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宝2:秘物》 第1章 发现蹊跷 吩咐侍者将这件带框画作平放在画架上,杰尔斯接过其中一位侍者递来的文件袋,转身递给卢灿——这是画作收藏及转让记录文件及以前的购买协议。 卢灿简单翻看两页,文件上写着上一位收藏者,为彼得拉斯卡里斯,交易日期为1982年9月27日,至于交易价格栏,自然已经被抽掉。 没听说过彼得卡里斯的名字,不过,这不重要。欧洲很多家族都有收藏油画的传统,兴许,这也是一位移民北美的欧洲后裔在出售祖传画作。 他将文件递给温碧璃——在文件检查方面,她更有经验,转而将目光投注在眼前这幅油画上。 在欧洲,有关维纳斯题材的油画,数不胜数。 知名的有意大利画家乔尔·乔丹的《入睡的维纳斯》、法国画家威廉·阿道夫·布格罗《维纳斯的诞生》、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等等。 仅意大利画家提香一人,有记录的维纳斯题材油画,就有十六幅之多,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经遗失或损毁在历史长河中,目前还能在博物馆展出的,只有六幅。 眼前这幅德拉佛斯的布质油画,是一幅“卧维”。 维纳斯题材油画很多,因而欧美油画收藏圈,又根据画幅中维纳斯的姿态,将其分为“卧维”“立维”“坐维”三种。 没有数据表明哪一种姿势的维纳斯油画价值更高,这更取决于作者的知名度、画作本身的质量以及画幅大小。不过,倒是有一种共识:“卧维”往往强调维纳斯的身姿丰腴优美,着重于人体的描绘;“立维”则有着强烈的孤芳自赏的表达;“坐维”更多的是一种和周围物体进行情感互动。 这幅“卧维”画幅不大,尺寸只有60x54 ,属于中等偏小幅。 德拉佛斯的“白签”在右上角,所谓“白签”就是画家用刮刀在画幅某个部位将颜料刮掉形成签名,有点类似于“留白签名”效果。 德拉佛斯是港台的译名,在国内,他的名字往往被翻译为“夏尔·德·拉福斯”。 曾是法国学院派领袖画家勒布伦的学生与助手,后来他背弃了学院派古典主义的严格规范,而成为更重视色彩的弗兰德画家鲁本斯的追随者。 他的代表作为《化作向日葵的克莉蒂》,目前收藏在凡尔赛皇家博物馆。 德拉佛斯是路易十四时期宫廷画师,当时洛可可艺术大行其道,他免不了也会深受影响。这幅《维纳斯》油画就具备相当强烈的洛可可油画艺术特点——光色艳丽、构图优美、线条雅致、风格轻巧。 卢灿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指腹在画布边角轻轻搭了搭,又换到右上角,同样搭一下,抬头问道,“你们画廊,给油画补色了?” 杰尔斯露出几乎难以察觉的错愕,没想到这位连“补色”都能看出来。 油画的装饰与国画不同,油画框往往不带玻璃。 这是因为玻璃框装裱不太透气,时间长了有可能会造成画面发霉、颜色剥落,而且油画的内框本来就有一定的厚度,用玻璃框装裱也不太方便,油画颜料在湿度增加或者气温上升的时候可能会变软,回粘在玻璃上,一旦拿开玻璃就会造成画面的损坏。 这就造成另一个后果,那就是油画表面的落尘,往往很重。 这就需要经常使用松节油或者其它清洁剂清理油画表面的浮沉。 经常在画面上油剂所产生的光色变化,与补色后的上光,差别很小,经验不足的人,是很难发现这其中的微小差异。 可眼前这位年轻人,一眼就看透…… 杰尔斯马上摊摊手,笑着解释,“这毕竟是一幅三百多年接近四百年历史的老画作,我们画廊收回来之后,它的表面肌理就已经有些裂纹,所以,我们略略做了修补。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画廊修补大师的水平,绝对是北美顶尖。它只会让画作增值,并且寿命长久。” 老布质油画产生裂纹,对它进行补色补裂,是正常的维护手段,这能理解,但是,对方却没有在交易之前说明……这就有点说不过去。 这也让卢灿产生一些怀疑——在两次交易的表现中能看出来,对方不是一个老实人。 卢灿起身,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我要求拆卸画框,检查画布,这要求不过分。” 呃……杰尔斯竟然愣住了,竟然有些目瞪口呆? 这让卢灿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要求,在卢灿看来很寻常,只需要将画框后面垫板拆除即可,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除非……画布有问题,也就是他刚才没说实话——所谓补色,绝不仅仅只是表面裂纹补色,而极有可能是“画布破裂补色”! 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大着呢! 油画补裂补色,分为三种情况。 一种是无笔触肌理油画补色,这种情况很好处理,上松节油清洗赶紧后,再平涂透明乳胶于裂纹处,并对有明显裂纹处补以颜色,待干燥后上光即可。 第二种是有笔触肌理油画补色,难度稍微大一些,步骤与第一种雷同,但是在补色时,工作量会大很多——因为补色的同时要考虑笔触肌理的走向。 第三种情况最严重,也就是画布被戳破导致需要补色,这属于“严重损坏”,其本质已经不属于补色,而是“修缮”! 多数油画采用亚麻布作为画布,虽然很厚实,但也架不住尖锐物品扎啊。 扎个洞怎么办? 那工作量就大了!首先需要对画布进行修补——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乳胶“打补丁”,然后电熨斗熨烫让两者补丁与画布紧密贴合,最后再修补画面。 修补画面同样不简单,不仅需要补色,甚至有可能要重新用乳胶调和大白粉(或立德粉)成膏状作填充材料,等填充物干燥之后,重新上色上光。 这种“打过补丁”的画作,又怎么能和原作等值呢? 从杰尔斯的神情中,卢灿猜测,这幅画“打过补丁”! 这家伙……还真不老实!卢灿眯眼笑笑,“怎么,真的打过补丁?” 说完,他坐回座位,示意温碧璃不用再看那些文件。 “嗨,维文,你听我解释。”杰尔斯抹抹额头,笑容有些尴尬,在卢灿旁边坐下,“这幅画作确实打过补丁,但补丁很小,而且……你也看见了,我们画廊的修复大师,基本上完美的还原这幅画作,不是吗?” 这家伙,依旧想要向卢灿推荐这幅“残画”。 卢灿摆摆手,“我们不聊这个话题好不好?胡安·汉密尔顿先生,什么时间到?” “还请稍等。”杰尔斯表情有些沮丧,对待卢灿俩人的态度,更为客气,“汉密尔顿先生在照顾欧姬芙大师,欧姬芙大师不喜欢闹市,她居住在棕榈泉边缘的沙漠地带,开车过来需要两个小时。” 欧姬芙大师的怪癖有很多,比如自闭,又比如喜欢穿黑、白色服装,喜欢居住在沙漠中,喜欢收藏沙漠中的各种骨骸,不喜欢别人称呼她“女画家”…… 卢灿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等,随即低头与温碧璃用粤语小声聊着刚才的事,不再搭理杰尔斯。他确实不想和这位不太诚实的经纪人做买卖,如果不是欧姬芙大师的作品太有诱惑力的话。 可杰尔斯不太死心——卢灿昨天二十五万美元,购买安德斯顿的临摹油画《圣体的评判》,今天又十一万美元,买下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冬日城市恋歌》,还想着要将欧姬芙大师的作品包圆……怎么看都是超级优质客户。 他现在已经很后悔,刚才没能坦诚相告——实在是对方太年轻,让杰尔斯产生“侥幸”心理,想要趁对方经验不足,把这幅有缺憾的油画,处理给对方。 哪能想到,对方竟然提出拆背板检查画布? 拆背板检查画布的情况,并不多见。 油画画布需要用木框绷紧,因而画布背面会有一定的空隙,很多油画在装运或者装饰时,会用一块薄板,将背面的空框封住,以防止被硬物扎破。 这幅油画的背面,就采用橡木板封背。 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封背的油画,没人愿意将其拆卸下来……可是,谁让他在油画补色方面让卢灿起了疑心,才提出这一要求。 只能说,杰尔斯自己露马脚,坑自己一把。 如果因为这件事,丢掉这位超级客户,杰尔斯会懊恼致死——像卢灿这种大客户,可以说是每一位艺术品经纪人最理想客户。 好在……对方没离开,还有机会补救。 杰尔斯出门,吩咐工作人员送来两杯咖啡,约莫十分钟,他再度回会客室,坐到卢灿俩人对面,带着一丝尬笑,“两位……咳……维文先生,能听我说一句吗?” 温碧璃胳膊肘碰碰卢灿,示意他接话。 卢灿抬眼,“你想说什么?” “为表歉意,这张贵宾卡是赠送给您二位的一点小礼物。”他双手递过一张金色卡片。 卢灿信手接过来,哦,还真是黄金卡片! 正面印着“卢卡斯画廊”英文,以及标识,背面为编号:000275,也就是说,自己可能是第二百七十五个拿到这一黄金名片的贵宾。 他是玩黄金的老手,看看色泽,颠颠重量,就能大致猜测出,金镍合金材质,纯金太软,加入镍能增强硬度。黄金占比大约六成左右,这么一小张卡片,约15克黄金。 卢灿笑笑,随手将卡片递给温碧璃,“这次回香江,我们可以考虑做一批翡翠名片。” 温碧璃掩嘴轻笑,拿起黄金名片看看。 还别说,这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但看起来很有“范儿”。家中还真的可以制作一批翡翠……翡翠还是算了,容易碎,家中黄金白银的不少,可以分级做成黄金、白银两种名片。 见卢灿两人收下这份“小礼物”,杰尔斯的脸色缓和一些,笑着介绍,“这份贵宾卡,原本是卢卡斯画廊赠送给消费一百万美元以上的客户。可今天我存在工作疏忽,因此特别向我们画廊总裁保罗先生,申请了一份,表示歉意。使用这张贵宾卡,在北美三家卢卡斯画廊,购买艺术品,可以获得中介费八折的优惠,常年有效。” 第2章 律师威肯 温碧璃这丫头马上把握住这句话中的关键点,“那也就是说,稍后交易欧姬芙大师作品时,也可以享受中介费八折优惠?” 杰尔斯笑着点点头,“是这样的!” 哦,这还不错,马上能用,能省下不少呢。 欧姬芙大师的九幅作品,总价值为五百万美元左右,还要支付给画廊百分之十的经纪中介费,也就是五十万美元,现在打八折,省十万美元。 这让卢灿的心情有所好转,朝《维纳斯》努努嘴,“杰尔斯,那副画,你们画廊怎么报价?” 杰尔斯面露喜色,马上介绍道,“四十五万美元!原价为五十万美元,因为确实破损过,还有我刚才工作疏忽的缘故,故此,减价五万美元,你看……” 其实,卢灿对那副画还是有些兴趣的——德拉佛斯存世的画作很少,而且这幅画,算得上精品,可以入馆的。另外,他本人就是修补修复的高手,自然能分出为这幅画作补色之人的手艺,确实不错——至少从画幅表面,自己并没有发现修补窟窿的痕迹。 放在虎博,很合适! 只是,四十五万美元,对于一幅已经知道破损过的油画,略贵。 他盯着杰尔斯,“它曾经被扎破过!” “但修补后,并不影响画面的效果……” “它曾经被扎破过!” 杰尔斯竖起食指,“我最多只能再给你减免一万!” 卢灿如同复读机一样,再来一遍,“它曾经被扎破过!” 杰尔斯无语,摊摊手,“好,维文先生,你报个价。” “我最多能给你这个数……”卢灿伸出三根手指,晃晃。 “这不可能!”杰尔斯声音有些尖利! 卢灿耸耸肩,“那只能说抱歉,我没有任何义务,为卢卡斯画廊隐瞒这次交易的过程!” 这才是杰尔斯真正害怕的——坏名声! 他试图反击,“只是一次工作失误,而且你并没有等到我的详细介绍。” 卢灿再度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摊摊手,示意——那就没得谈啰! 温碧璃低着头,一缕刘海遮住她脸上忍不住的笑容——这次交易,阿灿赢了! 事实果真如同她所预料,当卢灿表现毫不在乎时,杰尔斯彻底溃败,最后双方以三十五万美金的价格,达成交易。 温碧璃去交钱,捎带着叫来阿忠和阿木,把刚刚购买的《冬日城市恋歌》,还有这幅《维纳斯》打包,等稍后谈成欧姬芙大师作品后,一道直接送去机场,连夜送回香江。 没等到胡安·汉密尔顿先生,潘德森先到,他带着一名律师和纳德轩北美分公司一名司机。 一进门,他就扬声喊道,“鲍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卢灿与温碧璃,正在杰尔斯的陪同下,重新参观画廊,听到潘德森的话,卢灿对他招招手,向杰尔斯介绍,“这位是我朋友潘德森,以后卢卡斯画廊再有知名油画想要出售,可以联系他,他会在最快时间通知我的。” 香江距离洛杉矶实在太远,彼此间只有两条海底通讯光缆,一条直东洋,另一条则通往菲律宾再转向香江,想要隔着太平洋找人,可不仅仅是时差问题,能不能拨通电话,都是两说。 因此,这时代,部分地区还在用加急电报联系——记得国内电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那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 潘德森与杰尔斯互换名片,攀谈起来,卢灿则与温碧璃继续闲逛。 欧美画廊很多,大多数售卖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画家画作,平时店中有一两幅知名作家作品,已经很了不得。至于今天,卢灿能在卢卡斯画廊挑出两幅作品,已属难得。而欧姬芙作品展,则另有蹊跷……不能以正常情况论处。 他将画廊逛一圈,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下手对象,只得回会客室继续喝咖啡,等风来。 杰尔斯陪坐片刻后,又回办公室打电话催问胡安到哪儿。 “鲍斯,夫人,这位是我们北美分公司法律顾问威肯·史密斯。” 潘德森终于找到机会,向卢灿和温碧璃介绍带来的律师。这位叫做威肯的律师,四十出头,看起来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卖相不错,起身对卢灿俩人微微鞠躬,“鲍斯,夫人!” 卢灿朝对方微笑点点头,“威肯,欧姬芙大师的画作,我怀疑可能存在归属权之争,但我有希望获得这些画作。这件事,你的意见?” 威肯一怔,“你是说……卢卡斯画廊还有即将到来的卖家,没有获得欧姬芙大师的授权?” “具体情况,我暂且还不是很清楚。”卢灿抬手揉揉眉梢,筹措语言后,“我听朋友说起过,欧姬芙大师身边有多位生活助理,现在售卖画作的这位汉密尔顿,只是其中之一。” “嘶……”这下轮到威肯头疼。 其实,他最想要说的是——别卷入归属权不明的交易中,可是,刚才老板又提到想要得到这些画作……第一次见面,老板就抛出这么个难题。 “你确定……汉密尔顿先生没有获得授权?”他眉头微皱,再度问道。 卢灿耸耸肩,“画廊方面获得汉密尔顿先生的授权,汉密尔顿似乎也拿到欧姬芙的授权,但是……别忘了,欧姬芙大师已经九十五岁……” 卢灿手指在脑袋边绕了绕,“其他助理,是否会利用这一点,争抢画作归属权?” 哦,这样啊!威肯这次听得很明白,松了口气。 不是没有处置权就好——有点纠纷算什么? 别说中间间隔一层,即便是直接打官司也不怕——富豪最不害怕的就是打官司。 想了想后,他笑道,“这次交易出现在卢卡斯画廊这一公众平台,并非私下交易,不构成销赃罪,同时,我们的交易对象,他本人是有画作处置权的,也不构成偷盗罪。至于汉密尔顿先生的麻烦……”他扬扬眉,“那是他的事情,与我们这次交易,没有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卢灿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定下来——这就是有专业人士提供建议的好处。 又听威肯笑道,“鲍斯,你对这次交易的价格底线是多少?如果可以……我想申请成为这次交易的谈判官。” 这位律师有点意思,很懂得在老板面前表现! 卢灿瞬间就对这位属下,产生不错的印象——善于表现的人,往往都有一定的水准。 琢磨了一下,交给他,也没什么,遂即点头笑道,“那幅《红色山岗与白云》,我能接受的底价为八十万美元,其它八幅花卉,单幅的价格不超过五十万,都能接受。ok?” 威肯比划个ok的手势。 闲聊的时间不长,很快,杰尔斯领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白胖子进来,对方满脸汗珠。 杰尔斯伸手指向卢灿,介绍道,“嗨,胡安!这是维文先生,来自香江。他对你寄卖的欧姬芙大师画作,很感兴趣。” “维文先生,这位就是着名陶艺师,也是欧姬芙大师的生活助理,胡安·汉密尔顿。” “陶艺师?”卢灿有些惊讶,伸手与对方握握。 “乔治娅七十岁以后,对陶艺产生浓烈的兴趣,因此邀请我去她的庄园,教授陶艺。” 与卢灿握手之后,胡安从抽纸盒中抽出几张卫生纸,一边抹额头一边说道,“从1956年开始,我就担任乔治娅的生活助理,一直到今天。” 估计是刚才杰尔斯曾经向他说过“买家对画作的处置授权有些担心”,所以,他刚好借助这一问题,向卢灿一行做出解释。 卢灿抬手指指威肯,“这是我的律师威肯。他会和你沟通本次交易相关事宜。” 威肯·史密斯抬抬手,很自然的接过话头,“汉密尔顿先生,需要等你的律师吗?” 杰尔斯在旁边插一句,“画廊为胡安配备一名法务律师,负责审核交易条款,不负责谈判。你们双方,直接交易。” 大胖子胡安,这会终于喘匀实,额头也没再冒汗,抬抬手,“和我谈即可。” 威肯等他喝完一杯咖啡后,才问道,“那我们开始?在正式谈判之前,我有两个小问题,需要问明白。当然,你可以不用回答,但流程必须要走,现场有见证人。” 胡安以为威肯要问“授权”问题,很爽快的点头,“你问,能说的我肯定说。” “那好。”威肯摊开面前的文件夹,从文件夹脊缝中抽出一支钢笔,边写边问道,“第一个问题,汉密尔顿先生,你出手欧姬芙大师的九幅画作……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请问,你拿到这笔钱,准备用在什么地方?” 这一问题,让旁观的几人都一愣,连卢灿都没想到。 我去,不愧是律师!这谈判方法,很有意思很犀利。 威肯很快又补充道,“任何一位艺术家,都会把自己的作品都是当成孩子看待,我相信欧姬芙大师也是如此。那么……这次她为什么会许可你一次性出售九幅作品?” 胡安被他这句话问傻了,还真不好回答。 他确实获得欧姬芙授权处置画作,但不意味着他这次卖画就光明正大——陪伴一位老妪几十年,他自认为应该获得报酬。可是,这种话能直接告诉对方吗? 在他迟疑之际,威肯马上又缓和口气,没那么咄咄逼人,笑道,“当然,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想,不外乎为欧姬芙大师筹措生活经费,或者帮大师筹建艺术馆,亦或是你……个人的酬劳,不知是不是?” 他这是在诱导答案,可胡安作为一名陶艺师,哪懂得这些?当即点头,“是的,没错,乔治娅的庄园需要修整,还有,她的眼睛也需要一定的经费来治疗维持不至于恶化……” 好了,谈判一开始,就落入威肯的节奏。 卢灿嘴角微翘,对嘉妮的这位属下,越来越有兴趣,能力相当不俗! 第3章 高山公园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唐明皇能写出如此温婉的小令,很让人意外。 不过,这支曲牌,真的很适合用来形容春睡中的温碧璃。 也许是从小缺乏安全感,她睡觉总是蜷缩一团,似乎要将整个身体埋在男人的怀抱中。相比她而言,温碧玉的睡姿就难看许多,敞手敞脚恨不得将整张床都霸占。 洛杉矶的秋天依旧燥热,嗓子有点干,起床后倒杯清水润润喉咙,再也没有睡意。卢灿索性光着脚,敞着睡衣,将落地窗的丝绒布帘拉来一丝缝隙。 天色灰蓝,海天边际泛起一片鱼肚白。 卢灿端着玻璃杯,站在窗边,琢磨着阿忠他们是不是已经抵达香江。 没错,昨天花费425万美金,再度购买下欧姬芙大师的九幅油画大作之后,他担心夜长梦多,当即安排人将这几天的收获,全部送往机场,让阿忠督押,下午就送回香江虎博。 即便是在夏威夷中途加油,这会也该抵达香江了。 到现在还没来电话,估计是阿忠担心打扰自己休息。 抬手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卢灿放下茶杯,走到外间,将插在充电器上的手机拔下,拨通福伯的电话。 福伯接的电话,笑呵呵道,“到了到了!你老师去机场接的飞机,他们还没回来,估计也快了。哈哈,这些西洋馆的轮换展品,不缺了!” 福伯口中的老师,是虎博欧美艺术研究中心的嘉里教授,他现在负责欧美艺术馆。 今年八月二十日,虎博欧美艺术品展馆开业,镇馆之宝是卢灿手中的几幅油画,还有华托的五件底稿以及梵高的四幅素描。展品中还包括古蓬·皮特家族转让给虎博的各种型号古董留声机,以及卢灿淘换的各种欧式家具。 尽管展品级别不低,可还是有些单调,尤其是在欧美艺术重心——油画方面,严重欠缺轮换品。这次从北美送回去的,无论是老电影海报,还是杂志,以及新的油画,毫无疑问都能给为虎博欧美艺术馆,也就是福伯口中的“西洋馆”,带来极大补充,完全可以展品轮换。 临结束,福伯照例又叮嘱两句——注意安全、别乱花钱。 挂断电话后,卢灿的心事落定,可更加睡不着,朝内间看看,阿璃依旧在熟睡。他索性换上一套运动装,来到酒店天台上,摆开手势,练习一趟象形桩功。 孙立功所学习的薛颠象形拳,讲究“飞云摇晃旋”,也就是身形要灵活,同时也很讲究“桩功”,但并非“不动桩”,而是强调双脚要扎稳,身形必须配合吸气呼气上下及前后伸展。 所以,薛颠象形拳的桩功,练习起来很奇怪,除了脚步不动,整个身形都在晃动,有些像风中摇摆的柳树,看起来挺奇怪。 早起的人不止卢灿一位,他所在的露台斜上方一层,窗边站着一位丽人,盯着卢灿看了会,嘴角不经意间“嗤”了一声。 战后来北美求生活的中国人,最常见的生存手段莫过于“武馆、中医针灸推拿、小饭馆”。 虽然中途有李小龙以武扬威好莱坞,让很多美国人喜欢上中国武术,可依然有一大批人,将其视为花拳绣腿,李小龙的早逝,甚至让一部分北美人产生“武术很危险”的感官。这位丽人,显然也很瞧不上所谓的“中国功夫”,再加上卢灿的桩功,视觉感官上,确实有些奇怪。 卢灿自然没有注意到还有旁观者,半个小时的桩功之后,又练一趟燕形。 燕形是薛颠的“蛇形、猴形、燕形”统称为“象形三路”中的一路,讲究腰脊柔软,身姿灵活,提肾固腰,气血顺行,束长如一,拳势很舒展。 可是,那位丽人已经转身离开,没看见。 回到房间时,已经天光大亮,温碧璃正在洗浴间洗漱,卢灿钻进去,两人嬉笑着打闹一番后,双双被浴池的中水浸湿个通透…… 早茶时,嘉妮照例过来,将手包扔在旁边的座椅上,伸了个懒腰,“维文,听说你昨天又大展钱威?把洛杉矶的一家画廊买空?” “瞎说什么呢,就买几幅画而已。”卢灿瞥了她一眼,眼光不经意从她伸懒腰露出的雪白小腹上掠过,抽了抽嘴角,“天天来我们这蹭饭……要吃点什么,自己取去。” “怎么,我天天给皇上贵妃来请安献殷勤,还献出不是来了?”她放下手臂,向温碧璃‘投诉’,“吉尼亚,你家男人……坏得很!拼命压榨员工不说,还不懂得拉拢人心。” 说完,还朝卢灿抬抬下巴,一副得罪我小心我把你的黑历史全给抖出来的样子。 温碧璃正用叉子叨沙拉,听到这话,放下银叉,浅笑着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吗?北美这边工作这么辛苦?那……这次回港,我告诉田姐一声,她正愁着约翰内斯堡的钻石业务没有负责人。要不……嘉妮你去?那边工作不会太忙。” “你们……”嘉妮手中点点对面俩人,一脸“震惊”模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赛一个的狠!” 当然是开玩笑的。 三人闲聊几句之后,嘉妮问道,“两位今天去哪儿?” “上午去高山公园,听说那一带手工艺很强,看看能不能学一手。”卢灿吃完饭,取过毛巾蘸蘸嘴,“下午……对了,晚上我们接受卢卡斯·保罗的邀请,出席他家举行的爬梯。嘉妮,你去吗?” 卢灿与温碧璃今天的行程规划是:上午游览洛杉矶市中心和帕萨迪纳之间的高地公园,在史密斯庄园附近午餐,下午回酒店歇息,傍晚去参加卢卡斯·保罗的晚宴。 卢卡斯·保罗,就是卢卡斯画廊的大老板。 昨天卢灿在卢卡斯画廊一掷千金,购买十一幅超品画作,耗资近五百万美元。 这事很快惊动正在拉斯维加斯度假的卢卡斯·保罗,他让杰尔斯出面,替他邀请卢灿“夫妇”,出席今晚举行的庄园爬梯——他想认识一下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 潘德森和威肯都希望卢灿接下这份邀请——卢卡斯此人在南加州很有名。 此人不仅是地产大亨,艺术品收藏大家,还是一位赌场老板。在拉斯维加斯,他是威尼斯人饭店的三大股东之一,此外,还投资一定的股份在另一家超豪华赌场——大都会饭店。 结识卢卡斯·保罗,对于纳德轩珠宝以及大华银行进入拉斯维加斯,都有帮助。 卢灿遂即答应对方的邀请。 “我知道这事,潘德森跟我汇报过。我来你这,就是说一声,晚上沾你的光,去认识一下这位北美有数的大富豪。”嘉妮扬扬双手,“不过,在讨论这件事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们一句。高山公园那一带,拉美裔和墨西哥裔非常多,不是很安全。” 高地公园作为二十世纪初领导艺术与手工艺运动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避风港而闻名,这些外来者们,沿着菲格罗亚街和纽约大道开设了大量的时尚商店、手工艺品店、画廊、餐厅和酒,街道两侧陈设着各种各样的雕塑,让高地公园有着“洛杉矶最酷街区”的美誉。 当然,伴随着“最酷”而来的,也有“不安全”——这一带已经被拉丁裔和墨西哥裔所占据,墨西哥帮派在这里的势力非常强悍。 “很危险?”温碧璃连忙放下刀叉,她很关注安全问题。 卢灿同样一怔,高山公园属于洛杉矶市中心,怎么还会有危险? “在北美,危险无处不在。当然,我只是提醒两位注意一下,倒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疯狂。”嘉妮放下刀叉,拿过毛巾抹去红唇上沾染的一缕白色奶昔后,抬抬手笑道,“稍后我给潘德森打电话,让他给你们当导游。他是本地人,熟悉这边情况,知道怎么应对。” 事实上,她不仅让潘德森过来,还叫来另一名纳德轩安保人员,以补充阿忠回港所带来的安保不足,并且勒令潘德森和抽调来的安保,必须带上持枪证和短枪。 很严肃的样子,搞得温碧璃都不想再去——在香江,充其量也就是持刀街头砍人,不像北美这边,动不动就是长枪短铳的。 北美治安情况不太好,这是肯定的,但也没有到大白天不敢出门逛街的地步。 高地公园确实很有特色,有山有水,保存有大量上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甚至更早的英式建筑,像约翰福特别墅、克努森山谷别墅、黑尔别墅、佩里庄园等等。 最让卢灿心动的是黑尔别墅,它是按照当时流行的安妮女王风格建造,喜庆的红和生机勃勃的绿,让它显得格外独特。 温碧璃则更喜欢史密斯庄园,灰瓦绿檐白墙,同样也是按照安妮女王时期的风格设计建造,一百年的时光,这栋建筑看上去依旧毫无瑕疵。 可惜,这栋建筑在1975年 4月,被列为洛杉矶历史文化古迹,并在今年十月份,被加入国家史迹,想要买下它,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麻烦着呢。 闲逛一上午,买了很多手工艺品,譬如拉丁美洲人的树皮画、墨西哥的传统木雕爱波瑞吉、古巴的手卷雪茄、印第安人的树皮布围脖以及有着浓烈中美洲哈瓦卡风格的彩陶人偶。 温碧璃打算带回香江做礼物——家中老人多,因此别看卢灿现在是卢家独苗,可围绕着他这根独苗周围的附属家族,很多,因而要准备的礼物,也就超多。 一行人在史密斯庄园附近找家法式餐厅,歇歇脚补充点能量后,潘德森凑过来笑道,“鲍斯,还有吉尼亚夫人,前面还有一家店很有意思,要不要……看完再回酒店?” “什么店铺?”卢灿笑笑。 潘德森对卢灿的爱好已经有足够的了解,扬了扬手,“shop css!一家口碑不错的二手店。老板蒙托夫,是南加州很有名的一位仓库拍卖者,他的店铺中,很多货品都是仓库拍卖中获得的,说不定,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卢灿朝温碧璃笑笑,“那就去看看?” 当然要看的,问一句是尊重,温碧璃自然不会反对。 shop css就位于纽约大道,确实不远,几人步行几分钟就到店门口。透过商店橱窗,就看见一件不知真伪的黑曜石面具,有着相当浓烈的特奥蒂瓦坎风格,空洞的双眼盯着过往行人。 第4章 激烈冲突 其实,在北美很少有“二手店”一说。 通常会被叫做“op shop”、“css shop”,亦或者“ shop css”。 “op”即“opportunity”,可以翻译为“机遇、机会”,即提供一种能捡便宜的机会的商店。后两者要比前者略显高端一些,“css shop”为艺术品、手工艺品商店,“ shop css”为高级商店——这就类似于古董店。 为什么国人会将这些店面翻译为二手店?那是因为这三种店铺中出售的物品,全都是旧货,放在国内,不就是“二手货”么? 门面不大,不过店内挺宽敞的,挑高非常高,应该是老工厂改建,店内物品看似杂乱无章,各式各样的旧货,收音机、录像机、留声机、手摇电话、打字机、旧家具、鱼缸、瓷器、相框、自行车、油画版画、自行车……不一而足。这些货品,或摆在货架上,或直接放在地上,或悬挂在墙壁上,还有一部分应该较为珍贵,放在中岛展台玻璃柜中。 可能是中午的缘故,店内只有寥寥三名顾客,还有一黑一白两名穿着工装的男性店员,陪着这两男一女在柜台前看某一件货品。 卢灿一行人进门,顿时吸引店内几人的注意,其中,那位黑人店员掀起帽子,对卢灿一行摆摆手,走过来,“嗨,难得一见的来客,乐士顿欢迎各位。” 乐士顿,就是这家店铺的名称。 潘德森上前一步,截住对方,“我们来看看你家的店中,有没有一些有意思的物品。” 有意思这个词,很有意思。 那位黑皮伙计秒懂,比划个ok的手势,“如你所愿!请跟我来,这边歇歇,稍后我取来。” 他领着卢灿一行人往后面走。 路过三位“顾客”身边时,卢灿朝他们交易的货品看一眼。 中间那位女子手中拿着一张翠绿色的面具。这张面具很是奇特,由一块块看似翡翠样的石头拼雕而成,眼部为镶嵌贝壳,瞳仁处又镶嵌黑曜石片。整张面具,风格古朴,做工相当精细,石片上带有一丝未曾处理干净的土锈,似乎出土时间不长。 忍不住放慢脚步,斜着脑袋多看两眼。 看着怎么像萨波特克蝙蝠神玉石面具? 在中大,卢灿主修欧洲艺术与历史,美洲文明也有所涉猎,虽然不算很精通,但基本的文明特征,还是有所了解,再加上这件物品,是美洲很罕见的玉石器,因而还是能辨别的。 提到美洲文明,就不得不提美索美洲,也就是今天常说的“中美洲”——以墨西哥南部城市墨西哥城为核心,向南延伸至哥斯达黎加以及巴拿马。 这一片区域,在过去的三千年历史上,拥有层次分明、断代很清晰的文明传承。 有着“印第安文明之母”称号的奥尔梅克文明,是目前所发现最早的美索美洲文明,时间大约在公元前1200年到公元前三世纪。 萨波特克文明,是奥尔梅克文明的主要分支之一,其中心位于今天墨西哥南部的哈瓦卡区,因此又叫做“哈瓦卡文明”,时间范围大约在公元前五百年至公元八百年。公元八百年之后,他们被米兹特克人征服,但文明并没有消失,而是与米兹特克文明融为一体。 萨波特克文明曾经非常辉煌,在整个美索美洲文明发展历史中,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们建设金字塔、蹴球场,以及在阿尔班山上建立宏伟的蒙特阿班城。 在手工艺方面,他们的成就同样很高,在玉器、陶器、石器、布匹、雕刻制作方面,经常有震惊世人的物品被发现。萨波特克蝙蝠神面具,就是其中代表。 萨波特克人与玛雅人一样,敬畏蝙蝠神卡玛佐兹——蝙蝠神是“死亡”的象征,因而萨波特克人在死亡之后,都会在脸上覆盖蝙蝠神面具。 在萨波特克墓葬发掘过程中,几乎都能找到蝙蝠神面具,只是材质不同,木质、陶制屡见不鲜,但贵族专用的玉石面具,相当罕见。 这家店,竟然冒出一具品相完整,且拼合完善的蝙蝠神玉石面具? 卢灿很是讶异,不由自主的放缓脚步,探头望去,身体也往那位女士身边凑了凑。 手中拿着玉石面具的那个金发女人,眉头一皱,抬眼看看卢灿——她认出卢灿就是今天早晨在天台站着乱晃的东方人,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往后缩了缩,“你想干吗?” 她身边的两个同伴,立即挤过来,其中一人伸手要推卢灿。 阿木就在卢灿和温碧璃身后,上前一步,一掌劈在那伸来的手臂上。 “哎呀!”一声,那位白人年轻人马上抱着胳膊靠在柜台上哎哟叫着,另一位同伴反应很快,直接抬腿向阿木踢过去,被阿木闪身躲过。 纳德轩珠宝的另一名安保,走在最后,一见打起来,立即冲上来,也参加斗殴。 一场莫名其妙的搏斗,瞬间爆发。 那位参与打架的壮实白人,身手相当不错,在阿木与同伴的联手下,竟然撑了好几招,虽然挨了两拳,可依旧将身后的金发女子护得严严实实。 最开始想要伸手推卢灿的那位金发年轻人,反而缩起身,也躲在他身后。 站在柜台里面的白皮售货员,愣了片刻,马上喊道,“嗨嗨嗨!你们住手!我报警了!” “不要在店里闹事!听见没有!”那位黑皮销售,同样急得跳脚。 卢灿和温碧璃,还有潘德森,全程发懵,根本闹不明白,怎么就打起来? “阿木,住手!”卢灿也喊道。 那位金发女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也跟着喊道,“蒂亚戈,停手!” 双方停手,各退一步。 温碧璃立即前冲一步,她刚才看见那位金发女人脸色的鄙夷神色,厉声责问,“我们只是路过你身边而已,是碰到你还是影响到你?你刚才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卢灿差不多已经将事情捋清楚。 这事还真是……凑巧! 自己想要看的仔细些,往这位金发女人身边靠靠;这位金发女人不乐意,露出嫌弃之色;女人的男同伴马上过来献殷勤,想要推开自己;阿木作为保镖,出手阻挡;对方的保镖遂即出手。 这不……双方就打起来了。 就这么简单点事,因为双方保镖的职责所在,干起来了。 好在地方还算宽敞,双方比较克制,没打坏东西。 要说,自己有点原因,更主要的是这女人“大惊小怪”——自己刚才可连碰都没碰到她……还有就是,那位“护花使者”,手太欠! “你问他!”那位金发女郎面对温碧璃的责问,毫不示弱地抬手指着卢灿,“他刚才往我身边靠……想要干什么?” 喔唷,火烧到自己身上?自己成色坯了? 这位金发女郎的身材、容貌,都算上上之选,只是……卢灿现在对她的感官,非常不好,指指对方手中的面具,耸耸肩,“只能说是个误会。我对你手中的面具,比对你更感兴趣!” 这句话,让这位金发女郎眼中再度泛起怒色——她的容貌一向被人赞颂,可却被这位东方男人说成连蝙蝠神面具的吸引力都不如……让她如何甘心? 她撇撇嘴,鄙夷道,“就你?你懂这东西么?” 卢灿眼珠一转,叉着手臂笑道,“我如果懂这东西,是不是说,你将它让给我?” 印第安文明也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中的重要版块,虎博在印第安文明展品方面,一直欠缺,如果能把这件萨波特克蝙蝠神面具带回去,也算突破。 “你想得美!”金发女郎虽然心中气恼,可却不是那种受情绪支配的人,冷哼一声,转身过去,不再理会卢灿。 这会子,店内两名销售都看出来,合着这一男一女都不好惹——刚才打架的三人,明显是保镖,出门带保镖的青年,会有简单的? 此时,恨不得两人早点分开,别闹!柜台里面的白人售货员频频对黑皮使眼色,轻咳一声,笑着说道,“误会,都是误会!特里,还不带客人去看东西?” 那女人不上当,卢灿只好拉着温碧璃的手,跟着那位叫做特里的销售员,去往另一边。 自己老板被人当成色坯,潘德森想要调解一下气氛,笑道,“鲍斯,那件面具值得收藏?你给我讲讲,下次我让人留意,也许会有收获。” 是个不错的主意!卢灿点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距今一千多年的萨波特克人的蝙蝠神玉石面具,是当时贵族去世后,盖在脸上的物品,用来吓退在魂归天国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各路邪神。因为玉石材质比较稀有,所以还是挺难得的。” 卢灿在介绍这件面具时,声音不小,柜台距离卡座这边不过米,都能听见。 那位金发女郎诧异地朝他看看,显然没料到,这位亚洲人还真的知道,看来不算很纨绔。 卢灿不知道,今天发生冲突的金发女郎,来历相当不凡。 这位金发女郎名叫拉丽思·贝尔,她的曾祖父拉文·贝尔是着名的“贝尔实验室”的创始股东之一,堪称近现代电话、电报系统的发明人之一;祖父加利·贝尔曾经担任过二十年的贝尔电话电报公司总裁;父亲阿姆斯特朗·贝尔是现任哈佛大学电子工程学教授。 拉丽思·贝尔本人并没有继承祖业,而是痴迷于美索美洲文明研究,哈佛大学研究生毕业之后,被哈大推荐给墨西哥城国立人类学博物馆馆长艾德·贝格雷,继续攻读博士。 前几天,艾德·贝格雷接到蒙托夫的电话,对方提到,曾在一家仓库中收到一件很有意思的面具,希望贝格雷先生能派人过来看看。 贝格雷教授有事情来不了,于是委派自己的学生拉丽思·贝尔,来洛杉矶看货。 拉丽思昨天下午赶到洛城,与卢灿居住在同一家酒店。今天上午被她的哈大同学,也就是那位带保镖的金发年轻人,邀请去家中做客,因而才在今天下午来乐士顿店铺看货。 结果,与卢灿在店内撞上,还产生激烈冲突。 卢灿的话,除了让那位金发女郎吃惊之外,店内的两名店员也有些惊讶。那位黑皮伙计借助送咖啡之际,低声对潘德森说道,“你几位对印第安人的艺术品感兴趣?我有办法弄到!” 嗯?卢灿一愣,这算是柳暗花明? 第5章 冲突又起 洛杉矶能成为北美第二大艺术品交易中心,与其地理位置及历史渊源有很大关系。 地处太平洋东岸,北美洲西部第一海岸城市,亚洲艺术品通过海运抵达北美洲,毫无疑问,首选洛杉矶登陆。因此,亚洲艺术品占据洛杉矶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巨大份额。 此外,美索美洲文明传承中的艺术品,是洛杉矶艺术品市场中的另一个重要版块。 洛杉矶原本是墨西哥领土,在1846年爆发的美墨战争中,北美一举抢走墨西哥2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其中就包括整个南加州地区。因此,洛杉矶原本就属于美索美洲文化圈,对中美洲文化研究,有着得天独厚的人缘、地缘优势。 因此,在七八十年底,艺术品监管不算严苛的年代,洛杉矶艺术品市场上,无论是黑市还是常规渠道,有关美索美洲文明的各种古董,并不罕见。 这位黑皮服务生,敢开口这样说,还真不是圈套。 只是卢灿不清楚北美行情而已。 好在潘德森最近一段时间在负责为虎博收集各种中式古董和东方艺术品,算是半个行内人,多少知道一些,马上抬抬手,低声回道,“你个人……还是乐士顿店?” 个人渠道销售的物品,更偏向于黑货,乐士顿店内库存品,则偏向于来历较为清晰的白货——譬如那件萨波特克人的蝙蝠神玉石面具。 “嘿嘿,随你们选择!”那位黑皮耸耸肩,口气挺大。 潘德森扭头看着卢灿,等待他的决定。 卢灿示意潘德森给对方留一张名片,又朝黑皮笑笑,“先看看你们店的货品?” “如你所愿!”这位黑皮打个响指,将潘德森名片塞入口袋,转身往旋梯后的房间走去。 趁这机会,潘德森低声和卢灿嘀咕两句,他所了解的洛杉矶地区美索美洲艺术品状况。 有些出乎预料,按照潘德森的意思,还有刚才黑皮特里的表现来判断,想要收集美索美洲文物和南美印加帝国的文物,难度不算大啊。 也是,这会才八十年代初,各国基本上都还没有很规范的《文物法》出台,尚且处于“大流通”年代…… 卢灿摸摸下巴,有所思。 不一会,那位叫特里的黑皮,抱着一只藤箱出来,放在几人面前的地上,拍拍双手的同时,抬腿踢踢藤箱侧面,“自己看,这里都是有意思的东西。” 这种装箱风格,这么不专业的动作,不由得让卢灿的期待感大大降低,不过,倒是挺符合仓库拍卖者的处理风格——收纳、处理起来方便。 对方自己都不在意,卢灿也就没上“手套、放大镜”之类的专业工具,径直掀开藤箱盖。 看一眼之后,他忍不住抬头看看黑皮特里——晕!里面确实是“有意思”的东西! 温碧璃也探头看一眼,马上脸色泛红,缩回去。 藤箱中的东西,确实“很有意思”——几件印第安人石制和陶制的生殖崇拜器具,男性女性的都有,造型很夸张。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印第安几何纹饰陶器,以及各种暂时说不出用途的玉石器。东西都很老,只是有些……有碍观瞻! 这会儿的民风不算开放,温碧璃看见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物品,自然会不好意思。 黑皮特里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就是‘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可以理解为有趣、有价值、看不透、来历不明等等,这位黑皮拿出的东西,还真没法责怪他。 那就先看着,看完找他再要就是。 卢灿低头从藤箱中拿出一件黑曜石雕刻的男人的生殖崇拜用具,沉甸甸的有五公斤、乌黑发亮,直径有十公分,长度接近五十公分。根部嵌入一块明黄色的黑曜石中间,这块黄色黑曜石被雕刻成双层平底托,让整根物件可以直立在桌案上,以供人崇拜。 大略看看,应该是阿兹特克人用来祭祀至高神俄默德库特利的用品。 在阿兹特克宗教文明中,一共有三位至高神,分别是羽蛇神库库尔坎、太阳神因蒂、高位神俄默德库特利。羽蛇神主宰星辰,带来文明,代表着死亡与重生;太阳神为保护神,庇佑平安;高位神俄默德库特利具备生命和生殖的双重秉性,它存在于一切生命之中。 在农业文明中,繁衍后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而,生殖崇拜几乎在所有种族的发展历史中都可以找到踪迹,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卢灿很快又拿出另一件男性生殖崇拜用具,这件物品为陶制,整体涂染橙黄色料,斑驳痕迹明显。造型相当怪异,枪矛形状,根部粗大,杆中间为空,前端为蛇口,应该也是阿兹特克风格。 说实话,这件东西,卢灿没看明白——他又不是美索美洲文明的专业研究者。 他拿在手中端详着呢,旁边传来一声惊讶,“咦?这是考奇科特扎尔的祭祀用品?” 不用抬头,卢灿也知道是刚才那位金发女郎。 对她的印象不太好,卢灿没理会,温碧璃和潘德森更不会理会。倒是那位黑皮特里,嬉笑着回道,“贝尔小姐,你认识这件东西?” 女郎的一句话,倒是点醒卢灿。 难怪看着和祭祀俄默德库特利的那根,完全不像,合着,是祭祀考奇科特扎尔的用品。 考奇科特扎尔,是阿兹特克宗教体系中的一位爱神,主持人世间一切性和爱的神灵,神通非常广大。传说,她可以决定一个人对爱的选择,甚至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爱上石头,树木甚至动物。 爱神考奇科特扎尔的祭祀礼中,最常用的象征物,就是如同生殖器官改变而成的箭矢! 没错,这根造型夸张、粗壮、长度可怕、前端带有蛇形变异的男性生殖器官陶制品,就是专门用来祭祀爱神考奇科特扎尔的用品。 既然鉴定完毕,卢灿便将这件陶制祭祀用品,放在刚才那根旁边,入手再拿第三件——依然是一根生殖崇拜用品。 这根……尺寸不算夸张,二十公分左右,直径在三公分,但造型上还是有些夸张,如同弯月,弧度很大,材质竟然是绿翠石。 根部有对穿的小孔,可以用绳索系上,已经接近现代的“实用具”。 究竟是不是实用具? 卢灿还是倾向于祭祀品。 他拿着这根东西,对着灯光照照,怎么看怎么“邪恶”。 事实上,他在看绿翠石的光泽,以此来判断年代。 墨西哥绿翠石,其实是玉石的一种,为硬玉,算是翡翠的“近亲”,但是绿翠石的颗粒大,色泽呈现块斑状,不均匀,玉质干燥,油润感不足,因此,它的价值自然与翡翠没法相提并论。 二三十年后,很多黑心商人,用墨西哥绿翠石和危地马拉翡翠,来冒充缅北翡翠,如果不精通翡翠,还真不好分辨。 说起玉器,美索美洲文明大概是全世界各大文明体系中,除华夏文明之外,另一支非常钟爱玉器的文明体系。在中美洲的很多祭祀遗址遗迹和墓葬中,都曾发现数量不菲的玉器,着名的有人形白玉铲、美洲豹玉饰、各种玉圭以及玉质面具等。 因为美洲玉器的发现,还会引发“印第安人是否是华夏移民后裔”、“美索美洲文明是否是殷商文明传承”的超级大讨论。 对这两个问题,卢灿也没有结论,如果能弄到一些实物,兴许可以尝试着去解答。 呃,这个要求倒是可以告诉潘德森,让他留心一二。 这根弧形祭祀品的制作年份,要早于阿兹特克时期,倒是和刚才那件蝙蝠神面具,有些相似。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件东西是萨波特克文明体系中的物件,而且极有可能与面具属于“配套”物件——没错,这件东西未必是祭祀品,有可能是装在死者胯部的装饰品。 不要因为这点,就将它想的太脏。 华夏文明体系中,玉器中的“九窍玉”,同样有肛塞和生殖器塞…… 好,话虽如此,卢灿心底还是有些膈应,将这件东西放在一边,又拿起一件。 这次是一只褐红彩的开口罐。 开口陶罐,是玛雅文明和托尔特克文明中经常用到的一种酒罐造型。为了表现酒的美味,通常会在竖形陶罐的腹部,堆塑一只张开的大嘴,哈哈大笑状。罐体两侧的的手柄,为耳状,打双孔,可以系上绳索背在身上。 这就是一只标准的开口罐,只是,卢灿无法判断究竟是玛雅文明还是托尔特克文明的产物。 卢灿正低头看货呢,就听见温碧璃的声音,很不高兴的那种,“你有没有礼貌?这些货品,我爱人正在看呢!刚才你在看货,连靠近都不让,现在……我们也不允许你插手!” 一抬头,只见温碧璃眉头微蹙,面孔严肃,呵斥的对象正是那位金发女郎。 那位金发女郎的手臂前伸,似乎想要拿那件绿翠石器物,被温碧璃呵斥后,那位女郎脸色涨红,手臂不知是继续前伸还是收回来,僵在那里。 她没说话,可是那位金发青年不干了,马上站到女郎身边,帮腔回击,“这是店中的货品,怎么就不能让别人看?” 他还伸手拽拽不知什么时间站过来的那位白人侍者,“安泰尔,你说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随着那位金发青年的一句话,双方的安保,再度对峙起来。 看现在的架势,一言不合,又要开干? 店内两位销售人员,黑人叫特里,白人叫安泰尔,脸色都很为难。 平时,店家出面说一说,大家一起看看,相互讨论,肯定没问题,权当沙龙。关键是刚才两拨人可是干了一仗,这会子让两人出面,帮腔任何一方,都不合适。 那位叫做安泰尔的服务生,赶紧插到两拨人的中间,交叉挥动手臂,“s!尼克迪先生,贝尔小姐!乐士顿还有其它非常优秀的艺术品,两位请跟我前往柜台!” 白人服务生的反应还是不错的,联合特里,再度将两拨人分开。 金发年轻人忿忿地回头瞪了卢灿一眼,倒没什么。 可是,那位贝尔小姐,转身时看了眼直立着的翠绿色“弯刀”,又看看温碧璃,最后目光在卢灿身上转一圈,嘴角忽然飘出一丝意思不明的嘲笑。 这笑容,让卢灿一怔,这眼神,是男人都懂! 继而大怒,这个气啊! 自己被鄙视被嘲笑了?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对方摁倒,证明自己不需要这些辅助用品! 第6章 行动绘画 卢卡斯·保罗的庄园,位于玛丽安德尔湾,毗邻大海,距离洛杉矶国际机场很近。 等卢灿几人日落时赶到庄园时,门口站着守着不少穿着时尚的男女。 车辆进门时放缓速度,阿木透过窗户缝隙,将请柬递给守门的安保。短短一瞬间,就有一对男女过来敲车窗…… “不用理会。”嘉妮朝卢灿和温碧璃笑着摇摇头,“爬梯女郎,一些梦想登上好莱坞的人。” “爬梯女郎”,算是好莱坞庞大的明星群体结构中,最底层的一部分。 不用详细介绍,一点就懂。 好莱坞真正能出人头地、混得不错的影星,不过占据演员工会庞大数量的千分之一。绝大多数都在创造或者等待机会,“爬梯女郎”只是这些人中的一部分。 卢灿朝窗外看了一眼,敲车窗的那对男女,相貌颇为不俗。 要说明的是,爬梯女郎并不意味着只是女演员,也包括数量众多的男演员、歌手、模特、编剧,甚至没什么钱的制作人,以及底层的经纪人。 在洛杉矶,甚至流传着“从庄园门口爬梯女郎的质量和数量,来判断一场爬梯的规格”说法,虽然荒唐,可不是没道理。 安保看看请柬后,重新递给阿木,同时做个请的手势,车子再度启动,丢下那对失望男女。 好莱坞的繁华耀眼,遮盖数不尽的辛酸和丑陋。 庄园中已经有不少来宾,在庄园那玻璃顶棚下的大院及厅堂之间来回穿梭。 在杰尔斯的带领下,卢灿很快见到今天的主人,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白人,“哦,维文?听杰尔斯说起你的时候,就对你非常好奇!欢迎你以及两位美丽的东方女郎来做客!” 他上来就张开双臂,与卢灿拥抱一下,朝对方挤挤眼,表情有些夸张——哪有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一起参加爬梯的? 卢灿微笑摇头,在旁边为两女介绍,“吉尼亚,我的妻子。嘉妮,纳德轩珠宝公司北美总裁,我和吉尼亚的朋友。” “哦~~!”卢卡斯拍拍额头后,自我解嘲般地耸耸肩,“很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他又和温碧璃、嘉妮握握手,“吉尼亚夫人有着纯正的东方美女气息,嘉妮小姐……哦,你掌管的纳德轩珠宝,近些日子在北美声名显赫,很美很精致的东方风格饰品,我很喜欢!再次欢迎两位的到来!” 卢卡斯将三人引进大厅。 这座大厅面积将近两百平,中间四根粗壮的圆形包金箔承重柱,左右两侧承重柱之间,立着几台人高的a字形画架,正背两面各放置一张油画。两侧墙上,同样悬挂有各式油画。 在客厅中间,则是一组单人沙发围着圆茶几的格局,如同一朵朵梅花在大厅中散开。 卢灿记得邀请函上写的是爬梯,可这是典型的欧美艺术沙龙陈设? “保罗先生,你这是…?” 卢卡斯摊摊手,有点得意,“原本想要举行爬梯,可是……客人中有几位像你一样,是艺术方面的行家,所以……我临时将它改成沙龙和爬梯的合体。为此,我还特别将自己的藏品奉献出来,让大家品鉴!感觉怎么样?” 一股子浓浓的北美“暴发户”气息,扑面而来。 卢灿耸耸肩,无语中。 难怪欧洲人提到北美富翁,总是撇撇嘴鄙夷一声“暴发户”。 在欧洲,艺术沙龙虽然同属于爬梯中的一种,但两者的界限还是很明确的,譬如每次艺术沙龙都是有主题的,有主持人和主讨论嘉宾,有辩证双方,有艺术氛围…… 哪像今天这场景,明显是卢卡斯为了抬高自己的品位,硬生生将一场喝酒嗨皮的欢庆爬梯加入艺术元素,弄得不伦不类。 不过,接下来卢卡斯的话,让卢灿明白过来,对方为什么这么干。 “维文,今晚的客人中,有来自纽约诺德勒画廊的金牌艺术品经纪人何塞·卡洛斯,还有耶鲁大学的艺术系教授大卫·奥茨和琼·奥茨夫妇,有洛杉矶县立艺术博物馆的副馆长弗里德曼先生,还有来自保罗盖提艺术中心的德佩施·索尔先生,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卢卡斯神采飞扬,靠近卢灿身边才说道,“今年的福布斯报道中的美国首富,戈登·盖提先生。” 他这话一说完,卢灿瞬间明白,合着自己不是主宾,只是临时增加的“添头”? 枉费自己自作多情,卢灿的笑容有点僵硬,不过,他很快放松心态——自己只是一名有着不错消费力的顾客,在亚洲小有名气,放在北美,还真未必值得卢卡斯专门举行一次爬梯来欢迎与结交。他能在专门为“世界首富”举办的欢迎爬梯中,邀请自己,已经算是给面子! 1982年,《福布斯》杂志第一次推出福布斯富豪榜,榜首之人就是戈登·盖提。 戈登·盖提是盖提艺术中心创建人保罗·盖提的第四子,继承了父亲的石油公司和庞大资产,《福布斯》为他所做的个人资产评估为26亿美元。 福布斯的富豪榜公布之后,有关戈登·盖提的新闻骤然增多。 卢灿就看过不止一篇,有关戈登的介绍挺有意思的:他不仅是一位石油大亨,还是一位有名的花花公子,至少有三名私生子,一位收藏家和风险投资家,同时,他还是有名的“富豪级歌剧演员”,为了表演歌剧,甚至曾正式拜师…… 卢卡斯·保罗的爬梯,几乎可以肯定,是为这位超级富豪举办的。 也正因为戈登喜欢艺术品收藏,所以,他才将私人藏品拿出来展示,同时又邀请几位文博圈中的专家和教授,一起光临,有着为“售卖的艺术品进行担保”的意思。 卢卡斯的目的,也就不难猜——他想要将这些艺术品卖个高价,对象是戈登。 而自己,只是因缘际会撞上而已。 卢卡斯·保罗很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连杰尔斯都去招呼朋友,似乎显得不太重视自己一行。 卢灿对温碧璃和嘉妮耸耸肩,又不是世界中心,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绕你转? 三人从侍者手中取过一杯香槟,沿着右侧,开始欣赏今晚展出的藏品。 卢卡斯·保罗的藏品,以现当代油画为主,这一点,从卢卡斯画廊展出品就能看出一丝端倪——昨天在画廊中,几乎很少见到欧洲老版油画。 右侧第一幅,就是波洛克的“滴画”作品《1948年:第5号》。 说实话,如果没有标牌上的介绍文字,卢灿完全看不懂这幅满是染料和线条的油画,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可是,杰克逊。波洛克绝对是七八十年代,北美最为火爆的“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大师。 此人出生于1912年,1956年因车祸去世。 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却“极尽哀荣”,他的作品受到狂热追捧,他本人也被公认为是美国现代绘画摆脱欧洲标准,在国际艺坛建立领导地位的第一功臣。 他所创造的“无意识绘画”及“滴画”,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和赞赏,可是,在卢灿看来完全无厘头,这些画作,是他无法接受的。 这是艺术欣赏上的“区隔性”——有人欣赏有人排斥。 波洛克的“滴画”是怎么创作的呢? 先把巨大的画布平铺于地面,再用钻有小孔的盒、棒或画笔把颜料滴溅在画布上。其创作不作事先规划,作画没有固定位置,喜欢在画布四周随意走动,以反复的无意识的动作画成复杂难辨、线条错乱的网状结构…… 整个画幅,没有高潮,没有起伏,没有严谨的拼合,甚至连色料的运用都是随性的。 这是典型的“反传统”绘画方式。 后人称之为“行动绘画”,所绘制的作品为“抽象表现主义”…… 眼前的这幅《1948年:第5号》,就是典型的“滴画”代表作,看得卢灿直挠头。 事实上,不仅是他,温碧璃和嘉妮也是一脸茫然。 嘉妮胳膊碰碰卢灿,“这画的究竟什么玩意?表达什么意思?” 温碧璃也看向卢灿,希望他来解惑。 这特喵怎么说呢?对于抽象表现主义画作,一定不要试图从色彩、结构等方面去解答作者表现的内容,但是,也不能说画作一点意义没有……那些艺术评论家都是白痴? 更为重要的是,总不能当着两女的面说“我也没看懂”——面子上挂不住啊! 卢灿琢磨了半天,才摊摊双手,找到一条似是而非的说法,“这幅画作,最大的意义在于摆脱一切束缚,追求极端的自由和开放,它促使了人类大胆创造意识的发展。” 事实上,这句话卢灿自己都不信! 孰料,他刚说完,就听到有人“啪啪啪”的鼓掌! 我去?竟然还有人认同自己的胡说八道? 卢灿转身,只见身后不远处的金箔立柱旁,站着一群人,一部分正在欣赏a字架上的油画,另一部分人,正在看向自己三人以及墙上的油画。 鼓掌的那位,是一名身材管理的非常不错的棕发中年白人,他的身边还有两位年纪在六十来岁的老者,就在这三人旁边,站着今晚的主人卢卡斯·保罗。 这位中年人的照片,卢灿在洛杉矶的报纸上看过,正是戈登·盖提。 更让卢灿诧异的是,戈登盖提身后还站着一对年轻男女,是今天白天闹过矛盾的那对年轻人! 这对男女和戈登·盖提又是什么关系? 那位男青年目光如火,怒意十足,那位金发女郎,嘴角轻瞥,面带冷笑——在乐士顿店铺中,这位亚洲年轻人最终以四千美元买走藤箱中所有的物品,拉丽思·贝尔想要上手,都没机会! 很显然,两人也没想到竟然在卢卡斯的聚会上,再次遇到卢灿夫妇。 “盖提先生,我为二位介绍。”卢卡斯上前一步,微笑着为双方介绍,“这位是维文先生,来自香江,对油画的研究,让我的画廊杰尔斯,深为惊讶。这两位……他的妻子和朋友!” “维文,这位是戈登·盖提,你应该听说过。” “这位是盖提艺术中心的德佩施·索尔教授,他本人也是戈登先生的艺术顾问。” “这位是洛杉矶县立艺术博物馆的副馆长弗里德曼先生,一位让人崇敬的文博工作者!” “这位是尼克迪·戈登·盖提,盖提艺术品基金的艺术品投资人,也是盖提家族在艺术品方面新一代优秀青年。”卢卡斯指指那位金发青年介绍道。 我去,被阿木一掌劈在手臂上的金发男子,是戈登·盖提的儿子? “这位美女……是贝尔家族的拉丽思·贝尔。她本人也是艺术和考古方面的杰出研究者,目前在墨西哥城国立人类学博物馆做研究工作!” 卢卡斯一一介绍的同时,卢灿微笑着与对方握手……只是,到了最后两位时,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两人都是大家族出来,更在公众场合及前辈面前,还算配合,与卢灿搭手即松。 “维文,你刚才那句评价,非常到位。”戈登微笑着看看卢灿,“在北美留过学?” 第7章 戈登条件 卢灿耸耸肩,“这是我第一次来北美,我的老师是欧洲传统艺术研究者路易斯·嘉里,他似乎也没有来过美国。刚才那一番话,只是我的有感而发,算不上什么精彩评论。” 他的回答,显然出乎戈登一帮人的预料,尼克迪·盖提更是轻轻哼一声。 戈登抬起手臂,僵在空中片刻又落下来,笑道,“你在艺术方面的直觉和感悟,很敏锐。” 算是夸奖式的自我解嘲。 在卢灿说了声谢谢之后,双方擦肩而过,并没再继续交流——现在才是聚会的开始阶段,后面有时间聊天。戈登回头看眼儿子——刚才卢卡斯介绍双方认识时,他感觉儿子和他的朋友,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男两女,沿着右侧墙壁,一幅幅看过去。 知名画家画作不少,像北美本世纪初着名画家乔治·韦斯利·贝洛斯的肖像画《黛莉娅、贝蓓姨妈和狗》、《弹钢琴的女人》;还有约翰·辛格·萨金特的肖像画《高特鲁夫人》《少女与玫瑰》;以及尚在世的北美另一位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罗伯特·马瑟韦尔的《天空与色彩》。 这些画作,相对波洛克的作品,更好解读些。 乔治·韦斯利·贝洛斯在某种程度上,沿袭垃圾箱画派的风格;萨金特则是典型的欧洲写实画派的风格,最符合卢灿的认知;即便是同为抽象表现主义的马瑟韦尔,他在色调和构图方面,多少还遵循着传统画派的“意境”和“写实”的风格,不像波洛克那样天马行空! 所以,卢灿给两女做介绍时,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在另一幅作品,马克·罗斯科的《橙黄与白》的巨幅作品面前,三人再度站定脚步,没再言语。因为这幅画作前面站着一对五十来岁的男女,很认真的在欣赏这幅作品,打扰别人,不合适。 如果卢灿没猜错的话,这对夫妇是今晚另一对贵宾——大卫·奥茨和琼·奥茨夫妇。 1903年,马克·罗斯科出生于俄罗斯的犹太贵族家庭,十岁时移民北美,年轻时就读于耶鲁大学,是北美抽象表现主义画派的启蒙者和发扬者——波洛克、马瑟韦尔以及波曼等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大师,都曾受到他的影响。 马克·罗斯科是耶鲁大学走出来最杰出的艺术家,没有之一。 奥茨夫妇都是耶鲁大学艺术系教授,他们重点研究这幅马克·罗斯科的作品,也就能理解。 与波洛克的“滴画”无从寻迹不同,马克·罗斯科则更多的是方方正正的不同色块的堆积,最常用的方式是叠加、对色或撞色。解读马克·罗斯科的作品,需要从色彩、形状、平衡、深度、构成、尺度等多种因素入手,同样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大卫·奥茨抬头看了眼卢灿三人,略有些惊讶,估计没想到今晚的聚会还有三名亚洲年轻人。卢灿朝他微微一笑,奥茨教授微笑颔首算是回应。 双方没有交流,各看各的,很快又分开。 在接下来的参观过程中,卢灿又认识今晚另一位重量级嘉宾——诺德勒画廊的金牌艺术品经纪人何塞·卡洛斯,由杰尔斯陪同。 艺术圈一向等级分明,在各种画廊中,纽约诺德勒画廊无疑站在金字塔顶端。 诺德勒画廊成立于1846年,是北美最古老的艺术品销售中心,创始人为法国知名艺术公司苟培尔公司的代表诺德勒。一百五十年的历史,让它集聚丰富的私人和机构藏家网络,这家画廊组织过的各类艺术展和画展,不计其数。 与诺德勒画廊相比,卢卡斯画廊则要低好几个等级——最起码卢卡斯在欧洲传统油画方面的储备,严重不足——卢灿能断定,并非卢卡斯只钟爱现当代北美艺术,而是他们暂时还未找到更合适的渠道拿到欧洲老版油画,或者说,他们还不被欧洲油画的藏家所信任。 何塞·卡洛斯来参加今晚的聚会,估计也有从卢卡斯手中购买部分画作的想法——诺德勒画廊同样需要收购、搜罗各种艺术品,以满足各式各样的顾客需求。 卢卡斯一共展出十六幅油画,卢灿对其中几幅,有些想法——买回去配合欧姬芙大师的作品一起展出,完全可以构成“北美现当代艺术”系列。 这种成系列的展出,可以让观众更清晰的认识到,北美现当代艺术发展路径。 从十八十九世纪的仿欧,到十九世纪开始的个性发展,再到十九世纪中后期的自我突破并形成本土流派“垃圾箱画派”,再到本世纪初艺术兼容并蓄各种人才大量涌现,各种风格成型,最后是战后的各种艺术流派并行,乃至波普艺术和抽象表现主义引世界领潮流。 这种展览绝对很有意义,无论是欣赏层面还是研究层面。 因此,萨特金、波洛克、贝洛斯、威廉·德·库宁、马瑟韦尔以及马克·罗斯科,还有一幅安迪沃霍尔的自画像,都在卢灿的计划之中。这七位的作品,再加上自己已经拥有的垃圾箱画派以及欧姬芙大师作品,差不多能将北美近现代画派有一个较为清晰的展现。 不过,想要拿下这几位的画作,只怕不仅要将自己的腰包掏空,估计还会得罪今晚的主角——世界首富戈登先生。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放过,太可惜……没人比卢灿更清楚,八十年代到到两千年,这二十年中北美现当代艺术作品的疯狂涨势。 你能想象,一幅很多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波洛克“网图”——《作品17a》拍卖价格两亿美元?这次拍卖,发生在2006年! 你能想象,一幅威廉·德·库宁自己都认为画的很一般的《交换》,能拍卖出三亿美元吗?这次拍卖,同样发生在2006年! 你能想象,1966年,一幅马克·罗斯科两片色块叠加的油画《白色中心》,售价仅有一万五千美金,然后,在2007年的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出7284万美元的惊天价格吗? 所以,卢灿最终还是决定,趁早拿下这些作品…… 自己赚钱的速度,真心未必有这些画作的涨幅快。 至于腰包空不空?其实已经不太重要——有大华银行在背后支撑,怕啥? 自己的还款能力,还是很强的——潘哥和陈晓,已经带队前往印尼,两人各有分工,潘哥带队负责灵智会遗留宝藏的挖掘,陈晓则负责末雅拉佛塔遗址宝藏。 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天,按计划,这几天差不多能有消息传来。 这两批宝藏,除了部分文物送入虎博,剩余的黄白之物,大多都会落入自己腰袋。 到时候,腰包又会鼓起来。 至于说得罪戈登…… 且不说戈登是否真的会买这些画作,即便和他对上,也无所谓。 戈登这个首富,影响力不算太大,过几年他想进入前十都很困难——这是一个典型的走下坡路的家族,得罪就得罪! 陪同两女回到客厅中间,“世界首富”戈登一行人已经围着茶几正在闲聊。 卢灿正准备坐下,只见戈登微笑着对他招招手,便带着两女,顶着拉丽思和尼迪克愤怒的目光,走过去。 戈登示意大家错错位置,以便于侍者安排新的座位,又笑着问道,“看中哪一幅?” 卢灿摊摊手,一副难以抉择的表情,“盖提先生,卢卡斯的藏品实在太美妙,让我无从选择。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这十六幅画作,全部买下。我如果这么做,会不会太冒昧?” 他的话,让现场几人一愣,全部买下?这么大的胃口? 早就有过节的拉丽思,从鼻孔中透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声,显然认为他在说空话、大话。 卢卡斯却眼睛一亮——昨天,眼前这位可不就在画廊中包圆了欧姬芙大师的作品么? 看来,自己今天还是弄错对象啊! 刚才陪同戈登转一圈,对方确实有购买的意向,但也仅限于两三幅,譬如库宁的《挖掘》和安迪沃霍尔的自画像,至于其它的,则没有明显兴趣。 “你真想打包?”戈登很快恢复过来,眯着眼睛,看着卢灿。 今晚展出的作品,一共只有十六幅,其中十五幅为美国现当代作品,仅有一幅是墨西哥画家迭戈·里维拉的《城市风情》。 迭戈·里维拉是墨西哥着名的立体主义画家,他的夫人弗里达·卡罗同样是知名画家。他们的婚姻被形象的称为“大象与鸽子”的结合——因为里维拉又胖又大,而弗里达娇小瘦弱。 这对夫妻,堪称墨西哥艺术史上的传奇,迭戈·里维拉的画作,升值潜力同样不小。 因此,有关“打包”的想法,卢灿还真不是随口说说。 他耸耸肩,笑道,“如果盖提先生能成全,我会打包。” 今天的买家一共有四位,戈登、卢灿、何塞·卡洛斯以及奥茨夫妇。 何塞·卡洛斯只要不愚蠢,就不会与自己争抢画作——自己能从卢卡斯这里买画,必然也能成为诺德勒画廊的贵宾客户。 至于奥茨夫妇……一对大学教授,能有多少钱和自己抢货? 更何况,他们更偏向于研究,只要自己在购买马克·罗斯科的《橙黄与白》后,答应将这幅画作借给他们夫妇研究一段时间,想来这对夫妇不会争抢。 因此,卢灿的回答,很自信。 戈登搓了搓手指,沉吟半晌,“看来,维文的家世要很优渥啊。” “还行。”这会儿卢灿可不敢谦虚,笑着指指身边的嘉妮,“开了一家珠宝公司,嘉妮小姐就是纳德轩珠宝北美公司的总裁,她的工作很有成效,目前在北美开了十几家店面。” 一家亚洲珠宝公司在北美开十几家店面……那在全球,岂不是有上百家甚至更多?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戈登朝露出笑笑,抬抬手,“把交易权让给你,不是不行。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平白让出去,否则我盖提家族的名声还要不要?” 卢灿一怔,“你的意思?” “我今天汇合德佩施·索尔教授还有弗里德曼先生,来卢卡斯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买画。”戈登稍稍停顿了片刻,又笑道,“其实,我前几天偶然间得到一件未署名的油画,希望他们二位能帮我鉴定。” “维文,只要你把那幅未署名油画鉴定出作者,并获得两位教授的认可,我就将今晚的交易权,让给你!” 就这?卢灿正要答应,又听到他带着戏谑的表情继续说道,“当然,既然是考验,也需要有小小的惩罚。那就是……如果你鉴定错误,那么,今晚,你不能出手。” “至于明天你和卢卡斯达成怎样的交易,我管不着。” 戈登看着卢灿,笑着摊摊手,“怎么样?愿意接受这个小小的挑战吗?” 气氛顿时有些奇怪……戈登似乎要“打脸”对方? 这个惩罚,如果从交易层面来看,算不上什么——明天卢灿可以和卢卡斯继续交易。 但是,如果从“面子”角度来看,这个惩罚还是挺严重的! 戈登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惩罚条件? 