皇上忘记臣妾曾经犯下私通重罪了?” 玉衡脸色一白,她的背叛始终是他心间的一根利刺,拔.出.来后伤口愈合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时时扎眼。不.拔.出.来便会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如梗在喉。 玉微见状,挑眉道:“皇上既然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何苦这般强迫自己?臣妾说过臣妾早就已经不在乎您了,便是您如今再想要挽回什么,臣妾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 她的话无情得紧,分毫不留情面,更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她不怕帝王震怒,更不怕帝王处罚她。 如今的帝王之于她,不过如一草一木,连恨意都不愿意给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他,而是彻彻底底遗忘他,把他从心间抹除。 “只要微微不再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威仪的帝王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依旧霸道得可怕,带着身居高位多年的一贯强势。 玉微反问:“若是臣妾又犯了呢?” 玉衡气闷:“……” “皇上准备又禁臣妾的足?还是直接三尺白绫?”玉微唇边弧度深了深,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阖上眼,良久,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缓缓回道:“不,一定不会,我会看好你,不会再让你有背叛我的机会。……即便,即便是你再次背叛我,我也定是杀掉引诱你那人,不会伤你分毫。……我舍不得。” 他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她,怎么舍得伤她? “皇上如今倒是深明大义得紧。可惜,臣妾累了,不想和皇上和好如初呢。”玉微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 “我不允许。”玉衡眼眸一暗,心间顿时压下一块巨石,压住了心脏,跳动不能。 “皇上既然早已经做下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便是臣妾不答应,想必皇上也是不会还臣妾安宁的罢。”玉微语气嘲讽。 玉衡在玉微讥诮的眼神下,心头一愧,有些难堪地别开眼。他的确是不会放开她。哪怕她不同意。 他此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已经错失,一个近在咫尺。他如何能放得开? “微微,我…… ”玉衡还想再要解释,却在抬眸看见玉微冷淡的笑容时,瞬间顿住,心间是数不清的杂乱不堪,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玉微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曾经最喜欢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却害怕看见。 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见那般冷淡的笑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愚蠢。她曾经分明是爱他的,可是他却咎由自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 “微微,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我会等你再次爱上我。......我心如月,不得言明,望卿知晓,天地可鉴。”玉衡失神地喃喃着,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玉微。 既然她曾经爱过他,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再次爱上他。 南砚宸攻进京城那日,玉衡没有再去上朝,也没有带着玉微逃走,而是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拥着玉微一觉睡到了午时。 “微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的眉眼,眷念地问道。 玉微不答,只是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乱伦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 玉衡虽是只有一个嫡妹,但是庶妹却是只多不少。如今她才唤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应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显然,他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着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散落,飘扬四起,美丽得耀眼。 华美的凤冠坠落在地,珠玉散落,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闪躲地移开视线,眼珠发红,口中却不断反复着:“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诉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满含期冀地抬头,望着玉微,只想要玉微说出一个“不”字。 “皇兄糊涂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经承认了吗?……我现在想告诉皇兄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你报复君钰罢了。”玉微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一片清明。 玉微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从头到尾都是。” “不……不可能。”玉衡只觉得一瞬间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勉强而惨淡地笑着,玉微是他嫡亲的妹妹已经教他崩溃,教他如何相信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竟然只是假象。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气愤于他爱过宁儿而心灰意冷也不愿意相信她从未动情。 玉衡努力想要从玉微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可以让她铭记住他。可惜……一片荒芜,干净得令人心悸。 原来她竟是连恨都不肯施舍他分毫吗?何其决绝。玉衡颓然地闭了闭眼。 “皇兄不也是忘了安晏吗?”玉微仿佛看懂玉衡心中所想,嘲弄地道。 玉衡想要她的恨?没有爱哪会有恨。如果一个女人连恨意都不愿意再给予对方,那才是完完全全的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中。 玉衡闻言,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确几乎遗忘了安晏的存在,他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安晏,哪怕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玉微见玉衡的模样,不由得痴痴笑起来,嘲讽着他的自私。 玉衡慌乱地搂住玉微,想要压下心间不断传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他不想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皇兄想和安晏一起死,可惜,安晏脏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死。所以,皇兄,你还是活着罢。”玉微止住了笑意,语气淡然地道,看了看玉衡身后的窗棂,眼波微动。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玉衡察觉到玉微的话有些不对,想要抬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了点让皇兄你动弹不得的药,皇兄素来不防备安晏,安晏怎能辜负皇兄你的好意?” 玉微拖着玉衡就往窗边而去,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衡拖至雕花窗棂前。 “皇兄,你心里可曾有过安晏这个妹妹?”玉微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凄美如残阳,不待玉衡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一定没有罢,不然你不会连安晏的名字都不曾记得。” 玉衡蓦然便想起了他和她儿时的种种。 她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皇兄,即使被他厌弃,也是契而不舍地缠着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半生走尽,他踽踽独行的帝王之路上,似乎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玉衡回过神,凝视着玉微,低低地诱惑道:“安晏,乖,你给皇兄解开软筋散,我们便立刻离开京城,归隐天涯,再不问世俗。” 他承认了她是他的妹妹。 可,即便是妹妹那又如何?她是他挚爱之人,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她,他甘愿当一次苟活的亡国之君。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君钰双目放空,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清冽的酒液涤荡,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钰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134.太后国色(二十二)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玉微被玉衡抱回丞相府醒来后就一直对南砚宸不冷不热,甚至有时候还会用复杂晦涩的眼神望着南砚宸,久久不语。 南砚宸自然察觉到了玉微的异样,可是却宁愿自己不懂。 他给玉微诊脉时已是发觉她那日惊马伤到了头部, 便不难可知她为何如此。 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 南砚宸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如此, 她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虽然每日的接触她都没有拒绝,可是当他碰到她时, 她身体本能的僵硬足以说明一切。 南砚宸紧紧拥住怀里柔顺的人,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他吻吻玉微的鬓角, 有些欣慰地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这样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 南砚宸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际上这几个月的日子却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死寂, 仿佛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 已至除夕, 铺天盖地的雪才姗姗来迟。 一夜的梨花吹雪, 天地间变得银装素裹, 只点点红梅点缀着疏雪,青灰的宫墙也积上了莹白。 宽阔的宫道上却是洁净不染尘埃, 扫雪的宫人们见马车行过, 立即俯身叩拜。 今日是除夕盛宴, 容不得一丝马虎。 宫道尽头,马车停下。 玉微在南砚宸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 南砚宸仿佛没有感觉到玉微的排斥般,伸手为玉微拢拢披风,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向前方走去。 风雪太大,若是不这样揽住慕慕,她的身子会冷若冰霜。 这是南砚宸近来方才发现的,玉微惧寒。 侍者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伞。 玉微虽是僵硬着身子,却是乖乖地跟在南砚宸身侧,甚至主动往南砚宸炙热如夏的怀里靠了靠,一张如凝脂,似温玉的脸庞此刻绯红一片。 那是被寒意冻彻心扉的绯红。 冷冽的风夹裹着霜雪扑面而来。 南砚宸感受到玉微的依赖,把她又揽紧了几分。 两人快速踏进大殿。 相比殿外的冰天雪地,殿内则一片春光融融。 两人来得已是有些晚了,玉衡都已经端坐在高位之上,威严的脸上,剑眉微蹙,扫视着突然闯进的人。 南砚宸携玉微走进殿内,便要跪下请罪。 “朕知晓外头风雪大,你们迟了些许也无甚大无碍,且入坐罢。”玉衡沉声道。 幽深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南砚宸怀里的玉微。 自那日听过玉微的胡言乱语之后,这几个月来她的燕语莺声一直缭绕耳侧。 他仿佛魔怔了般,连处理朝政都时常神思恍惚,挥之不去的是玉微那句—— 我心悦你……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奢望。 两人领旨谢恩,坐入席中。 玉微刚坐下身就见玉衡起身离开了清心殿,她以鞋袜湿透为由也跟出了殿内。 …… 疏影横斜暗香浅 衣着如雪的佳人依着烂漫绽开的梅花婷婷而立,袅袅娜娜。 玉衡只想起八个字—— 云出月皎,高山白雪。 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偶然,数次的巧合明显是蓄意为之。 玉衡眯起眼眸,仔细打量了玉微一番,他不喜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心中原本的悸动也消退几分。 “皇上。”玉微迈开步子,走近玉衡。 玉衡欣长的身形未动,只浅浅凝视着玉微的一举一动,如蛰伏的豹子,时刻准备进攻。 “皇上怎地来得这般晚?”玉微道,语气里是早就知道玉衡会途径此地的随意。 “你怎知朕会来此处?”玉衡问。 玉微笑,恍若梅花吹雪,冷彻中揉着细碎的娇媚:“微向宫内的宫侍打听的。若非如此,微恐怕难以单独得见天颜。” 疏冷的夜色中,那一笑仿佛裹挟着梅花的清香,阵阵飘散开来,钻入玉衡的鼻息。 玉衡的眉头拧得更紧,忽略了玉微不同于上次的自称,又问道:“你见朕做甚?” 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何交情值得她撇下自己夫君,私会于他。 明明他寿辰时,她还对他冷若冰霜。 玉微迟疑片刻,轻咬朱唇,一身的冷冽疏离幻化为娇怯羞涩:“……微心悦于皇上。” 她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玉衡,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向更深的衣衫内散开。 玉衡神色一愣。 他那日是听她胡言乱语过,也的确因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烦意乱多时,却没想到她竟敢胆敢直接向他示爱,还是在她身为南砚宸的妻子时。 简直水性杨花! 玉衡嘲讽地捏住玉微的下颚,吐出的话字字如冰似刀,割裂着她的尊严:“南慕,你就如此恬不知耻?身为砚宸的妻子,竟然还妄想勾引朕。” 原以为她是个和宁儿一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个不安于室的。亏得他瞎了眼,还对她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玉微脸色刹那苍白如雪,眼眸溢出委屈:“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勾引我,还是你没有爱过砚宸?” 既然已经嫁给砚宸,她就应该安于家室,而不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用力甩开玉微的下颚,抬步就要绕过她。 玉衡的力道不大,但是玉微依然顺势踉跄几步,怅然若失:“我没有想过要嫁给南砚宸,我爱的从来只有皇上您。若不是他在我失去记忆时欺瞒于我,我如何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明亮如皎月的眼眸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玉衡闻言,顿下步子。 她恢复记忆了? 他早在南砚宸要娶玉微之时就已经从南砚宸口中得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玉衡对此的态度与南风起一般无二。 玉微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身子低喃:“我知道自己这般实为不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若真的这般容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我知晓不能怪砚宸,他救了我,想要我以身相许本就是应该的。我本可以忍受没有您的日子,可是如今能够时常见过您,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 她的眼泪很快润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寒凉的夜里,温热的泪疾速冷却,那一片冷冽的湿润寒彻他的心。 玉衡恍惚忆起那一年,他也曾经这般哀求过蓝宁。 可惜,蓝宁无动于衷。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 “为什么爱朕?”玉衡将玉微从怀中拉出,凝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低低地问。 话语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小心翼翼。 玉微躲开玉衡的眼睛,心如鹿撞:“那一年,圣上在洛阳救过我……” 玉衡几年前的确去过洛阳,微服私访,却没有救过任何人。 但是玉微是谁,胡乱瞎编达人。 有的能说成没有,没有的自然也能吹成有。 玉衡将信将疑的盯着玉微,半晌没有言语。 玉微见玉衡不肯相信,神色落寞哀伤起来:“皇上果真是不肯信的,可是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真的不信,可以去彻查。” 只要他能查得出bug “我没有不信。”玉衡仿佛被玉微的落寞引诱般,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只是你已经是砚宸的妻子。”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 玉微听见玉衡愿意相信她,瞬间雀跃起来,期盼之意显而易见:“我可以和砚宸和离的,只要皇上还愿意要我,不嫌弃我已经不洁。我可以不求名分,唯愿日日得伴君侧。” 玉衡又是一愣。 素日里向他邀宠的女子虽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敢如玉微一般大胆。 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调.教的嫡女,温婉端方,哪里能和玉微这种奔放的现代人相提并论。 玉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衡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庞,随后立即扑进玉衡的怀里,犹如鸵鸟一般,不敢再抬头看他。 玉衡被玉微那娇羞的一眼看得心旌荡.漾,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微娇笑道,葱白的柔荑抱住玉衡的腰身,如藤蔓紧紧缠绕。 玉衡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君无戏言。玉微已经当真。 他伸手抱紧玉微纤细的腰身,闭上眼,鼻尖嗅着玉微身上冷冽的清香。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般错下去好似也未尝不可。 宁儿已经不问世俗,不会知晓他抢了砚宸的妻子。 他甚至可以把玉微培养成第二个宁儿。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宁儿。 砚宸身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不应该如他一般沉湎于儿女私情。 作为帝王,本就应该孤家寡人,冷心冷情,方能万事运筹帷幄,不恸不哀。 他做不到的,他希望南砚宸可以。 玉微窝在玉衡的怀里笑得薄凉,神色略有嘲讽。 男人啊…… 御书房 “陛下,亥时已至,可要传膳?”忆年看着久久纹丝不动的威仪帝王,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已经拿着一份奏折,不吃不喝的僵坐着将近一日了,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忆年,你且先退下罢。”玉衡摆手,示意忆年出去。 “……奴才遵命。”忆年欲要再劝,却在玉衡凌厉的眼神下作罢,只得恭敬行礼后,躬身退下。 御书房的雕花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复又合上。 135.太后国色(二十三)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防盗需等12h  有史记载:大晋之乱, 始于贞后。贞后, 祸国妖后也。一度为妃, 两朝封后。 …… 秦.王.府 素澜院 破旧的房屋, 斑驳的墙壁, 丛生的野草, 带着几许不属于春日的萧瑟。 墙西南的一角,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来: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 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 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 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 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 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 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 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 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 一贫如洗的房间, 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 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眼尾微挑:【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又问:【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扬起一贯的卖萌撒娇脸:【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揉揉眉心:【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俏皮的尾音微微上扬:【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委托者? 从君钰认为玉微是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女孩开始,他就从未亲口找委托者确认过。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委托者欺骗了他? 而且他和委托者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最后还不是女主一出现就爱上女主了? 君钰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委托者。如果真的爱,岂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当年的救命之恩抛弃委托者?不过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倒是委托者,在真正放下南风起以后,逐渐把君钰放进了心底,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思及此,玉微眼眸中不由得浮现几丝同情,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褛。连她皇兄都为了一个外人,最后将她草草嫁给君钰。 虽说,这个皇兄并不是真正的亲皇兄,因为她只是皇后在真正的公主夭折以后,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但是皇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以,所有人,包括委托者自己,都以为她和玉衡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样的一生,焉能不恨? 整理好思绪,玉微对着外面喊着:“来人!”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丫鬟踢开了门,斜倚在门边,眉目间满是不屑,轻飘飘地道:“哟,王妃醒了?王妃也真是命大,还没死。” 丫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怕玉微去给君钰告状,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君钰。就算见到君钰,君钰那么厌恶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这些丫鬟敢这么猖獗,不过是仗着君钰的默许罢了。而君钰之所以敢这么搓磨当朝嫡公主,自然又是因为当今皇帝对他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 玉微现在不欲与这个丫鬟过多计较,只是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请君钰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相商。”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连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王妃想见王爷?我劝王妃还是别想了。王妃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王爷几时踏进过琼华院?”丫鬟口里虽然叫着玉微王妃,但是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对玉微身份的嘲讽。 丫鬟口气虽然嘲讽,却是句句属实。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君钰从未踏进过素澜院,但也未曾娶过其他侧妃,纳过侍妾,君钰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为蓝宁守身如玉。 “那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本宫就立刻去死。”玉微没有管丫鬟的嘲讽,语气平静的说道。 平静得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一件生死大事。对于真正的玉微来说,这样永远的被放逐于素澜院,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丫鬟见玉微要寻死,没出声,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找君钰。她不敢赌玉微话里的真假,毕竟,玉微已经寻过死,只是没死成。 丫鬟虽然看不起玉微,但也知道如果玉微死了,这一院子服侍她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现在在素澜院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胜在舒服。不用早起侍奉主子,不用担心被主子打杀,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去死。 见丫鬟转身走了出去,玉微便收回了视线,思忖片刻后道:【把男主儿子的资料找出来。】 玉微微眯起眼,要想消除委托者的怨念,君钰和玉衡这两个人必然是任务的重中之重,她能不能得到满分的幸运之气也全押在这两个人身上。 她需要一个能架在几人之间的桥梁。思来想去,南砚宸最合适。 系统正玩着游戏冷不丁听见玉微的话,手一抖,死了,但是丝毫不敢抱怨玉微的系统,只能讨好地道:【好哒,粑粑等等!】 “王妃自己求死,王爷能救她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个丫鬟轻嗤。 “王妃为什么要求死?”另一个新来的丫鬟疑惑地问,语带惊讶。 “你知道丞相夫人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大晋当年的第一才女呢!”小丫鬟的语气里充满崇拜。 “那你知道当年大晋三大公子都倾慕丞相夫人的事吧?”那丫鬟压低了声音。 “知道!知道!” “据说当年啊,还是王妃使计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所以王爷记恨王妃,到如今都不曾踏进过王妃的院子,王妃受不了王爷的冷漠,所以寻死了。” “啊?” “要我说啊,王妃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丫鬟接着说道。 …… 玉微闭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动身。等到差不多日落西山时,两个丫鬟才停止了闲聊。 待两个丫鬟走远后,玉微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贫如洗的房间,宛如荒废多年的废墟,哪里有一个亲王王妃的样子。 玉微眼尾微挑:【儿砸,你这是让我来过灾荒?】 系统讨好地笑着:【粑粑,你不是说上个世界穿过去太早了吗?这次剧情已经走完了,粑粑您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微:【……】好像没毛病。 系统又问:【粑粑,要接收记忆吗?】 玉微:【等等,先把上个世界得了多少幸运之气告诉我。】 系统扬起一贯的卖萌撒娇脸:【粑粑,上个世界你得到了10点幸运之气哦,满分哎!现在你一共有334点幸运之气了。】 还差666点幸运之气就可以救活母亲了,玉微暗叹。 玉微揉揉眉心:【接收记忆吧。】 系统:【好哒,粑粑!】 …… 接收完记忆,玉微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儿砸,每次接收记忆就不能不疼嘛?!】 系统俏皮的尾音微微上扬:【抱歉,粑粑,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哦~】 玉微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玉微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龄。 年少轻狂,自是应该鲜衣怒马。但是对于皇宫之中长大的玉微来说,那不过是话本里才有的传说。 身为皇室嫡公主,玉微从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巩固皇权。 玉微虽然深爱着三大公子之一的南风起,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知道君钰才是自己的良人。 她以为,就算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但是能够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君钰也该足够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了蓝宁之后就变了。 先是南风起爱上了蓝宁。 那时候,玉微不是不妒的,她爱了那么多年,卑微着求而不得的南风起就这样爱上一个突然间变得惊才绝艳的蓝宁。 但是清醒的玉微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南风起,所以强迫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准备按照皇兄的旨意嫁给君钰。 可是君钰却在这时候告诉她,她骗了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她,所以他不会娶她。 后来,皇兄也爱上了蓝宁。京都三大公子都先后爱上了蓝宁。 再后来,君钰奉旨娶了她,却将她放逐于琼华院。这一放逐,就是十九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 真正的玉微早就死在了昨夜。 玉微轻嗤,君钰自己认错了人,还好意思责怪委托者? 从君钰认为玉微是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女孩开始,他就从未亲口找委托者确认过。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委托者欺骗了他? 而且他和委托者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最后还不是女主一出现就爱上女主了? 君钰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委托者。如果真的爱,岂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当年的救命之恩抛弃委托者?不过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倒是委托者,在真正放下南风起以后,逐渐把君钰放进了心底,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思及此,玉微眼眸中不由得浮现几丝同情,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褛。