就在刚才,戈登从尼迪克口中得知白天两人的冲突,原本他想着将事情开诚布公谈开,可是,卢灿的“包圆一说”,多多少少有些扫世界首富的面子,让他心中不虞。 二归一,让戈登有了削一削对方的念头。 卢灿会接受这个条件吗?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他的身上。 第8章 油画鉴定 戈登的条件,还真让卢灿愣在那儿。 他对欧洲的油画、水彩、粉彩、炭笔画甚至墨画,都算得上小有研究,也有心得,可是,对于北美的现当代画派,真心不是很熟悉。 北美现当代画派与欧洲传统画派的区别,真这么大么? 大!超级大! 如果说垃圾箱画派,还只是北美绘画艺术对欧洲传统绘画的一次风格突破的话,它毕竟还在正常绘画范畴内,还能理解与接受。 那么,表现抽象主义更像是一次对欧洲绘画的传统意识和思想的重大叛逆,它已经从逻辑思想和绘画方式上,抛弃欧洲传统绘画,譬如波洛克的“行动绘画”和“无意识绘画”……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多少它还能算是手工绘画。 最严重的是波普艺术,那简直是对欧洲传统绘画的彻底颠覆与变革,不仅从绘画思想、方式、行为结构上改变,更大量引入当代科技,让“绘画”已经不再是“绘画”,你可以将其当成“高科技影印”或者“拼图拓版”,完全没问题。 譬如安迪·沃霍尔,这位波普艺术的集大成者,他一直试图完全取消艺术创作中手工操作因素!上帝,难以想象,“绘画”这一职业,完全取消手工操作,它还叫“绘画”么? 事实上,安迪·沃霍尔的所有作品,都用丝网印刷技术制作,形象可以无数次地重复! 关键是他的作品,卖得还非常火! 所以,卢灿还真心没把握去甄别鉴定一张北美画作——万一戈登拿出来的作品,是现当代抽象主义作品,或者波普艺术的丝网印刷作品,怎么办? 这两者,基本上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德佩施·索尔嘴中叼着烟斗,弗里德曼揉着雪茄,都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亚洲年轻人。 尼迪克毫不掩饰脸上的冷笑,拉丽思的嘴角上翘,同样露出一丝讥笑。 温碧璃和嘉妮都是一脸怒色,可这会两人都说不上话…… 气氛有点僵。 卢卡斯完全不明白,刚才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突然之间,气氛就变了? 他图缓颊,抬抬手笑道,“盖提先生,维文,两位同时喜欢这些藏品,这是我的骄傲!只是……两位为什么不尝试着用其它方式完美解决……譬如,将你们的需求告诉我,卢卡斯画廊肯定会竭尽所能,满足两位的需求!这不是更好吗?” 戈登侧脸看了他一眼后,没接话,依旧回转目光笑眯眯盯着卢灿。 卢灿被他这一眼,堵得…… 只好耸耸肩,对着戈登高举双手,笑道,“ok!那就让我见见盖提先生的收获。我年轻见识与经验不足,即便失败,以后还有机会去弥补,盖提先生,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的话似乎有些示弱,可是,却让戈登的眉头微皱——对方似乎在提示,他还年轻…… 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 今天的事情,即便加上儿子尼克迪的事,都不算大,所以,戈登很快笑着举举手,笑道,“你说的,我信,今天权当交流。” 戈登·盖提没说赌约算还是不算,不过,态度缓和许多,给自己留下后路。 很快,盖提的保镖送来一幅被牛皮纸包裹得严实的类似画框一样的物件,摆放在收拾干净的茶座上,在戈登的示意下,又将表面的牛皮纸撕掉,露出里面的橡木画框和画面。 卢灿站起身,几乎所有人都随他一起围拢过去。 最中间的自然是卢灿,他站在画幅的正面,温碧璃和嘉妮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 温碧璃更细心,站在卢灿身侧,偷眼观察稍后当“评判”的两位教授——德佩施·索尔教授以及弗里德曼副馆长站在画幅的两侧,看到画面时,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应该都没见过这幅画。 戈登依旧坐在那里,盘玩着手中的石楠木烟斗,神情似笑非笑,有点“坐台看戏”的味道——他应该已经知道这幅画的结果,所谓找两位教授看看,或者是验证,或者干脆就是托词。 至于其他人,或占据一角,或在外围透过缝隙朝里看。 再说卢灿。 站在画框前,右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庆幸不是波普艺术——那玩意如果不署名,真的很难通过拼图风格和色料运用来判断出作者。 只是,抽象表现主义画作,自己也不算很熟啊! 棕褐色的底料,让画面看起来非常肮脏、陈旧以及破烂,事实上这只是视觉感官而已,画幅和画面都很完整,唯一欠缺的是署名! 画幅的中部,又撒了一层深蓝色的颜料,似乎很随意,让这些蓝色颜料呈现一种不规则的团状。 一道白色横线和一道黑色的曲线,简单构成一个类似鱼的形状。这条“类似鱼”的形状,又被其它四条随意的曲线,切割得七零八落。 这四条曲线,在“类似鱼”的头部,形成一个“类似鱼眼”的椭圆形状。 在“类似鱼”的脊部,画家再度喷洒不规则的橙红色,腹部和头部,则喷洒白色颜料…… 卢灿真想骂一句,去特喵的,就不能好好绘画么? 你特喵究竟想要表现什么? 倒也不是一点都看不懂,最起码卢灿能猜测到,画家可能是在信手涂鸦之后,再给这幅画作加以命题,应该是表现“鱼被杀死之前的绝望”,想要体现生命的残酷…… 可能是这个意思,具体是不是,还真不好说——玩抽象表现主义的那帮画家,个顶个都是疯子,不能以常理看待。 卢灿首先排除波洛克,这家伙不可能“如此理智”,他的作品比眼前这幅,疯狂十倍。 倒是和德·库宁的风格,有些接近。 只是…… 卢灿回想着展厅中看到的那幅德·库宁的《挖掘》,以及自己曾经简单了解过的有关德·库宁的介绍……总感觉两者还是有些差别。 德库宁确实喜欢运用各种色彩来表现象征主义,可是,他的绘画理念与波洛克接近,喜欢“舞蹈般作画”,他的画面上,不论形象的或抽象的内容,都没有任何的约束,构图、空间、透视、平衡,等等传统绘画技法和审美观念一扫而空,他讨厌一切横加给绘画的束缚。 因此,不太可能出现这种几根线条勾勒“类似鱼”的形状。 因而,卢灿又将德·库宁排除。 又联想到弗朗茨·克兰、罗伯特·马瑟韦尔,以及克拉斯纳。 罗伯特·马瑟韦尔很快被卢灿排除,这位画家喜欢大面积运用多种纯色来构成画面,像眼前这幅混杂色,不是他的风格。 克拉斯纳是波洛克的妻子,也是抽象表现主义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她也很快被卢灿排除——克拉斯纳的画作风格,与丈夫波洛克很近似,两者的区别是,波洛克喜欢用网状线条来呈现,而克拉斯纳则是用各种各样、无序的色彩拼图来体现。 她也不可能用“类似鱼”的方式来呈现画面。 会是弗朗茨·克兰吗? 应该也不是!弗朗茨·克兰的特点是“傻大黑粗”,喜欢用刷子作画、喜欢用黑色、喜欢模仿中国书法的“点横竖撇捺”来绘画,风格粗犷。 会是阿德·莱因哈特? 阿德·莱因哈特也是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只是阿德的风格,更倾向于几何拼图和矩形图,与这种拟物表现方式,区别甚大。 短短分钟,卢灿的脑海中,闪现过至少十位他所知道的抽象表现主义画家……从这一点来说,他虽然谦虚说不懂北美画派,其实比绝大多数藏家,了解还是要深刻。 只是,这些人,没有一位能对得上。 这就很让他纠结! 站在他身侧的温碧璃更着急。 她一直在冷眼旁观周边其他人的神情,好在她发现,不仅卢灿在纠结,德佩施·索尔教授和弗里德曼副馆长,同样眉头紧锁;今晚的聚会主人,卢卡斯·保罗叉着下巴似乎也没看懂;至于那位贝尔小姐和尼迪克,则在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估计也没有答案。 还有刚才围拢过来,透过缝隙往里看的杰尔斯,以及诺德勒画廊的经纪人何塞·卡洛斯,耶鲁大学的奥茨夫妇……他们的表情似乎也不轻松。 如果包括两位大师在内的其他人,都没能说出一二三来,阿灿即便鉴定错误,也没什么。 温碧璃手按在胸口,轻拍两下,舒了口气。 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只见阿灿低头,手指在画面的边角、怪模怪样的“鱼”身上,以及天蓝色的颜料上来回蹭了两下,然后抬手看看指腹,再捻捻。 阿灿似乎在思考什么,再度一动不动。 此时,距离这幅画亮相,已经过去十五分钟,戈登已经抽完一袋烟。他的眼光在全场几人身上寻梭一遍,卢灿没能鉴别出来在他看来很正常,可德佩施·索尔教授和弗里德曼俩人的表情也不轻松,就让他有些惊讶。 这件作品,是他前几天从纽约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购置的——向他这种富豪,艺术品鉴定顾问不止一位。这次,他将这幅未署名的画作,带回洛杉矶的家中,凑巧接到卢卡斯的邀请,便想着将这幅作品带来,捎带着让这两位帮自己再看看…… 可是,这两人似乎都没人出来,这就让戈登·盖提有些不安。 他拿着烟斗,欠身笑道,“维文,需不需要我做点提示?这是我从……” 还没等他说完,卢灿抬抬手打断他的话,笑道,“盖提先生,刚才我只是走入思维误区,你的这幅画作,原作者不是美国人,对不对?” 戈登一怔,继而微笑着扬扬手,“我可没说画家是美国人!” 不是美国画家?现场其他人顿时一阵唏嘘与喧哗…… 抽象表现主义的大本营就在北美,因此,大家习惯性的将北美画家的风格往里套。 如此一来,不就钻入死胡同了么? 单凭卢灿的这句话,已经让他胜过很多人,甚至可以说已经赢得赌约——没见两位被戈登当成仲裁的资深鉴定大师,都没得出结论么?当然,也许德佩施·索尔和弗里德曼俩人已经鉴定出结果,却没有明说,这也是有可能的。 戈登此时真正开始对卢灿感兴趣,又笑着问道,“既然你看出这幅画作出自国外,那么……应该也鉴定出作者是哪位了?” “你应该是按照法国画家伊夫·克莱茵的画作,购买来的,是么?”卢灿双手抱胸,说话的语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卢灿的一句话,让现场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发出,“哦”“啊”的感叹! “精彩!”这次,真的让戈登对这位亚洲年轻人刮目相看,站起身,双手轻拍。 继而,大厅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即便是与他有恩怨的拉丽思和尼迪克,也不得不鼓掌! 这是对学术与知识的尊敬,与恩怨无关! 卢灿却一直微笑不语,一直等到掌声停歇,突然又冒出一句,“戈登先生,很遗憾的告诉你,这幅油画,是赝品!” 这一句话,真正的石破天惊! 全场呆立! 第9章 卢灿反击 “你说什么?”戈登的声音,瞬间提高十个分贝,眉心凝成川字。 卢灿双手向上抬抬,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盖提先生,你的这幅画作,我有八成把握,它是赝品。当然,如何找到赝品的证据,需要你和你的团队……一起努力!” 他又补充一句,“如果需要我的帮忙,我很乐意!” 这是卢灿的反戈一击! 他判定画作属于“伊夫·克莱茵风格”,其实已经大功告成,完美的赢得这次赌约,为什么又要“多事”,非得和对方提一嘴“赝品”话题呢? 真当他好心?彼此又不熟,凭什么!而且,真要交好戈登,完全可以私下提醒而不是这样公开说出来——之所以将“赝品”挑明,是因为卢灿心中不爽! 刚才的赌约,差点让自己丢丑;你儿子尼迪克的矛盾;你儿子女友(卢灿认为的)有关男人根本的嘲笑;你两名鉴定师一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为什么不能反戈一击? 卢灿表面温润,实则骨子里傲气,至于什么世界首富,他还真的不放在心上! 戈登手中的石楠木烟斗,“咔”一声,被他意识中的用力折断玳瑁烟嘴的结合部。 戈登心情很不爽,既因为卢灿的这句话,更主要还是因为这幅画——画廊如果真的卖给他假画,那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明显在“蔑视”他!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两位艺术顾问身上,“德佩施,弗里德曼,你们的看法?” 德佩施和弗里德曼,几乎在卢灿说出那句话时,就往这幅画的正面挤去,其他人也几乎伏下身子,恨不得趴在画作上研究,包括奥茨夫妇。 尼迪克也跟着围过去,倒是那位金发女郎拉丽思,眼睛盯着卢灿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位来自亚洲的“纨绔富二代”! 卢灿很自然被他们挤开,他索性带着两女,往后退出两步,将茶几的正位让出来。 场外还有几人,是卢卡斯、杰尔斯和何塞。 他们仨对画作的真假不是非常关心,卢卡斯甚至还对卢灿挑挑大拇指,“维文,判断出这幅画是……克莱茵的风格,你的依据是什么?” 他虽然已经相信卢灿所说的“赝品”,可毕竟当着戈登的面,不好说的很明确,因而用了“克莱茵风格”来替代。 何塞目光炯炯,盯着卢灿,也想知道答案。 温碧璃挽着卢灿的胳膊,眼睛直冒小星星。 嘉妮也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靠,与有荣焉! 卢灿伸出三根手指,一一往下弯曲:“蓝!我从画面的极致蓝色块,怀疑到克莱茵。” “再结合这幅作品的风格……与北美的那种彻底摆脱欧美油画传统的抽象表现主义,还是有着很大区别,断定不是北美的抽象表现主义,这又辅证了我的判定。” “最后,我结合克莱茵蓝……画幅所体现的风格特性……以及伊夫·克莱茵自身的绘画特点,不难得出,这幅画作的仿作对象,就是克莱茵。” 这句话,温碧璃和嘉妮听不懂,可剩余三人都是行内人,一点就透。 伊夫·克莱茵出生于1928年的法国尼斯,父亲搞形象艺术,母亲是抽象主义画家,因此,他自小就接受艺术熏陶,美术功底很扎实。而当时的艺术界,马赛尔·杜尚的影响力极大,伊夫·克莱茵不可避免也受到一定的影响。 因此,克莱茵的作品中,既有抽象主义的印记,又有杜尚的印象派痕迹,同时又有他自己对艺术的独特认知,这就造就他的早期画作中,既有对传统绘画技巧的小范围继承,又有对传统画作的叛逆性思考。因此,他的绘画风格,与北美的抽象表现主义,有着相当大的区别——事实上,克莱茵的早期作品,接近抽象表现主义,晚期作品则是典型的“新现实主义”! 这幅画的仿作者,显然也把握住克莱茵的这一特点,因而让这幅赝品蒙过不少鉴定师的眼睛。 至于卢灿所说的“克莱茵蓝”,则是伊夫·克莱茵艺术成熟期的另一大特点——对极致纯净的蓝色,展开狂热的研究,以及将这种蓝色,大面积运用到绘画和雕塑中的疯狂表现。 一直到1958年,他才真正探索出满意的蓝色,即用合成树脂混合蓝色色料而得到的高贵而静穆的“克莱因蓝”。 在后世的诸多电脑调色中,“克莱茵蓝”和“莫奈的灰”,被誉为“两大极色”——克莱茵蓝是极致的蓝,莫奈的灰是纯度极低的柔和的灰。网络语言中常用“克莱茵蓝加莫奈的灰”一词,来寓意“你的温柔纯粹(极致),却又让人感到无比柔和、舒适。” 卢灿真正能辨认出这幅画作的风格,其实还是得益于他对克莱茵蓝的理解和认知,要比现在的鉴定师更深刻——那条“类似鱼”的底部蓝色色块,已经接近克莱茵蓝的表现,让他在层层淘汰诸多名家之后,终于放开思维,联想到法国的克莱茵,并最终鉴定出正确答案。 有些侥幸! 只是……最终答案,让他自己也有些吃惊——这幅画,竟然是伪作! 至于他是怎么识破这幅油画为赝品? 卢卡斯、杰尔斯甚至何塞,都想知道,只是……另一边正在鉴定,这会问,不太合适。 没见戈登都没有询问吗? 这中间,又牵扯到卢灿与戈登两人之间的再一次较量,卢卡斯等人,自然不好插嘴。 “鉴定很精彩!值得庆贺!”何塞·卡洛斯招招手,让侍者将香槟盘端过来。 几人各取一杯后,他笑着与卢灿碰碰,邀请道,“有没有时间去纽约,诺德勒画廊欢迎你……和夫人!相信迈克尔·哈默主席也一定很乐意认识你!” 诺德勒画廊的大老板是金融家和收藏家阿蒙德·哈默,至于何塞口中的迈克尔·哈默是他的孙子,也是现任画廊的最高管理者。 “谢谢邀请。我也很希望与哈默先生会面!”卢灿微笑颔首,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也许一周,也许十天,我肯定要走一趟纽约,到时候再联系。” 这边聊得不错,戈登那边,气氛有些凝重。 戈登想要抽烟,却发现烟斗折断,随手将断裂的烟斗扔进水晶烟灰缸中,叮当作响,又等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住问道,“德佩施,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德佩施揉着手中的海柳木烟斗,抬头说道,“从风格上来说,这幅画作属于伊夫·克莱茵的过渡期作品,也就是1952年到1958年之间。不过……确实有疑问。” 戈登马上追问,“问题出在哪儿?” “两点!”德佩施将烟斗放在嘴中,拔了一口,似乎在筹措语言。 “其一,伊夫·克莱茵的艺术生涯很短暂,他生于1928年,去世于1962年,只活了不到三十五岁。因为年龄的关系,他创作的作品,数量并不是很多,几乎每一幅作品,都有记录。很少有听说没有被记录在册的画作或雕塑作品。” 戈登有些失望,这一条他在纽约的鉴定师也说过,不过,卖方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的经纪人,给出的解释很充分——这幅画作,是克莱茵1956年赠送给他的东洋女人作品,并且还附有这位东洋女人的证明! 伊夫·克莱茵在1952年前往东洋学习柔道,在那里待了一年半,甚至还拿到黑带四段。同时,他在东洋期间,认识了一位叫做吉田优子的女人。 这件事,不少媒体都曾经报道过。 这幅画作,据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的经纪人说,就是从现在还在世的吉田优子手中流落出来的,甚至还附有吉田优子的“说明信函”。 正因如此,戈登认为自己“占大便宜”,在艺术顾问看过之后,就匆匆买下这幅画。 戈登并没有当面说出这件事,继续问道,“第二点呢?” “第二就是……这幅画作的颜料,似乎是有机颜料,这与戈登早期作品所使用的的颜料,有所差别。”德佩施说这句话时,心底很虚。 为什么? 因为对于颜料,他的专业研究不多,但是,刚才卢灿是在用手指触摸画面之后,才得出的“赝品”结论。这个动作,给他启发——有了这点启发之后,他才发现,这幅画所使用的颜料,为有机合成颜料,似乎显得过于廉价——克莱茵家还是很有钱的,应该不会使用价格低廉的合成颜料。 他的话,获得弗里德曼的赞同,同时,弗里德曼又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还有一点,戈登,你看看这几条直线和曲线,是用笔或者硬物‘画’上去的,显得多了几分刻意,少了一些自然。而克莱茵在处理这些直线时,往往会使用鹅毛或者芦苇杆,很平滑自然。” 德佩施和弗里德曼毕竟是研究欧美油画几十年的老手,在卢灿的“提示下”,他们很快找到这幅画作的破绽,发现的漏洞,甚至比卢灿找到的,还要多。 毫无疑问,这幅画作,真的是赝品! 戈登气恼地挥动手臂,砸在虚空中! 都在一间大厅中,他们讨论的声音,同样传到卢灿的耳中。 听完之后,对这两位的判断,他还是很钦佩的——他只是发现第二条,即色料的问题,至于第一和第三点,属于经验和眼力范畴,他真心不了解! 不过,即便只有第二条,也足够否定这幅画! 德佩施说的不是很清楚。 卢灿看破这幅画的真伪,关键因素在颜料,这没错,但是与“是否低廉”完全无关。真正的问题,出在画作中鱼脊背上的那片橙红色颜料的生产年份上! 他是作伪高手和修复专家,同时又是调制瓷器釉料的内行,经常接触各种颜料。 他通过触摸和感知,发现鱼脊背上的那片橙红色颜料是“异吲哚啉酮和异吲哚啉混合物”,而这两种黄色系颜料,分别发明于70年代瑞士ciba-igy公司和德国的basf公司! 润馨瓷器经常进口这种有机颜料,来调配釉料,他非常熟悉。 故此,一上手就能感觉出来。 伊夫·克莱茵死于1962年,他的画作中,竟然出现了发明于70年代的颜料…… 不是赝品,那才是怪事! 在卢灿说出他的判定之后,双方似乎都有着“化干戈为玉帛”的迹象。聚会爬梯,在卢卡斯和杰尔斯的穿针引线下,气氛还不错,很和谐。 不过,卢灿直觉,自己似乎被人盯上——那位拉丽思·贝尔已经不止一次毫不掩饰地用目光,撩拨自己。 事情还没完——她这是在挑衅温碧璃……以及嘉妮呢! 第10章 戈登邀请 喝酒聊天打屁,都是污染空气。 卢灿有时候挺烦这个的,可是,人脉和资源,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人脉资源,说不值钱……很多时候花钱也买不来。 嘉妮的表现,要比他更活跃,与卢卡斯和戈登,聊得很不错——嘉妮更懂得如何借助他刚才的“扬威”势头,来为纳德轩珠宝拓张服务。 同时,她很清楚,没有对等的实力,所结交的关系,只是人脉,很难转化为资源! 因而,谈话之间,她有意无意中开始秀肌肉——卢家的大华银行、卢家的纳德轩珠宝、卢家的润馨瓷器、卢家的服装产业、卢家的拍卖公司、卢家在东南亚的矿产、卢家的虎园博物馆…… 戈登执掌着父亲遗留下来市值超过壹佰贰拾亿美元的石油公司,本人的身家也有近叁拾亿,原本,对卢灿这位来自亚洲小地方的富二代,他最欣赏的不过是才华,可听着听着,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对方的家族资产,简单核算只怕也有二三十亿美元! 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年轻人是家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这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如果单论净资产的话,自己未必比这位年轻人多多少! 这话又是怎么论的? 戈登的父亲保罗·盖提不是净资产超过壹佰贰拾亿美金么? 他的主要继承人戈登盖提的财富为什么只有不到叁拾亿? 保罗·盖提确实很有钱,掌控墨西哥滨海石油公司、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以及总部位于巴林的盖提石油公司,此外还有一只庞大的超级油轮运输船队,真正算得上富可敌国。 可是,在保罗·盖提去世之前,他将墨西哥滨海石油公司的股份,全部出售给标准石油,获得的三十三亿美元,其中二十二亿用来修建举世闻名的“保罗盖提艺术中心”,剩余拾壹亿组建盖提艺术基金,用以维护这家博物馆的运营。 戈登所能继承的财产,主要为盖提石油公司,以及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 可是,戈登并非唯一继承人,他只是父亲留下产业的掌管者,上面还有三位哥哥,以及庞大的三代族人。无论戈登愿意与否,这些人都能从保罗·盖提的遗产中分走相当大的一部分。 在缴纳高昂的遗产税之后,戈登能拿到贰拾亿的遗产,已经是他努力争取的结果。 听到卢灿的家世之后,戈登单手衬在下巴上,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则是德佩施、弗里德曼与卢灿三人在交流。 “维文家中有一座私家博物馆?”德佩施对这一话题,显然更感兴趣,他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篇报道,立即探身问道,“请问……是发现梵高和华托手稿的香江虎园博物馆?” 十月份,香江虎博的欧美艺术馆开业,展出的梵高素描和华托炭笔手稿,以及多幅欧美知名的油画及雕塑作品。作为香江第一家专业欧美艺术展馆,这条新闻,被香江媒体广泛报道。 北美有几家媒体也转载过这条新闻。 盖提艺术中心一向关注亚洲艺术市场,德佩施·索尔教授看过这篇报道,故而有所猜测。 “索尔教授竟然也知道?”卢灿笑着说道,“虎园博物馆,非常欢迎与北美的同行业者进行各种交流。索尔教授,还有弗里德曼馆长,欢迎两位前往虎园博物馆。” 他的目光移了移,落在弗里德曼身上,笑道,“盖提艺术中心我已经参观过,这几天打算去县立艺术馆,还希望弗里德曼能给个方便,让我见识一下贵方的珍藏品?” 洛杉矶县立艺术馆,虽然不能和保罗艺术中心相提并论,不过他们在印度、尼泊尔、雪区、、中世纪欧洲及近代艺术品方面,同样很有特色。 不仅如此,他们在图书收藏方面,数量颇丰,外界估计有十万册左右来自世界各地的图书。这些图书可不是市面上销售的图书,大多数能算得上古籍,甚至有一部分为手稿。 弗里德曼吐出一口雪茄烟雾后,抬抬手,笑道,“如果我没去纽约的话……肯定能如你所愿!” 他所说的去纽约,就是协助戈登的律师团,去找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的麻烦——正是这家画廊,以六十二万美金的价格,出售给戈登那幅《濒死的鱼》。 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在北美艺术圈也算知名机构……只能说,利益动人心! 戈登肯定不会轻饶这家画廊。盖提家族作为洛杉矶县立艺术馆的三大资助家族之一(另外两家为阿曼森家族和哈默家族),弗里德曼副馆长肯定要去纽约为戈登家族撑场。 至于盖提艺术中心,那就更不用说了。 奥茨夫妇与拉丽思、何塞、杰尔斯等人,又形成一个小圈子。 奥茨夫妇似乎与拉丽思的老师艾德·贝格雷认识,聊的内容是墨西哥城国立人类历史博物馆最近负责挖掘的“乌斯马尔城遗址”。 乌斯马尔建筑群就是玛雅帝国鼎盛时期在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建造的遗址之一,城中心竖立着高达三十八米的“玛雅金字塔”。这座城镇始建于公元前200年左右,此后扩建和重建三次,公元600年时达到顶峰,在十五世纪逐渐被废弃。 这座城市,被誉为“玛雅文明”的典型代表之一。 早在七十年代,就有探险者在乌斯马尔旧址上挖掘出不少祭祀品,去年,更是有寻宝者在金字塔的右侧,发现两座祭祀坑——考古学家遂即发现“鸽子宫”遗址。 从去年九月份开始,墨西哥城国立人类历史博物馆受墨西哥政府委托,正式派驻考古团队,开始全面挖掘鸽子宫,并接手整个乌斯马尔建筑群的遗址保护工作。 三个小圈子,距离很近,彼此谈话内容,只要仔细听都能听得很清楚。 拉丽思·贝尔虽然陪着奥茨夫妇聊天,可她的耳朵却在全神贯注倾听,不远处卢灿在向德佩施介绍当初如何发现梵高的素描手稿。 真没想到,梵高的手稿,竟然是他当着牛津大学包德连图书馆伯纳德。萧伯特,以及牛津大学教授龙彼得、苏利文等人的面,捡漏得来——苏利文她没听说过,不过,龙彼得和伯纳德,可都是老师贝格雷的老朋友,绝对是知识渊博之人。 看来,白天的事情,还真是自己误会对方。 她不由自主再度抬眼看看对方,孰料,卢灿说完,正端着咖啡杯,两人四目对个正着。 拉丽思朝对方笑笑,尽管有些尴尬,可她不想让今天的误会继续下去——当她冷静下来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受早晨看对方练功时的情绪影响,今天发生的事情,主要原因在自己。 拉丽思的性格很爽直,是自己错误,没什么遮掩的。 所以,她对卢灿笑笑,想要化解这点小过节。 卢灿正在喝咖啡,看到她忽然朝自己微笑——看惯对方的冷笑与讥笑,对方突然冒出甜甜的笑容,让他一惊。这下坏事,正准备下咽的咖啡,顿时呛到气嗓中,一阵剧烈的咳嗽,还伴随着喷洒的咖啡,溅得到处都是……让卢灿异常狼狈! 这只该死的波斯猫! 卢灿接过温碧璃递来的纸巾,擦拭着胸口被咖啡浸湿的一片棕褐色,嘴中低声念叨一句。 ……………… 接下来的两天,潘德森与威肯·史密斯接手与卢卡斯商谈交易事项,卢灿与温碧璃则继续二人的蜜月生活。其实,双方已经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所谓蜜月生活,与在新加坡武吉知马的日子,差别不是很大,无非是少了一些公司事务而已。 对于卢灿而言,这次来洛杉矶更像是“博物馆之旅”——温碧璃陪着他,上午去洛杉矶消防博物馆,下午转道丝绒画艺术馆,第二天则是洛杉矶县立艺术馆。 弗里德曼果然不在馆内,不过,他倒是安排人带领卢灿夫妇参观了库房。 洛杉矶县立艺术馆的藏品,比卢灿想象中更丰富! 镇馆级的油画作品至少有二十件,比如法国画家让·巴蒂斯特·西梅翁·夏尔丹的《肥皂泡泡》;伦勃朗·梵·莱茵的木板油画《拉撒路升天》;德国古典大师卢卡斯·克拉纳赫的《留着胡子的男年轻肖像》,英国18世纪肖像画家乔舒亚·雷诺兹的《圣塞西莉亚》;乔瓦尼·巴拉塔的雕塑作品《财富》和《审慎》等知名作品。 此外还有乔治·德·拉图尔、贝尔尼尼、韦罗内塞、提香、贝里尼、阿维坎普等名家名作。 卢灿在洛杉矶县立艺术馆逗留了整整一天。 等他们俩人回到酒店时,华灯初上,潘德森与威肯已经等候在酒店大堂。 卢卡斯的十六幅油画,最终以一千四百六十万美元的价格拿下。这让卢灿再度对威肯刮目相看——他对这十六幅画作的估价为一千八百万美元! 画作以低于预期价格拿下,让卢灿心情不错,正准备去餐厅犒劳潘德森一顿,嘉妮匆匆赶到。 一见面,她笑逐颜开地对卢灿比划胜利的手势,“嗨,维文,吉尼亚,戈登·盖提刚刚来电话,邀请您两位去他庄园做客!” 卢灿一怔,戈登邀请自己去做客?自己和他的关系,还没熟到这一地步? “他在电话中,有提到什么事吗?” “只是说做客。”嘉妮白了自家老板一眼,挽着温碧璃的手臂,抬起下巴,取笑道,“世界首富邀请你们去他家做客……如果没其他事,难道你还打算推辞?” 这都什么跟什么?说得好像世界首富招待一番似乎成了了不得的荣耀?卢灿摇头苦笑,懒得理她,抬手示意潘德森和威肯,继续往餐厅去。 嘉妮和温碧璃走在最后,窃窃私语。等即将走入餐厅时,嘉妮忽然又说道,“维文,我想起来了……戈登在电话中,询问了一句卢家矿产公司的情况,不知道和明天见面,有没有关系。” “还有其他的么?” “这次真没了!”嘉妮手指扣扣太阳穴后,摇摇头。 矿产公司?戈登·盖提关心卢家的矿产公司干嘛?难不成……他想要投资矿产资源? 第11章 拜访戈登 戈登的庄园,位于距离洛杉矶四十公里的长滩市。 长滩是北美西海岸重要的石油生产基地,保罗盖提生前所建立石油帝国的指挥中枢,就位于长滩市西三街,高五十二层的西太平洋石油大厦。 戈登招待卢灿夫妇和嘉妮的地点,选择在西太平洋石油大厦顶层空中花园,这里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不属于家族宅院。 对于戈登,卢灿多少有些了解。 此人绝对是个超级花花公子,毗邻好莱坞,身家巨富,据说与他有染的女人数目过百。 目前的妻子是第三任,一共有四个记录在册的儿子,还有三个被戈登承认的私生子,此外大约还有五六位对外放话“父亲是戈登·盖提”的疑似私生子女。 阿璃没料到戈登家中连个女人都没有,幸好嘉妮一起过来,她连忙拉住嘉妮,两人闪到一边,以佣人带着参观空中花园的名义,将空间留给两位男人! 戈登领着卢灿,简单参观一遍他的收藏,在这座空中花园中,他的艺术藏品不算丰富。 但是……卢灿很快就明白,只怕这里是戈登真正的收藏室——收藏他年轻时在百老汇演出的舞台剧照,以及他和众多好莱坞女星的合影照片。 在这里,卢灿看到玛丽莲·梦露、奥黛丽·赫本、伊丽莎白·泰勒,还有戈登的第一任妻子金·诺瓦克、戈登的第二任继母,保罗·盖提的第三任妻子伊冯娜·德·卡洛、刚刚去世的瑞典女星英格丽·褒曼、派珀·劳瑞、郎达·弗莱明、简·西蒙斯、同样在前不久因车祸去世的摩纳哥王妃格蕾丝·凯利、蒂比·海德利、克劳迪娅·卡汀娜、已经去世十年的皮耶尔·安杰利…… 每一位耀眼的女星,在照片中,似乎与戈登的关系都很亲密! 卢灿对好莱坞女星不是很熟,仅认识其中的一小部分,不过没关系,戈登·盖提神采飞扬的向他介绍着当年的他和她们结识的某一片段,或者某一趣事! 遇到已经去世的女星,他的语气中满是缅怀和惋惜! 从他的奕奕目光中,卢灿忽然意识到——这间收藏室,更是“集邮册”! 让无数男人羡慕不已的“好莱坞女星邮册”! 不得不承认,卢灿同样很羡慕……自己是不是回香江后也弄个“邮册”?八十年代到两千年,香江的女影星,同样可以造册并流传千古…… 这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被他掐灭。 自己目前有着三房家室,还有碧玉那丫头,还有阿莲……已经背债沉重,就没有必要再找麻烦! 走出收藏室,两人来到花圃,温碧璃和嘉妮正坐在不远处喝咖啡,见他们进来,两女都站起身。 戈登对卢灿低声笑道:“维文的女人缘,让人羡慕!嘉妮小姐是个不错的助手和……女人。” 他特别称赞嘉妮一句。 倒不是说嘉妮比温碧璃漂亮,而是……温碧璃的相貌更接近东方美女的标准,可嘉妮的混血特质明显,肤白高鼻梁深眼窝,腿长身材好,更符合欧美人的审美。 再加上三十出头的年纪如同熟透的苹果…… 卢灿顺着他的目光看看嘉妮,笑笑,没有否认他的话——能感觉到,戈登似乎对嘉妮有些兴趣,只要自己稍稍松口,说不准戈登就会展开攻势。 这种事情,卢灿自然不会让它发生……男人如同雄狮,是有领地概念! 嘉妮很自然的被卢灿划归为自己领地内的一只母狮子,用不用,什么时间享用,那是自己的事,外来的雄狮,是不能插手的,否则就是战争。 戈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见对方没有松口的意思,他遗憾的耸耸肩后,对两女挥挥手,“希望这座空中花园,没有让两位美女失望!” 温碧璃笑笑,“很美,很精致。” 嘉妮却抬抬手臂,指指四周,“确实很美,不过……相比维文在香江的空中花园,要小一些,但很精致。只能说,两者各有特色。” “哦?”戈登挑了挑眉毛,扭头看看卢灿,“维文也有一座空中花园?” “嗯,建成时间不长。”卢灿点头后又摊摊手,“不过,我只是偶尔过去住住,更主要的功能,是尚品汇俱乐部的活动基地。对了,尚品汇是纳德轩珠宝公司组建的会员俱乐部。” “香江我还没去过,在我印象中,那只是一座东南亚的小城,盛产功夫电影,还有李小龙……”戈登的两根手指,在面前绕了两个全,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描述,“可是接触你之后,让我对那座城市突然好奇起来。维文,你能告诉我,香江……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吗?” 不要因此就觉得戈登没见识! 香江的崛起历史,不是很长,准确来说,它是七八十年代才开始真正走向国际化。此时的香江,在国际社会上的名头还真的不是很响亮,在美国人心目中,甚至不如菲律宾的马尼拉有名,用“地处东南亚的一座小城”来形容,并不过分。 怎么形容香江呢? 卢灿轻揉着眉梢,尽量用简单的词汇给对方综合描述一遍:人多地少、航运发达、地产金融业昌盛、盛产电影,还是亚洲重要的商贸进出口平台。 戈登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用亚洲其它城市对比着询问卢灿两句——他没去过香江,但是马尼拉、新加坡以及东京,这些城市都去过。 一直到佣人来提醒,午餐已经准备好,俩人的闲聊才告一段落。 卢灿隐隐感觉,对方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对香江感兴趣,而是通过聊天,在考察自己…… 戈登考察自己?这很奇怪! 空中花园配有大厨,墨西哥菜肴,黑椒牛肉、蜜汁鸡腿、奶酪芦笋……除了有点辣之外,风味不错,不比卢灿所住酒店餐厅的口味差。 一直到午餐结束,困扰卢灿的谜团,才逐渐被解开。 餐后红茶,益于养生,戈登为三位客人斟上红茶后,微笑着问道,“维文,你家的矿业公司,主要投资什么种类?” “铜矿、玉石矿,还有就是瓷土矿。”卢灿轻叩桌面表示感谢,笑着猜测道,“戈登先生是对亚洲矿产投资感兴趣?” 孰料,戈登·盖提连连摇头,“nonono!” 他的这副“拒之千里”的模样,让卢灿一愣,自己猜错了? 卢灿索性不再乱猜,等待对方自己说出来。 果然,戈登将上身微微朝这边探探,目光凝视着卢灿,“维文,你的矿产投资公司,或者说德银投资,对石油项目投资,有兴趣吗?” 这个答案……很出乎预料! “石油?”卢灿摊摊手,“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没有其它意思!”戈登再度摆手,又笑着指指嘉妮,“昨天,我和嘉妮小姐聊天,听说过你家的银行和投资公司,投资了石油产业。” “很巧,我的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和盖提石油公司,最近有两位股东想要出售手中的股份,于是……我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你,或者你的家族企业,有没有兴趣接手?” 我去!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和盖提石油公司,有股东要出售股份? 卢灿看了眼嘉妮,嘉妮有点心虚地低低头——她昨天在介绍卢家资本时略略夸大,将石油产业也列为卢家的投资对象。 实则是大华银行投资的裕廊石化项目,与石油勘探与开采相距很远! 信息的误导,让戈登产生误会,以为卢家在石油方面,也有所涉猎。 不过,这个误会,在卢灿看来,却不是什么坏消息,他从这条消息中,嗅出“金钱的味道”! 只是他依旧不太明白,随着两伊战争的突然爆发,世界石油产业面临着巨大考验,石化类企业股份,整体趋势都在上扬——德银投资在做多石油股票方面,收获颇丰……为什么会有股东在“黄金时期”出售石油公司股权? “戈登,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卢灿的手指在脑袋边绕了绕,“这个消息很突兀,我必须更全面的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便于做出准确判断。” “如你所愿!”戈登微笑点头,将事情简单讲述一遍。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两伊战争。 这场战争确实带动全球范围内的石油化工类企业股票飞涨。 但是,对于赫尔木兹海峡两侧的石油公司而言,就是一则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战争不仅影响油田的生产,更影响赫尔木兹海峡的油船运输。 只此两条,就让这些企业损失惨重。 很不凑巧,盖提石油公司的总部位于巴林,主产区位于沙特和科威特的边界处,无论是生产还是运输,都受到严重影响。同样不幸的还有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这家公司有八口油井位于海峡边缘,距离战区不远,不得不停产。 因此,世界石油公司一片上涨的大趋势中,盖提家族的两大石油公司,却都面临着停产的的境地。不得不说,是个悲剧! 这次出售股票的,是戈登的两个侄子。 戈登的大哥乔治二世于1973年去世,因此保罗留存的遗产,乔治二世的儿子,也就是戈登的侄子克莱尔·盖提继承。 克莱尔·盖提一家,在缴纳高昂的遗产税之后,家中并不宽裕。八十年代初,他们一家搬到伦敦,购置宅院开设新公司,到处都要花钱,因此,他早就想要将继承来的西太平洋石油公司6股权出手。之所以一直没能出售,是因为戈登·盖提希望这些股份能留在手中,保证他不丢掉公司控制权。 可是,战争持续两年多,依旧看不到停火的曙光,克莱尔·盖提实在撑不下去,希望叔叔尽快找一个可靠的销售对象,将这些股份卖掉! 另一位是盖提二世的儿子马克·盖提,他出售的是盖提石油公司775。 原因与他堂哥克莱尔·盖提差不多——缺钱用! 戈登·盖提之所以找卢灿,原因有二: 其一是他本人没那么多钱——这位世界首富的资产都集中在石油公司股票上,现金还真没多少;其二是他不想丢掉两家公司的控制权。 想要购买这两家石油公司的北美资本有很多,只是,戈登有疑虑,不希望这些股权被那些石油大亨或者北美资本大鳄拿到。 卢家资本作为距离万里之外香江资本,如果购买这两份股权,最大可能就是与他这位大股东结盟,最终结果并不影响盖提家族继续掌控这两家石油公司! 他的算盘,打得挺美! 卢灿捏着下巴,沉吟不语。 兴许,这还真是一次切入石油产业的好机会——记忆中,戈登盖提在1986年,以壹佰亿的价格,将这两家石油公司打包出售给大通曼哈顿银行——洛克菲勒家族资产! 第12章 遭遇黑货 这种超大项目收购,自然不是卢灿一言而决的。 走出戈登的空中庄园,卢灿拨通德银投资总裁安德烈的电话,让他安排团队来对接盖提石油公司,让大华银行配合审核评估这桩交易的前景。 等卢灿挂断电话上车,嘉妮停下与阿璃的聊天,讪讪的问道,“您真打算买那些股份?” 卢灿瞥了她一眼,看得她有点心虚——这件事多少与她“爱虚荣”有点关系,这才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呢……等安德烈他们谈过才能下结论。” 就卢灿本心,他还是很看好盖提石油公司的发展——石油公司停产不可怕,只要油田的归属权还在,勘探权独有,未来都能赚回来! 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给指导意见,看看安德烈等人投资眼光如何——总不能耗费巨资培养“傀儡”机构?他们需要有自己的投资方略与分析原则! 抬抬手示意阿木开车,卢灿又看看嘉妮,“接下来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回帕萨迪纳?” 纳德轩珠宝北美分公司,位于帕萨迪纳市——这是洛杉矶的一座卫星城,位于北洛杉矶,是洛杉矶都会区中的高科技、高教育、高消费区域,有点类似于京城之海淀区的感觉。 “我还是回公司,下午还有事。”发现卢灿似乎忽略什么,这让嘉妮再度满血复活,“你和阿璃不回酒店?准备去哪儿玩?需要我做向导么?” 温碧璃同样看着卢灿,她也不知道下午的安排。 卢灿摆摆手,“你忙你的。我和阿璃去马里布,见见福伯师门的一位老先生。明后天就要去纽约,也算临行前和他道个别。” 阿璃马上明白,是去见汤笙俞汤老爷子。 汤笙俞老爷子算是福伯的“师侄”,这条消息福伯已经知道,电话中,福伯还叮嘱他,再见到汤笙俞,可以邀请对方回香江见见面。 福伯这句话点醒卢灿——汤笙俞家传的陶瓷作伪手艺,鉴定眼力应该也不弱,放在润馨瓷器或者虎博,都有用武之地。 “你们……这会……去马里布?!”嘉妮语气惊讶,目光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自家老板。 卢灿挑挑眉毛,伸腿蹬了坐在斜侧面嘉妮的皮鞋底一脚,“有屁……不会好好说话吗?” 他终究还是把脏话收回去。 嘉妮撇撇嘴,神色不忿,“从长滩到帕萨迪纳接近七十公里,从帕萨迪纳到马里布海滩,又是八十公里。这会儿下午两点,以洛城的堵车程度,跑完这两段路,差不多要到下午五点。你们下午五点去看人?晚上摸黑赶回来?” 晕,看看地图,可不是嘛?长滩、帕萨迪纳、马里布,不就是一个等腰三角形? 自己的计划欠妥,卢灿从善如流,“算了,阿璃,我们先回酒店,然后让阿木送她回公司。汤老爷子那……明天再去。” 见卢灿服输,嘉妮脸上显现一丝得色,忽而又想到他刚才的话,马上问道,“你们来洛城不过一周时间,这么急着去纽约?怎么不多待几天?” 知道她有些舍不得……这话怎么说的? 卢灿与她认识很早,算是相识于草莽之间,嘉妮和兄弟姐妹以及母亲那边都不是很亲,相对而言,和卢灿一家子关系很近。 她一人在北美打拼,辛苦自然是不必说,更难受的是找不到贴心人说话,卢灿和温碧璃这次来洛城,她最开心的就是有人聊天,即便卢灿时不时的嗤她一两句,也是“自家人”的亲热。 听说卢灿和温碧璃一两天就要离开,她自然舍不得。 卢灿揉揉眉心,“我和阿璃去纽约,要拜访一位前辈。你可能没听说过,吴湖帆老先生的弟子王季迁王老,他手中有不少藏品,虎博很看重,张老特意叮嘱,一定要去拜访这位老先生。” 王季迁是何方大神?嘉妮不清楚,不过,业内对此人推崇备至,张伯驹张老,说到王季迁,多有佩服之意,李林灿性格高傲,对王选青同样赞不绝口。 王季迁字选青,别号王迁,苏州人,1906年生人,早年师从工笔山水名家顾麟士,青年时期在东吴大学学习,拜师一代名家吴湖帆,学四王,工书画,精鉴藏。 前文提过的一代鉴藏大家张葱玉,就是他的师弟。王季迁从二十多岁开始玩收藏,此后五十年,从未断绝,家中藏有从隋唐到明清时期的名画,数不胜数。 七十年代,他曾经以一千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二十幅中国古画,造就大都会博物馆国际一流中华字画藏馆的盛誉。 虎园博物馆中的镇馆之宝中,有一幅梁朝大将军刘彦齐、胡翼仿制的《八十七神仙图》。类似的作品,王季迁手中也有一幅,不过,他的藏品为北宋画家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卷》。 在此之前,有关此人的消息,一直很少。 上次,张老夫妇前往北市探望老友大千居士,意外的从大千居士口中得知,王季迁现在旅居纽约,并且担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艺术顾问。 得此消息之后,张老立即告诉卢灿,再三叮嘱,这次去北美度蜜月,一定要拜会王老! 张老爷子从大千居士口中得知,王季迁家中最高峰时期,藏有大约1500—2000幅古字画,几乎全为中国绘画史上的名家画作乃至于遗世孤品,即便是现在,也有接近八百幅作品! 虎博在古籍、珠宝、玉器、杂项方面,不弱于两地故宫,但是在字画和青铜器方面,明显有所欠缺。王老家中如此巨大的字画数量,如果虎博能拿下,再加上天籁阁师门残余藏品,绝对能让虎园博物馆在古字画藏品方面,与两地故宫,三足鼎立! 卢灿来美国之前,就曾托人帮忙打听王老的近况,意外得知,王老去芝加哥拜访老友,因此,他和温碧璃才在洛杉矶逗留这么多天。 昨天,中间人来电话,王老夫妇已经从芝加哥回纽约,并且知道卢灿来访,准备以家宴的方式,迎接卢灿夫妇的到访。 卢灿这才急匆匆中断洛杉矶行程,准备前往纽约。 听完卢灿的解释,嘉妮的脸色有些灰暗。 这位老先生对于虎博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即便是中间人,也不好得罪! 中间人是谁?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第一任总领事曹贵生先生!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卢灿鬼使神差来了一句,“洛杉矶这边忙不忙?要不……跟我们一道去纽约?纽约那边不也开设几家店面么?你去巡查一遍就是!” 说完,卢灿就有些后悔——自己和阿璃新婚蜜月,带上嘉妮,算怎么回事? 嘉妮一喜,马上搂着温碧璃的隔壁,“忙倒是不忙,只是……不会打扰你们俩位?” 让温碧璃怎么说?她瞟了卢灿一眼,眉头轻蹙,旋即展开,轻笑道,“这有什么打扰的,我和阿灿对纽约不熟,你能来做向导,欢迎还来不及呢。” 要是换成田乐群……嘉妮提都不敢提,换成孙瑞欣,那丫头绝对一阵冷嘲热讽让她自动退走,只有阿璃,终究是个极致温婉的姑娘,一般情况都不会否决卢灿的决定。 好在卢灿马上认识到错误,又抬手补充一句,“到纽约后,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和阿璃。” 将嘉妮送到公司楼下,车子转道回亨廷顿公园酒店的路上,温碧璃一直靠着车窗不说话——刚才的事情,她终究是有些芥蒂的。 卢灿握着她的柔荑,不松不紧的搓着。 快到酒店的长滩大道和纽约大道交口,她忽然指指街口东侧的一块招牌说道,“阿灿,那是不是跳蚤市场?” 卢灿斜着身子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朝窗外一眼,可不是嘛,挺大的招牌上写着“ada s et”——阿拉米达旧货市场,连忙对阿木喊道,“找个地方拐弯,去旧货市场逛逛!” 还真没想到,距离下榻酒店不过三百米的街道上,竟然还有一家规模不错的旧货市场! 这会已经下午三点,跳蚤市场的自由摊位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辆皮卡车货主,还在那里喝酒聊天,另外还有二三十家旧货店铺,依旧敞着门。 顾客更少。 卢灿与温碧璃并肩走进市场时,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洛杉矶的华人虽然没有旧金山和纽约密集,可依旧有十多万人。 阿木落后几步,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的观察目标是俩人周围五米到十米距离的危险因素。 卢灿和温碧璃探头看了两家皮卡货箱中的物品,多是一些生活用品,例如服装、鞋子、电子产品以及生活用品,没什么价值。 旋即改变目标,朝跳蚤市场中部的两排背对背开门的杂货店走去。 这里的杂货店,清一色的拼装简易房,面积都不是很大,约莫十来平米,里面堆放这满满的货品,都快找不到落脚地儿。货品五花八门,墙上挂着充气娃娃、各种海报还有服装什么的,地上放着各类运动鞋、卡片、书籍、杂志,还有一些黑胶唱片什么的。 卢灿伸手在书籍堆中扒拉一下,马上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黑皮从货堆缝隙中站起身,“嗨,是来自中国的吗?在我印象中,亚裔中只有中国人最喜欢翻动书籍……” 我去?这家伙要比一般黑皮更细心啊! 卢灿抬头看看这位大胡子黑皮,笑笑点头,“你的观察力,不错!” 这位黑皮得意的伸出两根手指,“我从事旧货买卖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你一定是出生于某个富裕家庭,对不对?” 这个结论没有第一个那么震撼——从温碧璃和卢灿的衣着,就能看出来家境不错。 不过,这位黑皮倒是挺有意思。 卢灿耸耸肩,问道,“这你都能看出来?那……你的店中,有没有什么能看上眼的货品?” 这话问的很直白。 那位中年大胡子黑皮竟然略略错愕,又打量卢灿一番,似乎在评估对方的身份。 他在思考了将近一分钟后,猛地朝卢灿点点头,低声说道,“有!不过,我不能保证东西的来路!” 晕!这是遇到黑货? 这下轮到卢灿错愕! 天地良心,他刚才真是随口一问。 别把黑货看得很神秘——自1976年有数据统计以来,截止到1982年,英国是全世界艺术品失窃最多的国家,平均每年丢失将近八百件各种艺术品;美国位居第二,大约六百二十件;法国、意大利分列第三位和第四位,数目在三百到五百之间。 令人遗憾的是,这其中,只有约5的失窃艺术品被追回,剩下的,全部流向黑市! 卢灿就是经营博物馆的,他对“艺术市场黑市”一向比较关注! 黑货能收么? 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第13章 花与花瓶 毫无疑问,收购黑货从法律层面肯定是违规的! 可是,黑货落入识货的藏家手中,对于藏品本身也算是一种保护——尽管这种买卖不合法,但总要比在辗转流通的过程中造成多次损坏,要好得多! 卢灿肯定不忌讳黑货。 他在香江有太多洗白的渠道,普通黑货很容易上岸,尤其是这种跨大洲跨国家的黑货,追索非常难。即便是有博物馆追索,也无所谓,虎博一定能通过这件“黑货”,置换到几乎等值的藏品! 他很利索的打出一个“ok”的手势——这是承诺,出问题不会牵连到摊主的身上。 卢灿的爽快,反而让这位大胡子黑皮变得犹豫起来——他担心卢灿太年轻,不懂得其中利害关系,信口胡诌给出的承诺,因而又低声问了一句,“你真的考虑好了?这可是上百万的生意,可别玩我!” 这句话,同时又在询问卢灿的购买力! 价值上百万美元的黑货?卢灿微微一怔,继而更来劲——黑货的价格通常只有市价的一半甚至更少,黑市价格对方都敢要百万美元,岂不是说……妥妥的镇馆级?! 他一翻手腕,“你要是识货的话,应该知道这只手表价值多少!” 中年大胡子黑皮,欠身朝卢灿手腕看看,眼神微凝,他从事旧货买卖多年,对手表的认知还是很不错的。百达翡丽的标志和拼写自然很熟悉,表壳周边镶嵌一圈宝石,表膛的钟点指示同样镶嵌着十二颗方形钻石,结构超薄。 卢灿手腕的这块手表虽然看起来老旧,可价值绝对骇人——百达翡丽1932年推出的catrava(卡拉特拉瓦)经典男士腕表! 这枚腕表,是可以上拍卖会的,遇到喜欢百达翡丽的藏家,拍卖出七八十万美金,无压力! 中年大胡子黑皮点点头,“东西肯定不在这里,你要么给我留个电话,我来安排你和货主面谈,要么现在随我去见货主,速战速决!你的选择是?” 这么有价值的黑货,不在他的手中,卢灿能理解——对方只是某条出货渠道的最底层。不过,和黑货主见面,他需要考虑风险——黑吃黑的事情太常见! 他胳膊环抱在胸前,“我需要知道是什么?你应该有线索的!” “我只知道是一幅油画,来自埃及开罗,实物我并没有见过!”对方摊摊手。 卢灿心中一激灵,转身对阿木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指了指阿木,卢灿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联系他。还有一点我需要特别强调一句,我明天就会离开洛杉矶,希望你转告货主,交易尽快安排,地点放在公众场合,我这就回去筹集现金!” 对这种黑货交易,卢灿很熟悉,甚至比大胡子黑皮还要熟悉——对方没提及,他也很清楚一定是现金交易,支票那玩意不管事;另外,卢灿至始至终没有询问对方的姓名…… “我一定会转达!”大胡子黑皮咧嘴比划个ok的手势。 他开始收拾货品,准备关门歇业——能促成一桩黑货交易成功,他能拿到数额不菲的提成,要比卖这些旧货强出太多! 有了这桩交易,再逛就没啥意思,卢灿带着有些不解的温碧璃,还有阿木转身离开跳蚤市场。 一上车,温碧璃就追问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位黑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卢灿正拿着电话,准备给刚刚分别的嘉妮去电话,听到她的询问,停下手来,笑着解释,“1977年,开罗的穆罕默德-马哈茂德-哈利勒博物馆被盗,丢失了一幅梵高的《花与花瓶》,没想到啊,竟然流落到北美黑市!” 这件事温碧璃没听说过,可卢灿印象深刻。 1977年8月22日,开罗的哈利勒博物馆的一幅名画——梵高的黄色和红色罂粟花画作,即《花与花瓶》被盗。当时消息还很闭塞,一直到九月中旬,香江艺术圈才得到消息。 1977年,卢灿刚刚步入港中大成为一名旁听生。 路易斯·嘉里教授在卢灿的第一节欧洲艺术课上,就拿出这幅画作的印刷品,作为案例,为大家解析这幅画作的艺术之源,顺带着讲述了这幅画作的来历,以及被盗的事情。 因为第一次上艺术课,因为梵高,因为被盗,所以卢灿的印象非常深刻! 当大胡子黑皮说这幅画来自开罗的博物馆,他第一时间联想到梵高的《花与花瓶》! 至今,他还记得嘉里教授在解析这幅画作时,曾经说过,梵高于1886年2月从安特卫普搬到巴黎,此后在巴黎生活三年时间。 这三年时光绝对是梵高作为艺术家的职业生涯中最为关键的阶段。 在梵高给友人的信件中提到,他没有钱雇佣模特,所以用了一整个夏天画花,红色的罂粟花、蓝色的玉米花和勿忘我。他想要呈现强烈的色彩,而不再是从前灰色的和谐。 等到梵高1888年离开巴黎时,在他的每一幅画上都可以看到后来成为标志性的色彩——他采用了大量的黄色、红色和蓝色,这在巴黎之前的作品中并不常见。 《花与花瓶》,就是梵高创作于1886年的6月一幅“过渡期”作品,从这幅画作的色彩运用中,可以窥探作家这一时间段的转变。 画幅的底色,以及花瓶的色彩,依旧没有摆脱他以前的创作习惯——大面积的棕色,显得格外沉重。但是,有关罂粟花的表现,开始灿烂起来——花卉的主体为亮黄色,在瓶口部位的两花一苞,则采用血红色,让整个画面的色彩对比,瞬间强烈。 嘉里教授对这幅画作的评价,非常高! 现在,有机会能拿下这幅梵高的名作,卢灿肯定不会放弃!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幅画…… 与卢灿的兴奋相比,温碧璃眉头微蹙,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安全?” 阿木坐在驾驶位上,听到卢灿这句话,也回头看过来,显然,他也认为不太安全。 卢灿左手晃晃手机,右手搭上温碧璃白玉般的脖颈,揉了揉,笑道,“这不,阿忠也回来了么?有阿忠和阿木俩随行安全无虞的。你要是还担心,我这就给嘉妮去电话,从珠宝公司那边再抽掉几名持枪安保随行,顺带着让她帮我筹集现金。” 阿忠随同机组成员,昨晚抵达洛杉矶,卢灿安排他们今天休息,这次交易,他刚好能赶上。 卢灿的这句话,把阿木想要劝阻的话生生憋回去——有他和阿忠护卫,还有一帮持枪安保协同,如果再出危险,只能说明他和阿忠不称职! 他想了想,换了一句话,“卢少,交易的时候,我和阿忠先去看货,确认安全之后,再通知您出场,这样保险一些。另外,交易地点,最好由我们来设定!” 卢灿点点头,笑道,“对方会联系你的,你和阿忠商量着处理。这事,我听你们指挥!” 只要不影响交易,怎么安排都成——他还是很惜命的! 嘉妮刚处理两件公务,就接到卢灿的电话,原本还挺开心——这表明卢灿对自己的亲密,可是,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顿时没那么好心情! 放下电话后的嘉妮,嘴中连着骂两句“吉尼亚太没用!”——她在法国长大,早些年也曾来北美游历,现在又在北美开拓市场,自然要比温碧璃更清楚,操控黑市背后势力的可怕! 这起交易的背后,如果没有庞大的地下势力在操控,打死她也不信! 卢灿如果真的在北美出事……她都不敢想象! 她嘉妮以后怎么见田乐群?卢家的第一波怒火,绝对会烧向她! 嘉妮急得直揉眉心,想了想,抄起电话,直接拨通田乐群的手机,准备“投诉”卢灿和温碧璃的“冒险行动”! 洛杉矶下午四点,为香港的第二天早晨七点。 田乐群还没起床,怀孕七个月,让她有些嗜睡,手机被陪床看护的孙瑞欣接通,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田姐,走到外间,接通电话。 “你说什么?阿灿哥打算去交易黑货?危险吗?” 嘉妮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回道,“你说呢?” “你那边不是有安保吗?多调集一些人马,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妥!” 如果是田乐群接听,说不准还会给卢灿去电话劝一劝,换成孙瑞欣这丫头…… 这丫头也是“一切唯卢灿为中心”的人,根本就不会质疑卢灿的决定……如果做不好,那一定是执行者能力有问题! 孙瑞欣被卢灿从萝莉养成大姑娘,一向胆大妄为,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卢家卫队在缅北占山为王的事情都干,还怕那点地下黑势力? 这就是孙瑞欣的想法! 嘉妮气得想要摔电话! 不管了,反正已经通知过,即便真的出问题,自己也能少点责任! 话虽如此,她还是尽量去做到最周全——匆忙的向各家店拨打电话,调取现金,抽掉更多的安保人员去亨廷顿公园酒店集合! 等事情准备的差不多,她再度出门,带上两名安保,押运现金,匆匆往卢灿住宿的酒店赶去——如果能阻止,她还是希望这这桩交易永远不要发生! 可惜,事情不因她的意志而转移! 此时,阿木已经和对方通过两拨电话,双方正在协商见面时间、地点。 对方希望晚上八点在洛杉矶州立历史公园见面,那里虽然是市中心,可毕竟是公园,树木和障碍物太多,不容易盯场,很容易被“黑吃黑”,阿木自然不同意! 阿木提议在纽约大道的一家墨西哥风味餐厅包厢见面,明亮的灯光有助于画作鉴别。 他还笑着调侃一句,说自家老板可以请对方一顿丰盛晚餐!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家餐厅就在亨廷顿公园酒店前不远,大家对这家餐厅还算熟悉,附近的地形地貌了解,更便于安排人盯场! 也不知是对方过于自信,还是急于将黑货出手,最后还是同意了阿木的建议——晚上七点,墨西哥风味餐厅007号包厢见! 等嘉妮赶到亨廷顿酒店时,阿木和阿忠已经去踩场子了! “不行!我必须跟你一起去!”改变不了结果,嘉妮只能异常坚决的表明,自己必须陪同。 卢灿揉揉鼓涨的太阳穴——头疼! 他刚刚费九牛二虎之力说服温碧璃不用跟着,这会又来一位! 第14章 幕后故事 “不行!跟着我干吗?你很能打么?”卢灿瞪了嘉妮一眼,“更何况,你以后还要在北美这边开拓市场,想被人认出来还是怎么的?” 一句话,怼得嘉妮哑口无言,忿忿地坐在温碧璃对面,生闷气。 房间中,莫名的,气氛有些紧张。 其实,不就是一次黑货交易么?卢灿还真不认为这次交易有多危险,除非对方脑袋坏掉!当然,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彼此之间的威慑和试探,那是肯定有的,但是说黑吃黑的火并…… 不太可能! 卢灿提议去吃点晚餐,两女齐刷刷摇头,嘉妮还回瞪卢灿一眼——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晚上六点半,阿忠敲敲门进来,三人齐齐扭头看向他。 阿忠朝卢灿和两女笑笑,说道,“卢少,对方有两人过来踩场子,听阿木说,其中一位,就是今天那位大胡子黑皮……正主应该快到了。” “阿木和大胡子接触上?”卢灿站起身问道。 他本来不是很担心,可是,被嘉妮和温碧璃感染,弄得也有些心怦怦跳。 “嗯。”阿忠瓮声瓮气点头,“阿木带两名安保,与对方一起看了包厢。他的意思是,让对方知道我们的安保力量不弱,别乱想心思,但又不至于不敢来。我们的其他安保,都没露面。” 今晚交易的安保策划,几乎全部出自阿木之手。 相比于阿忠的粗线条和能打,阿木就要灵活许多,在部队时,他就是侦查尖兵。 刚才的安排,很不错,有点收放自如的感觉。 “阿忠,你们的安保,怎么安排的?人手够不够?不够我再抽掉附近的店员过来……”嘉妮的问话,像连珠炮。 阿忠诧异地看看这位美女总经理,他当然熟悉嘉妮,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紧张,摇摇头笑道,“这点小事……不需要。预定的包厢,左右两则还有正面的房间,都被阿木订下来,安排我们的人在里面,另外,楼梯口和一楼大厅,还有停车场、后门,都是我们的人!” 他挠挠头,嘿嘿一笑,“十五个人,已经足够!按照现在的布置,即便对方来一个连队想要攻进来,都得一刻钟。人再多,整个餐馆就全是我们的人,反而不好。” 你还别说,憨人的话最可信,温碧璃和嘉妮都长长的吁了口气! 焦急的并非只有卢灿一行人,交易的另一方,同样焦躁不安! 一辆老式福特厢式货车,停在墨西哥风味餐厅前便道的树荫下,并不起眼。箱柜中坐着四名壮汉,都在闷头抽烟。 坐在车厢门口的那位黄发年轻人,用力将烟蒂弹得远远,跺跺有些麻木的脚后,探头朝餐馆那边看了一眼,随即扭头朝车厢内说道,“总监,安曼和罗恩回来了,身边还有三人,估计是买方的。” 车厢内,一名同伴立即拿出望远镜,透过厢货侧面的玻璃窗向外看。 “嗯,三人,有两人穿着长衣,可能藏有武器。和罗恩说话的那位……t恤很宽大,腰间鼓起,估计也有武器!这帮有钱人真特喵惜命!还以为只有一名安保,没想到这三人都是!罗恩不是说买家是个亚裔年轻人吗,出门带这么多保镖?” 那位用望远镜观察的壮汉,胳膊上纹着带骷髅的海盗标识,边观察边骂骂咧咧的移动着望远镜,马上又说道,“不对!刚刚我看见停车场有一位东方面孔的人,眼睛盯着罗恩他们大约三秒……应该也是他们的人!总监,我们的计划怕是要调整……现在露面的是四个,我估计会更多!” 又看了几秒,直到罗恩和哈曼往这边走,才收回望远镜,转过身子,一拍膝盖,“没想到罗恩还真的抓了条大鱼!总监,现在怎么办?” 嘉妮的猜测真没错,今天的交易对象,确实涉及一个庞大的地下势力,名叫“puente”,当地华人称之为“拉蓬特”的洛杉矶本土势力。 与市内的地下势力吃保护费不同,“拉蓬特”最擅长的就是走黑货。他们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圣莫尼卡、洛杉矶港、长滩、尔湾以及更南部的圣迭戈等沿海地区。 这里的黑货,可不仅仅只有艺术品,还包括各种非正规渠道进入洛杉矶周边地区的电子产品、汽车、服装、金银制品、化学药品,甚至伪钞、武器、毒、女人。 “拉蓬特”的标识,就是“骷髅海盗”纹身,正式成员大约有四百名,至于外围出货成员的数量,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位壮汉口中的罗恩,就是那位中年大胡子黑皮。 卢灿猜错了,这位中年大胡子黑皮可不是简单的外围成员,而是拉蓬特组织在阿拉米达旧货市场的负责人——跳蚤市场无疑是出黑货的绝佳场地。 否则,他也无法得知组织的仓库中拥有这么一幅来自开罗的失窃油画! 厢货的最内侧,坐着一位抽雪茄的中年白人,就是两位帮众口中的“总监”——因为涉及的行业众多,为方便出货,“拉蓬特组织”在圣迭戈和洛杉矶两地,开设有两家国际贸易公司,看起来似乎是一家正规、很有实力的商贸公司。事实上,他们在警方的案底文件,已经摞成高高一堆。 这位中年白人名叫帕洛斯·德利斯,是负责拉蓬特组织所控制的“ west(西洛)商贸”的“销售总监”,也就是洛杉矶港周边地区的黑货销售负责人! 帕洛斯·德利斯算是拉蓬特组织的高层之一,他喜欢别人叫他“总监”或者“总经理”! 他侧侧身,透过车窗往外瞅瞅,街灯映在金丝眼镜上,能看出他的眉心往一起挤——对方的安保之严密,有些出乎帕洛斯的预料。 在来之前,大家认为既然是亚裔,不妨黑一笔,包括罗恩都这么认为——此时的北美人对亚裔的歧视透到骨子里,并不认为抢亚裔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此行一共带来八名核心成员,就有此意。 可现在看来,事情不太好操作——8vs4+,把握不大! 想要交易继续,势必要掏真货! 可真要掏真货,他又有些心有不甘。 卢灿猜测的没错,西洛商贸公司库房中确实有一件压箱底的高等黑货,正是开罗哈利勒博物馆被盗的梵高名作《花与花瓶》。 帕洛斯的家境不错,毕业于名校南加大编剧系,绝对的高智商。原本他可能会成为一名扬威好莱坞的名编剧或者名导,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一条另类的道路——究竟怎么想的,外人无从得知。 拉蓬特组织从“街头收保护费、贩卖黄、赌、毒”模式,发展到今天的“商贸集团”模式,此人功不可没。《花与花瓶》这幅画,之所以流落到拉蓬特组织洛杉矶港分部的手中,同样与帕洛斯有很大关系——两年前,正是他的建议,组织才花费三十万美金的价格,从全球着名的地下组织“地狱天使”的手中,拿到这幅画作!至于地狱天使怎么得到这幅画,就无人得知! 当时,他认为,这幅画作掩藏几年之后,价值难以估计,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开罗政府为这幅画所挂出的悬赏,越来越高,最新一期悬赏,为六十万美金! 也就是说,只要找个机会,重新包装一番,将画作送回博物馆,这笔投资就能收到一倍的利润。 也正因如此,他所受的压力不小——组织内真的有人想要这么干! 真实的历史上,这幅画作于1987年2月9日,被人从科威特的故纸堆中发现,然后送回开罗哈利勒博物馆,再然后……这人领走了当时已经高达一百二十万美金的悬赏! 