连她皇兄都为了一个外人,最后将她草草嫁给君钰。 虽说,这个皇兄并不是真正的亲皇兄,因为她只是皇后在真正的公主夭折以后,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但是皇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以,所有人,包括委托者自己,都以为她和玉衡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样的一生,焉能不恨? 整理好思绪,玉微对着外面喊着:“来人!”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丫鬟踢开了门,斜倚在门边,眉目间满是不屑,轻飘飘地道:“哟,王妃醒了?王妃也真是命大,还没死。” 丫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怕玉微去给君钰告状,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君钰。就算见到君钰,君钰那么厌恶她,也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说到底,这些丫鬟敢这么猖獗,不过是仗着君钰的默许罢了。而君钰之所以敢这么搓磨当朝嫡公主,自然又是因为当今皇帝对他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 玉微现在不欲与这个丫鬟过多计较,只是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请君钰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相商。”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连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王妃想见王爷?我劝王妃还是别想了。王妃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王爷几时踏进过琼华院?”丫鬟口里虽然叫着玉微王妃,但是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对玉微身份的嘲讽。 丫鬟口气虽然嘲讽,却是句句属实。玉微嫁给君钰十九年,君钰从未踏进过素澜院,但也未曾娶过其他侧妃,纳过侍妾,君钰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为蓝宁守身如玉。 “那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来,本宫就立刻去死。”玉微没有管丫鬟的嘲讽,语气平静的说道。 平静得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一件生死大事。对于真正的玉微来说,这样永远的被放逐于素澜院,其实和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丫鬟见玉微要寻死,没出声,却立刻转身退了出去找君钰。她不敢赌玉微话里的真假,毕竟,玉微已经寻过死,只是没死成。 丫鬟虽然看不起玉微,但也知道如果玉微死了,这一院子服侍她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现在在素澜院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胜在舒服。不用早起侍奉主子,不用担心被主子打杀,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去死。 见丫鬟转身走了出去,玉微便收回了视线,思忖片刻后道:【把男主儿子的资料找出来。】 玉微微眯起眼,要想消除委托者的怨念,君钰和玉衡这两个人必然是任务的重中之重,她能不能得到满分的幸运之气也全押在这两个人身上。 她需要一个能架在几人之间的桥梁。思来想去,南砚宸最合适。 系统正玩着游戏冷不丁听见玉微的话,手一抖,死了,但是丝毫不敢抱怨玉微的系统,只能讨好地道:【好哒,粑粑等等!】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只要是陛下赐下的,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带着她走到膳桌前,按着她坐下,“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他接到宦官口谕时,颇为惊愕。但也仅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换过衣衫便跟着传话的宦官进了宫。 他虽知晓这般擅自面见后妃实属不合礼数,甚至称得上胆大妄为,藐视君威。 但那传话的宦官道,贵妃知晓安晏并未溺亡,棺内的尸骨根本不是安晏,甚至还道贵妃知晓安晏如今身在何处。 君钰自几个月前在后花园饮酒半梦半醒时分见过玉微后,便再也不曾有她的身影入梦。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少想起玉微,哪怕是夜深人静时想起,也不过是极浅淡的愧疚从心间一闪而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当今日听见宦官提起玉微根本没死之时,他却有刹那恍惚,犹如置身幻梦。 几乎没有犹豫便随那内侍来了这止兰宫,连他自己都道不清是为何。 “坐。”玉微抬手指着距离君钰很近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桌,示意他坐下。 君钰谢恩端坐。 玉微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走近君钰:“王爷可真是大忙人,叫本宫好等。” 她的语气虽是恭维,细细听来却更像嘲讽。大晋达官贵族皆知君钰虽贵为异姓王,但自从尚了安晏长公主后便逐渐被当今圣上一步步架空,到如今几乎再无实权,连早朝都不用再上。 “娘娘恕罪,微臣路上耽搁了些许。”君钰不动声色地道。 他自是明白玉微的言下之意,但眼下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本宫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必紧张。”玉微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君钰身上。 离得近了,君钰方才嗅到玉微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幽兰,沁人心脾;似牡丹,馥郁浓厚。 君钰忍不住深嗅了一瞬,而后挪动身子分寸,与玉微保持距离,一脸冷淡地道:“娘娘自重。” 玉衡的女人,他不能动,也没兴趣动。 “重?”玉微断章取义,略委屈地坐在君钰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本宫可不重,王爷抱抱本宫,看是不是不重。” 伺候的宫人恨不能把头深埋进地下,看不见眼前一幕才好。他们在宫中呆得久了,自然知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 贵妃私自召见朝臣已经算是重罪,更遑论如今贵妃还公然引诱朝臣。 倘若皇上震怒,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奴。 君钰在玉微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便想要起身,奈何玉微力道奇大,压制住了他。 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眉眼间雾气氤氲。素白的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背脊,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问:“本宫重吗?” 君钰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不重。” 玉微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间,时而清渺,时而浓郁。 “王爷真诚实,本宫就喜欢王爷这般诚实的。”玉微愉悦地笑着,一手依然勾在君钰的脖颈后,一手却滑到了君钰的下颚。 她捏着他的下颚,拽低他高傲的头颅,与他对视。 她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带着迷人的光晕,夺人心魂。 玉微的这副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却能让人甘愿沉沦。 她的美并不在皮相。她的美融于骨血,糅碎在血肉。七分仙气,三分靡丽。 君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脑中绽开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 不对…… 他不是这般看见美人便挪不动身子的人。这些年君钰受过的勾引不在少数,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动.情。 “请娘娘起身,男女有别。”君钰将娘娘二字咬得极重,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若是不起呢?王爷想要如何?”玉微娇娇地笑着,更加贴近君钰。 君钰本是想运起内力起身,然而运功的刹那才发现内息紊乱,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甚至浑身乏力,唯有蚀心的炙热疯狂叫嚣着。 君钰凌厉地扫向玉微:“你做了什么?” 那冷厉的眼神不啻于杀人于无形。 “当然是给王爷下了春.药和软筋散啊。”玉微抬起袖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感叹道,“不过似乎药效不太好,王爷竟是到现在还神智清醒。” 君钰只觉那一阵香风又从鼻息间刮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竟是觉得好闻,还多嗅了一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王爷的脸色别这般难看嘛,本宫不也是想着王爷空虚得很,想为王爷聊解寂寞嘛?”玉微掩唇轻笑着。 “你到底想要如何?”君钰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神却依旧锋利似刀,能将人片片凌迟。 若不是他大意轻敌,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她先是挥手示意宫侍们都退下,方才不疾不徐地解开他的腰带,凑近他唇边,娇嫩的唇从他冷冽的唇间滑过。浓郁的媚.香与他身上浅淡的熏香缠绕,扑到君钰的鼻息间,带着朦胧的暧昧。 只听她道:“王爷不是想知晓王妃的消息吗?陪本宫一次,本宫就告诉王爷,王妃身在何处,这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如何?王爷可是愿意答应本宫?” “不如何,本王不答应。”君钰沉下脸色,“还请娘娘自重,您是皇上的妃嫔。” 136.太后国色(二十四)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玉微被他折腾得狠了, 身子又孱弱, 完全没有醒过来。即使感觉有些许冷意钻进被子也不过是攥紧被角, 翻个身, 模模糊糊继续睡过去。 待到玉衡退朝回到清婉殿时, 玉微正在摆弄着玉瓶里的梅花。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 绽满一室芳华, 芳香诱人,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 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 只要是陛下赐下的, 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 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 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 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 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 带着她走到膳桌前, 按着她坐下, “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是以,当玉衡携玉微踏入御书房时,一宫的宫奴莫不是目瞪口呆。 陛下一朝开窍纳了贵妃便也罢了,竟还宠爱贵妃至此,连来御书房处理朝政都带着贵妃。 思及此,宫人们对玉微对畏惧恭敬之心更甚,皆是伏地叩拜。 玉衡安置好玉微,挥退宫人后,便在龙椅上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玉微先是百无聊赖地把御书房逛了一圈,空旷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寂静得只余下玉衡批阅奏章时狼毫滑过宣纸的声响。 良久,玉微转得有些累了,在软榻上坐下,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剥了起来。 方才剥出几粒圆润饱满的果粒,玉微便再懒得动手,端起小巧的瓷碟就往玉衡那边走去。 玉衡正专心致志地执笔批阅奏章,视野里突然闯入了几粒玲珑剔透。 他的视线顺着那柔若无骨的葱白一路往上,瞧见的便是玉微清丽脱俗的笑颜。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前来叨扰的。臣妾只是见皇上批阅了这般久的折子,怕你累了。特地为皇上剥了几粒葡萄。让你解解乏。”玉微捻起一粒葡萄递至玉衡唇边。 翠绿晶莹的果肉映衬着玉微的冰肌玉骨,让人不觉食欲大增。 玉衡吞下葡萄的同时吮.吸着玉微的手指:“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朕。” 酥麻之意从玉微的指尖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玉微抽回手指,脸色涨红地娇嗔:“皇上。” “看来今日朕怕是要无心朝政了。”玉衡一把将玉微拉至怀里,对着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也罢,为了微微,朕就当一回昏君。” 他甚是喜爱玉微娇羞的模样。 清冷的人儿娇羞,别有一番韵味。 “皇上还让臣妾不要叨扰您,此刻皇上又是在做甚?”玉微推开玉衡,迈着碎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皇上不许跟过来,您想当昏君,臣妾才不想当妖妃呢。”跑得足够远以后,玉微方才停下,转过身警告道。 玉衡本只是逗弄玉微,此刻见玉微较真的模样,倒真是起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 他站起身抬步便要往玉微那处走去。 玉微指着玉衡,娇蛮地命令道:“皇上不准过来!” “倘若朕偏要过来呢?”玉衡笑意吟吟。 “……皇上真想当这昏君不成?”玉微急得眼眶发红,“皇上是臣妾心里的盖世英豪,怎可此般孟.浪?怎可为了臣妾不顾朝政?” “微微莫哭,朕坐回去便是。”玉衡见玉微真急了,收敛起旖.旎心思,坐回龙椅,“朕这就批阅奏折,做好微微的盖世英豪。” 玉微破涕为笑,鼻尖却红红的,甚是惹人怜爱:“如此,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 玉衡执笔,半晌未动,脑海里浮动的全是玉微娇俏中糅合着清冷的身影。 剩余十多份奏折,玉衡硬是整整批阅了两个时辰,还在奏折上遗留下不少墨迹。 那是他想起玉微时,失手洒下的。 批阅完所有奏折,玉衡在御书房四处寻找玉微的身影,一无所获。 直至转到里间时,方才看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她。 玉衡哑然失笑,敢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就跑来睡觉了? 他拿起薄被为玉微搭上,室内虽是暖和如春日,但到底是冬日里,若是不捂得严实些怕是要染上风寒。 玉微在睡梦中感觉到身体一重,不适应的翻过身子,手中的力道一松。 宣纸飘落。 玉衡见玉微睡着了还握着宣纸,略微惊讶,捡起后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工整端庄到最后的潦草凌乱,清秀飘逸的字体沁润着对他深深的爱慕。 玉衡心间不由得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由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他伸手为玉微捋捋散落的鬓发,眼底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御史台的官员们拼死觐见,求玉衡收回成命,然而玉衡心意已决,官员们皆是无功而返。 迂腐固执的官员们本想,哪怕就算跪死在御书房前也要恳求玉衡撤回旨意。 不知是哪个官员窃窃私语了一句:“皇上就算强娶臣妻,也比终生不娶,断送大晋百年基业来得强啊。” 跪着的官员们齐齐一愣,方才想起玉衡后宫空无一人。 若是今日他们阻了玉微的进宫,皇上往后真的再不纳妃可如何是好? 如今皇上虽然春秋鼎盛,但是没有后嗣终究是皇位不稳,天下难安。 若说玉衡登基二十多年有什么让群臣不满的,也就唯有后宫空置一事了。 然而,无论他们往日如何劝谏,玉衡都只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如今他自己愿意纳妃,他们自然不应该阻拦。哪怕皇上看中的是丞相之妻,只要皇上愿意开枝散叶就是极好的。 打算死谏的群臣纷纷起身,还是回府享受娇妻稚子的温柔小意罢,来年再等等皇宫的好消息。 皇上愿意纳妃就成,管他纳的妃子是谁。 至于丞相,官员们齐刷刷地向南砚宸投去一抹怜悯同情的神色。 南砚宸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狠戾地扫了望过来的官员们一眼。 官员们本是想去南砚宸面前安慰一番,顺带攀攀关系,结果被他那一眼吓得心惊胆颤,作惊鸟状散开。 官途亨通哪有性命来得重要?命都没了,荣华富贵就算再多也无法享受。 南砚宸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此刻化为灰烬,他疾步就要闯进御书房。 他想要去质问玉衡,为什么要抢他的妻子。他是他最敬爱的人之一,如今却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举动。 他知不知晓玉微是他最心爱之人? 玉衡身边的内侍,忆年眼见着南砚宸就要闯入御书房,伸手拦下了他:“丞相,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让开。”南砚宸怒喝道。 “还请丞相莫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忆年恭敬地佝偻着身子,低眉顺眼。 他死衷的只有玉衡,哪怕明知面前的南砚宸是大晋未来的帝王也未有分毫动容。 “忆年,你不让?”南砚宸眼中怒火中烧,急于找人发泄。 忆年依然挡在御书房门前:“丞相恕罪。” 他知晓南砚宸是为了何事而来。 只是,皇上下过的旨意,从来就没有朝令夕改过。如今想要改变贵妃娘娘的身份,恐怕是难于登天。 何况,私心里,忆年总是偏袒自己主子的。 玉衡孤寂了二十多年,蓝家不过是偿还他一个贵妃而已,有何不可? 南砚宸运起内力就要往忆年扫去。 忆年闪身躲过,耐心劝诫道:“丞相如今有这般和奴才厮打的闲情逸致,不如趁此刻回去和贵妃娘娘多相处些时辰。明日一早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到时,丞相恐怕再难见到娘娘。” 南砚宸听见忆年称玉微为贵妃,更是怒不可遏,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如野兽,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隽永,直接用尽十层内力,将忆年打伤在地就闯进了御书房。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最终,南砚宸也没有见到玉衡。 在日落西山时,他猛然想起忆年的话—— 明日皇上就要接娘娘进宫了…… 明日? 南砚宸一路疾驰回丞相府,闯进他们二人的寝房。 寝房内,玉微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悠闲地翻阅着古籍,夕阳的余晖里越发显得她柔和朦胧,宛如一副浓淡适宜的水墨画,带着烟雨江南的婉约,又挟裹着青山绿水的冷淡。 “你回来了?”玉微对着南砚宸微微一笑,声音柔和。 南砚宸犹如困兽,进退不能。 他走近玉微,深深地凝视着她:“为什么?为什么玉衡要封你为妃?” 他嘶吼,疯癫如此,连对玉衡的尊称都已经不屑。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尊敬的皇上竟然强抢臣妻。 玉微眼中的笑容一愣,随即变得幽深冷寂。 “对不起,慕慕。”南砚宸有些害怕玉微的沉默,紧张地拥住她,语无伦次,“我不该这么凶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关系,我们一定还有办法……对,对了,我们离开,现在就离开,从此远走天涯。” 他相信玉微,封玉微为妃只是皇上的擅作主张。 南砚宸拉起玉微就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京城。 “不……”玉微清淡的笑着,“我不离开,我要进宫。” 她捧住南砚宸的脸颊,低声诱惑:“砚宸等我好吗?等我报完仇,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南砚宸眼睛里最后一抹希冀终于坠落,满是黯然,声音沙哑颤抖:“为什么一定要进宫?慕慕,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为什么要进宫?” 玉微的话无异于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南砚宸尽管知道玉微早已经恢复记忆,但是一直自欺欺人着。 “不,你帮不了我,只有玉衡可以。”玉微摇头。 “那你等等我,等我登基后再报仇,好吗?”南砚宸道。 他从来没有哪一瞬间如同此刻一般渴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不想等了,已经太久了。”玉微的声音平淡冷漠,没有一丝波澜,“你如果不愿意等我,我们可以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果她不将南砚宸逼到无法选择的绝境,他不会甘愿舍弃一切为她。 “不要,我不同意和离。你是我的妻子!”南砚宸紧张地拥着玉微,坚定地道。 他痛苦地闭上眼。 他愿意等,只要慕慕不放开他。 只要,最后慕慕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的理智已经逐渐回拢。 慕慕想要报仇,他可以帮她。他不想问她要如何报仇,要向谁报仇。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哪怕是他的性命。 他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慕慕永永远远的离开他。 “砚宸,谢谢你。”玉微依偎在南砚宸的怀里,温婉的笑着,红唇覆在他的喉结上,辗转舔.舐。 南砚宸反抱住玉微,一寸一寸攻略城池。 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痴狂。 南砚宸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要着玉微,今晚是她独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夜晚。 过了今日,她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他是她见不得光的奸.夫。 明明他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南砚宸苦涩地一笑,抱紧怀里的玉微。 直到天色微亮时,南砚宸方才拥着玉微沉沉睡去。 玉微在南砚宸睡过去后睁开双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慢慢梳洗更衣。 身上的红痕她刻意没有抹去。 系统啧啧称奇:【粑粑,你准备就这副被凌虐的姿容去见玉衡啊?】 系统表示,它都可以想象到玉微今晚会多么凄惨了。 带着一个男人遗留下的痕迹去见另一个男人,简直不要太酸爽。 这种嚣张猖狂的事情,估计也只有粑粑才敢做了。 玉微对镜描眉:【那又如何?】她就是故意的,玉衡能奈她何? 系统好心提醒:【粑粑,欲.求不满的暴怒男人是很可怕的。】何况玉衡还是一直没有开.荤的老男人。 粑粑她也不怕被玉衡折腾坏。 玉微挑眉:【不过一个玉衡而已。】 系统:【大佬,大佬!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梳洗好后,玉微转身去床榻边,替南砚宸捏捏被角方才离开。 她终究是没有心的,做不到爱南砚宸。 …… 止兰宫清婉殿 寂静多年的深宫因为玉微的入住变得灯火通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后宫更深夜长。 玉微一袭妃红轻纱斜靠在床榻上,闭目假寐。 玉衡踏进寝殿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 红色的轻纱包裹着冷艳的佳人,犹如寒冬绽放的红梅,欺霜傲雪。 玉衡不禁放轻了脚步,轻轻落坐于玉微身侧,将她半拥进怀里,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眼里一片恍惚。 “宁儿……”玉衡低喃。 然而,当他的手深入她轻纱内时,却听得她的娇.喘:“不要了……砚宸,不要。” 玉衡的眸子骤然刮过狂风暴雨,看向玉微白皙细腻的脖颈。 那里,点点红梅绽放,逐渐延伸入更深处。不难想象那红色薄纱下的肌肤是怎样的嫣红点点。 他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几分,犹如置身寒冬腊月。 尽管早就知晓她是砚宸的妻子,他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那暴虐的情绪。 玉微被寒意惊醒,睁开困倦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里是看见心爱之人的欣喜:“皇上,您来了……” “你方才在唤南砚宸的名字。”玉衡嘶哑着声音道,指腹一寸寸掠过玉微红纱底下的肌肤,带起阵阵颤栗。 他想洗去南砚宸在她身上遗留下的气息,一丝一毫都不剩。 “我……”玉微欣喜的脸色有些苍白,“昨夜砚宸他……” “嘘!”玉衡用手抵住玉微的唇,压抑住内心的沸腾癫狂,“什么都不要解释,你只要记得你从今往后只是朕的女人便是。” 南砚宸要自己的妻子,她没法拒绝,她更挣扎不过。 是他忘记了,没保护好她。 但是,从今往后,她只属于他。 如若她胆敢背叛他,他一定先杀了那个奸.夫,再杀了她。 玉衡打横抱起玉微,绕过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就往里间走去。 里间是一个硕大的温泉浴池,升腾起缭缭白烟,模糊了视线。 “皇上放我……臣妾下来罢,臣妾方才沐浴过。”玉微环抱着玉衡的脖颈,轻声道。 “陪朕。”玉衡道,他自然知道她沐浴过。他直接伸手扯开玉微身上的红纱。 她穿的红纱是宫里的嬷嬷特地为侍寝的妃子准备的,旖.旎朦胧的红纱之下空无一物。 玉微一声惊呼被玉衡吞进口中。 …… 蚀骨的欢.愉后,玉衡搂着玉微躺在床榻上。 玉微的身子到底孱弱,承受不起玉衡忍耐多年的欲.望,早已经昏睡过去。 玉衡餍足地摩挲着她细滑的腰身。 经过欢.爱洗礼的玉微仿佛历经狂.风骤.雨后的娇花,带着被凌虐的凄美感。 玉衡看着灯火迷离下容颜模糊的她,恍惚地低喃:“宁儿,我爱你。” “皇上,我也爱你。”玉微翻过身,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语含缱.绻眷念。 玉衡抚在玉微腰间的手一顿,她醒了? 他低下头,紧紧盯着玉微,方才发觉那一句话不过是她的梦中呓语。 她便真的如此爱他吗?连睡梦中尚且呼唤着他的名字,玉衡深思。 须臾,玉衡阖上眼眸,若是爱,那便继续爱着罢。等她真真正正变成宁儿的影子,他也会爱她。 他甚是喜爱宁儿爱着他的感觉。 愣怔片刻,南砚宸方才放下手中的漆盒,将玉微的发用一只玉簪松松束起,盘成一个简单的髻。 南砚宸知道这十种剧.毒混成的药浴泡着会疼痛万分,所以早就备好了舒念散,准备在玉微呼疼的时候就让玉微服下,以缓解疼痛。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见玉微有丝毫的动静,依然安然地坐在浴桶里,分毫未动。 若不是看见玉微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南砚宸都要以为玉微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砚宸缓步走到玉微身前,凝视着玉微的脸庞,与美丽光洁的背相比,那是一张能惊得小儿啼哭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隔壑纵横,横梗着诸多深深浅浅的刀伤,皮肉外翻,有些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 那伤口中是不断流下的汗,汗珠划过玉微饱满青紫的嘴唇,由下颚滑落胸前,滴入浴桶中,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南砚宸怜惜地伸手分开玉微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摩挲着玉微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瓣,擦去那些血后,将自己的手臂送入玉微口中,没过多久就有鲜红的血迹滑过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虽然有血液不断奔涌而出,但是南砚宸依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玉微咬着,甚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玉微的额头。 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南砚宸眼中的怜惜之色更甚,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滑过玉微的整个脸颊,最终停留在紧蹙的黛眉上,想要为她抚平一切哀伤。 她该有多隐忍,才疼痛若此依然不发一声,只是自己熬下去。仿佛知道不会有任何依靠般。 南砚宸蓦然想起那日见到玉微的场景,冷漠死寂,宛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般的寂然,令他心忧眷念,至今未能平息。 这般姿态娴雅,理智冷静的女子,到底是为了谁,才将自己弄得此般狼狈,甚至想要轻生。 南砚宸墨黑的眸子,倒影着玉微的脸庞,深幽朦胧。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微不再疼痛,潜意识中松开了咬着南砚宸手臂的唇。 南砚宸收回手,拢拢长袖,任由素色衣袍被血迹染上暗红。 “噗——” 玉微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唇角染着星星点点的毒.血,原本青紫的唇瓣慢慢变得嫣红。 顾不得男女之嫌,南砚宸将玉微一把抱起,从椸枷上取下一件月牙白的外袍,包裹在玉微身上就疾步往外间的床榻上走去。 光是将毒.血吐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施针。 …… 春末的天气格外多变,阴晴不定。 院子里的翠竹在飒飒的风里泠泠作响,招摇着片片绿叶。 偶有牡丹清香飘散风中,透过竹窗送入屋内。 洁净素雅的竹屋内,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皎若秋月的男子一手怀抱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调羹将苦涩的药送入女子口里。 女子吞咽得缓慢,嘴角不断有棕色药液溢出,顺着脖颈滑落雪色中衣,雪白的中衣染上药渍。 男子见此,将调羹搁入瓷碗中。瓷碗的旁边是一碟没有用上的腌梅子。 他在京城中听说过那些世家贵女喝药时都会备下解苦的梅子,也以为怀中之人喝药会怕苦,故而早早就备下了梅子,可是女子喝药没有丝毫皱眉,宛如饮下白水。 男子轻笑,笑得清冷华艳,他怎么忘了,她不是那些娇气的女子,爱怜地吻吻女子的眉心,拿起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将女子唇角的药渍擦去。 做完这一切,男子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苦涩的药,低头覆在女子柔软红润的唇上,撬开女子的贝齿,缓缓将口中的药渡过去,待女子吞咽下后方才又喂下一口。 最后一口药喂完时,男子的唇轻轻覆在女子的唇上,恋恋不舍,细细研磨着女子的唇纹。最后尤嫌不够的将唇探入女子口中,缠住女子的小舌缓慢翻滚。 感觉到女子潜意识下的回应,男子深邃的凤目中宠溺之色溢满,修长的手更紧的禁锢住女子的纤腰,仿佛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金色的暖阳洒落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宁静而安详,宛如璧人。 …… 玉微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费力地睁开双眼,稍稍移动全身,没有丝毫疼意。玉微感觉身侧有清浅的呼吸传来,转眸看向床榻边。 那里,姿态闲雅,眉目精致如画的南砚宸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玉微轻轻挪开自己的身子,往床榻里侧退去。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南砚宸睁开那双寒凉的眸子,关切地望向身边之人:“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玉微身边,就怕他一离开,玉微就出了任何事情。 明明身体已经痊愈,可是玉微却迟迟不肯醒来。南砚宸探过玉微的脉搏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不想醒来罢了。 原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守着昏睡的玉微。 却不曾想,她突然醒了。 这一个多月,南砚宸为玉微医治时,尽管再疼,玉微最多也只是皱眉,从来没有呼痛,冷漠坚韧得让人心惊。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坚韧漠然让南砚宸对玉微的兴趣不减反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渐渐明白,他对玉微,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感兴趣和心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玉微一双眸子冷漠如冰雪,出口的语气更是无比寒凉:“你是谁?” 