至于是不是盗窃团伙自己人干的,开罗警方也说不清楚! 可他不太乐意,帕洛斯对《花与花瓶》的价值期待更高!不过,这幅画很知名,导致不太好出手,积压组织的活动资金,这也是事实。 真要卖给这位亚裔么? 他揉了揉眉心,坐回座位上,对驾驶室轻声喊道,“跟上!” 厢货滑动,缓缓跟上罗恩他们上的那辆老式别克。 没走多远,转个弯,罗恩的车停在亨廷顿公园的林荫道上,安曼和罗恩快速登上厢货。 “说说。”帕洛斯微笑着扔给两人各一支“加料”的卷烟——麻这种大叶植物还没被南加州当局禁止,在洛杉矶很常见。 罗恩点着火候,示意安曼来说——安曼退役于北美四大特种部队之一的游骑兵,参加过越战。 安曼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奇怪,帕洛斯几人也没催促,半晌,他才冒出一句,“我嗅到同行的味道!那个叫‘木’的安保,可能也是精锐部队退役的,那眼神……很锐!” 他的话,让帕洛斯四人不约而同的眉头皱了起来——军伍退役和街头打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真是这样,买家的实力,必须要重新评估! 孰料,安曼的话还没说完,“我在一楼大厅,发现一名伪装成顾客的人,看了我和罗恩两眼,那人很值得怀疑!另外,包厢的左右隔壁房间,房门紧闭,不太符合餐馆高峰的习惯,估计也被他们的人包下来……” 我去!帕洛斯有种想要骂人的感觉! 停车场、一楼大厅、左右厢房,以及正式出面的三人……最低核算也有近十人的配置! 哪家王子出巡? 帕洛斯朝罗恩努努嘴,“罗恩,你的意见!” 罗恩正眯着眼陶醉着呢,靠在车厢上,似乎在喃喃自语,“那就正常交易呗,反正我们赚钱!指不定……我们还能拉到一位固定大客户,以后出货也方便!” 他的话让帕洛斯眼睛一亮! 黑货利润高,可最难的是找到安全渠道,如果今天的交易对象真的是亚洲哪个国家的“王子”,或者“超级富二代”——看对方的架势,似乎也不担心黑货的来路问题! 还真的是一个长期出货的好对象! 其实,思维转个弯,何尝不是另一条黄金大道? “罗恩,这次交易如果能成功,你的奖励,我替你向董事会申请!”帕洛斯被他这句话点醒,兴奋地伸手拍拍对方肩膀。 罗恩正嗨着呢,扭头朝他嘿嘿一笑。 想要公平,要看实力! 每一次看似公平的交易背后,无不是双方实力比拼的结果!人与人如此,国与国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庞大到让拉蓬特忌惮的武力支持,卢灿今晚的交易,极有可能会被黑吃黑! 晚上七点刚过,阿木来电话,“客人到了!” 卢灿在阿忠和阿木以及另外两名安保的陪护下,走进墨西哥风味餐厅二楼包厢。 对方一共有四人出现,那位大胡子黑皮抬抬手对他笑笑,站在中间的那位这是一袭白衬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也在微笑。 卢灿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一丝“儒雅”的味道,真是怪哉! 双方没有握手,也没有说话。 在卢灿示意下,阿忠将装满现金的保险箱打开。 对方的其中一位,随意抽取几叠绿富兰克林,搓了搓,对戴金丝眼镜点点头,又扔进皮箱中。 那位金丝眼镜男子,从身后拎出一只红色皮箱,同样打开,放在桌子中间,转个方向,朝向卢灿这边——里面竟然有三件东西:一只画筒,还有两只类似于珠宝首饰盒的物品。 卢灿微微错愕,抬眼看看对方,怎么多出两件? 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耸耸肩,没解释,示意卢灿可以上手。 第15章 汤家麻烦 阿木上前,将画筒打开,又看看里面,最后将一幅卷起来的油画倒出来,和另一名安保合力将卷起来的油画,慢慢摊平。 布质油画,不规则切割边,一看就知道被人用裁纸刀从画框中切割下来的。 这种行为对油画的伤害极大! 卢灿甚至在油画的右侧边缘部位发现一厘米深的向内切口,应该是下刀慌张不小心割到画面。 他捻了捻边缘的画布丝线,亚麻布材质,又翻看背面,为中密亚麻布。 亚麻布是十八十九世纪欧洲画家最喜欢的油画布,其原因之一是比利时和爱尔兰盛产亚麻,价格便宜。另外,亚麻布能通过经纬编制的密度来实现各种油画绘制方法——粗纹理亚麻布适合用大笔、刮刀作画,是呈现大刀阔斧、酣畅淋漓笔意的理想画布;中密度亚麻布平整,纹理均匀,最适宜写实风格中揉搓罩染的表现方法;细纹理亚麻布多用小幅作品,适于细密绘画风格。 他又伸手捻了捻边缘部位的底子颗粒,应该是大白粉混亚麻油的油性底子。 这是梵高最常用的画布底子——原因也只有一个,便宜实惠! 这么说可能很多人不懂,简单说摩纳哥——油画底子有很多种,有胶底子、蛋清底子、石膏底子、丹培拉底子等等。比较费时费钱的典型代表是胶底子,无论是兔皮胶,骨胶还是鱼鳔胶,都价格不菲,不是“穷画家梵高”所能用得起的。 这一发现,让卢灿对这幅画作看真的把握,一下子提高到七成。 很快,他的目光回到画面上。 画面的内容很熟悉,棕褐色底色、亮黄和血红两种颜色的花朵、与底色相同的花瓶,案几上还有几片亮黄色的花瓣…… 不过,他的眉头微皱,不是因为画幅假,他已经基本确定为真品,而是为了画面破损! 可能是因为卷起来存放的缘故,画幅表面有两道比较严重的“沟纹”,至于其它细微的裂纹,那就更多——这幅画作需要急救! 他的手指,在两道沟纹上滑过,还好,没有裂到底子上,补色时不会透到画布背面。 卢灿直起身,将阿木拉到一边,当着对方的面,指指两道沟纹和边缘的切入部说道,“画没错,不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伤。” 稍后的谈价,阿木负责,卢灿的身份就是个鉴定师。虽然是掩耳盗铃但是很有用——真要被法律追究,这把火怎么也烧不到卢灿身上,会被阿木扛起主要责任! 看完画作,卢灿转身就要离开,至于另外两只匣子,不是今天交易的内容,他不打算多事。 “嗨,木!”那位大胡子黑皮有些着急,冲着阿木划拉两下手掌,“这两件珠宝是作为首次认识的一点小礼物,让你家老板……哦不,贵方的鉴定师,也看一眼。” 卢灿回头,目光从这帮人身上扫过。 呵呵,还有见面礼?这伙人还挺会来事的! 他示意阿木将两只锦盒打开。 嚯!包厢内灯光照在匣子内物品上,一片灿烂的珠光宝气。 两只蛋!镶嵌钻石的水晶蛋! 准确说,是两枚“法贝格珠宝蛋”! 法贝格是十九世纪下半叶到二十世纪初,俄罗斯皇室着名的珠宝大师。他在1885年至1916年间,总共为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及尼古拉二世制造了50枚镶钻水晶复活蛋,被誉为“珠宝界的王蛋”! 眼前两枚当然不是真品,否则对方不可能说出“首次见面的礼品”这种话。 即便不是真品,卢灿还是挺好奇的,伸手拿起其中一枚黄水晶珠宝蛋。很快,他在珠宝蛋的顶部,发现施华洛世奇的“小天鹅”标志。 主体为透明黄水晶为原料,外部镶嵌有螺旋状水钻带,装饰的水钻差不多有三四百颗,黄水晶蛋体内部竟然装有一篮令人惊喜的春花,象征复活和复活节期间的季节变化。 造型非常巧妙! 挺好的东西,怎么也要两三千美金,也不知对方从哪儿得来的,刚好带回去,让家中那些珠宝师见识见识欧美工匠的水平! 放下这只,拿起另外一只。 这只是蓝水晶珠宝蛋,外部镶嵌丝带蝴蝶结水钻带,也是施华洛世奇的作品。 卢灿朝对方几人笑笑,又对阿木点点头,示意接受这份好意。 他全程都没和对方说一句话,转身直接离开。 一直凝神观察卢灿的帕洛斯,见正主走得如此利索,眉毛挑了挑——这位亚裔看起来年轻,可做事极为老道,这让他对这位东方年轻人越发的感兴趣。 阿木却没让他继续琢磨下去,晃晃手掌,阻断视线,“嗨,我们可以商量具体价格了!” ……………… 卢灿从墨西哥风味餐厅出来,有安保人员护着他快速上车离去,在洛杉矶的夜色中兜两圈,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温碧璃和嘉妮一直在提心吊胆中,见他回来,顿时松弛下来。 温碧璃上来帮他将领带取下,又帮他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衬衣。 嘉妮则半躺在沙发上,从裙下露出一条黑色丝网袜包裹的长腿,手指朝卢灿点点,“这么有钱的老板,什么样的画买不到?非得涉险……让我怎么说你!” 卢灿对她耸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让嘉妮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温碧璃在现场,她绝对能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嘉妮可不知道卢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产业,譬如挖宝,譬如黑市大面积出售各种古金币,譬如缅北的势力……正因为知道这些,孙瑞欣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温碧璃虽然有些担心可并不明显。 因而,卢灿对嘉妮的担心,还是挺感动的,尽管对方的担心可能与职责有关,但这其中肯定混杂有感情的成份。他走过去,抬脚拨拨对方的红皮鞋,笑道,“走,吃饭去,我饿了!” 嘉妮忽然意识到自己姿势不雅观,连忙一缩腿,嗔怒地瞪了卢灿一眼,哼哼起身,“今晚我一定专点最贵的,龙虾要蓝龙野生的,金枪鱼要蓝鳍的,红酒要柏翠酒庄的……哼哼,反正吃不穷你!” 她说的这些,亨廷顿酒店都有……只是最终一个都没点,只要了一份意式牛排扒饭。 等三人回到房间,阿木已经回来,带回来的还有那只红色皮箱。 卢灿打开皮箱,发现里面除了画筒和两只锦盒外,还有六扎富兰克林——阿木还挺能还价的,九十四万美金拿下的这幅梵高画作。 他将画筒从皮箱中取出来,递给温碧璃放进房间保险箱,明天下午去机场时,捎带过去。 又将另外两只锦盒拿出来,放在一边,剩余的六扎美钞,他扔给阿木一扎,笑道,“你和阿忠分去,我就不管你俩怎么分了。” 至于余下的五扎……刚好嘉妮冲了两杯咖啡端来,卢灿便随手塞在咖啡托盘上,对嘉妮笑笑,“你安排一下,今天所有到场的安保,都发一笔奖励。” 阿木连忙又站起身致谢,谢谢老板的奖励,还有美女总经理的咖啡——相比阿忠的粗放性格,阿木可就机灵多了,他多少看出些眼前这位美女总经理和老板关系不一般。 卢灿压压手,示意阿木不用拘谨,笑道,“我走之后,又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有的。”阿木坐下后点点头,“那位戴眼镜的卖主,主动透露身份。他叫帕洛斯·德利斯,是西洛杉矶商贸公司的销售总经理。因为做国际贸易的缘故,经常能收到这种灰色渠道流入的货品。他希望我们以后保持联络……我告诉他,明后天给他消息。” 这话当然不可信! 不过,有关这条渠道是否要掐断,卢灿有点犹豫。对方能拿出被盗的梵高作品,说明他们在黑市的影响力绝对不弱……要不,让阿尔达汗与对方接洽一下? 他抬头,刚好撞上嘉妮的目光,顺口问道,“你听说过这家商贸公司吗?” 嘉妮白了他一眼,“洛杉矶的商贸公司,最起码有十万家,我哪能都知道?” 呃,也是!卢灿尬笑着抠抠眉梢,“回头你找一家侦探社,查查这家公司的底细!” 对于阿木这边,卢灿则说道,“你明天找时间联系那位大胡子,告诉他,短时间内你的电话号码不会注销。” 这就意味着,卢灿不拒绝第二次交易。他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交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阿木点点头,很快告辞出门。 “这是什么东西?”嘉妮早就看到那两只锦盒,刚才阿木在房间中,她不好意思问,这不,阿木一走,她马上拿起其中一只。 “对方送的一点小见面礼,施华洛世奇的复活节钻石蛋,水钻的,工艺还是不错的。”刚好温碧璃从内间出来,卢灿便指指另一只锦盒说道,“你俩一人一只,拿去玩去。阿璃,你的那只,回头让田姐也看看,欧美人的珠宝工艺和创意设计,很学习的必要。” 说着说着就上纲上线,一副小老头模样!嘉妮对着温碧璃撇撇嘴示意。温碧璃则拿着那枚黄水晶钻石蛋,抿嘴一笑,没接话。 ……………… 汤笙俞家的地址,当时留了一份,只是没有联系电话,卢灿和温碧璃只能寄希望有人在家。 俩人吃过早饭,就驱车前往马里布海滩。 沿着圣莫尼卡海滩公路,一路向西,先是经过保罗·盖提的祖宅——这里同样被盖提基金会接管,正在大规模修整,准备建成盖提别墅博物馆,接着路过佩伯代因大学和至日峡谷,最终抵达一个叫做“arena(阿瑞纳)”的小镇。 汤笙俞的儿子在好莱坞做灯头,怎么选择到这里居住? 环境虽然不错,可太偏了! 小镇很小,最多二三十户人家,立在小镇主街两侧。 车子循着门牌号码,缓缓而行,一家家找过去,快抵达汤笙俞家时,卢灿意外的发现,汤家大门竟然被一辆皮卡堵住,皮卡附近,围拢着一帮人。 让人困惑的是,这七八个人中,至少有四五个为黄皮肤的亚裔面孔。这些人的面目不善,有人染发,有人纹身,奇装怪服,还有人手中握有棒球棍不停地敲打着墙壁,一看就是匪类! 汤家这是招事了? 卢灿忽然想起,那天汤笙俞曾经叹息过,孙子不争气,招惹旧金山华埠一个堂口的大人物,故此,一家子躲到马里布。 不会是旧金山的人找过来了? 第16章 事情原委 其实,这时候下车并不明智,可是卢灿还想着将汤笙俞拐带到香江,那就不能装作没看见。 雪中送炭,才能事半功倍! 加长卡迪拉克,缓缓停在汤家门前,顿时将那帮阿飞的目光吸引过来。 卡迪拉克是豪车,加长版更豪,从车中下来的一对年轻男女,仪表不凡,更是有专职司机和保镖……还真的将这帮社会底层的混混,当场镇住。 “你们围在汤家门前,这是干吗?”卢灿挽着温碧璃,站在距离这帮人三米外,眉头微皱。 阿木和阿忠站在两人两侧,略略靠前半步的位置。 人群中走出一位三十来岁汉子,胳膊上纹着紫色的龙纹,还有歪歪扭扭的汉字“今生无悔”。 这位估计是这帮人的小头目,他上下打量着卢灿,抬抬手,语气还算客气,“小哥,不要多管闲事!今天汤家不见客,我们大佬在里面谈事,你走!” 卢灿同样在他的纹身上瞄了眼,眉头微微一皱——华青帮的人! 说起来,华青与卢灿外公葛志雄所率领的数字k,算是一衣带水,六十年代时关系非常密切。时至今日,葛家对数字k的掌控力度仅限于西庆堂和信字堆。好在最近几年有卢灿暗地里帮忙,葛辉还能撑下去,但想要再度恢复葛肇煌时期的威风,几乎不现实——不仅外部环境不许可,即便是帮内的元老会也希望看到某家独大的局面。 不过,名头还是能用一用。 他皱着眉头,口气严肃,“宋嘉模宋老,身子骨还硬朗么?任少冲任把头当家?” 卢灿是葛辉的亲外甥,又是金主,卢家的纳德轩珠宝要去拓展北美市场,主要店面选择肯定离不开唐人街,因此,葛辉曾经向卢灿详细介绍北美各大城市华埠地下势力分布,能搭上线说上话的关系,也推介给他,其中就有华青帮的资源。 他口中的宋嘉模,是华青六七十年代的龙头(话事人),与葛志雄关系不错,不过,年事已高,基本上不问事。真正主事的是华青的年轻一辈的“雄主”,把头(问事人)任少冲。 在帮派中,“话事人”是能做决定的,“问事人”是帮忙出主意的,两者不一样。 为什么说任少冲是一代“雄主”? 八十年中后期,宋嘉模彻底隐退,把头任少冲上位。此人作风阴狠,思虑周全,又不守旧轨,所从事的行业肆无忌惮,在他手中,华青的势力,一飞冲天,与意大利帮派、墨西哥帮派相争锋。 此时的任少冲已经开始问事,但知道的人不多。 所以,卢灿一出口扔出两位帮派顶级大佬,那位紫胳膊愣了愣,随即抱拳拱手,“敢问阁下是哪一花哪一叶?” 这是在续谱问话呢。 卢灿摆摆手,“我不是帮会的人,不过,我外公葛志雄,舅舅葛辉,临来洛城之前,老爷子和阿舅,让我得空拜见宋老和任把头。我人还没去,就碰见你们华青的人?说说,汤老犯了什么忌讳,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葛家确实一代不如一代,但毕竟还是葛家,葛辉还掌控着相当庞大的地下势力,同出青、洪,葛家名气不小,即便是在洛城,也有人知道。 卢灿说话之际,有机灵的,马上跑进汤家小院。 那位紫胳膊嘿嘿一笑,“具体什么事,汤家人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从旧金山唐人街躲到这里,让我们好找!这位少爷,你打算架这个梁子?” 架梁子,就是“帮别人担下责任”。 卢灿眉头一皱,粗声道,“架不架这个梁子,我得知道事情啊!闪开,我进去见见你们今天的坐场子。” 坐场子就是带头人。 卢灿估计带头的那位,在汤家呢,他示意阿忠开路,挽着温碧璃,从人群中穿过,刚踏进院子,就见汤家门厅内走出几人。 当先一位短襟月白马褂,四十来岁,梳着大背头,见到卢灿,哈哈笑着抱拳拱手,“是葛家后人到访?鄙人肯丁鹏,洛西肯支坐馆!” 与数字k、致公堂不一样,华青不开“字头”,也不开“香堂”,他们开“支”,取“开枝散叶”的意思。洛西肯支就是洛杉矶西部地区所开的“姓肯的支脉”。 卢灿抱抱拳,微笑点头,“肯坐堂,幸会!” 坐堂,大意就是执掌一个香堂的堂主。卢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华青的“开支人”,索性用了数字k的“坐堂”来代替,意思大差不差的。 肯丁鹏身侧还有三人,他没介绍,卢灿也懒得问。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能看到客厅中,汤老和他的家人,汤老还没看见卢灿呢,正低头抽闷烟。 还好,人没事。 卢灿收回目光,朝肯丁鹏笑笑,“葛辉是我舅舅,我是卢灿,你叫我阿灿就行。” 原想着还要费点口舌介绍自己,没想到,对方竟然听说过他,笑着说道,“卢家少爷的名头,早在上半年纳德轩珠宝店开业,信字堆葛四上门时,我就听说过了!” 哦?这事卢灿还真不知道,估计是卢家卫队的田坤安排的。 想想也对。北美的纳德轩珠宝店,将近一半开在华埠,开业之前肯定要“拜堂口”,对方既然是单“支”,那肯定要“拜”的。卢家有葛家这份资源在,安保队长田坤,不可能不利用。 既然知道,那就好办。 卢灿向旁边伸手,“肯堂,借一步说话?” 两人往院子的角落位置靠靠,肯丁鹏伶俐的很,笑眯眯说道,“卢少想问什么我很清楚,不过,我不建议您掺和这件事。” 卢灿手指蹭蹭鼻翼,“掺不掺和……我得清楚事情原委。实话告诉肯堂,汤笙俞汤老,是我卢家一位家老的同门,我不可能不闻不问,否则回家会被那位家老责骂的。” 家老,是指对家族有重大贡献的“外姓人”,有点像门客,但又要比门客更近,是对家族发展决策有参与权的人。卢家现在的家老,只有王鼎新一人,但是,福伯成为家老,几乎是板上钉钉。 肯丁鹏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既然卢少说的这么直白,那我也不隐瞒。” “这件事啊,与我们任把头有关!汤家的孙子,早几年欠我们任把头看管的赌场一笔赌债,他们家又躲了两年,最近才被人发现,本利相加,大概两百来万美刀。” 他摊摊手,笑笑,“任把头挺生气的这不,任把头托我来问问,汤家什么时间还钱!” 我去!卢灿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躲赌债?这都怎么想的? 面上,他依然微笑着,拱拱手,“肯堂,帮我向任把头问安,就说我过些日子会专程拜会。汤家欠债的事,我先问问汤家的态度,再看怎么处理。你看如何?” 卢灿不可能根据一面之词就答应帮汤家解套,他这是让肯丁鹏宽限些时日。 “行!既然卢少开口,那就晚些日子,我这就带人离开!”肯丁鹏挺干脆,给卢灿一个面子。临走时还笑着邀请卢灿去奥克帕克喝茶——奥克帕克是肯支的驻点。 院中人散去,汤家这才有人出来,汤老探头朝院子里看一眼,这才发现卢灿和温碧璃,咦了一声,“卢少东家,你怎么来了?我说呢,这些无赖混混,怎么自己离开了!” 卢灿一听,这口气不对啊,汤家似乎没打算还钱的呢? 他按下心中疑问,笑着朝汤笙俞点点头,又对旁边的老妪笑笑,“汤老,这位是……?” 汤家只有汤老,还有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妪三人在家,三人都是一脸晦气的模样。 “哦,我家老婆子。”汤老指指老妪,然后又指指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这是我儿媳妇,阿惠,你去给卢少东家和卢夫人,泡杯茶,就用上次彪子带回来的高山茶。” 温碧璃带着阿木,将带来的礼物搬进院子,和两位妇人客气了一番,几人重新进屋。 卢灿这才问道,“汤老,我听刚才那帮人说,令孙欠赌债……究竟怎么回事?” 汤笙俞哒着嘴,不太想说,似乎有点家丑不外扬的意思。 卢灿有心帮他家一把,可不弄清原委,不放心啊,总不能瞎帮?于是,他又笑着说道,“巧了,我家纳德轩珠宝店,在西海岸华埠开店,像任少冲,肯丁鹏这些堂口,都拜过,多少还能挂上点关系。您老说说看,指不定我还能帮您搭句话呢?” 老头这才吭声,“我家平子被人下套!” 嗯?这可和肯丁鹏所说的完全两码事! 事情的起因,源于汤笙俞的独孙,汤彪的独子,汤平杜。 在汤笙俞的口中,自家孙子汤平杜品性很好,学习也不错,长相也英俊,很得女孩子喜欢,两年前毕业于旧金山大学,在家中典当铺做副理。 他在大学里谈过一位女朋友,就是任少冲的小女儿,两人感情挺好。 可是,任少冲看不上汤家。 看不上就看不上,任少冲不应该设套坑人! 汤笙俞认为,是任少冲设套,安排人引诱刚走入社会的汤平杜逛唐人街地下赌档,诱使汤平杜染上赌瘾。致使汤平杜在三个月时间内,不仅输掉从汤家典当铺偷走的二十五万美金,更从赌档高利贷处借了三十万,全部输光。 听汤笙俞的意思,任少冲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女儿看清汤平杜的真面目”,逼迫两人分手。 汤笙俞认为,自己孙子被你任少冲祸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汤家怎么可能还给你还钱?不找你赔偿,已经是忍到极致! 汤家一开始就没打算还钱,可是又有些胆怯任家的势力,于是,举家从旧金山躲到洛城。 卢灿揉揉眉心,这事自己还真没法插手! 汤家不承认这笔账,即便自己帮他们还钱,汤家也未必感激,说不定还认为自己多事。 还有一条就是,汤笙俞的话,有一定可信度,但肯定不全对,他的主观意识太强,最起码,卢灿觉得汤平杜绝对不是他口中的品性纯良之人——品性纯良的后辈,敢偷家中二十五万美金? 二十五万美金,即便是三十年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卢灿伸手揉了揉眉心,“汤老,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第17章 收之桑榆 “他任少冲还能把我汤家赶绝?欠账的不是我,不是汤彪,要找就去找汤平杜那混账东西!反正那小子我也不知道跑哪去……”汤笙俞抽着卷烟,灰白色烟雾将他的脸笼罩起来。 合着汤平杜那小子已经躲出去了? 卢灿没问躲到哪里,估计汤笙俞知道也不会告诉外人的。 汤家老太太带着儿媳妇,端出来水果、茶点,还给卢灿和温碧璃来了杯高山茶。卢灿尝了一口,是来自弯弯的阿里山高山茶,茶色翠绿清透、口感清香、顺口回甘,挺不错的茶叶。 从这杯茶叶,卢灿就能感受到汤家还是有底蕴的——在北美想要弄到亚洲高品级绿茶,不太难但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汤家用来待客的茶杯也不错,一对紫褐色的瓜棱紫砂陶杯,有些年头。 他见过紫砂壶、紫砂盅、紫砂罐、甚至紫砂笔筒与紫砂文房,可瓜棱紫砂杯,卢灿还真没见过。杯中有茶,不好看底款,他端在手上摩梭两下,很润,手感不错,大概能判断出,是二三十年代的精品紫砂器,应该是名家名作。放到市场,这一对紫砂杯,大几千美金还是要的。 汤家的底蕴还是有的! 所以,这件事有蹊跷,卢灿并没有贸然承诺出面找任少冲说和。 蹊跷在哪儿? 六七十年代能在华埠开古董行,汤家的实力不弱。任少冲虽然是华青的把头,可毕竟只是一个混社会的,凭什么看不起汤家?为什么不让女儿与汤家的孙子交往? 另一处说不通的是,汤笙俞是做古董行生意的,头脑应该很精明,为什么事发之后不积极找人说和,偏偏宁愿放弃经营几十年的古董行,也要选择“躲债”?这种行为,难以用“怯于任家势大”来解释的——真的怯于任家势大,即便借债也会把高利贷还上。 所以,汤、任两家矛盾,背后一定还有其他故事! 汤笙俞既然不想明说,卢灿也不好过分追问。 他和温碧璃在汤家中小坐片刻后,起身告辞。 汤家乱糟糟的,也没怎么挽留,汤笙俞将两人送到门口,看着门口刚才那帮人留下的满地烟头和垃圾,摇摇头,叹了口气。 卢灿抬脚拨走一只啤酒罐,回身告别,“汤老,这事您也别着急。回头我也找人搭句话,看看能不能约任把头出来坐坐,到时候……大家吃顿饭,把事情谈开。” 说这话时,卢灿细心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只见,汤笙俞老树皮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知是不太相信卢灿有这种能力,还是根本就对这种“坐下来谈事”不热心,他的语气挺淡,“那就有劳卢少东家费心。” 事情恐怕真不是“欠赌债”那么简单。 卢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笑着说道,“对了汤老,前几天我给家中去电话,和福伯聊到您。他老人家听到您的消息很高兴,很想和您一叙。您……有计划回香江看看吗?我可以安排。” 提到福伯,不知汤笙俞想到什么,露出缅怀的神色,许久,朝卢灿苦笑,“卢少东家劳心,我家现在这样,您看像能回香江的样子么?替我谢谢您家长辈……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 双方告别,回到车上,卢灿揉揉眉心,旁边的温碧璃忽然胳膊肘碰碰他,轻声道,“阿灿,汤老家的事情……只怕有问题。” 她也看出蹊跷?卢灿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大拇指顺着她的手背捋了捋,笑道,“嗯,你说。” 温碧璃的细长手指搭在人中,边思考边说,“姓任的……做派,不太像要债,更像逼着要任家什么东西……汤家的做派,也像……不愿给……” 她的话,断断续续,落在卢灿耳中,如同惊雷。 如果把温碧璃的猜测,加入汤、任两家矛盾中,整个事情就能说得通! 同处于华埠,汤家做古董行,任少冲担任华青把头,两家不可能不认识,甚至有可能会很熟!这也是汤笙俞敢说“对方不会将汤家赶绝”这种话。证明这一点的还有一条——没有汤平杜自认值得信任的借贷公司,他敢朝陌生的高利贷公司借款三十万美金? 这也是汤笙俞宁可选择“躲债”也不愿意“面对面坐下来和解”的原因——汤家不可能将东西让给任家,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因此,他索性连赌债也不还了! 你任少冲爱咋咋地! 所谓儿女之情……可能确有其事,但不是根本原因,甚至不排除任少冲安排自家女儿主动去接触汤平杜的可能! 卢灿瞬间将整个事情串一遍,越发觉得温碧璃的猜测没错。他拿起温碧璃的手掌,亲了亲手背,嬉笑道,“喔哦!阿璃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其中关键,啧啧,我都嫉妒了!” 温碧璃脸色羞红,扯了一把手掌,没扯动,低声道,“早些年,调景岭那些人家被人逼债,这种套路,多着呢。” 这句话透着浓浓的无奈,让人怜惜。 卢灿一怔,可不是嘛? 社会是最好的大学,温碧璃没上过高等学府,可她在调景岭那地方长大,对世间百态看得特别通透,所以,她能在卢灿反应过来之前,先觉察出汤、任矛盾的关键点。 卢灿伸过手臂,将温碧璃揽入怀中。 任、汤两家事情,卢灿虽然好奇汤家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可他最终还是选择退避三舍,以免让两家误会自己对汤家的物品起了贪婪之心! 至于不能将汤老邀请至虎博或者润馨瓷器……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回到酒店,遇到正焦急等候在酒店大堂的奥茨夫妇,卢灿一拍额头,自己疏忽了! 原计划昨天拜访汤老,因而卢灿委托卢卡斯帮忙约了奥茨夫妇上午见面,结果,昨晚的黑货交易弄得大家都有些紧张,竟然把奥茨夫妇见面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没在汤老家午餐,否则这对教授夫妇 “很抱歉,我和吉尼亚出门拜访一位长辈,原以为会很快,没想到拖到现在!”卢灿一边合十一边微笑道歉,“中午我请客,赔礼道歉!” 奥茨夫妇从九点等到十一点,确实有些生气,可又能怎样?谁让自己两人有求对方?又见对方态度很真诚,大卫·奥茨和琼·奥茨夫妇脸色稍好一些。大卫更是挤出一丝笑容,“现在还是上午,那天又没约定具体时间,李先生和吉尼亚夫人,也不算失约,不用道歉。” 卢灿和温碧璃没回房间,直接领着奥茨夫妇直接上二楼餐厅。 “奥茨教授……” 四人坐定,卢灿刚开口,就被大卫·奥茨摆摆手打断,“叫我大卫就行。我夫人,琼。” 大卫·奥茨夫妇,都已经五十出头,可心态很好,不因卢灿夫妇年轻或知名高校教授而摆谱,可能与他们常年和学生打交道有关。 卢灿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大卫,琼……你二位最近在专项研究马克·罗斯科?” 奥茨教授耸耸肩,“没错。六月份的时候,我们夫妇接受克里斯托弗……哦,他是马克·罗斯科儿子……整理罗斯科生前的笔记。现如今《艺术哲学:艺术家的真实》这本书的文稿已经接近尾声,但是,我们依旧缺乏对罗斯科作品的深入了解。” “另外,琼在研究罗斯科的过程中,萌生一个想法,就是出版一本《罗斯科传》,克里斯托弗也认为是个很棒的主意。可是,她和我面临同样的问题。” “原本,我们想要从卢卡斯那里买下那幅《橙黄与白》,可是……” 他摊摊手,有些无奈——那幅画被卢灿打包买下,他们都没有获得与卢卡斯谈判的机会! 资本实在让人无奈! “有件事情我很不理解,”卢灿揉揉眉心,“既然是马克·罗斯科的后人,委托两位出版父亲的书籍,他们家族为什么不提供罗斯科大师的作品供二位研究呢?” 琼·奥茨的鼻孔中发出“嗤”的一声冷笑,让卢灿夫妇一愣。琼·奥茨马上举手解释,“骚瑞!不是针对你二位,我是在耻笑罗斯科大师的那位经纪人!” “好像有什么我不了解的情况?”卢灿笑笑,双手在桌面上摊了摊。 “这算是艺术界的一桩丑闻……事实上,马克·罗斯科的后人,目前还没有继承到父亲留下的任何一幅画作。双方正在打官司,估计很快有结果。” 在卢灿答应将罗斯科的《橙黄与白》借给奥茨夫妇三个月时间后,气氛彻底融洽起来。 四人边吃边聊,卢灿总算明白发生于马克·罗斯科身上的事情。 1970年2月25日,马克·罗斯科于曼哈顿的工作室,割腕自杀。 此后三个月,他的艺术品经纪人劳埃德,利用各种手段,将马克·罗斯科工作室内的一百多件作品,以及委托他送展或者画廊寄卖的六百多幅作品,全部转到自己的名下。 马克·罗斯科的太太梅尔,以及两个孩子,一无所获! 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至今没有结束。 这也是马克·罗斯科儿子想要整理出版父亲的理论专着却没有父亲画作的原因! 晕,还有这种事? 席间,双方聊得不错,卢灿对这对夫妇很欣赏,便试着提出邀请奥茨夫妇加入虎博欧美艺术研究中心,让他很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拒绝! 大卫·奥茨打算三个月后将《橙黄与白》送还给卢灿时,顺便去香江看看虎园博物馆! 这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没能邀请到汤笙俞,顺手逮了一对耶鲁大学艺术系教授? 第18章 百年华诞 洛杉矶机场是全球最繁忙的机场之一,大白鲨还在等待塔台安排起飞。 卢灿坐在贵宾室等候,架着腿,翻着今天的《纽约时报》。 上面有一则新闻报道,异常扎眼——世界首富遭“赝品画作”,老牌画廊涉“售假风波”! 说的就是戈登·盖提的那幅仿伊夫·克莱茵《濒死的鱼》。 艺术品造假,层出不穷,可敢拿世界首富开涮,还真是第一次。 大新闻啊!多家媒体大篇幅报道此事。 距离卢灿揭示赝品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为什么到今天才被媒体报道? 这几天中,戈登团队肯定会找科技鉴定机构,鉴定画作所使用的颜料,究竟是否真的如卢灿所说,为七十年代后生产……从戈登团队展示的鉴定结果来看,卢灿的判断,没错。 五十年代的画作中,出现七十年代发明的颜料! 这条消息,一锤子将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钉死在耻辱柱上! 不仅如此,媒体报道的最后,还将“苏富比”牵扯进去—— 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创办于1938年,投资者为曼哈顿金融大亨米歇尔·罗森·菲尔德,七十年代,罗森·菲尔德去世,画廊被转售给印刷业巨头霍特·霍普。 这家画廊在北美很有名气,要比卢卡斯画廊的等级还要高一些。 就在今年四月份,他们还联合苏富比举办“‘罗森·菲尔德’北美当代油画名作专场”拍卖。在这场拍卖会上,一共售出二十二幅油画,总拍卖额为103亿美元。 现今,世界首富戈登·盖提在这家画廊买到假画,你让专场拍卖会的二十二幅画作的买家,心中不七上八下? 苏富比暂且在装鹌鹑,没有对外发声,估计正在和罗森菲尔德画廊交涉。 罗森菲尔德画廊的反应不慢,今天上午十一点就召开新闻发布会。 画廊主席安特森·霍普,亲自主持,现场出具克莱茵的东洋女人——吉田优子的说明信件,并出具画廊与吉田优子的交易合约,以此来证明,画廊只是“受害者”之一,是“无罪的”。 在发布会上,他不仅表示会远赴东洋,状告吉田优子,还保证其他画作“万无一失”! 看完报道,卢灿嗤嗤一笑。 万无一失?安特森·霍普这是在给画廊掘墓呢!要说画廊一点不知情,卢灿是不信的。 这件事才刚刚开始,坐看它慢慢发酵,腐烂,变臭好了。 这篇报道看完,往后翻,就听见坐在对面的嘉妮,踢踢他的皮鞋,“嘿!嘿!那天和你发生矛盾的小洋妞……喏,就是那个贝尔小姐,进来了。” 卢灿一回头,哟,可不是嘛,拉丽思·贝尔穿着红色无袖长裙,拖着一只黑色行李箱走进贵宾室。 她的目光正在寻梭找座位,刚好撞上。 能看出来,拉丽思的表情明显一怔,继而很礼貌地对这边挥挥手中的太阳帽。 这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卢卡斯家聚会的那天晚上,双方的恩怨算是解开,彼此虽然算不上朋友,但好歹也算认识,卢灿对她摆摆手。 这女人还真不见外,径直拖着皮箱来到卢灿三人这边,又欠身坐到卢灿身边的沙发上,一边拿着太阳帽朝白净的脖颈里面兜风,一边微笑问道,“你们……准备回港?” “去纽约。”与温碧璃一起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嘉妮,抢先回答,“贝尔小姐,你呢?” “噢,我去墨西哥城。”拉丽思撇撇嘴,似乎在吐槽,“老师吝啬的很,只给我一周假期,已经晚了两天,我得尽快赶回去,免得他大发雷霆。” 提到墨西哥城,卢灿忽然想到那天引发冲突的玉石面具,忍不住朝她的皮箱看了眼——东西应该在皮箱中。想到这,他搓了搓手指,笑道,“贝尔小姐,蝙蝠神玉石面具……在你的皮箱中么?能不能让我看看?” “没问题!”这丫头的性格是那种特爽直的,马上弯腰打开黑色行李箱。 卢灿探头朝皮箱里望了一眼,马上收回目光。 神啊!这位贝尔小姐还真不忌讳,将这件扣在死人脸上的面具,仅仅套了几层塑料袋,就这么塞在她自己穿的一堆艳丽内衣中! 很快,她将装有面具的塑料袋,放在两沙发之间的小茶几上,示意卢灿自己打开。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卢灿提出这一要求,更像是满足自己未达成的愿望一样。 面具的表面为绿翠石,这是传承于美索美洲的奥尔梅克文明。他们认为绿色石块与“水源”和“丰饶”有关。由此造就美索美洲文明范围内,几乎都有祭祀面具、死亡面具的习俗。 这枚面具,是典型的死亡面具,即权贵或法老去世后,扣在脸上的拓脸面具——在印第安宗教信仰中,翠绿石和贝壳面具能够让统治者的面容不朽,并能赋予他们超自然的力量。 绿翠石片镶嵌在烧制好的陶土面上,眼珠子以及牙齿,为贝壳镶嵌,瞳仁为磨制的圆形黑曜石片镶嵌,制作工艺还算不错,但肯定比不上同时期的中国玉器——金缕玉衣能甩开他们一大截! 世界范围内有无数专家学者,研究过美洲文明,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就是——美洲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和古中国文明很类似,但是,他们的生命力为什么不强? 再换句话说,为什么古中国文明能够生生不息,而美洲文明却一直很孱弱? 从这件面具上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美洲文明与古中国文明相比,欠缺最大的是“青铜”! 美索美洲不产铜,因而在美索美洲文明的早中期,几乎看不到“铜”的影子。 “青铜”,在古中国文化传承过程中,不仅仅代表着华丽庄重的“青铜器皿”,它还代表着“青铜生产工具”,能显而易见的提高生产力,促进各行各业的迅猛发展。 譬如制玉! 如眼前这枚面具上的绿翠石,是硬玉的一种。在美索美洲文明中,制玉是个超级难题,很多统治者一继位就开始为自己打造一枚拓脸玉器面具,纵贯一生。 而在有了青铜器辅助的古中国文明,制玉工艺,显然就没那么复杂。 因而,同样喜欢玉器的美索美洲文明与古中国文明,在青铜器来临之后,出现明显的文化分级——美索美洲文明落伍了! 他们之所以一直能存活到西班牙人抵达美洲才彻底衰落,实在是因为,中美洲那块地太富饶了,小农社会就足以养活他们。如果放在同时代的中国历史环境中,他们早就被灭了七八百次! 卢灿一边欣赏着面具,一边和对方闲聊着。 有些观点让拉丽思眼前一亮,有些观点认同,也有些观点引发她的辩驳。 双方聊得还不错,有点学术探讨的意思。 阿木匆匆走进贵宾室,对几人招招手,“卢少,飞机还有半个小时起飞!” 卢灿将面具递还给对方,起身后,礼貌的邀请道,“贝尔小姐,很高兴与你讨论这些。如果有机会,可以和你老师艾德·贝格雷馆长,去香江虎园博物馆做客。那里,有令你更为震撼的古中国文明的展示!” “ok!我一定会去香江!”拉丽思·贝尔随之站起来,微笑着对卢灿伸出手。 握手告别,卢灿与温碧璃还有嘉妮转身离开。忽然听见后面拉丽思喊道,“维文,那天凌晨,你在天台上练习的‘前后摇摆’……是神秘的中国功夫吗?” 一句话,引来贵宾室所有人的目光,卢灿差点打了个趔趄。 晕,什么叫“前后摇摆”?那是象形拳桩功好不好? 合着,自己那天凌晨练功,竟然被她看见? ……………… 卢灿一行入驻的是弗力广场附近的瑞福酒店,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对面的哥伦布公园,以及号称北美华人最集中的“纽约唐人街”。 王季迁王老一家,就在唐人街的核心区park street——公园街。 1880年,加州通过《柏林盖姆条约》。 两年后,北美的国会正式废除中美《蒲安臣条约》——该条约中有自由移民条款,通过《关于执行有关华人条约诸规定的法律》。 西海岸的华人,不得不往沿着铁路往东迁徙。 1882年10月,浙省湖州陈海生夫妇带着七岁大的儿子,辗转几千里,抵达曼哈顿下城的勿街,即今天的ott street——丛林街,开设一家路边面摊,因为价格物美价廉,得以生存下来。 此后,以勿街以及相邻的柏克街即现在的公园街,逐渐被东来求生的华人占据,最终在1890年左右,成规模的cha town——中国小镇形成,即纽约唐人街的雏形! 1982年的纽约唐人街,已经横跨二十九个街区,华裔数量超过十万,这一数量将在未来二十年翻倍再翻倍! 卢灿的目光,投注在那片夜色中笼罩在深红色灯火的街区——最近一个月,纽约唐人街各大商会,正在联手举办“纽约唐人街百年诞”纪念活动,主要街区都悬挂着红灯笼。 他之所以对纽约唐人街历史知道的这么清楚,都是因为北美媒体对这一活动的报道。 “纽约唐人街百年诞?”卢灿捏着下巴,轻声念叨一句。 “阿灿,你说什么?”温碧璃在套房内间探头,以为卢灿在和她说话。 卢灿将错就错,笑着答道,“我说……明天早晨我们起早一点,去看狮子采青!” “狮子采青,送财上门”,是“百年诞”中的一项重要活动——几支南狮队伍,从唐人街外围开始,由外城到内城,沿着“水路”,挨家挨户上门“送财”,已经持续一周多时间,明天将会抵达核心街区——公园街和丛林街。 第19章 王氏季迁 躺在床上看书,卢灿正准备休息,床头柜上的卫星电话嗡嗡乱响。 在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八十年代,最方便的莫过于卫星电话,只是电话费太贵。 卢灿的卫星电话是今年五月份办理的,服务公司为美国通话器电报公司,通讯公司为国际通讯卫星公司,每分钟计价18美元,不足一分钟以一分钟计。 有一点特别可恶——卫星电话收费可不是按照接通后计时,而是以连通信号为标准,一旦手机嗡嗡响,就开始收费! 温碧璃连忙伸手将傻大黑粗的电话取过来,又帮忙将长长的可伸缩天线拉直,递给卢灿。 全键盘式板面可没有屏幕,卢灿按下接听键问道,“哪位?” “呜呜呜呜~~!”电话中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 声音有些失真,不过他还是能听出来,是孙瑞欣那丫头。 卢灿一惊,坐起身子,“怎么回事?” “田姐打我~~!” 一听这话,卢灿长吁口气,刚才可把他吓坏了——家中一堆老人,哪个出问题都能心疼死他! 这丫头!她所说的田乐群打她,百分百故意来电话撒娇的——孙瑞欣可以说是田乐群带大的,田姨对她怎样,卢灿比谁都清楚,斥责肯定有过,但上手……还真没发现。 丫头要是在身边,绝对逃不过惩罚……卢灿又靠回床头。 “你又惹事了?” “我没!真没!”孙瑞欣大声抱屈,继而声音放低小声道,“可能是怀孕,她最近脾气可坏了!你和阿璃什么时间回来?” 哟?看来田姨还真的斥责她了。 “我和阿璃刚到纽约,怎么也要一周时间才回去。” “纽约啊……我都没去过纽约……”丫头在电话那边,嘟囔一句。 差点被她绕过去,卢灿马上又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挨田姐的骂呢?”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忽然,那丫头又提高声量,大声说道,“没事没事!就是给你和阿璃打个电话,说声家里一切都好,你和阿璃放心!玩得开心点!电话费贵,好了,我挂了啊!” 卢灿吃吃笑着。 不用说,一定是田姨发现她在打电话,她说这些,都是为了糊弄田姨呢。 果然,没一会就传来田姨的声音,“你给阿灿打电话?电话给我,我来说两句。” “噢……”孙瑞欣的声音有些沮丧。 很快换来田乐群的声音,“阿灿,你和阿璃在那边还好。” “挺好的!”卢灿笑着答道,温碧璃也凑过来,笑道,“谢谢田姐关心,我和阿灿已经到纽约,待几天就回香江。” “阿璃,不是姐说你!都是一家人,不要活得那么小心翼翼的。”田乐群一句话,尽显大妇风范,“你来我们家三四年,也应该知道我的性格,阿欣的性格,阿灿的脾性你更了解,都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你呀,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们不管你,别人管不着你。” 田乐群一番话,把温碧璃的性格说得透透的——温碧璃性格谨慎,做事小心翼翼,生怕犯错。这种性格是因为在温家她永远不是那个最受关注,也不是最受疼爱的环境造成的。 说得温碧璃脸颊绯红,语气中带有继续娇嗔,“田姐~~我没有~~~!是真心感谢的!” 这种话,点一点就行,田乐群很快转移话题,又问卢灿,“阿灿,刚才我接到嘉妮电话,她也和你们一起来纽约?” 对于田乐群,卢灿也有点怯,挠了挠头,“嗯。她来看看纽约这边的店面情况。” “她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买黑货?又是怎么回事?”田乐群顿了顿,又说道,“要不是她说,我都不知道,昨天早晨,她给我打电话,汇报你买黑货的事。” “结果被阿欣那丫接了电话,一通怼回去,嘉妮说她当时急得都差点报警……” “最可气的是,阿欣那丫头,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跟我说一声……气得我刚才抽了她屁股两下!她刚才又跟你告状了?” 旁边响起孙瑞欣委屈的声音,“没有告状,就是说说家里情况,怕他担心……” 卢灿揉揉额头,咧嘴一笑,算是明白事情原委,笑道,“没事,田姐不用担心,我有谱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过几天带回家给你欣赏……这次可不是手稿,是梵高的真迹!真迹!” “也别太迷!张老昨天还特别说到你,世间绝品如雨后春笋,收藏不尽,可迷不可痴!” 这一定是上次运回去的卢卡斯画廊一批油画之后,几位老爷子看卢灿如此大手大脚,怕他“太疯狂”,故此让张老出面,找田乐群劝劝自己。 卢灿嘿笑一声,“这不西洋馆刚开业嘛,我寻思着多准备点展品,等西洋馆成熟之后,就不会这么大批量购买。” “你心中有数就行。”其实,田乐群不纠结这些——从卢灿玩艺术品开始,她几乎同步开始关注艺术品投资,赫然发现,这几年,香江艺术品的涨势,未必比珠宝玉石涨势低。 阿灿的眼光很好,囤一批艺术品,比将钱存在银行中更有价值! ……………… 卢灿计划在纽约待五天,其中,大都会博物馆肯定要看的,此外,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纽约市立博物馆肯定都要走一圈,这就要三四天的时间,在此之前,还有王季迁老爷子需要拜访。 所以,他的纽约行程,还是挺满的。 卢灿越来越喜欢早晨运动,高质保量,还有益于身心健康,只是……温碧璃要受点罪,她得睡回笼觉。和温碧璃洗完鸳鸯浴后,送她上床再眯会,自己换上运动服,准备去对面的哥伦布公园跑一圈。 路过嘉妮的房间时,挺意外,她竟然也起来了,而且还同样一身运动装。 得,两人一起。 哥伦布公园挺热闹,跑步遛狗的可不少,还有一些华裔老者遛鸟、打太极、唱京剧,到处都是闽南语、潮汕话、粤语,还有国语。 卢灿差点以为自己一脚穿越到二十年后国内公园的早晨时光。 两人沿着公园石径,匀速小跑,阿忠跟在一丈远的身后。 嘉妮穿的运动服,更像瑜伽服,紧身,裹得两条腿修长,卢灿偷看两眼,心中啧啧,上下比例接近5比9,名副其实的“腿玩年”! 嘉妮似乎也觉察到卢灿的目光,嘴角轻翘,忽地加快步伐,领先卢灿半步。 早晨刚刚压下去的心火又起,卢灿咽了咽唾沫,忽然觉得,跑步是一种浪费的运动。 哥伦布公园很小,跑一圈也就两千米,两人再次来到入口处,嘉妮准备第二圈时,却被他拉了一把,“回去,我有点事和你商量……” 嘉妮从男人的眼中,看到火灾,看到答案! 她侧脸翘一笑,不为结果,只为征服。 两人小跑着越过街道,快速回到酒店,商量事情来着…… 八点半,卢灿回房间,叫醒熟睡中的阿璃,餐车送来早餐。 丫头还有些迷瞪,不过还是随口问道,“嘉妮呢?不用叫她一起吃饭么?” “不用管她,她今天要去检查店面销售情况,不和我们同路。”说着,卢灿又笑笑,“我付给她报酬,她就得努力给我们家赚钱!” 阿璃没明白这句话的笑点在哪儿,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她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能有两人私密空间,自然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 酒店就处于唐人街外围,徒步前往公园街也不过十分钟。阿忠和阿木手中拎着准备好的见面礼,四人步行前往王季迁家中。 卢灿与温碧璃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竖形的灯箱广告,入眼都是繁体字,破旧的中低层建筑。 如果让他来评价,相对而言,唐人街和国内以及弯弯,都不是很像,反倒是和港岛的油麻地、庙街、摆花街非常神似——数不尽的跌打损伤推拿按摩小药店,到处都是打金典当中餐馆成衣铺…… 此时的纽约唐人街,青天白日满地红的特征明显,等过几年,他们将全面败退。 路过不少古董店和典当行,按照卢灿以前的习惯,肯定要进去看看,可今天的目标是王季迁,他只能记下这些店铺地址,等空闲再来转一圈。 资料上说,王老家在公园街第三栋单门面的四层小楼中,一楼门面是王老自己开设的“王千画铺”——专门为客户画中堂画、装饰画、礼品画,或者为客户写婚丧嫁娶以及节庆的对联,同时也会售卖他自己的画稿。据说,生意还可以。 俩人抵达时,“王千画铺”门口有几名工人正在搭狮子采青的木架。围观的人不少,应该是今天公园街的狮子采青,就在他家门口进行。 卢灿松开温碧璃的手掌,举手轻拍人群中一位白发唐装老者的胳膊,“请问老先生,这是王季迁王老的家么?” 那位老者回头,略一愣神后,继而拍拍光亮的脑门,惊喜状,“哦~~,你就是卢家少东家是。我就是王季迁!你们几时到的纽约?走,快跟我进屋!” 说着,他拉着卢灿的胳膊,往屋里走。 哟,自己直觉挺准啊,刚才他就猜测这位老者是王老,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老爷子个头不高,但面色红润,头发稀少,戴着一副老花镜,上身着褐红色短襟唐装,纱裤,脚踩布鞋,很精神的一老头。 卢灿跟着他进屋,边走边笑道,“您老今天要大发利是啊!狮子采青直接采到您家门口!” 舞狮采青,则采其意头,即生生发发,生意兴隆,故此卢灿有“大发利是”之说。 王老一边招呼着两人坐,一边笑着回道,“嗨,都一把年纪,发不发的,不讲究这个……都是邻里乡亲看我老头子多认几个字,抬爱呢!” 老爷子有着大家风范,和汤笙俞给卢灿的感觉,不一样! 第20章 族人信息 王家的屋子为竹筒楼,门面窄进深大,宽不过三米,可深度足有十二三米。一楼被分割成三部分,前面为店,中间为装饰简单的会客厅,带上楼窄梯,后为王老的创作室。 老爷子带着俩人来到中间的七八平米会客厅,泡了壶祁门红茶,自嘲道,“家里窄,让卢少见笑。我家的小孙子,时常念叨,宽窄又如何,阿奶扶墙适。” 卢灿哈哈一笑,“王老,令孙今年多大?” 提到孙子,王老笑容满面,“大名义强,今年七岁,开蒙未久,去上学了。” “宽窄又如何,阿奶扶墙适”的意思是,屋子窄一点又怎么了?奶奶年事已高走路左摇右晃,刚好扶着墙壁……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还是挺让卢灿意外的。 王老一子两女,两女都已经外嫁,这栋房子是王老夫妇、儿子儿媳还有一个七岁的孙子,五口之家,其实不算小的——别忘了,楼上还有同等面积的三层,接近一百五十平米。 正聊着,旋梯下来两位女人,端着水果茶点,卢灿和温碧璃起身见礼。 一位七十来岁,是王老夫人王张氏,另一位四十左右,是王老的儿媳朱蕊。 王老的儿子王守昆在纽瓦克开办一家玻璃厂,据说生意还不错,儿媳朱蕊出身于萧山朱氏朱熹后人,其叔祖朱文钧、堂叔朱家溍都是收藏名家故宫专委,妥妥的名门之后,目前在中华商会任职。 几人重新坐下,王老夫人和朱蕊拉着温碧璃的手,坐到一边,详细的询问香江那边的近况——王家已经多年未曾回亚洲。 王老则更关心虎园博物馆,拉着卢灿坐到另一边,“阿灿……我倚老卖老就这么叫你。听老曹说过一嘴,你们家的博物馆规模挺大?” “您老叫我阿灿,正合适。”卢灿笑笑,然后弯腰从手提包中掏出一本册子,《走近香江虎园》是今年八月份最新印制,双手递给王老,“您老过目,这本介绍并不完善,图谱也只是收录一些较知名的,不过,多少能了解一些情况。” 素书老人钱穆先生作首序,蒋复璁老爷子作二序,福伯作为馆长作三序。 王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序言,无论是钱穆还是蒋复璁,他都很熟悉,一位是享誉全球的学者,一位是世界知名的目录学家和馆藏专家,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不会妄言。 两老在序言中,对虎博不吝夸奖,让王老暗自惊讶。当他读到福伯序言中的一段文字时,忍不住抬头问道,“藏品数量真的有这么高?” 卢灿探头瞅了眼老爷子手指之处,是福伯所写的虎博藏品数量,微笑点头,“二十六万五千件套,是今年六月的统计数量,现在应该比这更高。” 虎博的藏品,基本上都是出自他手,对其数量和种类,信手拈来,“其中百分之六十五是各类书籍和资料,主要出自五个地方:弯弯北市当年的东洋宪兵俱乐部藏书库,大约六千册各种明清藏书;新会义士谭康斋(谭镳)康斋楼旧藏,约一万三千多册;津门周氏周淑涛老先生所藏典籍,大约一万一千多册;郑孝胥先生的海藏楼旧藏,大约四千多册;此外还有伍廷芳先生留在英伦的藏书,大约八千册,这些是虎博藏书的核心。” “此外,卢家又从三联书店、新华书店、港澳台多家书店,以及国内各地的书市、文物商店、古董摊位,征集各类藏书大约十四万册。现如今,虎博的各种藏书,总数量应该超过十八万册。” 王老神色不变,实则暗自咋舌,卢灿将藏书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这个数目应该不假,想要征集如此数量的藏书,所耗费的资金……难以想象。 老爷子一生钟爱字画,等卢灿介绍完典籍藏品,脱口问道,“字画类藏品呢?” “总数量在五千件左右,我说的是东方字画,含部分近现代字画……” “五千件?!”还没等他说哇,老爷子再度打断,其惊骇不加掩饰。 老爷子穷其一生,也不过收藏两千件字画,一直以此自豪。同时他也直到卢灿今天来拜会自己的目的……虎博的字画数量,远远超过他的预计! 卢灿微微一笑,再度点头,“五千多件,有关字画的介绍,这本书中有详细介绍。” 虎博的字画,卢灿最为得意,虽然相比两地故宫,数量上还有所不足,可是,虎博的古字画,是以天籁阁藏品为核心,质量上可是妥妥的精品级! 正在北市故宫举行的“三地三馆高古字画巡展”,展品九十九幅,虎博独占五十二幅!当然,这可能与两地故宫某些藏品不能出境的规定有关,因此让虎博在这次展览中,大出风头。 “各类瓷器两万三千多件……” “青铜器数量偏少,不到四千件……” “高古玉器及漆器四千八百件……” “当代精品玉石、金器展品一千五百件左右……” “明清家具,两千二百件套……” “小杂项七千件套,大杂件两千三百件……” “此外,还有将近三千件日式古董,包括字画、和绘、典籍、瓷器和漆器,单设东洋馆……” “大约两千件套的欧美绘画、家具藏品,今年十月开始欧美艺术馆……” “大约四千五百件的南洋土着艺术品,包括各类佛造像、绘画……” “虎博还有两个小项收藏也值得说一说。其一是邮票,目前有两个展馆,展示国内国际的邮票四千多枚,同类库存数量不计入展品数;另一个是西洋金银币,也有一家单独展馆,展品两千四百枚,从公元一千年前的吕底亚金币(小亚细亚的古国),到古波斯、古罗马金币,再到近现代的欧洲金银币,都能见到实物……” 随着卢灿的介绍,王季迁越来越震撼。 如果说卢家是个传统的收藏世家,他还能理解,可是,自从曹领事说起卢家少东主要上门拜访,王老也曾找人打听过卢家和虎博,得来的消息却是卢家“老树逢春”——早些年卢家很惨的,只剩下爷孙两人,卢家发迹也就是最近五六年的事情。 短短五六年,能收集这么多藏品……实在太骇人! 卢灿之所以说得这么详细,实则就是想让王季迁老爷子安心——自家博物馆靠得住,不是那种私藏小馆,把藏品转给虎博,完全ok的! 王老低头翻看着虎博介绍,没有表态。 客厅极小,另一边的王张氏和朱蕊自然也清清楚楚地听到卢灿的话。 王张氏笑眯眯问道,“小卢……” “欸!王奶叫我阿灿就好。”卢灿挪挪椅子,往她那边靠靠。 “欸好的。”王张氏微笑点头,继续问道,“听说……你们卢家是当年十三行广利行卢观恒的后人?” 竟然是这个问题?卢灿心下疑惑,脸上却笑着点头,“您老也知道广利行卢家?” “您说的没错,先祖卢观恒一共有两房后人,长房文锦脉,二房文举脉,我爷爷卢嘉锡,正是出自文锦先祖一脉。算起来,我爷爷是先祖卢文锦的玄孙辈。” “哦!”老太太点点头后,又扭头对王老说道,“孩他爹,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来第一次来旧金山的轮船上,有一对夫妇,也说他们是广利行卢家后人的?” 老太太的话,让卢灿一愣——卢家后人?文锦一脉的后人只有爷爷卢嘉锡,那王张氏口中的广利行后人……怕不是失踪已久的卢文举一脉后人? 万万没想到,竟然在王家听到这么条消息? 卢灿直愣愣的看着王季迁王老,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更具体的消息。 温碧璃同样神色紧张——她很清楚这条消息对于卢灿,对于香江的卢嘉锡的重要性——卢家人丁太少,没族亲帮衬,始终是个隐患! 哪知,王老抬头,疑惑地摸摸快要掉光头发的头皮,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说的是哪一年的时?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哎呀,你仔细想想!就是,你带我第一次来旧金山的那年……民国二十四年那次!”老太太的记忆力不错啊,可能与她第一次和丈夫出国有关,这会还记得很清晰。 不仅如此,老太太还记得当时的情形,“我们买的是二等舱位,还海上漂了十八天,和我们住一个舱位的,是一家三口,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你和人家谈得还不错的那个~~!” “你说的那次啊……”老爷子可能记得那次旅行,但具体细节,忘了。 他努力想了会,依旧没印象,有点恼羞成怒,“你这老婆子,都多少年的陈芝麻,我哪里记得?问我干嘛,你记得你直接和阿灿说就是啦~~!” 可不是嘛,民国二十四年,是1935年,距今已经四十八年。王张氏相夫教子一辈子过得简单些,因而还对某些陈年旧事还记得,而王季迁王老,一辈子算得上风云激荡,哪还记得这些琐事? 王老太太冲着自家老头子撇撇嘴,又笑着对卢灿说道,“他那会子担任故宫顾问委,专门负责送展。先是去伦敦展览,我没赶上,没去,那次是来旧金山展览,那是我和他结婚一个月,赶上了,于是他就带着我一起来旧金山。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挺兴奋的,故而还记得……” 老太太絮絮叨叨,将当年的事情讲述一遍。 1935年9月,故宫组织藏品来北美展览,王老是审查委和展览组成员,因公就私,带着新婚的妻子,来北美“度蜜月”。船只从津门出发,终点旧金山,一共用了十八天。 同舱位的还有一对三十来岁夫妇,带着一名小男孩,因为海上飘荡的时间太长,王张氏和那位卢家夫人聊得不错,得知对方是广利行的后人…… “王奶,您知道那家人在旧金山的住址么?”温碧璃感觉到丈夫的手掌微颤,忙抢先问道。 “哎哟,那我还真不记得。”老太太拍着膝盖,感慨道,“当时聊得不错,她好像给我留了纸条,不过那会子哪知道我们一家子也来北美?就没留意,后来不知纸条扔哪儿了。” 看出卢灿脸上的失望,老太太又安慰道,“你们回头去旧金山华埠打听打听,他们夫妇也不过八十出头,可能还活着呢。那个小男孩……肯定还在世的,应该能打听出来。” 卢灿揉了揉脸,笑笑,“谢谢王奶告知!” 他有点懵,来王家一趟,竟然还能听到卢文举一脉后人的消息? 只是,这条消息价值不大——且不说他们有没有搬迁到其它地方,单说旧金山华埠人口十多万,想要打听一个不知道姓名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世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21章 王老约战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锵咚锵七咚锵!”一阵节奏欢快的锣鼓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传来传来喊声,“王爷,王奶,快出来,狮子队进街口,马上到您家啦!” 卢灿和温碧璃,跟随着王家人站到门口。 不远的街口处,十多名扎头巾着彩衣的锣鼓队,奋力地敲击着家伙什,两红两黄四只南狮,在锣鼓节奏的指引下,欢快地跳跃、戏耍。 这是南狮拜街之前的“起狮”。 已经舞了很多天,因而不存在“朱红醒狮”这一环节,直接从“起狮”开始。 温碧璃不太懂舞狮子的规矩,卢灿在旁边为她介绍。 舞狮分南北,这点温碧璃知道,可是怎么区分?她有点懵。其实,区分南狮北狮很简单——北狮全身披挂只露脚部,南狮只有狮头和背身尾,对舞狮人员的腿部没有要求。 眼前这四只,是典型的南狮。 南狮又以佛山狮为主流,分刘关张三色狮,红色狮子为关羽狮,代表着忠义与胜利;黄色狮子为刘备狮,代表着泽被苍生、仁义与皇家贵气。至于张飞狮,通常为黑色狮,因为杀气很重,一般庆典不常用张飞狮,但是,舞狮大赛一定会上黑狮! 没一会,吉时到。 四只南狮,由引狮人击镲开道,沿着街道左侧上水——华人民俗传统中,左为大。 由此也能看出,这支狮子队,相当专业。 确实很专业,卢灿看过两组动作就点头赞赏。 狮子队通过将扑、跌、翻、滚、跳跃、擦痒几个动作组合成一组,用几组动作来表现狮子的惊疑、审视、试探、进击、收获、惊喜,再到施礼、欢快等一全套渐进的情绪。 惟妙惟肖! 卢灿一开始小声说着,可随着锣鼓声逐渐增大,他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提高。 看热闹和看门道,那是两回事。 有人指点当然不一样,同样的狮子侧头、眨眼、小跳,加上晃脑袋这一组动作,看热闹的会感慨——喔嘈,这狮子耍的真特喵的灵活;看门道的人就知道——哦,这是狮子在惊疑。 因而,卢灿身边的听众,很快从温碧璃一人,扩散到周边——王家几人和周围邻居,也凑过来侧耳倾听卢灿的“现场直播解说”。 舞狮子是一件非常累人的活,一般不会在某一家店面门前待太长时间。 也就是王老在这条街德高望重,狮子队的队长很给面子,将王家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踩了一遍,狮子发威、过山、上楼台、采青、吐青(送利是),全程舞一遍,最后取走与二楼窗台等高的红包。 前后约莫十分钟。 舞狮队伍继续向前,人群跟上,王千画铺门前终于清静下来。 朱蕊指挥着画铺的两名伙计拆架子,王老夫妇则再度招呼卢灿俩人进屋。 “阿灿对舞狮子也有研究?”王老好奇地看看卢灿。 卢灿摊摊手,笑道,“家中开珠宝店,几乎每家店面开业都要舞一次狮子,虎博的节庆,也是这一套,这不,看多了就……” 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王老微微错愕,继而抬手点点卢灿,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这就是把经历活学活用成知识!早几天听他们说,卢少东家是年青一代鉴古第一人,我原本还有些怀疑,通过舞狮子一事,我算是有所体会——舞狮子谁没看过十回八回?又有几人能把看到的研究透?” 这话夸过了! 也不知王老口中的“他们”……究竟是谁?这不是“捧杀”么? 卢灿脸有点烫,挠挠头后,连连摆手,“王老,过奖!晚辈哪敢担鉴古第一人名号!”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杨联升老家伙说的。”王老站定脚步,抬手示意。 晕!杨老竟然说出这种话?卢灿苦着脸笑笑——这位杨老,卢家很熟! 杨联升是海外华裔知名学者,早年在哈佛读博,中途短暂回国任教,49年被哈佛聘为“汉学教授”,到1975年退休后,被他的学生,时任中大副校长的余英时,邀请到港中大任教。此后,他兼任港大、港中大、浸信会等多所高校的客座教授。 此人在汉学研究方面,成就颇多,被西方媒体誉为“欧美汉学第一人”——这种名头当不得真,有商业吹捧之嫌,不过,他很有学问这是真的。 杨联升与卢嘉锡的关系很好,经常喝小酒打桥牌的那种。 “杨教授回哈佛了?” “他不是有病么?前段时间回来检查。上周我去芝加哥参加活动,他也去凑热闹。” 杨联升有很严重的间歇性抑郁症,每两年发作一次,有自虐自杀倾向,需要有专人看护! 两人聊了几句,王老忽然探手拍拍卢灿的胳膊,“家里待着没意思,要不……我俩去溜街?” 溜街?卢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您老的意思是……” “这几条街哪里有古董铺子,哪家有好东西,我比你熟,这就带你去逛,顺便见识见识你那让老杨都赞不绝口的眼力!”老爷子今年七十有六,还真的有点老小孩的性格,说来就来,拉着卢灿的胳膊就要出门。 “欸!欸!你们去哪儿?”王老太太跟后面喊道。 “我带阿灿逛逛唐人街,一会就回来。你和阿蕊准备午饭……” 温碧璃手足无措,不知该跟卢灿走,还是留下来。 好在王老太太反应快,笑着推了温碧璃一把,往屋里走,“别理会他们,等会你陪奶奶去买菜,今儿帮我做饭,在我家吃中饭。” 老爷子对唐人街果然很熟,领着卢灿钻小巷子,几分钟抵达另一条街,他抬手指指斜对面一家匾额上写着“醉宗古”的店面,“你看看,那名字取得多狂!” 卢灿一听这话就明白,只怕是王老爷子和这家店的老板,平日里没少斗气。 这种事他太熟悉。 虎园博物馆里面许多老头子,像李林灿和饶真颐,就经常斗嘴,前者是国派学者的典型,后者是留洋学者的代表。 只是,宗古轩,以古为宗,再加“文人一醉,才气自来”,挺合适的一个书画古籍类古董店名,怎么就被王老瞧不上了? 王老哼哼一句,揭开谜底,“老头子自己姓宗,你说说,这名字狂不狂?” 卢灿咧咧嘴,这话没法接啊。这家店的老板把自己的姓嵌入店名中,甚是巧妙…… 这也算狂? 他觉得,八成是王老觉得对方的古董店的名字,比“王千画铺”要好,所以心中不爽……王千画铺……啧啧!卢灿都觉得这个名字,忒俗气! 想到这,他忽然一激灵,王老带自己来这家“醉宗古”,只怕还有“挑事”的意思! 王老有些孩子心性,未必有恶意。 可是,自己和他只是第一次接触,就这么帮他上门挑事…… 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王老背着手,哼着小曲,走在前面,正准备过街,忽然发现卢灿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这小子站着那里似笑非笑呢,忙招招手,“走啊!赶紧的!那家店有好东西!” 卢灿却屹然不动,笑着问道,“您老和那位宗老板……怄气?” “怄气?和那老东西伙有什么可怄气的?” 单凭这一句话,再度印证自己的猜测。 和“老小孩”打交道的经验多着呢,不怕套不出话来,卢灿环抱起胳膊,没戳破他的话,“您老得跟我说说,这位宗老板的底细?” 王季迁往回两步,伸手拽卢灿胳膊,拽不动,这才哼哼两声后说道,“宗白华你知道?” 当然知道,宗白华、朱光潜、邓以蛰(两弹元勋邓老的父亲),号称“中国美学三大家”。宗老是中国意境式美学的首倡者,美学大师、着名哲学家、诗人及书法家。 卢灿点点头。 “那个老家伙,就是宗白华的小儿子宗越。” 卢灿一拍额头,幸亏自己谨慎,否则肯定莫名其妙得罪人。 王老爷子不干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什么表情?