南砚宸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她还不认识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知她,他的名字,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思及此,南砚宸心中不由得微微苦涩,他已经喜欢上她,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捉弄人? 南砚宸正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听到玉微冷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又是谁?嘶——为什么头好疼!” 仿佛头痛难耐。玉微不再看着南砚宸,抱住自己即将要炸开的头,努力想要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却一无所获。 只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南砚宸见玉微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心中不是怜惜,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是不是她什么都想不起,她就会是他的了? 她的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一张。 现在的她,宛如一张独属于他白纸,任由他执笔挥墨。 “慕慕,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南砚宸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将已经退到角落的玉微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发,细细安抚。 说完之后,南砚宸呆滞了一瞬,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过并不排斥,如果这样能帮他得到玉微的心。 “慕慕?我的名字吗?”玉微在南砚宸的安抚之下,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那些浮现的景象瞬间不见。 可是,如果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感,只觉得陌生,无比的陌生。 “是,你叫南慕。”南砚宸眸意深深,语带诱哄,“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你在赏牡丹时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 南砚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口气吐出。 “未婚妻?” “是,慕慕,我们就要成亲了。”南砚宸语气笃定。 既然玉微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要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他已经沉沦,怎么容得下玉微独善其身。 南砚宸抱着玉微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玉微的纤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我并不记得你。”玉微语气微带疑惑。 南砚宸松开搂住玉微的手,掐住她的双肩,目光颤抖惶恐:“慕慕,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可是,我……”玉微看着南砚宸眼中的颤抖害怕,语气迟疑。 137.太后国色(终)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明明这二十多年来,这桃花酿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那么甘醇浓烈。可是, 今日君钰却觉得这桃花酿微微有些苦涩。 今日,君钰上朝回府,就听见暗卫来报,说找到王妃了。本来若是在往常, 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君钰或许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个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间胡言乱语了一通, 搅乱了他的心思。 虽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话,可是君钰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么。却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见了。整整消失了一个多月, 最后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寻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么决绝, 投河自尽。那她这十九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一场笑话? 君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玉微以为她死了他就会原谅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他不会错失宁宁。 将酒壶递至唇边,一口饮尽壶中剩余的桃花酿。 “砰——”瓷片碰地,传来清脆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四处洒落, 锋利尖锐。 君钰本只是想四处转转, 却不知为何最后转到了灵堂。 酉时未过的灵堂已经是寂静无声, 白色的蜡烛燃着明明灭灭的光,几个身着缟素的丫鬟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君钰几乎一瞬间, 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府内的下人就是这样守着灵堂的?一群欺上瞒下的刁奴! 君钰虽然并不在意玉微, 但是却觉得自己吩咐的话下人, 下人如果不唯命是从就是忤逆。长年身居高位的君钰自然容不得这样的忤逆。于是他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些的刁奴, 但是刚抬步时,君钰就发现一个衣衫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老妇人走到棺材面前,迟缓地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老妇人,仿佛看着疯子一般。 “还烧什么纸?你还真以为素澜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爷何时把那位当王妃过?”连尊称玉微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来,王爷都默许了我们这般对待素澜院那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个丫鬟嗤笑。 “说起来,素澜院那位也真是可怜。”一个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却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着王爷,甚至不惜屈尊降贵跑去厨房日日给王爷烧饭,最后还要低声下气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爷这饭菜是她做的。啧,亲王王妃做到素澜院那位这样子的,整个大晋,我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结果不得王爷垂怜便罢了,竟然还不得善终。” “碧水,你就惯会耍嘴皮子。既然这么同情素澜院那位,你倒是去给她烧点纸啊。”几个丫鬟哄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气!我才不去。而且,这里不是有人在烧吗?”名叫碧水的丫鬟,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着烧纸的老妇人。 “碧水这话说得在理,我感觉,这整个灵堂里啊,都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丫鬟附和道,“我听人说啊,素澜院那位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里的鱼咬得变形了。” 说完,丫鬟还佯装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样子,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 另外几个丫鬟到底年轻,听那个稍微年长的丫鬟这么一说,纷纷抱作一团,连声惊叫起来。 老妇人本不想理会那些嘴碎的丫鬟们,可是听着她们越来越放肆的话,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道:“这十多年来,王妃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王妃才去了,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诋毁王妃,你们配为人吗?” 到底是涵养极好,说不出骂人的浑话,老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些许谴责之语。 老妇人是王府里奴婢的家生子,当年和人私奔时,多亏玉微怜惜,劝说君钰,才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丫鬟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丝毫愧疚,又骂骂咧咧起来。 君钰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听,转身走了出去。 “君霜。”走到后花园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君钰方才觉得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王爷。”君霜恭敬地跪在地上。 君钰艰涩地开口:“这十九年……本王的膳食都是玉微亲自做的?” 他没有听进去太多,却唯独听下了这一句。一个多月前,玉微失踪时,他用膳就发觉了膳食的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君钰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问了下人,知晓是后厨的厨子换了之后也不甚在意。 “是……一直是王妃。”君霜一直很同情玉微,但是奈何自家王爷心里只有蓝宁。每次他开口想要为玉微说些什么,都直接被君钰挥退。 如今君钰既然开口问,君霜自然想为王妃争取些什么。哪怕王妃已经去世,但是至少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般,连下人都敢敷衍了事。 “王妃自从嫁进王府,打听到王爷的喜好以后,就去后厨学烧菜,可是王妃身为金枝玉叶,哪里会这些粗活?王妃小心翼翼地学了好久才学会,可是手上几乎被烫伤得不成样子了。”君霜仿佛陷入回忆里,声音轻渺,“王妃的日子尽管再拮据,却还是每月都置下布料,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可是却从来都送不到王爷您的手上。” 君霜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君钰,语气控诉谴责:“属下看着王妃这么多年如此艰辛尚且心有不忍,王爷,您身为王妃的夫君,就真的丝毫不在意王妃吗?王妃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二十年前……” “够了!”君钰开口打断君霜的话,任何提及宁宁的话,他都不允许,“退下!” “王爷……”君霜还想继续说完。 这些年,她被派去跟在王妃身边,监视王妃。一开始,她也的确是抱着怀恨的心态去的,认为是王妃拆散了王爷和丞相夫人,是王妃卑鄙无耻。 但是,年年月月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如此温婉的王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王妃生前她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她就是拼死也想要为王妃挣回一份尊严。 “本王让你住口!”蓝宁是君钰的逆羽,谁都不能提及。君钰一挥手,君霜的身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君钰走进了落败的素澜院。 看着荒凉的院子,君钰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不断有冷风灌了进来,再也缝补不上。 这些都是玉微应得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却感觉到有些冷意。难道是觉得玉微死了,她的那些罪孽就可以赎清了? 不可能!君钰一掌击碎了素澜院本就破败的墙,墙壁在君钰十成的功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那都是她活该,他何必同情?她再难过,能有他这些年错失所爱来得痛苦悔恨? 这样一想,君钰觉得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难受,却仍是感觉有凉意不断侵袭。 八月二十六 圣寿节,皇帝寿辰。 寂静多时的深宫骤然变得喧嚣 宫墙深深,亭台楼阁间繁花锦簇。 玉微和南砚宸在宫侍的指引下进入了清心殿。彼时筵席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经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身旁艳丽娇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们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让男子产生满足感。 来来往往的俏丽侍女为大殿中众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时,只听殿外一声宦官的唱词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殿内的众人立刻以头伏地,虔诚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官员们是家中女眷的天,那么玉衡便是官员们的天,更是整个大晋的天,官员们甘愿俯首追随。玉衡虽不是开国皇帝,却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晋踏进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有些大胆的闺秀则是偷偷抬起头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绩卓绝,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怜,纳入后宫,她们便是死了也甘愿。 闺秀们的目光触及玉衡身影的刹那,几乎全都是羞红了脸的低下头,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后宫三千,她们也愿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龙椅上坐下,方才一挥衣袍:“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玉衡身边的内侍见众人站齐,继续唱词:“请诸位大人行礼。” 皇帝寿辰不似一般官员随意,等级制度森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众人三跪五叩地行礼完后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砚宸坐的位置几乎就在玉衡身侧,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玉衡没有子嗣,但也未曾从皇室旁支的宗亲里过继后嗣,而是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南砚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准培养着南砚宸。 待众人都坐下后,玉衡抬眸去看属于蓝宁和南风起的位置。 南风起一人悠闲地坐在那里,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这么多年了,宁儿依然躲着他。 南风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没有丝毫反应。只要玉衡没有动作,其他的,他可以视而不见。 反正终此余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见到宁宁。 一想到自家娇妻,南风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宁宁归隐山林了。 相比南风起的愉悦,玉衡周身落寞萦绕,端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内力,顷刻间化为灰烬。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积威甚重,无人敢抬头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无其事地饮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这些或敬重,或畏惧玉衡的人里面,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见了玉衡和南风起的互动。 在侍女为她斟酒的时候,玉微故意撩动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洒落在衣袍上。 侍女惊吓得脸色苍白地瑟缩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声音落在嘈杂的殿内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离玉微和南砚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地饮酒,听到声响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一般不会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贵人,早就害怕得紧,现下出现了这般严重的失误,若是贵人不责怪还好,要是贵人责怪下来,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训了。 一想起嬷嬷厉害的手段,婉心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 “无碍,你起来罢,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声安抚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温柔中带着几丝一贯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殿内。 “谢夫人,奴婢这就带夫人前去。”婉心受宠若惊的顺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听到模糊得有些变音的冷漠声调,饮酒的动作骤然停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往玉微那边看去。 只见玉微着一袭浅苏芳鸢色华丽长裙坐在南砚宸身侧,眉目间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砚宸的新婚妻子? 难怪……他令暗风遍寻京城的闺秀却寻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寻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强烈炙热的目光,疑惑地转过视线,看见玉衡的一瞬间显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附在南砚宸耳边低语,而后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内。 玉衡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既然是砚宸的妻子,他便不应该再对她起非分之想。 须臾,玉衡感觉殿内的氛围几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来观赏着歌舞的众人见玉衡起身,纷纷又扑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摆衣袖,清雅的声线飘进众人耳里:“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 …… 玉微换好衣衫后没有急着赶去殿内,反而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悠闲自得的饮茶。 玉衡原以为只是透气,不会遇见玉微,没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里喜欢去的凉亭内坐着。 夜色微凉,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脚却不听使唤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他能够止下脚步时,发现与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见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来,退了几步,远离玉衡后,方才躬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玉衡总算听清了玉微的声音,疏淡清浅,如清风拂过山间,泠泠作响,和宁儿的冷冽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他是怎地把玉微的声音和宁儿弄混的?明明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玉衡听见玉微声音的霎那,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见玉微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宁儿曾经也是这般无二。 他又靠近几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罢。” 按理说,他身为皇帝,只需要让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宁儿如此相似的气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没有看见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后几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谢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语,但也未曾离开,只是自发落座在玉微对面。 玉微见状,便知道玉衡暂时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过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盏,递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敛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骤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挑眉揭过话题:“怎的不进殿内?” 既然她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他也不再追问。毕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节有损。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罢了,他尚且可以纳她入宫。 但是她已经嫁人,还是嫁给他看重的南砚宸,他自然不会强娶。 玉衡伸手接过玉微手里的茶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来已经平息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时,清香弥漫唇齿间。 “你泡的茶?” “臣妇茶艺粗浅,入不得皇上的口,还请圣上恕罪。”玉微语气淡漠地道。 “茶艺不错。”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谢皇上赞赏。” 她苦练多年的茶艺,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愿意当,她自然乐的成全。 玉微低头浅浅地呷着茶水,不再说话。 寂静的凉亭,似乎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 玉衡搁下茶盏,无意中看见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颈和艳若三月桃花的脸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轮廓。 虽然她的容貌和宁儿不像,可是气韵却是无一处不相似,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在两人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的时刻,远远地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慕慕?” 南砚宸在殿内久不见玉微归去,便急切地寻了出来。他已经被上一次七夕发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害怕慕慕会离开他。 “参见皇上。”南砚宸走进了方才发现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礼。玉衡一手培养了他,可以说玉衡是南砚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虽然有些诧异玉衡怎么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砚宸也不曾多想,只以为他们恰巧遇上了。 “砚宸怎的出来了?”玉衡虚扶起南砚宸,温和地问。 这是宁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为他是蓝宁儿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砚宸有些担忧,便寻了出来。”南砚宸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玉微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凝视着玉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念。 玉微站起身,走到南砚宸身边,冷声道:“只是觉得有些闷,在外面透气罢了,砚宸不必忧心。” 玉衡见玉微对南砚宸的疏离与对自己时无异,甚至更冷上几分,很是诧异地皱眉,她真的爱砚宸吗? 南砚宸早已习惯玉微的冷淡,只是牵起她的手,对玉衡又行了一礼:“砚宸和内人先行告退,便不叨扰皇上了。” 玉衡一直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更别说与女子同席,简直闻所未闻,为了防止玉衡恼怒玉微,南砚宸带着玉微就准备离开。 玉微没有反抗,反握住南砚宸的手,也草草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南砚宸走远。 玉衡坐在凉亭,半晌没有起身。他在想玉微和南砚宸之间的相处。 玉微对南砚宸的一举一动间完全没有爱意。可是南砚宸对玉微,哪怕不用言语,都能看出那小心仔细的呵护。 思及此,玉衡心底不由升起几分异样 是夜,红浪翻滚后,玉衡餍足地拥住玉微。 玉衡的眼神一寸寸,挟裹着深浓爱意地掠过玉微清冷的眉眼。 他伸手,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啊。 玉衡的唇角弯了弯,带着满足。 他修长的大掌抚过玉微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耳垂在他手抚过后霎时变得绯红。玉衡宛如来了兴致般,将头凑近她的耳边,细细撕咬。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微微的耳朵竟是如此敏感,仅仅只是轻轻地触碰便会颤栗,发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蹂.躏,破坏。 倏地,耳廓后一道狰狞的伤疤闯入视野。玉衡蓦然僵硬了身体,停顿了所有动作。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赫然有着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美玉微瑕。那伤痕狭长,横跨整个耳廓,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素日里有发髻的遮掩,伤痕并不醒目,然而拨开如云秀发后,那深重的伤痕却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伤疤,像是要将它看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玉衡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还是太子,偶尔觉得深宫甚是烦闷无趣,便会寻些时候出宫透气。有一次,安晏发现他要出宫,便央着他,要与他同行。他一时心软,想着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无甚大碍,便应下了。 谁知出宫后,人群拥挤之下,安晏被人误伤。自此留下伤疤。回宫之后,她为了不让他受罚,自愿承担下了一切,承认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与他无关。 他没觉得有何感动之处,甚至隐隐觉得安晏果真是个莫大的麻烦,决定往后再也不带安晏这个娇弱的嫡妹一同出宫,即便她再次央着他。 他本就将血脉亲情看得及其浅薄,自是不在意这样天真纯稚的嫡妹。更何况,帝王之家,乖巧天真最是无用。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但他也未曾觉得她有多碍眼过,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罢了。他不想听,避开她便是。 后来,直到蓝宁出现。他爱上了蓝宁。却惊觉安晏因为和君钰相恋伤害过蓝宁。尽管知道她只是尊从他的意思,接近君钰,却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伤了蓝宁。 在草草将安晏推给君钰后,他再没想起过她。 若不是一年前君钰上奏,请求不要让安晏灵柩葬进君家陵寝,他几乎都要遗忘了这个嫡妹的存在。 他当时是怎么回君钰的奏折的? 玉衡恍惚想起来,他只是随手一挥,提上了“准奏”二字。因为她曾经让蓝宁伤心绝望过,所以他想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微微怎么可能是她? 微微?玉微? 玉衡心间一紧,早已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安晏不过是嫡妹的封号,嫡妹在皇家玉碟中的本名是玉微。 思及此,玉衡有些心绪不宁的松开玉微,唤来了暗风,声音冰寒彻骨:“暗风,去安晏长公主……罢了,退下罢,不必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安晏已经下葬将近一年,再开棺椁,也不过是一副遗骸。 暗风一头雾水地躬身退下。 玉衡重新回到床榻上,抱紧玉微,薄唇不断在她耳廓后那处伤疤上撕咬,仿佛要把它咬破,不留痕迹。 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想,只要咬破这道伤疤,重新烙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记,他便再也不用烦忧,也不必看见它,更不必万般猜测。 这般想着,他唇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起来。不过须臾,玉微的耳廓后在玉衡的刻意撕咬下便泛起血丝。 玉微被耳间传来的疼痛惊醒,吃痛地推开玉衡:“皇上大晚上的这是发什么疯?” 没得扰人清净。 “微微,你耳后……”玉衡的话猛然停顿,若微微真是安晏,他又该如何? 如微微所说,放她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吗?他做不到。 “嗯?”玉微睡眼迷蒙。 “微微,做我的皇后。”玉衡双眼紧锁住玉微的眼眸,凤目深处一片晦暗。 玉微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些许,缓缓侧头,娇娇一笑:“好啊,你罢黜了君钰的王爵,我便答应做你的皇后。”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像是羽毛在心间挠动,带着让人心颤的痒意。 玉衡的心底又沉下去几分,微微如果不是安晏,她和君钰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针对于他?他很明白,玉微那日选择君钰,不是对君钰有意,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君钰。 他那时虽是不明她为何独独对君钰下手。但,自从与玉微和好如初之后,他已是下旨罢黜了君钰的一切官职。即便知晓她是故意的,他依旧愿意作茧自缚。 玉衡舍不得伤害玉微,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触碰。他本是打算再过些时日,直接杀了君钰,但是如今玉微却突然要求罢黜君钰的王爵。 猝不及防之外的是慌乱不安。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唯独针对君钰。君钰是安晏名正言顺的丈夫,冷落了安晏将近二十年。 “好。” 玉衡没敢追问玉微为何要这般做,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惶恐地拥住玉微,耳鬓厮磨。 明明佳人在怀,他却觉得怀中空空如也,仿佛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着玉微,不知疲倦。 他忍不住告诉自己,微微会是他的皇后,即便她是安晏又如何?天下谁人知晓? 玉衡夙夜无眠,不敢阖眼,怕自己胡思乱想。 同样的名字,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 有了前一次的封妃旨意,这一次的封后旨意赐下,朝臣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只是与封后旨意一起赐下的,查封秦.王.府,罢黜秦.王王爵的圣旨倒是让朝臣不知所以然。虽说这些年秦.王,君钰已经基本淡出朝堂的视野,但到底曾经大权在握。皇上竟然说查封便查封,毫不留情。 …… 君钰苦笑地看着秦.王.府的牌匾被人拆下,若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认。 是他辜负了她。甚至害得她枉死。如今她心有执念,不愿往生,他配合她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他曾试着说服自己,这个世间没有任何鬼怪志异。然而玉微身上发生的种种,却是打破了他荒谬的念想。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神魔鬼怪。也或许,他和她真的有过前世。 君钰久久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 只望她发泄了所有怨念之后能收手。 …… 皇宫 太极殿 庄严隆重的礼乐声随着玉微的到来奏响。 玉微一袭正红凤袍从凤辇上走下,她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太极殿,眼底一片平静,这是大晋的权利中心,多么威严神圣的地方。 玉衡同样一袭红衣,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清贵端方,威仪无双,见玉微步下凤辇,他伸手。 他紧紧盯着玉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很快,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 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词。 能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他。 玉微身着的是皇后冠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双手端庄地放于腹部。红衣潋滟,倾国姿色,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轻笑着搭上了玉衡的手,随玉衡拾阶而上。 玉衡握紧玉微的手,笑得愉悦。 步上台阶,文武百官恭敬地候在太极殿外。典宝官将皇后金印,金册躬身授予玉微。 玉微跪下接过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宫侍。随着玉微的跪下,群臣纷纷伏首。 玉衡扶起玉微,眼底糅合万千星光。 礼仪官打开圣旨,宣词:“南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朝臣虔诚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衡握住玉微柔若无骨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断蔓延,多日来的忧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皇后,不是嫡妹安晏。 …… “启禀陛下,丞相在西南自拥为帝,说是……说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残暴失德,听信奸佞之言,疏远贤能之臣……”一片朝贺中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呈上八百里加急密文。 玉衡眉宇紧锁:“你说什么?” “丞相他……他要……清君侧。”士兵战战兢兢地跪拜,语焉不详。 “朕自诩还未曾昏庸到听信佞臣之言,南砚宸他竟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玉衡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玉微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玉衡,无动于衷,被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错。 玉衡恶狠狠地抓住那士兵的衣袍:“再探。” 朝臣莫不震惊,他们心里门清,只是心照不宣。皇帝一直把丞相当作大晋下一任帝王培养,如今突然传出丞相造反的消息,怎能不震怒? 群臣噤若寒蝉,心里无不是暗叹南砚宸糊涂,拎不清。皇位迟早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但是当群臣转眸看见皇帝身边国色天香的皇后时,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都快忘了,陛下亲册的皇后曾是丞相之嫡妻。如此说来,丞相造反倒也师出有名。 显然,玉衡也想到了这一茬,更是怒不可遏地摔开了传信士兵:“还不快去。” 士兵颤颤巍巍地领命退下。 一场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因为闻得南砚宸造反的消息,最终不欢而散。 最后的结果是……不渣。 玉微拍落手上的花粉,那就不渣吧。 系统肉痛的看着那一盆西府海棠,控诉道:【粑粑,你毁坏花草!】 玉微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系统表示不敢苟同,这不是折花,是辣手摧花。 南砚宸衣带生风地走进院子,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圆桌上坐着,顿时目光柔和下来:“慕慕,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嗯。”玉微没有回头看南砚宸,冷冷哼了一声,又把刚才摘掉的花瓣堆叠在一起,粉色的海棠映衬着素白的纤纤玉指,有一种流风回雪的美感。 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见玉微的冷淡,南砚宸也不甚在意,优雅地一撩衣袍坐在玉微对面:“慕慕可是觉得无聊了?” 玉微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砚宸:“非常无聊。” 玉微鼓起腮帮子,宛如炸毛的小奶猫,南砚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今晚就可以出去逛逛了。” “真的?”玉微没有避开南砚宸的手。 “当然。”南砚宸答。 虽然大晋有着新嫁娘出嫁之前一个月不能出门的规矩,但南砚宸并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也就不会做下欺骗玉微的事。 两人用了膳以后,简单收拾一番,没有带下人就径直出了门。 …… 恰逢七月初七,太阳刚落幕的街上早已经点起花灯,人声鼎沸。 大晋在玉衡的统治下走向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作为一国之都的凉城更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仿佛没见过世面的系统看着一盏绣莲花彩绘花灯,双眼放光,尖叫着:【哇,粑粑这个好漂漂惹!】 玉微烦不胜烦,一脸黑线地暂时屏蔽了系统,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智.障系统? 人群熙熙攘攘,南砚宸小心翼翼地将玉微搂在怀里,生怕她走丢。南砚宸紧皱双眉,或许不应该今晚出门。他只打听了今日是七夕节,会有灯会,却没料到如此拥挤。 138.女帝绝色(一)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日日的八百里加急密文无一不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 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 她撒下的大网, 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 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 毛色雪白光滑, 没有一丝杂色, 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 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 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 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 不会伤人, 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 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 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 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 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那一日,他搁置下了原本想要离去的念头,去灵缘寺寻了了缘大师。了缘大师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报完仇后消弥于天地之间。除非那怨魂甘愿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潜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轮回的机会。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断了。他辜负玉微本就是错了,事到如今,竟是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吗?这便是对他想要逃避的惩罚吗?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飞魄散,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的惶恐,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发酵。 是他薄情寡义,令她一腔痴情错付,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得如此结局? 玉微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钰,我本就已经死了,何来死去一说?” “不,当你怨念消散时,你会魂飞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同于往日的威严肃穆,此刻的他焦急忧虑。 “魂飞魄散又有什么不好?这世间,值得我留恋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丝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度日,了无生趣。” 君钰见玉微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间抽疼起来,伸手便想打晕了玉微带走。 玉微立即躲过,嘲讽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吗?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绝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语毕,玉微便大声叫来了守在宫殿外的侍卫。 君钰一心想要带玉微离开。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与侍卫们缠斗。然而以一敌众,纵使他武功奇高也难以抵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卫们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却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抬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扎进君钰心间。 君钰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却只是越发狼狈,浑身染血。即使是被侍卫拖住,君钰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声音嘶哑凄厉,令闻者不由得皱眉。 玉微视若无睹,安然地坐回软榻抱起小狐狸,笑意盈盈地继续逗弄着。 …… 夜间,玉衡裹挟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凉意钻进了被子里,拥住玉微:“君钰今日来了?” “嗯。”玉微懒懒地从鼻息间挤出一个音调。 “他来做甚?”玉衡追问。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来凤仪宫到底想做甚? 玉衡从不承认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觉得你罢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满,特意来报复?但是被我发现了,皇上不必忧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闻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许,阖上眼:“睡罢。” 这些时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战事的疲倦,还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顶。 “好。” 以至于玉衡这些时日处理南砚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从心,经常在玉微睡后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后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不堪,都与玉微无关,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网,很快便可以验收成果了,她很高兴。 玉微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狸逗弄。 极其娇小的狐狸,毛色雪白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包裹住它的整个小身子。小狐狸睁着两颗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乖巧地窝在玉微怀里。 玉衡虽是忙于处理南砚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长居深宫寂寥,便特地给她寻来一只幼狐。幼狐还未长牙,不会伤人,又惹人怜爱。 玉微饶有兴致地蹂.躏着小狐狸。揪着小狐狸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离,小狐狸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复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断反复。 系统看得无语:【粑粑,好玩吗?】 玉微轻笑:【不怎么好玩。】 系统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不怎么好玩还能玩得这么高兴?】 玉微逗弄狐狸的动作没有停顿:【古代的娱乐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真的要无聊至极了。】 系统:……无话可说。 君钰闯进凤仪宫时看见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闲,逗弄狐狸的懒散模样。 他顾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砚宸就要攻进京城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躲过巡查的皇宫侍卫,进得凤仪宫。皇宫本就戒备森严,凤仪宫更是被玉衡保护得犹如铜墙铁壁。 “本宫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别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干系。”玉微甩开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没了,你想要发泄的怨念也该发泄完了。你随我去灵缘寺,我们去寻了缘大师,我不会任由你就这般死去的。”君钰语气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来夺去,头脑中便越发清醒,日复一日的反省着过去,方才惊觉,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他从未询问过她,只是从自己认定了她那一刻开始,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彻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离开京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离开那一日,却无意中知晓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终会魂飞魄散。 那一日,他搁置下了原本想要离去的念头,去灵缘寺寻了了缘大师。了缘大师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报完仇后消弥于天地之间。除非那怨魂甘愿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潜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轮回的机会。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断了。他辜负玉微本就是错了,事到如今,竟是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吗?这便是对他想要逃避的惩罚吗?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飞魄散,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的惶恐,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发酵。 是他薄情寡义,令她一腔痴情错付,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得如此结局? 玉微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钰,我本就已经死了,何来死去一说?” “不,当你怨念消散时,你会魂飞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同于往日的威严肃穆,此刻的他焦急忧虑。 “魂飞魄散又有什么不好?这世间,值得我留恋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丝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度日,了无生趣。” 君钰见玉微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间抽疼起来,伸手便想打晕了玉微带走。 玉微立即躲过,嘲讽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吗?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也绝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语毕,玉微便大声叫来了守在宫殿外的侍卫。 君钰一心想要带玉微离开。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与侍卫们缠斗。然而以一敌众,纵使他武功奇高也难以抵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卫们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却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抬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扎进君钰心间。 君钰疯了一般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却只是越发狼狈,浑身染血。即使是被侍卫拖住,君钰依旧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声音嘶哑凄厉,令闻者不由得皱眉。 玉微视若无睹,安然地坐回软榻抱起小狐狸,笑意盈盈地继续逗弄着。 …… 夜间,玉衡裹挟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凉意钻进了被子里,拥住玉微:“君钰今日来了?” “嗯。”玉微懒懒地从鼻息间挤出一个音调。 “他来做甚?”玉衡追问。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来凤仪宫到底想做甚? 玉衡从不承认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觉得你罢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满,特意来报复?但是被我发现了,皇上不必忧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闻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许,阖上眼:“睡罢。” 这些时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战事的疲倦,还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顶。 “好。”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距玉微被封为贵妃,已是过去三个多月。 玉衡终于在用了一个多月难以下咽的膳食后命人撤下了那些菜色。 玉微依然佯装着与蓝宁似是而非的一颦一笑,与蓝宁相似的同时又有别于蓝宁。而后一点点将玉衡从对蓝宁的思念中剥离。 直到三月初,玉微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蓝宁再无相似之处,玉衡却毫无所觉。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玉衡被玉微的话语惊愕到,半晌没有回过神,直到被玉微推下床时依旧浑浑噩噩,却是如牵线木偶一般往门外走去。 “慎之。”玉微轻声唤住了他。 玉衡转过身。 银色月光里,玉微的轮廓一片朦胧,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如羊脂白玉的肌肤泛着摄人心魂的莹光。 她说:“慎之,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深爱着你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衡几乎难堪地夺门而出。 玉微跟系统确认玉衡已经走远后方才施施然地睡下。 系统:【粑粑,你不按常理出牌。人家看的小说里面都不是这么写的。】 玉微尾音上挑:【嗯?】她倒是想知道系统都看了些什么小说。 系统:【我看的《霸道总裁小娇妻》里面,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从来都是女主角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跑出门。粑粑,怎么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呢?万一玉衡掉好感度怎么办?】 玉微冷嘲:【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委屈自个儿出去。外面更深露重,还是让玉衡享受去罢。至于好感度,你自己看看。】 系统看玉微这般笃定,略微好奇地拉下操作面板:【!!!好感度八十二???】 系统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稳稳不动的八十二。 ……玉衡是抖m无疑了。 系统表示它看不懂这个社会的世界。 见系统终于不再叽叽喳喳,玉微卷起被子便要睡觉。 系统:【粑粑,慢点,我还有一个问题。】 玉微哼唧了一声:【问。】 现在她心情好,不介意系统多嘴几句。 系统:【粑粑,您不会真的喝了那个避子汤吧?】 经常偷偷打游戏不关注玉微做任务的系统表示,这很伤身的。 玉微不屑地道:【我喝的当然是养颜汤药。给玉衡一碗绝子汤就解决的事情,干嘛伤身?】 她还爱惜自己身子得紧。 系统:【666,这很粑粑!终生绝后皇帝了解一下!】 玉微被他折腾得狠了,身子又孱弱,完全没有醒过来。即使感觉有些许冷意钻进被子也不过是攥紧被角,翻个身,模模糊糊继续睡过去。 待到玉衡退朝回到清婉殿时,玉微正在摆弄着玉瓶里的梅花。 红艳的梅花潋滟盛开,绽满一室芳华,芳香诱人,却是不如她娇艳。 他吩咐了宫女传膳,而后凑近她:“微微可还习惯这清婉殿?” “习惯,只要是陛下赐下的,臣妾都喜欢得紧。”玉微娇俏一笑,眼中洒落整个星河。 玉微这个名字是她告知玉衡的。 当她告诉玉衡她姓甚名谁之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妹名叫玉微。如此荒诞不经,却为事实。 他的心该是有多狭窄,又该是有多宽广。容得下这诺大的天下,容得下蓝宁,却容不下委托者这个嫡妹。 不痛不痒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斤斤计较,他忘了便忘了罢。她会帮他一点一滴,涓滴不遗地都回忆起来。玉微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带着勾人的柔.媚。 “习惯便好。”玉衡牵起玉微的手,带着她走到膳桌前,按着她坐下,“这清婉殿的殿名取自‘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朕觉得再适合微微不过。”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摆好膳食,用银针试探过无毒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两人身旁。 玉衡夹了一块鲟鳇鲊,送至玉微嘴边:“尝尝看。” 鲟鳇鲊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娇嫩可口。即使是在一堆山珍海味中也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玉微微张朱唇,优雅地将鲟鳇鲊咬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奇怪的味道便已经在口腔之中弥漫。她不由得皱眉吐出,抱怨道:“好难吃。” 玉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怎么会难吃?这是宁儿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汤呢?”玉衡又盛了一碗木樨糕子汤端给玉微,这个汤也是宁儿曾经喜欢的。 玉微在玉衡期待的眼神中执起调羹,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嫌弃地扔下调羹:“还是好难吃,御膳房的御厨胆敢欺君,这般难吃的膳食也敢盛上来。” 尝完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玉微依旧只有那一句“好难吃”。 玉衡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犹如山雨欲来:“既是如此,那爱妃今日便不要用膳了罢。” 这一桌的菜肴都是宁儿素日最喜食的,玉微若是一两种不爱吃便也罢了,竟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简直挑三拣四。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觉得膳食难以下咽。”玉微泫然欲泣,清冷中透着入骨的娇弱,“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玉微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这些菜肴中最辣的糊辣醋腰子递到玉衡嘴边。 玉衡喜食清淡的菜肴,她就不信他会喜欢这道菜。 玉衡阴沉着脸色,咬下了玉微玉筷上的肉。几乎是菜入口的同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囫囵吞枣地咽下:“甚合朕意,今日掌厨的御厨该赏。” 宁儿喜欢的膳食,就算他不喜欢,玉微也得喜欢。 一旁立着的宫女立刻叩拜,代替御厨伏身谢恩。 玉微见此,夹起菜肴,面不改色地吃起来,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与勉强:“陛下喜爱的,臣妾自然也会喜爱。” “日后会慢慢习惯的。”玉衡见玉微这般乖顺,拍拍她的手,心情愉悦了几分,强行忽略了心底因为看见玉微不愿神色的不适感。 他乐意宠着这般柔顺中又略带清冷的她,直至有朝一日她完完全全变成宁儿。 玉微眼里的失望越发浓郁,但依然乖巧地用着膳食,不言不语。 反正这一桌子菜肴她都很喜欢,端看玉衡日日和她吃重.口味的膳食,是谁先熬不住。 想要把她复制成蓝宁,简直痴心妄想。 玉衡不忍心看着玉微失望的眼神,撇开眼去,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难受,一口一口吞咽下膳食。 一顿午膳就在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情中用完。 用过午膳后,玉衡便要回御书房批阅积压的折子。为了册封玉微之事,他被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朝臣闹得几日未曾安心处理朝政。 玉微拉住他:“皇上,臣妾也想去。” “不可。”玉衡拒绝道。 批阅折子带着她,成何体统?朝臣若是知晓,如何看待他们二人。 他纳她为妃,本就非议颇多。若是还处理朝政都离不开她,只怕真的是要被妄议为成昏.君妖.妃了。 “可是……臣妾想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皇上身边。”玉微眼含期盼地看向玉衡。 玉衡拧眉。 “臣妾保证不会打扰到皇上,一定只乖乖地呆在一旁。”玉微攥着玉衡的袖子,摇晃着。 不断收紧的手显示出她的紧张,若不是玉衡的衣袍都是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此刻只怕已经被玉微攥出褶子。 玉衡微有迟疑。 “若是臣妾不遵守承诺,皇上下次不带臣妾便是。”见玉衡有些松动,玉微再接再厉。 “即是如此,便准了你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玉微满脸喜色地跟上。 139.女帝绝色(二) 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买的是晋江防盗章或者是盗版, 防盗需等12h  止兰宫 清婉殿 玉微在君钰走后, 只是草草地拢上了一层外衫,诱人的曲线清晰可见。 玉衡如残影一般掠进寝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衣衫散乱,一脸餍足的娇媚模样。 那是承欢之后的楚楚动人。 气愤, 狂怒。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胆子!” 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 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样, 显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臣妾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 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 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 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见外男, 犯下私通重罪。玉微,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 甚至是背叛他。 他试图挽尊。 然而, 玉微嫣然一笑, 灿若暖阳:“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 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 明明未着寸缕, 却圣洁高雅。 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开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为何要成全?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敛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拧眉:“朕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时,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肯低头,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召见了君钰。