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不成?” “他家真是有好东西,我见过!可不比我家的《《朝元仙仗图卷》差的!” “你只要帮我赢那老东西一次,我就帮你把那幅我都眼馋的画拿下!怎么样?” 老爷子眼中,透着一丝小狡黠。 “您老得跟我说明白,您和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家什么藏品?否则我没法帮您啊!您还不知道,宗白华宗老,是我虎博艺术顾问饶老的老师!”卢灿双手一摊,“您老和李林灿李老是至交好友,和我张师伯早五十年前就认识……肯定不会害我!只是,您得让我清楚怎么回事?” 王老背着手哼哼着不太高兴,围着卢灿兜了两圈,不过,他的不高兴很快就消散,再次站定脚步后,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总之,你要帮我!到时候,我不仅帮你弄回他家的那件阎立德的《王会图》,我家的东西,你也可以挑!” 喔噢,这条件开得,卢灿心跳骤然加快! “你老说的是……阎立德的《王会图》?” 为什么要强调一句?因为阎立德这位唐初画家还有个兄弟叫阎立本,也曾经绘制《王会图》,绢本设色,现藏于北市故宫博物馆! 老爷子抬头瞥了卢灿一眼,“书画我还能看错?” 霸气!不愧是“书画鉴藏第一人”! 卢灿对他竖起大拇指,嬉笑道,“您老让我怎么帮您?要不……我俩先商量一下,打个配合?” 这会儿,卢灿节操掉一地……无它,老爷子的条件开得太好,无法拒绝! 至于说会不会“助纣为虐”……卢灿不担心。 虽然相处不到一个小时,他能感觉出来,老爷子已经过了那个“貔貅收藏期”,有点“逸仙”的味道。前者就是卢灿现在的状态——什么都想往家里扒拉;后者是看破收藏真谛——得到了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终只能……笑看藏品聚散! 听卢灿这么说,王老郑重其事点点头,“是要商量!” 两人商量之际,卢灿大致摸清楚王老爷子和宗老爷子的恩怨——算是“相爱相杀”! 王老擅长绘画,宗老擅长书法。 两人都喜欢收藏、鉴定,但又有区别——王老在字画方面专精,号称字画鉴赏第一人;宗老的特点则是博大,对于陶瓷、玉器、青铜、杂项、字画古籍,都很精通。 两个退休没事的老头子,经常“约战唐人街”! 你想呐,唐人街的古董铺子,书市、跳蚤市场,单一的字画数量,怎么可能有综合类别藏品数量多?因此,每次捡漏约战,都以宗老胜利而告终! 王老气不过,这次想要拉卢灿做帮手,“教训教训”宗老! 听完王老讲述,卢灿对这位宗老爷子好奇心爆棚——以王老的说法,宗老的综合鉴定水平很高啊!怎么听着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耳熟? 他跟在王老身边,过街。 刚到店门口,就听见王老扯着脖子喊,“老宗!我要约战!输的两瓶五十二度高粱白!” 高粱白是弯弯的蒸馏白酒,在华埠很知名的! 第22章 宗老疑云 “好啊!有人送酒上门,为啥不接?” 门内走出一位老者,目光炯炯有神地从卢灿身上掠过。 与王季迁王老几近“聪明绝顶”不同,宗越宗老满头白发,不仅如此,宗老的身材很壮,个头足有一米八,腰不弯背不驼,声音洪亮,气血旺盛。 卢灿很怀疑宗老是个“练家子”——对方的手掌指关节很粗。 宗老又朝卢灿努努嘴,问王老,“这小子哪家的?看着挺精神的!” “我侄孙,精神!”王老爷子晃晃脑袋,挺得意的,他留了个心眼,没介绍卢灿的名字。 宗老没继续追问,随口一说,“小伙子不错,比守昆更像你们王家人。” 其实卢灿和王季迁并不像,只是卢灿身上透着股书生气质,而王家为书香门第,王老爷子同样也是一身的书香气息,两者有点“神似”。 其实,宗老的话语有点损,可这会王老一门心思的想要击败对方,挽回面子,懒得和对方计较,抬抬手指向前边,“老宗,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带我侄孙去包厘街了。去晚了,那边的二手市好东西都要被人捡光了!” 说完,作势欲走,也算是欲擒故纵。 王老口中的包厘街,属于纽约唐人街的外围街区,有一座唐人街范围内最大的跳蚤市场,最近一段时间唐人街举办“百年华诞”活动,人多热闹,因此包厘街跳蚤市场几乎每天都开业。 唐人街的跳蚤市场,售卖的当然以亚洲用品居多,自然是捡漏的好地方,王老和宗老平日里的比斗,大多数时间都选择在那座市场。 宗越两只手掌绞在一起,有点纳闷。 与王季迁比斗不下于千次,除非对方能捡漏某一幅字画,否则王老头输多胜少,因此最近一两年这老家伙很少主动上门“找罪受”…… 今儿怎么了?不怕在侄孙面前丢面子? 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到问题会出在旁边的年轻人身上——并非他有意忽略卢灿,而是鉴古这一行,年龄与眼力,几乎成正比,卢灿实在太年轻! “你等我一下,我换双鞋!”宗越抬抬手招呼一声,转身回屋。 王老对卢灿眨眨眼,低声道,“老东西上钩了,稍后就瞧你的!” 卢灿耸耸肩,他也没必胜的把握,“老爷子,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对了,这位宗老先生,是不是有师门传承?” 在卢灿看来,综合鉴定能力强的人,几乎都有师门传承,否则很难做到“样样精通”。即便李林灿这种“博物馆系”出来的鉴定大师,也有短板——李林灿的“小杂项”不算很强。 古玩行中所谓小杂项,就是指“玩物”,类似于手盘文玩、香道、竹木牙角雕等。大杂项多指金银器、铜器、琉璃器、紫砂壶、鼻烟壶、文房四宝之类的价值较高杂项。 王季迁摇摇头,“可能有,只是……我认识他三十多年,没听他说起过。反正不会是祖传的,他老头子宗白华,学问很不错,可没听说鉴定能力很强。” “老东西心中藏着事……以后得机会和你说。”说这句话时,卢灿能感觉,王老是想说来着,可不知为什么又忍回去,可能涉及他人隐私。 不一会,宗越宗老换了套带袖子的唐装出来,手中还拿着两顶带沿帽,随手递给王老一顶,“喏,戴着遮一下,免得那些鬼精鬼精的摊主,看到我俩拿货就瞎杰巴要价!” 卢灿冷眼旁观宗老行径,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宗老应该有江湖门派身份。 别看宗老出自名门,父亲是一代学宗,可他的动作中,多有一些“江湖草莽”的味道,与王老一对比,更明显。 只是,卢灿挖空脑袋,也想不起来后世有关“宗越”这人的记载——对方的书法,连王季迁老爷子都甘拜下风,而且鉴定眼力如此出色,怎能没有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不仅如此,宗老早些年的经历,自己同样没听过,张老、福伯以及李老爷子也从未说起过。 按理说不应该! 那只有一种可能——宗老爷子“韬光养晦”,自埋声名,等到了异国他乡之后,才略略放开。 问题又来了——宗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灿一脑袋浆糊。 等转上另一条街,王老开始他谋划的第二步,笑道,“宗老头,今儿你的对手不是我。我侄孙想要跟你学两招,怎么样,敢跟他玩一把么?” 宗老的脚步一滞,“老王,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 王老笑嘻嘻的指指卢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侄孙今天和你比比眼力!” “你消遣我呢!” 宗越浓眉直颤,眉心凝成川字——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斗亮,赢了也不光彩啊! 王老随着他站定脚步,拿着遮阳帽扇了两下,“怎么会是消遣?阿灿的眼力很不错哦!你可得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哦?是吗?”宗越再度打量卢灿一番。 卢灿配合着微微一笑,怎么看也不像鉴定高手,倒像个“书呆子”——卢灿一直没怎么开口。宗老再回头时,对着王老嗤了一声,“没看出来,你王门又出一个鉴定天才?” 王老没纠正对方的错误,拿着帽子点点卢灿,“是不是天才,你试试就知道。对了,你不是一直觊觎我的那件武宗元《朝元仙仗图卷》么?你要是赢了,那副画我以市价卖给你!” “玩这么大?”宗越再度警觉起来——赌注越大,图谋越大。 王老笑着摇摇头,拿着帽子的手又朝宗老点点,教训起对方来,“老宗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辈子胜负心太强。不就一幅武宗元的画么?刚不是说‘市价转让’吗,又不是白送!” 卢灿听得直想笑——您老胜负心不强?不强的话拉着我来给你找回面子干嘛? 宗越同样将帽子摘下来扇了扇,“我不信你这么好心!” 王老嘿嘿笑而不语。 宗越扇了两下忽然停住,“你不会是让我拿阎立德的《王会图》押注?” 王老竖起大拇指,“真聪明!我也按市价买就是了!” “你在给我挖坑?”宗越转身要走,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老宗,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我王季迁什么人品,你三十年还看不清?” 宗越收回脚步,眉头皱成一团——王季迁王老头除了平时吝啬一点,人品绝对超卓,言而有信,杠杠的,这一点唐人街都很出名。 “他?”宗越指指卢灿。 “他!”王老点点头。 “《朝元仙仗图卷》?” “《朝元仙仗图卷》!” “确定没开坑?”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王老怒了,“这样,你觉得我开坑,可以反悔,怎么样?!当然,我相信你老宗头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辈,没开坑你必须得认!” 宗越第三度打量卢灿一番,似乎想要扒皮看骨,可对方确实很年轻啊,充其量二十多点。要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能打败自己……宗越觉得自己输了也是活该! “规则不变?” “规则不变!” “成交!”这次,宗越主动伸出手掌。 王老看了卢灿一眼,然后伸手,在宗越手掌上重重一击,“成交!” 反正那幅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卷》原计划就是转给卢灿的,他要是输了,那只能说这幅画与虎园博物馆没缘分! 至于卢灿……他其实也不担心——既然搭上宗老这条线,以后肯定会长期盯着。 宗老仅比王老小两岁,七十有四,还能活多少年? 即便输了,权当将这幅画放在宗老手中保管几年! 赌约定下之后,三人加快脚步,阿忠身后十米远,远远缀着。 王老和宗老的“斗亮”规则很简单,即两人并肩行走,看同一家摊位,谁发现好东西谁出手,谁先拿到手算谁的,市场逛完再统一核算“净利润”! 这就是典型的“抢宝斗亮”——没有种类、时间限制,不分成本、成交额。 干脆粗暴! 跳蚤市场在包厘街西头,卢灿几人赶到时,市场内人流如织。 站在市场入口,宗老和王老将帽子扣上,还特意将帽檐往下翻翻,遮住半张脸——两位老爷子眼光都不错,又经常来,大多数常驻摊主都认识他俩,他们拿货,那是标准的“问价涨三倍”! 额,也就是马嘟嘟逛潘家园的待遇。 这是卢灿今天唯一的优势,稍后一定要善加利用——他可以肆意还价,而宗老只怕不行。 孰料,宗老又从唐装口袋中掏出两块棕色纱巾,将其中一块递给王老,“你要不要戴上?” 纱巾蒙面,是东南亚很多国家固有风俗,唐人街从来不缺东南亚移民,戴纱巾并不违和。 卢灿眼光再度凝了凝。 纱巾随手拿出,可见宗老心细的很,有江湖人的作风。 相对而言,王老是读书人出身,性格更为粗疏,出门时别说纱巾,连帽子都不记得! 这似乎再度印证自己的猜测。 两人老先生都戴上纱巾,遮住口鼻。 “小家伙,今天我就陪你玩玩。你是晚辈,你说我们走哪边?”宗老回头看看卢灿,信心满满。 走哪边?其实对卢灿而言都一样。 不过,今天的斗亮,他不清楚宗越的实力,还是要谨慎点。 他还是看了看眼前的丁字三岔道,正面直走的那条道,似乎是服装摊位居多;入口左侧的那条道是卖小家电和旧电器;入口右侧的那条道是卖玻璃器皿、废旧自行车,二手电唱机、录像机、留声机之类的。 “那就走右侧?”他眼珠一转,指向右侧一面——无它,留声机他很熟! 第23章 王老劝诫 第一家是卖玻璃器皿,都是一些生活用具和陈设品,似乎没什么价值。 王老和宗老正准备径直走过去,孰料,卢灿却站定脚步,笑眯眯问道,“王老、宗老,您二位平时比斗,不限定物品种类,是?” “确实没有限定物品。你是想……”王老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卢灿转身,向第一家摊位走去。 “你家这后辈,连料器也懂?”除了料器鼻烟壶,宗老对玻璃制品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他干脆背着手站在人行道,和王老闲聊,顺带着等卢灿。 王老爷子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他都会些什么,他刚从香江过来。” “香江?”宗老眉头一皱,“你家有其它支脉在香江?” “什么时间跟你说过他是我王家人?”王老眼睛眯成一条缝,反问道。 额?宗越一愣,对方确实只介绍一句侄孙,连姓名都没说,是自己往坑里跳! “你个王老头,越老越奸!” 看他吃瘪的样子,王老很爽,嘿嘿笑了两声。 生气没鸟用,宗越很快苦笑摇头,又问道,“那你现在能说,这小子是哪位大家的弟子了?” “他爷爷以前是港中大教授,卢嘉锡,你认识吗?”王老的介绍,依旧在“故弄玄虚”——他如果说纳德轩珠宝,或者虎园博物馆,宗越可能还有点印象,至于卢嘉锡……名气在港岛还算不错,放到华人圈,还真不行。 宗越摸摸脑门,想了会,还是想不起来卢嘉锡又是哪方大神。 正要追问,卢灿已经从第一家摊位转身离开,手中多了只塑料袋,里面一只纸盒。 “买的什么?”还没等宗老开口,王老扒拉一下塑料袋,先开口。 卢灿嘻嘻一笑,并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蒂凡尼彩色玻璃咖啡壶套装,一壶两杯,四十年代出品,六美刀买的,送到识货的古董店,怎么也卖个一百刀。” 我去?我去!这么一会功夫,六美刀换一百美刀? 他的话,让两老头都愣了愣,宗越还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做戏”?可王老头却实打实知道,卢灿人生第一次来北美,此前更连听都没听过包厘街跳蚤市场。 “我看看,我看看!”王老爷子伸手抢过塑料袋,将包装盒取出。 三人往路边靠靠,将主路让出来,围拢在一起,王老将包装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壶双杯。 壶为量杯壶,有流有柄,微撇口,圆盖带纽,通体为浅红渐变。壶底一对玫瑰纹饰,很妖艳,中心部位是蒂凡尼的“t”字标,还有生产年份“1941”。 杯为椭圆形收口茶盅杯,无柄,通体玫瑰红,杯底中心部位,同样是“t”字标。 这种杯体造型,受三四十年代东洋瓷器文化中的茶盅造型影响——东洋的文化输出,曾经很牛的,对欧美艺术界产生过巨大影响。 整套器皿虽然有着比较重的使用痕迹,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这套玻璃咖啡壶被原主人弃用,流落到跳蚤市场……但是,造型依旧完整,色彩依然妖艳。 两名老爷子虽然对玻璃器没什么研究,可是,对器物的“韵”,都能做到一眼感知——这套玻璃器皿,有“韵”! “韵”之一词,略显玄乎。 最直接的表述是“这东西看着很舒服”或者,“这东西看着不舒服”! 看着很舒服,感觉很和谐,品着很有味道,就是“韵”。 虽然是工业制品,可这套玻璃器还真是……挺合眼的,做工细致,保存较为完好,送到转售欧美艺术品的古董店,卖一两百美刀,确实没问题。 王老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看宗越,“老宗,怎么样?你还有把握吗?” 老爷子心中很爽啊! 王老虽然专精字画,可他鉴定其它物品的眼力并不算弱,只是没宗越那么厉害而已,在过去的比斗中,常常因为“专精”字画而被宗越的“全面精通”而压制。 今天,卢灿这小子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大! 这小子不仅精通中式古董,他的欧美艺术品鉴定水平同样不弱,在“全面精通”的程度上,比宗越还要夸张! 宗越脸色有些阴沉,鼻孔中带出一丝冷哼,拔腿往前走,边走边说,“想要取胜,靠这一两百美刀,只怕还不行!” 卢灿的这一手,确实出乎宗老爷子的预料。 “就这么干!气死这个老东西!”王老将纸盒重新塞入塑料袋,笑着伸手拍拍卢灿的肩膀,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第二家摊位,售卖老旧自行车,宗老站在摊位前。 倒不是他对自行车收藏有研究,而是不愿占卢灿便宜,等候卢灿和王老赶上来,一起去下一个摊位——宗老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意占后辈的便宜。 卢灿走过来,对宗老笑笑,眼光却瞄向摊位。 “该不会自行车你也有研究?”这次,是宗老的反问。老爷子的话语,略带点嘲讽——自行车收藏在欧美很流行,但东方藏家对它们基本没兴趣,更不会去研究。 卢灿笑着摆摆手,“宗老,咱三慢慢逛。晚辈第一次来北美,什么都新鲜。” 说完,他还真的转向面前的皮卡摊位。 这次可不能干看着,不仅宗老,王老爷子对卢灿“捡漏自行车”也来了兴趣,两人往前两步,站到卢灿伸手,背着手“看戏”。 这是一家皮卡车摊位,车厢两侧挂着铁钩,钩着自行车前车轮,一辆辆的排列,再加上车厢和地上,大约有个三四十辆重新修整过的自行车。 卢灿对自行车确实收藏没什么研究,但是,他经历过网络信息大爆炸时代,又在京城这个什么玩意都收藏的圈子里混过很多年,多少了解一些自行车收藏知识,还真不是一无所知。 国人收藏自行车,那是奥运会之后的事情,最喜欢收藏的首推欧系,譬如自行车收藏口诀“一汉二手三凤头,四羊五石六标致”——前三者的“汉堡、手牌、兰令”都是现如今英国兰令工业的旗下品牌,“羊”是羚羊,荷兰品牌,“石”是钻石,德国品牌,标致就是法国的那个标致。 这些品牌的老自行车,品相好的好几万呢。 其次是日系,像三菱、邓禄普;再次就是马来车——二三十年代马来亚产的自行车基本都是英国血统,质量不错;最后是港产和国产。 北美车也有人收藏,但京圈中玩的人不多,主要原因是北美自行车更偏向于运动款,这种车老旧之后就没法看了(被大运动量折磨的);品相好的,原本售价就很贵,再想增值不容易,所以,美式自行车在京城玩家圈中,就不那么受青睐。 不过,卢灿倒是知道北美有几个品牌的自行车,其老旧车收藏一直还不错。譬如北美最知名的自行车品牌叫做“schn(施文)”,成立于1895年的芝加哥,这家公司历史上有几款经典车型,都很有收藏价值;其次是trek(崔克)的早期运动款,也很不错…… 他就是奔着品牌名字来看货,没有印象中的车型也没关系,就算见识一下呗。 所以卢灿一过来就对着卖货的年轻黑皮举举手,“有trek的76款么?” 摊主是一位年轻的黑皮,正在弹着不着调的吉他,抬头看了眼卢灿,“有road,只要二十五刀,性能不比崔克差,耐操,可负重一百六十公斤,两人骑行完全没问题!” trek公司成立于1976年,成立当年推出的76款,很经典,又因为产量还没上去,只有一千辆左右,因而trek76运动款自行车,在后世美式自行车收藏中很出名。 trek76当年的出厂价为180美金,等到1998年时,曾经有过一辆保存不错的trek76拍卖,成交价为3200美金。十年后这台自行车在香江拍卖,成交价高达2万3千美金,轰动一时。 trek77款因为产量太高,价格就全线跳水。 至于黑皮口中的“road”就是schn(施文)自行车旗下的一款公路车型,脑海中也有这个车牌的印象,但卢灿不知道这款车现在的收藏行情。 因此,卢灿直接问道,“哪年产的?有五十年代产的老车吗?” road公路款,是1956年创产,是北美第一代公路自行车,因而也很有收藏价值。 话刚说完,这位黑人站起身,惊讶地挑挑眉,“哟,听你的意思……玩自行车收藏?我也很喜欢收藏自行车,有机会可以去我们‘火鸟车俱乐部’,这是我的名片……” 呃,这位摊主懂自行车收藏,还是专业级……那还是算了——没漏可捡,自己这个外行肯定玩不过专业玩自行车的这帮玩家。 自己是来捡漏的,可不是陪对方聊自行车收藏的,马上耸耸肩,“骚瑞,打扰你了,我还需要购买其它物品。认识你很开心!” 卢灿匆匆打断他的话,退了回来。两个老家伙一直在看戏,虽然没有收获,可从对话中,宗老和王老还是看出,这小子只怕还真的懂。 宗老微笑不语,王老却伸手拍拍卢灿胳膊,说道,“欧美的这些杂项玩意,少研究为妙,终究上不得台面,有这功夫还不如翻一遍二十四史,这才是鉴古识古的正道。” 这句话有几分劝诫之意,落在卢灿耳中,挺感动的——王老真性情。自己和王老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若是油滑之人,老爷子不会说这番话的。 卢灿双手合十,笑道,“谢谢王老关心,对这些欧美杂项,谈不上研究,就是在港大读书时开了家咖啡馆,经常有欧美籍学生及教授去喝咖啡,和他们闲聊得来的一点皮毛!” 宗老的眼睛,从两人身上掠过,笑道,“我怎么越看你们俩越像爷孙呢?” 王老哈哈一笑,“卢嘉锡还不得找我干仗?” 笑罢,老爷子又抬手点点宗越,“老宗,你不也念叨过,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沉不住气,根本就沉不下心来学吗?难得出个好苗子,可千万别长歪了!” 宗越一怔,王老头子对小家伙的评价,够高啊,期望也够大! “杨联升,你也认识,多傲的一人!我上周在芝加哥遇到,他对阿灿赞不绝口,亲口说的,中华年轻一代收藏第一人!老宗,我可告诉你,虽然是我找你约斗,可我……不希望你输!” 杨联升对这小子的评价这么高?究竟什么来头? 宗越第四次,上下打量卢灿,这次他终于得机会问出心中疑问,“你小子的师傅,哪位?” 第24章 祥符元宝 如同卢灿怀疑宗老有师门传承一样,这次,宗老也对卢灿产生怀疑。 “宗老,我的老师您肯定不认识,他是缅北华裔。”卢灿摊摊手,笑道。他尊穆九星一声师傅,并不过分,毕竟他的很多知识,都是从穆九星留存下来的六本《金石秘录》中学到的。 “缅~北~华~裔?”宗越皱着眉头想了会,记忆中没有哪位缅北奇人,依旧不死心,指指卢灿,“尊师叫什么,兴许……我听过呢?” “他原本为滇省回人,本名阿尔萨。汗,汉文名叫穆九星。” 不仅宗老,连王老也在思索,还真没听过穆九星的名字。 好在卢灿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的师祖,汉阳叶方纲……” “是南叶的传人……我说呢!”宗越双掌一拍,恍然大悟状。 汉阳叶家,在海外华人群体中特别出名,不是收藏,而是很多华埠都有“叶开泰中药店”。 叶氏家族的成功,一靠济世救人,二靠科学入仕,三靠藏书识古。 叶家先祖叶文机,清初于汉阳开设中药店,始终恪守虔诚修合、遵古炮制的传统,在当时非常知名。《大宅门》中百草厅有一幅着名的对联——“修合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可不是取自同仁堂,而是来自叶开泰药号! 三百年的历史中,叶开泰药铺的信誉,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挑战。 汉口人有句俏皮话:叶开泰的药——吃死人都是好的。 早在十九世纪中后期,叶家分支抵达北美华埠,创建旧金山“叶开泰药店”,随后几十年,叶开泰药铺在北美十多个华埠都有分店,包括纽约唐人街。 因而,“南叶”在北美的名气,可要比“北叶”更强。 外人只看见南叶的药店,行内人却知道,支撑叶家的却是“文人”的书香。 叶方纲的爷爷叶继雯,乾隆五十五年进士,着名藏书家;叶方纲的父亲叶志诜,翰林院贡生,早年求学刘墉,也是有名的藏书家;叶方纲本人是清末民初民族工业先行者之一,创办汉口纱厂,本人也是大学问家,藏书鉴古,非常了得! 这种传世的家族,在鉴古识古方面,有其先天优势——家中藏品多,后辈上手机会就多,同时又不缺“总结经验”的人才,再加上长辈手手相传,非常容易形成鉴古识古的“秘技”! “其实,我跟穆师的时间不长。所学很杂,是因为运气好,长辈们关爱。”卢灿微笑着掰着手指,“我爷爷本人也算玩古董,跟着爷爷学过一阵。此外,北市故宫的李林灿李老,教会我很多;张伯驹张老也教授过不少;又在港中大嘉里教授身边学过一段时间西方艺术史;还有福伯,您可能也不认识,同样是缅北华人,他老人家对我也是尽心尽力相授……” 他的话,直接让宗越傻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举举手打断卢灿,“等等,你说李林灿……张伯驹……你们家是不是开设了一个叫什么虎园博物馆的?” 宗越终于反应过来! 王老则是哈哈大笑! 老爷子今天设局,本意并非骗宗越,而是想要出口“恶气”——看他出糗! 现在,目的达到,能不得意? 宗越手指在两人面前点来点去,他算是明白王季迁今天的意图——帮卢灿这小子设套,买自己所珍藏的那件《王会图》! 当然,两人设的“套”并不算深,毕竟王老头说“按照市价购买”,没想着“诈”画。这一行为,更像王老头的作风。 “好啊!好!卢少东家,我今天就要看看杨联升老家伙口中的青年鉴定第一人的眼力。” 宗越放下手指,背着手,一股傲气冲天而起,“只要你今天战胜老头子我,那幅《王会图》,你带走,我还给你虎博,捐一件好东西!” 这一刻,宗老才真正将卢灿,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 开玩笑,能不认真么? 刚才卢灿口中的那几人,无论是李林灿还是张伯驹,都是华人圈中公认的接近鉴定宗师水准的超级高手,再加上似乎不怎么知名但绝对有实力的穆九星、卢嘉锡,以及卢灿看起来非常尊重的福伯……这些人合力调教出来的弟子,能弱? 卢灿微笑拱手,“您老,请!” 第三家摊位,是卖留声机、电话电报机等老旧机械品摊位。 这次,宗越主动问道,“卢少东家,要不要去看看?” 这类东西,他和王季迁依旧不懂。 卢灿还真的不客气,“那我就过去看看?” 他主要看的是留声机。 老机械藏品,在欧美同样很流行,尤其是留声机,天生就带有“奢侈品”和“艺术品”的双重属性,而这“两性”又是收藏品中特别看重的两大衡量标准。 因而,留声机的收藏,一直是欧美艺术品收藏中的热门之一。 这家摊位上,有两台留声机。 其中一台从外观上卢灿就没有相中——电池箱带有明显的拼装痕迹,铜喇叭口也有破损后修复的瘪痕。这种品相的留声机,几乎没收藏价值,即便它还能发声。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台上,胡桃木箱体,铜皮包角,白铜的喇叭,铝合金滚盘式唱针,烫金的派拉蒙标志——没错,就是好莱坞八大电影公司之一的派拉蒙。 从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派拉蒙公司出品的留声机,就一直广受欢迎。 这台留声机的卖相足够漂亮,可是,当他打开电池柜时,彻底息了购买的心思——原装铅板电池已经被拆卸,换成当代的铅酸电池。 难怪它会出现在跳蚤市场。 真正的老式留声机,结构上由三个系统构成:顶部大喇叭是放声系统,唱臂唱针构成的介质共振系统,以及箱体内部的直流电供电系统——二三十年代电频不稳定,高品质留声机都自带供电系统。 收藏级留声机基本上这三大系统都要完整,缺一个都不达标。 卢灿站起身,摇摇头,挺可惜的,又看了看唱针和喇叭,回头对王老笑笑,“王老,宗老,您二位喜欢听胶片么?这台家伙什虽然达不到藏品级,可音质应该还不错。” “是么,”宗老抢先一步,抬手招呼摊主,“有老片吗,放一张我们听听。” 摊主一直在旁边关注三人的动静,因为卢灿几人交流用的都是汉语,他插不进嘴,这会宗老用英语说的,听懂了,马上屁颠的笑着在唱台上放上一张胶片。 是奥奈特·科尔曼的自由爵士乐《freejazz》。 自由爵士乐更多的是一种即兴表达,音乐松散,小喇叭挺闹人的,听得宗老和王老直皱眉。 可音质确实不错。 王老马上对摊主举手,“老宗,你别和我抢,这台家伙什,我要了。回头你要听潮剧来我家,提供茶水。” “为什么不能你来我家喝茶听戏?”宗老不乐意了…… 卢灿拢着手看戏——两位老先生,挺有意思的,有点相爱相杀的味道。 最终还是王老拿下,三百美刀。 老爷子屁颠的去找市场门前的平板送货车,让他们给送家里去——老爷子是唐人街知名人物,一说地址,基本上都知道。 走过三家店铺,只收获一套玻璃器,卢灿心下感慨,想要在跳蚤市场捡漏欧美藏品,怕是很难——欧美人有自己的一套鉴定鉴藏的体系,从普通二手店到精品店,到古董店,分级非常明显,再加上诸如第二个摊位摊主所说的“玩家俱乐部”,层层筛选下,流落到市面的东西,那是真的“二手”。 想要实现高价值捡漏,很难。 在第三家摊位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三人都加快脚步,很多卖欧美货的摊位上,卢灿也没那么仔细查看,几乎一掠而过。宗老更是没有收获,不过老爷子也不着急,他对这家市场比卢灿了解更深,这会还只是外围呢! 右侧摊位的尽头,是一家卖二手服装的华人摊位,四角帐篷的那种,里面有五六位小姑娘大妈什么的在挑选衣物。这种摊位自然没什么价值,三人从摊位前走过。 兴许是为了招揽顾客,这家摊位的摊主,在帐篷的最外侧一角,悬挂着一只金属管风铃。也就是那种周围是六七根长短不一的金属管,中间是一枚细绳上缀着金属片的风铃。 风一吹,金属管相互碰撞或者金属片撞在铜管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很好听。 卢灿路过时,伸手在金属管风铃上拂了一下,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传出。 他的目光很自然的扫过一遍这只风铃,可能是原来的吊片脱落,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被主人随手缀上一枚铜钱,效果还不错,音质很脆。 他的手掌顺势在风铃中部的“铜钱”上摸了一把。 咦?铜钱厚度不对! 顿时,他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 惊喜总是出现的那么让人猝不及防——这只风铃的中间吊片,竟然是一枚铜铸母! 手掌一翻,正面为“祥符元宝”,背“折十”,真书体,钱文深邃,笔划较为纤细耸立。廓边,直径约有33毫米,边缘厚度3毫米。 可能经常被人把玩,外缘轮郭略秃,内郭穿口深峻,钱币油光锃亮,包浆厚重。 这是典型的“祥符元宝”铜雕母! 通雕母是介于“铸母”和“流通范钱”之间的一种范铸钱。 中国古代铸钱,基本流程分为五个步骤: 第一步做木范或者牙雕范,做出样钱,各种字体都会做两到三枚,全手工雕刻。这一过程,主要是让皇帝审阅字体和样式。 皇帝选定字体和样式之后,进行到第二步,户部再出锡范、铁范、铜范,大约十到二十枚,同样是人工雕刻。因为要让皇帝看清楚,这种钱往往做得比较大,边缘较阔,俗称“祖钱”,也有称呼“铸母钱”。 皇帝认可雕琢工艺之后,进行到第三步,即加入铜钱的金属配比,形成“铸范”,也就是翻铸所使用的样钱,俗称“雕母”。 这一批钱,已经开始上翻铸,不再是人工雕刻,但是会有人工修边和修范,因此也特别精美。 皇帝和户部臣工,会根据这些钱,来商议出“折几”,也就是为以后的铜钱进行“购买力分级”。 定级之后,进入到第四步,即户部根据铜钱购买力分级,再出“细样”,也就是各种“折”的铜钱样范,以便送往各地,按照这一标准铸钱。 这批钱同样属于“雕母钱”。 第五步就是大规模翻铸当朝的铜钱。 眼前这枚“祥符元宝”铜雕母,就是属于第四个步骤中的“折十”范钱。 虽然可能比不上“祖钱”和“铸母钱”那么珍稀,但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小极品! “祥符元宝”是北宋真宗赵恒,在祥符年间公元1008年铸行的铜钱。“祥符”乃祥瑞的符命,代表福、禄、寿之意,富有祥瑞满溢之气,自古以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吉祥符”——从北宋开始,就流行“定亲用祥符元宝”的习俗,这一习俗,至今还在冀北保定、hd以及中原开封一带流行。 更何况是雕母钱! 卢灿不可能放过! 他抬手喊道,“老板,您风铃中的这枚铜钱,能让给我吗?” 他的喊声,不仅惊动正在卖衣服的华人摊主夫妇,还有浑然没有察觉卢灿掉队的两老。 铜钱?小家伙开张了?两人对视一眼,顿时转身往回走。 第25章 喜开三连 其实,可以用“喜欢风铃”这类借口,买下这枚铜钱,但这不是身边还有两位前辈么? 这么做略显“下作”,更何况他现在不缺那么点钱。 当然,如果是他一人逛街,为了更高效拿下这件“小极品”,那就不好说。 所以说,人呐,还是要混社会,只有群居才会讲礼义廉耻。 卖服装的摊主夫妇忙着招呼买衣服的顾客,还没出来,王老和宗老已经到了。 两人轮着上手,王老更是啧啧两声,看看宗越,眉角挑挑,意思不言自明——三人同时经过这只风铃,只有这小子发现这枚雕母钱,你这老家伙平日不是自诩“神眼”么?怎么没发现? 宗老脸色涨的通红,嘴中嘟囔一句,别人没听清,卢灿可是听见——我可没那小子,手欠! 卢灿嘴角挑挑,也是,谁会关注一只装饰用的风铃? 自己还真是“手欠”,不过,“欠”得好! 不一会,那位摊主出来,三十来岁,朝卢灿微笑颔首,地道潮汕口音,“小哥,你刚才说买什么?” “这枚铜钱!”卢灿将风铃中的铜钱翻过来给他看。 老板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小哥,你说笑了。那是我家小伢的风铃,不卖的。” “小伢”是南方的方言,“小孩”的意思。 既然想装“伟刚正”,卢灿就没打算诳对方,笑道,“您听我说完。这枚铜钱是宋钱中的母钱,品相也不错,还是比较少见的,我能出五十美刀,你再想想。” “就这?”摊主大吃一惊,一把扯下铜钱,让风铃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显然,卢灿的报价,太出乎他的预料——他那二手服装摊位,美刀一件旧衣服,五十美刀能买十多件二十件! 他把铜钱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就是不回应卢灿的话。 卢灿逛过无数的市场,这种情形见得多——这位摊主怕是以为这东西价值不菲,不想轻易出手呢。对付这种情况,他同样很有经验。 等了五秒钟,他再度微笑开口,“老板,我是来纽约旅游的,碰到也算缘分,再加上两位长辈在身边,我还要点面子,所以我没压价,诚意十足。不过,你也别把它当成什么稀世珍宝,这玩意就是一枚铜钱,宋钱发行量大的很,这种雕母钱虽然稀少,但不缺货。” “你要是打算卖到古董店……你也是做生意的,很清楚,他们是要赚钱的,只怕能给个一二十美刀,都算高价。” 说完,他环抱着胳膊,笑眯眯等对方做决定。 卢灿给的价位,不算低,但也不到这枚铜钱的真正价值——遇到玩钱币收藏的,能卖个八百一千美刀,妥妥没问题。可他说的那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听说一枚铜钱能卖五十美刀,店内几名大妈大婶全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我家也有铜钱,小伙子你要么?”“这钱我家也有啊……” 摊主媳妇也挤进来,拿过这枚铜钱,翻来覆去的看。 还有人伸手过来拽卢灿一把,示意她家也有老铜钱。 雕母钱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对此,卢灿自然微笑拒绝,不过,是时候给对方施加压力了,他再度谢绝那位唠叨的大妈后,扭头对摊主夫妇笑道,“两位,考虑的怎么样,不卖的话我建议您二位留着,我还有事。” 虽然没说走,但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男主人有些犹豫,女主人却推了丈夫一把,“这个什么……雕母钱,小哥你还能再加点吗?再加点就卖给你!” 这时候万万不能加钱。 卢灿笑着摆摆手,“这东西可能是你们家传下来的,还是留着。” 转身离开。 “卖了,五十刀呢!”“小哥看起来面相不错,不像骗子……”“给的不少了,你家这么大意,就放在这边挂着,偷了你都不晓得” 看热闹的大妈大婶很热心,生怕这对夫妇丢掉这样一个好机会…… 听得卢灿直乐。 果然,三人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女主人的喊声,“小哥,卖给你。” 五十美刀,一枚“祥符元宝”雕母钱到手! 交易全程,两老都没插话——抢宝斗亮,交易成功与否同样关键。 一直到交易结束,王老才迫不及待的从卢灿手中抢过这枚钱雕母,朝宗越嘿嘿笑。 刚才玻璃壶一百美刀的利,这枚雕母就算五百美刀的利,合一起六百。 别以为跳蚤市场捡漏六百美刀的利润很简单,以前两人比斗,空手回去的事情,都有发生过,超过一半的次数,利润低于六百美刀! 因此,王老的笑容所蕴含的意思就很明显——老宗,你得加油啊! 宗越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哼哼两声,甩手就走。 拐过弯到第二排,路过几家没什么价值的摊位,终于又看见一家值得细看的摊位——旧书摊! 杂乱无章的书摊,是最容易捡漏的,也是玩家最爱逛的! 卢灿和宗老不约而同的分据左右两侧,开始看货。 卢灿所占据的这边位置不算太好,以各种杂志、报刊合订本、陈年海报还有d直投册页等杂物为主,这类东西都算不上畅销品,价值不高。宗老一侧则要好很多,绝大多数都是书刊。 海报占地面积最大,卢灿随手翻了翻,多是一些明星演唱会的海报。 看到其中几张之后,他心中一喜,赚到了! 其中就有迈克尔80年在时代广场跨年演唱会中的演出海报,可能当时印刷的比较多,这些都是库存品,没有张贴的痕迹。 此时的迈克尔·杰克逊已经很红,但还没到顶点。迈克尔最红的时间段,公认的是1987年首次全球巡演,配合音乐推出的“太空舞”“机械舞”,让他真正的火爆全世界! 不用十年,这些早期杰克逊演唱会的海报,就能成为歌迷眼中的“极品”! 除了迈克尔·杰克逊,还有戴安娜·罗斯。 此女是the supres的主唱,六七十年代非常火,地位大约等同于后世的“天后克里斯蒂娜”级别。罗斯的海报,主题是“摩城唱片公司成立25周年专题演唱会”。摩城唱片公司是北美较早专为黑人歌手出唱片的音乐公司,迈克尔·杰克逊,戴安娜·罗斯都是这家公司走出来的歌手。 卢灿将迈克尔·杰克逊的海报一扫而空,总数十六张。 又挑出几张他听过名字或者有印象歌手的海报,准备带回香江,权当博物馆备档资料——这东西没法参加今天的斗亮,即便卢灿说这些海报未来能上拍,两位老爷子也不会信! “老板,这些海报多少钱。”卢灿将挑出的海报,叠在一起。 卢灿的再度问价,惊得两位老先生同时抬头望过来,宗老看了眼后低头继续寻找,王老爷子则皱皱眉头问道,“你买它干嘛?” 这是善意提醒,这东西不值钱。 就知道如此! 卢灿笑笑,“香江有几位朋友,是杰克逊的歌迷,买几张当礼物。” 一张一美金,不算便宜,一口气买走三十二张,算三十美金。 年轻的黑皮摊主,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手忙脚乱打卷捆好,见卢灿不好拎,又从摊位下面抽一只编织袋,将里面几本书倒在卢灿面前的摊位上,把海报卷塞进去。 付钱交货,卢灿将编织袋放在脚边,继续扒拉刚才倒出来的几本书。 第一本,就给卢灿一个惊喜! 李特尔·布朗公司1957年出版的“黄皮册”平装本——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书页有些卷曲,保存的不算好。 扉页有炭笔的龙飞凤舞签名——“杰克·凯鲁亚克”“1957年7月19日。” 卢灿顿时将这本书握紧,翻到印刷备注页,上面印着“1957年6月第一版;印刷数量8215册。” 与国内印刷册数通常为整数不同,北美这边对知识版权方面要更重视, 喔噢,首印刷签名版! 这本书落在识货之人手中,妥妥的又是一件“小极品”! 不关注欧美现当代文学的人,只怕真不知道这件物品的收藏价值在哪儿,甚至连这位作者的名字都很陌生。 杰克·凯鲁亚克出生于1922年,被誉为“北美战后垮掉一代的标志性作家”,跻身二十世纪最有争议的着名作家行列。 他的这本《在路上》,有着“北美垮掉一代的迷惘《圣经》”的美誉! 这本书还对中国当代文学有着深刻的影响。 六七十年代,这本书被带到国内,时为知青的芒克、彭刚、北岛、多多、赵振先等人,深受影响,创立出后来颇为知名的中国当代文学“今天派”。 由于这本书的首版封面为土黄色,又被国人戏称为“黄皮册”,在当时,属于禁书之列。 书籍本身的内容并不复杂,卢灿读过两遍。 主要讲述“我(萨尔)”同一个狂热的垮掉分子迪安·莫里亚蒂,以及其他几个朋友,三次从北美西海岸到东海岸的穿梭旅行途中发生的故事,以及情感、思想上的变化。 这三次旅行,更像他们在寻找自己的路。 这帮年轻人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反叛,与所谓的一切社会的“正统”和“秩序”决裂并且决不妥协,固执地独自上路,抛开一切束缚性的枷锁,疯狂地寻找着出路、价值、爱情,或者其他,在这一寻找的过程中,他们荒诞不羁、自由放纵、肆意妄为甚至无法无天…… 这本书一出版,就遭到北美传统文学界的齐齐攻击,因而诞生“垮掉一代”的说法。 也因此,《在路上》首版的销量并不好,据说,首版八千册卖了三年才卖完。 但是,进入七十年代后,这本书再度火爆,常年占据畅销榜,每年都要销售五十到八十万册,稳如老狗,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亚马逊上,依然年销量超过十万册,被无数年轻人膜拜! 为这本书增值的第二点是作者杰克·凯鲁亚克的英年早逝——1969年11月,凯鲁亚克因为常年酗酒、毒、性等问题,导致心脏衰竭去世,年仅47岁。 去世的作者,总要比在世的作者,更值得缅怀,这几乎是全世界的通病。更何况,这本书还是首版,以及签名版。 “老板,这本书怎么卖的?”卢灿再度开口问道。 第26章 图书收藏 看着卢灿新入手的这本“黄皮册”,让王老忽然有些头疼。 往常他和老宗比斗,两人自己粗略核算价格就行,今天可不行,这小子买的欧美“藏品”,两老头可都不懂,怎么估值?总不能让这小子自己说了算? 看来还要喊一名懂欧美艺术品价值的朋友过来帮忙,找谁呢? 他的眼睛落在正在翻找各类杂志的卢灿身上,嘴中嘟囔一句,“怪胎!” 又扭头看了眼宗越,忽然有种感觉,老宗今天不仅会输,而且极有可能会输得很惨! 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这里虽然是华人街,可毕竟是北美土地上,跳蚤市场货品中,与欧美相关的值得收藏的东西,肯定要占大多数,卢灿这小子懂,老宗不懂……老宗输掉这场斗亮,也就不奇怪! 眼睛落在宗越的满头白发上,又有些揪心……虽然平日里不忿宗越总是赢自己,想要看他出糗,可是宗越真的要输,王老心中又有些不忍,这就是“兔死狐悲”的感觉? 三美金拿下签名首版《在路上》之后,卢灿的目标放在成堆的杂志上。 这些杂志中,自然免不了七八十年代发行量最大的期刊——《花花公子》。 在国人的印象中,这本杂志似乎总是和某些不可言说的内容,牵扯在一起,其实,早期的《花花公子》,非常有格调,设计感、文笔、以及摄影水平超赞。 这本杂志的常年撰稿人有约翰·斯坦贝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翰·厄普代克——去年的普利策文学奖获得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世界着名小说家;伊恩·弗莱明——《007》系列主角詹姆斯邦德的创造者…… 所倡导的理想生活方式是:“在自家公寓中,调上一杯鸡尾酒,准备两份开胃小吃,唱机里放上一段符合心境的音乐,邀请一位红粉佳人,静静地谈论毕加索、尼采、爵士乐,还有性。” 这就是无数人追捧的“小资”! 没错,《花花公子》一直在自称自己是一本“小资情调”杂志。 七八十年代,欧美的“小资”情结,达到顶峰,因此,《花花公子》的发行量也屡创奇迹——1970年单期发行量突破700万册,1978年全年的全球发行量突破一亿册。 这一记录,直至几十年以后也没有任何单本杂志能够打破,估计永远也不会被打破。 在卢灿看来,这本杂志,应该属于游走在“色情”与“艺术”之间的一本刊物。 当然要买几本,带“批判”眼光来看嘛! 一问价,一美元一本,他挑了四本《花花公子》,两本《阁楼》,一本在耶鲁大学内部发行的学生成人刊物《摇摆》,和刚才那本《在路上》凑齐十美金。 小黑皮摊主一高兴,又送给他一本被他藏在座位下面,芝加哥大学内部成人刊物《丰富生活》。 这些刊物二十年后也挺有价值,只是不太适合今天的比斗。 王老瞅了他一眼,嘴角微翘——老爷子年轻时未必没看过。 这边实在挑不出什么好东西,卢灿抬眼看看宗老那边情况,嚯,宗老还真的挑出两本线装书。 他连忙往过凑凑,哟,没想到,宗老竟然还懂日文? 两本线装书中,一本是日文版的《民情一新》,作者是有着“东洋近代教育之父”称号的福泽谕吉。福泽谕吉的头像被印在“一千日円”的钞票正面,84钞版后,成为“一万日円”的头像。 这个人,怎么说呢? 对于东洋教育而言贡献,也许很大,但对于中国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坏蛋”——他是东洋“脱亚入欧”的支持者以及“侵华理论”的倡导者。 这本《民情一新》,有七八成品相,应该是明治早期刊印——明治中后期东洋印刷体系全面革新,统一采用欧美的包脊胶钉格式,不再有“线装版”。 如此算起来,应该有一百年左右的历史,算是古籍。 但这种书籍市场容量很小,最多能卖个十美元,还要对象是东洋人——纽约唐人街也有不少其他国家的亚裔居住,东洋人同样不少。 另一本看起来老旧很多,书页有点“黄、脆”,品相上只有五品,这是个短板。 从纸面发黄的程度来判定,不会晚于清中期。 因为封面的“名帖”已经丢失故此,卢灿既不清楚书名,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是明版还是清早期版。所谓“名帖”,就是贴在书封面右上角,上面写着书籍名称的竖形贴纸。 宗老还真是好运气,逛个跳蚤市场破书摊,竟然还能逛出一本“古籍”? 这本书给卢灿一定压力——如果内部损坏不是很严重,价值还是不错的。 明刻有宋版遗风,又因为刻书技术远胜以前,因此,明刻本的价值可不低,尤其是官刻本。 明代刻书同样分“官”“私”“坊”三类。 官刻本又分为“内府本”“经厂本”“国子监本”“部印本”,以及地方官府的“书帕本”。 除了“书帕本”外,其它的官刻本,收藏价值都很高。 为什么“书帕本”不值得收藏? 明代官员上任或奉旨归京,经常以一书一帕相馈赠,当时称这种书为“书帕本”。 因为这种书主要是用于馈赠,通常和丝绸、金钱一起送人,属于“附庸风雅”——重点不在于书,而在于其它物品,送人以书不过是一种形式,受书之人未必看,刻书之人也不是为了传播好书或营利赚钱而认真刻,甚至都不会认真校对。 因此,“书帕本”素来被认为是明官刻本中,质量最下的一种。 卢灿抬头看看宗越,想从他的表情中猜度,究竟是不是明官刻。宗老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略略扭头,对他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笑容让卢灿的心底戈登一下,不会是宋刻本? 想到这,他的目光再度落在发黄的封面上——还别说,封面纸张的粉化程度及脱水的情况,看起来还真的像宋刻本! 这本“烂书”,他一直没往宋刻本上去联想,因为宋本古籍实在是太珍贵,他根本就不认为,在纽约的破书摊上,能找到一本宋刻本。 可是,为什么又不可能呢? 就眼前这位小黑皮摊主,他会认识宋刻本? 几乎可以肯定他认不出宋刻本的尊贵,那么他在收货时,混入一本宋本古籍,又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宋刻本,即便是五品相,那也很难得,如果内页保存得再好一些……单靠这一本,宗老几乎就能拉平他与自己的差距! 我去!老头厉害啊!运气也好!卢灿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本宋刻本。 得,自己还得加油! 买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对身后招招手,阿忠从人群中钻出来,朝两位老先生微笑颔首,然后拎着编织袋,站到卢灿身后两步。 宗老回头盯着阿忠一眼,忽然对卢灿笑道,“我就说呢,感觉身后有人缀着,是你保镖啊。” 卢灿抬抬手对宗老笑笑,“阿忠,我家里人。” 宗老的话,让卢灿印证心底另一个猜想——宗老练过武术。 虽然阿忠没有特别刻意隐藏,可他为了不影响卢灿逛街,还是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在唐人街这个满大街都是亚裔的地方,其实很不起眼。 可宗老还是感觉出来! 这不是一位普通老人能有的感知。 回头安排人查查这位宗老——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卢灿再度低头。 这次他与宗老站在一侧,所查看的书籍,基本上宗老都已经看过,想要捡漏亚洲书籍没有一丝一毫可能,他的目标,是那些宗老不感兴趣的英文典籍。 一共有六排书籍,都是书口朝下、书脊朝上的立式排放,方便查阅。 卢灿先是寻梭全场,没看见精装本。 在欧美的跳蚤市场书摊中,几乎很难见到精装本图书,即便是专业的图书跳蚤市场也很少见到,那是因为在欧美,精装本几乎是“收藏本”的代名词。 北美书刊市场较为成熟,精装本通常都会在简装本之前发售,大约在精装本发行三到六个月甚至更久之后,才考虑发售简装本——简装本的均价只有精装本的一半。 这种发行习惯,天然的造就出“等级差异”。 而等级差异,又造成精装本的另一很有意思的功能——它成为提升品位与格调的装饰品! 看看欧美电影电视剧中,那高高的书柜中塞满各种书籍,几乎全是“精装本”! 又因为精装本的发行数量往往很少,这又为“精装本”图书,增加“市场稀缺性”。 因此,欧美图书家庭收藏,几乎等同于“精装本收藏”。 没看见精装本,倒也说不上失望,他的目光落在最前面一排。 八十年代,北美是全球最大的书市,面前这一排书籍,卢灿竟然一本都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就意味着不是知名书籍,不具备多少收藏价值。 这样的鉴定,是不是很糙? 是很糙,但没办法。 这些书中,可能带有作者签名,或者夹有其它物品譬如书签、支票、钞票或者邮票…… 总不能一本本的去翻? 那样的话,一上午时间都未必够。 所以,他选择从“有记忆有印象”的书籍开始。 他这边开始寻找,那边宗老已经和小黑皮摊主议价,两本书两美金! 不管是不是宋版,宗老都捡大漏! 真让卢灿羡慕! 等宗老交易完成,两个老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卢灿清晰的听到王老说“你算是赚大了!” 弄得他有点心慌慌。 目光从第一排到第二排,一直到第三排,终于找到一本有印象的书籍——《罗丹艺术概论》英文版。奥古斯特·罗丹是十九世纪法国着名的雕塑艺术家,这本书是他口述,葛塞尔教授记录整理出版。 这本书,卢灿在香江读过傅雷先生翻译的中文版,连忙抽出来。 平装本,很老。 纽约大学出版社出版——看到纽大出版,卢灿心拔凉的,这本书八成是教教材! 别指望教材会有多少收藏价值。 他将书口朝上,手指压住封面,往后拖,书页如同扇子般,沙沙而过。 图书印制的确实不错,内部有不少罗丹雕塑作品的彩页,同时还有一些炭笔笔记痕迹。 这就是一本教材。 翻开书页,扉页上炭笔写着一段话,“完美的雕塑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经济体。” 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再看落款:1923年12月06日,署名:哈耶克。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名人?反正卢灿自己没听说过。 第27章 宗越认输 书摊上,再也没有其他收获。 这本带有“哈耶克”签名的纽大辅助教材,成为卢灿唯一的选择,被他以两美金的价格买下,捏在手中——这本书本身还是很有阅读价值,可以和傅雷先生翻译的中文版对照着再读一遍。 等他从书摊出来,两老停止窃窃私语,宗老瞟了他手中一眼,“哟,卢少东家还捡漏了?” 卢灿连忙摇头,“是纽大的教材,罗丹的艺术概论。刚好我看过傅雷先生的译本,买下这本英文版对比着再看一遍。您……刚才那本是……宋刻本?” 提到这件事,宗老面露得意之色,不过,他还是摇摇头没给出肯定答复,“目前还存疑,可能是南宋本,也可能是金本或者元早期刻本。” 无论哪一种,都是捡大漏,难怪老爷子这么开心。 “你看看,给点看法。”王老将手中的“破书”,递给卢灿。 从王老手中接过那本略显破旧的书籍,纸皮很脆,份量极轻,大约也就五十克。再看书口,细黑口,书心页码在二十折左右,虽然略有虫蛀痕迹,但整体状况还算不错。 轻轻捻了捻书页,麻纸——这是宋刻本最为常用的两种纸质,另一种是皮纸。 卢灿心底有谱,对着宗老竖起大拇指,“您老捡大漏了,非明本!” 王老和宗老都知道这点,可还想听听卢灿的鉴定。王老笑眯眯的背着手,“如何判定?” “明棉宋麻”,卢灿头都没抬,说了四个字。 尽管还没打开,可他已经知道,这本书,百分百比明刻本早。 宋刻本和明刻本,在纸张应用上,有比较明显的区别。目前已发现的宋本,多为麻纸,而明刻本的纸张,因为棉在中国的大面积推广,因而多用白棉纸。 “明棉宋麻”,是宋明刻本鉴定中非常重要的一点。 卢灿小心的翻开第一页。 看到高广的板框,秀丽俊俏的欧体,以及书口处纤细的界栏,鱼尾和单栏象鼻。 简单科普,书口、鱼尾和象鼻。 古籍善本每一张都是对着的,折起来向外的的书页边缘,称之为“书口”。书口着墨,为黑口,书口无墨迹,为白口。 鱼尾,即书口两侧对称黑色三角形——如果将书页摊开,就会像一只鱼的尾巴。鱼尾分上鱼尾和下鱼尾,它的作用是便于装订时书页对折。 象鼻是书口上鱼尾的上面,用单栏框出来的部分,往往是留作刻印出版书坊名称,或者记录页码、内文备注等,偶尔也有标识“卷号”的作用。因为是细条长墨色雕刻,有点像“垂下来的大象鼻子”,因而称之为“象鼻”。 从版印风格来看,确实有宋刻本之风。 再看内文:“文选第三十三”,换行“梁昭明太子选”。 这是在中国文学史上非常着名的《昭明文选》,系南梁梁武帝的长子萧统汇编,集周代至六朝梁以前七八百年间130多位作者的诗文700余篇,是一部现存最早的文学总集。 《昭明文选》刊行之后,影响力非常大。因为选材严谨,注重词藻,汇编科学,辑录清晰,《昭明文选》一直被后世文人视为文学教材。 后世注本主要有两种:一是唐显庆年间李善注本(李善为唐高宗时期的名臣、学者,文选派的创始人之一),改分原书三十卷为六十卷;一是唐开元六年(718年)吕延祚进表呈上的五臣(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重修编注三十卷本。 卢灿手中这本,开篇就是“三十三卷”,毫无疑问为李善注本的翻刻。 字体颇大,半折八行,每行十六个字,排列工整,为真书欧体——欧阳询的正楷。 卢灿很快给出第二个判定:“非金”。 这次,他没等王老询问,指指字体以及墨色,主动介绍。 他的判定,基于两点理由: 其一是真书欧体,是宋元刻本中的浙本标准字体,而当时的金本,主要使用颜体——颜真卿的楷书,以及柳体——柳公权的楷书。当然,也不是说金本完全杜绝欧体,只是发现的很少。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墨色。 由于地域限制,金刻本多使用的是保定地区所产的松烟墨,而宋代偏南方,使用的多为混入桐油熏制的油烟墨。两者相比,宋本的着色效果更黑——没有谁更好的意思,只是说效果。 两者一结合,金刻本被排除。 王老爷子微笑点头,宗老却有些继续考校的意思,追问道,“那……究竟是宋还是元?” 他刚才和王季迁嘀咕的,就是这件事。 元刻本继宋启明,风格混合,一向难以鉴定,很多鉴定专家在这方面栽跟头。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卢灿——虎园博物馆的宋刻本、元刻本、金刻本都有一定数量藏品,对比着多看几次,就能“毫厘毕现”。卢灿朝宗越笑笑,“这应该是元代早期江浙行省刊刻的官方教材。” 王老一听,哈哈大笑,显然,卢灿的鉴定结果,与他的鉴定相近。 宗老一怔。 在古籍字画鉴定上,他的水平要比王季迁老爷子差点,但不弱多少,其实也认为很可能是元浙本,但毕竟是自己买来的东西,心底当然希望“它越有价值越好”,因而,刚才他和王老,就“有没有是宋刻本中的宋浙本”的可能性,两人争辩呢。 这会儿,卢灿上手不过分钟,就斩金截铁地认为这是“元浙本”…… 这让宗老爷子心中很不是味儿。 宗老抬抬手摸摸脑门,还是那句话,“理由?”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简单普及一下提到的“浙本”知识。 浙本,是指从唐末开始兴起的苏浙刻印书籍,到宋元时期,由于经济中心难移,苏浙一带的刻印更是达到高峰。木板刻印清晰,印刷一流,套色版画清晰,背靠徽州用墨高级,因而创下“浙本”一个不以朝代命名的“版印号”,这是非常牛的一件事。 现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宋代官刻本,除“浙本”,比较着名的还有蜀本——成都眉山刻印本,建本——福建南平刻印本,以及其它版本,可业界对“浙本”的推崇,明显要强于其它版本。又因为浙本的印制中心临安,就是南宋首府,因此,“宋浙本”又有“官刻本”的加成。 到了元代,南宋都城临安,成为元朝江浙行省所在地,分管“九路”,其下辖的州县学府,全部为浙本,甚至元代纂修的《宋史》、《辽史》、《金史》等官修史书,也由江浙行省来刊刻。 回归正题——卢灿是根据什么鉴定这本书为“元浙本”呢? 卢灿微笑着指指文本中的欧体真书,“浙本善用欧,欧体点画劲挺,笔力凝聚,欹侧险峻,又严谨工整,欹侧中保持稳健,紧凑中不失疏朗,这同样是宋浙本字体的特点。可以总结为,宋浙本字体“遒劲有力,但整体偏瘦,属于骨力精干的字体。” “可到了元朝,元人崇唐,好炫耀武力,元早期国力强盛,因而元人更喜欢强劲、雄壮的风格。因而,元浙本的早期字体,虽然依旧还是欧体,但很明显,要比宋浙本的欧体字更宽,更稳健有力。这是宋浙本和元浙本的欧体刻本区别。” 他停顿了一下笑笑,“这方面,王老深有研究,我就不卖弄了。” 王老爷子连连摆手,“不不,阿灿你说的很新颖!这方面我还真的没总结过,不过,确实有你说的感觉!是你们虎博的人……总结的?” 八十年代,很多鉴定经验,还没有系统的总结过,卢灿刚才所说的,就是其中一条,因而王老还真的对他的鉴定说法,很新奇。 “虎博确实在推进这方面的工作,王老、宗老,您二位如果感兴趣,这次可以和我一起回香江住几天?大家一起探讨?”卢灿趁机抛出“招揽”诱饵。 这两位老先生如果能请到虎博担任艺术顾问,绝对是一大收获。 宗老摆摆手,“去不去香江回头再说,你……还有其它理由么?” 卢灿又将书册立起来,指指书本的“黑口”,“宋浙本崇尚白口,黑口很少见,可到了元代,黑口开始出现,从细黑口到粗黑口,都有发现。这也算是理由之一。” 这当然算理由,而且是有力的证据之一。 宋刻本中,有黑口本,但多数集中在建本,建本的风格就是“大黑版”,带黑口,蜀本也有黑口本,但不太多,只有宋浙本,多采用白口,显得秀丽雅气——毕竟浙本的使用人群为朝廷臣工和江南士林,黑口本拿的时间长的话,容易沾一手的墨,不雅观。 不像刚才那枚“祥符元宝雕母”,这次,两老算是真正见识卢灿的鉴定水平! 王老忍不住鼓掌赞叹——卢灿对这本古籍的鉴定,囊括纸质、墨色、字体、版式等各个方面,即便是他专精书画古籍鉴定,也不过如此! 宗老爷子却在发怔,直到被王老的掌声惊喜,苦笑着连着摇头。 忽然间,他双手斜叠,举过肩膀,朝空中虚拜两下,“卢少东家的眼光,我宗某自愧不如!这场斗亮,你赢了!” 他的话让卢灿一愣,双手举起,往下压压,“宗老您太谦虚,我今天参加斗亮,本着向您,还有王老请教来着,原本就是一起切磋,无关胜负的。要论起来,您手中更握着这本元浙本,而我,只是投机取巧,用几件不值钱的欧美藏品,滥竽充数呢!” 宗老头主动认输? 王老爷子忽然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本古籍的鉴定,已经表明卢灿在中华传统藏品鉴定方面,基本功非常扎实,要比宗越强三分,再加上对方还懂西洋藏品…… 与其最后被虐,还不如借着这本元浙本《昭明文选》,早点下台! 想到这,他顺势说道,“阿灿说的对,今天的斗亮,原本就是为了切磋,没什么胜负一说。都是老头子我,和老宗你开玩笑的,不要太计较比斗一事,我只是想借斗亮机会,把他介绍给你认识。怎么样,现在有直管感受了?” “卢少东家的见博之广,见识之深,让人佩服!”宗老再度举手虚拜。 “宗老,您还是喊我阿灿,卢少东家这名字听着怪怪的。” 卢灿做了个摸胳膊的动作,引得两老哈哈大笑。 “行,那我托大,叫你一声阿灿!”将“斗亮”一事放下之后,宗越的话语中多了一份江湖人的好爽,三人并肩往前走时,他直接问卢灿,“阿灿,你的眼力,在虎园博物馆应该独占鳌头?” 卢灿此时的眼力,在虎博诸多大师中,除了某些专项上譬如青铜器、字画、杂项还没能达到最顶尖外,单论综合实力,绝对虎博第一人。 胜宗越,确实不太难! 宗越的水平,应该与福伯在同一水平线! 第28章 王家藏品 没有比斗的压力,接下来的淘宝,更为轻松。 可能是心态放松的缘故,三人的运气都不错,卢灿接连捡漏四件物品。 第一件最为贵重,明代的玛瑙玉握。 这只玉握棕红色,为西北河滩玛瑙,色泽一般,底子有点浑浊,可雕工及造型不错。大肚弥勒佛,身着菩萨装,双脚交叉而坐,后以左脚下垂,右腿曲屈,右手扶脸颊,称作“半跏思维像”。整只玉握长十五公分,厚六个,宽八个,很适合握在手中把玩,平置时可作为“镇纸”使用。 玉握底部有双款:一为文字,“乐天大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另一个是别号款,“俨山压书”。这件玉握是明代书法家、文学家陆深的把玩之物——“俨山”是陆深的号。 陆深是谁? 中海的黄金地段“陆家嘴”地区,就是因为他的故居和坟茔而得名。 玉握很少出现在官方玉器体系中,它属于士林或者说民间流行的一种“文房把件”——拿在手中盘完的。这件玉握的发现,能证明另一个社会现象——明朝的“顽主”集团已经出现,而且很会玩! 这一点,从别号款和印文多少能体会一些。 “大度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这句话出自朱元璋之口。如果不是“顽主”氛围很浓,作为朱家体系内的官员,陆深绝不敢将朱元璋的话改之后,刻在玉握上。 “俨山压书”的别号款,也不是那么正经——正经别号款,应该是“俨山之印”或者“俨山之鉴”。同时,这个别号款点明,这只玉握不仅可以把玩,还可以在读书时压在书页上。 想想也能理解,明代可是出了不少顽主皇帝,譬如斗蟋蟀皇帝、木匠皇帝,大将军皇帝……这种氛围中,社会上流行“玩”,也就不奇怪。 第二件是明代南监本《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十七》,七品相,价值不错,可入馆。 所谓“监本”,就是国子监所刻印的书籍,明代监本又分为“南监本”和“北监本”——明代国子监分为两处,不细解释。 第三件为明代德化窑白瓷束口瓶。 束口瓶在中国瓷器中出现的比例非常罕见,圆锥体结构,底部有一公分高的内收圈足,直圆口,有点像后世的酒瓶,可以直接扣盖,或者塞软木塞的那种。 事实上这件束口瓶,还真是当时的酒瓶,用来盛装南方人喜欢的黄酒。卢灿买下时,里面还有若有若无的酒味。估计也正因为它是酒瓶,被原主人保留下来,甚至带到北美。 这件瓷器为德化民窑,价值不高。 可因为这种造型在虎园博物馆独一无二,因而也有入馆的资格。 第四件则是一件充满十七世纪神圣罗马帝国风格的奥地利银质扭花手镯。 所谓扭花手镯,其实是两种工艺的综合描述,一种是手镯的造型像麻花一样,多股银丝,走斜纹线,另一种工艺是在银手镯的斜纹基础上,编织银花,镶嵌宝石。 这四件物品,一共花费卢灿四百六十美金。 有收获的不知他一个,宗老入手两件物品。 一件清代早期民窑仿汝莲花水丞——也就是书房用来用于贮砚水的水盂。虽然是民窑仿汝器,可工艺还是不错的,卢灿看好jdz民窑仿汝。 另一件是嘉庆朝官窑出品的鹅嘴粉彩山水壶。 八十年代,清朝瓷器价值还没真正起势,老爷子两件瓷器,其中还有一件官窑器,也不过两百五十美元,留个二十年,绝对大赚,但可能性不大。 王老也没有空手而归,买下一件清代紫砂陶泥镂空刻花笔筒,落款“士恒乐古”——为咸丰至光绪年间的紫砂名家金士恒的作品。 金士恒此人在国内不是很出名,但是,他被东洋人称之为“东洋陶业祖师”。 光绪年间,金士恒应名古屋常滑制陶企业邀请赴日,指导东洋制陶,独创“拍打镶接”工艺,他采用东洋的“白泥”所制作的“蛹壶”,成为今天东洋各种怪模怪样茶壶的鼻祖,极受追捧。 现当代东洋这些“怪模怪样”的壶具,又被冠以“创意”的名头,反哺国内陶瓷业。 金士恒,算是紫砂行业“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典型! 各有所得,都很开心! 三人赶回王家时,王张氏早已经准备好午餐,脸色不太好——王老出门时可是说一会就回来,这都三小时过去,老太太等半天,饭菜都凉了。 温碧璃冲着卢灿挑挑眉。 秒懂! 卢灿一上台阶,耸耸鼻子,惊叹地拍拍手,“哎呀,王奶,饭菜好香啊!刚才路上,王爷还夸奶奶厨艺好,这味儿闻着真香,我得好好尝尝!” 有他这话垫着,老太太不好发脾气,白了老伴一眼,又对卢灿笑笑,“饿了,那就赶紧洗手吃饭!都是家常菜,还有两道是阿璃做得,阿璃丫头真不错,可是帮我大忙!” 花花轿子相互抬呗。 老太太挽着温碧璃,招呼卢灿和宗越进门,上二楼餐厅。 二楼同样一分为三,一间餐厅,一间杂物间,一间厨房。至于菜肴……卢灿什么美味没吃过,家常菜真的还能比得上大厨?不过,他和宗越都是蹭饭的,自然要极力夸赞。 卢灿更是借此再度抛出“邀请王季迁、宗越”的话题。 “王奶,您做的饭菜这么好吃,回港之后,吃不上啰。”卢灿笑着搓搓手,惋惜状,两三秒后,他又提议,“要不……您和王老,把这家小店关了,随我和阿璃回香江?我想邀请王老去虎博负责中国书画研究……以后也能多个地方蹭饭?” 王张氏看了眼丈夫,北美毕竟有儿子产业还有孙子,她不太想挪窝。 王季迁挠挠头,他对虎博很好奇,对回香江有点动心,可这个决心不是那么好做出的。半晌,他才说道,“阿灿,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王老太太马上点头,“这事得和我儿子商量,他今天不在家,谢谢你的好意。” 能听出来两人态度的不同,卢灿马上又加码,“王老,您转给我的藏品,我打算让虎园单设一家‘过云楼’字画馆。虎博已经有‘瓷王堂’专馆,还有‘海藏楼’专馆,您得抽空过去看看,符不符合您的心意。” 