彻彻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玉微拢拢被子,初春寒凉。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 玉微摇摇头:“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 玉衡闻言,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 他该杀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气馁。 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 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说过,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淹没了她的冷冽,只余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微微,你爱过我吗?” “曾经爱过,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玉微抬眸,神色清冷如许,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 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撕裂五脏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 他开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 “谢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 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 他定是魔怔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细雨淅淅沥沥,砸落青石地板上,溅起片片水花,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 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宫门大闭。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 蔷薇满枝灿烂,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盈盈盛开。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花团锦簇,煞是喜人。 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不问世俗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还不行动吗?】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莫着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让他自由发挥。】 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男人也喜欢。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 御书房 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须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换一本。 半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 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心无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开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如玉的手拧着眉心,难耐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不断想起玉微,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朝政都难以处理。 他陡然惊觉,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无心,还能活吗?玉衡苦笑。 “贵妃近日在做甚?”犹豫片刻,玉衡问道。 忆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 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当年,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 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 忆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只是他画地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样貌更是当世无双。自是受尽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如何能满? “插花?”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不断反复着。 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会不知帝王心思,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 忆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还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忆年试探着问。 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见风使舵,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断拒绝,他还管她做甚? 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忆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后。 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良久,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 忆年见状,抬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转转,你不必跟来。”玉衡抵唇轻咳,道。 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 忆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陛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哈腰点头:“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忆年笑道。 他不贪慕权势,不过是想陛下开心。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 …… 玉衡走出御书房,冒着雨,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玉衡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 不过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寂静冷清。 他锁眉,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精明得厉害。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他身为大晋帝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乎一个触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转身离去。 …… 玉微瞧见寝殿外一闪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鱼儿这不是自己上钩了吗?】 系统目瞪口呆:【这样也成?】 …… 忆年见玉衡不过片刻钟的时间便原路返回,便知晓他肯定没见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应了一声,换了身常服,翻开奏折,自以为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 忆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头假装未曾看见,以免陛下恼羞成怒,翻出旧账和他一起清算。 潜移默化向来都是最好的攻略方法。从量变到质变,需要的是足够的惯性。 突如其来的示爱,只会让心里有蓝宁的玉衡戒备警惕,得不偿失。唯有一点一滴的侵蚀,方能让他一再松懈,最后察觉时早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是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林间翠色环绕,偶有落花随绿水蜿蜒而下。空寂的山中只听得见澄澈的溪水流过泉石的环佩相鸣之声。 玉衡慵懒地拥着玉微站在溪流旁,溪流的尽头是一栋木屋,笼罩在一片浅浅绿意里。 “微微,等砚宸登基后,我们便在此隐居终老如何?”玉衡贴近玉微的身子,眼眸深处是一片宁静祥和。 和玉微在一起的几个月,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光,仿佛没有深宫寂寥,没有朝堂烦忧。 唯有他和她。 “好,皇上一定不能食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的。”玉微眼底滑过一丝深意,脸上的笑依然是柔顺中透着三分清冷。 “唤我慎之。”玉衡纠正。 “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他的名与字皆出于致士第十四。 “慎之。”玉微从善如流。 而后微有羞涩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拾起裙摆蹲在泉石上,拨弄着清可见底的溪水。溪水中的绯红花瓣不时从玉微手边飘过,一路摇曳着流向更远。 玉衡扯起唇角,清凉的声音揉和在林间的风里:“微微,我心悦你。” “慎之,你说什么?”玉衡的声音太轻,玉微仿佛没有听清地询问。 玉微松松挽起的青丝随着她的转头有些散落,微微仰起的脸颊精致明媚,眸色空灵如许。 “我说,方才初春,微微莫要戏水,当心寒意侵袭,伤了身子。”玉衡握住玉微的柔荑,从怀里掏出锦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干净。 “不妨的,有慎之在,定不会让微微染上风寒。”玉微莞尔一笑,语气里是对玉衡的信任与依赖。 “你啊,这般娇气,若是离了我可怎生是好?”玉衡收起锦帕,轻点玉微鼻尖。 玉微不甚在意:“慎之会一直陪在微微身边,一生一世。我们怎会分离?”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沿着溪流就要往木屋而去。 天蚕丝绣成的丝滑衣衫从玉衡手中滑过,暗香隐隐浮动。 他愣神须臾,轻笑着抬步跟上。 “慎之,厨房没有菜,我们今儿午膳怎么办?”玉微本想动手烧菜,进了厨房发现厨房洁净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从未用过。 “狩猎。”玉衡从木屋外的墙上拿下弓箭。 虽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那箭矢却是锋利如初,长弓朴实无华却暗藏锋芒。 玉衡眼里升起浅浅的怀念,这木屋和这里的一切是他为宁儿准备的。宁儿曾说过她喜欢归隐山林的日子,他便大兴土木地在这林间的泉石之上建了一栋做工精细的木屋。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他亲自挑选,可惜,终究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慎之?”玉微见玉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在追忆过往,“你可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了吗?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她从系统给的资料得知这处是玉衡为蓝宁特地建成,他带她来这里,无非是想带着她追忆过往。 可惜,她偏不如他的意。 “嗯?”玉衡温柔地凝视着玉微,音调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意味。 眼前之人,清冷时犹如那远不可攀的皎洁月色,娇羞处恰似半开半合的粉白莲花,晕染层层红霞。 玉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倘若就这般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我们去狩猎罢,不然午膳都要没有着落了。”玉微神色略微委屈,她会饿的,她又不是把美色当饭吃的人,看着美人便能饱腹。 “好,这便去。”玉衡笑道,“定不让我的微微饿着。” …… 玉衡牵着玉微的手,为她拂开缠绕的绿色藤蔓,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玉微有没有被花草割伤,或者走累。 山间的奇花异草甚多,更有诸多花草叶间带刺,一不小心便会伤人。 玉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与玉衡十指相扣:“慎之不必忧心,我省得的。” “当心些总是好的。”玉衡用力一拉,便把玉微拉上陡坡,随即将她护在怀里。 “那里,兔子。”玉微语含兴奋,指着玉衡身后。 玉衡转过身。 翠绿的草堆里,一只灰绒绒的兔子安静地蹲在那里,灰黑的眼睛大睁,双耳竖着,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圆滚滚的兔子见有来人,如惊弓之鸟,立刻跳动起来,就要逃走。 “要跑了。”玉微提醒着玉衡。 “微微莫急。”玉衡不疾不徐地拿出箭,一番擦拭过后方才把箭搭在弦上。 玉衡身为帝王,文韬武略。唯有万事运筹帷幄方能登峰造极,做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并非浪得虚名。 平心而论,玉微赞叹于他一生的功绩,但是他冷血无情,渣了自己嫡妹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带着穿云裂石之势。 箭无虚发。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在草丛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箭矢处汩汩流出。 玉微走近兔子,丝毫不顾它微弱的挣扎,抓着它的耳朵就将它提了起来。 她戳戳兔子肥硕的肚子,满足地道:“午膳。” 玉衡从玉微手里接过兔子:“我来罢。” 一般闺秀若是看见受伤的兔子莫不是赶着上去抹泪怜惜一番。她倒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玉衡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玉衡一手提着兔子和弓箭,一手牵住玉微,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 因为来时玉衡已经将那些花草林木清理过一番,回去的路倒是顺畅了不少。 未几,两人便回到了木屋。 …… 夜幕笼罩时,两人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白日里毕竟累极了,玉微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玉衡拥着玉微,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呼吸,也便任由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暗的夜色里,玉微本是昏昏欲睡,奈何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系统:【粑粑,你准备这样和玉衡耗到什么时候啊?】 玉微:【玉衡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她不太喜欢时刻查询好感度,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她需要知晓准确的好感度。 系统瘪瘪嘴:【七十九,才喜欢以上,浅爱未满。】 玉微勾唇一笑:【足够了,距离爱也只差一点的好感度。】她只需要八十的好感度,想必玉衡很快就能成全她。 系统瑟瑟发抖:QAQ我家粑粑又要作天作地了,我主保佑被粑粑虐的人还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玉微睁开眼睛,酝酿情绪,一双眼眸登时变得雾气氤氲,泛着晶莹的泪珠,欲落未落。她顺手扯下衣衫,露出精致圆润的肩头。 而后玉微伸手摇醒了玉衡,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哀伤四溢:“慎之,你……”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玉衡几乎是瞬时清醒,伸手便要揽住玉微,却被她后退躲过。 “微微,怎地了?”见玉微神色哀戚,玉衡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儿是谁?”玉微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听到玉微提起蓝宁,玉衡半眯起眼眸,打量着玉微,眼里的怜惜退却几分。 玉微见玉衡不反驳,更加委屈起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润湿了衣袍:“慎之,你爱那个宁儿?” 玉衡不语。 玉微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的心里,玉衡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微近乎哽咽地哀哀问着。 “为什么?进宫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现在倒是想起来责怪朕了?”玉衡心乱如麻,一时间口不择言。 玉微闻言,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可是我并不知晓慎之心里有人,更不知晓慎之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影子,甚至想将我潜移默化成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给我吃的那些菜肴,你带我来的这栋木屋,包括每次侍寝后,你给我喝的避子汤药。”玉微大声质问。 玉衡哑口无言,虽然那些菜肴他已经撤下,避子汤也已经吩咐太医院停下,但是他确实曾经这般做过,他根本无从反驳。 “你问我怎么知晓的。慎之,我不是傻子,你的夜夜呓语,宫人的窃窃私语。这些还不够吗?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可是直到今晚,我发现……我忍不了,也不想再忍。”玉微带着尾音的声调飘渺悠远,仿佛云中传来,“玉衡,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玉衡被玉微的话语惊愕到,半晌没有回过神,直到被玉微推下床时依旧浑浑噩噩,却是如牵线木偶一般往门外走去。 “慎之。”玉微轻声唤住了他。 玉衡转过身。 银色月光里,玉微的轮廓一片朦胧,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如羊脂白玉的肌肤泛着摄人心魂的莹光。 她说:“慎之,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深爱着你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衡几乎难堪地夺门而出。 玉微跟系统确认玉衡已经走远后方才施施然地睡下。 系统:【粑粑,你不按常理出牌。人家看的小说里面都不是这么写的。】 玉微尾音上挑:【嗯?】她倒是想知道系统都看了些什么小说。 系统:【我看的《霸道总裁小娇妻》里面,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从来都是女主角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跑出门。粑粑,怎么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呢?万一玉衡掉好感度怎么办?】 玉微冷嘲:【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委屈自个儿出去。外面更深露重,还是让玉衡享受去罢。至于好感度,你自己看看。】 系统看玉微这般笃定,略微好奇地拉下操作面板:【!!!好感度八十二???】 系统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稳稳不动的八十二。 ……玉衡是抖m无疑了。 系统表示它看不懂这个社会的世界。 见系统终于不再叽叽喳喳,玉微卷起被子便要睡觉。 系统:【粑粑,慢点,我还有一个问题。】 玉微哼唧了一声:【问。】 现在她心情好,不介意系统多嘴几句。 系统:【粑粑,您不会真的喝了那个避子汤吧?】 经常偷偷打游戏不关注玉微做任务的系统表示,这很伤身的。 玉微不屑地道:【我喝的当然是养颜汤药。给玉衡一碗绝子汤就解决的事情,干嘛伤身?】 她还爱惜自己身子得紧。 系统:【666,这很粑粑!终生绝后皇帝了解一下!】 秦.王.府 后花园凉亭 雨势绵绵密密,不曾停息。 君钰双目放空,手执一杯清酒,酒爵在他手中摇晃,清冽的酒液涤荡,散开一圈又一圈波纹。偶有零星的透明酒液沿着酒爵滑落至手上,君钰也尤不自知,只一心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醇浓的酒液洒落,酒香弥漫,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有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春雨袭人,溅湿了他的华服。 他已经连续饮了不知多少日的酒,却连微熏都做不到。 终究不是桃花酿。 那日,玉微问他要不要杀了她,他如何下得去手?终是在她越发冷肆的笑容中仓皇而逃。 这几日,君钰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全是玉微那日的话—— 杀了我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温柔真挚的语气,却如鬼魅缠身般森冷,无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惊得他冷汗涔涔。 他并不是怕了她的警告之言,便是当年和玉衡为了朝堂权柄明争暗斗,甚至短兵相接时,他也面不改色。但那日,他是真的心中惶恐不安,她太过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找不出昔日的一分一毫。 如今肆意张狂的她和记忆里温婉柔顺的她不断在心底重叠。毫无相似之处,犹似两人的身影不断叠合,直至终于融为一体,却是冷冽吞噬了温和,妩媚磨灭了天真。 她是真的变了。 他到底做过什么,方才把她逼至如今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天下人眼光地嫁给亲兄长。 玉微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手执一把青骨油纸伞,优雅地迈着步子穿过庭院,绕过繁花,向君钰走去。 长裙逶迤却不沾染分毫湿意。 “君钰。”玉微走到君钰身边,收起伞,轻声唤道。 君钰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嘲讽地轻勾唇角。果然是最近想玉微想得入魔了。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真实。 “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象。”玉微轻描淡写。 君钰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幻象?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出宫的?”她款款地落坐在君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钰未语,他的确好奇。 皇宫戒备森严,堪称铜墙铁壁。便是武功高强如他,也不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察觉。 玉微不过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她是如何做到的?玉衡不可能放她出来单独见他。 君钰听得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汇报,玉衡那日是怒不可遏地从止兰宫疾驰离去的,想必已经从玉微口中得知了那场荒谬。 玉衡如今只是一时间被玉微扰乱心神,顾不得处罚他。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放任孤男寡女再次私自相会。 她说:“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 她清洌的声音混合着春雨的淅沥,掷地有声,寒凉冰冷。 君钰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过短短数十几日,他已是受过太多惊吓。 玉微并不避让,迎上君钰的视线,凑进他,唇角带着恶意的微笑:“那日说我还活着,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哄骗你罢了。” 她喜欢看他脸上仓皇的神色,越是仓皇失措她便越是喜欢。 人心易变,本性难移。 世间有多少情爱经得起岁月侵蚀?君钰对委托者的喜爱能在漫长的年月中消磨殆尽。那他对蓝宁的爱意自然也能。 唯一能长久一些的,不过是活在生者心中的死人。有什么争得过死人?人之已死,其形定矣。有什么比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痴心爱着你的人在你的搓磨中绝望死去更让人难以忘怀,更难以复制? 但终究也是做不到不朽的。 “你身体还带有温热。”君钰不自觉地反驳,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带着扣人心弦的温热。他下意识地又回忆起了那日的缱.绻旖.旎,喉间隐隐涩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她太过美好,很难让人不怀念。君钰不是第一个中了玉微的剧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执念而已,想要冰凉刺骨也是极其容易的。”玉微伸手触碰上君钰的脸颊,从一开始的温热暖人慢慢蜕变为冰凉浸骨。 君钰的神色变得凝重,指尖轻轻颤抖着,竟然真的可以将身体温度操控自如。 “君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爱上了你。竟然还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蠢事。”玉微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斜睨着君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分明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我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我很可笑吧? 玉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也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呢,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呼来唤去。” 她的模样活泼娇憨,仿如经年晃过,他们还是那一年,那一对受人称赞的金童玉女。有他的宠溺,她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鲜衣怒马,多么美好的过去。 君钰晃神,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回到未曾遇见蓝宁之前的静好,竟是想伸手抚摸玉微清丽的眉眼。 玉微轻轻一个扭头,便躲过了君钰的大掌,嘲弄地道:“君钰,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们不死不休!……不对,我已经死了,应该是就算是死,也不罢休。” 语毕,玉微痴痴地笑了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姝丽的眉眼间都泛起了浅浅泪意,朦朦胧胧的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无端瞧得君钰心间一纠。 “我本来是说过要放过你的,可是……自从我死了之后,终究是意难平,连往生都做不到。无聊的时间里,我便喜欢思来想去。我想啊,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君钰,你不如大方成全我一次,如何?”玉微略微苦恼地道,颇为忧虑自己的无聊。 玉微的神色依旧天真烂漫,犹如未经世事,未惹尘埃的稚子,连身子都未曾挪动过分毫,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一寸寸变得透明,幻影般瞬间便要消失无踪迹。 君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玉微,却是透过她的身体,握住了一片虚空。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唯有细如针尖的密雨倾斜。 竟然又是这般…… “玉微,桃花酿是你酿的?”君钰慌不择路地起身,撞上了圆桌也不自知。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是玉微的往昔。 140.女帝绝色(三) 玉微再次睁开眼时发现眼前已经不再是一片耀眼到刺目的红色,而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天蓝纹云帐幔。 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体, 扫视了室内一周, 最终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元隋,这是她的寝宫。 念嫣端着梳洗用具走进寝殿, 挥手示意身后的宫女都搁下梳洗用具候在外殿, 自己走至内殿的屏风前恭敬地行礼:“殿下,辰时已至, 您昨日说今儿巳时要与皇后娘娘赏花, 可要奴婢侍奉您起身?” 陡然听见念嫣的话, 玉微的神智像是突然回拢般,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未穿鞋,急匆匆地翻身下床,绕过屏风便走向念嫣,迟疑地问道:“母亲……母后……她在等本宫赏花?” 她分明记得母亲已经受了重伤, 如何会还在等她赏花? 念嫣见一向端庄守礼的公主殿下赤脚便跑下了床榻, 顿时也顾不得玉微可能会责怪她不知礼仪, 赶紧绕去床榻前拿鞋回来为玉微穿上:“朝曦宫来人传话说皇后娘娘已是起身多时了。” 玉微像牵线木偶一般任由念嫣摆弄, 整个人还有些回缓不过神来, 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念嫣的话,她分明没有积攒到1000点幸运之气, 为何突然就回到了元隋? 她突然想起昨夜裴颐说的话, 他说救治母亲的办法有两种, 但当时能救治母亲的办法却只有一种, 所以如今是裴颐直接用另一种方式救了母亲? 如果真的是这样, 母亲是不是真的尚且安好? 念嫣刚为玉微系好衣裳,便见玉微突然站了起来就往外跑,她赶紧追上去:“殿下,奴婢还未给您绾发。” 早已经跑远的玉微却是完全没听见念嫣的话,她现在只想确认母亲是否安好,只想知道母亲是不是倒在朝曦宫里的血泊中。 一路疾驰,朝曦宫的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抹天青色的残影,感受到面前拂过的风,完全未曾察觉到从面前跑过的是玉微。 玉微急冲冲地跑进朝颜殿,入目的便是云皇后安然坐在凤椅上品茶。 母亲没事。 玉微空洞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个念头,甚至因为害怕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幻,不敢再上前一步,就这般跌坐在了大殿之中。 她便是在梦中也未曾见到过母亲安稳的样子,从来都是满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 她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跌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的死气却是惊到了坐在高位上的云皇后。 她本来见女儿突然披头散发地闯进来,还吓了一跳,此刻见女儿失了魂一般的模样,顿时拂开绕月的掺扶,急急忙忙地便从凤椅上走了下来。 云皇后顾不得姿态,直接坐在了玉微身边,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尽量放低了声音问道:“卿儿,可是谁欺负你了?” 女儿懂事乖顺,从不会失礼于人前,哪怕是当初姬羲遇刺身亡,她也未曾这般失态过,此刻她却是连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听见熟悉的温柔声音,玉微顿时侧头看向云皇后,端庄柔和的面容一如往昔,她此刻满是关切地凝视着她。 玉微有些呆滞地伸出了手想要抚上云皇后的脸,想要触触她的脸是不是温热的,可刚抬起手却又蓦然地垂了下去,她开始低下头使劲地擦拭手心。 那日母亲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心,仿佛怎么也洗不掉,她的眼前突然变得猩红,连鼻息间仿佛都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玉微擦拭自己手心的力道越发加大,整个手心都被她擦得血脉不流通。 云皇后看见玉微越发癫狂的神态,立刻抓住了她的双手,稍稍扬高了声音唤道:“卿儿,别再擦了。” 