过云楼是王季迁的藏书斋号,卢灿打算以“分馆”的名义,将王季迁诳到香江,再让家中的那些老家伙想办法留人。 “这个没问题。”王季迁利索点点头,“我会尽快安排时间,去虎博看看。” 他笑着扭头问宗越,“老宗,你对虎博不好奇吗?改天我俩一起回港一趟?” 卢灿立即附和,“是啊,宗老,我不知您的情况,刚才没敢贸然邀请您?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去虎博?如果对虎博没兴趣,我还有一家拍卖公司,实力还不错,比不上国际大拍,挤进香江前十,还是没问题的。” 宗越盯着筷子头,不知道想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我就算了,还是在唐人街……老了,不想挪窝了!” 宗越身上肯定有故事!否则,他父亲宗白华还在世,他也不主动问问情况? 这事卢灿还真不好打听! 饭后,温碧璃陪同王张氏和朱蕊收拾残局,王季迁带着卢灿和宗越,过三上四楼。 一出旋梯就看见一块黑金牌匾“过云楼”,四楼被整体打通,两侧墙上挂着多幅玻璃框画作,中间是背靠背两排多宝阁,里面盛放的都是这些年王季迁收藏的字画及古籍。 “阿灿,你随便看,看中哪件记下来,转给你。”王老抬手摆摆,并没有一般藏家那种对藏品的不舍和“矫情”。 这话说的大气! “那就多谢王老。”卢灿双手合十朝他拜拜。 他的话,让宗越很是吃惊,开玩笑道,“老王,不过了?”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守昆又不喜欢这些东西,义强喜不喜欢也不好说。我都七十六,黄土埋脖颈,趁着现在还算清明,赶紧给这些画找个安稳地才是正事。” 他招招手,示意宗越跟他前往临窗小桌边,别打扰卢灿看货,又道,“老宗,你比我小两岁,你家里那些宝贝,也该考虑考虑。” “我有什么可考虑的?”宗老跟着他,转到多宝阁另一边,只听他笑道,“放你的一百二十五个心,早晨答应的《王会图》,稍后我就带卢少东家去看货,只是,我家情况你也了解……” 俩老的声音从多宝阁另一边传来,卢灿对这个话题,还是很关注的——以宗越的眼光,三十多年来,在北美估计没少收好货……只要他一松口,卢灿就敢扑上去,端了!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这幅画作上后,很快就被吸引进去—— 眼前这幅,竟然是郭熙《古木遥山图》! 隔壁这幅,竟然是董源《平林霁色图卷》! 右侧这幅横卷,竟然是巨然《秀峰图》! 再往右侧,是王蒙的《青卞隐居图》! 墙壁这面,是南宋马远的《卧溪图》! 再之后,是倪瓒的《江上秋色图》! 再往里,是大名鼎鼎的武宗元《朝元仙仗图卷》! ………… 我去!墙上一水的宋元高古字画,连一幅明清字画都没有! 早知道王季迁所藏字画经典、精彩,但真的身临其境之后,卢灿还是被狠狠震了一把! 要知道,他也算吃过见过,多少高古字画没见过? 可是,王季迁是唯一一个在家中悬挂的字画,全是高古画作的收藏家! 难怪后世有人说,没有王季迁,就没有大都会博物馆中国古画馆! 嘿嘿,虽然吃惊,可卢灿又如吃了蜜的熊瞎子,美得冒泡——幸亏自己来得早,去你的大都会博物馆!这些……还有这些…… 哦不……所有的,都是我的! 第29章 宗家疑云 王季迁家中藏画,从近现代的刘海粟作品到五代时期,横跨一千年不断代! 总数为772幅! 如此庞大的数目,卢灿一个人是不可能鉴定过来的,所需资金也不是纽约大华银行能抽调出来的——大华银行在东海岸的纽约以及不远临近的费城、波士顿等城市,一共才有六家网点,所能抽调的资本,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万美刀。 卢灿借口清醒一下,出门找个僻静的地方,拨通阿尔达汗的电话,“阿依拉,还没起床呢?” “废话!这会正凌晨两点,我刚睡下!”被他吵醒的阿尔达汗,火气十足。 可不是嘛,阿尔达汗在印尼雅加达,纽约和雅加达时差十一个小时。 卢灿抠抠眉心,不好意思嘿嘿干笑了两声。 “有事吗?赶紧说,我困着呢!” “灵智会的那批宝藏,取出来没有?”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透过电话,都能听见阿尔达汗起床的吱吱声。 “出什么问题?”他的话让卢灿有些错愕,前几天潘云耕还说安排妥当,马上就能取出来。 “什么问题?”阿尔达汗似乎被他问话气乐了,“那位饶老,我很尊敬他的学识与为人,可是……也太难搞了?” 这次东勿里洞灵智会掩藏宝藏,是饶老发现的,而且虎博现有鉴定师中,只有饶老懂古梵文,因此,当饶老提出要随队去“挖掘”,李承想到没想就点头同意。 听阿尔达汗的意思……饶老把他气得不轻? 涉及饶老,卢灿肯定要维护,毕竟是自己人。 一句胡怼回去,“到底怎么回事!一句话说清楚!” “两个地方的东西都挖出来,那些佛像什么的,他带走就带走,可是,那些金块,总不能不留给我一点?再看看你们家的老教授,连金块皮都不给我留一块!” 已经挖出来?好事啊!饶老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说详细点。” 五分钟后,卢灿算是听明白。 无论是东勿里洞岛的灵智会宝藏,还是末雅拉佛塔遗址宝藏,除了数量不菲的各式佛像外,还有大量的金板。没错,不是金块而是金板——用来铺在高僧大德讲经弘法场所的金板。 《西游记》中曾有一个白字真经的片段:唐僧师徒四人发现真经都是白本,气不过,返回灵山,索取有字真经。佛祖笑着说,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又讲述比丘僧下山,在舍卫国赵长者家诵读一遍,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如来还认为真经贱卖。 这个故事还真不是瞎扯的,早年间佛教传经,是有偿的,费用很贵。 东南亚的小乘佛教更是特别讲究“气势宏伟”,认为越在接近经文描述中的天国的环境中,弘扬佛法越有效果……东南亚的佛教寺庙,之所以金碧辉煌,正是基于这一原因。 因此,早些时候的东南亚很多名寺,都喜欢将信徒供奉的黄金,融化重铸,一部分涂在佛像身上,更多的则做成大小如一的金板,铺在讲经所。 这次挖出来的金板,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只是金板,饶老肯定不会流程,可是,这些金板上刻有许多纹饰和图案,将当时僧人对天国的“想象图”,还有部分金板上刻有大量的佛教经文。 这样一来,饶老怎么会将这些金板交给阿尔达汗? 难怪这家伙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行啦,这些东西运走就运走,送到虎博之后,我安排人核价,该你多少,一分不少!” 卢灿这句话,让阿尔达汗不好意思,“不是说钱的事……我啥也没捞着,连碰都不让我碰,这就过分了?” 卢灿哈哈一笑,这些老头固执的可爱! 这些金板,在饶老眼中,比什么都珍贵,又怎么可能让阿尔达汗碰? “你做好运输安保工作,可别在出境时出篓子。” “放心!就印尼的那几条舢板,即便发现也追不上我的游艇!” 印尼可不是菲律宾,没有北美海军基地,这家伙很粗暴,直接用他的游艇运送到香江蓝湾。 “就这事?”聊完这事,阿达尔汗又一次躺到床上,准备挂电话。 “你账面还有多少钱?”卢灿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主要是——借钱! 卢灿借钱?阿尔达汗一乐,“哟,你可比我有钱,怎么想起找我借钱?” 说得卢灿有点不好意思,“嗨,这次来北美,看上王老家中藏品,七百多幅画作,前几天又在北美买了几十幅油画……嘿嘿,钱花秃噜了。” 对于卢灿在收藏方面的投资,阿尔达汗那是真佩服——这家伙除了偶尔给女人花点钱之外,自己的生活其实真不讲究,所赚的钱,几乎全投到虎园博物馆那个无底洞! 对他的这种行为,既佩服又觉得他有点傻,阿尔达汗摇摇头,劝道,“你呀……悠着点!我账面上大概还有三千多个,借你三千,够吗?” 三千,自然是三千万美金。 卢灿心底估了一下,差不多够了,“行,等天亮我让钱叔去找你,打个借条。” “打什么借条?你要是急用,天亮我安排丹拓把我的几张卡给你送过去。” 都是多年的兄弟,卢灿也没矫情,“放到信封里,送到香江,交给福伯。北美这边的藏品比较多,我今天安排飞机回港,把福伯他们接过来,让福伯带给我。” 挂断电话,卢灿搓搓脸,今年的对外投资,太凶太猛,虽然收入不少,可花钱如泄洪,简单核算一下,这就好几个亿撒出去,弄得现在小金库紧张…… 最近去哪儿弄一笔“横财”,把这窟窿填上? 站在那里想了会,一转身,温碧璃不知什么时间,怔怔地站在两米外。 看她的神情,应该是听到了。 男人之间借钱,被女人看见,卢灿多少有点尴尬,笑着摊手解释,“你可别急,只是提前多做准备,未必能用上的。” 温碧璃温柔的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又忍不住问道,“阿灿,怎么不给田姐说一声?” 卢灿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珠宝公司是家中产业,虎博是我的个人兴趣,不能掺和到一起。” 又伸手揉了揉温碧璃白净的脸颊,“这事不要跟田姐提起,什么也不用担心,一切都很好!” 两人回到王家,王老和宗老也已经下到一楼。 “王老,我已经通知虎博,他们会跟进鉴定和估值工作,最晚三天,会赶到您家。” “哎呀,那我这几天得多看看,看一天少一天!”王老爷子颇为感慨,神情中带着一丝落寞。一辈子的心血,就要被转让出去,尽管他很豁达,可心底还是非常不舍。 卢灿微微欠身,笑道,“会单独列馆,您老随时可以去查看。” “就是一句感慨,阿灿你不用介怀的。老宗,去你店里?”老头子摆摆手,又回头对宗越笑笑。 “走!” 和王奶及朱蕊挥手作别,卢灿一行人来倒宗家。 宗越的妻子几年前去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目前他和小儿子一家一起生活。 “王伯,您来啦,坐!”说话的这人叫宗宪伟,年龄四十不到,笑容满面,相貌及身材与宗越有着四五分神似,嘴皮子挺溜索,“欢迎欢迎,卢少东家,还有卢夫人快请进!家里局促,让您二位见笑!” 卢灿与他握手时,眼神再度凝了凝。 宗宪伟的手掌几乎与宗越一样——虎口处老茧厚重,手指关节粗大。 这个儿子,是宗老的衣钵传人? 一行人走进宗古轩。 宗古轩的店面格局,甚至比王家画铺还要局促。竹筒楼只有三米宽,左侧是弧形柜台,里面是多宝阁,放着各色各样的古董,右侧是一米宽的行人过道,墙上悬挂着裱好的中堂画以及各种字幅。 与在大都会任职,拿着不错薪水的王老不同,宗越这些年只靠“宗古轩”古董店生存。 中国经济还没有崛起之前,中式古董的价位一直处于低水平线,想要靠古董店在唐人街生存,并不容易,因此,宗越也会写写字、卖卖中堂画什么的。 卢灿站在墙边,看了几幅宗越的字。难怪王老在书法上认为自愧不如,宗越的行书如流水汤汤,楷书斋庄中正,草书大开大合,各有特色。 好则好矣,可卢灿总觉得这些字中,缺点什么。 现如今的他,在鉴赏上的眼力,妥妥的大师级,很快就找到问题所在——宗越的书法,有点像拓印,结构严谨布局合理,笔力劲道都有,唯独缺的是提笔人自己的精气神。 紧接着旁边一幅《曹全碑》,更证实了卢灿的看法。 《曹全碑》是东汉末王敞等人为感谢合阳县令曹景完在任期时的功绩而立的功德碑,是东汉末隶书完全成熟期的代表作品之一。后世学习隶书的人,最喜欢以它来临摹。 卢灿在这篇《曹全碑》文上,清晰地发现,他自己也很擅长的“双钩”临摹法。 “双钩”是中国书画创作中经常用到的技法,其特点是在左右或上下两笔钩描合拢,构成框架,继而在框架中着墨、填色。 双钩不仅被运用到书画创作中,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用途,那就是“临摹”! 额,没错,“双钩填色”不仅是书画创作的手法,也是“仿作古字画”最常用的手法! 这一发现,越发证实卢灿的猜测。 宗宪伟陪在一边,卢灿附和着夸赞了几句,心中却在猜度,宗家究竟是哪一门的传人? 宗越今年七十四岁,出生于1908年,按照年龄推算,他的在三四十年代,应该已经很活跃。 也不知宗越当初做了什么,让宗家老祖宗白华恼怒如此——宗越远走北美唐人街隐居,有点类似于“放逐”,几乎可以肯定,与宗白华老爷子有关! 第30章 厘清旧事 二楼小茶室,宗越手中端着一只扁平的锦盒进来,放在茶桌上,“卢少东家,这就是王老头觊觎许多年的《王会图》,你上手!” 王季迁不干了,仰着脖子反驳道,“我什么时间觊觎你的东西?我那是不是看你保存这件东西那么费劲才提出帮你保管一段日子吗?不识好人心!” 宗老爷子马上怼回去,“哟,合着我还得感谢你?你家的东西怎么不让我保管?我让你搭把手帮忙维护,你就相上了念叨好几天,还提议用你家的东西置换,这些你都忘了?” 听了几句,卢灿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 1952年,王季迁老爷子从侯世泰,一名以收藏亚洲艺术品闻名的美籍犹太古董商手中,得到《朝元仙仗图》,老爷子很开心,拿出来在宗越面前显摆。 宗越气不过,便将自己珍藏的《王会图》,借口请王季迁帮忙养护,拿出来反击对方。 王老看完之后就爱不释手,想要买下来,宗越说你得拿《朝元仙仗图卷》来换,王老爷子又不舍得,两人因两幅画作,成为至交好友。 只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再挚爱的物品,在无情的岁月面前,都不得不放弃。 这不,两人都选择将各自最爱的珍藏,转给卢灿。 卢灿听着直乐,两位老爷子认识几十年,相爱相杀的模样,与虎博的几位老先生如出一辙。 宗宪伟已经将茶桌收拾干净,铺上一层绒布,卢灿将锦盒放在荣不上,准备上手。两位老爷子顿时不再争吵,都围过来看卢灿鉴赏。 锦盒打开,露出一件长条形的锦袋,四周塞满干燥剂。捧出锦袋,将一端的绳结解开,露出里面的一尺五长的竹筒,将竹筒盖揭开,这才看见被生宣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卷。 宗越为保管这件藏品,费心了! 卢灿将手卷取出,剥开生宣纸放在一边,露出扎带捆好的手卷。 手卷的副轴为象牙板,微微发黄,有些年头。再看中心的主轴,两端为玳瑁的盖儿,轴心为樟木——樟木防虫效果很好。卢灿又捻了捻深色绫绢的“天头”和“地脚”,抬头对宗老笑笑,“您这件宝贝,清末的裱儿?” 卢灿能看出装裱时间,宗老和王老一点都不惊讶,可宗宪伟还是第一次见他,再度打量卢灿一番,有些诧异——这位香江的年轻人,不错啊。 事实上卢灿推测出来的内容,比问出来的更多。譬如,手卷的宽幅在三十五公分左右,那么画芯应该在二十五到二十八之间;手卷的直径为十二公分,可以推断出整卷长度约十二三米,画芯长度约七到八米。当然,如果引首和拖尾太长,画芯的长度可能会短一些。 这就是经验。 解开扎带,将象牙板的平置,让温碧璃帮忙压住——买方上手时,除了自己人,其他人一律不得插手,这是上手的规矩,同时,他开始向右展开手卷。 深褐色的绫绢很干燥,没有水渍痕迹,说明画作保存的很好。 简单普及手卷的基础知识: 手卷的结构比较复杂,自左向右排列顺序为“天头”、“副隔水”、“正隔水”、“引首”、“正隔水”、“画心”、“正隔水”至“拖尾”“裱成。 “天头”是用以装饰和保护画心的,一般用深色绫绢料镶成。 “引首”是用来题写手卷名称的,过去一般用冷金笺,现在改用染色仿古笺纸镶成。 “拖尾”选用有旧气的宣纸接成,是留给鉴赏者用来题词的,另一个作用是加大手卷的轴心圆周,所以,至少要长达二丈左右,一般要用三张宣纸托好后裁开粘连而成。因为轴心粗大,画心卷起弯度增大,这样就能有利于保护画心。 为了使天头、引首、拖尾与画心分清眉目,不致紧接而又增加美观,又需要有一相隔的镶条,这就是“副隔水”和“正隔水”,一般用淡色绫绢料镶成,但也要有深浅之分,方不致单调。 这就是手卷的大致装潢方式。 大约推进十公分,出现“引首”,四字行书“丹青不渝”。 引首上面的题词一般是以题写书画名称或高度概括的品评,多为四字。“丹青不渝”一词,既有称赞这幅画“永远都会被人铭记”的意思,也有收藏者表明自己的“收藏之心永不会变”的态度。 落款“袁孟昂”,钤印“留春亭主人”。 卢灿的眼睛落在袁孟昂的落款上,略作停顿。 袁孟昂此人,卢灿自然不会陌生,袁世凯六弟袁世彤! 玖宝阁与这位袁孟昂,可谓恩怨交织! 就是他,安排人偷走玖宝阁北宗上一代宗主,豫东三绝朱飞仙所藏的小盂鼎!这件事还导致朱飞仙大怒,将裴锦圣逐出门墙,差点导致北宗断了衣钵! 但是,袁家与张博驹张家,可谓世交,张家兴盛甚至三四十年代张博驹能财力购买文物藏品,多半都赖于袁家早年的提携。 张博驹张老与袁家几位后人,关系都不错! 没想到,这件《王会图》竟然是袁孟昂的藏品? 手掌徐徐往右推动,又露出一篇小楷文字。 “光绪十四年春,余偶得阎宗高讳立德先生大作《王会图卷》,欣喜若狂,珍之惜之……于宣统元年仲夏以作裱记之。”落款依然是“袁孟昂”。 这是裱记,说明怎么得到这幅画作,又为什么要重新装裱,装裱的时间等等。 这篇裱记中,不仅记录着,袁孟昂是如何从李宗昉的后人手中得到这幅画作,而且还清晰的记录下,手卷的装裱人为金玉子道人,耗时一个月! 卢灿盯着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脑海中翻腾起滔天巨浪! 又是一名明鬼派弟子! 真没想到啊,短短十来天时间,自己不仅遇到汤临泽的侄子,现在又遇到金玉子的徒孙! 自己和明鬼派这么有缘? 没错,这一刻,他突然醒悟过来,宗越的师承究竟来自哪里! 金玉子道长!一定是他! 金玉子此人,极其神秘,清末民初奇人一位,精于炼丹、摹古、制玉、炼金等,中年入龙虎山修道,曾经使用十多个假名,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人虽然神秘,但他有两名“学生”却非常有名。 卢灿也是综合福伯以及张博驹老爷子两人的信息,才能窥探一鳞半爪。 他的师承属于明鬼派不假,但不属于当时明玉宗话事人马庆云先生一脉三分中的任何一门,据福伯推测,极有可能属于一支流落到粤东的明玉宗南派的神秘传人。 福伯做出这一推测,是依据金玉子道长在入龙虎山修道之前,曾经使用过一个名称“王竹虚”而得来。王竹虚此人,与岭南画派高剑父有过交集。 在高剑父的描述中,“王竹虚,名怀,又名若怀,先世客游至粤,遂着籍番禺。其父颇有资产,竹虚少孤,为其戚所吞没,性旷达狷介,隐于画,笔法兼南北宗。品格高妙,前人佳构,经目即能背写乱真。所居仄陋,容一榻,支一竹桌,夜中歌呼灯下,与有得,取笔布纸,簌簌疾写,寻丈之图,须臾以成。” 高剑父认识王竹虚时,年仅十来岁,曾经请教过王竹虚绘画。 也就是说,金玉子与高剑父没有师徒名分,但有授艺事实! 两人交往时间并不长,大约两年,1895年左右,王竹虚突然离开故土——据高剑父回忆,王竹虚临别前对他说去龙虎山修道! 多年以后,高剑父见到一幅落款金玉子的《青绿山水》,风格很熟悉,他认为金玉子道长就是王竹虚。究竟是不是,谁也不知道。 高剑父坚持金玉子就是王竹虚,还有另一个理由。 那就是王竹虚在1900年左右,以“王根”字“竹虚”的名号,教授了另一名弟子赵浩公。 此人被誉为“民国赝品第一人”! 赵浩公,名秀石,号牛口,又号浩公,斋名有“无所容居”“山南画舍”,粤东台山人。 赵浩公精鉴赏,善临摹,广东国画研究会创始人之一,曾任国立中山大学教授,又任教于广州市立美术学校。 有兴趣的可以查查赵浩公资料,四十年代赵浩公所作仿品——元代画家钱舜举的《梨花图》,直接将东洋人蒙混过去,并当成珍藏! 赵浩公于1947年死于家中,死因不明! 卢灿极其怀疑,宗越就是赵浩公的弟子!金玉子的徒孙! 卢灿甚至怀疑,当初与裴锦圣交手切磋铸铜工艺的“金玉子道长儿子”,极有可能就是赵浩公! 小盂鼎被盗发生在1908年左右,当时,赵浩公二十多岁的年纪,裴锦圣十八岁,两人算是年纪相仿。赵浩公1900年左右追随收赵浩公为弟子,传授衣钵,1908年,赵浩公的做赝功底,差不多已经大成……时间上对得上啊! “金玉子道长儿子”一说,来自张博驹张老之口,可能张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毕竟,朱飞仙收张老为弟子时,“金玉子的儿子”已经离开袁家,老爷子并没有见过其人。 甚至赵浩公的去世,都透着蹊跷! 三四十年代,赵浩公曾经开山南画社,广授门徒,宗越很可能是这一时期拜入其门下,最终被选为衣钵。 当然,这些都是卢灿的推测,还需要验证。 至于这幅袁世彤所藏《王会图》为什么会落在宗越手中? 金玉子作为袁世彤门客,袁家衰落,他弄到这么一幅画作,很难么? 卢灿这么一琢磨,手自然而然停顿下来。 “嗨!阿灿,想什么呢?”王老爷子喊了一声。 “哦,不好意思!”卢灿抬头朝王老笑笑,眼睛却盯着宗老,“我没想到,这幅画作竟然是金玉子道长装裱的,有些惊讶!” 卢灿故意抛出金玉子这一话题人物,目的嘛……试试宗家人的态度。 王老率先“上当”,“哟?你也知道金玉子?这人可是很神秘,我都没查到多少资料。” 宗越的眼角缩了缩。 卢灿佯装着毫无察觉,笑道,“我有一位长辈,就是明玉宗的人,不太方便说他的姓名,不过,他倒是和我聊起过金玉子这位其人。据我的这位长辈说,金玉子前辈,极有可能就是番禺王竹虚。” 宗越的眼睛,再度一凝,落在卢灿身上。 没错了!宗越就是金玉子的徒孙! 不知道他远避北美,隐居纽约唐人街,是不是与1947年赵浩公莫名去世一事有关? 第31章 对话宗老 “你家还有长辈出自明鬼派?”老爷子可不像卢灿那么客气,直呼“明鬼派”。 并非老爷子没礼貌,实在是……明玉宗在民国时期的声誉很差,出了一大批作伪高手,前有赵浩公,后有谭敬。这些人摹古仿古,为国为民为私利,各有动机,不好评判善恶,但是,他们给民国文物市场带来一片混乱,这是事实! 王季迁这种“学者”类型的艺术家,对这一派别,自然没有好感。 宗越紧盯着卢灿,虽然面带笑容,可眼光中的探究之色,怎么也无法掩饰。显然,他被卢灿刚才那句话误导,认为对方也出自于明玉宗。 卢灿要的就是这效果,他还琢磨着稍后和宗越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见卢灿没有搭理自己的话,王老意识到这话涉及对方长辈的隐私,遂即笑笑,主动跳开话题,啧啧感慨,“金玉子竟然就是王竹虚?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老宗,你知道吗?” 一句话问得宗越有些僵在那里,好几秒钟,他才笑道,“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 卢灿一边和王老聊着金玉子的奇闻异事,一边继续展开手卷。 各式各样的题文和鉴赏印陆续出现。 第一枚印章,是“闻妙香室”,这是清道光年间礼部尚书李宗昉的藏书斋。这幅画作,就是从他的后人手中流落到袁世彤手中。 第二枚圆印,是“即斋珍赏”,这是成亲王爱新觉罗·永瑆的藏书斋印,此人与“翁方纲、刘墉、铁保”并列“乾隆四家”。 第三枚阴文章,为“蕉林”,明末清初着名藏书家、文学家梁清标的藏书印。 第四枚印章为“清白堂”,这是明末鉴赏大家,诗书画文刻“五宗之师”文彭的收藏印。此人是文征明的长子,与项元汴关系莫逆。 …… 从引首到画芯,一共有二十一方印章。 年代最远的一枚,也是唯一的一枚唐代宫廷印签:“贞观”二字的联珠朱文印。确实有史料记载,唐太宗李世民,曾自书“贞观”二字,命玉工刻成后,专门盖在内府珍藏的书画典籍上。 这也是历代收藏者认为此画为阎立德所做的最原始判断。 诸多钤印中,还有一枚值得一说,那就是北宋画家王诜的“晋卿”花押。 花押不是印章,而是类似当代设计体的“合体”字。 两宋帝王几乎都有自己独特的花押,宋太祖赵匡胤即位签的花押,是“广”字里一个“5”,底下加上一横;宋太宗即位前的花押,是“仁”字上面加一横;宋哲宗花押是上立下巾;宋宁宗的花押是“可”字去掉最后一笔的竖提。把花押的艺术性发挥到极致的,当然是艺术细胞爆表的宋徽宗,他的“天下一人”花押(有争议,有人认为是“天水”),一直是花押审美的榜样。 花押文化,在宋代非常流行,不仅出现在权贵阶层、士林文人,最为夸张的是商贾阶层。他们在花押的基础上,发展出“密押”、“文押”、“票押”等一系列衍生品种,应用到商业体系中。 除了二十一方印章,还有三篇题文。 分别是宋代画家苏汉臣所题写的“万国朝贡图”,明代书法家沈度所题的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创作《唐铙歌鼓吹曲·东蛮》,以及乾隆朝成亲王永瑆所题写的“德披天下,威服四夷”。 看完印章和题跋,卢灿手指蹭蹭人中。 这幅画作虽然看似传承清晰,可一旦亮相后势必还会有风波——唐代钤藏章仅有一枚,还是唐太宗时期,至此以后,一直到宋代王诜的花押…… 这中间的四百多年,它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人题跋或者钤印? 想要解决这一问题,还得要去对比“贞观”印和阎立德画作特点。 说实话,卢灿既没有见过李世民的“贞观”印,也没有见过阎立德的真迹,一时间也没法判断真假!不过,这是一幅唐代作品,还是有保证的。 不耻下问是卢灿的优点,更何况还是两位前辈。他当即抬头笑笑,“王老,宗老,您二位认为这幅作品是阎让所作的依据是……?” 阎让字立德,后人多记得阎立德,反而把他的本名给忘了。 “就知道你要问!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这幅手卷,也和你一样有疑问——为什么这幅作品上,没有唐中后期、五代时期留下的印记?” 卢灿点头之后,王老哈哈一笑,扭头对宗老问道,“咱俩去北市故宫弄回来的东西呢?” 宗老却对儿子努努嘴,宗宪伟转身走出茶室。 王老继续说道,“因为这个疑问,我和老宗可是特意跑了一趟北市。那时北市故宫还没建好,为了这事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大家翻箱倒柜的,找到阎立德的另外两幅作品,《文成公主降番图》和《古帝王图》,以作对比。” “我们还找到右相博陵子阎立本所绘制的《王会图》,兄弟两人所绘的都是贞观三年,东谢蛮(云贵高原民族)谢元深降服朝拜一事,两两加以对比……我们拍回来不少照片,你看看就清楚。” “至于你所担心的‘空白期’……其实,国内哪件传世画作,没有空白期?以此来质疑画作的真伪,不严谨!”王季迁看似在评论这一现象,其实在指点卢灿,“唐代内府藏画原本‘续印’的情况就很少,更何况,这种带有很强政宣作用的画作,即便是阎立德的作品,内府也不会另眼相看。” “很难相信,阎立德的作品也会被人鄙视?”王老摇头晃脑,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食指竖起,朝天空点点,“我在北市故宫还看到阎立德为昭陵所做的图样,上面除了‘贞观’珠帘印外,同样一个唐代钤印都没有!” 这段话什么意思呢? 唐人傲气的很,不屑于给“拍马屁”的画作加更多钤印! 眼前这件《王会图》手卷,所描绘的是贞观三年谢元深被擒后,率领他的一众下属,给唐太宗李世民献贡求饶,以示臣服的事情。 画芯部分高二十六公分,长约七米三,四十八道折痕——唐折装的叠痕,绘制三十八名进贡朝拜人物,牵牛羊马六只,排队上朝给太宗李世民叩拜的情景。 当时创作这幅画的最大意义在哪儿呢? 别忘了,贞观二年,颉利可汗攻至距长安仅40里的泾阳(今陕省泾阳县),京师震动。当时唐朝内忧外患,唐太宗李世民不得不前往渭水边,与颉利可汗签下“渭水之盟”! 此事对唐朝、对李世民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 贞观三年,唐朝政府拿“谢元深求降”来大做文章,目的是鼓舞国人士气。 再回头看这幅画的意义,就不难理解——这特喵的就是一幅唐代“政宣画”! 政宣画这种画作,“马屁之臭,十里皆闻”,当时的文人和权贵阶层,是看不起的! 这就是王季迁老爷子,给“长达三四百年空白期”的解释。 很合理! “谢谢王老!长见识了!”卢灿双掌合拢,拜了两拜,以示感谢! 王老爷子乐得哈哈大笑,能教授一位一点就透的后辈,很有成就感! 刚好宗宪伟拿着一只文件袋过来,递给卢灿。 里面七八张放大后的照片,黑白的,既有阎立德的《文成公主降番图》和《古帝王图》,也有阎立本的《王会图》,还有唐代名家周舫的《蛮夷执贡图》。 卢灿拿着照片一一对比,尤其是阎立本的《王会图》照片,两者绘制的是同一件事,兄弟二人笔法略有差异,但大体上是一致的。譬如有关谢元深的着笔:戴着黑熊皮做的帽子,用金丝络额,穿着用毛皮做的衣服,绑裹腿,穿鞋。既有番邦的服饰特点,又有归化后的唐装特色。 这番鉴定,前后耗时将近一个钟头,卢灿揉揉发酸的腰——可能与昨晚的放纵有关,抬头朝宗越笑笑,“宗老,感谢您将这幅手卷转让给虎博,您老开个价?” 宗越还没开口,王老爷子先摆摆手,“你们谈,我下楼看看老宗最近有没有寻到什么好货。” 王季迁这是避嫌呢。 也好,卢灿正好有话要问宗越。 等宗宪伟带着王老下楼,卢灿与宗越相对而坐,中间是那只盛装《王会图》手卷的锦盒。 “宗老……” “阿灿……”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相视而笑,似乎都猜到对方想要问什么,宗越抬抬手,“阿灿,您先问。” 卢灿双手并在一起搭在膝盖上,略略欠身,“宗老,金玉子道长,是您的……” 宗越张嘴一笑,手指朝卢灿点点,“我就知道你小子要问这个。” 不过,他很爽快的点头,“金玉子道长,是我的师祖!” 果真如此! 不过,接下来的话,又让卢灿小小惊讶一下。 “家师王若虚,道号浮云子。” 嗯?不是赵浩公?卢灿愣了愣,马上问道,“是金玉子道长的……儿子?” 宗越再度点头。 卢灿挠挠耳根,自己终究还是推理错误,没想到金玉子道长,真的有个儿子! 浮云子的这一称号,在道教中使用频率很高,很能掩人耳目……至于王若虚,同样没什么特点,也是文人最喜欢用的“名字”。卢灿想了会,依然没头绪,“这位浮云子前辈……还在世?” “民国三十三年仙逝。” 1944年去世?很年轻啊! “意外?” 宗越露出缅怀之色,手掌摸摸额头,许久,才点头道,“确属意外!不过,这事牵扯到师门前辈的恩怨,不太方便和你多说。” “哦~~”卢灿没再追问。 轮到宗越反问,“卢少东家刚才所说的‘家中长辈’……确有其事?” “虎园博物馆馆长,福伯福井泉,是明玉宗陆心源一脉,马复兴的弟子!” “原来是马庆云先生的门下……”陆心源、马复兴的名头都挺大,宗越想了会,又问道,“卢少东家的鉴定功力,也是来自于……这位福生?” 卢灿笑笑,“福伯教会我很多,但没有师承关系。” 两人又聊了聊明玉宗的现状和民国时的“盛况”,各有感慨。 只是,卢灿隐隐发现,提到赵浩公此人时,宗越似乎有些不太自在,同时还有些鄙夷。 这就奇怪了——赵浩公可是他同门师叔,怎么这种态度? 很想知道原委,可是这件事似乎牵扯到隐秘,每次话题到这时,就会被宗越轻轻带过。 王若虚1944年去世,赵浩公1947年去世,宗白华与宗越父子反目,宗越远避唐人街…… 这中间,肯定有故事! 第32章 王赵之争 谢绝了宗越的挽留,卢灿留下一张一百八十万美金的支票,带走《王会图》,以及一枚嘉庆“敷春堂宝”交龙钮玉玺——也是今天上午宗老所说“另一份惊喜”。 这是一枚“宫殿玺”。 顾名思义,宫殿玺就是以皇帝所居住的宫殿名称命名的玉玺。 并非正玺,算是随玺的一种——乾隆帝重新规范玉玺仪轨时,将“年号玺”、“宫殿玺”、“鉴藏玺”、“诗词玺”和“花押玺”,都列入“随玺”范畴。 敷春堂是圆明三园之一绮春园的中心建筑群。 建于嘉庆六年,嘉庆皇帝将自己的寝宫名以敷春,实则为时时提醒自己“敷施仁政”之意,至嘉庆十九年,敷春堂规模达至全盛,成为嘉庆帝长年园居的主要处所之一。 嘉庆帝曾作《绮春园记》,言此园“较圆明园仅十分之三,而别有结构自然之妙趣,虽荆关大手笔未能窥其津涯,而云林小景亦颇有可观之道也”,足见其对绮春园的喜爱之情。 可惜,一场圆明园大火,敷春堂损毁严重。 还记得“慈溪挪用北洋水师军费重修圆明园”事件么? 那批军费,主要修的就是这座宫殿! 修复之后,改名“天地一家春”,成为慈禧太后的寝宫。 “敷春堂宝”交龙钮玉玺是嘉庆帝颇为喜爱的一枚玉玺, 故宫所藏《嘉庆宝薮》是嘉庆朝御用玺印印谱,其中就有这方“敷春堂宝”玺的记录,另外还有一方“敷春堂”玺印,可资佐证。 此件玉玺,印面正方,四壁光素,玺底印面汉文篆书“敷春堂宝”四字阳文。 玺面圆雕交龙钮,为清宫廷玉玺规范宝玺之章钮,龙身相交而龙首相背,竖角张目、须发飘扬、躯干遒劲、龙爪紧抓玺面、端肃敦仪、凛然生威,雕工精细,立体感极强。 虽然不是正玺,可依旧精美绝伦,镇馆级! 回家的路上,卢灿牵着温碧璃的手,琢磨着宗越师门的事情,温碧璃那小脑袋瓜也不知想什么,沉默不语,俩人就这么一路走进酒店。 直到走进酒店大堂,温碧璃才开口,轻声说道,“阿灿,其实还有一笔钱,你可以动用的?” 这丫头一路在琢磨自己缺钱的事?卢灿笑笑,很是感动,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你说的是……?” “伦敦康丁那边……还有一笔分红,可以让康丁给你打过来。”温碧璃长长的睫毛扇乎两下。她长时间从事卢灿助理工作,对卢灿收入来源,要比田姨和孙瑞欣更清楚。 还真是,卢灿摸摸眉心。 今年四月份康丁负责的菲利普基金,分红过一次,卢灿拿到大约四百万分红。这笔钱他转手又交给菲利普基金,让其帮忙操盘英镑的半年空头。 英伦与阿根廷的马岛战争虽然取得胜利,可是英镑对美元的汇率,却一直在跌。战争之前,两者的汇率大约在1比2,而现在大约只有1比15。这与铁娘子“私有化国营企业以扩大出口份额”的国策有关,但同时也是美元经济强势的表现。 这笔投资,到了结算期,大约能赚点,具体多少回头问问康丁。 嘉妮不在房间,估计去走访店面还没回来。 跑了一天,都有些疲倦,一回房间,阿璃就钻进浴室洗澡,卢灿想跟进去被她红着脸推出来……都老夫老妻了,还担心什么白天不白天?卢灿嘟囔一句,瞅瞅时间,拨通福伯办公室电话。 “阿灿,我正准备安排人去订机票,等拿到机票后再告诉你航班号。”福伯刚到办公室,还没泡茶,卢灿的电话就追过来。 “行,拿到机票您再通知我。”卢灿打电话给福伯,却不是为了这事——想要解开金玉子道长一门的恩怨,还得问他和张博驹张老。 随即笑道,“福伯,我又遇到一位明玉宗的门人,您肯定猜不到对方是谁的弟子。” 又遇到一位?福伯一愣。 好在卢灿没有卖关子,紧跟着说道,“是金玉子道长一脉。” “这位宗越宗老先生说,他的师傅是金玉子道长的儿子,道号浮云子,俗家名称为王若虚。您老知道这位浮云子吗?” “金玉子一脉?” “浮云子?王若虚?”这两个名称,对福伯而言也很陌生。老先生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想起来,“你没问问这位宗老先生?” “好像涉及到隐秘。”卢灿挠挠头,跟福伯坦白,“我是用您的名义,才将这位宗老先生的师承套出来,再具体的情况,他不肯透露。他可能觉得我是明玉宗的人……嘿嘿,您老来纽约和他见面,可要帮我遮着说。” “你这鬼头!”福伯笑骂一句,又道,“从他那套了什么好东西?” “就知道瞒不过您老。阎立德的《王会图》,还有一枚嘉庆的敷春堂宝宫殿玺。” “你这小子……可以啊。”福伯笑着摇头,连连感慨,这家伙,还真是聚宝童子——有些文物,不是想花钱就一定能买到,还需要看机缘,卢灿这几年的机缘,真的很好! 卢灿又将自己观察到的,以及自己猜想的内容,和福伯简略说了一遍。 “赵浩公与金玉子的儿子有恩怨?”听到卢灿的这个推论,福伯很讶异。 卢灿连忙解释,“我是瞎猜的。” “我明天到纽约,你陪我见见这位宗老先生。”福伯想了想后,又说道,“我这边没线索,等老张上班,我问问他,他对古玩圈的隐秘,知道的多一些。” 这边刚挂断电话,走廊传来张博驹哼着京剧的声音。 张老爷子现在日子过得可潇洒了,天天一帮老头子凑一堆,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家中的事情也不用操心,烦了累了还可以去看看粤剧、潮剧、京剧。 按他自己的话,这日子,神仙不换! “老张!”福伯探头,朝张老勾勾手。 “老福,有事?”张老正准备去自己的办公室,听到声音,回头笑笑。 “你来,问你点事。”福伯再度勾勾手。 “整什么神神秘秘的?”走廊另一侧,李林灿瞅见这一幕,立即嚷嚷道。 “刚好,老李你也过来。” 很快,福伯办公室,三老头,扎一堆。 “你俩听说过王若虚这人吗?金玉子道长的儿子,赵浩公的师弟,民国三十三年去世……”福伯三两句话,将刚才与卢灿通电话内容,概括后简述一遍。 张老撑着下巴,沉吟不语。 李林灿直接摇头,“没听说这么个人。金玉子这家伙,倒是听说过,他还有儿子?” 得,福伯有答案了,李林灿是真不知道,张老可能知道一点内情,只是不方便说。 稍后再问。 “就随便一问,不知道就算了。”福伯马上跳开话题,“昨晚接到阿灿电话,他和王季迁联系上,王家老画很多,有七百多幅,我今天带一帮人去纽约,家里的事情,你俩帮忙盯着。” “王千那老货,家里那么多好东西?那我去,你在家待着。”李林灿抬手嚷嚷一句。三人中,李林灿和王季迁的关系最熟悉,张老次之,福伯根本就不认识。 福伯干脆利落地拒绝李林灿的主动请缨,“英国回来的那批货,维护保养工作,不是一直是你在负责,你能脱开身?” 张老多伶俐的一人,刚才老福突然问道金玉子的儿子王若虚,他就猜到极有可能是卢灿在北美遇到金玉子一脉的后人。他想去看看,因而笑道,“要不,我陪你一道去。王季迁在故宫时,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熟悉。” “你的身体……?”张博驹如果能陪同一起去,当然最好不过,可是,虎园一帮老头子中,就数他的年岁最高,今年已经八十四。福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张老不干了,“你这什么眼神?我身体怎么了?早晨的莲蓉包子,我可是吃了一屉!” 福伯笑着摆摆手,“行,我安排人给你办理加快签证。” 李林灿还有事,打算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问福伯,“老福,昨个我和固庵通电话,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不少啊,我们是不是要增开一家东南亚小乘佛教展馆?” “缓缓。三号和四号大仓正在建,天天花钱跟流水似的,账面紧张。阿灿这次去一趟北美,大几千万美金没了,我估计他也紧张。”福伯摇头苦笑。 李林灿老爷子张张嘴,最终还是没继续坚持……卢灿在虎园博物馆的投资,那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挑剔的人也无话可说。 等李林灿离开,福伯抬手示意张博驹就坐,“老张,你是不是知道那位王若虚?” 张老搓搓手掌,反问道:“是不是阿灿在北美遇到他的后人?” 果真知道!福伯坐到张老对面,笑笑,“不是后人,是弟子。你估计也想不到,宗白华的儿子,会拜王若虚为师。” 张老一怔,确实没想到。 他摇摇头,“王若虚这人我一直没见过面,但他家和赵浩公的恩怨,听过一点。据说,1924年金玉子去世,王若虚与赵浩公闹得很僵。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好像与金玉子从袁家带出来的一件物品有关。” 第33章 巾帼英雄 接下来的三天,卢灿除了走一趟华尔街,感受世界金融中心的热度外,几乎都窝在大都会博物馆。这三天,他每天都要拿着小本本,细细观摩展出的每一件藏品,有什么心得,立即记下来。 这家号称世界最大的博物馆,开放二十六个展馆,公开展出藏品一万四千四百六十九件套。公展部分,仅占大都会不含典藏书籍的展品总数的266——典藏书籍在大都会博物馆体系中,属于“图书馆”系列,不属于展品系列,总数超过六百万册。 一万多件展品中,属于北美自己的藏品,仅有一千四百余件,大多是近现代北美画作、雕塑,能称之为古董的,只有一些建国时期的文件和名人用品,还有部分印第安民族物品! 剩余的一万三千多件,全部来自全球各地。 其中,来自两河及西亚文明的展品数量最多,两千七百多件; 来自古希腊、罗马的各色展品一千八百件; 来自欧洲中世纪以后的各种展品一千五百多件,近现代欧洲油画、雕塑、盔甲六百多件; 来自中、南美洲的展品一千两百多件; 来自大埃及及非洲地区的文物一千一百余件; 来自中国古代文物六百余件,中国近现代展品两百件; 来自东洋的文物六百多件; 来自东南亚各国佛造像及钻石等物品五百多件; 来自大洋洲及太平洋各岛屿土着的展品四百多件; 这家博物馆,如同巨大的黑洞,疯狂的吞噬全世界的各种文物。类似的一流博物馆,在北美一共有一千多家,二流和三流博物馆,数量更多,这使得北美成为全球艺术品的“洼地”! 这句话并非贬义,它一方面催生庞大到无法估值的、全球性的文物灰色交易,另一方面也促进全球艺术品市场的快速蓬勃发展。 卢灿并不会因为这些展品中的灰色属性就鄙视或者仇视大都会,相反,他很羡慕! 虎园博物馆,其实在性质上与大都会很近似——香江和北美一样,本土几乎没有文物产出,因此虎园博物馆的很多展出文物,来源也不是很清晰。得益于他那疯狂的资金输入,虎园也成为立足于亚洲的文物黑洞,吞噬一切它认为有意义的文物和艺术品! 如果从本质上来说,虎博与大都会博物馆,没什么不同,都是资本卷起的文物掠夺。 但如果从积极角度来说,虎博更像一座建筑在香江的庞大水库,截留下亚洲尤其是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很多流向西方市场的艺术品和文物! 博物馆看展品,其实很枯燥的。 除了第一天和温碧璃一起逛逛,接下来的两天,卢灿让温碧璃代表卢家和田乐群田总,在嘉妮的陪同下,走访各家店面,算是慰问。 第三天下午,卢灿结束大都会的参观,匆匆往机场赶——福伯和张老一行人的航班,即将抵达。 之所以耽误两天,是因为张老的签证,有点麻烦…… 老爷子现在享受正厅待遇,虽然已经退休,可他想出国,两边都有些障碍。 好在最终还算顺利。 汇合从市里赶过来的温碧璃和嘉妮,从特别通道开车进入机场。 “福伯、张伯!”两位老者蹒跚着相互扶持,走出舱门,卢灿紧跑几步登上舷梯,扶住颤巍巍的张老,嗔怪一句,“您老在家待着不好嘛,还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干嘛?” 张老眼中的疲色,掩饰不住,可还是笑着伸另一只手拍拍卢灿的手背,“放心,我身体好着呢,就不兴我出国见识见识?” “您和福伯,还有园子里其他几位老先生,已经自成世界,虎园都成别人眼中的华山论剑道场,外人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哪还需要出门见识?” 卢灿这话说得有趣,两位老爷子,哈哈大笑。 陪两位老先生下舷梯,卢灿与温碧璃又站在舷梯口,与下来的几人一一握手感谢。 “方老师,辛苦您跑一趟!”与卢灿握手的是一位凤仪出众的老妇,她叫方召麐,目前暂任虎园博物馆国画研究组的组长一职。 这位六十八岁的老太太可不简单,被誉为“战后香江杰出女性的代表”。 她的身世相当坎坷。 1914年出生,曾经是无锡纱厂老板的父亲方寿颐,在1925年的第二次直奉战争中遇害,幼年丧父;三十六岁时,丈夫方心浩医疗事故去世,留下八个孩子,最小的两岁。 命运坎坷,压不住向上的求生欲望。 这位女人,不仅将八位子女培育的各个成才——“方家八杰”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大状、医生、政务官、公司总裁、汇丰银行经理、联合国即时传译,个顶个的强,她自己更是重启艺术求索之路,港大求学、牛津读书,继年轻时拜陶伯芳、钱松岩、陈旧村学画之后,中年时期再度拜饶真颐、赵少昂、张大千为师。她的大写意融汇西方抽象精神和中国传统绘画韵致,备受称道,在书法方面以楷、行为主,古拙朴厚,气势磅礴,自具风貌。 张老夫妇去北市看望大千居士,恰好遇到方召麐在病床前伺候,张老爷子见到她的画作和书法作品,遂即向福伯推荐此女担纲国画研究组的组长。 她任职时间不长,卢灿还是第一次见对方。 同样,方召麐也是第一见卢灿,有关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传言,听过太多,真正见面时,她还是大吃一惊,年轻的不像话! “卢东家,还有三夫人好。卢东家做得一番好大事业,慕名已久!” “谬赞!不敢!得亏多位老前辈帮衬,否则,就是把晚辈卖了也筹建不起来现如今的虎园!”卢灿微笑着谦虚一句,又道,“听王季迁老爷子说,他和方老师您,相交甚早?” “单说认识,确实很早,六几年,我在大风堂下,见过王先生一面。旧年(去年)来北美看望我家小四子(方顺生,纽约联合国总部的即时传译),那是第二次见面,聊得颇多,向王先生请益,收获不小。”可能是初次见面的缘故,方召麐的回答很严谨。 同行的还有鉴定部的杂项组陈立春,他来北美,是负责从宗家的“宗古轩”库房,挑选一些有价值藏品带回去。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鉴定部的书画组陈子华,也是老熟人。 至于其他人,卢灿都熟悉,一个个拥抱一下,同时接受对方的“三婚快乐”的祝福! 听到这些家伙的“祝福”,卢灿想要揍人! 押队的是馆长助理戴静贤,与卢灿轻轻拥抱之后,又在他肩膀捶了一记,笑骂道,“你怎么这么能折腾事!家里一堆活,忙得飞起,你又跑到北美这边搞事!” 阿璃和嘉妮,还有阿木和阿忠,招呼十多人上车,卢灿和戴静贤走在最后,“伦敦的货,全部回来了?”这次离开香江时,最后一批从伦敦运回来的赵太来家货物,还在海上飘着呢。 “已经安全入库。原来的仓库小了,三号大仓正在加班加点的建设,四号仓库可能还需要半年。”戴静贤建议道,“阿灿,虎园的可使用面积有限,我建议……四号仓库重新规划,在四号仓的上面,加盖几层,无论是做研究中心,还是办公区,哪怕是宿舍也行。” 卢灿伸手蹭蹭鼻翼,还真是麻烦事! 购置虎豹别墅时,整体面积十三万四千六百平米,可开发面积五万三千平米,原本以为维持一家中等体量的博物馆,足够。 这才几年,虎豹别墅的面积就不够用了! 当时还是没钱呐,白地买少了!这会儿想要购买……已经没有空地——因为虎博的新建,大坑道附近已经成为港岛旺铺,周边几条商业街如同打了催乳剂,快速膨涨,将整个虎博团团围住! 现在再想买,天价不说,还没人愿意卖! 失误啊! 港岛面积狭小的致命弱点,让卢灿有些无语! 天生如此,没辙,他苦笑点头,“那就改!另外,让他们把三号仓库的顶棚也改一改,改成平顶式,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在上面加盖一两层简易建筑。” 戴静贤点点头,又补充道,“我回头让施工队把一二号仓库的顶棚,也做一份改造计划。” 这是在未雨绸缪呢。 卢灿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戴哥,辛苦你了!” 这句话说得很真诚,福伯年纪大了,张老李林灿等人做研究没问题做管理难,整个虎博的日常维护管理工作,基本上是戴静贤在负责,没有他的倾力付出,虎博很难撑下去。 戴静贤是钱穆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原本是做学问的好材料,活生生被卢灿弯成做管理! “说这话就见外了!”戴静贤再度捶了他肩膀一记。 两人缓步跟上大部队,卢灿又笑着问道,“戴哥,你手中能抽出多少钱?” 戴静贤一怔,停下脚步,“怎么,你没钱用?” 卢灿哑然失笑,自己再没钱也不会在他那里借钱,遂即摆摆手,“最近我让纽约大华银行证券部门炒点期货,应该能赚一点。” 戴静贤明白过来,尴尬一笑,这是对方在想办法给自己一点补偿呢,随即笑道,“好啊,我的私房钱不多,百十来万港纸,不够上台面?” 确实不够上台面,不过没关系,他的那点钱是凑数,主力还在卢灿和大华银行这边。 没办法,最近花钱太凶,得想办法赚钱,卢灿瞄上北美大豆。 最近几天让大华银行收集北美大豆的详细信息。 大华银行在纽约也有证券投资服务,不过,碍于实力和当地人的信任度问题,规模一直很小,但用来操盘大豆期货,还是没问题的。 第34章 文同会记 红色的高跟鞋,热烈、明艳、娇媚,像一簇跳动的火焰,不停的颤抖着。细高的跟,托起纤巧的足弓,紧绷的脚面隆起,雪白晶莹。 许久,高举的高跟鞋,如同泄气般的气球,缓缓下坠,最终滑落到棕色绒毯上,微微抖动。 昏黄的台灯被卢灿调亮一点,紧接着,他披着睡衣起身,灌了一口已凉的茶水,又续一杯,递给床上的佳人,“嘉妮,你明天回洛城……” 接茶杯的手臂一颤。 不过,卢灿很快解释,“抽调两名你们的财务人员,围绕潘德森,哦,对了,还有那位威肯律师和宣传部的副经理拉福特·奎恩三人,组建一家北美投资公司。” 潘德森是卢灿的私人代表,威肯·史密斯和拉福特·奎恩,则是典型的被卢灿垂青——才华很重要,被老板发现才华更重要。 这不,一有机会,卢灿就想到这两人。 “这家公司的主要资本来源,为德银投资、大华银行,还有我个人的投资。嗯,新公司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你帮忙监管。” 嘉妮撑着单手往床头靠了靠,又拉过裹成一团的被单,盖在身上,这才端着茶杯咪了一口茶水润润干哑的嗓子,“达令,新公司投资哪些领域?” “你知道‘硅谷’吗?” 嘉妮翻了个白眼,“圣克拉拉的硅谷?新公司投资高科领域?” “硅谷”一词,始于1971年的1月11日《每周商业》的一篇报道,主要范围从旧金山湾南端到圣何塞,核心地区位于圣克拉拉。这一区域内的很多企业,与由高纯度的硅制造的半导体产业相关,因而有“硅谷”之称。 八十年代,投资硅谷企业,可谓一本万利。 卢灿只需要按照脑海记忆中的名称来投资,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风险。 “在洛城的时候怎么不说……”嘉妮嘟囔一句。显然,尝到美味的她,不太想离男人太远,哪怕偷偷摸摸,那也是另一番滋味。 卢灿微笑着坐在床边,手搭在丝袜上,从下往上捋,腿玩年,名副其实。 “人多眼杂,你还是回洛杉矶办正事,北美这边市场越来越重要,我会经常来。” “新公司……投资额多少?”嘉妮眯着眼睛享受。 “注册资金一个亿,第一笔资金五千万,会在注册公司后十天到账。” 嘉妮双眼朦胧,脸色红润还未消散下去,此刻又涌上新色,将茶杯放在床头柜上,顺手重新拧暗台灯,低语道:“我还有地方你没有探索,有没有兴趣?” 她很清楚角色定位,也很清楚自己的需求是什么。 回到房间,卢灿忍不住打个哈欠。 最近几天,天天周旋在两女身边,尽管他自认身体很棒,可事实上还是很累人的——熟透且混血的嘉妮,可不是青涩阿璃那么好对付。 温碧璃还没睡,靠在床头看书,“快去洗个澡。怎么和福伯、张老他们聊这么晚?” 说着,她赤脚下床,去准备洗澡水,路过卢灿身边时,翘鼻梁微微一皱,香水味很熟。 好在卢灿的话,让她的疑心消散大半,“和福伯张老他们聊了会,又去嘉妮那,让她明天回洛城,帮我组建一家投资公司,聊了会。” “大晚上,打扰人家不好。”换成孙瑞欣,绝对吊在卢灿脖子上质问俩人在房间干什么,可到温碧璃这里,只有一声低低的劝诫。 “有什么不好的?”终究还是有羞耻和愧疚之心,卢灿笑嘻嘻从后面抱住她。温碧璃尖叫一声,挣扎两下,最终还是被他拉到浴缸中,胡天胡地一番。 ……………… 第二天一早,卢灿又精神抖擞的开始新一天,而阿璃再度蜷缩在被窝中酣睡。 去张老房间,老爷子已经起床,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一些。 老爷子主动问起,“那个宗越……怎么回事?” 卢灿一边将老爷子的房间窗户推开,换换气,一边笑道,“我已经查到他的部分资料。” “这位宗越,事实上是宗之櫆老先生的侄子。1931年,宗老先生结婚十年依旧无后,宗家便将宗越,过继到宗之櫆先生的名下,因此,两人有了宗谱上的父子关系。” “可是,1935年宗夫人怀孕,生下宗桂章,这就让宗越的处境有点尴尬。宗越十八岁那年,从苏省第一师范学校高中毕业后,选择离家出走,此后有近十年行踪不明。” “一直到1946年,他突然再次回到中海家中,在霞飞路开了家画社,从事仿古画。” “好像因为这事,他和宗之櫆先生争吵过几次。” “1948年,他卖掉几件藏品,只身来到纽约。” 这份情报,是卢灿委托徐奉查找到有关宗越的所有线索——宗之櫆先生还在世,他的儿子宗桂章在金陵三中教书,因此,宗越的基本消息,不难打听。 可是,从1936—1946年间,宗越身上究竟发生什么,没人知道。至于1948年,他为什么要去北美,同样也没人知道。 倒是宗桂章,从徐奉口中得知还有一位“哥哥”在纽约,很想联系上对方,但是却被宗之櫆老先生严厉斥责。因此,徐奉怀疑,宗老先生应该知道一点内情。 张老若有所悟,“你知道……郑西谛当年组建的文献保存同志会吗?” 可是,还没等卢灿回答,老爷子又抬抬手,“算了,这只是我的猜测,等有机会找宗越私下聊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卢灿一头雾水! 文献保存同志会,大名鼎鼎,又怎么能不知道? 侵华战争中,1937—1938年间,东北、华北、华南相继沦陷,江南及沿海富裕地区,几乎全部落入贼寇之手。江南自宋以后,皆有藏书藏宝习俗,中华精品藏书,大都集中在江南地带,因而,各大藏书楼、藏宝楼,都成为目标,中华文物惨遭劫掠。 这些被掠夺的文物,有相当一部分流入市场,面临遗失和损毁的双重威胁。 还有一部分藏书楼的主人,迫于形势,想要抢在被“劫掠”之前出售藏品。 此时的北平和沪海各大书市,云集各路古董贩子,其中就包括哈佛燕京学社、三井会社、运通公司、中山商社等文物倒卖“大号”,虎视眈眈。 为此,滞留沪海的郑西谛,发起并组织“文献保存同志会”,向当时的重庆政府请款,申请以国家力量,抢救民族文献! 这一倡议得到陈立夫、朱家骅、顾毓琇、蒋复璁等一干人的支持,最终得以成立。 文献保存同志会归郑西谛领导,核心成员有张寿镛、何炳松、张元济、张凤举、叶恭绰、王云五等人。成果非常辉煌,从1939—1941年,“合计获得40余万册善本古籍”——数据来自台北国图2012/11/30发表文章。 卢灿哪能不知道这个机构? 只是,宗越……或者说王若虚、赵浩公……与文献保存同志会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这家机构在1942年就解散了么? 老爷子不愿说,他干着急没用,卢灿甚至连翻白眼都不敢!还只能舔着脸赔笑,“我陪您老去吃饭,吃完早饭去唐人街王老和宗老家。” 卢灿陪同福伯和张老一干人吃完饭,让阿忠提前去王季迁老爷子家打声招呼,免得人多唐突,又建议大家回房间歇会再动身,给王家一点准备时间。 等他回房间时,嘉妮正坐在温碧璃的床边,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两位昨晚都得到浇灌的花朵,都那么娇艳。 “您回来啦。”见卢灿进来,阿璃想要掀开被单起床,忽然想起还有嘉妮在场,连忙又将被单捂住,撩撩零散的头发,对卢灿歉意的说道,“是准备出发了,我马上就起来。” “给你带了早餐,放在外面。”卢灿说完,又对嘉妮勾勾手指,“嘉妮,和你聊点事。” 嘉妮似笑非笑的对温碧璃摆摆手,跟着卢灿脚步出去。 “这次回洛城,督促一下德银投资与盖提石油公司的谈判进度。” “我可没有拿德银投资的任何薪水!你的私人代表是潘德森!”嘉妮扬着白净的手臂,俏皮地怼了卢灿一句。 卢灿被她气乐了,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一记。 “啪!” “哎哟!” 温碧璃已经起床,听见响动,连忙从内间探头,“怎么啦?” “吉尼亚,你看看,你家老公打我!”嘉妮马上举着有些发红的胳膊,噘着嘴向温碧璃投诉。 温碧璃瞪了眼卢灿,她急匆匆出来,就是为了看看……还好,打在手臂上,不是其它地方。 接着,她又咯咯笑将起来,“你该打,刚才我可是听见,让你帮老板督促点事情,还敢要条件?回家我就跟田姐说,让她好好收拾你一顿!” “你们一家子都是坏人!”嘉妮哼哼着,甩着手臂,蹬着高跟鞋,走了。 王千画铺有点小,一下子挤进去十多人,一楼连转圈都难。 张博驹与王季迁算是三十年代就已经认识,建国后再也没有见面,这次一见,格外亲切。福伯站了会,对两人举举手,“老张,你和王先生先聊着,我和阿灿,带一部分人去宗先生家?” 显然,福伯想先见见宗越这位“同门”。 第35章 撞进贼窝 “宗老先生,这位是我说的长辈,福伯,虎博馆长。” 介绍完之后,卢灿特意留心两人的反应。 “鄙人福井泉,幸会!” “福先生,久仰大名,快请进!” 没有所谓的江湖门派切口,也没有情绪上特别波动,一切如平常的两名陌生人初相识。不仅如此,卢灿甚至还能感觉到,宗老先生似乎有点戒备,可能是对陌生人的戒备。 只不过,稍后有两人肯定会有密谈,卢灿想要留下来听听。可是,福伯却对他摆摆手,“阿灿,这边的事情,交给我。你陪阿璃丫头去逛逛,年轻人就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别整天闷在文物堆中,时间长了,老气横秋。” 喔噢,老气横秋,合着这么来的?不想让我听就直说呗! 卢灿心下腹诽,不过,面子上还是微笑应诺,转身又回到王千画铺。 一楼大厅只有王家媳妇朱蕊在看店,还有一位七八岁小男孩在写字。 “嫂子,这就是义强?”卢灿笑着对朱蕊抬抬手,又探头看了眼孩子,正在临摹一幅钢笔字帖,“这么用功,练钢笔字呢?字形结构很中正,不错。” 字迹嘛,说不上有多好,但是,架构已经很工整,坐姿和握笔,都很规范。 “小强,叫叔叔阿姨。”坐在柜台里面的朱蕊抬头,见卢灿和温碧璃,笑着站起来,招呼儿子喊人,又对卢灿笑笑,“张老师和方老师他们,都在四楼。” “安替、安可好!”小男孩起身,瘦瘦的眉清目秀。 阿璃在手包中掏出一枚带玛瑙顶珠的冰种飘绿平安扣,塞在孩子手中,又在孩子脑袋上摸摸,“真俊!长大肯定也是个大才子!” 男孩很乖巧,一转身将手中的平安扣递给母亲,朱蕊看了眼,笑着推辞,“吉尼亚,这东西太贵重,孩子戴不合适的。” 阿璃笑笑,“没事,北美这边没几人懂翡翠,让阿强戴着,平安扣保平安的。” 两人说着话,店后面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笑吟吟迎上来,主动向卢灿伸出手掌,“是卢老板和卢夫人。上次您二位来我家,凑巧那天我有事,真是对不住。” “这是我老公,王守昆,刚从纽瓦克赶回家。”朱蕊的介绍,适时跟上。 “王哥好!您忙您的,不用刻意招待我们的。”卢灿微笑着握握手,顺势打量对方。王家的基因还可以,王守昆戴着眼镜,个头不算高,可白白净净、瘦瘦的,一副儒商风范。 “生意常有,而朋友嘛,来一趟不易。”王守昆双手一摊,笑道,“况且,上次已经失礼,这次再失礼,我家老头会骂人的!” 卢灿陪着他,呵呵一笑。 “我父亲陪着张老和方老师他们,都在上面,四楼有点狭仄,要不……卢老板和夫人,现在一楼喝杯咖啡?” 卢灿原本还想着上去看看,可一想到四楼两排多宝阁之间仄仄的通行道……这会儿上面已经有将近十人,还真的很难转开身。遂即点点头,“行,就在一楼坐会。” 朱蕊端来一只茶盘,送上三杯咖啡,她自己搬个凳子,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顺便照看店面,还有学习中的孩子。 “王哥的玻璃厂,生意还不错。” “生意还行,就是人工比较贵,没什么赚头。”王守昆摇摇头。 纽瓦克是纽约的卫星城,人工成本要比纽约市更低,可是依旧高昂。 卢灿心头一动,马上笑道,“王哥为什么不考虑去亚洲开设工厂?东南亚,或者香江的人工成本,很低的。” 王守昆显然不太认可,翻翻手掌,“高昂的海运费用,会拉平人工成本所带来的的差额。” 卢灿盯着对方看了眼,这位王哥在生意上的天赋,恐怕不怎么突出。 不过,为了将王老哄到虎博扫清障碍,卢灿还是耐心的点拨对方一句,“纽瓦克的工厂,完全不需要关闭,但,这不影响你拓张亚洲市场。亚洲人也要用玻璃的……专业级或者民用级市场,都未必比北美小。” 王守昆捻着手指,沉默下来。 并非王守昆特别笨,真要笨的话,他也不会想到去开一家玻璃工厂。他的毛病是典型的“二代”病,也就是“家境不错,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有点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的味道。 相对而言,这种病在富三代时,往往不存在,他们会考虑家族产业的“二次创业”。 因此,亚洲市场的优势,并非王守昆看不见,只是没有资源,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去闯,太累,远没有打理现成的产业舒适。更为关键的是,现如今他的玻璃厂也不是生存不下去,只是利润要比以前少一些而已。 这就是舒适区所带来的惰性,很多企业都死在这上面。 见他还在犹豫,卢灿又微笑加码,“王哥估计没回过国内。最近那边正在改革开放,毗邻港岛的深城被划为开发区,也在招收各种企业去办厂,各种政策优惠不说,人工更是便宜的吓人。” “我在国内的关系还算不错,不仅与友谊商店体系中有专柜,和京师农机厂合作成立了一家拉杆箱生产厂。你猜他们的工资是多少?”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引起王守昆的注意,“多少?” 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晃晃,“月工资折合港纸两百,折合美元不到三十。” 王守昆听得手一抖,“不可能!” 卢灿笑眯眯耸耸肩,也不辩解,“这次我准备邀请王老去虎博看看,王哥,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带嫂子和孩子走一趟香江,我安排人带你回国内看看,眼见为实。” 他还真没胡说,1980年中国人均年收入308美元,同年美国人均年收入美元,大约只有北美人的四十分之一。 卢灿继续蛊惑道,“如果王哥你有想法在深城开一家玻璃厂,我可以投资一笔。那边的关系,我比较熟,我来安排人走通办厂流程,也可以安排人在香江设立销售中心,主打香江、新加坡、弯弯市场,这三个市场,我同样也有些门路。” 这条件,别说王守昆,连旁听的朱蕊也心动不已。 卢家实力怎样,似乎不用证实——他家敢一口气吃下自家老爷子一辈子的收藏,那可是价值好几千万美金的货品,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更何况,他家还有超大的私家博物馆、珠宝公司,还有银行…… “卢少那天回港?”朱蕊见丈夫还在思考,她先一步笑着问道。 “我和阿璃还会待上半个月,不用管我们,您一家如果去港岛,完全可随同这次张老他们一道走。我的飞机就在肯尼迪机场停着,到时候会送大家回港,应该能坐得下。” 卢灿无意中又装了个逼——私家飞机! 王守昆终于拿定主意,“那就麻烦卢少!刚好我父母也有些年头没回去,这次一趟打。” 得!四天前没能解决的问题,今天无意中解决——只要王家在深城投资玻璃厂,一家人的生活重心偏向于港岛,王老太太肯定不会反对王老爷子去虎博! 尽管对方还没有答应回国投资办厂,但条件这么好,对方凭什么不动心?又不是真的佛系! 涉及到丈夫的事业,朱蕊对温碧璃更加热络,拉着她的手,两人叙着女人间的私房话。 王守昆则搅拌着咖啡,陪卢灿聊着纽约唐人街,聊着聊着,两人很自然的就聊到纽约唐人街华人帮派。卢灿随口问道,“纽约三大华埠,最出挑的问事人是哪位?” 王守昆诧异地看了卢灿一眼。 卢灿还以为对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问,笑着解释,“我家的纳德轩珠宝,在纽约唐人街附近的商圈,有几家店面。这不……担心日后遇到麻烦,也好知道该拜谁的码头,是?” 王守昆笑笑,“首推七叔,也就是伍佳兆伍老爷子。七叔是华埠市长,纽约三大华埠大小当家的,几乎都会给他面子,连意大利人也认。七叔和我家老爷子关系很好,两人经常下棋什么的。” 这下轮到卢灿诧异——这趟来得值,这笔交易做得值! 这位伍佳兆,卢灿听说过,舅舅葛辉重点介绍对象之一。 此人1908年出生,1923年抵美,1935年因涉及一项抢劫案,他扛下所有的事情,因而被判处入狱17年。1950年减刑两年出狱,立即被拥戴为纽约协胜堂的话事人——协胜堂是北美洪门组织致公堂的四大机构之一。 1954年,他成为美洲协胜公会会长。在他担任会长期间,与致公堂另一机构安良堂进行为期两年十多轮的谈判,终于结束彼此之间的内斗,让致公堂再度保持微妙的实力均衡。 1969年,他被推举为全美洪门致公总堂总监(话事人)。 嘉妮曾经上门拜过山头,不过,听嘉妮的介绍,“七叔”是一位很和蔼的老头。 所以,卢灿对“七叔”的印象不算深刻。 可这会听王守昆再度提起,他意识到,嘉妮被人吃了“印象分”! 能成为纽约“华埠市长”的人,岂能是一个和善老头那么简单? “除了七叔,还能找哪位?”卢灿绕着两根大拇指,再度问道。 王守昆再度看看卢灿,嘴角带出隐隐笑意,“找我老豆啊,或者宗叔,都可以的!我家老头子和宗叔,在曼哈顿唐人街,说话还是有些份量!” 卢灿一巴掌排在额头上,“啪”的一响! 自己真特喵傻缺!难怪王守昆看自己的眼神这么怪! 王老和宗老,能在唐人街的核心区域开设店面许多年,而且这次自己带这么多人上门,都没人来过问,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俩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才是! 看他的囧样,王守昆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在卢灿膝盖上拍了拍,“我家老头子当年是415,宗叔是426,不过两人都退了,很少过问协胜堂的事情,只有七叔,还在撑着。” 别人不懂,卢灿懂这些切口啊。 三合会组织中,415是白纸扇,426是红棍! 难怪看到宗老时,总感觉他有硬功夫在身——能担纲红棍,能没有横练功夫? 难怪前几天的狮子队伍,会在王千画铺门前逗留时间超长,还将采青活动放在这里! 自己的观察力,还是不够仔细啊! 现在再回想,自己之所以没发觉,实在是……唐人街的帮派,给人的印象,太普通!远不像香江那些帮派,动不动就“晒马”!更没有那些电影中出现率最高的纹身! 就两个“有文化”的老头,能联想到“白纸扇”和“红棍”? 想到这,卢灿哑然失笑——合着,自己撞进“贼窝”中! 当然,这话只是玩笑之词,华人街的很多帮派组织,有浓厚的涉黑成分不假,但也有很多人,其实是为了“结幇自保”而已。纽约华埠类似的组织很多,有些组织摇身一变,就成为各种名目的“商会”,如果被人逼急了,它毫不忌讳向外部表明,自己就是帮派! 第36章 纽约大华 意外得来的消息,需要消化。 卢灿是沃尔顿法则的严格遵循者——把信息和情报放在第一位,金钱就会滚滚而来。他需要沉下来心,仔细考虑王老和宗老的交易,会为卢家带来什么。 这样说,也许会使得他过于“现实”,可是,面对“一老一小的爷俩支撑整个卢家”的真正现实面前——卢家比五年前要强大许多,可是同样,卢家的庞大资产所散发的诱惑力,也要比五年前大出无数倍!基于安全,卢灿不介意让自己更“现实”一点。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一杯咖啡喝完,卢灿笑吟吟起身,“王哥,嫂子,我和阿璃还要去趟大华银行。晚上我和阿璃,请您全家还有宗叔一家人,一起吃顿便饭?” 既然意识到对方的价值,他很快就做出姿态。 王守昆陪着站起身,笑着摆摆手,“哪有让您请的道理?晚上的事,我来安排!到时候我会叫上宗叔和宗宪伟一家子。只是……您二位中午有安排?要不中午你们过来。” 没去争执晚餐谁负责的问题,王守昆揽过去也好,唐人街他熟,等吃完饭,让阿木去买单就成。卢灿微笑摇头,“中午已经和大华银行的皮特·陈他们约好。咱们下午再见!” 卢灿并没有骗王守昆,他确实约皮特·陈一起午餐,只不过不需要这么早,这会儿才上午十点——他需要早一点出门和香江的葛辉联系,否则只能等到傍晚。 但愿葛辉舅舅还没休息,可恶的时差! 一走出王家,卢灿就拿出手机,拨通葛辉舅舅家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人接起来,“谁啊?” 葛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舅舅,是我,阿灿。” “呃……”声音顿了顿,马上又问道,“怎么了阿灿,是不是在北美遇到麻烦?” “那倒没有!舅舅,您对协胜堂了解吗?”卢灿急需要对协胜堂有全面的了解,以便于他拿出最为合适的针对王老和宗老的态度。 葛辉沉默了七八秒,才问道,“你想了解些什么?” 卢灿坐在车内,将他与宗老、王老的交集,详细说了一遍,自然也少不了两人的黑背。 “你想要得到什么?只是北美产业的安全保障?” 呃?卢灿只是觉得这条线索很有价值,但具体想要得到什么……还真没有细琢磨。 “也许……您说的有道理。”想了想后,卢灿点头应承。 葛辉又沉默了几秒钟,“阿灿,这算是个好消息,你让葛四和葛七他们来找我,我会告诉他们怎么做!记住,这里面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过分关注!包括与王季迁和宗越的交往时,都不要露出一丝对他们的背景感兴趣的迹象!” 似乎意识到说话的语气重了,葛辉放慢语调,“阿灿,你还有很多台面上的事情需要去做,那些阴影下的事情,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葛辉的劝告,自然是好意。 他说的道理卢灿也懂,只是,卢家除了他之外,难道让爷爷卢嘉锡去打理这些事情? 不过,他的提议卢灿还是很赞同的。 葛四和葛七,是当初葛辉划给卢灿的十个战堂骨干成员中的队长,原本想要用在缅北。可事实上,这些混江湖的人,并不适合真正的战场对决,现在的缅北金矿卫队,大多数成员都是越战退役老兵,而葛四他们,只能充当这些士兵的格斗技巧训练教官,有点“大材小用”。 将他们抽掉到北美,负责与北美华埠势力打交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因而,卢灿很快笑着答道,“谢谢舅舅关心,我马上葛四他们去见您,这事您费心!” 大华银行纽约分部,距离曼哈顿唐人街不远,卢灿夫妇抵达时,银行门口围着一圈人,几名警察在录口供,皮特陈正在和一位警察头头交涉什么,看情形似乎发生抢劫案件。 他看见卢灿俩人到来,连忙带着笑脸从人群中挤出来。 卢灿眼睛对人群中警察示意,问道,“怎么回事?” “嗐,昨晚又有人来撬自动取款机。”皮特陈挠挠微秃的头皮,苦笑摇头,“自从安装两台取款机后,这已经是第四次被撬。” 卢灿微微错愕,推动自动柜员机是卢家控制大华银行后的重大举措之一。 “损失大么?” 皮特陈摊摊手,“那些该死的!只是移动了柜员机的位置,没有搬动也没有撬开,没什么损失,可是,他们已经影响今天的取款工作。” 没损失就好。这种偷盗取款机的行为,在其它地方也时有发生,真正得手的几乎没有。 这年代的自动柜员机,笨重无比,厚厚的铅板四壁,内部为钢混框架,重达四百多公斤,半嵌入式结构,想要挪走这么大的家伙,难度不小。 卢灿瞄了瞄柜员机,冒出一个想法,伸手指指柜员机笑道,“皮特,回头你去申请一个设计专利,也许能从德拉路仪器公司换回足够用的机器。” 专利?皮特陈,还有温碧璃都很诧异,怎么话题就绕到at的设计专利上来了? “您有改良的方案?”对方是大老板,皮特陈尽管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价值,可还是笑着问道。 “自动柜员机对于罪犯最大的诱惑点,是不是前开门式的钱仓?其次是……看似可以挪动的机体?”早期的自动柜员机,都是单体式设计,有点类似于电话亭,一个个的矗在那里。工作人员补充钱仓中的钱币,都是从正面腹部的位置开启。 不都是这样么?皮特陈有些茫然。 卢灿往银行门口走了两步,手指在墙壁画个长方形,“将机体完全嵌入墙体,左右加固,是不是可以杜绝被罪犯搬运?” 皮特陈点点头,这个不难做到,现在已经有一部分柜员机实施半嵌入式结构。 “既然机体透过墙壁,那么完全可以将钱柜的开口,放在机体后半部,工作人员在室内操作更换钱仓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皮特陈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对着卢灿晃晃大拇指,“董事长真是天才的想法!稍后我就安排人设计一个简略结构图!” 卢灿描述的,正是后世at机最常见的壁体式设计,说穿了一文不值,不过,放在八十年代,还真是不错的主意。 皮特陈是三代华裔,祖籍福州,爷爷来纽约后,经营一家小五金店,日子过得不错。太平洋战争爆发时,他父亲认识一位从苏格兰来北美讨生活的女人,也就是皮特陈的母亲。这让他的面孔中多了一些欧洲人的特点,譬如卷毛,不过,他的性格还很接近华人,挺会说话的。 带领卢灿和温碧璃,简单参观一遍大华银行分部,规模不大,三间当街门面,两间门面十二个窗口办理存取款以及其它业务,另有一间是服务室和抵押业务室内。 没错,大华银行也从事典当质押服务。 卢灿参观时,正好有一位客人,拿着一套韦奇伍德茶具,希望抵押五百美元。 卢灿粗略看了一眼,东西还不错。 韦奇伍德这个瓷器品牌创建于1759年,到现在都是英国皇室的御用瓷器提供商 这套茶具是艾瑞斯骨瓷系列,发行于1884年,茶杯和茶壶上有几何形状与纹理的设计,既有西洋双陆棋的古典,又有现代几何的时尚感,符合完美的英式审美,非常适合男士使用。 由此也能看出,大华银行在北美的经营状况,并不怎么理想——这种小单子,稍微大一些的银行都不屑于接待! 大华银行,还没有走出唐人街。 二楼的一间为证券室,另外两间是混合办公区,条件很简陋,连皮特陈也只是在办公区用玻璃各处一个小单间。 皮特陈的办公室很小,索性带着卢灿和温碧璃去往证券室。 操盘室一共六名员工,正在喝咖啡聊天打屁,卢灿三人进去时,哗啦啦一阵慌乱的桌椅响动。 皮特陈脸色黑得像锅底——平时没业务,散漫一些也就算了,今天大老板来,他特意叮嘱过,没想到这些家伙死性不改! 一位三十来岁的金发白人,笑着迎上来,摊摊手,“鲍斯,皮特,我们刚才正在讨论北美大豆的未来走向,并非在怠工!” 皮特陈瞪了对方一眼,“克里斯蒂安,你需要用成绩来说话,而不是嘴!” 洛克·克里斯蒂安,就是大华银行纽约分部证券部的经理。 “可是,我提报了两次融资申请,你都没有签字……”那位克里斯蒂安耸耸肩,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模样。 “提请融资申请,同样需要成绩证明!”皮特陈被他这句话激怒了,说话毫不客气,“事实上,我们证券部门账户上的一百万美元,在你履职的一年多时间中,只增长了8,这样的年化率,你让我签字同意你的融资申请?” “看来,你对我的成绩,并不满意?那我辞职!”洛克·克里斯蒂安似乎也被激怒,一把拽下胸牌,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 卢灿有点晕,这是闹哪般? 第37章 大佬七叔 与克里斯蒂安一起走的还有一位分析师,现在,大华银行证券部只有四名员工,其中三位是华裔,一名黑人。多说一句,走的两位都是白人。 这就是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的现状。 最尴尬的莫过于皮特陈,如果杀人不犯法只罚款,他估计绝对会拎着刀追出去,将这两人戳个满身窟窿,哪怕为此被罚倾家荡产。 “让您见笑!”他抹抹额头冷汗,尴尬地朝卢灿躬躬身。 “还有分析师和操盘手吗?”卢灿抬手摆摆,大华银行纽约分部如何管理,皮特陈的能力究竟如何,钱伟是大华银行总裁,他不想越过钱伟,直接干涉纽约分部的经营。 “有的有的!”大老板不闻不问,让皮特陈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对剩余四人招招手,“这位是我们银行的董事长维文先生。” “这位是分析师凯勒,这位是精算师沃尔夫特,这位是操盘手本……”他又指指最后一名懒洋洋的黑人,“这位是我们分部的另一名操盘手马丁。” 四个人,三种职业,倒是可以组建一个项目小组。懒得和这些人握手,工具人而已,卢灿点点头,“接下来的几天,大家辛苦,配合我完成一项短线操作。” “鲍斯,你说的是……北美大豆?”那位叫做马丁的黑人,举举手,问道。 “yes!”卢灿没打算对这些人解释什么,扭头问皮特陈,“大华银行的期货交易账户,是在cftc注册账户吗?” cftc是主管北美期货交易的单位,全名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银行、证券公司以及期货基金的一级账户,都得去这家交易会注册备案,然后才能在纽约期货交易中心实施代理交易。 “大华银行的所有证券手续都很完备,只是……”皮特陈挠挠头,“因为账户不怎么运营,我们只缴纳五百万美金的保证金。” 卢灿有些无语,一家银行分部的证券中心,竟然只缴纳最低额度的保证金,由此可见他们的证券业务,差到什么程度? “有持仓限额吗?”其实这个问题都不用问,肯定有——持仓限额一般与保证金有关。 皮特陈又露出尴尬表情——无持仓限额,那是大银行和大证券公司才有的待遇。 卢灿伸手,温碧璃马上从她的坤包中掏出一张卡。 卡片在卢灿手指尖翻转,“喏,帮我注册一个账号,顺便缴纳一千万保证金。” 一句话,房间四人顿时兴奋起来。保证金的缴纳比例为总金额的5—15,大华银行的信用等级不够,肯定拿不到5,但10还是没问题的。 这就意味着,这次大华银行纽约证券部真的接了一笔大活——上亿成交额的期货单。 “嗨,鲍斯,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全面的金融服务!虽然我只是个操盘手,但请相信马丁,我可是麻省理工it金融硕士!”那位黑皮,率先起身,举手答道。 没想到,这位黑皮的学历很高啊。 不过,卢灿依旧将卡片交给皮特陈,“这件事你亲自去办理,交易结束后,我会留给你们银行5的手续费。” 5的手续费,不算高,但对于大华银行纽约分部而言,需要的是一次“盈利扬名”的机会。 皮特陈不知道年轻老板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有信心? 两人算不上熟悉,不过,接过银行卡时,他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鲍斯,农产品期货,受外界信息影响比较大,您考虑好了?” 卢灿摆摆手,“做好你分内的事,缴纳保证金时,顺便帮我在纽约证交所租赁一间宽敞点的大户室。”又转动手臂,指指房间四人,“让他们签订保密协议,明天开盘之前,在大户室等我。” 卢灿的表现有些冷,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包括那位黑皮,这很符合北美资本家的姿态。忽然,他想起一事,又问道,“刚才离开的两人,有没有签订保密协议?” 早在四天前,卢灿就让皮特陈安排人收集北美大豆的情报资料,刚才离职的两人,肯定知道大华银行纽约分部,要做空大豆…… 皮特陈脸上冷汗直冒,刚才气昏头,没想到这事……他胳膊肘蹭蹭耳际的汗珠,“我会……我马上打电话警告他们!克里斯蒂安只是个不知名的小角色,应该不会透露的。”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显得心虚。 卢灿冷冷地盯了对方一眼,对这位,着实有些失望。 午餐自然不会跟皮特陈一起。 今天的事情他肯定有过错,而且,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经营状况很不好,这是卢灿亲眼所见。 走出银行大门,温碧璃知道卢灿心情不太好,挽着他的胳膊,巧笑嫣然,“我们……回酒店?” 回王家自然不可能,可回酒店同样要找地方吃饭…… 卢灿摇摇头,指指前面巷子中的一块“中华大饭店”的招牌,笑道,“这么窄的巷之中,挂出这么大的招牌,估计有点拿手活。我们去尝尝?” 温碧璃噗嗤一乐,可不是嘛,巷子只容得两人并行,车都进不去,可这招牌……口气忒大。 阿忠推开半掩的玻璃门,卢灿和温碧璃走进饭店。 这会刚过十一点,还没到饭点,大厅中几名厨师和帮工正围在一起打扑克。柜台后站起来一位老者,戴着金丝眼镜,满头白发,对这帮人摆摆手,“别玩了!来客人,开工!” 又对着卢灿三人笑笑,“三位吃点什么?” “有菜单吗?我看看。”卢灿和温碧璃往柜台方向走了几步。 饭馆不大,一楼大厅五六张八仙桌,收银台在大厅最里面,旁边是通往后厨的通道,布帘遮挡,再旁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抵近收银台,卢灿发现收银台后的柜子上,奉着一尊关公夜挽须拎刀像,两边的对联,写着“天地一完人,文武才情忠义胆;古今几夫子,英雄面目圣贤心。” 字迹有些熟悉,应该是从王季迁老爷子那买来的。 老者递给两人一份塑封菜单时,注意到卢灿的目光,遂即笑道,“小兄弟也拜过关圣?” 卢灿一愣神,旋即醒悟过来,对方说的“拜关圣”可不是普通祭拜,而是“入会仪式”——三合会入会仪式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拜关圣”。 看来,这家饭店与唐人街的三合会组织关联很深。 卢灿微笑摇头,“没,我们是来旅游的。只是……看对联,有点像王季迁王老的字。” 这位老先生眼睛眯了眯,盯着卢灿两秒后笑道,“小兄弟好眼光,确实是老王写的。” 老王? 要知道,王季迁可是协胜堂的老牌白纸扇,即便退了,唐人街的人都尊一句“王老”。 这称呼让卢灿对眼前这位老者,重视起来。老先生满头白发,个头不高,面色红润,年岁与王季迁、宗越接近,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也有股子老教授的范儿。 卢灿起了试探之心,“老先生和王老很熟?” 老者微微错愕,似乎从没人这么问过他,继而笑将起来,“熟?哈哈!几十年邻居,肯定熟啊!” 得,不用猜,这位也是协胜堂的老一辈! 卢灿此时还没有猜到对方的身份,可对方却将他的底细,摸得透透,笑道,“听说老宗和老王正在家中倒藏,小哥就是香江来的卢少东家?果然一表人才,和如夫人也是郎才女貌。” 卢灿一愣,连忙拱手,“老先生贵姓?” 对方如果和王老宗老关系好,猜到自己的身份,这不算难事,可是,他竟然连温碧璃是如夫人都清楚——如夫人是对妾室的尊称,那一定是调查过自己。 此时,卢灿心中对对方的身份,也有所猜度。 这位老先生捻了捻寸长的白须,“老朽姓伍,与卢少东家的纳德轩珠宝,也算打过交道。” 果然是他! “原来是七叔当面!真是唐突!”卢灿再度抱拳拱手。他确实没想到,号称“纽约华埠市长”的七叔,竟然窝在一家小饭馆当掌柜的…… 伍老爷子再度哈哈大笑,虚抬手臂,“这有什么唐突?你二位上门,那是照顾我的生意呢。” “七叔豁达!中华大饭店,名不虚传……那我就点餐了?”卢灿一边呵呵笑着应对,一边在心底埋怨嘉妮——这女人也不说明上次在哪儿拜会过伍老爷子,下次见面,整不死你! 其实,他还真误会嘉妮。 这里不是协胜堂的堂口,而是伍家的饭馆,伍佳兆的儿子在负责。伍佳兆平时不怎么来这边,今天有点私事,才过来坐坐,结果被卢灿撞上。 纯属巧合。 伍老笑眯眯反问一句,“卢少东家是不是觉得……饭店的名字叫得太大?名不副实?” 卢灿连忙举手,“山不在高有龙则灵!您老坐镇,哪还能名不符实?” 伍佳兆再度哈哈大笑,手指捻须,“卢少东家……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老宗和老王,对少东家赞不绝口!” 宗老和王老在他面前夸奖自己?这是一条好消息! 卢灿心念直转,琢磨着该怎么和这位“华埠市长”再走近点? 第38章 激进投资 中华大饭店名不符实,饭菜的水平差劲的很,胜在量大便宜。好在卢灿和温碧璃都是吃过苦的人,嘴巴不怎么刁,卢灿饭量大,最终还是实现“光盘行动”。 “饭菜还合口么?这盘送给你们两位,尝尝这份。”就在卢灿抹着肚子有点撑的时候,伍佳兆端着一盘菠萝咕噜肉过来,放在俩人面前,老家伙还对着卢灿眨眨眼。 有什么古怪么?卢灿连忙摆手,“实在是吃不动!谢谢伍老!” 至于饭菜是否合口……卢灿很想吐槽,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就是甜的齁人,这也叫合口?最终,他还是微笑摊摊手,“合口不合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吃饱。” 老头子哈哈大笑,不知了什么。 许久,他停下来,又伸手指指面前的菠萝咕噜肉,“尝尝?” 好,盛情难却,卢灿只得再度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中。 嗯?卢灿眼前一亮,新鲜酥脆,酸甜可口,绝对的大厨水准! 刚才几道菜,怎么回事? 伍佳兆再度笑将起来。 两人的表情,把温碧璃弄得莫名其妙,捻起筷子也叨了一口,轻咦一声。 卢灿很快醒悟过来,连连苦笑——这个老家伙,用饭菜来考验人心! 太过分了! “伍老,这餐饭我可不付钱啰!” “一餐饭,老朽还请得起!卢少东家,不错!”伍佳兆止住笑容,赞了卢灿一句,“富贵不忘谦卑,有你,卢家该兴!” 老头子就拿一顿饭测试自己有没有“纨绔秉性”? 卢灿不太相信,筷子在咕噜肉盘子中叨了一口塞进嘴中,含糊道,“谢伍老夸奖。” “前天见到老宗和老王,两人都说,卢少东家对西洋古董很熟,能不能帮我看件东西?”说着,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块机械表,放在桌面上,推给卢灿。 卢灿瞅了眼表盘的标志,东西不错啊,沛纳海庐米诺杜尔潜行系列。 这只手表,表膛超大,直径足有八厘米,像一只缩小一点的水表,入手一沉,足有半斤重。表壳用钛合金制成,表盘与指针镶有深蓝色的细管,那是沛纳海的夜光专利——氚管,具有极佳的夜光效果。表膛的两侧,还配有水深测压仪以及指南针。 翻过来,表背面刻有皇家海军“regia ara”的意大利文,以及皮埃蒙特王国海军标志。 最后是编号。 尽管表盖和表背面有着相当严重的磨损痕迹,可表膛指针依旧在旋转。 “伍老,看来这顿午餐我真不用给了。”卢灿掂量一下这只手表,笑嘻嘻道,“这是沛纳海仪器厂,为意大利皮埃蒙特王国海军定制的专用手表,生产于1939年4月17日,编号为29。” “没有工具,没办法看表芯,不过,从表背面痕迹以及重量来看,大概率还是原装的。” “庐米诺杜尔潜行系列自从1938年出产之后,就是钟表爱好者的收藏青睐。您老得收好,这东西保值效果不错。” 从卢灿手中接过手表,伍老爷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问道,“这玩意,大概值多少?” “如果您拿去典当或者质押,大概有个两三万美刀,卖给喜欢的人,大概五到八万,如果送到拍卖会,过十万也不是不可能的。” 早年的沛纳海庐米诺杜尔潜行系列手表,就是这么贵。 “要不……送给你?”老爷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哪有送人东西用“要不”,卢灿赶紧举手,“还是别!应该是您老的意大利朋友送给您的,我就不抢了您朋友的心意。” “你说的很对,这是朋友的心意,不应该被辜负,请忘了我刚才的提议。”老头子很潇洒的耸耸肩,似乎刚才那话,也是无心之说。 讲真,卢灿不喜欢各种各样的试探,偏偏,这些老家伙几乎都喜欢来这一套。刚才的“赠送”,不是试探才怪? 与上年纪的老人不同,卢灿更喜欢直来直去,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一条拉近伍佳兆、王季迁和宗越等人,甚至唐人街部分商会资本之间关系的方法。 因此,他放下筷子,笑眯眯问道,“伍老,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我还是大华银行的大股东兼董事长。” 老头子眼睛微眯,带着淡淡的笑容,“对面的大华银行?” 卢灿点点头,“大华银行即将成立设立一款投资产品,承诺固化年化率为百分之七,不足部分,大华银行予以补偿。你可能对这个概念不太清楚,我做个比较……现在您存在银行中的存款,五年定期的收益,折合年化率大约在百分之五左右。您要不要投一点?” 伍老一愣,怎么谈着谈着,就成了拉投资了? 老头子对这方面还真的不懂,本能的想要拒绝,卢灿又笑道,“您老别急着拒绝,完全可以和您的财经人士商议后再做决定。记住,请告诉他,我说的这段话中的‘固化年化率’,而不是预期年化率,他会给您合适建议的。” 卢灿拍拍温碧璃胳膊,微笑着起身,“谢谢您老的招待,今天中午省了一顿午饭钱!” 老先生还没反应过来,俩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临走前,又听卢灿笑着说道,“哦对了,您老询问专业人士时,别忘了说两点。第一,7固化年化率收益的承诺,我可以用纳德轩珠宝的固定资产进行担保;第二,这款产品,只是一款试验性产品,并非长期存在,也许,我两年或者三年,吸纳的名额和资金,也有限制,过时不候!” “伍老,再见!”卢灿冲着有点懵的伍佳兆晃晃手,飘然而去。 一出门,温碧璃眉头微皱的问道,“阿灿,刚才的提议是不是太冒险了?” 她这几年一直担纲卢灿的助理,处理大华银行的事务,对金融方面也算得上精通,刚才卢灿提出的7固化年化率收益,实在是太冒险! 如果是“预期年化率”还能理解,可是“固化”完全不同,意味着如果达不到目标,银行不仅收不到认购费和管理费,还要往里面贴补。 这种做法,金融体系几乎从未有过! 在温碧璃看来,风险太高! 卢灿却微笑摇头,“别担心,我有把握!” 7固化年化率收益很难么?对绝大多数基金而言,很难,可是对于卢灿,难度一点都不大——只需要购买他印象中的几只股票,譬如通用、苹果、美孚、可口可乐、花旗……等等,长期持有,这些股票哪一支的年增长率跑不赢7? 大华银行想要在北美突破现有的窘境,必须下猛药! 这是他所能想到快速扩大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的最好方法。 温碧璃吐了口气,不是放松而是为自己解压。 她发现这次阿灿来北美,似乎突然变得激进起来,在硅谷成立科技投资公司还能理解,可是,让大华银行成立固化年化率投资产品,以及明天开始的北美大豆期货……就完全无法理解! 自己是劝不住了,要不要给田姐去个电话? 小丫头手心都攥出汗来! 卢灿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掌,放在掌心搓了搓,“担心明天的期货盘?” 温碧璃正琢磨这事呢,抬头看着卢灿,很严肃的点点头。 “不用担心!还记得上午皮特陈说的一句话么?” 皮特陈说的话多着,温碧璃哪能记住?丫头摇摇头。 “他说,农产品期货市场,受外界信息影响比较大。” 好像有这句……只是,这句话不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吗? 卢灿一手拉着她的手掌,另一只手屈起食指,在她的翘鼻梁上轻轻刮一下,“今年北美大豆丰收,全美农业协会和北美进出口贸易商之间,有关商品收购价格的谈判,已经僵持近一个月,新的大豆收购价即将出台。你说,这条消息会不会给大豆期货市场带来冲击?” 温碧璃一愣,这事她真没关心过,没想到自家男人天天泡博物馆、陪自己逛街,竟然还能关心到这种事?她忍不住问道,“你认为这次谈判……大豆的价格会降?” “这几乎是一定的!”卢灿点点头,伸出手指分析给她听。 “今年不仅是北美,南美、澳洲、甚至连亚洲的大豆都大面积丰收,物丰伤农,这条定律几乎全世界通用,这是其一;” “两伊战争致使西亚地区对大豆的需求骤减,外部市场缩小,这是其二;” “第三、北美进出口贸易商们,正面临东洋四大粮商,也就是丸红、三井物产、三菱商事、伊藤忠商事的凌厉冲击,他们想要击退对手,价格战几乎无法避免,而大豆在小麦、玉米、大豆、水稻这四大粮食品类中位居第三,北美的这些粮商,想要打价格战,必须要压制国内收购价。” “所以……大豆降价,几乎是必然的。我做空大豆期货,看似风险很大,实则手拿把攥!”似乎为了安稳温碧璃,卢灿还在她面前捏捏拳头,信心百倍的样子。 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而是源自他脑海中的记忆。 北美的农产品价格很奇葩,采取的都是“预收价”,也就是提前商定好来年收购价格。这一价格,也并非政府定价,而是取决于全美农业协会和北美进出口贸易商两家机构,每四年一次的价格会商。 有一本介绍全球知名对冲基金的书籍,其中就有关于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崛起的介绍。 其中就有量子基金做空1982年大豆期货获利十亿美金,奠定“对冲大鳄”的案例。 同时还有四年之后,老虎等一批基金几乎完全复制四年前量子基金的做法,再度做空大豆期货,获利近四十亿美金的案例。 因为1986年这次的北美期货市场损失太严重,影响太坏,导致包括老虎在内的等一批对冲投机商,还不得不接受国会质询! 这次事件还导致另一个后果,那就是全美农业协会和北美进出口贸易商两家机构的会商机制,从四年一次改为一年一次。 北美大豆收获的时间为每年十月,现在已经十一月,这次会商拖了一个多月,再拖,就会影响粮商对明年的农场预定工作,也不利于农业协会向政府递交农业补贴申请。 因此,最终价格,就在最近几天出炉。 手拿把攥卢灿做不到,可心底还是有谱的! 第39章 墨家钜子 王守昆的晚宴上,当卢灿提出大华银行推出固化年化率7收益的金融产品“利多多”后,王家很给面子,买了一百万美金,宗家则要谨慎一些,买了五十万美金。这与两家的交易体量,明显成正比——卢灿与王家的交易量至少几千万,与宗家只有几百万。 结果还算不错。 下午的时候,卢灿与钱伟就在纽约大华银行发行“利多多”产品,磋商半天。 推出较高利润率产品,来扩大大华银行在纽约的影响力,这一点钱伟非常赞同,可是用“固化”这种承诺性的字眼,他表示不太妥当,有点“饮鸩止渴”的味道。 基金运作中,7年化率很高么? 一点也不高。稍微优秀一些的管理团队,想到达到这一目标都不算困难。汇丰银行的“获多利”产品,连续多年年化率超过8,所以汇丰的股票一涨再涨。 最终,卢灿和钱伟达成一致:利多多产品成立的前提为“试验两年”、“限额五千万”。 有关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的整顿…… 钱伟近期将来纽约,两事一并处理。 卢灿陪着张老和福伯,从饭店出来后往酒店散步,一批人声势浩大,没有遇到什么不开眼的。 “福伯,您今儿和宗老聊得还愉快吗?” 福伯偏偏头,看看路灯映射在脸上的卢灿,笑笑,“你想知道什么?怎么好奇心这么强?” 呃?卢灿挠挠头,当然是想知道王若虚和赵浩公这对师兄弟之间的八卦啊!当然是想知道宗越远遁纽约唐人街背后的故事啊! 卢灿正犹豫着该怎么接话,旁边的张老先说道:“老福,我也很好奇呢。说起来,金玉子道长和我家,缘份不浅。” 张老用一句“缘份不浅”,概括了他家族、个人与金玉子道长一脉的恩怨。 怎么听,都有些无奈。 福伯知道张老和卢灿出自于一个神秘流派,具体情况则不清楚,两人守口如瓶,更不知道玖宝阁与金玉子道长一脉的恩怨纠缠。 他对张老笑笑,“宗生确实出自于金玉子前辈一脉,他的师傅王若虚,也不是完全岌岌无名。老张,听说过三四十年代黄浦江张三石的事吗?” “王若虚是张三石?”张老这句反问,脱口而出。 这话落在福伯耳中,会赞一句张老爷子反应快捷,可落在卢灿眼中就不同了——张老爷子分明已经猜到,这句反问,只不过是印证。 只是,卢灿还是有点懵——黄埔张三石又是哪位大神? 真心没听说过啊! 他怕两位老爷子谈得兴起,把话题岔过去,连忙问道,“这位……张三石,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 张老爷子朝他呵呵一笑,“1937年,东洋人搜查毛公鼎,逮捕叶恭绰的侄子叶公超,1938年,叶恭绰为救侄子,找人做了一尊赝品献给东洋宪兵……你知道那只尊赝品毛公鼎谁做的?” 傻子也能猜出来啊!可卢灿还是迟疑了一下,念叨,“难道是……王若虚?” 张老点点头,“当时,他的名字叫张三石,住在黄埔杨村。” 我去!我去!我去! 卢灿连着在心底惊叹几声! 都知道“毛公鼎”的故事,都知道叶家叔侄在这件重器保护过程中的付出,可是,又有谁知道毛公鼎背后的“无名英雄”——做赝高手张三石呢? 没有这一尊赝品毛公鼎,叶公超先生只怕还要身陷囹圄,真品毛公鼎命运如何,谁能猜度? 三人感慨两句之后,张老接过讲故事的主导权。他对福伯笑笑说道,“老福,在接到阿灿电话后,我确实有怀疑过,张三石就是王若虚。” 福伯有些惊讶,“哦?老张你和张三石,也有交集?” “算不上交集,不过有所耳闻。”张老眼睛似乎有些迷离,脚步都有些踉跄,卢灿连忙扶住老爷子的胳膊。 张老伸手轻拍卢灿的手背,继续说道,“老福,你应该知道1939年,我被76号丁默邨的事?” 这事,玩收藏的基本上都知道。 事情发生在1939年底,张博驹还在担任盐业银行董事会董事、沪海分行总经理,住在租界。平时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可是,因为当时沪海黑市文物泛滥,张老爷子酷好收藏,经常出租界前往黑市收货。不知怎么,就被成立不久的76号魔窟丁默邨盯上,找个了机会,将老爷子绑架。 最后,还是工部局和银行工会的人出面,缴纳二十多万大洋赎金,才得以逃脱魔掌。 与他前后脚被抓的另一位大佬,中国化学社总经理方液仙,就没那么好命,最后被折磨致死,尸体还被76号魔窟卖了十万大洋…… 这恐怕是老爷子一生中的梦魇,所以,提起这事,他脚步都有些虚扶。 卢灿扶着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好在张老很快平复心情,笑笑道,“我在沪海待了两年,认识了有着‘江南鬼眼’之称的张凤举,对他的鉴定眼力,钦佩不已,我和他的交情也算不错。” 张凤举,这人卢灿知道。 本名张定璜,是当代颇为知名的作家,文史学家,批评家,翻译家,曾任北大国文系教授,创造社发起人之一,后与鲁迅轮流主编《国民新报副刊》。 没想到,他的鉴定眼力这么出色? 能被张老称之为“江南鬼眼”,张凤举的鉴定水平,一定超乎寻常! 难怪他能成为郑西谛成立的“文献保护同志会”的主鉴定师! “有一次,我和凤举,朱公亮一起喝酒,酒醉之际,他自己说漏嘴,说他的鉴定水平,是客居黄埔杨村张家小院时,跟着房东张三石学的。” “我和朱公亮都不信。” “张定璜又说,去年叶恭绰的那尊赝品毛公鼎,就是他做中牵线,央求张三石所做!不仅如此,房东张三石,还经常出入郑西谛的西楼,帮忙鉴定偏门难本。” 朱公亮是哪位,福伯不清楚,卢灿小声介绍一句——此人原名朱世明,字季光,号公亮,名门之后,虽然出身军伍,可才华横溢,精通多国语言,书法和绘画都有很深功底。 战后,此人曾担任驻日代表团团长,有心起义,受挫。 1965年去世于横滨,死因一直有争议。 老爷子口中的西楼,则是郑西谛先生在沪海的住所。 “等第二天清醒之后,我有心结交认识那位奇人,再问凤举,他死活不承认……” 不知道福伯有没有听出来,反正卢灿听出张老话语中的破绽——老爷子最后并没有说出,他究竟是否见到张三石。 大家唏嘘一番,很快回到酒店。 福伯累了一天,回房间洗漱,卢灿在房间中转一圈,又溜到张老的屋内。 “就知道你小子鬼机灵!”张老在洗浴间洗脸,听见卢灿声音,探头出来看了眼,笑着说道。 卢灿舔着脸笑道,“谁让您老故事讲一半?听着不过瘾。” 等张老从洗浴间出来,卢灿已经倒好茶水,递给老爷子一杯,“您老见过张三石?” 张老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张凤举住在黄埔杨村,不难打听。有一天,我刚好去黄埔看盐碱地,看见张凤举回家,便让司机跟着。” 卢灿瞠目结舌,老爷子这是“跟踪尾随”? 张老瞪了卢灿一眼,“什么表情?我就是撞见……”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卢灿当然不敢这么说,只是嘿嘿笑着点头,“撞见,撞见!我没别的意思。” 老爷子被他说的“恼羞成怒”,伸手在卢灿脑袋上拍了一记,“还想不想听?” “听听听!您老继续!”卢灿如同狗腿一般,扶着老爷子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对面。 “我在张家小院门口看了一眼。” “张凤举正在跟一位五十来岁的先生站在院子中聊天。” “此人面目略显苍老,与当年的金玉子道长相貌有六分相似,故此,我当时就怀疑,此人是不是金玉子道长的后人。” 说到这,张老停顿下来,又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过了几秒,又端起茶杯,显然,老爷子的心态有些不太平静。又过了秒,老爷子继续说道,“因为师兄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人相见。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张三石的院子。” “不过……我开始托人在沪海古玩圈,打听这位张三石的信息,还真的被我打听到一些内容。” 戏肉来了! “在我打听张三石消息时,意外的从一位朋友那得知,还有其他人也在打听王若虚的事情。这人是岭南国画研究会的赵浩公。我这位朋友是青帮的人,恰恰也是赵浩公的朋友,赵浩公给他的理由是,王若虚抢了他的一件东西,必须得归还!” 三四十年代,沪海的地下势力几乎被青帮垄断,想要找人,青帮比警察局管用。 卢灿问道,“您老的朋友有没有说……是什么东西导致师兄弟反目?” “没说。”老爷子轻轻摇头。 就在卢灿失望之际,张老揉揉眉心,又缓缓说道,“我怀疑……是墨家钜子令。” 卢灿一口茶水茶点喷出去。 墨家钜子令? 开玩笑,这都什么年代,还出现“掌门之争”? 另外,钜子令……真的有这玩意?不是黄易大大瞎扯的? 哦,忘了,此时的黄易大大还在香江艺术馆,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玄学呢。 第40章 北美掘金 阿璃蜷缩成一团小球,窝在卢灿的腋窝边,像只沉睡的猫咪。 昏暗的夜色中,卢灿却枕着胳膊难以入眠——张老的推测给他相当大的震撼。 墨家有着严密的组织,其领袖也就是巨子(钜子)。 墨子有没有当过巨子,这个无法考证,先秦史料也没有记载,但史学巨匠方授楚教授所编制的《墨学源流》,认为墨子是墨家第一任巨子,禽滑厘是第二任巨子。 在其它的先秦典籍中,明确有三位墨门钜子,分别是孟胜、田襄子、腹黄享(两字合为一字)。 有墨门钜子,那么……有钜子令,似乎也就不那么奇怪。 墨门三分,相里氏之墨(秦墨),邓陵氏之墨(楚墨),相夫氏之墨(齐墨)各有表现,又延续百年,最终,只有邓陵氏之墨走向民间,最终保存一丝血脉。 南宋之后,邓陵氏之墨继承者,再度一分为二,显宗明鬼,隐宗明玉,隐宗为显宗服务,那么,明鬼派手握“钜子令”,也就能理解。 福伯出身于明玉宗,为隐门弟子,金玉子道长出身于明鬼派,为显宗弟子。也就是说,金玉子道长,是有可能手持钜子令的! 卢灿不禁有些怀疑,金玉子道长接近袁世彤,是不是有着“接近袁家,继而攀上袁世凯”的特别心思——当时袁家权倾朝野,金玉子如果有心复兴墨门明鬼派,这无疑是一条“终南捷径”。 原本,卢灿对所谓的“钜子令”,嬉笑以对,可是,再回想福伯今天的表现……忽然发现,张老的推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福伯可能也知道“钜子令”一事,所以,老爷子抵达北美后,急匆匆去见宗越,还将自己撇开——也只有这种涉及宗门隐秘的事情,才让福伯如此慎重。 自己毕竟不是明玉宗或明鬼派的人。 “钜子令?”卢灿不知不觉中就轻声嘀咕一句。 温碧璃似乎被惊扰到,微微挪动了下身子,卢灿连忙抽出脖颈下的手臂,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丫头很快继续发出熟甜的呼吸,而卢灿则继续胡思乱想。 金玉子的儿子王若虚,与张老的师兄裴公锦圣之间的恩怨,两位老先生都已经魂归天国,其实已经随风飘散。 至于王若虚和赵浩公,还有宗越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卢灿也有所猜度。 1944年王若虚之死,很可能与赵浩公关系不小,宗越不愿回国,则极有可能与1947年赵浩公之死有关。赵浩公毕竟是当时的文化名人,他的死影响相当大,宗之櫆老爷子,可能知道部分原因,因此,将“继子”宗越,放逐到北美唐人街隐姓埋名…… 当然,这些都是卢灿的猜想。 只是……这些陈年旧账,与自己有关系么? 好像没有! 想到这,卢灿忽然兴致缺缺——钜子令与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么? 关心那些没用的,干啥? 睡觉! ……………… 将张老、福伯等人送到王家之后,卢灿与温碧璃转身前往棉花交易所。 八十年代的纽约期货交易,尚未合并为纽约期货交易所,那是1998年的事情。现在的期货交易,分为棉花期货交易所,以及大宗农产品期货交易所两处。 棉花期货交易所并非只有棉花,还含有小麦、玉米和大豆等北美主要粮食作物,而大宗农产品期货交易所交易对象几乎与传统农产品无关,全是经济作物,譬如糖、可可、咖啡等。 棉花交易所位,于世贸中心二号楼旁边的一栋九层高的副楼一到三层上。 等卢灿和温碧璃赶到时,皮特陈以及另外四名员工,已经在台阶旁等候。 交易大厅的门还没开,但是巨大的卷闸门已经升起来,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许多红马甲和黄马甲,还有衣冠楚楚的职员,正在做开市前的准备工作。 交易大厅前面的小广场,站满了着西服系领带拎皮包的华尔街精英们,以及难以计数的投机商。 “都准备好了吗?”卢灿问的是保证金合约。 “卢总,一共开二十四个捆绑账户,每个账户都是按照三百手最大值规划,因为您要求的是即时期货交割,因此每张合约保证金9,要比保值账户保证金稍高,最大杠杆为11倍。合计缴纳保证金七百二十万,不知……够不够?” 皮特陈神色有些拘谨,他昨晚接到大华银行总裁钱伟电话,内容嘛,自然不太好。 卢灿没去关注他的神色,心底盘算一下,差不多够了,随即点点头。 北美期货交易,一手为十吨大豆,七千两百张合约,加上十一倍杠杆,总数额也不到八十万吨。 这个数目看似庞大,其实还真不多。 虽然北美农业部还未对外公布今年北美的大豆总产量,可外界预估为四十亿蒲式耳,约合108亿吨,实际产量则高达到4525亿蒲式耳,约合1232亿吨。 这一超预期的产量,也是北美大豆价格暴跌的主要原因之一。 见卢灿满意,皮特陈松了口气——大老板不好伺候啊! 八点四十五,开门放水,人群如鱼儿涌进大厅。 卢灿是第一次来,四下打量,与香江期货交易所进行对比。交易大厅挑高极高,纵贯一到三层,所有操作室和管理室,都围绕大厅修建。气势上要比香江期货交易所强,但结构差不多。 皮特陈半步领先,一边领路一边介绍。 他特别提醒卢灿,北美最大的综合期货交易所位于芝加哥,简称cbot,而纽约的棉花期货交易所,除了棉花,其它所有品类,所挂出的价位,都是从芝加哥传来的信息。这一点,有些像早期的香江期货交易所和新加坡期货交易所,这两家的期货挂牌价,都来自于大阪期货交易所。 因此,纽约棉花交易所的非棉类交易价,都有大约三分钟左右的滞后。这也就导致很多证券商,更喜欢去芝加哥交易非棉类货品期货。 这一点很关键,尤其是卢灿选择的是即时交易而非月交割模式。 皮特陈选择的包厢,位置还不错,二楼靠右,站在操盘室就能看到一楼大屏幕。 包厢面积不大,两台笨重的电脑,凸屏ib。 没错,八十年代初,电脑交易已经进入北美股市及期货交易市场,甚至有专门的交易软件。只是,此时的交易员还是更习惯大声喊或者电话交易,不是他们排斥新的交易方式,而是因为坑爹的网速。 尽管大华银行证券部门生意很少,可是,电脑交易是未来的趋势,因此,无论是操盘手马丁,还是本,都很熟悉电脑交易。 俩人很自然的坐到电脑面前,开机,等待;进入系统,等待;检查账户,再等待! 确实有点坑! 卢灿之所以来交易大厅,是为了做备手——万一电脑不中用,还可以现场交易。 电脑账户检查完毕,卢灿又让马丁将近期大豆的k线,重新拉了一遍。 近期十天,最高价为1611美元每蒲式耳,最低价为1293美元每蒲式耳,昨天的收盘价为1420美元每蒲式耳,昨天收盘时,呈小幅上涨趋势。 皮特陈冲好几杯咖啡,放在卢灿和温碧璃面前,温碧璃正手持电话,与酒店负责盯守电视新闻的阿忠,以及负责收罗报纸信息的阿木,试着联系,保持手机随时通畅。 “谢谢,你也坐。”卢灿朝皮特点点头。 “谢谢卢总!”皮特陈有些拘谨地坐在卢灿对面,双腿并拢。 今天不仅皮特陈很拘谨,四名员工应该都受到皮特陈的敲打,就连那位黑皮马丁,都很安静。 卢灿挠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皮特陈,他算不上有成见。 昨天回去之后,他也曾反思。这年头,亚洲金融机构想要在华尔街出头,很难的,除了东洋的野村证券背靠三菱和富士财团的支持,以及蓬勃的日资企业扩张,一度发展成为世界第一的证券公司外,还真的没见过其它亚洲金融机构在北美受到尊敬。 因此,大华银行纽约分部不被接受,只能做点存取及放贷的小生意,也能理解,并非皮特陈的能力不足缘故,更何况,纽约分部自从1976年开设,能支撑到今天,皮特陈的功劳还是有的。 之所以不高兴,更多的还是因为纽约分部的发展,没有达到卢灿的心理期望值而已。 卢灿刚想暖一暖对方,门外,整个大厅喧哗起来——九点开盘! 大约在开盘三分钟后,电脑屏幕上的k线,突然跳动一下,第一点位,位于1445美元。这是期货期货挂牌价,受到欧洲盘和亚洲盘的影响后的第一次跳价。 又过三分钟,价格再度上行,第二点位,位于1452美元。 这说明,亚洲盘和欧洲盘,对大豆期货市场还是比较看好的。 房间外,有欢呼的,有骂娘的,房间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卢灿打算做空而不是做多,连跳两个点位,是不是预示着开门不顺? 卢灿双手环抱,站在马丁身后,眉头微皱。 他在等,等消息到来,最近几天一共会有三条消息放出,最终导致北美大豆期货价格崩盘。 第一条是产量信息的公布;第二条自然是农业协会与进出口贸易联盟的谈判价格;第三条是伊藤忠商事收购北美邦吉的消息。 具体时间卢灿不记得,顺序也不知道,所以,他不得不采用笨办法——让阿忠和阿木盯着媒体,尤其是新闻终端机! 方法虽然笨,可是要比芝加哥那边传来消息的速度更快。 k线跳动的很剧烈,上上下下的,如同波浪。 一直从九点等到十点半,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忽然,温碧璃手中手机响起,她快速接听一言不发,不敢打断对方讲述,对卢灿拼命点头。 消息来了!机会来了! 都不用卢灿提示,本和皮特,立即进场! 第41章 你好我好 下午三点收盘,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的五人,看卢灿的眼光,像看上帝! 期货交易,每天只能交易四个小时,可就在这短短四个小时,卢灿将手中的三千两百万美元,变成一亿两千万美元的账面结余! 扣除交易税和大华银行的管理费,以及几人的奖励之后,足足有七千多万美金的纯利。 这还是因为卢灿担心大华银行纽约分部,被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以内部交易的名义调查,而做出减少杠杆倍数后的收益! 在金融市场,从来不缺“股神”的传说,有的传说,甚至要比卢灿今天的表现夸张十倍,可那些,毕竟只是传说!哪有一位活生生的股神站在身边震撼? “后续结款工作,你盯一下。对了,要做好cftc的聆讯准备。”平仓,结算完各种费用以及奖励之后,叮嘱皮特陈一声,卢灿挽着温碧璃的手,在一片崇拜眼神中,飘然离去。 两人顺着人流,走出交易大厅。 身边的华尔街精英们,无一不在谈论今天的大豆暴跌行情,以及从芝加哥期货交易所传来的几家投资公司暴富的消息,却从未想过,其中一位,就混在他们中间。 温碧璃挽着卢灿的胳膊,眼神迷离,如果不是公众场合,她绝对会跃到卢灿背上。 这个习惯学自孙瑞欣。 孙瑞欣那丫头,或撒娇或兴奋,就喜欢让卢灿背着她。 早先温碧璃还不敢,后来试过一次,她立即明白孙瑞欣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看似孩子气的行为——趴在男人背上的那种安稳感受,让人沉醉。 “卢少,三夫人,下午两点钟左右,伍佳兆伍老来电话,想要约您见面,地点还在昨天饭店。”阿忠和阿木两人已经来到棉花交易所门口,卢灿俩人一出来,阿忠就赶过来汇报。 伍老来电话?呵呵,这位老爷子,估计不仅问了财经顾问,还问过王老和宗老。 那就直接过去。 卢灿对阿忠抬抬手,“那就去中华大饭店。” 临上车前,卢灿眼睛落在棉花期货交易所的标志上,展眉一笑,真是个好地方。 交易所二楼大户室,皮特陈组织四名员工,准备召开临时会议,商讨的问题只有一个——接下来的几天内,怎么乘胜追击? 就在老板离开之前,曾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未来几天北美大豆还有下降的空间。 这句话,如同一点火星洒在油田上,皮特陈的胸中燃起冲天火焰。 可以扬名时,没有人愿意岌岌无名! 自家老板今天做空大豆获取暴利,使用的是大华银行纽约证券部账户,最迟明天,大华银行就能扬名华尔街! 这是契机! 北美的肤色歧视确实很严重,但是,没人歧视资本和利润! 当大华银行证券部能给投资者源源不断带来利润时,那些欧美白人用来维持狭隘高傲的所谓歧视,会被他们自己扔进马里亚纳海沟! 老板今天的行动,为大华银行纽约分部,打响头炮,可接下来的工作,还得靠自己! 老板不再参与,兴许是看不上接下来的利润,可是,作为大华银行纽约分部,它需要乘势扩大利润,扬名华尔街! 所以,等沃尔夫特将包厢门合上之后,皮特陈拽拽领带,第一句话就是,“都说说,明天我们怎么干?凯勒,你先说。” 其实,小黑皮马丁更想发言,可皮特最终点名凯勒,因为他是分析师。一支股票操盘团队中,分析师往往是灵魂人物。 凯勒是华裔,姓黄,华文名叫黄更新。他琢磨一会后说道,“今天大豆的收盘价为1143美元每蒲式耳,不太可能下降到10美元以下,因此,我们可操盘的空间,其实并不大。” 他这句话,听起来有些道理,顿时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卢灿要是听见,绝对会扇他耳光! 82年北美大豆期货价,最终的结果是“崩盘”,而今天,只是“暴跌”!崩盘的最通常的理解是“停止交易”,而暴跌只是“承受范围内的剧烈下降”。 要知道,量子基金在这次大豆期货崩盘中,最终获取十亿美金的利润! 卢灿之所以不参与后续几天的交易,根本原因不是利润点不足,而是不想过于出头引起北美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特别关注。 卢灿可不是索罗斯,一旦上了黑名单,对于未来北美市场拓展,绝对是巨大障碍! 黄更新将一场“崩盘的游戏”,预估成“不会降到10美元以下的”金融市场动荡,由此可见,一位优秀的分析师,是何等重要。 他的话,其他四人都有同感。 由此可见,大华银行纽约分部证券部门的人员素质……真心很平庸! “如果想要扩大利润,我们可选择的方法并不多,只有尽可能的扩大资本量。”说完,黄更新的目光落在皮特身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要赚钱,原来的一百万美元,肯定不足! 皮特陈捏着下巴,“账户原有一百万,这次鲍斯交易,证券部能分到四百多万,我全部划给你们证券部,另外……我再想想办法,给你们凑齐一千万。” 皮特陈也想多凑一些,可是银行不是他家开的,所有支出都是有计划的。 “能不能让鲍斯,留一笔款项放在我们账户中?”黑皮马丁,终于忍不住,提议道。 几人眼前一亮,这个建议不错,可是……老板的事,谁也不能给他做决定,大家的目光重新落在皮特陈的身上。 “我……试试。”皮特陈其实不太愿意单独面对卢灿,压力很大啊! 卢灿接到皮特陈的电话时,正在中华大饭店的二楼,与伍佳兆老爷子喝茶。 “有事吗?要不……你过来一趟,我在七叔这里喝茶。” “七叔?伍老先生?”皮特陈当然知道华埠市长伍佳兆。 嗯,李承轻轻嗯了声,也不掩电话,朝对面的伍老笑道,“伍老,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的皮特,找我有点事。不介意的话,我让他来这里?” 伍老耸耸肩,“来,我听说过陈生大名,只是一直没见过,认识一下挺好。” 皮特陈的祖父母当初同样住在唐人街,到他父亲那一代时,选择搬到布鲁克林高尚住宅区——很多小有成就的华裔,都会选择搬离唐人街。 挂断电话后,卢灿很直白的问道,“伍老,昨天我的提议,您考虑好了?” 他和温碧璃也刚到伍家,双方还没开始谈呢,皮特陈就来电话了。 “你们的基金,接受现金吗?” 老爷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卢灿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是要利用大华银行成立的基金洗钱呢? 银行洗钱,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全球几乎所有银行都在干,譬如瑞士,之所以金融业如此发达,与金融洗钱有极大关系。 可是,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干。 几乎所有银行都会对外声名,坚决反对洗钱行为。 伍老爷子是“华埠市长”,每年的灰色收入肯定不少……大华银行可以装作不知道接受来历不明的存款或者票据款,但一定不能留下证据。 卢灿搓着茶杯的口沿,想了会,才说道,“您老没成立几家外贸公司?” 空壳公司洗钱,这是最典型也是最常用的洗钱模式,银行也最喜欢接受来自这些公司的款项,公对公项目,银行完全可以将责任推掉。 老爷子眯着眼,笑笑,点头,“会有一部分。” 看来,老爷子手中的灰色款项不少啊!这种款项,对于大华银行而言,也是一种诱惑!怎么做,卢灿有的是方法,可是不能摆上桌面讨论,稍后倒是可以点拨皮特陈两句。 卢灿笑笑,摇摇头,“大华银行可以接纳这部分款项。” 再多,卢灿不可能明面上接受。 伍老爷子也没有就这事再纠缠,很快,两人议定,伍老以公司的名义,投注八十万美金,介于王老和宗老之间。 这事商量完毕,卢灿又不紧不慢的提了一句,“等过些日子,大华银行纽约分部会推出个人保险业务,涵盖大病险和职业保障险。伍老,您要是感兴趣,可以安排人来上保险。” 伍老对金融了解不多,欠身问道,“保险?我们这种人还要上保险?还请卢东家把话说明白点,老头子我脑袋转不过弯。” 卢灿嘿嘿笑了两声,“上完保险可以退保嘛,大华银行有一定的退保率,不追究退保原因。至于退保之后的钱……可以存在银行,也可以用于消费。” 这又是后世一种光明正大的洗钱方式,银行常用且合理合法,专门针对小额黑现金,此时还没有普及。 伍佳兆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手指朝卢灿点点:“好,好,就等你家大华银行推出这项业务!” 帮派收到最多的是现金,偏偏在北美大额现金想要洗干净,最困难。 卢灿这句话,算是为协胜堂推开一扇窗! 想要在唐人街做金融生意还能保持一片雪白,根本不可能,而且此时大华银行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增加储户数目和资金量,所以,尽管有些擦边,可卢灿依旧不打算放过。 你好我好的项目,为什么不做? 皮特陈被餐厅员工带上二楼,正好看见卢灿与伍佳兆开怀大笑的情形,惊骇不已。 伍佳兆什么人,他能不清楚吗? 自家老板,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以7固化年化率成立利多多基金?成立单独的保险服务项?如果是今天之前,皮特陈绝对会反对,可是,见识过老板今天的“奇迹”之后,他选择乖巧地咽下反对意见。 卢灿留了两千万资金放在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的证券账户上,只是,当听说他们将预期放在10美元每蒲式耳时,眉头皱了皱。 纽约分公司证券部门的人员,亟待加强啊! 第42章 善解人意 卢灿和温碧璃在纽约再度逗留三天。 王季迁王老的藏品,终于全部鉴定完毕,一共有757件藏品,十二件存疑。没错,再出色的鉴定师,也有走眼的时候,王老藏品的存疑率,已经很低了。 745件藏品,总价四千七百三十万美元,王老抹去零头,以四千七百万成交。 福伯和陈子华,带人将宗越家的仓库翻个底朝天,收购有价值藏品七百多件,成交价六百四十二万美元,最终六百四十万成交。 数量差不多,可价格相差八倍,这就体现出字画在中式古董中的绝对王者地位。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卢灿还没焐热的五千万收入,转眼间换成一千五百多件虎博展品。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果算上在洛杉矶购买的艺术品,卢灿这次赚的利润,可以算得上取自于北美用之于北美。只是,香江虎博凭空多出至少三个展厅的藏品。 交易完成,王家和宗家,举行联合酒会,这次不仅仅是交易双方,王宗两家还邀请不少唐人街“商会”的高层人员参与。 站在卢灿对面的这位,名片上写着“全球闽南商会理事长万向全”。 好大的头衔! 他的实际身份,则是华青帮美鹰会的纽约坐馆话事人。 如果去查阅度娘,会发现上面写着“美鹰会”成立于1990年,创始人为大李刘培礼,上一级机构为弯弯天道盟。 实则,美鹰会成立于1972年,是华青帮扩张中的产物,因为东海岸的华裔帮派对西海岸势力介入,非常警惕,华青不得不换一马甲,以美鹰会的名义,登陆纽约、波士顿、费城等地。 由于协胜公会和安良堂在纽约实力雄厚,伍佳兆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因此,美鹰会在东海岸还是很低调的。一直等到八十年代后期,伍佳兆退隐江湖,弯弯资本介入华青,美鹰会才真正崛起。 此时,他们还是一小撮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喽,估计今晚的宴会,都是托关系招来的请柬。 正因为卢灿知道美鹰会的未来,所以,对这位主动找过来还带着一丝谨慎的大佬,颇为客气,“万会长,幸会!” “宋老得知我来参加酒会,特意嘱咐捎带他的问好,他希望在您回程路过旧金山时,能去他家做客。”万向全的姿态放的很低。 “替我谢谢宋老的邀请……”宋老?卢灿一时间没想起来哪位,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琢磨,好一会才想起,对方口中的宋老是华青帮的龙头宋嘉模。 说起来,宋嘉模与外公葛志雄当年有过一段交情,去拜见宋嘉模是卢灿行程中已经规划好的一环,因此,他在客气一番后,很快点头,“能拜见宋老先生,是晚辈的荣幸!最迟,后天我就前往旧金山,还请万会长替我提前禀告!” 酒会上想要与卢灿打招呼的人很多,有些人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等着这边结束呢。 卢灿正准备结束谈话,可对方又来了一句,“卢先生,任把头也让我捎带一句话给您……” 这次卢灿反应很快,任把头就是华青帮问事人任少冲,“任把头说,他和汤家只是一点小误会,希望您不要介怀,很快就会处理好。” 卢灿脸上微笑不变,捏着酒杯的手指却稍稍用力。 任少冲已经接到肯丁鹏的汇报,他让万向全捎话,说的客气,“不要介怀”,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不要介入”。虽然卢灿确实与汤家没什么关系,可对方摆明车马,不会因为卢灿的介入而放弃对汤家的追索,还是让卢灿有些不高兴。 卢灿不是中二少年,当然不会因为汤家、或者说这点事情,选择和任少冲对撞,耸耸肩笑道,“我和汤笙俞先生第一次见面,对于任把头和汤家的事,不感兴趣。” “我一定把您的原话转告给任把头。”万向全微微躬身,再抬头时,又说道,“听说大华银行推出新的基金产品利多多,正在对外募资?” 这个问题,卢灿就不打算回答他,指了指不远处被人围拢着的钱伟,还有皮特陈,“万会长,这事你可以问问大华银行的皮特总经理。” 今晚的酒会,对于大华银行纽约分部很重要。 前天,钱伟到来,与卢灿密谈一下午,再到纽约分部视察,他给皮特陈制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打败唐人街周边的其他华资银行,譬如华侨银行、华人银行、东亚银行等。 契机非常好。 大华银行证券部,在这次北美大豆崩盘事件中获利颇丰的消息,已经传开,这种消息,比什么广告都有效,再加上由卢灿担保并指导、新开设的“利多多”投资基金的开创式运营,如果皮特陈还是无所作为,那大华银行纽约分公司,需要大换血! 因此,今晚的酒会上,大华银行纽约分公司,抽掉不少员工,来推荐基金,吸纳储户,以及向客户推荐即将成立的保险业务。 现场很像大华银行召开的客户酒会。 卢灿端着酒杯转了一圈,和有事的,没事的,都碰碰杯,最终回到张老福伯一桌。 “您二老不打算去旧金山歇歇脚?”两位老爷子都着急回港,明天就走,同行的自然还有这一批货物,以及王季迁一家人。 乘客与货物太多,大白鲨装不下,卢灿不得不从美联航包了一架波音747,单独运送人员,他和温碧璃也会同机前往旧金山。 “算了,我还是直接回家。”张老直接摇头,见福伯似乎有些犹豫,便用胳膊肘碰碰,“老福,要不,你在旧金山住几天?回头与阿灿和阿璃一道回港?” 福伯想去看看汤笙俞。 宗越是明鬼门下,和福伯算不上同门,可汤笙俞不同。 马庆云大师一脉三分,汤笙俞是马庆云大弟子王炳荣一支的嫡系传人,福伯是马庆云二弟子陆心源一支的传人,两人的关系,那是正宗同门。 上次卢灿电话,说遇到汤临泽的侄子汤笙俞,福伯就有想法见见这位故人之后。 卢灿其实不太想让福伯与汤笙俞见面——指不定又要卷入汤家与任家的纠葛之中,可是,福伯的表情,怎么看都像动心的样子,卢灿便笑笑,跟着说道,“福伯,汤笙俞汤老也已经六七十,虽说您二位身体都不错,可毕竟年岁在这,以后见面的机会未必有多少,您老就走一趟呗。” “福伯,我和阿灿在旧金山也就待个四五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不好嘛。”温碧璃拽拽福伯胳膊,语带娇嗔。 “行,那我就在西海岸歇歇脚。田丫头有喜,你也要加油!”福伯伸手拍拍温碧璃的手背,笑容满面。一句话说得温碧璃面色绯红。 福伯没有儿女,在缅北时,还寻思着让两个徒弟为他养老送终,没想到会被卢灿邀请到香江,临老还能主持筹建虎园博物馆,这么一件极有可能被记载于香江文化发展史册中的大事。 最为关键的,是卢家老家主和小家主,还有几位女主人都不错。 他还不知道,这次回港,卢嘉锡就要正式邀请他成为卢家族老,等同王鼎新的那种! 福伯对温碧璃所说的话,还真不是调笑她,而是家中的几位老先生真的很替卢家着急。 依照这些老头子的想法,一个华人家庭,只有两个孩子的话,就是人丁单薄对不起列祖列宗;三个孩子算是勉强及格,但是还不够;五个孩子可以算是良好,基本上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七个、八个孩子才算是开枝散叶,就算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至于香江1971年实施的一夫一妻制,在这些老头子眼中,绝对反人类。真不是随便说说,这种话,卢灿听过不止一遍。 ……………… 下午四点,美联航包机降落于三藩市机场,飞机会在这里进行补充加油,然后直飞香江。波音747的航程就是牛,能直接飞跃太平洋,而卢家的大白鲨,必须要在夏威夷补给。 与张老、方老等人告别,卢灿温碧璃,一左一右扶着福伯下飞机。 前来接机的不仅有嘉妮,威肯·史密斯,潘德森,还有一位卢灿没见过的金发年轻人,拉福特·奎恩。面对卢灿时,只有二十六岁,刚毕业不久的拉福特,抑制不住脸上的感激和喜悦,一个劲的保证自己会努力工作。 “拉福特,不用拘束,我很乐意成为你的朋友,威肯和潘德森也是很随和的人,希望你们在一起时,工作愉快。”卢灿面带微笑与他握握手。 “我会的!我会向威肯和潘德森请教的!”未来的广告大师和着名导演,此时还很青涩,不过,态度很端正。 一上车,嘉妮马上笑嘻嘻问道,“你在纽约赚了好几个亿?” “胡说八道什么呢?”卢灿揉揉眉心,如果不是福伯和温碧璃在,他绝对一巴掌扇在那高臀上。 “真的,西海岸这边有传言,大华银行纽约证券,这次做空大豆期货,赚了好几亿。现在三藩市唐人街大华银行门口,天天有人排队,去买他们的基金!” 卢灿翻了个白眼,无语中…… 真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连西海岸这边都已经受到波及,还如此很夸张。 卢灿第一天赚八千万,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大华银行证券部的人在操盘,卢灿投入两千万左右,又赚了三千万出头,他个人的总盈利一亿还是有的。 这种事,卢灿当然不会四处招摇,不过,大华银行证券部赚钱,瞒不过去金融圈中人,再加上,大华银行需要用这次“战绩”来打动投资者,半遮半掩的没去辟谣。没想到,传得这么夸张! 还真是——说的天花乱坠,不如赚钱开胃! 卢灿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强行跳闸,问道,“你给我们预定的酒店在哪儿?” 嘉妮撇撇嘴,“旧金山金色大道,假日酒店!” 她知道卢灿的喜好,预定的酒店旁边就是唐人街,距离旧金山最大的艺术博物馆——旧金山现代艺术馆,也不过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卢灿很满意。 还真是……善解人意! 当然,如果没有“钱串子”的做派,会更好! 第43章 牛顿风投 抵达旧金山的第二天,卢灿就让阿忠前往宋家送拜帖——不告自来,不是做客之道。 阿忠则开车送福伯前往洛杉矶汤家。 临行前,卢灿一再告诫阿忠,一定要小心华青帮。 这社会,就这么扯淡,一边去拜访华青名分上的老大,一边要堤防华青实质上的掌权者。 上午,卢灿和温碧璃,在嘉妮的陪同下,视察一遍纳德轩珠宝店。 在湾区,纳德轩珠宝一共有四家店面,最好的一家,是25大街i店,去年的销售额为六百三十万美元,能排入纳德轩全球六百家店面的前二十名。 不要小瞧这个数字,要知道这里可是北美,对纳德轩王牌产品玉器,几乎没什么概念的地区。 在北美,销售最好的产品是弯弯的猫眼玉,因价格要比斯里兰卡猫眼石便宜,可两者佩戴效果却差不多而受到女士喜欢。 其次是各种宝石饰品,缅北的红宝石和斯里兰卡的红蓝宝石,在北美一直很有市场。 第三是钻石饰品,得益于与特拉维夫的合作,纳德轩珠宝,小钻、碎钻饰品在北美中产阶级中,还是很有竞争力的。不过,在巨钻方面,明显底气不足,带到北美“镇店”品,“光明星1号”透钻也才八克拉,上不了台面。 第四是珍珠饰品。 卢灿很惊讶的发现,北美这边对于白珍珠似乎没什么感觉,彩色珍珠和黑珍珠销量很好,莳绘珍珠也颇有市场。同时,珍珠饰品销售中,单珠饰品销量更好,譬如大颗粒黑珍珠戒指,就要比珍珠项链、手链加在一起的销量还要高,古怪的是珍珠腰链和脚链又很不错。 第五为金银饰品,这不用多说,几乎每个国家的国民都明白金银的保值效果。 第六才是纳德轩最为擅长的玉器,购买者大多为唐人街的华人家庭。 这让卢灿有些失望——改变消费习惯真特喵难!自家的最强项,到北美竟然沦落到第六! 最后是彩色玻璃以及其它较为廉价的时尚饰品。 这是为中下阶层的年轻人准备的,销量还不错,算是一个突破点。 拿到这张销售品类分析图表时,卢灿哭笑不得。 不过,想想也正常,每个市场都有它奇怪的一面,回去得让市场部的人,好好研究。只有研究透了,才能真正做到攻略北美珠宝市场,才能成为真正的世界级品牌。 北美市场,对于纳德轩是否能成为全球知名珠宝品牌,有着试金石般的作用。 早在五六十年代,欧洲珠宝饰品圈就流行一句话,“不能征服北美的奢侈品,不算真正的国际品牌”。这句话到八十年代,甚至三十年后,依然如金子般真实! 在此之前,虽然香江珠宝品牌众多,却没有一家世界级珠宝品牌。 纳德轩珠宝,正在试图越过这道坎。 卢灿在研究销售图标,温碧璃也凑过来看了几眼,咦了一声。 阿璃才看了两眼,就露出这种表情?卢灿惊讶的问道,“你发现什么?” “灿哥,你看这。”阿璃纤细的手指,指指一处细分品类。上面写着“碧玉面具,销售数量281份,总销售额美元” 卢灿刚才只注意大项,对这类小项目还真没在意,没想到还真的冒出一个小惊喜。 玉器面具,他当然知道——东南亚深受欧美文化影响,习惯过圣诞节、情人节、万圣节什么的,这种马来碧玉制成的面具,就是为了迎合万圣节制作的“促销品”。 促销品怎么出现在柜台上?还明码标价出售? 他抬头对嘉妮招招手,“碧玉面具怎么回事?” 嘉妮露出几许得意的神色,“前些天不是万圣节么?总部搞买赠活动,给北美发了一千三百件赠品面具。我把这些面具分发到各家店面。” “没想到,许多进店的顾客,没看上柜台中的货品,反而问我们的店员,玉面具多少钱。” “这些玉器面具确实挺不错,很适合做万圣节鬼面,我就让几家店长试着标价出售。” “嘿嘿,没想到,一千三百件,全部卖出去!明年万圣节,一定要多做一些,完全可以独立成节庆产品。当然,设计的再恐怖一些,我估计更好卖!” 卢灿不过问纳德轩的事,看看温碧璃,阿璃点点头,承认有这回事。 晕!卢灿手搭在额头上,哭笑不得。 促销品的玉面具,制作极其简单,一块略微凹陷的马来碧玉薄片上,在嘴巴、鼻子、眼睛的位置,机器挖出四个洞,然后在两侧穿四个孔,穿绳上搭配伸缩扣锁…… 成本有两美元么? 没想到,放在亚洲的促销品,拿到北美竟然卖出40美元的单价?单店能销售出281份? 看来,不是北美人排斥玉器,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没找准市场需求! 当然,这可能只是个例,但足以引起卢灿的主意。 看来,这次回港得和田姐商量,市场部的力量还得加强,甚至有必要让分公司组建市场部,专门针对当地市场进行深度研究,并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回到酒店,潘德森、威肯还有拉福特三人已经等候在酒店大厅——昨天下午在机场,卢灿约定三人中午时分过来,商量牛顿投资基金,额,也就是三人负责的高科技投资基金未来发展。 至于为什么起“牛顿”这么个“威震天”的名字? 与嘉妮有关。 嘉妮对卢灿的解释是——“大科学家牛顿最擅长的就是发现与研究”,新成立的投资基金,同样需要具备“发现和研究”的能力,因此叫牛顿投资基金! 实则是,那天威肯就公司名称征求嘉妮的意见,刚好桌上一张报纸,有一篇文章介绍“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三百周年给世界带来的改变”,她灵机一顿,起了个这么二货的名字! 公司名称而已,卢灿懒得和她矫情,而且,听起来貌似有点道理。 卢灿对他们招招手,“走,我们刚好也没吃饭,一起去餐厅,边吃边聊!” 他的亲和态度,很符合年轻投资者的设定。 潘德森和威肯与他打过交道,再加上年岁大一些,表现的很稳重,话不太多,多以点头应和为主。