她若是再擦下去,只怕整只手都要被她自己擦掉皮,她还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好事。 云皇后把玉微揽进怀里,眼中的担忧几乎满得快要溢出来,她抬手抚了抚玉微还未绾起的秀发,温声细语地安抚道:“别怕,一切都有母亲在。” 玉微在云皇后的手触上她手腕时似乎陡然恢复了几分神智,擦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温热的。 她颤颤巍巍地抬手触上了云皇后的脸,刚触上时甚至不敢感受指腹下的温度,立刻卷起手指缩了回去。 云皇后看见玉微想靠近自己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顿时隐约猜到了几分玉微如今的样子应该与她有关,她抓住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玉微的手陡然完全地触上云皇后的脸,手下的温热让她反应不过来,她仅是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凝视着她的云皇后。 半晌,她似乎突然回过了神一般,感受着从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几乎是愣愣地问道:“温热的?” 云皇后听见玉微似自言自语般的话,眼神一肃,捏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带着她的手在脸上一寸寸抚过:“温热的。” 玉微僵硬着手指握住云皇后的手,眼中的神色终于逐渐亮起来,眼珠开始转动:“母亲……我很想你。” 她很想她,害怕再也看不见她。 云皇后擦去玉微眼角无意识中滑落的一滴泪,抱紧了她,柔声道:“母亲也很想卿儿。” 她抚着玉微绷直了的背脊,眼中滑过一抹若有所思,分明昨日还见过,而且女儿也并不似今日这般惶恐不安,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女儿变得如此不安? 玉微深深嗅着云皇后身上熟悉的馨香,沉默了许久,空白得如同荒芜沙漠的脑海才逐渐恢复过来,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她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云皇后。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静谧中弥漫着无形的宁静,绕月恭敬地立在一侧。 陡然响起的威严男音却是打破了寂静:“皇后和卿儿这是在做甚?” 眼角余光里出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玉微拥着云皇后的手收紧了一分,微微眯起眼。 云皇后感觉到玉微身体下意识的紧绷,隐藏在凤袍下的手略微移动,在玉微背心点上一个字,而后便松开了玉微站起身:“卿儿梦靥了,臣妾正安慰她呢。” 玉微感受到背心的“忍”字,也缓缓收敛了情绪,对皇帝施礼:“让父皇见笑了,儿臣昨日里睡得不安稳,梦见了些不好的事情,有些害怕。” 皇帝扶起玉微,脸上是一贯的肃冷,语气却甚是温和,眼里甚至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你瞧瞧你,都多大了,还因为梦靥来找皇后,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 玉微顺势站起身,不满地嗔了皇帝一眼:“父皇又调笑儿臣。”她略微一思索,学着皇帝把手背在身后,突然严肃地道,“而且……” 皇帝看见玉微的小动作,挑了挑眉追问道:“而且什么?” 玉微眨眨眼睛,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这不是父皇你惯的吗?” 闻言,皇帝顿时笑起来,转过头对站在他身侧的云皇后无奈地道“你看看,都是你给惯的,现如今还赖朕了。” 云皇后却是立刻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陛下,卿儿的性子可不随臣妾。” 皇帝看云皇后娇嗔的模样,顿时心情更加愉悦,笑道:“得得得,如今全赖朕。” 玉微挽住皇帝的手:“是父皇不跟儿臣计较。” 皇帝弹了弹玉微的眉心:“朕看啊,是时候给卿儿你召位驸马好好陪陪你,免得你一梦靥就往朝曦宫跑。” 玉微挽着皇帝的手紧了紧,直到皇帝龙袍上的金线刮到了她的手心她才恍然回过神:“父皇忘记了?儿臣已经嫁人了。” 姬羲手中的权势在他去世时尽数落入了她手里,为了不引起皇帝的怀疑,她这些年一直装出思念姬羲过度,想要孤寡终老的样子。 皇帝虽然宠爱她,但也是在她对太子的皇位没有丝毫威胁的前提下,一旦她危及太子的皇位,即便皇帝对母亲宠爱有加,也很可能会重惩她。 毕竟母亲本是先帝皇后,而她又是母亲被皇帝封后七个月便早产生下的公主。母亲后来虽是在验血时做了手脚,瞒下了皇帝,但皇帝心中到底有没有怀疑,她却拿捏不准。 皇帝瞧见玉微骤然暗淡下去的神色,抬手抚了抚玉微垂着的发,沉声道:“圣王世子已经去了三年,你还要为他守孝多久?总不能一辈子不再嫁吧?” 玉微小声嘀咕道:“不再嫁怎么了?” 皇帝见玉微不以为意的模样,顿时严肃地道:“朕当初依了你的心意,让你为圣王世子守孝三年,如今三年孝期已过,也是时候为你择一位驸马了。” 玉微被皇帝陡然严厉的眼神看得不敢抬头,却还是不肯松口:“父皇,儿臣不想再嫁人,还请父皇……” 皇帝板着威严的面容训斥道:“这一次别说叫父皇,叫母后都没用,过几日的赏花宴你必须去,要是敢不去,朕立刻下旨把你的名字从姬家族谱里剔除,你再也不是圣王世子妃。” 玉微顿时苍白了脸色,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拽住皇帝的龙袍:“求父皇不要把儿臣从姬家族谱里摘除,儿臣想留在姬家,守着夫君,求父皇成全。” 看见自己女儿害怕的样子,皇帝心里到底是心疼占据了上风,但想想若是一直依着她,她可能真的就要孤独后半生,顿时又狠了狠心,语气却是莫名地软了下来:“你听朕的话,过几日去赏花宴,正好檀儿也去,你们姐妹俩选好中意之人同一日出嫁,倒是不失为一桩喜事。” 檀儿?玉檀? 玉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暗色,略微一思索,方才想起玉檀已经及笄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 皇帝见玉微垂着头,始终不肯说话,略微蹙了蹙眉。云皇后察觉皇帝的不悦,立刻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斟酌着道:“陛下,臣妾也希望卿儿早些寻到良人,可卿儿与圣王世子感情深厚,不愿意再嫁臣妾也能理解,不若再让她缓些时日如何?” 皇后的温柔体贴让皇帝颇为受用,他心里那点细微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反握住云皇后的手,笑道:“还说卿儿的性子不是你给惯的。”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重情重义的性子是随了皇后,当初同意姬羲与她的婚事本是为了她好,却没料到没过几年姬羲竟然就死在了一场刺杀里。 云皇后顺着皇帝的话道:“臣妾敢这样惯着卿儿不也是因为陛下的默许?” “你啊,罢了罢了。”皇帝扶起跪在地上的玉微,叹息道,“不是父皇要逼你,只是朕和你母后都希望你今后能有个依靠,我们终究不能一直陪着你,有驸马替我们照顾你,我们也安心些,只是你若实在不愿意,便再缓些日子。” 玉微脸上重新露出笑意,仿佛逃过一劫般松了一口气:“谢谢父皇。” 皇帝依旧板着脸色,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玉微:“别高兴太早。” 闻言,玉微刚愉悦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连脸色都暗下去了几分。 皇帝却是突然笑了,转头对云皇后道:“你看这孩子,一提起选驸马就和朕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云皇后牵着皇帝就要往殿内走:“陛下就别和卿儿计较了,不若进去尝尝御膳房刚送来的梨花软糕,据贵妃妹妹说很是可口呢。” 皇帝挑眉:“贵妃也说好吃?” 云皇后温声细语地道:“可不是吗?今儿贵妃妹妹还特意说起了梨花软糕。” 皇帝顿时对梨花软糕起了好奇心:“那朕可一定要尝尝,贵妃那般挑挑拣拣的性子都说好吃,看来是真的不错了。”但没走两步又想起玉微,顿时停下脚步,对玉微吩咐道,“过几日的赏花宴你还是要去,能找到中意人最好,若是找不到,你去帮你妹妹瞧瞧也是好的。” “儿臣知道了。”这一次玉微没再沉默,而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皇帝满意地颔首,又问道:“卿儿可要随朕进去尝尝梨花软糕的味道?” 玉微摇摇头:“儿臣还有事,就不打扰父皇和母后了。” 皇帝也不再多劝,日常吩咐了玉微一句后便随云皇后进了殿内。 皇帝携云皇后离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玉微凝视了早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方向须臾,转身离开。 念嫣一直在外候着,见玉微出殿,赶紧迎了上去:“殿下,回扶雨宫吗?” 扶雨宫是玉微未嫁给姬羲之前在皇宫的寝宫,便是玉微出嫁之后,皇帝也因为偏爱她,为她把整座宫殿都空了下来。 她昨日会歇在扶雨宫是因为回宫来探望云皇后,云皇后又让她留下今日一起赏花,只是如今看来,这花是赏不成了。 “不必,回圣王府。” 她自嫁给姬羲之后便甚少回皇宫,一直住在圣王府,便是姬羲去世之后也未曾离开。 念嫣迟疑地看着玉微尚且披散着的长发,提醒道:“殿下,您还未绾发,不若先行回扶雨宫,奴婢为你绾好发之后再回王府。” 玉微摇头:“回王府吧。” 她只是发上未簪珠玉,过分素净了些,倒也不至于失礼于人前。 “是。” 玉微离开之前,迎着光看了看巍峨大气的朝曦宫,这座宫殿囚困了母亲的大半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必须要加快速度才是。 …… 爻云山 玉微负手立在雨中,她本是想回圣王府,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便调转了方向,来了爻云山。 爻云山是元隋开国皇帝赐给圣王府的墓地,埋葬的都是历代圣王和圣王妃。 如今她站的墓前便是姬羲与她的墓,只是姬羲躺在墓里,而她还安稳地站在墓外。 姬羲是为了护她而死。 她亏欠他的,已经永远也还不完。 圣王并非普通的亲王,是随开国皇帝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的一代功臣。开国皇帝视圣王为手足,赐给圣王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更是给了圣王府无上的爵位荣耀。 六百年来,便是世家之间各种相互倾轧掣肘,圣王府却始终处于不衰不败之地,历代帝王也从不猜忌圣王,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每一代圣王都是天子近臣。 圣王府代代单传,姬羲是上一任圣王唯一的子嗣,然而她与姬羲却尚未诞下子嗣,他便因为她而死在了一场荒谬的刺杀之中。姬家延续六百年的荣耀,就这般终止在了她手上。 玉微缓缓阖上眼,任由雨水砸落在她脸上,便是她一开始选择嫁给姬羲就是为了他手中的权势,但他毫不犹豫地为她挡下刺杀的那一刻她却无法不动容。 她到如今都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日的场景。 姬羲点了她的穴道,把她藏在河道里,自己却是以一敌百地杀了无数刺客,她怕呛水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水面被血水染成血红色,最终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姬羲的血还是刺客的血。 突然,落在脸上的雨停了,鼻息间是熟悉的浅淡佛香。 玉微颤了颤眼睫,睁开了眼。 并非是雨停了,而是裴颐执一把玉骨伞站在她身侧,为她遮住了雨。 他不再是一袭青衣,而是熟悉的胜雪白衣,清冷的容颜一如往昔。 玉微舔了舔滑落至唇角的雨水,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颐的目光淡淡地扫了面前的墓碑一眼,把手中的伞完全倾斜向玉微:“我需要回裴氏一段时日。” 她已经回到了元隋,他也能稍稍安心一些,回一趟裴氏,用千年寒莲治疗折损的隐脉。 裴颐的语气完全像是要出远门的丈夫在和妻子交代行程,只是比较简短,但习惯了裴颐寡言少语的玉微也不甚在意,她眼中的光芒略微闪了闪,点头道:“你不必担忧我。” 裴颐把手腕上的披风搭在了玉微的肩上,而后单手为她整理着披风,低声吩咐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万事小心。” 玉微笑笑:“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最多只是篡个位。 裴颐看清玉微眼中的漫不经心,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便也不再多言,直接展开她的手,把召玄令放入她手中:“召玄令能调动裴家所有的势力,你若是需要,便用它。” 她一向不爱听他的话,总喜欢逆其道而行之,他却偏偏把她无可奈何,若不是他身上的伤的确无法再拖下去,也不会出此下策。 但他也了解她,知道她不会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下动手,只是到底是担心她。 玉微垂眸看向手中似乎是以玉琢而成的小巧令牌,令牌上的暗纹繁复而又古朴,像是刻下了某种咒语一般。 她正想把它捏在手里,手心的召玄令在她合上手的前一瞬化为了一股薄到几近透明的雾色,下一刻直接消失在她面前。 玉微诧异地道:“它消失了?” 裴颐摊开掌心,一团越来越浓郁的雾色在他手心缓缓凝聚成一块令牌,正是召玄令。 他道:“召玄令平时会化作无形的雾气跟在你身旁,你若是需要它,摊开手心,默念它的名字即可。” 玉微惊讶地挑挑眉,跟着裴颐说的做,召玄令果真出现在了她的手心,她拿起召玄令,放在光线下仔细端详,就是这样小的一块令牌,竟然可以用它调动整个裴家的势力。 忽然想起什么,她狐疑地问道:“这样说来,岂不是只要知道如何使用召玄令就能号令裴家?” 这样的话,推翻裴家现任家主也太容易了。 玉微好奇地摆弄召玄令,披在她肩上的披风因为没有系上,此刻又散了开来。 裴颐松开手上的伞,微低下身子,仔细地为玉微系上披风的系带:“召玄令一共两枚,皆是认主,家主的召玄令只有家主和家主夫人可以命令它,这一枚是我的召玄令。” 玉微在玉骨伞浮动在两人头顶时便仰起头,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似凝固在了空中的伞,蓦然听见裴颐的话停了下来,她疑惑地微低下头,旋即唇瓣便触上了一片温凉。 裴颐精致的五官近在眼前,她立刻反应过来唇上柔软的触感是为何,瞬间便想推开他,却被他握住了手,反带入了他怀里,他清冷中糅合了温润的声音低低地擦过她耳畔:“只有你和我。” 玉微呆滞得忘记了推开裴颐,就这般紧紧地被他抱在怀里:“裴颐你……” 良久,等裴颐已经离开,她才反应过来裴颐口中的“只有我和你”的一重意思,他在告诉她,他的召玄令只有他和她可以号令。 玉微松开手中被她捏得温热的召玄令,召玄令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却知道它会跟在她身边。 她沉默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又在爻云山静立了片刻才离开。 …… 元隋的赏花宴向来在三月至四月之间,由皇后主持,皇帝可能会去。 说是赏花宴,实则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宴,元隋民风较为开放,对女子的要求没有那么严苛,女子出门也不需要蒙面。 每年赏花宴都是京中达官贵人的子女参加,若是男子看上了参加赏花宴的某家千金,便赠她一朵花,若是女子收下,便表示她也对男子有意。 赏花宴的前一日玉微便回了扶雨宫暂住,她本是只想去走个过场,去看玉檀会闹什么幺蛾子就离开,结果等第二日她到赏花宴时才知道了脱身到底有多难。 因为今年的赏花宴皇帝也来了。 再结合前几日皇帝警告她的话,玉微不用脑子也知道皇帝是因为她才来的赏花宴。 玉微认命地坐在位置上,看来是要硬着头皮坐完整个赏花宴了。她以手支着下颚,戳着留白藏得只剩下一条的尾巴。 裴颐回裴氏却没有把留白带走,留白也就一直跟着她。但好在留白基本并不需要她操心,还偶尔能让她开心。 玉檀坐在玉微左侧,见玉微始终没个正型,还把一只畜牲抱来了赏花宴,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轻蔑。 这个时辰还是在欣赏歌舞阶段,并没有世家公子和小姐能自由的赏花,但男眷和女眷席位之间没隔着屏风,相当于是皇后默许了世家公子和小姐可以相看中意之人。 因此,不时便频频有世家公子往女眷席这边望来,玉檀的坐姿顿时更加端庄秀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她趁皇帝不注意时靠近玉微,提醒道:“皇姐,别再逗狐狸了,父皇总是转过头看着你呢。” 即便是稍稍偏着身子,玉檀的坐姿也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优美高贵。 玉微的坐姿与玉檀的标准坐姿不同,自始自终都是慵懒地坐着,一手搭在椅背上支起下颚,一手逗弄着扒在她腿上的留白。本应该是有些失仪的动作,但玉微做来却是自带一股端方大气。 听见玉檀的话,玉微抚在留白身子上的手一顿,转眸看向了偏过头来的玉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今儿的主角是皇妹,父皇定是在瞧皇妹。” 玉微轻笑起来,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疏离的面纱,将原本的三分神秘悠远添足了十分,她的美不仅在于容貌,更在于周身那种似危险又似疏离的风韵,让人忍不住为她而驻足。 一时间,看过来的世家公子更多。 玉微虽是嫁过人,但这等千秋绝色,便只是娶回去摆着也是分外赏心悦目,更何况她还是皇后唯一的嫡女,又颇得圣心。 元隋没有尚了公主不得担任朝廷命官的习俗,娶一位得皇上宠爱的嫡长公主回去百利而无一弊。 世家公子心间已是转了几个圈,看向玉微的目光也越发跃跃欲试。 坐在高位的皇帝见世家公子大多的目光都落在玉微和玉檀身上,顿时龙心大悦,对身旁的皇后道:“朕一定给卿儿选一位最好的驸马。” 云皇后看向似乎完全脱离事外的玉微,又看了看在低头与她私语的玉檀,柔声回道:“陛下,四公主已经及笄多时了,今儿主要该为四公主注意夫婿人选才是。” “皇后说的是,瞧朕这记性。”皇帝轻轻一拍手,似乎才想起今日主要是为玉檀择驸马。 坐在下首的玉微有内力,听到了皇帝和云皇后的话,顿时对玉檀微微一笑:“皇妹今儿可要好好为自己挑一位驸马。” 若不是上一世玉檀在婚宴上趁乱杀了裴颐,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看似乖巧的皇妹竟然一直爱慕着裴颐。 不过细细一想倒也不奇怪。不说裴颐的身份,便说他的容貌和气势,世间应该没有多少女子可以抗拒得了。 眼前的玉檀不就是一个甚至仅以为裴颐是一介白衣也甘愿嫁给他的例子? 她若不是从小认识裴颐,下意识里将他当作了长辈尊重敬畏,想必也很难逃过他的吸引。 不过她倒是也因为有上一世玉檀的刺杀,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皇妹心里那般扭曲,得不到就要毁灭。 思及此,玉微看向玉檀的眸光更加柔和,本来玉檀心狠也不关她的事,毕竟她是住圣王府,不是住海边。只是玉檀这一世敢联合太子玉懿宸控制重伤的裴颐,还找人装作裴颐的样子伤了母亲,她必不会放过他们便是了。 玉檀莫名感受到一股冷意,看玉微却又没看出任何异常,玉微脸上的笑一如往常,她略微羞涩地低下头:“皇姐又取笑我。” 玉微无心与玉檀过多纠缠,此时歌舞也已经歇下,她便抱着留白站起身:“不打趣皇妹了,我带留白去赏赏花,春日正好,皇妹可别辜负。” 言罢,玉微不再看玉檀,直接起身离开。 不能离开,她准备去寻个角落睡觉,但没想到她还没找到安静的角落,便被一位又一位的世家公子缠住。 等好不容易脱身,她刚喘了口气,身后却是又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玉微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位俊雅的男子,相比其他锦衣华服的男子,眼前这位着一袭蓝衣的男子就显得清雅很多,带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 “起身罢。” 玉微说完便要离开,却听得蓝衣男子苦笑道:“殿下可也是在躲赏花宴?” “嗯?”玉微顿住脚步。 蓝衣男子作揖道:“冒犯公主,微臣也在躲赏花宴,若是公主觉得不喜赏花宴,不妨与微臣同行,微臣不会打扰公主清净。” 玉微顿时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看着蓝衣男子,他在套路她? 两人同行的确可以避免许多狂蜂浪蝶,但也最是容易让人误会,她可不傻。而且从蓝衣男子对她的称呼也可窥见一斑,他唤她为公主,而不是世子妃。 她在蓝衣男子面前站住,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你倒是大胆,敢在本宫面前说不喜欢母后主持的赏花宴,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蓝衣男子见玉微板着脸的样子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心旌荡.漾,板着脸的玉微并不显得凌厉刻薄,而是把身上那股疏离发挥到了极致,似梨花,矜贵而优雅。 他笑道:“公主不也不喜赏花宴吗?” 玉微看见绯红桃树后那一道墨色的身影,沉吟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那就同行吧,你别过多打扰本宫便是。” 言罢,她转身欲去寻安静的角落,却是又突然被蓝衣男子叫住:“公主,你发间有一朵桃花。” 玉微状似疑惑地道:“发间?” 她就知道蓝衣男子是在故意套路她,竟然说她发间落了桃花,她抬手抚了抚发鬓,而后脸上的神色更加困惑:“本宫为何没摸到。” 蓝衣男子真诚地道:“倘若公主不介意,微臣可以替公主将桃花取下来。” “那就有劳了。”玉微走上前一步,略微倾下了头。 蓝衣男子靠近玉微,抬手在她发鬓上一拂,然后把手心摊在玉微面前:“就是这朵桃花。” 玉微可以肯定自己头上没有桃花,因为她其实并没有经过桃花林,而是绕的湖上小亭过来,只是最后在桃花树边停留了片刻。 她看了一眼那株绯红的桃树,那抹墨色的身影还在,她轻轻笑了笑,并没有戳破蓝衣男子的谎言,抬手就要接过蓝衣男子手里的桃花,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是本宫经过桃树林时没注意,多谢公子。” 眼见着玉微就要接过蓝衣男子手里的桃花,温润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皇妹,莫小侯爷。” 玉微抬起的手蓦然收回,转过眼眸看向缓步走过来的玉懿宸。太子玉懿宸在人前一向温润如玉,但却又不是书生一般的书卷气,而是温和中隐隐透露威严的气势。 礼节性地施礼之后,她调侃似地笑道:“皇兄怎么也来了赏花宴?” 玉懿宸看清玉微眼中的揶揄,无奈失笑道:“父皇让本宫来挑太子妃,皇妹和莫小侯爷怎会在此?” 玉微直言不讳地道:“恰好遇上了,就闲聊了两句。” 蓝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只差一点,玉微就要接过他手里的花了,他掩盖住眼底的神色,躬身对玉懿宸行礼:“微臣路过,恰好遇见了公主。” 玉懿宸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蓝衣男子的手,温和地道:“既是如此,本宫有些事和皇妹商议,便先和皇妹先行一步。” 蓝衣男子躬身施礼:“恭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玉微在玉懿宸的眼光示意下,也不再看蓝衣男子,抱着留白便直接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 玉懿宸走得不快,像是在特意迎合她的速度一般,但玉微却是故意不跟上去,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一步。玉懿宸似乎也没有在意,便一直在前面走。 玉微见路越来越偏,似乎是她想找的,可以偷懒睡觉的角落,顿时也没再注意与玉懿宸之间的距离,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景色来。 比起方才的繁花似锦,这里倒是绿树成荫,鹅卵石涌成的小道两旁都是或高或低的古树。 她在皇宫住了这么多年,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到底是她太懒还是皇宫太大。 一直在往前走,但目光却是打量着四周的玉微丝毫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了尽头,更没注意到距她一步之遥的玉懿宸已经停下了脚步,甚至转过了身。 玉懿宸就看着玉微一步步靠近,也不避开。 等玉微反应过来时,已经撞上了站在她前面的玉懿宸。 141.全文终 玉懿宸抬手扶住玉微:“皇妹小心些。” 玉微赶紧退后一步,拉开了与玉懿宸的距离:“多谢皇兄。”她略微疑惑地问道, “皇兄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玉懿宸斟酌着道:“皇妹可知道父皇病重之事。” 玉微微微曲了曲抚在留白背脊上的手, 正眯着眼享受的留白感觉到玉微动作的停顿,便转过头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 玉微感觉手背上擦过一团毛茸茸时, 低下头, 入目的正是留白讨好的目光,她又缓慢地抚起留白的背脊, 惊讶地反问道:“父皇病重?” 她分明看皇帝好得很, 如何会病重? “是。”玉懿宸颔首道, “御医说,父皇熬不过今年年底。” 玉微笑道:“皇兄告诉我此等隐秘的消息,就不怕我传出去吗?” 皇帝的脉案向来是个秘密,一向被封存在太医院,她方才回元隋, 还没来得及探查有关皇帝的事情, 玉懿宸却是直接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玉懿宸看着始终淡然如水的玉微, 沉吟片刻, 正色道:“我答应你的事情, 现在依旧算数。” 玉微陡然看向玉懿宸,见玉懿宸也看着她, 她半是疑惑地问道:“皇兄便如此不喜皇宫?这般想逃离皇宫?” 玉懿宸口中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他答应在他登基后便立刻把皇位传给她。 她看着玉懿宸, 见他突然从她面前走开, 见他望着鹅卵石两旁的古树。他的声音里分毫不见野心:“皇位不适合我, 比起称帝,我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 玉懿宸转过身:“既然我不喜皇位,而皇妹又对皇位势在必得,我何不成全皇妹?” 玉微逆着光看向玉懿宸,他的身后是一片苍郁的古树,他墨色的身影隐在古树里,仿佛是阳光下的一片阴影,与世无争。 沉默半晌,玉微轻声道:“既是如此,皇兄不妨再帮我一个忙。”她道,“我恨玉檀。” 她倏然转过身,目光冷厉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刀锋刮过的凌厉:“皇兄帮我一个忙,和我一起杀了玉檀可好?” …… 是夜,夜深雨起。 玉檀孤身站在揽月宫中,躲在废弃的屋檐下,看着渐渐密起来的雨,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心。 今儿下午太子差人传话,让她今日在这里候着,他有要事要吩咐她,她虽是不喜,但也不敢违背,毕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太子的势力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她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惹恼他。 只是她都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为何太子还不来? 玉檀又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站了大约半个时辰,依旧没看见太子的身影,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焦灼地踱步起来。 是不是传话的人有问题? 可那人明明是太子的心腹,不可能会有问题。 夜色越来越深,雨势也越来越大。 玉檀本是想离开,就算明日太子怪罪下来,她也是确确实实来过了的,算不得对他不敬,但越来越大的雨势却是阻碍了她。 突然,倾盆大雨中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玉檀立刻集中了注意力,看向在雨中显得雾蒙蒙的殿外,深浓的夜色模糊了一切景色,淅淅沥沥的雨声砸落在地面上。 分明有脚步声越敲越近,但她却一直没看见人。 玉檀忽然想起揽月宫是先帝宠爱的李淑妃的寝宫,但太后却尤其不喜李淑妃,言她妖媚祸国,剜了李淑妃的眼,砍了她的四肢,让她活活痛死在了揽月宫。 自此以后,揽月宫据说时常能听见凄厉的惨叫声,与李淑妃从太后宫中被送回揽月宫那时的叫声一般无二。 她虽是没听见凄厉的叫声,但这断断续续却始终不见人影的脚步声却尤其瘆人,她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顾不得大雨,直接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屋檐下。 跑了许久,玉檀忽然感觉到自己一直没淋到雨,定睛一看,她分明没有迈出去半步,依旧还在揽月宫屋檐下,那脚步声却是消失了。 玉檀浑身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一时间只感觉手脚发凉,为什么会走不掉? 脚步声又起,混合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玉檀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都绷紧了,止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背心贴到了墙面上,才稍稍安心了些许,但那沉稳的脚步声却开始忽高忽低起来,似乎是从她身后的寝殿内传来。 可荒废已久的揽月宫寝殿如何会住人? 她一瞬间感觉背脊发凉,那股凉意从背脊蹿起,迅速游走至全身,她瞪大了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洞洞的寝殿,缓慢地挪动着已经瘫软的身子,远离寝殿。 忽然,她的脚下悬空,整个人跌倒了下去,从台阶上滚落而下,倾盆大雨迎面扑来,身上也传来阵阵剧痛。 等终于不再滚落时,玉檀一边艰难地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一边惊惧地盯着面前的揽月宫寝殿。旋即,廊檐转角处的一抹正红色衣角突兀地出现在夜色里,红得刺眼。 她捏紧了湿濡的手心,色厉内荏地大吼道:“谁?是谁在哪里装神弄鬼?还不给本宫滚出来。” 她记得方才来时并没有看见那抹红色,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她。 玉檀不断地暗示自己,一定不是鬼,一定不是李淑妃,然而颤抖的身子却是出卖了她内心最原始的畏惧,她想站起身跑,然而瘫软的腿却完全无法支撑她站起来。 她心里的畏惧在不断加深,发酵,当那种对死亡的畏惧发酵到顶点时,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低如呢喃的女声:“可是在找我?” 一瞬间,玉檀止不住地尖叫起来,内心无限的畏惧在此刻割伤了她的神经。 玉微撑着伞缓缓挪步至玉檀面前,看着玉檀狼狈的模样,遗憾似地感叹道:“没想到皇妹你这么不惊吓。” 直到玉微的声音在玉檀耳边逐渐清晰,又过了好半晌,她才愣愣地止住了叫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一派悠然自得的人:“你故意装鬼?” 玉微笑吟吟地在距离玉檀一步之遥的地方蹲下身,直视着她,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怎么能说我装鬼呢?我这不是好奇皇妹的胆子有多大吗?没想到一向聪明伶俐的皇妹也不过如此。” 玉檀看着玉微的样子,原本渐渐平静下去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似气忿又似怨恨,咬牙切齿地道:“我与皇姐无冤无仇,皇姐何故这般装鬼吓我?” 玉微嘲讽地睨向玉檀:“无冤无仇?你确定?” 玉檀也真是敢说,竟然好意思说与她无冤无仇,且不说她上一世杀了裴颐,便说这一世她勾结玉懿宸,伤了母亲,她们之间便有惊天大恨。 玉檀看清玉微眼里的讽刺,到底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手,脸上的神情却不露分毫:“皇姐与我交好,我如何会害皇姐?一定是有心人离间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皇姐不要上当。” 玉微若有所思地盯着玉檀看了半晌,直到把玉檀看得已经有些毛骨悚然,她才点点头,道:“说得好像是有道理?” 玉檀见玉微似乎赞同了她的话,心里暗恨的同时,脸上却扬起天真的笑,伸手就要覆上玉微的手:“我真的没说谎,皇姐切不可听信奸人之言,疏远了我们的感情。” 她正说着,眼前却是骤然一亮。在黑暗里太久,突然亮起来让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玉微把刚点亮的宫灯放在两人之间,好整以暇地观赏着玉檀沾染了脏污的面容:“皇妹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玉檀抬起脱力后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手臂挡住亮光,疑惑地问道:“皇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跟太子合作的事情并没有其他人知晓,除了被控制住后又逃走的裴颐。 只是玉微不是在以为裴颐伤了云皇后之后便恨上了裴颐吗?裴颐又怎么可能告知玉微这件事。 玉微吹灭手中的火折子,也不去拉下玉檀挡在面前的手,不疾不徐地道:“就是皇妹想的意思。”她忽然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皇妹了,我想,至少也要让皇妹死得明白一些,免得黄泉路上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闻言,玉檀的目光突然扫向玉微,眼里是糅合了冷意和惊愕,玉微想杀了她? 玉微在玉檀的目光中又靠近她一步,抬起她的下颚:“皇妹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不会害怕的。”她顿了顿,又道,“今儿的事呢,是皇兄默许的,我一个人也做不来。” 能让玉微唤为皇兄的,只有太子玉懿宸一个。玉檀的瞳孔骤然一缩,太子要杀她?为什么? 太子不是答应她,他们一起合谋拆散玉微和裴颐,然后他要玉微,她要裴颐吗?为何会突然翻脸?他便不怕她把他们之间合谋的事情告诉玉微吗? 玉檀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凉,有些不敢相信太子会出卖她。 可若不是太子,玉微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玉微捻紧玉檀的下颚,笑道:“皇妹也别想那么多了,我保证,会让皇妹你好好上路,遗臭万年。” 玉檀以为玉懿宸那样的人真的会选择保全她?果然还是太天真,阴狠如玉懿宸,恐怕只会认为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况且,玉懿宸会选择和玉檀合作,想必最开始也是看重了玉檀的傻,因为他需要一个背锅的替死鬼。 玉檀顿时也不再装,目光狠戾地刮向玉微:“你想做什么?” 遗臭万年? 玉微见玉檀终于看向她,笑得更开心:“皇妹可知道父皇病重了?” 皇帝病重?