拉福特年轻些,经历最初的拘谨之后,还是很能说的,滔滔不绝的讲述有关硅谷的新闻。 硅谷最近最大的新闻,莫过于“仙童半导体被罚1200万美元”事件。 去年6月,仙童半导体公司,发生严重的“废盐酸水溶液泄露事件”,尽管仙童公司采取一系列补救措施,可依然导致湾区出现大面积土地及海水被污染。 加州政府对这一事件提起诉讼,今年10月,加州法院裁定,仙童公司被罚1200万美元用于清理地面及海面,仙童公司六位股东及管理层,每人加罚社区服务100个小时。 不少媒体认为,这件事极有可能导致这家原本就处于破产边缘的半导体企业,最终倒闭。 温碧璃和嘉妮俩女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当八卦来听,听得津津有味,卢灿却很清楚,仙童半导体,真的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了! 早在六七十年代,“八叛逆”的出走,就让仙童半导体严重空心化,这次“废盐酸水溶液泄露事件”,带来的不只是巨额罚款的负担,更让这家半导体巨头的形象,丢失殆尽! 仙童不死,硅谷不起! 这话真不是说着的玩的。 由仙童半导体走出的员工,创立了近百家知名的企业,才真正让硅谷走在世界的最前沿! 此时的硅谷,可谓“巨婴”满地。 英特尔蹒跚学步; 甲骨文刚刚有了正式名称; 超微科技(ad)将将实现盈利; 赫尔尼、罗伯茨和克莱尔成立的阿尔内科公司刚刚起步; 格拉斯成立的西格奈蒂克斯,正在组装实验室; 费德里科·法金和拉尔夫·昂格曼创立的zilog公司,正在试图走出去; 此外,还有大名鼎鼎的红杉资本,也是仙童的销售唐瓦伦丁创立,尚未发光…… 就着拉福特的话题,卢灿接连点出十多家此时已经小有名气或岌岌无名的企业,让三人去关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介入机会。 就这,已经足够牛顿风险投资基金,忙活大半年。 设定目标之后,又开始讨论起公司运营架构。 李承一言而决,牛顿风投公司总部,定在圣何塞,一期启动资金五千万,公司总裁潘德森,投资总监威肯,项目审定部总监拉福特,投资财务监管嘉妮。 一顿不太严肃的午餐会,确立了牛顿风投的基本框架,尽管不怎么严谨,可卢灿还是很满意的。 可惜,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中午午休,卢灿被敲门声惊醒。 他拉开房门,惊讶的望向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焦急的阿木,“出什么事了?” “卢少,刚刚接到阿忠电话,我觉得还是跟您汇报一声为好。” “什么事,你说。”卢灿一边扣着睡衣纽扣,一边点头。 阿木低声说道,“阿忠来电话说,汤家没人。他四处打听后才得知,汤家的汤笙俞老爷子,正在和华青任少冲的人谈判。福伯知道后,想去谈判现场。您看这事……” 卢灿揉揉眉心,还真应了墨菲定律——担心什么来什么! 第44章 汤任纠葛 抱歉:上一章出现两个错误名称,手误,又没来得及检查!致歉! 西科斯基s—70c四翼直升机的起飞噪音很大,不过,匀速飞行之后,噪音和震动,都有不同程度减弱。卢灿将耳套摘下,挂在座椅旁边的挂扣上,扭头对身边的中年人笑笑,“宋先生,听说您当年和布鲁斯·李关系很好?” “嗐,确实有这事。不过,那时候布鲁斯·李还小,和我关系确实不错,他成名之后,也就不和我们这些混江湖的联系啰。”那位中年人扭头看看卢灿,拍着座椅扶手,似乎“不值一提”,可言语中还是露出一丝骄傲和自豪。 汤家出事,福伯牵扯其中,卢灿第一时间通知宋嘉模,拜托他出面,保证福伯和汤家人的人身安全。宋老还算给面子,不仅电话联系已经抵达洛城的任少冲,还安排他的侄子宋桂哲,陪同卢灿前往洛城,也就是这位说话的中年人。 宋嘉模两子一女,后人不缺,不过,宋老爷子江湖一生,可他的三个孩子却远离江湖。 长子宋远哲是吉利德科学生物公司的研究员,次子宋罗哲是北美西北银行的业务经理,女儿是加州公园高中的教师。 可能正是考虑到儿女的未来,宋老最近几年逐渐淡出华青帮的事务,变得低调隐忍起来。 唯一算得上继承宋老衣钵的,就是这位侄子“宋桂哲”。 宋桂哲是宋嘉模长兄的孩子,他年轻时宋家境况不太好,没读过什么书,跟在二叔宋嘉模身边保驾护航,不过,他也因此获得掌管有着“宋家卫队”之称的“青红会”的机会。 被卢灿一句话撩起兴趣,宋桂哲滔滔不绝的讲述他与李小龙的交往。 五十年代,宋桂哲曾经拜叶问为师,学过咏春,与当时十来岁的李小龙,交情不错。59年李小龙赴美留学时,两人还有联系,甚至李小龙在北美上的英文补习班,还是他介绍的。 不过,等李小龙上大学后,双方就没再联络,再到李小龙混迹好莱坞、开武馆时,更是躲着帮派,生怕沾到负面新闻,两人再也没有来往。 七十年代,北美最知名的华人,非李小龙莫属。 可以说,正是李小龙,让北美人知道亚洲还有个城市叫做“香江”——一点都不夸张! 也是因为李小龙的存在,让北美人知道华人的“功夫文化”——虽然依旧片面,可知道一些比不愿去了解,要强上很多。 卢灿以李小龙开篇,终于让双方谈话的气氛,活跃起来。等对方话语停歇之际,卢灿趁机问道,“宋哥,任把头是个什么样的人?汤掌柜一个开古董店的,怎么就和他结怨?” 这句话,在上飞机之前,卢灿也问过,不过,当时两人不熟,宋桂哲搪塞过去。这次,宋桂哲看了卢灿一眼,哈哈一笑,“说给你听也没关系,反正稍后卢少您也会知道一些。” 卢灿微笑以示感谢。 早知道和现场知道,效果不一样的,自己多出一点时间做预案呢。 “老汤这人我也认识,大毛病没有,就是有点抠抠索索的。他和任把头的父亲,一个嘉兴一个湖州,算是老乡,民国三十七年,俩家人一起跑海,来到三藩。” 还有这层渊源? 汤笙俞老家嘉兴,那任少冲的祖籍就是湖州,嘉兴和湖州挨着,还真是老乡。 “刚到三藩,汤家开的是古董铺子,任家开的笔墨纸砚店,两家交情不错,经常凑在一起鼓捣一些老东西,卖给白鬼。” 卢灿很敏锐,抓住他话语中的“鼓捣”一词,插话问道,“您说的是……作假?” 没想到卢灿这么敏感,宋桂哲没承认,却对卢灿笑着竖起大拇指。 宋桂哲似乎并不认为这种行为犯法。 也是,五六十年代,坑洋人,在唐人街的华人来说,那是“英雄行为”,没什么不妥。 又听他说道,“五几年的时候,我不记得具体时间,那一年,老汤和老任,又鼓捣一件东西,卖给白鬼布兰德治,就是亚洲艺术馆以前的老板!” 宋桂哲为了让卢灿听明白,有些絮叨。卢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人。 这个人其实叫“艾弗里·布伦戴奇”,曾经连续担任五届国际奥委会主席,是一位大建筑商和地产商,酷爱东方艺术品。1972年从国际奥委会一职隐退,将所有藏品捐献给旧金山市,组建旧金山亚洲艺术馆,1975年病逝。 汤任两家的矛盾,怎么又和布伦戴奇扯上关系? 宋桂哲对内情不算特别了解,多数也是道听途说的。 “据说,老任和老汤鼓捣一件方鼎,卖给布兰德治,又从白鬼那交换了一尊菩萨像,原本挺好一事,可不知怎么的,被白鬼发现,把负责交易的老任,告到坐监子,判了60年。” 卢灿一愣,六十年监禁?那就意味着死刑,忍不住问道,“汤老没帮忙找律师?” 宋桂哲抬头看看卢灿,“请大状的钱,老汤出了一部分,不过,这人抠抠索索的,请的是我们街口的华人大状,没舍得请洋状师。这不,任家当时就有些不满。” 卢灿揉揉眉心,汤老做得不太地道…… “后来呢?”卢灿追问道。 “后来……后来任老三(任少冲)就加入我们堂会。” “前几年,老任死在监中,老三认为,他爹为汤家扛锅,汤家应该为他爹的死负责,要求老汤赔偿,至少要把当初他爹冒死换来的那尊铜佛,赔给任家。” “老汤认为铜佛的折价,已经给过汤家,交易结束,再提当年的事,就没啥意思了。” “这不……两家不仅不来往,还搞成现在这样!”宋桂哲笑着朝卢灿摊摊手。 卢灿将事情原委重新串联一遍,赫然发现,汤笙俞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不是很光彩。 两家一起抵达三藩,汤笙俞作假,任少冲的父亲负责销售,算是小团伙。 双方怎么分利,外人不知道,暂且不说,单说任少冲的父亲将所有事情扛下来,没有牵连到汤笙俞,这就足以让汤家感激不尽。 否则,任少冲父亲六十年监禁,汤笙俞作为始作俑者,至少也得这个数目。 请个华人状师,算怎么一回事?四五十年代,华人在北美地位比现在还要低,华人状师即便再能说会道,再精通法律,也不足以影响审判法官!难怪任家对汤家不满。 汤笙俞此举,估计也有“任家极有可能一蹶不振,不怕任家找后账”的想法。 孰料,任家偏偏出了个任少冲,成为华青帮的把头。 任少冲的父亲在狱中去世,让任家报复的念头达到顶点。 这不,设局坑了一把汤家,要找回当年的场子——将当年那件菩萨像退回来。 当然,也只能说汤笙俞的行为不光彩,做人不够义气。 如果从商业角度来分析,这不算过错——你买假货卖给谁我管不着,出了岔子当然你自己负责……也能说得过去。 更何况我还帮你任家请状师了! 至于那件菩萨像,那是我真金白银换来的,凭什么再退给你? 估计汤笙俞就是这么想的。 如此这般,两家拗上了。 这倒符合卢灿两次接触汤笙俞的感受。 汤笙俞是个精明的商人,但在为人处世方面,确实如宋桂哲所言,抠抠索索——卢灿已经秉明双方率属于明玉宗同门,他乡遇同门啊,多激动的事……可汤笙俞在卢灿买壶时,该收的银子一毛没少! 这也算钻到钱眼中去了? 卢灿挠挠头。 他现在头疼的是,稍后见到任少冲,自己该秉持什么立场? 理论上,应该帮汤家。 可是……说心里话,卢灿现在有些瞧不上汤笙俞——没人会喜欢做人不地道的人! 从旧金山到洛城五百多公里,直升机都飞了两个小时,天色擦黑时,降落在奥克帕克郊区的一片草地上,这里是华青帮肯支堂口驻点。 还没等卢灿牵着温碧璃和嘉妮下飞机,就见到大背头肯丁鹏,远远的就笑着朝这边拱手走来。 “宋哥好!卢东家,稀客啊!任把头让我来迎接您的大驾光临!” 不文不白的话,听着硌牙。 “谢谢肯堂!”卢灿对他笑笑,又问跑过来的阿忠,“你怎么来了?福伯那边呢?” 没等阿忠回答,肯丁鹏马上笑道,“卢东家放心,福老正在堂上做客,下午还眯会了。” 这就好。 卢灿现在不在乎汤家和任家怎么闹,他在乎的是福伯没事。 从阿忠处确认福伯没事,卢灿松了口气,不过,他依旧瞪了阿忠一眼,“你就不知道直接带福伯回去吗?” 阿忠挠挠头,有点尴尬,“是这样的,当时福馆长说什么……汤临泽的师弟姓任,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好像汤老和任家同出一门,福老想见面问问。” 嗯?卢灿一怔,又冒出一条信息。 汤临泽拜师潘兰史,潘是王炳荣大师的三弟子,难不成潘兰史还有一位姓任的弟子? 汤任两家原本是同门? 阿忠这家伙说不清楚,得,先去见见福伯再说。 肯支堂口,位于奥克帕克的一家废旧工厂改建的住宅中,很破旧,门口挂的木牌上写着“奥克帕克环球美洲贸易公司”。 啧啧,“环球”这词,八十年代,特不值钱! 第45章 调解纠纷 任少冲四十出头,瘦高个头,一身青衣长衫。乍一看,他比汤笙俞更像古董行掌柜的。 “还是惊动卢少东家大驾,惭愧!”握手时,这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卢灿自然能听出来,这话在揶揄前两天电话中,自己所承诺的“不过问汤任两家事情”呢。他淡淡一笑,“原本想着在三藩和任先生一会,谁能想到任先生跑到洛城来?这不,我只好追到洛城。” 任少冲哈哈大笑,对方这话说得有趣,既解了自己说话出尔反尔的尴尬,又捧了对方——他任少冲真的这么重要?值得卢灿追到洛城见面? “见过福老先生吗?就在隔壁的房间歇着。”任少冲朝隔壁房间抬抬手。 卢灿耸耸肩,“老爷子正在和汤老喝茶,把我赶出来了。” 不知是宋嘉模的电话起到效果,还是任少冲做事有分寸。这次行动中,汤笙俞一家人都被他“请”到奥克帕克,“商量”有关“汤平杜欠高利贷”一事。除了抓人过程,剩下的看起来还颇为文明,汤家没什么人受伤,福伯更不会有问题。 卢灿已经见过福伯,得知一些情况,汤任两家确实有同门之缘——任少冲父亲任泉的师傅,是潘兰史大儿子潘桂荣,而汤笙俞的叔叔汤临泽,是潘兰史的衣钵弟子。 可以说,双方同出潘门。不过,潘门和任少冲没有一毛钱关系,他没有随父学艺——师门传承,以“艺”为线,不学艺,就不是门人。 卢灿见过福伯,当然也见过汤笙俞和汤彪父子二人,但没见到汤平杜这位“罪魁祸首”,因而也大概了解汤家想法——汤家估计是被这次的“全员扣押”弄得有些心慌,这次终于想要和解。 只是,怎么和解,汤家也没头绪。 直接归还两百万美元的利滚利高利贷,那是不可能的,汤家肯定拿不出这笔钱。就连把那尊佛像给任少冲,汤笙俞都还不乐意呢。 这不,委托卢灿来说和呢。 卢灿其实真心不想掺和这事,可是福伯的意思,让他能帮就帮一把…… 还能说什么? 任少冲与卢灿分席就坐,肯丁鹏手下的人送来咖啡,卢灿礼貌的道了声谢,又扭头对见证人宋桂哲点点头,“宋哥,麻烦你了。” 宋桂哲面露苦笑。 卢灿不想牵扯到汤任两家事情中,宋桂哲同样不想牵扯到卢灿与任少冲的事情中去! 任少冲是华青帮中一干老人认定的山主继位人选,叔叔宋嘉模的接棒人。卢家这位少东家同样不凡,不仅有数字k葛家的背景,更是一名东南亚知名的富豪。 两人万一谈崩,自己这个中人,夹在中间很难受…… 可是,就在刚才,那位年轻人不知道和家中老爷子(宋嘉模)电话中说了什么,结果,老爷子就答应对方,让自己出面说和这件事。 尽管不甘不愿,可家中老爷子的叮嘱还是要遵守的,他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后,对任少冲笑道,“老三,说起来,老汤也算是咱旧金山唐人街的老人,你看这事……” 卢灿忽然明白为啥宋嘉模不将宋桂哲立为接棒人,这话问得,没水准。 其一,说话没气势。想想他身后,可是站着宋嘉模,那可是名义上的华青山主,宋桂哲作为宋嘉模的侄子,和青红会的问事人,怎么能这样软不溜丢的介入谈判? 其二,这话缺乏技巧。一上来念叨对方是唐人街的老人,那置任家于何地? 还有一个问题也很严重,这话的调解意味太明显,很容易引起对方警惕。 果然,没等他说完,任少冲马上端正身子,眼睛眯眯的看向宋桂哲,“大宋,你什么意思?” 这姿势表明,他已经进入戒备状态。 卢灿连忙插话,“任哥……不反对我这么称呼?” “那是卢少东家看得起,我高攀了!”任少冲微笑着拱拱手。 “任哥,这事……我和宋哥都是外人,原本是真不想掺和。可是,人有源树有根,大家毕竟都是一条瓜蔓上结出来的果,我们当然都希望您两家用最恰当的方式,完美解决。你可以说说你的要求和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欠钱还钱就是。”任少冲拢着胳膊,直接回道。 宋桂哲面露不虞之色,为刚才自己的话被对方打断,也为任少冲不给面子,又想插嘴。卢灿担心他再度说错话,连忙抢先开口,“任哥,你的要求,按理说很合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对方,笑眯眯道,“不过,借债三十,两三年时间变成两百,这个利率……您就不担心有人把这事捅出去吗?” 任少冲眼睛凝了凝。 怎么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警方介入! 为此,他才想办法把汤家人全部“请到”奥克帕克,可是,还是有疏漏——汤家人不知道把汤平杜藏到哪儿去了。 这也就让任少冲非常头疼——正主没抓到,抓汤家其他人,没鸟用,充其量只能威胁一下。 难不成还真敢杀了? 虽然华青帮在西海岸的地下势力雄厚,可还没敢放肆到那种程度。 他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放下后,反问道,“依卢少东家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处理?” 这就对了嘛,不要总把着话语权不放。 卢灿身体往后靠靠,胳膊搭在两人之间的八仙桌上,摆出一副休闲姿势,对任少冲抬抬手,笑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过,这话也就说出来让对方放松心理防线而已,卢灿很快又说道,“任哥,我特意打听了一下,您与汤家的纠葛。对于伯父的事情……确实很让人遗憾感慨。” “在我看来,伯父帮师弟汤笙俞先生扛下所有罪过,他老人家应该是一位重情重义、让人敬仰的老前辈。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汤任两家现在这种局面。您说我说的对吗?” 这句话的前半段,是卢灿的猜测——任少冲的父亲任泉,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罪过?他还没问汤笙俞,但用这件事,来提高任泉的“人设”——讲同门义气,肯定没错。 任少冲只要认可这句话,那后半句——不希望看到汤任两家反目成仇,也就能站得住脚! 毕竟,混帮派的,讲究“忠孝节义”,“孝”之一道,还是比较重视的。 因此,卢灿将两句话夹在一起说……让任少冲怎么回答? 任泉被判刑时,任少冲才十来岁,当时家境很不错,可父亲坐监之后,生活水平一下子降到最低点,他不得不出来混社会,历经心酸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因而,对于父亲的记忆,他自然选择“最美”的一面。 “家父自然是重情重义,可事实证明,他汤家不值得我父亲这么做!卢少东家,我讨回公道,不应该吗?”说话的语音,微微颤抖,没再否认他有心设局坑汤家的事情。 卢灿轻轻拍拍八仙桌,“不是应不应该,而是任哥你,觉得心中郁闷,想要出掉这口恶气而已。” 他将这场利益之争,拉到“意气之争”层面,有他的用意。 如果是商人纠纷,以利益来解决最为痛快,帮派中人不是商人,还奉行“义字为先”那一套,那么,意气之争,显然更利于解决汤任两家的纠葛。 “任哥,这件事前后扯了三年,汤家的古董店也被扯没了,汤平杜更是躲着不敢见人,您胸中郁气,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 卢灿又笑着朝宋桂哲那边看看,“您看,宋哥也出面做中,我虽然年轻可也还懂得好歹,要不……这件事看在我卢家和宋老山主的份上,就此罢手。当然,汤平杜借的三十万,肯定要还,另外,我会尽力说服汤彪出面,代替汤老爷子,给你端杯酒,为当年的事情赔个不是。” 让汤笙俞给任少冲赔罪,肯定不合适,不过,汤彪就无所谓了——养子不教父之过,汤平杜借高利贷,汤彪可推卸不了责任。 汤彪但凡有点脑筋,就不会拒绝卢灿今天的“调解”。 汤任两家,最终都接受了卢灿的提议。 这是卢灿第一次做“中人”,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 这次“中人”经历,收获颇丰,不仅赢得任少冲的“友谊”,卢灿还拿到一件意想不到的物件——公元338年十六国时期后赵的铜鎏金坐佛! 也就是汤家所藏、任家索要的那尊从艾弗里·布伦戴奇手中套来的铜佛像。 这尊被汤笙俞珍藏的佛像,为什么到卢灿手中? 原因很简单,汤家拿不出偿还任少冲的三十万美元。当然,也有可能是汤笙俞因为“汤任之争”的事情,伤了心,不想再收藏这尊佛像,索性转让给虎园博物馆。 卢灿见到这尊佛像之后,立即开除一百万美元的现金支票! 这尊鎏金佛像,值这个价! 首先是佛像本身,保存的相当完好。 佛像神情温静,面貌端庄,高髻,发纹刻画非常精细,额际宽平,下颚部渐收。柳眉杏眼,眼睑刻画细挑深长,鼻梁平挺,人中深凹,嘴角微微上翘,含有一丝笑意。 这是一副典型的“汉人相貌佛造像”。 这么描述似乎没什么,更为重要的是佛造像的底座上几列铭文“建武四年。岁在戊戌。八月卅日比丘竺……慕道德……及三……生……”。 虽然有些字迹已经损毁,可是,依旧能判断出,这是五胡乱华时期,后赵太祖石虎在位时期的建武四年,也就是公元338年所铸造的释迦摩尼佛像! 虎园博物馆中佛造像不少,尤其是这次从印尼运回来的一船佛像,完全可以再增开一到两家佛造像馆,可是,有着明确纪年的高古佛造像,这还是目前所发现最早的一尊。 这尊佛像,对于研究汉传佛教衍变历史,有着重要意义! 难怪汤笙俞这老家伙舍不得出手! 晚上的赔罪宴席上,汤彪向任少冲端酒,两家的恩怨,就此揭过。 不过,汤家元气大伤,再想要开古董店,几乎不现实。 福伯趁机劝有些郁郁寡欢的汤笙俞,前往香江虎博,汤笙俞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 至于汤彪……卢灿答应家他安置到纵横影业。 第46章 帕德里克 卢灿有点后悔落脚旧金山。 中午宴请,晚上酒会,隔天还是如此…… 有心拒绝,可是送请帖的几乎都能和卢家扯上关系,要么是外公葛家的老交情,要么是父亲生前的友人或者同学,要么是爷爷的门生,还有张老、李林灿、宗老等人挂上关系的一些人。 自己是晚辈,所有请柬的主人,竟然都不好不见! 他也曾试探着打听卢文举后人的消息,可惜,时间太久远,没人知道当初一家三口的去向。 也许,卢文举一脉后人,只是在旧金山落脚,随后就北上加拿大,或者进入北美中东部,反正,旧金山一带,没听说这么一家人 卢灿一边等待大白鲨的回归,一边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宴会邀请。 大白鲨已经抵港,可飞行员是高危职业,总不能像出租车一样到地方掉头就回来,这不现实,机组成员总要歇息几天,尤其是这种跨太平洋的长途飞行,国际空管的惯例是歇息一周再续飞。 即便大白鲨来旧金山,也不是第二天就可以返航的。 所以,卢灿的“煎熬”,还要持续几天。好在钱伟团队,已经从东海岸来到旧金山,他足够份量代替卢灿出席一些活动。 卢灿现在所处的酒会,就是一个名叫“中华联合总商会”的机构举办。 这家机构的永远名誉理事长,竟然是钱穆钱老爷子与双清楼主何瑞谏女士。现任理事长陈香梅,就是那位飞虎队陈纳德的妻子。 卢灿敢推辞? 当然,今天的宴会陈女士并没有参加,她在华盛顿有公职,正式职务为白宫出口委员会副主席,卢灿还达不到让她横飞北美参加酒会的级别。 主持酒会的是执行长(等同于秘书长)陈璞,英文名西德尼。 “维文,世界金融中心在北美,你在金融方面有着惊人的嗅觉,为什么不考虑移民北美?”西德尼是一位非常西化的三代华裔,虽然还能说两句汉语,可言语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东方情感。 “去年,我和安娜女士去过一次中国……路过香江,实在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他扬扬手,做了个你懂得的手势,估计是说中英谈判。 等了两秒,见卢灿没接话,又说道,“来北美,有我们商会,还有安娜女士的帮助,在北美,你的才华会得到尽情发挥。也许,你可以成为下一位华尔街之王,或者,成为新的摩根体系创立者。” 这是卢灿最近几天听到最多的话——移民。 做空北美大豆所带来的影响,有点偏离预期,卢灿发现,自己成为香饽饽的原因竟然是能在金融市场捞钱! 这几天,有好几家商会提议,和卢家或者大华银行组建投资基金,在北美金融证券市场捞钱! 这让他有些无语! 也难怪,战后三十五年,北美经济稳定发展,让北美金融市场呈现一片蓬勃兴旺景象,诞生了无数的靠炒作金融发家的富翁,吸引越来越多的投机者想加入。 如果能拉拢经过实战考验并卓有成绩的卢灿加入,发财的概率,自然会大大增加。 西德尼口中的摩根体系,是金融领域的一个专有名词。 是指以摩根公司为轴进行董事部连锁领导,与大金融资本以下、超过20万美金资本的主力金融机构互相连结,这样就构成了结构庞大、组织严密的“摩根体系”,俗称“摩根金融财团”。 在二十世纪初,这一金融集团占据全美金融资本的33。 他想用这种手段打动看似年轻的卢灿…… 可惜,西德尼注定要失望。 卢灿摇摇头,笑道,“香江是我的家,而北美,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市场!” 西德尼耸耸肩,似乎没听出来对方口中的那一丝鄙夷,继续笑着说道,“那么,大华银行有没有可能将利多多基金批出来单独成为一家公司呢?我们中华联合商会,对投资这家新公司有兴趣。” 卢灿则抬手指指不远处的钱伟,“这事你应该与那位讨论,而不是我。” 利多多基金,成立不过一周时间,吸纳的资本已经超过八百万美金,实在是让大华银行的人,非常意外。在成立之初,钱伟还很担心,可是,当面对巨量资金流入之后,他赫然发现,区区7固化年化率所带来的风险,实在不算什么。 这不,他主动带领团队,紧跟卢灿脚步,向西海岸推广这一基金。 这种聚会,对卢灿而言很“痛苦”,钱伟却甘之如饴。他得知今天卢灿要来参加中华联合总商会的酒会,自己要求跟着过来。没别的原因,这家商会值得重视。 在北美,各种名目商会都有,但基本都会分为两派,呃,就是那意思,不细说。只有中华联合总商会,是跨越海峡,意图联合双方走出来的华人华侨力量。 鉴于陈女士在北美的特别影响力,这家商会还真的实现了这一目标,现有三百多理事会会员,海峡两岸都有,更为神奇的是,两边都对这家商会以礼相待。 大华银行想要在北美发展,需要这种级别的商会,在背后支持。 所以,钱伟虽然与其他人交谈,可目光一直落在卢灿及西德尼的身上。见卢灿朝自己这边示意,他立即礼貌的朝正在聊天的对象告罪一声,端着酒杯走过来。 “陈生……” 还没等钱伟开口,就被西德尼抬手打断,“叫我西德尼好了。” 好,这也许不算没礼貌。 钱伟的尴尬,略略缓解,举杯与对方碰了碰,“西德尼,刚才的致辞,很好。海外华人也是炎黄血脉的遗珠,应该报团取暖。” 说的是开场祝酒词,中华联合总商会一直倡导的就是“华裔血脉”。这一说法,当然是好的,可是,具体到西德尼身上,卢灿莫名的就觉得有些搞笑。 对这种心口不一的香蕉人,卢灿不太喜欢,不过也不至于翻脸。他笑着朝钱伟点点头,“西德尼先生想要了解更多的有关利多多基金的事情,我把你推荐给他。你们聊,我和其他人打声招呼。” 卢灿端着酒杯离开,主动过来打招呼的人很多,他不停的与这些人碰碰酒杯,寒暄两句,然后下一个……事实上,他手中半杯酒,在经过十多位之后,依然是半杯。 这种酒会太假,如果可以,他更喜欢陪同福伯去逛唐人街的古董店。 这两天,福伯收获不小,带回来一件雍正朝的铜胎珐琅尊器,镇馆级;还有一幅清代咸丰朝画家、词人叶衍兰的《秦淮八艳图》,也可以入馆。 卢灿自信,如果自己去逛的话,可能收获不止这些。嘿嘿,这话只能在心底念叨一句,万万不敢当着福伯的面说。 对宴会兴趣缺缺,游荡一小圈保证礼节不缺之后,卢灿便瞅空坐到宴会大厅西侧的角落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华裔面孔,来到卢灿面前,向他举杯,“卢先生,冒昧打扰,我是帕德里克,华语名称陈颂熊,一名医生,可以坐下来吗?” 你都端着酒杯来了,还问能不能坐下来? 卢灿瞅着有点眼熟,可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笑着抬抬手,“请坐。” 宴会来宾,同样分三六九等,虽然医生这一职业在北美算是好职业,可是,放在今天的宴会上,还真算不上什么。对方主动找过来,一定有事。 鉴于“眼熟”特性,卢灿对他还是挺好奇的,“陈先生,在北美上的大学?” “哦,no!我出生于南非,在约翰内斯堡医学院读完的博士,四年前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进修,目前正处于创业期。” 这个资料,同样有点耳熟。 卢灿微笑点头,“你在旧金山开设医馆?” 基于对方提到创业和职业,卢灿很自然想到医馆。 孰料,陈颂熊摇摇头,“我和两位朋友,创办了一家医药研究中心,专门研究蛋白结核型紫杉醇,也就是紫杉树的提取物。我们发现,紫杉醇作为一个具有抗癌活性的二萜生物碱类化合物,可以广泛作用于乳腺癌、卵巢癌、头颈癌和肺癌的治疗。这一项目的研究,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紫杉醇?陈颂熊?南非约翰内斯堡出生? 卢灿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哟!这位可不是简单人物,差点成为诺贝尔生物学奖的获得者! 难怪有记忆!此人靠着这一抗癌药物,雄踞多年北美华裔富豪榜榜首之位,他的研究成果,曾被广泛报道,卢灿看过有关此人的详细新闻。 历史上,他在八十年代开始这一项目研究,为此还贷款买下一家小型医药公司。 但是,研究的过程非常艰难,很快就资金告急,为此,他一边行医补贴研究室,一边四处融资,可惜没人相信他能成功。最终之所以能坚持下去,还是他父母将南非房产全部变卖的缘故。 他的医药公司,就是后世着名的“阿博瑞斯生物科技公司”——全球最大的抗癌药物生产商! 难不成,他现在已经进入“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卢灿顿时来了兴趣,这个项目,值得插一脚! 不为别的,单是家中那些老先生的健康防护,就值得投入——老年人因癌症去世的比例,是所有年龄段最高的。 “帕德里克,你有没有兴趣将实验室搬到香江?我可以全额支持你和你同事的研究工作。另外,香江的临床试验,我也可以帮你联络。怎么样?” 帕德里克一懵。 他确实是来拉投资的,可是项目才刚刚介绍…… 怎么表现得如此急切?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第47章 医药投资 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笑着摆摆手,“很巧,我前几天刚刚看过爱因斯坦医学院的摩尔·霍华德教授,发表的一篇有关于紫杉醇抗肿瘤文章。我当时还琢磨呢,如果抗癌药物真的能够被提炼、生产及普及化,那么,癌症对于人类来说,是不是也感冒一样?” 陈颂熊表情轻松起来,笑道,“没想到,卢先生对于紫杉醇也有了解。霍华德教授确实是值得尊敬的一位前辈,不过,他同样受困于如何保持二萜生物碱类化合物,而这方面,我们的实验室,已经解决,现在面临的是临床试验和量产工业化。” “当然,癌症像感冒一样……”说到这,陈颂熊自己先笑将起来,“这还不太现实。紫杉醇只是抗癌药物,并非治疗和杀死癌细胞的药物。它的作用机理,是抑制,以及部分瓦解癌细胞的活性链,所以是抗癌药而不是治癌药。” “这样啊……”卢灿就势露出几许失望之色,将刚才的冒失,掩饰得干干净净。 演戏,人人都会,陈颂熊差一点而已。 他毕竟刚刚走出象牙塔,还不是未来年薪高达33亿美元的全球最贵ceo。 卢灿表现过于急切,陈颂熊担心,可当卢灿表现出兴趣缺缺时,陈颂熊更担心,甚至已经后悔为什么要跟对方解释那么清楚。他连忙又说道,“不过,虽然只是抗癌药物,可是现如今的医药市场,对于癌症手足无措,一旦我们的产品投入市场,起码十年内不会有竞争对手。相信我,这笔投资对于您来说,前景无限。” 卢灿笑着抬抬手,“能和我详细说说你的实验室吗?” 谈话终于重回正轨。 可能是与卢灿年龄相近感觉有共同语言,也可能是很少有投资人愿意倾听他的讲述,总之,陈颂熊说的非常详细,以至于卢灿都有些昏昏欲睡。 1963年,北美化学家瓦尼,从北美太平洋杉的树皮中,提取一种物质,在在筛选实验中,他发现这种物质对老鼠肿瘤细胞,有相当强的抑制效果,遂即,他在《柳叶刀》杂志上分享这一发现。 这一发现,震惊医学界。 因为太平洋杉呈现紫色,又因为这种提取物为“醇肽”结构,遂被命名“紫杉醇” 南非这个国家虽然影响力不大,可约翰内斯堡医学院在医学界相当有名,陈颂熊的博导霍尔顿教授,算是全球医学界大拿之一,在得知紫杉醇有着抑制癌细胞作用后,也展开相关研究。 1974年,陈颂熊追随霍尔顿教授读博士时,就曾经是这个项目组的成员之一。 等陈颂熊拿到博士学位之后,他来到北美,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生物学院学习,同时追踪北美医学界和生物学界对紫杉醇项目的研究。 此时的北美医学界,对紫杉醇的研究,分为两大路径。 第一种路径,主张自然界提取,也就是剥取天然红豆杉的树皮,来提取药物。 可惜的是,一棵直径22厘米,高度9米的紫杉树大约125年树龄,其树皮极薄,厚度大约03~06厘米,这样的一棵树可以得到大约2公斤树皮,而紫杉醇必须从新鲜砍伐剥取的树皮中提取,30吨干树皮可以得到大约100克紫杉醇。 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可取的,也没办法大规模推广。 自然界提取派,现在的研究方向是如何提高“提取率”。 第二种路径,是化学合成。也就是利用各种生物和化学技术,合成紫杉醇。 事实上,这种做法同样困难重重,实验室无菌环境下合成紫杉醇,需要经过十多次化学反应,才能获得极少量合成紫杉醇。想要规模化生产,几乎不可能——生产线上不可能达到实验室那种精度。 经过四年的观察学习,陈颂熊他们的实验小组,现在采取的是半合成路线,即以英国红豆杉的初步提取物,在搭配三个步骤的化学反应,来完成最终的紫杉醇提取。 因为英国红豆杉含有较多的紫杉醇前体化合物,而这种植物本身具备速生性,可大面积种植,不存在原料短缺问题。又因为后续的三次化学反应,只要在无菌条件下,就能完成,而无菌条件,对于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而言,并不难。 所以,陈颂熊认为他的这项研究,完全可以市场化。 为此,他和几位同事,去年贷款500万美元,买下北美制药伙伴公司(app公司),并在这家医药公司的生产工房中,完成小批量试产。 问题来了。 生物研究,极其烧钱,一小瓶培养液,可能就要几千美刀,他们的五百万,除了买药品公司,剩余的那点资金,很快见底。 融资,成为app公司能否生存下去的头等大事。 一名华裔、一名非洲黑人、一名拉丁裔,三个年轻人想要在北美拿到投资,何其难。 陈颂熊很坦诚的告诉卢灿,融资工作已经开展近半年时间,并不顺利。 这次,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托朋友找了一份中华联合商会的酒会邀请函,看看能不能从“同胞”那里,找到一点投资。 讲真,卢灿对陈颂熊前面讲述的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手指在茶桌上轻轻敲击几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帕德里克,我有两个小问题,你需要如实的给我答案。如果合作,这些问题与答案,可能会写入协议中。” 陈颂熊马上坐直身体,“您说。” “第一,你刚才提到紫杉醇已经在app公司小批量试产,我想知道的是……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正式投产?五年,十年,亦或者更久?” 第一个问题,就让陈颂熊有些无奈,考虑许久,他苦笑道,“这个……我恐怕真的没办法给您时间表。不过,我可以向您说明接下来还会经历哪些环节?” “你说说看。”卢灿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难怪他很难找到投资,这种前景不明的项目,可不是投资首选,有那钱,还不如去买点股票。 “首先需要面对的是病症临床,也就是通过临床试验,来验证我们的药物究竟对哪些癌症的抑制效果更出色;其次是病理临床,也就是临床验证使用我们的药物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病理反应;再之后是适应性临床……” 卢灿听得头大,抬抬手,打断对方,问道,“以你的经验,临床试验,大概需要几年完成?” “三……到五年。”陈颂熊有点心虚,他毕竟还没有经过商场历练。 药品临床,非常关键,三到五年的时间并不算长。这点,卢灿还是知道的,他不动声色的再度问道,“还有其他影响上市的环节吗?” “fda的药品审查和认证,大概需要十八个月。” fda就是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专门从事食品与药品管理的最高执法机关,药品只有得到fda的认证,才能上市。 这一步,是免不了的。 “这么说,如果我投资,最乐观估计,也是五年之后才能看到成品上市?” “理论上是这样。”陈颂熊搓着手掌,又补充一句,“这是基于在北美上市的前提,如果换到香江或者其他地区,可能还要面临新一轮的药理论证,时间可能会更长。所以我不建议转移……” 其实,研究室是否搬到香江,卢灿无所谓的。 他之所以提到将实验室搬到香江,无非是希望就近监督——陈颂熊发达之后的名声可不太好! 他兄妹九人,历史上,他的研究支撑不下去,不得已,他父亲将南非的产业变卖,大约筹集了五百万美元,支持他继续研究。可是,等父母去世之,他本人发达之后,一毛钱股份也不分给兄弟姐妹,陈颂熊本人更是矢口否认有这件事,甚至与大哥对簿公堂,最终兄弟反目。 卢灿没接他的话,手指继续敲击桌面,又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们实验室和医药公司准备释放多少股份?融资目标多少?注意,我说的是实验室和公司一起,而非个体。” 可能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他的股份核算,脱口而出,“我和我的同事,就紫杉醇的研究成果以及专利,市场估价为两千万美元;现有实验室和app医药公司,以及我们购置的一小片英国红豆杉林,估值一千万美元;我们希望能融资两千万,不过这两千万将全部用于临床试验以及公司运营,包括提前购买一片荒地种植英国红豆杉,因此,融资后的总资产设定为五千万美元。” “又因为实验室和医药公司的管理团队是我和我的两位同事,必须得考虑我们的管理股。” “所以,您如果能够投资两千万美元的话,理论上可以拿到30左右的股权。” 两千万美金、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最乐观五年后见效益…… 难怪他们找不到投资商! 如果不是卢灿知道他们医药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肯定也不会投资。 卢灿心中已经决定投资陈颂熊,投资这家医药公司,只是,面子上的工作还需要做。 他微笑着朝对方伸手,“正式认识一下,卢灿,你可以叫我维文。” “我对你的项目有些兴趣,不过,暂时不能给你准确答复,我需要组建一支专业队伍,对你的实验成果以及医药公司,进行考察,并重新估值。” 第48章 钻石矿业 大白鲨返回旧金山机场,机组人员需要休息,机体需要维护,航线需要申请,最终,回港的起航时间定在明天下午四点。 温碧璃开始大采购。威士忌、烟斗、雪茄、咖啡、巧克力、葡萄酒、香槟、印第安手工艺品什么的,成箱购买,然后回来再重新封装。 阿璃的兄弟姐妹原本就很多,还有调景岭那边的乡里邻居,还有卢家人、虎博的那些老人及家人,她心细,拿着准备好的名单,一家家的贴上便签。 嘉妮贴完手中的便签,哎哟一声,直起腰,揉揉,“吉尼亚,不是我说你,礼物买回去让他们自己挑就是了,这么费事干嘛?” “礼物是心意,既然是心意那就要用心,不是吗?”阿璃抬头笑笑后,继续弯腰分装礼品盒。 “哎!”嘉妮瞪了温碧璃一眼,有些无奈,看对方一人忙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再度拿起包装纸帮忙。 不过,她的嘴可不闲着,“吉尼亚,维文在隔壁,和大华、德银两帮人开会讨论什么?” 温碧璃没隐瞒,低头说道,“商量在北美成立一家综合类的投资公司。” 嘉妮一愣,停住手问道,“还成立投资公司?牛顿基金不是刚成立吗?” “这一次成立的投资公司,与牛顿基金不同,听阿灿的意思,这家联合投资公司,专门负责生物、环保、矿产、工业这类的实业投资。” 嘉妮摇摇头,有些不理解,脱口而出,“维文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温碧璃抬头,看向嘉妮的眼神透着一股凌厉,没见过这么说老板的员工。 尽管俩人私交很好,可嘉妮还是被温碧璃的眼神看得一哆嗦,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维文这次来北美,投资的项目,让人看不懂。” 温碧璃的眼神缓和一些,又低头忙活起来。 嘉妮拍拍胸口,轻轻吐了口气——看起来轻声巧语温文尔雅的吉尼亚,生气时,竟然有着这样的不怒自威?还真是小看她了。 旋即,她心底又不平衡起来,忿忿的为自己抱不平:我说他怎么了?不就是没公布关系么?又不是没睡过……郁闷! 又听温碧璃说道,“投资北美洲的矿产资源和实业,是阿灿早就有的计划,外人不知道而已。” 嘉妮翻翻白眼,还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就因为一句吐槽,被对方划为“外人”。 持续郁闷中…… “德银投资其实与法国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就投资加拿大矿业的合作早已经展开,据说已经买下两片矿区,即将展开勘探。这次又有北美的盖提石油公司的项目……这次阿灿与安德烈、钱伟叔商谈成立北美投资公司,只是将这些产业投资,统一规范和管理。” 温碧璃的这句解释,稍稍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嘉妮也很聪明,就势下台阶,问道,“维文在加拿大还有投资?投资什么矿产?” “据说是钻石矿……” “加拿大有钻石?”嘉妮想笑,但想到刚才的遭遇,生生憋住笑意,可依旧忍不住伸手推了温碧璃一把,“你们卢家没听过‘加拿大钻石’的笑话吗?” “什么笑话?”温碧璃停下手中工作,直起腰来。 “1938年7月,戴比尔斯在费城的珠宝展上,公开展出一块660克拉重的毛钻,当时报纸称之为‘世界上最大的毛钻’。世界之王” “加拿大金矿商人午布伍德,公开嘲笑这一称呼,他告诉媒体,手中有一块重量达到1100克拉的毛钻,自己收藏的毛钻才是真正的的‘世界之王’!” “这一消息传出去之后,媒体和珠宝界非常兴奋,有不少媒体和珠宝商,希望能亲眼目睹他的藏品。” “结果……哈哈……”说到这,嘉妮已经止不住开始发笑。 “结果……结果他拿出的那块据说产自加拿大的钻石,其实就是一块透性不错的水晶!哈哈……后来,在北美,人们把假的钻石,都称之为‘加拿大钻石’。” 嘉妮笑成一团,可温碧璃却眉宇微皱,一直等她笑声停息,才问道,“你的意思……加拿大不产钻石?” 自己讲故事把自己逗乐,讲述对象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好尴尬。 嘉妮揉揉腮帮子,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些,“我真没听说过加拿大产钻石。” 似乎要印证自己的说法,嘉妮又补充一句,“从非洲钻石被发现之后,这一百多年,许多矿产商人,在加拿大全国各地勘探,都没找到加拿大有钻石矿的证据。” 温碧璃的眉间,越皱越紧,“加拿大没钻石?不可能啊,阿灿说的就是钻石勘探权啊?” 嘉妮连忙劝解,“你别着急,兴许……维文有什么发现呢。他这个人的目光一向比别人看得远,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能看到未来?” 加拿大没钻石,不是嘉妮瞎说的。 事实上,加拿大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被发现的高储量钻石地区。 1991年才在魁北克省发现第一座钻石矿脉带,到2003年,短短八年时间,加拿大一跃而成世界第二大钻石储量国,第四大钻石出口国,有六口超级矿井跻身于全球钻石产量的前二十名之列。 之所以一直没被发现,是因为加拿大的钻石矿区,基本都在北部那些“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生态环境极其恶劣,已经靠近北极圈。 之所以能被发现,也是基于偶然——进入九十年代后,全球掀起“北极、南极科考热”,加拿大科考队员,在一次北极科考途中,偶然发现冰雪之下的钻石矿脉层。 隔壁房间中,卢灿也正在谈论这件事。 卢灿知道加拿大北部靠近北极圈区域,有巨量钻石矿脉带,但是,具体在什么位置,一无所知。今年六月,他和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阿瓦希达成合作,投资成立海尼西矿产资源开发公司,利用法国的勘探设备与技术,开始了对加拿大北部区域进行大规模勘探。 历史近五个月的勘探,最终,海尼西公司在加拿大的帕特里克王子岛,以及更北边的马耕歇王岛,还真的发现两处钻石矿脉带。 这一发现,让阿瓦希都快乐疯了。 如何开采这两个靠近北极圈、被北冰洋包围的海岛上的钻石,成为当务之急。 纳德轩珠宝想要成为世界级品牌,单靠翡翠及各种玉器,很难达成,而黄金和白银又偏于传统,他很早就意识到,有且只有钻石,是全球珠宝饰品中的“通用级”高端材料,最适合打开西方市场。纳德轩珠宝的钻石饰品,在香江还算不错,可是放到全球珠宝品牌竞争中,短板太明显——5克拉级以上的光钻,储备严重不足。 这也是卢灿想要“圈地”加拿大钻石矿脉带的主要原因。 “您是说……已经发现矿脉带?两处?”对于卢灿所说的消息,钱伟只能惊讶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反问。不是不相信,而是震惊下的自然反应。 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晃晃,“没错,目前发现两处钻石矿脉带,当然,还不清楚钻石储量和类型,甚至有没有钻石都不太好确定,因为当地的环境太恶劣,前些天开始下暴风雪,勘探队伍在上周已经逐渐撤离。” “再恶劣的气候,也不会阻止我们的脚步!”兴奋的安德烈,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等情绪平静一些后,忽然想到,这个项目目前还是卢灿的个人投资,与德银还没关系呢,连忙又回到座位,搓搓手问道,“这个项目……也纳入新公司名下?” 卢灿对他微笑点头,“尽快将新的投资公司成立起来,以新公司的名义和海尼西勘探公司,合伙成立一家矿业开发公司,至于股份占比和投资额度,你去找阿瓦希商谈。” 如果仔细盘点卢灿投资项目的方式就会发现,很多项目都是交叉投资。这样做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分散注意力——通过五六家公司分散掌控所带来的“垄断”非议,要远远低于单人持股百分之六十。有第一就有第二,第二就是合理避税以及绕开某些政策;第三个好处就是利用多家公司投资,可以将利益平均分摊开,让更多的伙伴,共同抵御可能存在的风险。 譬如,即将成立的钻石矿业公司,几乎可以肯定,要遭受戴比尔斯的压制! 钻石矿的诱惑,实在巨大,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爆发超高效率——要比对待app医药公司项目,强上百倍!在卢灿上飞机离开北美之前,安德烈和钱伟就将新的投资公司——ultivariate多元投资基金公司的筹备计划做出来。 不仅如此,两家团队还将拟定成立的“北洋”矿业有限公司,投资计划及股份分成比例拿出来,让卢灿过目。 卢灿目光落在北洋矿业有限公司的股份分成——海尼西勘探占据百分之三十五上,琢磨片刻,拿出笔将其改为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与多元投资的占股,一比一。 “我们还需要海尼西勘探公司,继续去寻找钻石,股份太低,会影响他们的积极性。” 他如是解释。 真实情况却是,卢灿需要拉拢阿瓦希,至于原因,暂时还不能告诉钱伟他们。 第49章 教授生日 十二月的香江,虽然温度还在十度以上,可钻入裤腿的风,依旧阴冷。 卢灿从纳德轩大厦出来,立即感受到凉风袭来,将风衣高领竖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街对面一辆宾利车中,有人对自己挥舞手臂。 是许胖子。 卢灿三两步跨过公路,钻进车内,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罗大伟,对他微笑点头。 “赖利,大卫,你俩这算是怠工?” 许佳闻对着后视镜扔过来一对白眼,“你还好意思开口?今年一整年你又来过几次维德拍卖?” 卢灿挠挠头,真是自作自受,怎么提这一话题呢? 罗大伟咧嘴哈哈大笑,“维文,我……我和赖利,接你去……去嘉里教授家……我们几个提……提前给庆祝教授七十周岁生日……” 罗大伟说话依然有些磕巴,可要比在学校时好太多。 嘉里教授七十大寿的事情,卢灿当然知道,正式日期是明天,虎园博物馆会为老先生举办一场生日酒会。今天晚上的庆祝会,是包括许佳闻、卢灿等在内的嘉里教授的学生,提前攒的局。 “你们给老师准备什么礼物?”卢灿双手各搭在一只椅背,探身问道。 “没你有钱,准备的只是小礼物。”胖子发动轿车,吐槽一句。 罗大伟将膝盖上的纸盒递过来,“喏,你……自己看。” 卢灿伸手掂量一下,心中有谱——不是银器就是瓷器。掀开盒盖,果然是一方圣母升天图广彩瓷盘,色泽艳丽,画工精湛。底部有款“ade cha”。 卢灿几乎是脱口而出,“哦,东西不错啊,清末美销瓷。” 许佳闻撇撇嘴,一掌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有些懊恼和不服。 罗大伟却笑呵呵向许胖子伸手,“你……你输了,一……一百块,给我!” 许胖子伸手朝罗大伟的手掌,重重拍了一记,“哎呀,少不了你的,我在开车,怎么拿?” 两人的对话,把卢灿弄懵了,旋即明白过来,嘻嘻笑道,“你俩那我打赌……见者有份,这一百块赌注,我拿一半。” “最多请你去兰桂坊喝一杯!想要拿赌注,门也没有!”许胖子对着后视镜挑挑眉,似乎忘了,兰桂坊喝一杯与五十港纸,几乎没有价差。 罗大伟却扭过头,“维文,你是怎么……怎么判断美销瓷的,这么快?” 这才是好孩子。 “清末老瓷器,这不难辨别。”卢灿指指瓷器底部的英文款,笑道,“很简单,就这。” 美销瓷,顾名思义,就是销往北美的瓷器。 十八世纪,中国外销瓷的主销方向为欧洲,但到了十八世纪末,欧洲各国自己的瓷器厂逐渐成熟,对外销瓷已经不是那么看中。这时,另一个市场冒出来继续支撑外销瓷的发展,那就是北美。 有关最早“美销瓷”的记录,是乾隆四十九年即1784年8月,北美的“中国皇后号”商船抵达广州,正式开启美中两国之间的贸易航线。 1791年,也就是乾隆五十六年,纽约的一份报纸广告,刊登一批新到中国广彩瓷器出售的消息,并配有插图,其中有一个直径15英寸的广彩瓷大碗,售价145美元;另一个直径16英寸的西洋人物开光广彩瓷大碗,售价16美元。 这个价格在当时是很高的,说明中国瓷器在当时很受北美人的追捧。 早中期的美销瓷与外销欧洲瓷,几乎没有区别,但到了后期,两者的区别变得容易。 1890年,北美政府要求所有的进口货物必须有明确表明来源,所以,这一时期的美销瓷,开始有底款“cha”或“ade cha”。1894年,北美制定“北美商业进出口条例”,要求所有的进口瓷器都必须有明确“ade cha”印记。 同期销往欧洲的瓷器,则没有这种英文留款。 罗大伟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又冲着卢灿晃晃大拇指——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这需要相当的知识储备以及开阔的眼界。 尽管清末的外销瓷质量已经步入乾隆嘉庆时期,可这件广彩瓷盘,制作的比较用心,西式宗教图案绘制的很精美,瓷釉完好,品相不错,送给嘉里教授做七十寿辰的礼物,很合适。 将瓷盘重新放入盒中,递还给罗大伟,卢灿又问道,“胖子,你的呢?” “在后备箱中,一幅油画。没你有钱,你准备什么礼物?”许胖子似乎对自己的礼物很满意,说完这话,嘿嘿一笑。 罗大伟抢先透底,“他……他托人,弄了一张……乔治·莫兰迪的……版画”。 卢灿伸手拍拍许胖子肩膀,“可以啊,难怪一个劲挑衅……你小子,还真淘到老师喜欢的东西。” “哈哈,那当然!”许胖子笑得直耸肩。 卢灿这么说是有缘故的。 乔治·莫兰迪是现当代意大利着名版画家、油画大师。 这是一位典型的“为画而生”的艺术大家,1907年,十七岁的莫兰迪进入博洛尼亚美术专科学校学习绘画,至此以后,几乎从未离开过博洛尼亚美专,直至1964年去世。 这位艺术大师,在版画、油画方面,成绩卓着,其创造的“莫兰迪色系”影响力极其广泛,尤其是在“冷色系”画作运用方面,独树一帜。 此人一生追求极致的“清心寡欲”,不曾结婚也没有留下什么情史的,每天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画瓶瓶罐罐,世人都叫他“僧侣画家”。 嘉里教授对乔治·莫兰迪,非常推崇,在以前给卢灿等人上课时,经常用莫兰迪“极情于画”的事迹,来鼓励学生专心于艺术研究。 所以,对许佳闻能找来一张乔治·莫兰迪的版画作为老师的生日礼物,卢灿也很挺羡慕。 “说来说去,还没说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呢?”许胖子看看后视镜。 卢灿当然也准备了礼物,在后面阿忠的车里,就是上次在纽约唐人街捡漏的那套蒂凡尼彩色玻璃茶器套装。 卢灿的礼物,折合港纸七八百,罗大伟的美销瓷,也就五百港纸左右,许胖子的莫兰迪版画,稍微贵一点,但也就两三千港纸。 不是三人不想准备贵重礼物,而是像这种同学攒局为老师过生日,礼物不易过于贵重。 因为几乎可以肯定,今晚的聚会有其他同学参加,礼物太贵重,嘉里教授未必会收,且会让其他混得不是很好的同学有压力。 嘉里教授接受卢灿聘请,担任虎园欧美艺术馆馆长兼欧美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可他没有选择住在虎园博物馆,而是住在港大伦伟堂教授公寓楼——老先生还接受了港大艺术系客座教授的聘任。 相比虎博,嘉里教授更喜欢住在港大校园,那里的欧美籍教授多。 薄扶林道距离虎博不算远,卢灿也就随他心意,给老先生安排一位专职司机,每天接送。 港大和港中大的矛盾很深,六七十年代,因为争夺教学资源、生源、捐赠来源、中华传统文化权威等多重因素,屡屡交锋。双方可不仅仅只是打嘴仗,甚至一度出现“有你无我”的激烈对抗。 有传言,港中大最初拟定的合并后新校址,位于港岛的东侧西河湾一带,港府都已经口头答应,后来,港大从中作祟,不得不搬迁到沙田那鸟不下蛋的地方——六十年代沙田真的很偏僻。 最近几年,两所院校关系缓和下来,偶尔会有联合,譬如呼吁香江教育改革之类,但是,在学术交流方面,依然冰山重重,深壑阻隔。 许胖子作为港中大“嫡系才子”,自然瞧不起港大,一走进港大校园,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喷港大的陈旧、迂腐、崇洋媚外、不尊重中华传统、假洋鬼子之类。 卢灿微笑不语,能理解许胖子的“酸葡萄”心理。 别看港中大与港大较劲挺热闹,其实也可以说成港大对港中大的“拳打脚踢”——两家学校的实力对比,非常不均衡。 论历史,百年老校pk30年新校,港大一脚就将港中大踹开; 论资历,港大是英联邦百所名校之一,港中大刚刚完成统合; 论港府支持,港大每年能拿走港府高教拨款的三分之二强,剩余几家抢那点残羹冷炙; 论生源,港大是香江中学生首选院校,录取都是“掐尖”,港中大同样吃剩饭; 论捐赠,去年港大获捐赠超过八百万港纸,而港中大只有一百六十万; 论教职工,港大有三千多名正式教职员工,而港中大只有不到八百; 论院系,港大有九个学院,三十四个系,十一个科研中心,而港中大将四家学院合一起也只有十九个系…… 怎么比? 可是,港中大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依然成长为港岛两大名校之一,确实值得钦佩,也确实当得起港中大学子对自家学校的骄傲。 相比许胖子,卢灿对港大就没什么怨念,因为虎博的关系——虎博邀请不少港大教授参与各类研究工作,他与港大的人经常打交道,自然不好回应许胖子的“疯言疯语” 罗大伟也是港中大的扞卫者,可他没许胖子那么疯狂,伸手拽拽许佳闻,示意他别这么“张狂”——马上到老师家门口,这么说会让嘉里教授难做的。 可许佳闻疯劲上来,谁也拉不住,甩开胳膊,放声嚷嚷道,“怎么,我说的没错啊。这么好的资源,要是给中大,中大要比现在的港大强百倍!我说错了吗?” “唷,青山精神病院门没锁好?偷跑出来的蠢货,大言不惭,敢在港大这么口吐狂言?”伦伟堂教工公寓楼另一条道,走过来一帮年轻学子,当头一位听到许胖子的话,马上开怼,“就你们港中大那点水平,我们港大从来都不带正眼看你们!也就你们自己,天天自吹自擂什么港岛两名校……切!” 这名学生,也是个嘴欠的,和许胖子一样,不是好鸟! 第50章 冤家路窄 别看许佳闻执掌维德拍卖似模似样,媒体口中才华横溢,青年新星,实则也只是一个刚走出校园没两年的年轻人,依然有一颗中二的心! 卢灿很清楚,许胖子今天之所以牢骚话这么多,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嘉里教授选择港大客座,而不是回港中大,可又不能埋怨嘉里教授…… 这下好了,说牢骚话,被人逮个正着,卢灿都替他捂脸。 许胖子一开始也有些尴尬,可听完对方的话之后,腾的火上来了,叉着他的肥腰,单手朝那学生点点,“港大每年拿着那么好的资源,就培养出你们这种学生,真替港大悲哀!” 这帮学生不干了,五男两女,围拢过来,纷纷开骂。 “你们中大,一群渣渣!” “就你们中大那破学校,给港大提鞋都不配!” “也不看看你那德行,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都是腰,中大出的都是你这种货色……” “小学校就是小学校,出来的学生都没个人样!” 这帮学生,骂人那真叫牛,一个个围拢着许胖子骂将起来,甚至将卢灿和罗大伟都绕进去。 刚才怼许佳闻的那位,二十三四岁,长发,穿着牛仔喇叭裤,上身苏格兰格子长袖t恤,还在腰间打了个结,一看这不羁的打扮,卢灿就猜到,这帮人港大文学院艺术系学生。 这家伙最嚣张,抬起的手指都快戳进许胖子的鼻孔。 许胖子气得浑身发抖——不作不死,谁让他嘴欠! 卢灿哭笑不得,不过,他担心双方可别真的打起来,那就是大笑话,还是往前两步,将许胖子隔开,压压手喊道,“安静安静,我这位朋友刚才只是开玩笑,无心之失,大家别在意。” 卢灿笃定对方只听到许胖子说的“这么好的资源,要是给中大,中大要比现在的港大强百倍”这句话,至于前面更污的,应该没听见。 这句话虽然有些“看轻港大”,可毕竟不是许胖子首创,香江有不少媒体都曾批评港大教学资源没有被充分利用,存在浪费公帑的现象,因而不存在“污蔑”一说。 “你又是从哪个坑里钻出来……”卢灿这一打岔,立即成为攻击对象,花格子t恤男身后的一个学生,连卢灿也骂上。 不过,这人刚刚开骂,就被他身边的一位女同学拽了一下,估计是认出卢灿。 尽管卢灿不怎么喜欢接受媒体采访,可是,随着家族生意越做越大,虎园博物馆开业后更是声势无两,他还是在报纸、电视等媒体上保持较高的出镜率。 继卢灿被认出来之后,许胖子也被人认出来——维德拍卖的老板,港岛年轻俊杰,他的出镜率也蛮高的。可事情并没有结束,谁让学生群体是最上头、最冲动的群体之一呢? 那位花格子学生环抱着胳膊,质问卢灿,“卢先生是,你朋友刚才的话极其不负责任,你自己就没反思过吗?” 这下,将火烧到卢灿头上,弄不好就是一场公关危机。 许胖子想要发言,被罗大伟死死拽住,示意他别在出面火上浇油,让卢灿去处理。 卢灿才不上当,摊摊手,微笑道,“学术存疑,学院竞争、学子比拼,这是促进香江学术界和教育界百舸争流的一件好事,因此,我认为港大和中大形成某种竞争关系,并非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坏。刚才我和朋友讨论港大和中大的教学优劣,他说的,也只是媒体报道中的一种看法而已,仅此而已,什么也代表不了。如果你们感觉受到伤害,很抱歉。” 卢灿在偷换概念,将许胖子的诋毁,变成“讨论学校间的竞争”言论。 帮亲不帮理,人之常情。 只要不是吵架,论诡辩,这帮学生加起来都不是卢灿的对手。他有富家子弟和虎园博物馆创始人的双重身份加持,又放低姿态道歉,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ok,不耽误大家学习,以后有空再和各位,聊聊学术竞争的问题。告辞告辞!”卢灿拱拱手,转身推了许胖子一把,还不趁着这帮学生没反应过来,赶紧走? 这家伙,真是惹祸精,卢灿恨不得掐死他! 莽夫,鄙视之! 三人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拐个弯,抵达嘉里教授的家中,开门的是嘉里教授的女儿丽雅佳·嘉里,“维文、赖利、大卫,快请进!已经有同学到了。” 港大提供给嘉里教授的公寓很大,客厅的前后阳台通透,中间无阻挡物。今天因为有聚会,布置了许多圆凳、沙发和茶几。 客厅中已经坐着十来位同学,有不少熟面孔,许家耀不用说,杨开雄、汪明旭也在,陪着嘉里教授和嘉里夫人聊天呢。 等他们和嘉里教授打完招呼、送上寿礼后,许家耀擂了卢灿一拳,“你们三怎么现在才到?” “这……这家伙……”罗大伟手指急点许佳闻。 没等他说完,许胖子把他的手掌呼噜下来,“瞎说什么呢。路上堵车,晚了点,嘿,晚了点。” 卢灿眯着眼似笑非笑,这会知道丢丑了? 许家耀多聪明,马上搂着卢灿肩膀,低声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告诉许家耀肯定没事,可现场这么多同学,还有教授一家人,要给许胖子留点面子。卢灿踩了踩竹竿的脚,笑着对他摇摇头,“没事,堵车了。” 肯定有事,许家耀狐疑地看看三人,打定主意稍后再问。 与许家耀打过招呼后,卢灿又与汪明旭、杨开雄等一帮认识的同学握握手。当年的那点小事,早已经烟消云散。 汪明旭现在留校担任助教,一边读研一边工作,不愧是马临校长的得意门生——无论是历史系还是艺术系,想要找一份好工作,很难的,能留中大担任助教,绝对是优等工作。 杨开雄则离开学校,帮父亲打理家中生意,对卢灿更是热情无比。 走入社会,阶层就变得更加明显,当年谈笑风生的同学,已经变得唯诺和巴结,这种感觉,其实不光对方不太好,连被巴结一方,心底也不舒服。 简简单单的聊过几句之后,胖瘦二头陀与卢灿一样,不约而同选择围拢到嘉里教授身边。 嘉里教授正在大客厅的一侧,欣赏着许胖子带来的莫兰迪蚀刻版画《格里扎纳的家》,一抬头,看见卢灿四人在身边,便笑着说道,“有谁能告诉我,莫兰迪的艺术风格和特征吗?” 这是许胖子的礼物,因而大家的目光自动落在他身上。 许佳闻挠挠头,暗自组织一番语言后,很快说道,“莫兰迪的作品,最大的特征,就在于他在原有的色彩中,渗入灰色和白色,使其各失去原本自身的强烈而浓重的感觉,成为低饱和度的中间色调甚至冷色调。” 毕竟曾经是教授的得意门生,他这句话总结的非常到位。 嘉里教授满意的点点头,“还有吗?” “他……他对于画作中的物品关系,非常关注,尤其是他的静物作品,更能体现莫兰迪在相互之间的摆放、色彩的构成,以及所产生的的视觉效果等方面的追求。没有过于明显的凸点和凹点,他在力图打造作品整体色调和构图的平衡与和谐。” 这一条也还不错,但是,许胖子额头已经冒虚汗,他在担心嘉里教授继续追问,求助的目光瞟向许佳闻、卢灿三人——看来他肚子里的货,掏的差不多了。 嘉里教授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窘境,继续问道,“还有吗?” “咳咳……”许胖子轻咳两声。 可惜,卢灿三人抱着胳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没人帮他解围。 “没有了吗?”嘉里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许佳闻一哆嗦。 “有……的。”许胖子脑海中在苦想,还不忘偷偷瞪了三个看热闹的损友一眼。 总算让他又想起一条,忙不迭说道,“他的作品中……喜欢用画布来隐喻,象征着地点、季节和时间,象征着建筑,甚至可能象征着人际关系……” “还有吗?” 回答问题不可怕,学生最怕的就是老师问这句话——还有吗? 这种催问,总让学生感觉老师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或者自己的答案不完整…… 嘉里教授在考较许胖子,很快就将其他同学都吸引过来,这一来,胖子的压力更大,手背不由自主的抹抹额头,他投向卢灿三人的目光,由之前的愤怒,变成哀求——哥们,赶紧救救场! 罗大伟帮了一把,“老师,是不是还……还有,平涂肌理……” 许胖子被他提示,马上又活过来,“对,大卫说的对!莫兰迪不追求,甚至可以说排斥所描绘物品的肌理效果,他喜欢用平涂的方式,将物质性变成平面性,这是他借鉴并融合印象派及后印象派所形成的风格。” 这时,嘉里教授看出弟子黔驴技穷,终于没再为难许胖子,而是环视左右,“你们……还有谁能补充?我问的是莫兰迪作品的艺术风格和特征。” 大家一阵默然,许胖子和罗大伟说的,已经很详细。 卢灿也没有更多的补充,只是……嘉里教授再度强调“特征”一词,让他心中一动。 风格和特征,是两个词汇,在艺术品的描述中,两者很多时候会混淆,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两条路——刚才许胖子说的那么多,更偏向于风格。 特征呢? 卢灿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版画上,寻找所谓“特征”…… 见学生们都不开口,嘉里教授耸耸肩,正准备揭开谜底,“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丽雅佳拉开门。 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涌进来,这些人一进门,就向嘉里教授鞠躬,“老师生日快乐!” 人群中有一位好眼熟——花格子t恤男! 他正在和另外几人,抬着一座三层蛋糕。 晕!卢灿、许佳闻、罗大伟三人相互对视,目露苦笑—— 冤家路窄? 第51章 又见赌斗 “嘉里教授,祝您福寿延年!”说话的那位,并非花格子,而是一位西装革履,白衬衣打着领结,戴着眼镜的学生,和当年的汪明旭有着几分神似。 最开始,卢灿还以为是偶然撞上,毕竟,嘉里教授现在在港大担任客座教授,港大学生为他过生日,似乎很正常。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蹊跷——嘉里教授竟然有些惊诧。 老先生抬抬手,表情疑惑地反问,“你……你们是艺术史系的?” 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记得? 在港大,嘉里教授只是兼职欧洲艺术史客座教授。在香江的高教体系中,客座教授的课程,通常都是选修课,也就是学生可上可不上的,这种课程,一般不会形成较为密切的师生关系。 既然不密切,对方还来给老师过生日,真的尊师重道? 卢灿扭头看看许胖子,八成还是刚才事件的后续,被人追上门找后账! “嘉里教授,我是港大文学院学生会副主席方四维,您叫我达特就行,曾经听过您老的欧洲艺术史。”这位领结兄笑容殷切,又指指那位花格子同学,“听贝尔福说,您老今天生日,我们艺术史系的几位同学,来您家凑个热闹,为您老祝寿!没想到您家这么多客人,我们来得是不是唐突了?” 这位方四维,卢灿还真的听过他,肇丰纺织公司董事长方肇周先生的长房长孙。 方家祖籍南通,六七十年代,香江纺织业蓬勃兴起,肇丰纺织公司是龙头企业之一,方家算是“江浙商团”的中坚力量之一。 卢灿之所以知道这位方四维,不仅仅因为家世,更是因为虎博欧美艺术研究中心成立时,饶真颐饶老提过两次,认为此人是香江年青一代中对欧洲文学和艺术,比较“投入和专心”的学生。 