玉檀蹙眉,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玉微一字一顿地陈述道:“明日这时,父皇就该驾崩了,皇妹因心有所属,不满父皇的赏花宴安排,借口探望父皇之名行刺了父皇。” 玉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 玉微柔声道:“皇妹可是觉得这种死法不好?不过我现如今也只能想出这一种适合你的死法,你就暂时将就着吧。” 玉檀震惊得想要去抓玉微的裙摆,眼前却突然黑了下去,等她再次醒来时,感觉身上湿透的衣衫已经被换掉,鼻息间是浓郁的龙涎香,她瞬间想起了昏过去之前听见的玉微的话。 玉微要她背负弑父之名死去。 如果真如玉微所说,只因为不满意父皇的赏花宴安排就刺杀自己亲生父亲,恐怕她不止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生后的名声都被人践踏。 她不愿意就这样背负骂名。 玉檀想要撑起身子逃跑,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她顿时撕裂了目光,明亮的光线疯狂地涌入她的眼眶。 内殿里,站在床榻前那抹天青色的身影在明亮的光线中逐渐变得清晰。 玉檀呜咽着,想要提醒皇帝不要被玉微所害,却是一个音调也发不出。 站在龙榻前的玉微似有所觉,略微侧过了身子,平静地看向玉檀。 玉微就那般站在距离玉檀不远不近的龙榻前,手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笑意吟吟。 分明该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回眸,落在玉檀眼里却似厉鬼叫嚣一般,她惊恐着想要退后。 玉微看出玉檀的恐惧,眼中笑意更甚,施施然地迈步走向玉檀。她每走一步,玉檀的心就缩紧一分,似乎有刀尖割在她心上。 片刻后,玉微在玉檀面前蹲了下来,迎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强硬地捏着她的下颚,转过了她的脸:“你看见躺在床榻上的皇帝了吗?他很快就会死去了,是你杀了他。” 玉檀被迫看向龙榻方向,床榻上,皇帝明黄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是在睡觉,她不知道玉微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躲过了皇宫森严的戒备,直接侵入了皇帝的寝宫,甚至连皇帝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但她不想死。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脱身办法,却是毫无思绪,只能无意识地颤抖着嘴唇,无声地做着口型:“玉微,他是你的父皇。” “父皇?”玉微看懂了玉檀的话,掰回玉檀的目光,凑近她耳边低语道,“你难道不知道母亲是早产生下我的吗?” 她的父皇只有一个,从来都是先帝,而不是弑兄夺妻的玉亄安。 玉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玉微竟然…… 她一直都知道母后本是父皇的皇嫂,但却是以为先帝因病驾崩后,父皇登基,又执意册封了自己皇嫂为皇后。 玉微却是不再看玉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先去杀了皇帝,她丢下一句话就走:“你可以再看看窗外的阳光,毕竟你马上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走到一半,又转过身,幽幽地说了一句:“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告诉你,你毕竟也要死了,我对死人一向宽容,我杀你是因为你伤了我母亲。” 她道:“你和玉懿宸勾结的事情我都知道,关于裴颐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你放心的去,玉懿宸不久之后就会来陪你。” 她说完,直接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看玉檀的表情。玉檀盯着玉微的背影,几乎睚眦欲裂。 …… 玉微在龙榻旁安静的坐着,等着皇帝醒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悠悠转醒。 玉微动了动被自己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看来是她下手太重了,竟然现在才醒。 皇帝睁开略微疲倦的眼,渐渐清晰的眼前出现了玉微的身影,他顿时困惑地蹙了蹙眉:“卿儿?” 玉微如往常一般,贴心地扶着皇帝坐起身,又拿着软垫垫在他身后,关切地问道,“父皇醒了?” 皇帝打量了一眼四周,确定是自己寝宫后,更加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着就要坐起身体,然而稍稍一动,却发现后颈酸痛得厉害,像是被人狠打过一般。 他抬手摸向后颈,轻轻一按,剧痛传来。 皇帝眼中的疑惑慢慢转向怀疑,看向玉微的目光也变得冷淡了三分。 玉微却似乎没看见皇帝骤然冷下去的目光,依旧是温温和和地笑着:“儿臣听皇兄说父皇病重,便想着趁夜来瞧瞧父皇。” 皇帝的目光越发的冷,连语气也裹挟了无数冰碴:“太子还告诉你了什么?” 玉微把本来放在龙榻上的佩剑拿起来,缓慢地把剑身从剑鞘中抽了出来,悠悠地对上皇帝的视线:“也就是告诉儿臣,父皇你活不过今年。” 剑出鞘,锋芒毕露,寒香四溢。 皇帝被骤起的冷光闪得阖了阖眼,旋即,板着脸,语气里已然是怒不可遏:“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在朕面前拔剑。” “谁给的胆子?”玉微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方锦帕擦拭剑身,有恃无恐地道,“自然是你和太子给的。” 皇帝阴沉着脸色,伸手就要去夺玉微手里的剑,方才一动手,便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力气来:“你对朕做了什么?” 玉微的目光聚焦在银白的剑身上,抬起手弹了弹锋利的剑身,刚毅的剑身发出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寝殿内。 她借着银白剑身上反衬出的皇帝的身影目视着他:“寒香浓而不烈,香而不腻,最适合杀人,让人在死前对这个世间保留最后的好感,舍不得离开。” 这柄剑的剑身被她涂满了寒香,剑出鞘时,寒香便瞬间弥漫在整个寝殿内,不出一刻钟,寒香的味道又会自动消散,但毒.性却不会消失。 她问道:“父皇以为寒香的味道如何?” 皇帝看着玉微笑吟吟的样子,却感到一阵背脊发凉:“你要杀了朕?” 玉微轻轻摇头:“要杀父皇的不是我,是玉檀。” 她又把对玉檀说的话对皇帝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好心地告诉了他唤侍卫没用。 皇帝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向温婉端庄的女儿,错愕地道:“为什么要杀朕?朕对你不好吗?” 他扪心自问,他对这个女儿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尽了所有的心力,护她,爱她。除了没把皇位捧到她面前,他给了她所有他能给的一切。 玉微擦拭剑身的动作一顿,那细微的停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皇帝也没看见。 她抬头看向皇帝,皇帝眼里是被背叛的不可思议与荒谬,她轻轻道:“你对我很好。” 她并不否认皇帝对她的好,但皇帝对她的好,带着无尽的防备,是因为她对他毫无威胁,更是因为她日日装作天真端庄,装作什么都不懂,只知情爱。皇帝宠爱母亲的同时,便也爱屋及乌地多喜爱了她一分。 她对皇帝的喜爱并没有别的看法,毕竟帝王思虑多并不奇怪,她也没那么大的心,要一个皇帝给她纯粹的父爱。只是皇帝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强娶了她的母亲,让她的母亲这么多年都生活在无尽的痛苦里,这笔账却必须算清。 玉微把擦干净的剑放在皇帝面前,缓缓站起身:“可你杀了我父亲,强娶我母亲,你知道这些年母亲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皇后亲口告诉你的?”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狰狞之色,疼爱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骨肉终是难以释怀,他虽是一早就怀疑过玉微不是自己的骨肉,但验血都没验出任何意外,皇后这些年也一直甚是温顺,他几乎快要忘记了云夭曾是自己皇兄的皇后,与自己皇兄两情相悦。 “是。”玉微肯定道,“母亲有多爱父亲,就有多恨你,有多想你死。” 皇帝抬头,目光细细地描摹着玉微的轮廓,她的样子并不似已经死去的皇兄,而是与云夭颇为相似,也许这也是他放下了戒备,多加偏爱她的原因。 他以为云夭已经愿意放下皇兄与他在一起,却没想到她依旧还是爱着皇兄,他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我想见云夭。” 云夭是皇后的闺名。 玉微嗤笑着看向皇帝:“母亲不会愿意见你,她最恶心的就是看见你,连你平时去她寝宫她都不想和你多相处,因为觉得恶心。” 若不是因为想抚养她长大,想为父亲报仇,想抢夺回属于父亲的一切,母亲早就随父亲而去。 可饶是母亲因为她而选择了活下来,却也是每日都活在煎熬里,她儿时躲在寝殿中,甚至亲眼看见过母亲自残,用簪子戳自己的手腕。 那时母亲脸上面如死灰的神情,她到如今都还记得清楚,想起来仍旧是心悸不已。 皇帝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云夭就这般恶心他? 玉微看见皇帝佝偻下去的身躯,眼中隐有情绪翻滚,无论如何,玉亄安对她有养育之恩,对她的喜爱至少也有七分是真。 她抿紧了唇瓣,沉默须臾,在龙榻前跪了下去,叩首在地,掩下了眼中纷纷的神色:“儿臣叩谢父皇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玉微行的是叩拜大礼,完全叩拜在皇帝床榻前,垂下去的发散落在她脸侧,遮掩了她脸上的神情。 皇帝无力地靠在靠垫上,静静地看着叩拜在他面前的玉微,暖黄色的烛光打在他脸上,却没照进他的眼里,他自始自终都只是看着玉微,不置一词。 玉微静静地跪了片刻,站起身,看向皇帝,皇帝在她看过去时也转过视线看向她。 寝殿内逐渐安静下来。 须臾,玉微挪开视线,转身往外走,剩下的一切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做,她只需要静待结果。 皇帝看着玉微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出现灰败之色:“告诉你母亲,朕是真的爱她。” 玉微停下脚步,却是没有转过身,好笑地质问道:“你的爱就是杀了她丈夫,不顾她意愿地娶了她?” 停顿片刻,她道:“玉亄安,你其实只爱你自己。” 皇帝眼中的亮光彻底灰败下去,只爱自己? 他位高权重了一生,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这般说,这个人还是他疼爱多年的女儿。 他只爱自己吗? 他不知道。 皇帝费力地抬起早已经脱力的手,覆盖在自己心脏上,可是它告诉他,他爱云夭。 …… 玉微走出寝殿便看见太子玉懿宸站在台阶之下,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皇兄与我同流合污地害死自己父皇,便不会良心不安?” 玉亄安不是她的亲生父亲,甚至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她杀了他并不会有多余的感情波动。可玉亄安却的确是玉懿宸的父亲。 她很疑惑玉懿宸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答应与她一起杀死玉亄安,只是为了早日登基吗? 玉懿宸唇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皇妹难道不知父皇赐死了本宫的母妃?” 玉微仔细地端详着玉懿宸脸上的神色,不错开一分,却没看出半点端倪,她平静地收回视线,抬步离开。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皇兄了。” 玉懿宸道:“皇妹放心等着登基之日便是。” …… 听到皇帝驾崩的钟声时,玉微正在朝曦宫陪云皇后做梨花软糕,她清楚地看见自己母亲眼中的释然之色。 皇帝的死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因为凶手玉檀刺杀皇帝当场被丞相和太子抓住。 公主刺杀皇帝,朝野震惊。 但到底很快被新帝登基事宜压了下去,皇帝身死,太子登基名正言顺,新帝登基大典就在大行皇帝驾崩的第三日。 转眼新帝登基之日,玉微安静地站在自己寝宫的窗棂前,按照玉懿宸的意思,他今日就会传位给她。 “殿下,宫外来了人,说是陛下派他们来的。”念嫣的声音响起时玉微正在捻着蔷薇花枝走神。 玉微折断了一枝花枝,利刺刺入她的指尖,她抬起手,拔出了那枚暗青色的刺。指尖顿时溢出一滴血,她不甚在意地取出一方锦帕擦干净指尖的血迹,道:“让他们进来。” “是。”念嫣躬身行礼后便退出了寝殿。 很快,玉微听见了一串沉稳内敛的脚步声,低柔的女声随之响起:“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起身罢。”玉微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转过身去看进来的宫女,她可以肯定这些宫女都有内力。 玉懿宸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让她配合他? “谢殿下。”宫女低眉顺眼地道,“奴婢奉陛下旨意,特来为殿下更衣。” “嗯。”玉微应了一声,转过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微低着头的宫女们,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们捧着的托盘中的正红色凤袍,便轻轻挪开了视线,张开双臂。 宫女们明显训练有素,快速地为玉微换着凤袍。 玉微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是凤袍,只是坐在妆奁前发呆。 宫女轻声提醒道:“殿下,梳妆完毕了。” 念嫣一直站在玉微身后,见宫女们为玉微穿上的竟是一袭正红色凤袍,顿时惊愕得瞪大了眼睛:“殿下……凤袍。” 玉微把玩着手上的簪子,疑惑地挑眉看向念嫣:“嗯?” 念嫣稳了稳心绪,却还是惊疑不定,甚至害怕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是凤袍无疑,她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近玉微,抓住了她的手臂:“殿下,您身上穿的是皇后该穿的凤袍。” 玉微似乎此刻才回过神,垂下眼眸,闯入视线的果真是一袭正红色的凤袍,凤袍精致而耀眼。 她顿时震惊得扫落了妆奁里的全部首饰。 清脆的首饰落地声伴随着宫女跪下去的闷响声,宫女们似乎早就知道玉微会震怒,皆是直接叩首跪拜在了地上:“娘娘息怒。” 听见宫女对玉微的称呼都变了,念嫣眼中的惊愕更甚,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殿下是他的妹妹啊。 玉微怒不可遏地把手中的簪子狠狠地掷到地上:“玉懿宸叫你们来就是给本宫换凤袍的?” 玉簪掉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碎裂的玉飞到了跪着的宫女脸上,划伤了她们的脸,却没有一个宫女敢抬手去擦拭血痕,皆是始终躬着身,一动不动地跪着,不发一言。 玉微抬手就要扯下头上的凤冠:“叫玉懿宸来,本宫要见他。” 然而她刚触到凤冠的一瞬间,却是陡然感觉手臂失了力气,像是被人打中了穴道一般,无力地垂了下来。 玉懿宸缓步走进寝殿内,抬手挑开了珠玉:“皇后这是要找朕?” 他的目光在着一袭正红色凤袍的玉微身上停留了片刻,称赞道:“皇后穿这身凤袍很合身,也很好看。” 玉微蹙紧眉心,质问道:“玉懿宸,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懿宸抬手示意宫女们都退下:“你们先出去。” “是。”宫女们退出去的同时点住了念嫣的穴道,把她一并带了出去。 寝殿门缓缓地阖上,一并把所有的光关在了门外。 玉微看着那最后一丝光线被关在门外,收回视线,凝视着着一袭龙袍的玉懿宸:“你算计我?” 玉懿宸走近玉微,抬起手抚上险些被玉微扯下的凤冠,似乎并没有听出玉微语气里的愤怒般,平静地道:“你当朕的皇后,与朕共享天下,有什么不好吗?” 玉微想要运起掌风劈向玉懿宸,却在抬手的一瞬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运起内力,她看向玉懿宸的目光里染上了杀意:“不好,我要的是独享天下,不需要与别人分享。” “可惜皇妹的愿望今日是无法实现了。”玉懿宸打横抱起玉微就往外走,轻笑着道,“今日是朕登基封后之日。” 玉微四肢无力,连被玉懿宸腾空抱起也无法挣扎,只能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抱着她的玉懿宸:“你……” “皇妹不必这般看着朕,朕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玉懿宸抱着玉微,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直到走上了銮舆也没放下她,而是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玉微被迫靠在玉懿宸怀里,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她辨不清喜怒地说了一句:“玉懿宸,册封自己妹妹为皇后,你也不怕被天下人唾骂。” 她虽然实际上和玉懿宸并不是亲兄妹,但天下人却以为他们是亲兄妹无疑。 玉懿宸捏住玉微的下颚,抬起她的脸,他身上的温润儒雅在眼中闪过的暗沉中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个就不需要皇后为朕担心了,你只需要做好朕的皇后就行。” 他微低下头,温柔地为玉微整了整没有半分凌乱的凤袍。若不是她是被他钳制着的本人,她估计会错以为玉懿宸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不多时,銮舆到了政阳殿。 玉懿宸毫不犹豫地直接抱着玉微下了銮舆,甚至没有放她下去,而是径直抱着她踏上了台阶,走进了政阳殿。 玉微虽是在玉懿宸怀里,却是能够看到朝臣战战兢兢叩首在地的样子,她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被玉懿宸狠狠威胁过的朝臣在玉懿宸抱着玉微走进来时甚至不敢抬头,更不敢多言。 就在昨日,强烈反对玉懿宸册立玉微为后,甚至指着玉懿宸鼻子破口大骂他败坏伦.常,不配为帝的几位大臣已经是被他关押进了大牢,至今生死未卜。 没有朝臣的反对,封后大典举行得很是顺利,玉微从头到尾都被玉懿宸控制在怀里,甚至凤印也是玉懿宸为她接的。 等玉懿宸抱着玉微离开,大臣们紧绷的心仿佛才稍微平静了些,心里对玉懿宸的不满也就越发强烈。 …… 玉微一路被玉懿宸抱着回到了寝宫,放在了床榻上。 等夜里玉懿宸回到寝宫时,她依旧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她身上的正红色凤袍几乎与床榻上的正红色融在一起。 玉懿宸挥退了一干宫女,在床榻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上的玉微。 少顷,他抬手为玉微摘去头上沉重的凤冠,平静地道:“你是朕的皇后了。” 玉微涣散的实现逐渐凝聚,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玉懿宸,没有说话,但目光里的愤恨却是说明了一切。 她讨厌他。 玉懿宸温文尔雅地笑着,仰首饮下了手中的合卺酒,倾身覆在玉微唇上,把唇间的酒尽数渡进她口中。 玉微听见清脆的酒杯碎裂声时捏紧了袖间的短匕,被迫地承受着玉懿宸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动作,他灼热的呼吸起伏在她耳畔。 玉懿宸半阖上眼眸,强硬地撬开玉微的唇,得寸进尺地描摹着她的唇齿。 玉微感受到玉懿宸渐渐沉迷时,极其缓慢地亮出了短匕,迅速而又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背部。 短匕上有剧.毒,玉懿宸不可能不死。 刺进去的一瞬,玉微以为玉懿宸会松开她,或者反手拍向她,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她从来没有中玉懿宸的毒,更是知道玉懿宸从来都不是真心想要传位给她。 玉微一直等着玉懿宸的反击,然而,直到她绷直的神经都僵硬了,玉懿宸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越发狠戾地厮磨着她的唇齿,甚至转移至她的脖颈间。 忽然,她的颈上传来一阵刺痛,随后,玉懿宸嘶哑而乏力的声音低低地萦绕在她耳侧:“传位遗旨就在龙榻下,朕死了,你就可以登基了。” 玉微震惊地看向玉懿宸:“传位遗旨?”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玉懿宸,“你要传位给我?” 玉懿宸若是要传位给她,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甚至是在临死关头才说出来。 玉微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玉懿宸,翻身下塌,果真在龙榻下找到了他所说的传位遗旨。 她捏着遗旨,看着扶在床榻边不断吐血却依旧笑得温文尔雅的玉懿宸,疑惑地蹙起眉心:“你笑什么?” 她不懂玉懿宸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真的传位给她,又何必要此时才给? 她从一开始就以为玉懿宸不会传位给她,所以装作不知道他要娶她,装作跳入了他的圈套。 玉懿宸执意册封自己的亲妹妹为后,必定引起朝臣不满,介时,她以受害者的名义杀了他,朝臣也不会反抗太激烈。 而玉懿宸一死,皇室再也没有了皇子,便也绝了所有阻拦她登基的可能性,再加上姬羲留下来的势力,足以她称帝。 她的一切都算得很好,只是玉懿宸为何突然要给她传位遗旨。 玉懿宸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笨拙地站了起来,他唇角的血迹不断溢出,他却是根本没有再抬手去擦。 漫出的血滴落在他的龙袍上,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那红色,像极了寝殿内纱幔的正红色。 他低低地道:“我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听话的嫁给我,于是我就想,你必定会想要这天下。” 玉微眼中的震惊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你算计我?” “不算算计,我们各取所需。”玉懿宸缓慢地走近玉微,抬手想要抚在她脸上,却被她迅速地闪身躲过。 他的神智已经开始被剧.毒侵蚀,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只能透过模糊的视线辨别玉微的方向,却是再没有力气走近她。 他说:“你想要天下,我想娶你。” …… 玉微在寝宫站了许久,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彻底失去了气息的玉懿宸。到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她却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她以为一切都是她算计好了的,没想到却是走进了玉懿宸的局中局。 月凉风乍起,玉微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良久,当熟悉的佛香笼罩而来时,玉微阖了阖眼。 142.勿买,不是修罗场番外。 番外从蓝宁醉酒开始,可以当做是蓝宁和南风起的下下世, 还他们一世圆满, 因为第一个故事就是设定在我一篇废稿的基础上的: “不想睡觉。”蓝宁虽然已经醉了,但是自觉还不困, 拒绝道。 但是为什么眼前的人有两个头, 还不停地摇摇晃晃。蓝宁摇摇脑袋后再看,依然是两个头, 蓝宁笑着开口:“你怎么两个头啊?” 南风起没说话, 只是宠溺地笑着, 打横抱起蓝宁往竹屋里走去。 将蓝宁安置在床榻上,仔细地为她捏好被子以后,南风起方才转身去药架上翻找解酒的药丸。 找到碧绿的瓷瓶又去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后,南风起几步走回床榻边坐着,将蓝宁扶着靠在他怀里, 温润的声音缓缓飘出, 带着独属于蓝宁的温柔清润:“宁儿, 先服下解酒丹再睡, 不然明早起身会头疼。” “不要。”蓝宁看着深棕色的药丸, 偏开头。 她讨厌一切药丸。 “宁儿听话。”南风起将药丸递至蓝宁唇边,“不苦, 是甜的。” “甜的?”费力地睁开双眸, 疑惑地反问。 药丸还有甜的?古代的药丸不都是苦苦的吗?蓝宁虽然醉了, 但是基本的思维还是有。 “宁儿要是不信, 可以尝尝。”南风起保证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蓝宁狐疑地看着南风起, “我又不傻,我要是吃了是苦的怎么办?” 吃了才知道是苦的,到时候吐都来不及了。 “宁儿喜欢吃梅花酥吗?”南风起见蓝宁不肯吃,也不强喂。 “喜欢啊。”蓝宁点点头,那是她最喜欢的糕点了。 醉酒后的蓝宁明显跟不上南风起跳跃的思维,虽然不太理解南风起为什么一下子从药丸跳到了梅花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南风起语带诱哄:“那宁儿如果吃了这个药丸还觉得苦,我就给宁儿吃梅花酥,怎么样?” “真的?”蓝宁基本上抵挡不住梅花酥的诱惑,没骨气的问。 “真的。” “那好,我吃!”蓝宁拿过南风起手里的药丸就胡乱地往嘴里塞。 棕色的药丸入口即化,有一种糖果的味道,甜甜的,却不腻味,融融地挠着人心。 南风起见蓝宁吃得匆忙,有些怕她噎着,将茶杯递到她嘴边。蓝宁就着南风起的手,喝了一口。 而后,蓝宁半眯着迷蒙的眼睛,看向南风起:“好吃,还要!” 至于梅花酥,早就被她抛之脑后。 “不能多吃。”南风起摇头,解酒丸一次一粒,绝不能多服。 南风起本来都已经做好如临大敌的准备,却没想到蓝宁在听了他的话以后,只是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须臾,蓝宁突然有些低落,神情也显得闷闷不乐起来。 南风起抱紧蓝宁,想要开口安慰。 她娇软的薄唇艰难的挤出字:“你是混球!” “好,好,我是混球。”南风起附和,只要不再想吃解酒丹,别说是混球,就是混.蛋,他也认了。 “混球!”蓝宁娇娇地哭起来,哭地梨花带雨,鼻尖红红的,只是不停地重复骂着两个字,双手也握成拳一下下打着南风起。 南风起任蓝宁敲打,怜惜地吻住蓝宁掉落下的眼泪,苦苦的,涩涩的,模糊地从鼻息间哼出几个字:“嗯,混球!宁儿一个人的混球。” 蓝宁哭得有些抽搐,最后缓缓闭上眼睛,喃喃着:“元锦,你个混球!” 南风起抱着蓝宁的手蓦然僵硬,清冽的眸子飞快掠过一丝深意:“宁儿还爱着百里初吗?” 又是阴魂不散的百里初! “不爱,再也不爱了。”蓝宁摇头。 “宁儿爱阿瑾吗?”听到蓝宁说不再爱百里初,南风起身上的冷意瞬间烟消云散。 “爱啊!” 南风起微微勾唇笑起来,不是素日里礼貌的微笑,而是宛如得到全世界的愉悦笑意。 蓝宁嘟囔:“阿瑾是我弟弟,我不爱他,还能爱谁?” 南风起唇边的笑意霎那间凝滞,然后苦涩地笑起来,是他想多了,宁儿怎么会对小孩子的他产生非分之想。 南风起将睡着的蓝宁平放在塌上,爱怜地凝视着她。 醉酒后睡着的蓝宁很是乖巧,宛如被顺毛的小猫,双目轻轻阖上,脸颊有着微微的红晕。 良久,南风起认命地翻身下床,为已经睡着的蓝宁洗漱。 宿醉后,总会倍感疲惫,即使是服下解酒药丸不会头疼之后。是以,蓝宁几乎将近午时才醒来。 蓝宁揉揉昏昏沉沉的头,而后坐起身,这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闺房。 洁净素雅的寝房,天青的床幔曳地,只飘散着浅浅的竹清香。 正在蓝宁愣神间,南风起推门而入,见蓝宁已经醒来,便关切地开口:“宁儿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蓝宁恍惚地看着南风起,还有些回不过神,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昨日进入晋王府,然后就再也不记得了。 “我怎么在这儿?”蓝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愣愣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南风起端起刚熬好的粥,毫不避嫌坐在床榻边:“已经是午时了,宁儿昨日累了,先用些粥罢。” 他只是认为昨日蓝宁饮酒后闹腾了一番,所以会感觉累。 但是同样的话在蓝宁从字面意思理解来看,就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累? 她昨晚…… 蓝宁惊吓地低头,入目的是一套雪色的中衣。和她素来喜欢穿的雪色中衣不同的是,这套雪色中衣带着碧绿的竹叶暗纹,隐隐浮动在阳光下。 她刹那苍白了脸色,声音有些颤抖:“我昨晚和你……” 蓝宁期盼地看着南风起,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攥着南风起衣袖的手指微微发颤。 “宁儿,你听我说,我们昨晚的确……”南风起的话没说完,但是言语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他本来看见宁儿骤然苍白的神色还有些不明白,但是在她开口的霎那,他就已经清楚过来。 南风起没想过用这种方法对蓝宁逼婚,可是蓝宁的身子等不了那么久了。 先把人骗回来,再做计划,几乎是一瞬间,南风起就理清了前因后果。 南风起放下手里素白的瓷碗,双手抓住蓝宁双肩,凝视着她:“宁儿,我会负责的,等你和百里初和离,我们就成亲。” “不……” 蓝宁有些惊慌地后退,她一直把南风起当作弟弟,怎么能够忍受弟弟突然变成自己的丈夫。 而且,她最是厌恶婚内出轨之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成了这样的人。 …… 蓝宁躺在桃树下的软榻上,思绪飘远,她已经不记得那一天是怎么从晋王府回到右相府的了,只是记得慌忙把固魂丹给南风起后,回去的时候,撞见了娘亲。 娘亲的贴心询问,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正在蓝宁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见素桃的惊叫声,蓝宁乍然惊醒。 素桃惊愕地瞪大眼睛,指着墙头。 蓝宁顺着素桃的手指望去,青砖绿瓦的墙头站着一抹雪色的身影,衣袂翻飞。 暖色的阳光照耀下,仿佛给男子镀上一层金色,灼眼得刺人。 蓝宁看见南风起,刹那间又想起了那日的醉酒,面色有些不好。 南风起跳下墙头,走近蓝宁身边。 素桃乍一看见陌生男子走近,勇敢地挡在蓝宁面前,大声呵斥:“登徒子!还不速速离去。这里可是右相府。” 虽然这个登徒子长得和谪仙人似的,但是也改变不了他乱闯女子香闺的恶劣。 素桃瞪了南风起一眼,那些话本里写的千金小姐被采花贼祸害,说不定就是这种长得人模人样的登徒子会干的事情。她要好好保护自家郡主。 南风起直接一个指风,素桃就被他定在原地,再动弹不得。 蓝宁见状,直接从软榻上起身,往室内走去。 南风起不再管素桃,也跟着蓝宁就要进房:“宁儿等等我。” 蓝宁踏进闺房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尽管吃了一鼻子灰,南风起依旧不死心地敲门:“宁儿,我来赔罪了。那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南风起的话还没说完,蓝宁就一把拉开了门,然后将南风起一把拽了进去,再使劲地扣上门。 “南风起,你到底想做什么?唯恐天下不乱吗?”蓝宁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他讲得那般大声,是生怕整个右相府听不见吗? “宁儿,我只是想你快点和百里初和离。”南风起无辜地道,当然如果能引来宁儿的娘亲就更好了。 南风起知道安乐长公主最近一直在张罗着给蓝宁选郡马的事情。 虽然晏蓁只是私下打听,但是南风起时时刻刻盯着蓝宁身边所有的事情,怎会不知? 蓝宁几乎气得牙痒痒:“我就算和元锦和离了也和你无关。” 她是准备和元锦和离,但也不是和离后就会嫁给南风起。 “怎么会无关?”南风起洋洋得意地构思着今后的美好生活,“你会嫁给我,我们一起隐居山林,不问世俗。我们还要一起生一堆胖娃娃……” 蓝宁看着陷入美梦里的南风起,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凉水:“你以为我是猪吗?还生一堆!” “不对……”蓝宁摇摇脑袋,真是被南风起给带傻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的话,“我不会和你成亲。” 蓝宁把南风起往外推,低声警告:“不准再吼!不然我宰了你。” 把南风起推出门以后,蓝宁“砰”的一声关上门,世界总算清净了。 而后,蓝宁安心地坐在书案后翻阅着自己最喜爱的古籍。 …… 午膳时 蓝宁无精打采地坐在席间,扒拉着自己喜欢的菜吃。 素桃站在蓝宁身后欲言又止。 “今儿的菜怎么感觉好吃许多,是后厨换厨子了?”蓝宁吃饱喝足后搁下碗筷,好奇地问道。 “回郡主,今儿的午膳……”素桃见蓝宁问起,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 “怎么了?是午膳有什么问题吗?”蓝宁皱眉,午膳的味道很好啊,很合她的胃口,素桃怎么这幅有话不能说的样子。 “宁儿很喜欢午膳?”南风起衣带生风地踏进房间,愉悦地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蓝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顿午膳是南风起亲自做的? “你怎么还没走?”蓝宁一直以为南风起走了,没想到竟然是跑到后厨去炒菜了。 “等给宁儿做完午膳就回去。”南风起解释,“宁儿真的喜欢吗?我是去找皇宫的御厨学的,可惜没学好。” 蓝宁心头骤然一跳,南风起身为金尊玉贵的晋王世子,要什么得不到?为何还要去帮她学做饭菜? “世子不必这般为雪衣操劳费神,雪衣不过是已嫁之身,当不得世子如此。”蓝宁敛下思绪,生涩地道。 “宁儿值得。”南风起看着蓝宁,几乎要看进蓝宁眼底深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哪怕是宁儿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南风起的眼里充满真挚,犹如一汪清泉,透彻见底。 蓝宁却如突然被这亮光惊吓到一般,蓦然低下眼眸。 不该是这样的…… …… 南风起那日果真很守信用,在得到蓝宁喜欢他做的午膳这个满意的答案后就直接回去了,没有再作过多纠缠。 可是有了南风起翻墙的前车之鉴,蓝宁并不放心自家的墙,便连夜唤来下人把墙头都扎进碎瓷片。 然而,令蓝宁欲哭无泪的事情是,这样做的确是阻止了南风起翻墙,但是却让他更加明目张胆地进入府内。 南风起假装不能翻墙以后,就直接去拜访晏蓁夫妇。 晏蓁知道南风起想要求娶蓝宁,甚至毫不介意蓝宁是已嫁之身后,就直接和南风起一拍即合,完全不阻拦南风起来右相府。 南风起除却常年抱病以外,他的一切都称得上完美。现如今他的病也好了,晏蓁自然欣喜若狂。 蓝宁近来有些困乏,时不时地嗜睡。但是她没有多想,也许不过是除了春困秋乏之外的夏日日常懒倦罢了。 晏蓁带着太医走进素澜院,果真又看见蓝宁昏昏欲睡的模样。晏蓁无奈地坐在蓝宁身边,摸摸蓝宁的头,用眼神示意太医把脉。 宁儿这样都有好一段时日了,却说没事,拖着不曾唤大夫看看。 太医把脉片刻就收回手,满脸喜色:“恭喜长公主,贺喜长公主,郡主已经有孕在身月余。” “有孕?”晏蓁皱眉,宁儿要和百里初和离,怎么能这时候怀有身孕。让宁儿和南风起如何相处? “下官虽是医术浅薄,但是怀孕的滑象绝不会看错。”太医看着晏蓁眼里的神色,心里打鼓,但还是保证地道,“郡主脉搏来往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应是滑脉无疑。” 太医很明白世家的阉臢事儿多,他也一把年纪了,遇到过不少,长公主的神色很显然是对郡主腹中胎儿的不喜,但是毕竟医者仁心,太医思衬片刻,还是由衷地劝告:“郡主忧思过甚,若是不好好养胎,腹中胎儿恐怕不好保住。而且,郡主这一胎若是因思虑过甚滑落,恐怕对郡主身子大为不利,重者终身不育。” 蓝宁本来睡得朦朦胧胧,听见怀孕,脑中有什么突然炸开,瞬间睁开眼睛,望着太医:“你说什么?” 她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月事了,她原以为不过是月事的日子乱了,没太在意过。 太医被蓝宁陡然凌厉的眼神吓得老眼一昏,犹豫着道:“郡主已经有孕在身月余。” 晏蓁拉住神色激动的蓝宁,挥手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看到晏蓁的手势后,颤巍巍地站起身,恭敬地行礼后退了出去。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希望长公主和郡主能思考清楚。 蓝宁本来还有些浑噩的脑子,此刻不用冷风吹,也已经乍然清醒了。 月余…… 不可能是元锦的,她和元锦已经将近两月没有行房了。 最初因为是她和他闹矛盾,后来她月事来了。 那她腹中的胎儿……是南风起的? 蓝宁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腹部,笑得有些苦涩。她很喜欢孩子,可惜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它的父亲也不是她想要共度一生之人。 晏蓁看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忧心这时候有了百里初的孩子该怎么办,便柔声安慰道:“宁儿,没事的。我看瑾瑜那孩子是个好的,就算你有了元锦的孩子,他也定然会视如己出。” 晏蓁早就已经被南风起洗脑,时时刻刻想着让蓝宁和离后嫁给南风起。 蓝宁没有说话,如果她说她腹中的孩子是南风起的,恐怕娘亲就要直接把她打包嫁给南风起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蓝宁想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打消晏蓁想把她嫁给南风起的心思时,远远就传来了一声满含喜悦的声音:“宁儿有孕了?我就要做爹爹了?” 晏蓁听见南风起的声音,有一瞬间想把孩子赖到南风起身上。可惜这一个月来宁儿都没让南风起进门几次,更别说发生其它什么了。 但是南风起这般不介意宁儿腹内的孩子,晏蓁也是高兴的,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瑾瑜怎的来了?” 蓝宁抄着手边的枕头就往南风起砸去:“谁说孩子是你的?” 这一个月来,南风起没有少被蓝宁砸,早就已经习惯了。 “月余,自然是我的。”南风起温和地笑着,笃定地点头,顺手捡起了枕头放在一旁。 这枕头落在没有地毯的地面,已经脏了。 晏蓁看着两人猜哑谜的样子,一头雾水。南风起为什么会说宁儿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南风起直接一撩衣袍就跪在了地上:“还望长公主恕罪。” 晏蓁被南风起的阵势吓到,连忙起身要扶起他:“你这孩子,快起来。” 且不说南风起本就未曾做错任何事情,就是晋王世子身份高贵,她也当不得他的一跪。 南风起避开晏蓁的手,依然跪着:“长公主就让钰跪着罢,若是长公主听完还能原谅钰,钰再起身也不迟。” 语罢,南风起言简意赅的解释起来。 蓝宁眼见着拦不住南风起,只好转身想向屋内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晏蓁见蓝宁要走,便一把拉住了蓝宁,示意她听完。 蓝宁被拉住的时候就知道走不掉了,也罢,大不了就是再嫁给南风起便是,反正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与其她最后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继父,不如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而且他还对她言听计从。 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蓝宁惫懒地坐回软榻上去。 晏蓁听到最后方才知道蓝宁腹中的胎儿是南风起的,虽然有些气愤南风起的趁人之危,但是毕竟南风起是她看中的女婿。 现下要紧的是应当早些把婚事办成,以免宁儿月份上去后,显怀了被人说闲话。 可是,元锦还未回京,根本没法和离。 “钰可以进宫求得圣旨,让宁儿和左相早日和离。”南风起似乎看出了晏蓁的担忧,笑着道。 一时间所有的阻碍都解决了,晏蓁自然高兴得紧,连忙虚扶起南风起:“瑾瑜快请起。” …… 待送走南风起以后,晏蓁才坐回蓝宁身边:“宁儿怎的不早说你腹中的胎儿是晋王世子的。” “我没想过我会怀孕,更何况还是南风起的孩子。”蓝宁斟酌着说道,“我原想的是,和元锦和离以后便暂时不再成亲。” 蓝宁没敢说她是本打算不再成亲的。 “宁儿真的不喜晋王世子?”晏蓁仔细地看着女儿的神色,害怕错过分毫。 若是宁儿真的不愿意嫁给南风起,她不会勉强。 她已经为女儿挑错了一次夫婿,不愿意女儿再受到伤害。 她之所以愿意让宁儿嫁给南风起,不是因为看重南风起的家室,而是因为看重南风起对宁儿的心意。 南风起眼中带着炙热疯狂的爱意,仿佛灼烧的沸水,时时刻刻不停息,不同于百里初对宁儿的若即若离。 “我只是接受不了一直当作弟弟的人成为丈夫。”蓝宁道。 她不排斥,也不讨厌南风起,但也仅限于此。 她很清楚,她不爱他,至少现在不爱,只是把他当作弟弟。 “宁儿不是不喜南风起便好。”晏蓁伸手为蓝宁捋捋鬓发,温柔地道,“娘亲不想勉强宁儿,若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嫁给他,一定要告诉娘亲。我希望我的宁儿永远幸福。” “宁儿记得。”就这样便很好。 蓝宁低头凝视着腹部,孩子总归该有个父亲。南风起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七月十五,良辰吉日。 有了上一次成亲的经验,蓝宁这一次不再那般糊涂,各种偷懒,一天下来也不见太累。 南风起担忧着蓝宁腹中还有胎儿,婚礼从简。 但毕竟是晋王世子和右相掌上明珠成亲,就算婚礼一切从简,但也繁文缛节甚多。 参加婚礼的官员真心贺喜的没几个,倒是一堆各怀鬼胎的。毕竟右相之女先是嫁了大晋最位高权重的左相,后又以和离之身嫁给身份同样尊贵的晋王世子,京城里谁人不好奇? 如今是左相外出巡查还未回京,晋王世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抢了人家妻子。 比起看婚宴,他们其实更想知道左相回京后发现自己妻子变成了别人家的是个甚反应。 圣上亲自下旨让右相千金和左相和离。这其中要是没有晋王世子的手段,他们打死也不相信。 朝堂之中,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不理朝政已久,太子又是个不能成大器的。如今的大晋几乎完全是左相,右相,晋王世子几人把持朝政。 左相除非疯了才会这样把自己的妻子拱手相送。右相还没有那么大大能耐可以指使圣上。 剩下能动手的就只有一个颇得圣宠又抱得美人归的晋王世子了。 婚宴上,晋王世子一派的官员都是春光满面,世子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连走路都是衣带生风;左相一派的官员则是如丧考妣,简直世风日下,如此夺人之妻,不耻下作。 两派互看不顺眼之下,险些直接在筵席之上互相掐起来,好在有南风起的镇压,最后两派的官员都偃旗息鼓。 左相一派的官员是灰溜溜的走了,他们准备在左相回京之前忍气吞声,见了病秧子一派的绕着走。 晋王世子一派的官员则是越发气焰盛大,看见左相一派的就想怼上去,最后一一和南风起道喜以后才回府。 这些年世子不上朝,他们在朝中受的窝囊气太多,无处发泄。 …… 夜色逐渐将临,笼罩住湛蓝的天幕,天空变得深沉。 晋王府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仿佛能照亮夜幕。 蓝宁坐在新房里百无聊赖,一想到从今以后她就要和南风起同睡同寝就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以前南风起还是阿瑾时,她和阿瑾同吃同睡没有任何异样,毕竟她把阿瑾当作弟弟。 在现代,成年人和七八岁的孩子睡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如今南风起不是过去的阿瑾了,他是她的丈夫。 蓝宁轻轻笑起来,笑容有些酸涩,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是除了元锦之外的人,更没有想过会嫁给两个人。 可是如今,这一切她没想到的都发生了。 南风起打发了一堆宾客后就急切地返回新房,陪那群只会搞得朝堂鸡飞狗跳的滑头干甚?他可不愿意留下宁儿一人久等。 红色的纱幔,红色的龙凤烛,床榻之上坐着的被红衣包裹的人,让南风起如坠梦中的感觉少了几分。 期盼了两世,执着了两世的场景,终于不是在梦中才有了。 宁儿是真的嫁给他,是他的妻子了。 “宁儿……”南风起试探着唤了一声,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这般真的嫁给了自己。 “阿……”蓝宁刚想唤“阿瑾”,一开口方才发觉不合适,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 “你回来了?”蓝宁道,她着实不知道唤他什么合适。 “瑾瑜。”南风起看出蓝宁的窘迫拘束,也不说破,“宁儿唤我瑾瑜罢,这是我的字。” 南风起深知不能操之过急,他才把宁儿娶进门,不能逼得太紧。 “瑾瑜……”蓝宁犹疑片刻,从善如流地道。 比起其它的称呼,这个显然更能让她接受。 “宁儿再唤一声?” 明明是一样的两个字,明明是被人唤过无数次的字,可是从宁儿嘴里念出来却让他无比眷念。 他第一次听见宁儿这般唤他。 “瑾瑜。”蓝宁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宁儿,我很高兴。”南风起愉悦地抱起蓝宁,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 “我……”蓝宁推开南风起,支支吾吾地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南风起因为怕蓝宁劳累,早在第一次带蓝宁回新房的时候就和她饮下了合卺酒,并给她换下了沉重的凤冠披霞。 南风起眼里溢出笑意,连清雅的嗓音都带着笑意:“好,我们休息。宁儿稍等我片刻,我去沐浴梳洗。” 他吻了吻蓝宁的脸颊就转身向里间走去。 蓝宁趁着南风起去沐浴的时间,赶紧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紧闭双眼。 南风起很快就沐浴梳洗完毕,因为怕自己身上的润意感染到蓝宁身上,进而伤及腹中胎儿,他特地用内力烘干以后还在椅子上翻阅了一会儿书籍才上床榻。 他不太在意宁儿腹中的胎儿,但是他在意宁儿。 蓝宁感受到床榻外侧的凹陷,眼睛闭得更紧了,紧紧拉着被子,手心略微有些潮湿,连呼吸粗重了几分都没有发觉。 南风起连人带被的拥住蓝宁,在她耳边缓缓吹着热气:“宁儿放心,你还怀有身孕,我今晚不会碰你。” 蓝宁如今怀着身孕的身子,根本受不得折腾。 “真的?”蓝宁将信将疑地半睁开眼。 他这么乖巧? “真的,在宁儿生下孩子之前,我都不会碰宁儿。”南风起掀开蓝宁的被子,钻了进去,继续抱着蓝宁,温柔地伸手抚着蓝宁的腹部。 虽然他不喜这个孩子有一半的血脉是百里初的。但是,只要是宁儿的孩子,他都会视如己出。 “啊——”蓝宁被南风起的动作吓得惊叫起来,如受惊的小鹿想要往后退,可是已经退到床榻边缘,退无可退。 庭院中,树上趴着的四大暗卫听到尖叫声,看天看地,看树看花,就是不看彼此。 心里的想法却不约而同的是:自家世子也太不知道收敛了,虽然是谋算已久才把世子妃拐带回家,但是折腾出这样的动静,世子到底是有多勇猛,果然是老男人憋坏了? 把娇弱的世子妃折腾坏了怎么办? 南风起为了不让蓝宁尖叫,以吻封唇。 本来南风起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蓝宁尖叫,可是在唇触碰到蓝宁的刹那,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去他的浅尝则止。 南风起撬开蓝宁的唇,慢慢吮.吸着,清淡的梅花香在口舌中蔓延开来。 蓝宁被动地承受着,伸手想要推开南风起,可是却被南风起抓住,动弹不得,几乎是任由南风起胡作非为。 良久,就在蓝宁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南风起才放开了她。 蓝宁喘着气,委屈地控诉:“你说过的不碰我……” 南风起看着蓝宁被吻后越发显得娇艳欲滴的红唇,原本强行压下去的情.欲此刻升腾而起,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清雅的嗓音染上欲.望,嘶哑低沉:“宁儿睡罢,我保证不再碰你。” 蓝宁不再看南风起,闭上眼就直接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反正她也争不过南风起,倒不如自己睡了。 也许是白天的确累了,也许是南风起的怀抱太过安稳,蓝宁很快就睡了过去。 南风起听到耳边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毫无睡意的眼里闪过一丝苦笑,温香软玉在怀,他自己把自己折腾得越发清醒。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这样甜蜜的折磨,他甘之如饴,哪怕是一生一世。 南风起恋恋不舍地吻吻蓝宁的唇角,紧紧抱住怀里早已经熟睡的人,阖上双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南风起才感觉心里那一股火被压了下去,方才安稳的睡过去。 百里初赶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 他特地从各地搜罗了很多有趣的小物品,准备送给宁儿。 百里初兴高采烈地踏进行止院寝室,以为会看见蓝宁如往日一般温雅地在软榻上看书,看见他回来时,就会柔柔地问一声:“元锦回来了?” 可惜,任是百里初翻遍了整个行止院,也未曾找到蓝宁的影子。 整个行止院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风声刮过的声音。 行止院的下人们都低着头,生怕被百里初问话。 圣旨赐下让家主与夫人和离以后,晋王世子就火速去右相府提了亲,三媒六聘地将夫人娶进家门。 前些日子,京城的人谁不是在八卦这件事情。只是最近才消停了些许。 如今要是家主还不知晓这件事情,问起夫人,他们该怎么回答?恐怕怎么回答都是错。 思及此,本来只是有些惶恐的下人,此刻更是颤抖的伏下头颅,呼吸更轻了几分,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百里初找不到蓝宁,只以为她是出门了。 因为有些担忧蓝宁又去找阿瑾,百里初出门寻了离他最近的下人询问:“夫人去哪儿了?” 下人噗通一声跪下,抹抹额头的冷汗,家主果然还不知道:“家主恕罪,夫人她……” 下人支支吾吾了半晌,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就他如此倒霉,被家主询问。 “夫人怎么了?”百里初看着惶恐的下人,皱着眉,急切的问。 难道是宁儿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为什么他巡查之时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宁儿的书信。 下人被百里初凌厉的眼神一扫,越发忐忑起来,几乎开不了口。 百里初积威甚重,现下又刻意释放冷气,一般之人自然承受不住。 下人哆哆嗦嗦着讲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等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直接被百里初几乎可以冰封万里的寒气吓晕。 晏清一听到下人来禀报百里初回府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匆匆地跟着婢女来了行止院。 可惜已经来晚了,行止院已经是一片狼藉,百里初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晏清看见角落里还有一个醒着,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的下人,便走近他,而后蹲下身子,尽量放低了声音:“家主呢?” “家主他……”下人似乎沉浸在方才的狂风暴雨中,口齿不清,“打伤了所有下人后,就……往西面去了。” 西面? 晏清蹙起黛眉。 坏了,那是晋王府! 晏清立刻起身,就往书房跑去,她要去找夫君。这时候也只有夫君才能阻止得了元锦。 她当时知道蓝宁改嫁的时候,除却唏嘘以外,完全生不出责怪之意。归根结底是元锦他先抛弃宁儿,如今这般境地或许该说是元锦他自己咎由自取。 若是一开始他就不对凤卿动心动情,他和宁儿也不会走到今日。 晏清对百里初,可以说是没有多少同情,即使她是他母亲。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并不是可以挽回的。 …… 百里初听完下人的话时,牙呲具裂,疯狂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可置信浮现脑中。 怎么可能? 明明…… 明明他和宁儿都已经成亲了。 狂奔之下,扫过的风刮脸而过让百里初清醒了几分。 阿瑾竟然果真是南风起。 是他大意了。 百里初几个起落间就到了晋王府。 巍峨大气的晋王府大门敞开,仿佛在等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大门前守着的侍卫见百里初怒气冲冲地走来,想起自家世子交代的话,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卑职见过左相。” “南风起呢?”百里初没有心情和侍卫耗,低吼道。 侍卫赶紧从怀中拿出书信递给百里初:“世子带世子妃游玩山水去了,归期未定。世子有四个字,让卑职转述给您,‘咎由自取’。” 侍卫虽然是个粗人,却也听得出这四个字不是甚好意思。只是这是世子的命令,即使是将性命豁出去,他也要完成任务。 百里初捏着书信的手瞬间收紧,书信的纸张皱成一团。 咎由自取? 若不是他南风起,宁儿怎么会离开他? 百里初压住眼里的癫狂之色,忽然间想起还有书信,松开手,展开早就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纸张。 两张宣纸,两种笔记,很显然是两个人写的。 百里初拿出蓝宁写的那张宣纸,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看到最后,百里初眼眸中的光芒逐渐破碎,到最后熄灭,幽深如同无底深渊,整个人显得死寂落寞,再不复往日清雅雍容。 他的身子忍不住地轻轻颤栗着,连攥着宣纸的指尖都是颤栗的,带动着褶皱的宣纸颤动,一如他此刻如坠冰窖的心,明明早就被冰封,却还是会绝望地颤动。 他以为她知道他爱她的。 原来不过真的只是他以为,宁儿竟然一直觉得他爱着凤卿。 百里初想努力收敛自己几欲崩溃的情绪,却发现无济于事。 怎么收敛? 怎么冷静? 他做不到…… 百里初已经不记得那一日是怎么离开晋王府的,他只知道他要去找宁儿,解释给她听。 她那么爱他,一定会原谅他的过错的。 现在她之所以嫁给了南风起,不过是以为他爱着凤卿,等他解释清楚,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对…… 他要找到宁儿 宁儿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 五年后 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高高低低的碧绿莲叶间,着一袭碧绿衣裙的清雅女子在尖尖的小舟中半蹲着身子,几乎与莲叶融为一体。 女子的左边坐着一个雪色衣袍的男子,清贵绝伦,容色殊丽无双,和他容色一样显眼的是他的一头银发。满头银发用玉簪半挽,披散肩头,倾泄了一世星河。 “娘亲,我采到莲花了!”孩童清脆稚嫩的嗓音带着兴喜,“送给你。” 蓝如影拿着一只开得正繁的莲花,粉白的花瓣在他晃动的手下纷落下几瓣,花里托着墨绿色的莲蓬。 蓝宁接过蓝如影手里的花枝,掏出锦帕为活蹦乱跳的他擦擦汗珠,慈爱地笑着:“如影慢些。” 蓝如影是她和瑾瑜的孩子,名字取的是“如影随形”之意,南风起说他要生生世世和她永不分离,如影随形。 “要娘亲抱抱。”蓝如影年方四岁,吐字还不甚清晰。 他日常最喜欢的也就是蹭着蓝宁要抱抱,娘亲很温柔,他很喜欢。爹爹虽然对他也好,可是总是板着脸,蓝如影有些怕他。 “如影听话,不能累着娘亲,娘亲身子不好。”南风起搂住蓝宁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去,不赞同的摇摇头。 宁儿这些年身子虽然养好了,可是如影这么重,他哪里舍得让宁儿抱他? 南风起才不承认他是吃醋。 “我哪有这般娇弱?”蓝宁娇嗔。 她曾以为自己终此一生都不会爱上南风起,最多只能做到相敬如宾。 可是人心终究都是肉长的,将近五年的相处,南风起对她事事依从。 何况,她在生如影九死一生时,曾看见南风起那般的绝望哀嚎,宛如失去伴侣的野兽。那一刻,蓝宁的心几乎片片崩塌,溃不成军。 她明明都让他在她去了之后好好活着,不要寻死。没想到在她没了气息时,他将装着她的棺材亲自拖至选好的墓地后,就要跳进棺材中陪着她一起死。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她醒了过来,也许她真的就要错失他了。 蓝宁在那一刻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上天让他还活着。 有这样一个爱自己如痴的丈夫,夫复何求? 只是,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瑾瑜为了救她,几乎废掉了毕生武功,还放了他的一大半血给她续命,最后一夜白发。 “宁儿不娇弱。”南风起眼里的笑意加深,声线清和温润,“宁儿是我的唯一,我只是舍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辛苦劳累。” 蓝如影看着早就已经成功忘记自己的娘亲,撇撇嘴,走到小舟的另一头,鼓着腮帮子,无奈望天,爹爹总是这样和他争宠。 明明他才是娘亲生的。 …… 三人踩着渐收的夕阳踏回了竹屋。 渐暗的天色里,一袭墨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而立,如松如柏,不似几年前的尊贵雍容,周身萦绕的都是寂寥落寞。 蓝宁的步子一僵,虽然早已经不再爱。可是毕竟曾经疯狂过那么多年,即使事到如今也还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南风起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眼底的神色深了又深。 宁儿还是忘不了他吗? 感受到南风起有些紊乱的呼吸,蓝宁握住腰间的那只大手,安抚地捏捏。 瑾瑜太患得患失,是她的错,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南风起看着蓝宁安抚的笑,感到手间传来的细腻触感,回以温柔一笑。 宁儿现在是他的妻子,即使百里初想要把宁儿夺回去,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百里初转过身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他几乎疯狂崩溃的画面。 渐落的昏黄余光里,男子半搂着女子,看向女子的目光是道不尽的温柔宠溺,女子牵着一个孩子,看着男子微微笑着。 温馨而甜蜜,让人舍不得打断。 这五年,他生不如死,不断反思着过去。 急切地想要找到宁儿,和她解释清楚,可是如今真的见到了,他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或许,他只是怕了宁儿早就不再爱他,再也不愿意跟他回去。 “宁儿。”百里初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干涩得紧,嘶哑得厉害,“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这个名字,这五年来,他念了无数次,婉转呢喃。到如今,念出口,才发现如此沉重。 “好。”总有些事情是应该当面说清楚的。 南风起本就收紧的手,此刻更紧了几分,甚至让蓝宁感觉有些疼。 “瑾瑜,疼。”蓝宁嘟着红唇嘟囔。 听见蓝宁呼疼,南风起立刻松开了手,关切地问:“我伤到你了吗?”作势就要向蓝宁腰间摸去,看看真的伤到了哪里。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宁儿离开他…… “没有伤到。”蓝宁抓住南风起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瑾瑜,我爱的是你,不会跟任何人走。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 百里初听见蓝宁的话,苦涩地勾起唇角,真的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可是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南风起被蓝宁的话砸得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是一片飘飘然。 宁儿说爱他……. 宁儿竟然说爱他了…… “乖乖和如影在家里等我。”蓝宁拿出哄如影的语气哄着南风起。 反正他当初还是阿瑾的时候不也挺吃这一套的吗? “嗯嗯。”南风起依然飘飘然,呆楞的点点头。 蓝宁点起脚尖吻了南风起一下后就跟着百里初的脚步而去。 南风起本来已经稍微从蓝宁的示爱里清醒出来,被蓝宁一吻,又整个人开始神游了。 蓝如影看着自家不靠谱的爹爹,还是决定自食其力:“娘亲,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啊。我和爹爹在家等你,千万不要和坏人跑了,会被抓去吃了的,就像狼外婆吃小红帽一样。” 那个陌生的叔叔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不能让他拐走娘亲。 至于为什么他觉得那个黑衣服的叔叔不是好人,聪明如蓝如影表示,因为他和爹爹一样,一直盯着娘亲啊。 有一个爹爹和他抢娘亲,他已经很苦恼了,他不想再多一个。蓝如影煞有其事地看了一眼还傻气四冒的南风起,往一旁挪了挪。 他才没有这么傻的爹爹。娘亲都要被拐跑了还傻乐。 蓝宁听见蓝如影的话,脚步一个踉跄。 她发誓,她再也不和如影讲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了。 百里初显然也听见了蓝如影的话,可惜心早就疼得麻木,他的讽刺让他没有丝毫波澜。 早在看见蓝如影的时候,他就已经痛过了。 百里初见身边的蓝宁步子不稳,想要伸手扶住她。 蓝宁却在他伸手的刹那迅速远离。既然已经毫无关系,那就不要再牵扯不清。 百里初的手僵硬地愣在半空中,半晌颤抖地收回。 原来,连他的触碰对于宁儿来说都已经难以忍耐了吗? …… 临月阁 雅间 缭缭飘起的白色烟雾里,两人对视而坐。 蓝宁没有开口,百里初也只是细细端详着她,未曾言语。 良久,蓝宁搁下茶盏,淡淡地道:“元锦今日特低寻来此地,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她没那么多时间和百里初耗下去,天色已经晚了,她再不回去。家里的一大一小都会担心。 想到家里经常互掐的一大一小,蓝宁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百里初看见蓝宁愉悦的神情,好奇地问:“宁儿在笑什么?” 她和他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如此轻松舒适。 “想家里那两个活宝。”蓝宁脱口而出。 可不就是两个活宝吗? 百里初闻言,凤眸里破碎的光芒闪闪烁烁。 他以为宁儿会一直在原地,可是为什么,回首间,她就已经是他人之妻? “宁儿,我……”百里初艰涩晦暗地开口,想要解释。 “元锦,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对不起,纠缠了你那么多年。如今我已经放下了,也请你放下罢。”蓝宁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站起身就想要离开。 “宁儿,我不想放下。”百里初在蓝宁转身的时候,站起身,搂住蓝宁的腰身,低喃着道,“我爱你。” 百里初将头贴近蓝宁的肩头,深深地嗅着熟悉的梅花清香,多年来的惶恐不安在此刻得到安抚。 蓝宁摇摇头,伸手就要掰开百里初的手臂:“元锦,太晚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管百里初是真的爱她,还是有其它什么打算,她都已经不想再知道。 不爱便是不爱,无法勉强。 “那你爱谁?”百里初禁锢住蓝宁的腰身,不肯松手,害怕他一松手她就消失无踪,“南风起吗?” 这五年他做了太多梦,每个梦里都有她,可是最后都因为他的抓不牢而消失。 “我爱他。”蓝宁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 元锦身上的气息,她已经不再眷念。如今她爱的是南风起,唯有南风起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南风起当年做了些什么?”百里初嘶吼。 他在失去她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蠢,被南风起耍得团团转,甚至连暗风都被他收买了尚且不知。 百里初娓娓地控诉着南风起的点点罪行。 蓝宁耐心的听着,这是她给彼此最后的尊重。 从百里初口中听着南风起的种种劣迹,蓝宁不是不生气的。 可是一想到他此般机关算尽只是为了一个她,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元锦,我爱他。”蓝宁没有反驳南风起的那些劣迹,只是轻轻开口,述说着自己的坚定。 “为什么?”百里初痛苦地闭上眼。 为什么他都解释了,她还这般。是因为不相信他吗? “和他在一起,我很轻松,丝毫不用去揣度他的心思。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捧到我面前。”蓝宁说起南风起,语气染上欣喜。 下一刻,又仿佛回忆起不美好的过去,声线低渺,遥远如天边传来:“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却不得不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不停地揣度着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还爱着凤卿。” “元锦,这样的日子,我怠倦了。即使没有瑾瑜,我们之间也不可能走到最后。”蓝宁强行掰开百里初的手,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元锦太骄傲,她太懦弱。 他们,终究还是不合适。 她曾经以为她能忍受,后来才发现,没有一个人不想被爱。 她做不到那么大公无私,付出后不求回报。 百里初僵硬地站在原地,头脑阵阵发黑。 蓝宁的话,字字剜心,句句含刀。割着他心底最细嫩的软肉,疼痛得麻木的心又一次鲜血淋漓。 南风起见蓝宁已经走出房间,方才从窗外一跃而下,冷嘲地看着百里初:“百里家主如今这般模样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南风起!”百里初眼眸发红,咬牙切齿地叫着南风起的名字。 “百里家主不用这般大声,我还听得清。”南风起不甚在意地坐下来,就着蓝宁喝过的茶盏,饮下一口已经凉却的茶水。 “我说过,百里家主你不过是咎由自取。”南风起咽下一口茶水,仿佛回忆起蓝宁那些小心翼翼的过往,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我当成珍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却被你一再的弃之如敝履。你既然真的爱过凤卿,又何必再来招惹宁儿?宁儿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爱你。百里初,你明明再次选择了宁儿,却又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爱她?你扪心自问,你是否说过一句爱她。” 说到最后,南风起明显有些激动。 他是真的想杀了南风起,那么辜负他所爱之人,那么伤害他舍不得有一丝一毫伤心的人。 百里初本想反驳,可是却发现南风起所言皆是事实。 “是啊……我的确算是咎由自取。” 百里初艰难的挤出字,踉跄着退后几步,用手撑在桌上,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他只是以为宁儿会明白,他不爱之人,他并不会娶。 可是他却忘了,他曾经为了凤卿抛弃过宁儿。 “百里初,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南风起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回头看着百里初,“如影是你和宁儿的孩子,可惜,他终此一生都不会叫你父亲。百里初,你就一人孤独终老,看着你自己的孩子叫我爹爹罢。你活该!” 南风起斟酌良久,还是决定把蓝如影的身世说出来。 不是因为他不喜如影,相反他很高兴如影带给他和宁儿的那些快乐。 他只是想要百里初悔恨终生罢了,为他曾经抛弃宁儿的行为赎罪。 南风起自觉和百里初再无话可说,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宁儿在夜里行走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他要尽快跟上她。 百里初在南风起最后一句话落下时,终于再也撑不下,瘫坐在椅子上。 如影是他和宁儿的孩子? 百里初想笑却笑不起来,因为他想起了如影对他冷漠的态度。 在百里初和南风起都没有发现的角落,蓝宁泣不成声。 原来……如影是元锦的孩子。 可是瑾瑜却从来都是视如己出,甚至害怕她再次难产,再也不让她怀孕。 如果说在踏出房间的时候,她还有些气愤南风起的不择手段,到此刻,早就已经化为心疼。 她该怎样回报他的深情? …… 蓝宁回到家中时,南风起正在四处找她。 看见蓝宁回来,南风起几乎是一把就抱住了她,沙哑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宁儿,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害怕宁儿丢弃他和如影跟着百里初离开了。 “瑾瑜我爱你,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好不好?”蓝宁回抱住南风起劲瘦的腰身,有些闷闷的呢喃。 既然瑾瑜不想让她知道如影是元锦的孩子,她就当作永远都不知道好了。 “好,生生世世……”南风起吻住怀中之人的发丝。 他这算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 竹屋外,墨色衣袍的男子几乎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凉风习习,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听着竹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和乐融融,百里初最后一丝紧绷的弦终于被扯断。 过得这样圆满的宁儿,过得这样幸福的宁儿,他怎么舍得拆散? 他会一生都守着宁儿的,守护宁儿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 转身的刹那,百里初的眼角有一丝晶莹落下,砸落在夜色里,毫无声响。 夜更浓了,屋内的人儿早已经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