老先生们轻易不表扬谁,能得饶老夸奖已经不易,这位方四维得饶老夸奖两次,卢灿自然有印象,随后也安排人调查这位年轻俊杰。 让卢灿没想到的是,这位方四维竟然是在国内开蒙。 方肇周先生背景非凡,给长孙找的启蒙恩师很牛——国内泰斗级西方文学史家杨周翰先生。 这位杨周翰先生是北大西语系教授,莎士比亚学研究专家,领衔主编的《欧洲文学史》,是建国后第一部国人自己写的此类论着,高校文科必读书与教材。 方四维追随杨周翰先生学习八年,一直到1977年,才被父亲送到香江读中五,遂即考上港大预科班,明年四五月港大毕业。 卢灿确实有心吸纳他进入虎博,前提是别牵扯到家族争产风波即可——福伯之所以没有点头,就是因为方家大房和二房,有争产苗头。 真实的历史上,方四维港大毕业后前往剑桥求学,拿到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担任欧洲历史系讲师。一位华人担任这一职务,这是在剑桥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殊为可惜的是,方四维在1996年的一场车祸中,意外身故。 正因为对方四维了解甚多,因此,一听他自报名号,卢灿来了兴趣,准备看看这位被宗老称赞“中西皆通”的才子,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嘉里教授应该听过这个名字,想了会,抬抬手,恍然状,“哦……你就是达特方?带同学们坐……”又在额头上拍了一记,对嘉里夫人说道,“怎么办?家里太小,要不……我们去饭店?” 家中客厅虽大,可二十来名港大在读学生,与十多名已经毕业的中大学生,将客厅塞得满满当当,连凳子都不够。 “教授,夫人,不用客气!我们就是来给老师送上生日祝福,马上就离开。”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从卢灿、许佳闻等一帮身上掠过,嘴角飘起几许笑意。 这笑容……让卢灿再度确认,对方就是来找后账的。 方四维朝卢灿点点头,微笑道,“卢先生还真在?刚才听贝尔福他们说您也在场,我还不相信呢。卢家能投资偌大的虎博,我是非常钦佩的,只是,卢先生结交的朋友,实在是让人遗憾。” 卢灿一怔,还真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啊!一上来就怼“未来老板”?可以啊! 他的话一出口,不仅卢灿,连嘉里教授都很错愕,至于其他人更是惊诧莫名,纷纷露出怒色——卢灿的朋友?可不就是说他们么? 只有许胖子和罗大伟,知道对方在揶揄谁。 许胖子怒火中烧,这个小白脸的态度实在太傲,越过自己,直接找到卢灿的头上,似乎自己这位正主不值一提,甚至连正眼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这都什么态度?你方家是“纺织行业四巨头”之一,我许家也不差。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向前迈出一步,单手指着方四维,“你又是……” 卢灿拉了许胖子一把,阻止这家伙“火上浇油”——今天毕竟是嘉里教授的生日,闹得太僵,总归不太好看。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方四维一眼,又指指那位花格子,“那位同学,你叫贝尔福?” “是我,怎么滴。”花格子挺起胸膛,往前一步,站到方四维身边。 怎么看着有点“刑场赴死”的感觉? 卢灿呵呵一笑,压压手,“贝尔福同学,别紧张,没想拿你怎么样。我只是想要劝告你一句,以后走上社会你就会明白,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打小报告的人,这个习惯,要改一改。” 一副前辈教训后辈的腔调。 一句话说的这位花格子,面红耳赤,“你……你……我……我只是陈述事实……” 中大的这帮人,哈哈大笑起来,许胖子更是肆无忌惮。 方四维伸手按在花格子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抬抬,笑道,“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我更不认为贝尔福有什么需要改变的。他所做的,是在维护港大的声誉,这是忠诚,如此优良的品德,应该得到褒奖而不被嘲笑。” 嘉里教授这会儿彻底明白过来,双方这是闹过矛盾呢! 上门送生日祝福不过是借口而已! 就说呢,自己担纲港大客座教授不过一两个月,连学生都还不认识,又怎么会上门祝寿? 双方都算是他的学生,让老教授有点为难。如果论感情,当然是许胖子、卢灿那边更深,可港大的艺术史系学生,是他现在客座授课的主要对象…… 老先生皱皱眉,挥动手臂,看向卢灿——方四维一上来就瞄准卢灿,导致他认为是卢灿和港大艺术系的学生闹的矛盾,“维文,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卢灿看了许胖子一眼,这个锅,他可不帮许胖子背。 很自然,嘉里教授以及许家耀等人,也意识到,事情与许佳闻有关。 怕老师是天性,即便他已经是媒体口中的杰出青年……许胖子被嘉里教授看得心虚,怯怯的举举手,“教授,我的错。刚才来的路上,我和维文、大卫,聊起港大与中大的差异……” 许胖子的说辞,与卢灿刚才的说辞,基本一致。 嘉里教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路易斯·嘉里是中大的老教授,经历过崇基学院创办,经历过四院合一,经历过中大搬迁,自然也经历过六七十年代中大与港大的“博弈”,对两家学校的恩怨再清楚不过。 两家学校的相互诋毁,主要发生在管理层、学生层以及各自背后的媒体层,他们这些外教,身份超然,几乎没有影响——哪儿赚钱不是赚?不对,应该说,哪儿传播知识不是传播? 所以,老先生这次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了港大的客座教授邀请。 对于港大中大之争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他还真不想管! 可不管又不行,这都闹到自己家中来了! 老爷子眉头皱着看看方四维一帮学生,“达特,我认为维文说的很有道理,学生需要竞争、学术需要竞争,同样,学校也需要竞争,港大一家独大,对于香江的高教体系而言,并非是一件幸运的事,港大需要压力促使它进步……” 方四维依旧保持微笑,一直等嘉里教授说完,才摊摊手,“嘉里教授,我并不否认您的观点,港大确实需要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可是,并不意味着港大就需要忍受诋毁!” “这位胖学长……”他指指许佳闻,又说道,“这位许先生说,将港大的教学资源放到中大,中大会比港大强百倍。我认为这句话,就是对港大的诋毁!” “学校,最终还是要靠教学水平来说话!” “听说许先生是中大当年的精英,就不知这个精英,有没有水分?” 先是“胖学长”,后又暗指许佳闻“水货”,把许胖子气得七窍生烟,再也忍不住,抬手指向方四维,“即便是水货,也比你们这些嘴上没毛的强!” “信心很足啊!”方四维面带讥笑,连点几下头,又对身后伸出手。 很快,有学生递给他一份透明密封袋。 他接过密封袋,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扔,“这是上个月我和麦令山教授去巴黎大学交流,偶然得到的四幅作品。这几幅作品,很有意思,上面没有署名和标记,你……或者你们,能认出创作者是哪位,我就承认,你们中大出精英而不是只会背后说鬼话的伪君子!” “如果鉴定不出来……许先生,还请你为曾经说过的话,道歉!”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在许胖子及旁边的中大一群人面前划过,相当嚣张! 卢灿低头看了眼,透明密封袋,最上面是一幅炭笔素描作品,大脑袋、大鼻子、胡子拉碴,身材和脑袋很不成比例,两条腿超细…… 竟然是一幅寥寥几笔、形态夸张的人物漫画! 第52章 莫奈漫画 许胖子除了一张嘴比较“臭”之外,人足够精明的。 弯腰将密封袋捡起来,第一张,b5纸大小,上面绘着一幅大脑袋、大鼻子、大胡子、小胳膊、小腰、小腿的人物漫画。看起来那么幼稚,似乎是哪个孩子的信手涂鸦。 这玩意,怎么鉴定作者?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拿着密封袋拍拍手掌,“这几幅漫画,你亲自鉴定出作者?怎么确信你鉴定的结果,一定是正确结果?” “这四张漫画,我购买于巴黎一家画廊。”方四维摊摊手,回答问题时,模糊了许胖子‘亲自鉴定’这一问劼,又笑道,“至于结果是否正确……你不用担心,我买下这四幅作品时,店家附赠了作者文件。这一切,麦令山教授可以为我证明。” 麦令山教授是港大文学院艺术史系主任,比利时人,在港大任教十多年,他担保自然没问题。 方四维肯定不会拿几张孩子随手涂鸦之作,来蒙骗人,他还没那么下作。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看似不靠谱的人物漫画,究竟是哪位大师的手稿? 现场的焦点,落在许胖子手中的那几幅漫画上,连嘉里教授的眼中都充满好奇。 许胖子拆开密封袋,将里面的四张炭笔漫画抽出来,一张大胡子大脑袋的中年男人、一张猪脸形象的人物脑袋插在花瓶上,第三张是一位卷头发的胖女人斜躺在沙发上,最后一张上了简单的橘红色,戴着方格头巾的黑人女佣。 风格都差不多,局部特征造型夸张,人物比例严重失调,一看就不是非常成熟的系列漫画作者的作品,更像一位未成年的学生作品。 不过,这位作者还是挺有天赋的,他在夸大局部特征时,没有忘记将这一特征与想要表达的人物神情联系起来,譬如黑人女佣的噘嘴,一看就让人想到她似乎又因为被主人吩咐去做繁重的家务而不满;又譬如那位斜躺在沙发上的卷发女人长长的腿,就很能表现这位女人的慵懒;花瓶上的猪脸,应该是讽刺某位爱面子的人;至于大鼻子大脑袋,应该是讽刺那些西装革履的有钱老板…… 这就很有想法了,尽管表现的还很拙劣。 卢灿眼睛从这些画作上扫过,嘴角微翘,不得不说,在艺术方面,天赋比努力更重要,就像这位大师,在少年时就表现出不凡的艺术表现力。 这就是天赋。 没错,卢灿已经认出这些“幼稚”的人物漫画,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与眼力无关,与眼界有关! 他抬头看看方四维,这位风度翩翩的学子,站在那里,宛如一柄出鞘的剑,高傲的光芒四射。 需要打磨啊! 所以,卢灿准备给对方一个教训。 他也不等许胖子给出答案——九成九没答案,便伸手将这四幅手绘炭笔漫画拿过来,叠在一起,看似毫不在意的将其搭在方四维的手上,“嘉里教授,赖利,这几张漫画不值得深入研究,它们只是莫奈大师年少时的涂鸦之作。我们还是继续去研究莫兰迪大师的那幅版画。” 方四维原本还有些得意,可听到“莫奈”一词后,脸色骤变,如同刷了石灰粉一样,看着卢灿如同看见鬼一般,“你……你……” 惊骇的话都说不全! 不仅他在惊讶,嘉里教授同样很诧异,一干港大、中大的人,都愣在当场。 这玩意……是印象派大家莫奈先生的作品? 卢灿这句话不仅没能中断鉴定,反而更激发大家的好奇。 “莫奈少年时期的讽刺漫画?我得瞧瞧。”嘉里教授伸手取过这些画稿,还惊奇地瞟了眼卢灿……这小子现在这么牛了?两眼就能辨别出莫奈少年时的人物漫画? 克劳德·莫奈的大名,在场的人,估计无人不知。 生于1840年,去世于1926年,法国历史上最杰出的画家之一,印象画派的鼻祖,印象主义画家集团的核心人物,人称“印象派之父”。 莫奈一生共遗留了500多幅素描,2000多幅油画。这些统计数字,肯定不包括他少年时期所绘制的讽刺漫画,这也是卢灿说不值得深入研究的原因。 艺术从来都有天赋一说,莫奈就是一位有着极强美术天赋的大师。 他的父亲是一位小商人,祖宗八代都与艺术不沾边,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有点像“隔壁家的孩子”。小克劳德从小喜欢绘画,从十二岁的时候,他拿起炭笔,开始描绘各种各样的人物。 注意,他学画人物漫画,完全自学。 很快,他的人物漫画被当地一家卖相框的老板看中,这位老板五法郎、八法郎,最后固定收购价二十法郎一幅,大量收购他的画作。 1850年代,二十法郎一幅人物讽刺漫画,价格可不算低。 这一过程,一直持续到莫奈十七岁,遇到人生中的恩师——法国风景油画大师尤金·布丁,才结束这段画讽刺漫画卖钱的生涯,正式踏入艺术圈。 有印象主义画派学者研究过,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五年中,克劳德·莫奈大约绘制了八百三十多幅人物讽刺漫画,总收获为八千多法郎。这一数据今天能查到,要感谢莫奈的母亲——莫奈卖出去的人物讽刺漫画所得钱财,母亲帮他保管和统计。 这些讽刺漫画中,四分之一依旧保留在那位名叫约翰·德·罗贝克的相框店老板及后人手中,剩余的则被散卖出去,下落不明。 方四维买到的这四幅,估计可以归属为“下落不明”一类中。 约翰·德·罗贝克的后人——应该是第五或者第六代后人,与法国罗浮宫合作,于2009年进行了一次“莫奈年少岁月——人物漫画展”。 这次展出,轰动一时,世人这才知道,大师小时候还干过这种买卖? 卢灿的信息,就是来于此次展出的报道。 八十年代的港人,还真没人知道,莫奈小时候画过讽刺漫画。 所以,方四维一脸便秘的表情。 鉴定这些画作,靠的不是眼力,而是眼界——这是卢灿的最大优势。 一众人都围拢在嘉里教授身边,欣赏莫奈大师年少时的涂鸦,只有卢灿,还有傻愣愣的方四维,站在圈外。 卢灿是为了装……那个啥,方四维是真的发傻。 这四张莫奈的人物讽刺漫画,确实是他上个月去巴黎交流时遇到的,但不是像大家认为那样——他鉴定出来的,而是画廊老板主动拿出来兜售给他的。 因为好奇心,再加上不贵,他便出手买下。 刚才,贝尔福回学生会活动处,念叨几名中大毕业生在港大嚣张行为,他于是想起用这几幅漫画,用它们压压这帮中大毕业生的风头,即便里面有虎博的老板……无所谓的,学术交流嘛。 至于二叔帮他谋取进入虎博实习和工作的机会,他还真的不那么放在心上——年轻人总有一种“世界没我,地球会停”的蜜汁自信。 在他看来,这是无解难题,可是…… 现实打脸啪啪啪! 这位虎博的少东家,几分钟,有么?就辨别出来! 自己和对方的差别,这么大? 自信的崩溃,往往源于一些小事。对于骄傲的人而言,自信的崩溃,那就是一场灾难! 卢灿此时还并不知道对方所想,尽管看似“敌对”,可对方的叔叔方坚在虎博任职中高层管理,而且杨周翰教授的名头……很响亮的。 即便对方锋芒毕露……年轻嘛,谁没点个性? 所以,他对方四维说不上反感。倒是想借这机会磨一磨对方的锐气,“达特,研究艺术和文化,可不要落入孔乙己的‘茴’字几种写法这一窠臼中!” 有关鲁迅的文学定位和宣传,国内绝对比香江、弯弯要高出太多,孔乙己茴香豆的“茴”字写法这一梗,普通的港大和中大学生还真不知道,可方四维在国内启蒙,很清楚,脸色飘红。 “莫奈大师的作品,确实值得研究,可是,这几幅讽刺画,明显不在此列,当成兴趣爱好玩玩还说的过去,可如果要研究莫奈的印象主义,这些东西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四幅作品,可不是梵高的手稿,画讽刺漫画时,莫奈还未曾入门,又有多少价值?卢灿所说的两句话,算是给对方的忠告——不要因为猎奇而丢掉艺术研究的本源。 说完这些,卢灿又朝对方招招手,“你来看看这幅莫兰迪的蚀刻版画,能告诉我,莫兰迪的艺术风格和特征吗?注意,是风格和特征。” 他想试试这位宗老口中的天才,是不是真的天才。 如果是,那就值得花精力培养,譬如让他跟在几位老先生后面,多接触学习——这几位老爷子,哪一位不比大学教授强? 方四维瞅了卢灿一眼,形势倒转啊,轮到对方考验自己了? 他努力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让自己焦灼的心,平静下来,目光投注到眼前这幅莫兰迪的版画《格里扎纳的家》上。 方四维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开始刚才许胖子的角色。 卢灿则充当起嘉里教授的角色——“还有吗”提词器。 不知不觉中,方四维就接受了卢灿是比他高一级的“考官”角色。 方四维所说的,与许胖子刚才所说的,差不离——艺术作品风格总结起来,基本类似。不过,他表述的要比许胖子更全面,阐述的更深入,这说明,方四维的基本功要比许胖子还扎实。 是个人才! 卢灿笑眯眯的继续问道,“还有吗?” 方四维自认回答的很全面,可卢灿这么一问,又心虚起来,趴在这幅版画上,再度细细观察,看了几分钟,依旧没什么发现。 卢灿的手指在这幅版画上空,从左到右虚画一道线,“莫兰迪喜欢从左到右,有序下笔,他的蚀刻版画,同样有着这种特点,是不是也是他的艺术特征?” 没等方四维回答,身后响起嘉里教授的声音,“维文,你对欧美艺术品的鉴定,又有新的理解!不错!不错!秩序……是欧美很多画派非常重视的一点,不同的画派,对秩序的理解和表现,各有不同。我不会告诉你们答案,这需要你们自己去体悟。” 卢灿一回头,嘉里教授以及一帮人不知什么时间,围拢过来,正盯着自己和方四维两人呢! 第53章 纵横盈利 卢灿有五间办公室,大坑道虎园博物馆、乐古道纳德轩大厦,沙田纳德轩工厂,九龙塘大华银行大楼,旺角德银投资大厦。如果算上境外,以及小型办公场所,那就更多譬如新加坡,譬如嘉丽服饰,又譬如纵横影业。 现在,他正坐在纵横影业的地下一层的办公室中,面前摆放着一杯茶,一份小茶点,一沓电影剧本的大纲,还有几份文件。 陈羽莲坐在对面,脑袋斜枕着胳膊,嘴巴微张,趴在办公桌上看男人在翻着文件。 卢灿象征性的翻翻文件,很快合起来,对陈羽莲笑了笑,又伸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可以啊你,转行制片,第一部电影就能实现盈利,只怕六婶当年也做不了这么好的。” 他今天来这里,是因为纵横影业终于见到回头钱。 纵横影业出品,李秀贤编导的《friend过打band》,港岛已经完成第二轮放映,总票房九百多万港纸,恰好位于今年港岛票房排行榜第十位。 纵横影业的票房分成三百七十多万,就已经有盈利一百万出头。外埠的发行交给邵氏影业,应该还能赚一些,此外还有录像带的授权和电视台授权,也会有小额收成。 刨除成本,总盈利破三百万港纸,妥妥的。 总之,小龙女创立公司的第一部戏,还是让港岛影视圈刮目相看的。 这部电影一下线,她就急匆匆想要向卢灿“表功”。 对她的这点小心理,卢灿笑笑,自然不吝夸奖。 陈羽莲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扭头,“是雷哥、丹尼和老鼠的功劳,还有六叔六婶提点,发行不用操心,我就是做做服务、后勤,没出什么力的。” 丹尼就是李秀贤,纵横影业编导部经理,老鼠是蓝乃才的绰号,后期制作部经理,雷哥就是郑雷,挂职总经理,舅舅葛辉的代理人。 “他们确实有功劳,可不能掩盖你的辛苦。”卢灿再度揉揉她的秀发,然后顺着耳际摸到脸庞,白嫩柔滑,像剥了皮的熟鸡蛋。 “说起郑雷和李导,他们人呢?”刚进来时,卢灿就发现公司人少了一大半。 “《friend过打band》的反响不错,李导和阿群,编了一个后续,叫《摩登衙门》。喏,剧本在这呢。”她伸胳膊拍拍卢灿面前的那堆剧本,又缩回来,继续枕着脑袋下,撅撅嘴,“港岛电影行越来越过分,看我们家拍警匪片赚钱,这一个月,上了七八部警匪片,气死我了。李导和雷哥的意思,赶紧拍,我就没等您回来,给他们批了壹佰伍拾万的款子。” 《摩登衙门》?这部片子卢灿有些印象,具体票房票房不清楚,但应该不错。 看她那小女孩的模样,卢灿笑了笑,指尖从脸庞落到她的鼻梁上,轻轻捏捏,“拍了多长时间?准备什么时间上映?” “已经拍了十天,还有七八天就能完工。上映的话……我想安排在春节,回头问问六婶,电影院有没有空窗。”她像烙饼一样,翻个面,脑袋换到另一侧继续趴着。 “你这边没安排人去影院?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 卢灿在六叔六婶的牵线下,购买了邵氏院线四家加盟影院,另外又出资六百万港纸,用于整个邵氏院线的维修和改装,现在,纵横影业在邵氏院线占股27,成为仅次于六叔的第二大股东。 陈羽莲终于坐直身子,巴掌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一道压痕,“我有派财务的,是二婶,她以前是岭上的管理队财务会计,很精明一人。”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有些躲闪。 这是她所经手的陈家第一次“占卢家便宜”,呃,在她看来是这样,所以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陈家已经有很多,包括岭上巴士和岭上地产公司。 换成温碧玉那丫头才不会呢。 温碧玉那丫头,左手握着华星唱片的股份,右手拿着弯弯滚石唱片的股权,请的代理人是温阿四的媳妇袁青青,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这是你的问题。”卢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现在缓过来了吗?我们一起去片场,讲真,我还没看过拍电影呢。” 所谓没看过拍电影,那是托词,他需要时不时现身在员工面前,为陈羽莲撑腰,这点很重要。至于说缓过来?嘿嘿,就是字面意思。 陈羽莲嗔怒,拍开他的魔掌,闪身往内间走去,又回头嫣然一笑,“等我几分钟,换套衣服。” 《摩登衙门》的拍摄场地,位于清水湾邵氏片场。 抵达邵氏片场,自然要先拜访六叔。 尽管邵氏影业公司已经减产,可邵六叔依然每天来清水湾邵氏大楼坐班,至于无线电视台那边,则扔给方一华负责。 严格意义上说,卢灿的拜访有点唐突,可六叔没在意,在邵氏大楼的八层办公室,接见卢灿。 老爷子七十五岁,依旧龙精神矍铄,与卢灿打完招呼后,盯着卢灿身后的陈羽莲,还开了句玩笑,“莲女,你这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无地自容啊,第一炮放得冲天响。” “哪有啊六叔~~”陈羽莲上前,挽着六叔胳膊抖了抖,撒起娇来。 邵氏与卢家的交往并不多,但卢灿的产业与邵氏逐渐掌控的无线电视台,交往不少。最早是因为嘉丽服饰的广告投放,后来纳德轩珠宝的广告投放,再到温碧玉加入无线,投资华星唱片,以及现在的纵横影业及邵氏院线的合作。 邵六叔醒目的很。 他很清楚,卢家的重心不在影视圈,双方不可能形成竞争关系,反倒是有着很强的互补性。 因而,他很大度的给与纵横影业许多扶持——不仅将佳艺大楼底层借给纵横影业,还将清水湾影视基地对纵横影业全面开放,对于这位原本就出身于无线台的“小龙女”更是格外关注。 老爷子就吃这一套,拍拍陈羽莲的手臂,“好啦好啦,再晃老头子身子骨要散了。今天和灿仔来我这,有冇事?” “灿哥说来看看您,冇事的。”她虚托六叔胳膊,让老爷子坐在沙发上。 等六叔坐下,卢灿坐到沙发侧面,也笑着点头附和,“有时间没来看看六叔,今天刚好有空。” “你呀,忙大事的,看不看我老头子,没什么的。”老头子精明的很,又抬头看看身边阿莲,笑容满面,“不过,阿莲公司这边,你确实应该经常来看看。一个女伢子,想要在影视圈立足,难呐。这行当,魑魅魍魉,多着呢。” 老爷子话中有话,帮陈羽莲邀宠呢。 卢灿从善如流,立即点头应是,“六叔说的是,艾达这边,以后还请您多照顾。” “我老了,又能照顾什么?”老头子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做做样子,反正让人感觉挺暖的,让莲女眼圈红红的。他又伸手拍拍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的莲女手背,“我记得贤仔他们正在拍戏,你打算什么时间上画?我给阿生打个招呼,给安排个好一点的档期。” 陈羽莲来见六叔,正有此意,这下,都不用自己提了,高兴地搂着老爷子的脖子,“大概还要一周时间能杀青,六叔,我想春节上画呢,行啵?” “就知道你来见我肯定有事,这不,被我诈出来了。”六叔笑着点点手指,“行,二十四家影院,我让阿生到时候全给你铺上。” 他口中的阿生,是邵氏院线总经理陈贵生,邵氏影业的老人。 助理送上清茶,一人一杯,闲聊着香江蓬勃的电影市场,卢灿和陈羽莲敏感的没去提新一城——这家电影公司今年太猛,让老牌的邵氏和中生代的嘉禾,手忙脚乱。 六叔忽然看着卢灿转换话题,“灿仔,有没有兴趣买下佳艺大楼?” 卢灿一愣,脱口而出,“您老要卖佳艺大楼?为啥?我又不做地产。” 其实他有地产公司,调景岭的岭上地产,刚刚起步,规模很小,小到他自己都忽略。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会,笑笑朝陈羽莲努努嘴示意,“莲女的电影公司开局不错,不打算做大点?” 卢灿同样很聪明,马上明白过来——老爷子虽然和卢家结盟,可该有的警惕,依然没放松。 他笑笑摇头,“您老这话该问阿莲,阿莲的电影公司,能做多大看她自己的能力,我不插手的。” 一点不插手不可能。就在刚才,他还帮纵横影业挑选出一个剧本——那一堆剧本中他唯一有印象的《表错七日情》,高高影视编剧张坚挺送来的剧本。 话说,这份脚本原本张坚挺想要和邵氏合作,结果却被他的好友,曾经一起在无线电视台工作过的编剧李群,拉着送到纵横影业。李群现在是纵横影业的编剧组组长,《friend过打band》的台本修改编剧之一。 可以说,这份脚本,是纵横影业从邵氏手中截胡的,不知道上映大赚后,老爷子什么表情。 乍一听买楼,陈羽莲还是很开心的,可是一听卢灿的话,她马上伸手搭在六叔的胳膊上晃晃,“六叔~~您老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办公司,就是闹着玩,一年拍个一两部,哪用得上专门的大楼?” 邵六叔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又扭头对卢灿说道,“灿仔,我是真的打算卖佳艺大楼。你应该清楚的很,我买下无线电视台利家股份后,还欠他们家一笔尾款,利老三一家想要移民,前几天还拐着弯问这笔钱来着。” 老爷子抬抬手,“老头子我一辈子不欠债,还他就是!刚好电影这行当老头子我越来越看不透,这边减产之后,就让佳艺大楼那边的电视台后期人员,搬到清水湾,空出大楼,卖了,还他!” 说这话时,老爷子语气中透着一股傲气。 后世有人说邵氏与利家不和,具体原因是什么,众说纷纭。 没想到,根子在利老三逼债? 佳艺大楼是1957年建的老楼,六层高,第一任主人是福厦棉纺厂,七十年代,佳艺电视台成立后,将电视台演播大厅和节目制作中心,落在这里。 短命佳艺,三年倒闭,为了还债,资产拍卖。 这栋楼被邵氏买下,租赁给无线电视台作为节目制作中心、城市剧拍摄地,以及后期中心,无线台和邵氏影业的现代戏,都是在这栋楼中拍摄的。 如果邵氏减产,无线台势必要承接合并邵氏影业资源,如此一来,佳艺大楼确实能空出来。 要不要买? 地理位置肯定好,只是买下来干嘛用?纵横影业肯定用不上这么大的面积。 抬头看看陈羽莲,这丫头两眼冒金光,希望自己买下。 又听六叔笑道,“灿仔,要不……我把这栋楼抵押给你们大华银行,能抵出多少贷款?” 抵押?那不行,能买为什么要放贷? 尽管放贷看似也有利润,可肯定比不上买楼的利润高。 听到六叔这么说,卢灿马上拿定主意,笑着摇头,“我们还是谈谈,您老对这栋楼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第54章 片场有宝 《friend过打band》的主演是郑则仕与王青。《摩登衙门》这部戏也是主打这对胖瘦cp主演,不过,增加了部分香江人喜闻乐见的床戏,女主为去年爆红的艳星夏文熙。 香江的都市戏剧组很简陋,加上群演也不过四五十人,此时,两台摄像机,正在拍摄夏文熙饰演的女主玛格丽特,与王青饰演的大口环之间的一场不露点床戏。 莲女带人在远处分发带来的水果茶点,郑雷陪同卢灿观看拍摄,卢灿很清晰的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二十出头的夏文熙虽然皮肤黑点,可还真的有些看头。 来探班的路上,莲女就隐晦的向卢灿“告密”——雷哥不太讲究,和女演员勾勾搭搭。 看来是真的。 不过,这算是香江娱乐圈公开的秘密,只要不过分,卢灿不打算过问。 “咔!这条过了,准备下一场!布景、灯光进场!”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李秀贤抬抬手,担任副导演的龙天生,马上喊咔。 安静的拍摄现场,马上喧闹起来。有工作人员给夏文熙递来一条浴巾,她随手裹扎在胸前,往郑雷和卢灿这边走来——不愧是豪放女。 “哎呀,累死我了。雷哥,拍完戏,晚上去哪儿?”说话间,她的手就要往郑雷胳膊上挽。 郑雷慌忙往后退一步,眉头直抖,伸手向卢灿指指,“帕特,这位卢生,纵横的大佬。” 这种事虽然常见,可当着幕后大老板的面,他还是心虚的。 卢灿似笑非笑地看了郑雷一眼,又对夏文熙点头微笑,“邓小姐,辛苦。” 夏文熙是艺名,真实姓名邓丽群,她早就听说纵横的老板是卢家少东家,可见面还是第一次,立即面带笑容,抬手对卢灿摆摆,“嗨,卢生,幸会!” 举止还是稳妥的,只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裹在胸前的大浴巾就在抬手之间松散,往下滑落。她哎呀一声,慌慌张张按住,不经意间,露出几许春光。 “雷哥,公司没配备一辆保姆车吗?”卢灿扭头看向郑雷。 郑雷一愣,“保姆车?” 此时还没有“保姆车”一说,不过,听名字也能推测出意思,他很快反应过来,“公司有一辆化妆车,平时拍外景使用,今天在影城拍室内戏,就没开过来。” “雷哥,你和莲女商量,再配备一两台专业房车车,供给艺人和剧组人员休息。”又对夏文熙点头微笑,“邓小姐,你们聊,我去和丹尼导演聊两句。” 卢灿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夏文熙与郑雷的轻声嘀咕。 “雷哥,这位就是艾达的……” “嘘~~!莫瞎说~~” 看来,回头得和舅舅招呼一声,这位郑雷,不太职业啊,窝边草不能吃得这么明目张胆! 其实,八十年代的整个香江影视圈,除了演员,都谈不上专业。可是,就是这种不专业操作,创造了东方好莱坞的偌大名头。 莲女已经带人布置好休息帐篷。 卢灿、李秀贤、龙天生、蓝乃才、李群,还有主演肥kent、大口青,哦,还有加入不足一个月的灯头汤彪,都坐在帐篷内。 汤彪就是汤笙俞的儿子,汤家转到香江发展,汤彪被卢灿安排到纵横影业继续当掌灯师傅。 “卢生,一直听人说,您是火眼金睛,能不能帮我们预测一下,这部戏票房能飙高多少?”李秀贤见过卢灿两面,对这位年轻老板有些了解。 李秀贤确实是演警察的料,看起来正气凛然,他说这话,不过是希望卢灿给大家一些鼓励。 卢灿转动着面前的咖啡杯,笑笑,“两千万!莫要有压力,你们行的!” 一句话,说的大家目瞪口呆。 老板还真敢说! 李秀贤捂着额头,深深后悔自己不该多余问一句! 八零年,《师弟出马》标高一千一百万票房,仅一部;去年的《摩登保镖》一千八百万,破千也仅仅一部;今年票价上涨,新一城《最佳拍档》异军突起,标高两千六,过千万的影片也只有九部,李秀贤自编自导的《friend过打band》位列第十,没破千,让他深感遗憾。 破千,是他的目标,可是破两千,他想都没敢想。 这次,老板竟然直接将两千万的大旗竖起来,李秀贤不知该说什么好……剧组人多嘴杂,这要是传出去,会不会说纵横影业膨涨了?仅拍过一部电影的公司,就敢大放厥词? 破两千,真当那么容易吗? 现场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怎么了?都不说话?”莲女双手各端着一只盘子,里面放着切好的水果,走进帐篷,身后还跟着几名剧务,也拿着盛放各色水果的盘碟。 她注意到帐篷内气氛奇怪,看了卢灿一眼,卢灿对她耸耸肩。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就让大家哑口无言…… “大家吃水果,阿灿带来的,新鲜的。”莲女岔开话题,将果盘放在桌上,笑着招呼,又对捂额的李秀贤笑道,“安尼导演,没找到盘子,我就用了道具,稍后您要用,我再安排人洗洗。” “谢谢艾达!”李秀贤抬头对莲女笑笑,伸手拿起一块插着牙签的菠萝,“大家吃!卢生是在给我们打气呢!不就两千万嘛,拼了!” 卢灿没觉得自己说两千万有什么不对,他对八十年代初的香江影视圈还不了解。 此时的影视圈,更接近江湖圈,这会的导演或者演员,面对媒体询问票房预期,标准答案是“越高越好”,很少有给具体数目的——大放厥词最后却实现不了,是要被打脸嘲笑的,被业内鄙视的! 可不像三十年后,一部电影首映,是个人都敢贰拾亿叁拾亿票房的放空炮。 大家草草吃点水果,又去赶场。 帐篷内只剩下莲女和卢灿两人时,莲女给出的解释,才让卢灿明白过来。 真没想到,自己探班,搞得大家这么有压力。 见卢灿神色有些懊恼,莲女起身收拾桌上的盘盏碟碗,一丝笑意在她嘴角漾开,“没事的。你是大老板嘛,目标当然可以放高一些,说低了还显得咱们信心不足呢。” 嗯,是这个理!卢灿点点头,起身帮她整理。 每只盘子中的瓜果,都剩下几块,需要整理到一起,卢灿伸手拿起一只盛放菠萝片的白瓷盘,准备倒在另一只盘中,忽然他咦了一声。 手感不对! 将盘中菠萝片倒掉,又抽出两张餐巾纸,将盘子仔细擦拭一遍,再迎着日光仔细看了一遍。 盘形为十六瓣葵花,盘心为印花奔马,盘心满釉,盘子外部挂大半釉,釉色有些浑浊,白中带青,口沿部位,有三爪形支钉痕。 卢灿又将盘子翻过来,底部无釉,圈足偏黑偏粗,颗粒较大。 手指在盘底露胎处搓了搓,是化妆土而非瓷土。 哟呵,竟然在片场发现一件辽代缸瓦窑白釉印花葵花盘! 莲女凑过来,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跟着瞎瞅,“看什么呢?不会是古董?” 卢灿将盘子捏紧,扭头蹭蹭她的秀发,一边看一边问,“这盘子……是片场的?” 一听这话,莲女轻拍卢灿的肩胛骨,兴奋的直跳,“真是古董?值钱吗值钱吗?不是六叔家的,是剧务从太子道旧货市场买来的。” 值钱吗?这问题卢灿还真不好回答。 赤峰缸瓦窑的大规模发掘,那是九十年代耿宝昌老爷子主持的,也是耿老等人,认定赤峰窑为辽代官窑。此时,莫说香江,即便是国内,也没多少人认得缸瓦窑的瓷货。 缸瓦窑瓷器价格暴涨,还需要等耿老、叶喆民叶老等人认定之后,才有的事。 这可能也是物主不太在意的原因,因此流落到太子道旧货市场,被剧组买回来当道具。 卢灿屈指在她的鼻梁上刮刮,“确实是古董,应该是辽代瓷器。不过你别急,我先看一遍。” “嗯嗯,你先看着,上次他们买回来的这种瓷器,挺多的,这就安排人都给送过来,你都给看看。”她垫脚在卢灿脸上亲了一口,咯咯笑着,像只花蝴蝶飘走,找人帮忙去。 卢灿又将桌上其它盘盏看了一遍。 另外三只直径在三十厘米左右的大盘,都是白中带青,口沿有三爪形支钉痕,与刚才那一只是整套的,都是缸瓦窑瓷货。至于其它几只,则是普通货色。 多次提及三爪形支钉痕,这种支钉痕又有什么特殊的? 这是因为,三爪形支钉痕,是辽代赤峰窑独有特征。 为什么会在口沿部位有支钉痕? 这与烧制方式有关。 众所周知,定窑芒口,与“覆烧”的方式有关。 定窑位于冀北定州,典型的北方窑口,缸瓦窑几乎与定窑同期,又同属于北方窑系,因此烧制方式上,大体相同,也采用覆烧模式。 不过,缸瓦窑率属于官窑,烧制出来的盘碗碟的口沿凹凸不平,拉嘴,总归不合适。 因此,缸瓦窑的工匠想出一种办法,用三爪支钉,钉尖朝下、平面朝上,隔垫叠压支烧,因此,常在器物的内底或口沿内留有“品”字形排列的三个极细的支钉痕。 这就是缸瓦窑的“三爪形支钉痕”。 卢灿将这四只白釉盘叠在一起,想想实在是有趣——拍电影买道具,竟然能买到辽代官窑瓷器……让人无语! 回头去太子道旧货市场找找卖货的摊主,看看他手中还有没有更多的缸瓦窑瓷货。 这种瓷器,说不上多贵重,毕竟市场上还没承认,但是,研究性很强,完全可以联络国内博物馆,展开专题研究。 这才是一家博物馆存在的文化意义。 很快,莲女指挥一位工作人员,拎着一只篮筐,里面塞得满满,都是瓷器。 第55章 辽代官窑 虎园博物馆展区的正北门不允许行车,不过,南门和西门,是可以有限放行。 车子刚进西门,就看见李林灿和饶真颐两位老爷子,说笑着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一位安保。 卢灿真是纳了闷了,饶老文质彬彬的一人,加入虎博之后,怎么就能和狂夫老李,说到一块去?可能都是学院派出身。 “李老,宗老,去哪儿?”卢灿落下窗户,笑着对外面招招手。 两人停下脚步,宗老对卢灿微笑点头,李林灿可就没那么客气,张口就来,“我和固庵去胡同里尝尝杨家的臭鳜鱼。怎么,你小子打算跟我们后面付账?” 虎博有上千工作人员,再加上平均每天两万多人次的游客,让大坑道方圆几公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庞大商圈。周边的餐馆、工艺品店、服装店、酒店、酒、古董市场等越来越多,服务越来越完善。虎博不少工作人员,喜欢下班后出来喝杯小酒。 喏,两位老爷子也出来满足口舌之欲。其实,虎博的小食堂,菜式很不错的,但没那个氛围。 对李林灿,卢灿是真没辙,苦笑答道,“您老想尝尝臭鳜鱼,回头去我家,我专门请沪海的大师傅给您做。” 老头子手一划拉,“你不懂,那多没意思。” 他转身拉着饶老要走,忽然又扭头问道,“都下班了你还来馆里干嘛?” “今天去清水湾片场,意外遇到几件辽代缸瓦窑瓷货。器型和釉色很正,化妆土包底,我看着有点像辽代官窑瓷货。这不,送到馆里,让张浦生张老师他们给看看。” “辽代缸瓦窑?”李林灿脚步一顿,将瘦瘦的饶真颐往回拽了一把,差点把饶老拽个跟斗,“老饶,回去看看!” “你个老货!东西在那,你急个什么劲!”饶老骂了一句,不过,还是脚步迅速的跟上。 卢灿只好推开车门,自己往里面闪了闪,给两位老爷子让了位置。 “东西呢?”李林灿搭着卢灿的手上车就问。 卢灿弯腰准备打开纸箱,却又被李林灿一把拉住,“车上不看货,回办公室再看。” 这位老爷子别看性格莽,可是对文物,那是超级细心——车上不看货,那是因为车子很容易受外界干扰踩急刹车什么的,会导致手中物品损坏。 很快抵达综合研究大楼,下车,上楼。阿忠跟在后面拎着竹筐,里面放的就是今天卢灿在清水湾片场的收获——四只青白釉大盘,两只印花白釉碗,两只长柄白釉黑彩汤勺。 《摩登衙门》剧组的道具人员,在太子道旧货市场买下包含这八件瓷器在内的许多物品,一共只花费了两千四百港纸。显然,摊主将这些古董瓷器当成二手货出售。 让卢灿有些失望的是,回虎博之前,他和莲女特意又走了一趟太子道,可惜没找到那位摊主。 听完他的介绍,两个老家伙都无语了——拍电影买道具竟然能买到辽代瓷器?这还不算,这臭小子偶尔去探一次班竟然还将这些宝贝给找出来! 虎博瓷器研究二室,一堆人围拢在长条桌旁。 之所以如此,都是李林灿老爷子“大嘴巴”。老爷子一路招呼,“可能是辽代官窑器”,立即就吸引到一拨老先生的关注,以及一大批馆中工作人员赶过来看热闹,不对,是赶过来学习。 辽代有没有官窑? 如果有,官窑在哪儿?凭什么认定它就是官窑? 辽代官窑器的标准器究竟什么样? 这都是历史谜团,众说纷纭,无一定论。 有关辽代瓷器的最早研究纪录,为明代收藏大家华夏的《真赏斋辑录》,两处提及“契丹瓷、悬云釉”。不过,这位被誉为“江东巨眼”的鉴定大家,对契丹瓷的评价不高——“怪形、粗坯、浑釉、糙工”是他对辽代瓷器的总体看法。 辽代瓷器,当然没办法和明代瓷器相提并论,甚至与宋代六大窑系相比都差得远。可是,辽代瓷器作为中国瓷器发展体系中的一大版块,自身就有着很重要的研究价值。 而这一块,恰恰是国内瓷器研究的短板——国内几乎没有专门研究辽代瓷器的专家学者。 所以,李林灿和饶老一听说“可能是辽代官窑器”,立马放弃臭鳜鱼,匆匆赶回来。如果卢灿带回来几件明清瓷器,两位老先生肯定不会这么积极——馆中多了去了! 李林灿和饶真颐两位老爷子,很霸道的拿着一只青白釉瓷盘,还有一柄白釉黑彩长勺,翻来覆去的看着,时不时头抵头争论两句。 福伯和张老,两人欣赏一件瓷盘,也在小声议论。 王季迁和宗老爷子比较讲究,坐在坐在长桌边,面前的盘子放得比较开,让其他人一起看。 瓷器研究中心负责人张浦生,与瓷器研究二室主任马文宽,面前也是一盘一碗,两人各自上手一件,身边又围着一拨人。 张浦生的师傅,叫徐森玉,这位徐老不用再介绍了。 马文宽的授业恩师,是陶瓷研究大家叶麟趾,也就是三十年后仍作为考古学教材的《古今中外陶瓷汇编》的作者——叶赫那拉·麟趾。 这两位都是国家级陶瓷研究员,是去年虎博与国内联合组织“宝丰清凉寺汝窑考证项目”考察时,国内的项目带头人,被虎博顺势挖角,上半年受邀加入虎博。 张浦生任瓷器研究中心主任,兼研究一室负责人,马文宽为副主任兼瓷器研究二室负责人。 此外,汤笙俞占一角,也拿着一只印花白釉碗在看。汤老被卢灿安排到维德拍卖。可能拍卖公司年轻人太多的缘故,老爷子平日里更喜欢窝在虎博,偶尔也会去润馨瓷器瓷王堂店看看。 还有其他几位老先生,各有一撮人围着,议论纷纷。 “阿灿,这是辽器没错,可你怎么认定,它就是辽官窑器?”李林灿老爷子的大嗓门,直接将房间内其他人的议论,全部压下去。 一句话直指核心。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是啊,凭什么说它们就是辽代官窑器? 卢灿心底早已经准备好答案,微笑着答道:“李老,首先,我要强调一遍,我说的是……可能!我一直在说,这几件可能是辽代官窑。” 尽管他心底认定缸瓦窑是辽代官窑,可毕竟手中没有“官”字款瓷货,因而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要知道,认定辽代瓷器官窑窑口,是一件极其严肃的工作,可不是几件瓷器就能空口白话的。 李林灿一怔,这小子似乎确实说过,自己只是下意识的忽视“可能”二字——老头子有点懊恼,自己什么时间开始把这臭小子的话,潜意识就当成权威了? “行,快说说你的可能!”他瞪了卢灿一眼,摆摆手。 不懂这老头为什么突然生气,卢灿也没放在心上,随即开口说道,“辽代大规模烧制三彩陶以及瓷器的窑口,不外乎这几个……” 卢灿伸出手指,一根根往上翘,“blzq林东上京窑主烧制白釉和黑釉;林东南山窑主烧制三彩陶及多色陶瓷器;音戈勒窑多出粗器;辽阳官屯窑出单色釉彩陶瓷器;燕京龙泉务窑和门头沟窑也出土过很多生活用器,以及赤峰缸瓦窑的马蹄窑和龙窑。” “这些窑口,基本上围绕着‘辽五京’开设。前期辽窑仿唐,后期辽窑仿定,结合唐宋时期官民窑一体的特性,不难推断,辽窑应该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这些窑口都有具备给辽代官员、朝廷烧制官窑器的条件。” “那么,我为什么推断这几件瓷器为当时的官窑器呢?”说到这,卢灿停顿片刻……大家听得很认真——这段话已经很专业。 “官货之证,莫过于款识,可是,这一条在辽代官窑瓷器中,发现甚少。那么,我们对辽代官货的认定,只能从制作工艺、套版、胎土精选程度、釉色以及窑口几个角度来分析。” “先说窑口。” “缸瓦窑体系,又分龙窑和马蹄窑,一处窑址两种窑型,这对民窑来说,即费时又费钱,烧制过程还麻烦,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早在五六十年代时,国内发掘缸瓦窑时,就有人认为,缸瓦窑为辽代官窑,可惜的是,后来因为……没能继续研究下去。” “今天,看到这些缸瓦窑瓷货,我是认同当初的缸瓦窑即辽代官窑的论点。因为只有官窑,才会不厌其烦的将窑口细分,以便于烧制更精美的瓷器。” “这一点,在辽代同期的其它窑口,几乎没有发现。” “再回头看看这几件缸瓦窑瓷货。” 他伸手拿过两只盘子,双双举起,对比,“这些瓷货,釉色很正,历经千年色泽沉稳,不飘,应该说,釉色已经超过同期辽代窑口瓷器。” “其次,大家看胎土以及包底化妆土。” “这几件瓷器的胎土虽然相比同期宋窑略有不足,可是对辽代窑口而言,已经算是精挑细选。化妆土色沉而韵,包底严实,护胎严实,这也是民窑货很难具备的。” “最重要的是器型!” “这四件瓷盘,器型几乎完全一致,应该采用了当时较为高超先进的压模技术,才有如此规整的瓷货出炉。这种技术,在当时的民窑窑口瓷货,还未曾发现,起码我还没有发现。” 卢灿口中的压模,类似于今天的流水线技术,没有一定的实力,在当时是做不到流水线作业的。他今天带回来的四只大盘,两碗两勺,都可以对比出,缸瓦窑当时具备很强的“压模技术”。 这也是支持他认定缸瓦窑是辽代官窑的重要理由之一。 说完这些,他将两只瓷盘放下,“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我们可以再组织一次联合项目,考察缸瓦窑。” 上次汝官窑考察,认定宝丰清凉寺窑口,虽然没有获得全部认同,可依然让虎博在文博界声名大振,如果这次再能考证缸瓦窑为辽代官窑,虎博的研究中心名头,势必能再上层楼! 经营博物馆,可不仅仅只是展出那么简单,成果研究,才是一家博物馆的文化核心! 正如观复博物馆,展品再精彩,也不会有人将其等同于两故宫,根本原因不在于藏品,而在于研究。马嘟嘟频频出镜,除了宣传之外,何尝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观复在文化研究层面,也是有成果的。只是,他人单力薄…… 第56章 卢家有后 一月八日晚上九点,农历十一月二十五,卢岳出生,六斤六两,小名石头。 洗三那天,卢家大庆! 最开心的莫过于卢嘉锡,拿出八千万,给卢家名下所有产业的员工派发红包,多则千,少则五百,拿到红包的员工高达一万四千多人。 派红包只是对内,卢老爷子还在所有纳德轩店面,派送糯种平安扣五万枚——完全,不买也送!单枚糯种平安扣以五百港纸的市价核算,此举又花费至少两千五百万港纸。 同时,老爷子还给香江的四大禅林:钻石山志莲路的志莲净苑、沙田坳道的法藏寺、大屿山的宝莲禅寺、屯门的青山禅院,各捐赠祈福善款五百万港纸,合计两千万! 这还不算,老爷子又给东华三院捐赠救助金一千万;给香江慈善总会捐赠五百万港纸! 卢岳洗三当天,沙田福临门酒店,全天流水宴,面向全港,来者不拒,招待一天! 老爷子似乎高兴疯了,又似乎想对外彰扬什么,一次性撒金一亿四千万! 一时间,卢家风头无两! 这时,港岛媒体才发现,卢家不知不觉中已经如此庞大! 涉足金融、矿产、珠宝、服装、文博、电讯、地产、石油、运输、木材、制瓷、电影、拍卖等十多个行业近六十家企业。 此前,由于卢家产业从未上市,媒体还真没太用心去核算卢家资产。 现如今一算,嚯嚯,不得了,水下巨鳄! 单凭纸面数据,就能破八十亿港纸! 有媒体认为,卢家已经是港岛首富,不过,这一消息有争议,主要是因为此时的资产统计,并不详实,各家资产隐瞒情况严重。但有一点,几乎所有媒体都认同——从资本量和影响力来核定,卢家已经冲上港岛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尤其是卢家的虎园博物馆,为家族带来太多的加成,这是香江其他家族所不能比拟的! 最近几天,卢灿都窝在沙田别墅,陪田乐群,还有那肉墩墩的胖小子,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别人都当他乐傻了,实则……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高兴?当然高兴! 只是,在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像在做梦,总担心梦醒了,一切成空! “哎呀,灿哥,你还没换衣服?不是给你找好了吗?赶紧换,爷爷他们已经到酒店了,就等着你和田姐带小石头过去呢。”推门进来的孙瑞欣,见卢灿还站在窗前发愣,准备好的衣服,依旧还在椅子上搭着,连珠炮式的埋怨起来。 “哦哦,这就换。”卢灿回头,尴尬的搓搓手,开始换衣。 “灿哥你……怎么了?好像有心思。”丫头一边帮他将脱下来的衣服整理好,一边问道。 “没事的,就是……感觉像做梦。” “嗯,有时候,我也感觉像做梦。”丫头点点头,偏着脑袋看着卢灿一粒粒将衬衣扣子扣起来,目光中有濡沫也有依恋,还有一丝缅怀和感慨,估计是想起她小时候的经历…… 嗨,这能是一个意思吗? 卢灿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不是说田姨已经准备好了吗?我们走。” “别田姨田姨的……今儿场面大,你可别喊秃噜嘴。”丫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咯咯笑着。 车子停在院中,卢灿和孙瑞欣上车时,田姐和辛婶,还有田家派来的专职保姆,已经坐在里面。 卢灿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身上有味,你离远点。”田姐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头发略显干枯,这都是香江这边坐月子风俗害得,辛婶和田家人坚持,生完孩子后几天内能沾凉水,更不能洗头洗澡。 卢灿笑笑,没挪窝,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辛婶手中抱着的小肉团,就是卢岳,几根黄毛,闭着眼睛,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皮肤依旧是肉色,红彤彤的,不过比出生时要好看很多。 卢岳出生,王鼎新老爷子当晚喝得酩酊大醉,酒意正酣之际,当着一干老人的面,把田乐群都夸成一朵花!田乐群临产前后,辛婶更是被王老安排过来,全程陪护,形影不离的。 此前,卢灿还无法理解这种附庸家族和主家的情感,卢岳出生,忽然间就有些理解。 “哦~~咄~~哦~~咄~~!”孙瑞欣手指腹在孩子胖嘟嘟的脸颊上轻轻掏了两下,小家伙嘴巴扯扯,傲娇的很,根本不搭理。 辛婶笑着把孙瑞欣的手拍开,“才三天,眼儿还没睁开呢,你逗他他也不知道,等过十天半个月,就能有反应了。阿欣,你可得加油啊,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一句话说得孙瑞欣脸色泛红,坐到田乐群旁边,伸手挽住田乐群的另一只胳膊,轻声嘟囔一句,“有小石头,我不急的。” “阿璃呢?”田乐群偏偏头问孙瑞欣。 “在福临门帮场呢,今天客人太多,爷爷跑前跑后盯不过来,咱家不能没自己人。” 早些年,香江还有坐月子不出门的规矩,如今要好一些,可是家中还是挺注意这方面的,因而将洗三宴安排在离家很近的福临门酒楼。 福临门是老牌粤菜和海鲜酒楼,1948年徐福泉徐老开设的,总店位于港岛中环,沙田店新开不久,周边的重量级客户有港中大、纳德轩珠宝加工厂等。 开业后,生意爆火。 不过,今天福临门被卢家包下来,每桌标准为一千港纸,凑齐一桌即开宴,从上午八点半到晚上九点,不中断,来者是客。 正宴位于中午,等卢灿怀抱着今天主人公卢岳一行抵达时,酒店外已经人满为患。好在今天维持秩序的人多,卢家安保原本就多,田心围的人也来了不少,还有岭上一帮人,都在帮忙维持。 一行人在安保护卫下,进入酒店。 一楼是开放,早已经客满,屋外都是等着翻桌呢。 二楼才是真正宴请宾客的地方,来的无一不是香江名流,卢灿扫了一眼。 靠近墙壁的地方,搭建一个低矮的舞台,稍后粤剧名家新马师曾会有表演,郑丽君和温碧玉献唱。 让卢灿没想到到的是,布政使夏鼎基竟然也来了,正和港中大校长马临、汇丰大班沈弼、弯弯的央社负责人谢忠侯等几人在聊天,主打蓝旗,主陪为王鼎新。 相邻的另一桌,则是红旗飘飘,新社王匡、《大公报》总编彭孟林、《文汇报》社长张文秋,《香江商报》社长陈月生,无线邵六叔等人,福老作陪。 没来得及细看,被田姐推了一把——还没到卢岳露面的时候,站在门口像什么样? 卢灿抱着他拐到安排好的房间,房间里同样不少人,想要先睹为快。 一向不怎么露面的葛辉夫妇到了,他是大舅公,要上首席的; 卢灿的岳父,田思崀带着田母和二姨太,想要伸手扒拉婴儿的小舅子田新; 还有田婶的父母田颂夫妇,还有一位田心围最为“福禄寿全”的高寿老者田邦志,今年九十六岁,也等在房间中,稍后会由他为孩子点额头彩开智赐福。 爷爷卢嘉锡正陪着这位老者聊天呢。 卢岳被抱进房间后,田婶立即从卢灿手中接过,成为房间的中心人物。 至于卢灿,更像个局外人,只能站在边角,看大家都在竭力夸奖这孩子如何英俊、眼睛像妈妈脸型像爸爸、长大肯定聪明有福之类的话语。 这次洗三,爷爷整得声势太大,太高调。 卢灿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却被王鼎新老爷子一顿训斥——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卢家后继有人! 真的很难理解老一辈对传宗接代的看重!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选择放弃反抗,从爷爷和王鼎新老爷子的反应来看,应该另有目的。至于目的嘛,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 卢灿发现,众人皆忙,唯独自己很清闲,扭头朝隔壁房间探头看了眼,一干演员在上妆,当中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干瘦老先生——粤剧名伶新马师曾。 这位老爷子原名邓永祥,九岁唱戏,十岁登上利舞台,三四十年代红极一时,五六十年代香江界粤剧宗师级人物,唱腔自成一格,称为“新马腔”。 这位老爷子堪称传奇,他的一生,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江湖地位。 关键是他赚钱的能力同样很强。 六十年代后期,粤剧被电影彻底摧毁,他投身影视剧,饰演不少经典角色,譬如多阿福及两傻系列电影。又创办唱片公司,他的黑胶唱片能在港岛卖出六十万张!甚至自己还开过电影公司,经营几年转手卖出十倍利。 他还有个儿子邓兆尊,未来也会很出名——两千年之后,他依然能一挑三,三个媳妇和谐共处,羡煞港岛男人! 爷爷不知道包了多大的红包,才将这位老爷子请出山。 他这一探头,立即有人看见,卢灿微笑着对新马师曾举举手,“感谢祥叔来撑场!” 这位女装大佬,拎着凤袍准备起身,可正在化妆呢,不方便,便点点头笑道,“卢少东家客气!大喜事,我来沾沾你家的财气、福气和喜气!” 这边话音未落,化妆间最里面,传出温碧玉的嚷嚷,“灿哥,我在这呢!哎呀,我的辫子不用编了,就这么披着不行吗?” 前半句和卢灿招呼,后半句估计是埋怨造型师。 又听旁边有人噗嗤一笑,“艾琳,你急什么,让你哥哥进来不就行吗?” 是今晚献唱的另一位歌手,郑丽君。 又听温碧玉在里面喊道,“灿哥,特蕾莎想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爬梯,1月28号,你有时间吗?” 说完,她咯咯直乐。 紧接着,又传来郑丽君的低声埋怨,“丫头你瞎说什么!” 第57章 胡家倒藏 翻看着手中这张粉底金边的邀请函,卢灿摇摇头,感慨一番后,扔在一边。 这是宝丽金送来的邀请函。 1月28日,宝丽金在荷里活道富丽酒店,为郑丽君举办三十岁生日庆祝会。 肯定征得特蕾莎的同意。 在卢灿看来,与其说是一场生日酒会,还不如说她想要借三十岁生日就会,告诉大家,她要重生,她要忘记一切的不美好。 去年下半年的婚变,对她的创伤,远比外界所认知的,更深! 事实上,她真的重生了——对婚姻彻底死心。此后七年,感情一片空白,一直到1990年认识小十多岁的保罗,但那更像养小奶狗,两人之间从未谈婚论嫁,直至去世。 这个女人,很讲情义,很会来事。 她为纳德轩珠宝担纲两年整的代言人,因为爷爷卢嘉锡看她面相不太好,最终于去年七月份,双方中断合作。可前几天卢岳洗三,她还是主动前来,献歌一曲。 对媒体说,谢谢纳德轩珠宝给的机会,感谢两年时间的愉快合作,对温碧玉私下说,感谢自己为她写的两首歌。两头卖好,两头都落了好印象,比自己印象中要机灵。也对,毕竟混娱乐圈十多年,这点心机没有,也混不下去。 想到她,卢灿很快又想到纳德轩珠宝亚洲代言人一事。 自从去年和特蕾莎解约之后,纳德轩珠宝,除了伊莎贝尔·阿佳妮的国际形象代言还在续约外,再无别人。很明显,亚洲部分,亟需一位知名度够高的明星代言。 去年下半年的事情多,田姐怀孕,耽搁纳德轩许多事情,这不,卢灿这几天都被爷爷卢嘉锡赶到纳德轩销售中心来坐班。 确定一位新的“形象好、影响力大”流量明星做代言人,就成了他的事。 这个人选,不太好选。 首先要确定为女星,毕竟珠宝首饰女士优先;其次是影响力要能覆盖国内、弯弯、东洋、香江以及东南亚。 如果只是弯弯、香江以及东南亚市场,不难选择,可是,一旦加上东洋和国内市场……市场部送来的十多位女星,几乎没有一个合适的。 市场部推荐的是徐小凤,小凤姐在港台及东南亚,名气超旺,可在东洋,几乎没什么影响力,国内就更别提。 在卢灿看来,选徐小凤还不如选凤飞飞,帽子歌后在东洋还有一些影响力,东南亚及港台也还不错,可是她的短板是国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力。 这一点与特蕾莎没法比,特蕾莎在国内的影响力一直很强。 有倒是有一位非常合适,那就是山口百惠,可是,山口百惠在三年前就选择息影,做起三浦友和的专职太太,面对纳德轩珠宝的邀请,她婉言回绝。 马上要到春节,新一波奢侈品消费高峰即将到来,没合适的代言人,不好开展活动宣传啊! 想来想去,还是郑丽君合适,似乎又回到原点。 “阿璃!”卢灿重新将散乱的明星资料整理好,放在一边。 “在呢。”温碧璃推门进来。从北美回来之后,她依旧担任卢灿的助理工作,这几天也和他一起坐班纳德轩。 “告诉市场部,在明星代言方面,继续联系山口百惠,争取说服对方……”他迟疑片刻后,还是说道,“如果山口百惠谈不下来,再让市场部去问问郑丽君……” “还请特蕾莎?”温碧璃一怔,她也知道纳德轩与特蕾莎解约的内因,“爷爷那边……” 卢灿摆摆手,“我会和爷爷说明情况的”。 如果有选择,卢灿也不想和爷爷“作对”,毕竟去年和郑丽君解约,转头又去和她谈续约,显得纳德轩珠宝做事没什么长远战略,想一出是一出。 阿璃出门后,卢灿又埋首文件堆,不知多久,终于将办公桌上一堆文件,消灭得差不多,剩余两件带回去让田姨决定。 起身伸了个懒腰,哎的长出口气,浑身舒坦。 “灿哥,中午去哪儿吃?”孙瑞欣趴在门框边,对他偏着脑袋眯眯笑。 卢灿对她勾勾手,“上午去哪儿了?一上午没见你呢。” “我去正街查店,快到统计月,田姐说岛内的店可以提前统计。”她双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走进来,嘉丽服饰所设计的女装工服,有口皆碑,很有制服诱惑的意思。 统计月是每年的三月份,去年卢家喜事连连,田乐群便有想法,将今年年会放在农历春节之前,有点“多喜临门”的意思。因此,各店的统计工作,就需要提前进行。 皇后大道西与正街交口的纳德轩正街店,销量非常牛,店面销售排行榜,年年前三。正街店经理胡敏,直接挂纳德轩销售总公司副总经理职衔。 为了体现对正街店的尊重,或者说前五名店铺的尊重,每年账目统计,都是卢家人亲自去。 卢灿从侧面抱住她,两人靠在办公桌边,“胡姐那边今年的销量,超过预期?” 孙瑞欣回头看看敞开的房间门,单手摁住卢灿作怪的手掌,但明显没有用劲,口中却还说着,“胡姐今年又能拿到过百万的奖励!超预期三十八个百分点。” 去年正街店销售额超过两千万,于是,在做1982年度的销售目标规划时,田姐给正街店上调百分之十五,达到两千三百万。 这么高的目标,依旧能超过三十八个百分点,那就妥妥的超过三千万。 按照纳德轩制定的五个点销售提成,全店能拿到一百五十万奖励,胡敏是店面经理,功劳最大,提成分配中占比最高,再加上纳德轩的排名奖、优秀个人奖,她拿过百万的奖励,无压力。 卢灿的手,让孙瑞欣身子发软,往他身边越靠越近,不过,毕竟是办公室,两人也就浅尝辄止,没敢真的做什么。 “对了灿哥……”孙瑞欣想起一事,再度压住卢灿手掌,微微抬头,看向卢灿,“胡姐说,她爸爸考虑要移民北美……” 卢灿一愣,手掌顿了顿,“怎么,胡姐打算跟胡老一起走?” “我也问了,胡姐没这打算,不过……听胡姐的意思,胡老的藏品,打算出手。” 嗯?这可是条好消息! 胡敏的父亲,名叫胡慧春,香江有名的收藏大家,尤其是瓷器收藏方面,精品不少。 胡慧春是沪海人,金融巨子胡笔江的大公子。胡笔江于1921年和友人创办中南银行,后来在北四行和交通银行任职高位,家中殷富。 胡慧春好收藏,就是受家庭环境影响。 三十年代末,胡笔江去世,胡慧春年纪轻轻就接掌中南银行,一面在乱世苟延求存,一面收集各种古董文物。五十年代初,因中南银行公私合营,他移民香江,临行前将自己的藏品,捐给华北文管会,合计268件,这些古董文物,成为后来的沪海博物院的精品藏品。 到香江后,他续办中南银行,成为五六十年代颇具实力的金融家,同时,他的收藏爱好在香江这一东西交融之地,得到极大满足。 在香江,他建“暂得楼”收藏斋,大撒金钱,成为众多古董店的优质客户,很快再度收集一批高质量的藏品。 1960年,在他的组织下,香江收藏界高端玩家,创立了第一个专业级收藏组织——敏求精舍。 成员中,就有与卢家关系紧密的罗桂祥,六七十年代的航运大王赵从衍,利希慎家族的利荣森,与卢家同样关系密切,祖上同为十三行总商的潘正炜(听帆楼主人)后人潘维佳,好得利皮肤专科医院院长叶承耀…… 胡家的转折点出现在1973年。 因为当年爆发的银行挤兑风波,造成香江金融市场崩溃,中南银行被迫申请破产,胡家遭受重击。胡慧春先生在收藏方面开始放缓,放弃连任十六年的敏求精舍主席一职。 胡慧春胡老放藏?卢灿又怎会放过! 马上拿起电话,拨到正街店胡敏办公室。 电话很快接通,“喂,哪位?” “胡姐,我,卢灿。”他快速切入正题,一点不带犹豫的,“听阿欣说,您家老爷子准备放藏?您帮我传句话呗,我想去参观。” “呵呵,就知道你积极。”胡敏在电话那头笑笑,“行,你等我电话。” 胡敏之所以在孙瑞欣面前透露这条消息,估计本身就有联络卢灿的意思,因而,回答的非常爽利——她稍后电话问问老爷子,再给回复。 两人又聊了几句移民的事情。 这波移民潮很凶,后世统计数据表明,从1982到1985年之间,大约有十万户移民欧美,主要移民对象国为澳洲、加拿大、英伦、北美。 同期,还有约九十万人,拿到双重国籍,处于随时可以移民状态。 胡慧春1910年出生,今年七十三,坎上,竟然还想着移民北美,纯折腾,估计是被当年中南银行公私合营弄得心有余悸。 对于胡老的选择,卢灿不予置评,这些大藏家倒藏,于虎园而言,绝对是好事。 在虎博起势之前,香江没有什么知名博物馆,可是,私人博物馆和收藏馆,却是全球所有大中型城市中,占比最高的地方。就卢灿手下几家机构,最近两年统计出来的数据,香江的私家藏馆超过六千家。以每家一百件藏品核算,总数就能超过六十万件——妥妥的一家超大型博物馆! 所以说,香江的古董和文物,底蕴非常深厚,完全可以继续深挖。 中午饭安排在顶楼空中花园纳德轩商品俱乐部。 孙瑞欣、温碧璃还有卢灿三人正在吃着饭,卫星电话响起来。卢灿以为是胡敏来电,接通之后,随口问道,“胡姐,是不是有好消息?” 孰料,电话另一端传来男人诧异的声音,“卢少,您在等电话?” 潘云耕的声音! 第58章 印尼铜矿 卢灿擦擦嘴,起身,手压一压,示意两女自己去接个电话。 虽然是一家人,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们知道为好。不为别的,怕她们担心。 转出房间,卢灿这才问道,“潘哥,有事?” 潘云耕的声音有些激动,“卢少,出矿了,真的出矿了!” 卢灿瞬间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手指不由自主在眉梢部位蹭蹭,“说说情况。” 从1981年十月份开始,阿尔达汗就带人前往印尼东部省份伊里安查亚(2007年更名巴布亚省)的米米卡县(也有翻译为蒂米卡县),组建勘探公司,圈地勘探。 于去年八月份,确定米米卡铜矿的具体矿脉走向和储量预估。初步得出的储量,让人惊骇——总储矿量为25亿吨,平均品位:铜142;金098克/吨,银487克/吨。 超级富矿! 财帛动人心,安保是大事! 潘云耕遂即被抽掉到米米卡,随同他一道前往印尼的,还有一个营的缅北护矿卫队,约六百名的武装人员。不仅如此,阿尔达汗还将菲律宾训练的黑武士,调派两百名过去。 即便如此,双方都还在源源不断的通过各种方式,往矿区送人、送机器。 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正式开采,三个月过去,最近,终于找到到主矿床和矿脉! 主矿床的发现,意味着必须增加开采人手,以及新建提炼工厂。 那么,问题来了——这座矿床的秘密,即将守不住! 米米卡铜矿在伊里安查亚面临着两大潜在敌人。 第一是同样位于伊里安查亚开采作业的北美铜矿巨头公司,自由港迈克莫伦铜矿公司。 这家矿业巨头,早在1967年就进入印尼,1970年与印尼政府签订勘探开采协议,投资伊里安查亚省的ertberg艾特伯格铜矿。 艾特伯格铜矿主矿床位于伊里安查亚省的纳比雷县,与米米卡县的直线距离,不足十五公里。 早在前年阿尔达汗进入米米卡县圈地勘探时,就感受到对方深深敌意——阿尔达汗不得不亲自坐镇印尼,四处奔走拉关系。 现在米米卡铜矿正式开采,对方的攻击,肯定会越来越凶狠。 第二个潜在敌人,就是印尼当地人。 米米卡铜矿的勘探权和圈地开采权,在印尼是有合作方,而且不止一位。 第一合作方,为印尼政府控制的阿沙汉铝业公司,以矿山资源为本金,获得约8的米米卡矿业有限公司股权; 第二合作方,为苏哈托的夫人婷·苏哈托所控制的seoga(印尼语希望的意思)希望基金,约45的赠送股份; 第三合作方,为苏比安托家族所控制的达瓦卡资源开发公司。 对方象征性出资一百万美元,占股6。 这家公司不怎么知名,不过,苏比安托家族是苏哈托的战略盟友,印尼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家族长子普拉博沃·苏比安托是苏哈托的准女婿,双方的婚礼,拟定于今年的6月份。 看似在印尼靠山很稳当,事实上隐患很多——利益面前,谁都希望获取更多,一旦这些合作方获知储量和品位,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起独吞的心思。 潘云耕来电话,除了介绍米米卡铜矿开发进度,还与卢灿商量,如何应对可能面临的问题。 讲真,对于米米卡铜矿,除了让潘云耕招纳、训练更多的安保卫队成员,提供资金外,卢灿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还要看阿尔达汗的资源关系。 在印尼的资源整合方面,阿尔达汗家族有着天然优势。 首先,他们同属于,别管什么派别,总归阿尔达汗家族在东南亚圈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 其次,阿尔达汗家族现在是英伦资本,而印尼以及隔壁的巴新几内亚,以及更远一些的澳洲,都属于传统的英殖民地范围,英伦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以英伦资本抗衡北美资本和本地人的野心,可能是正确的做法。 当然,卢灿也可以将法国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融进来,搅和一下,但是否有威慑效果,不好说。 挂断电话之后,卢灿再也没心思去吃饭,在空中花园的花圃下度步,寻思着如何给米米卡铜矿加固防御力。 还是和阿尔达汗商量。 电话刚拨通,就传来阿尔达汗的愉悦笑声,“维文,我正准备给你电话呢。” “那你先说。”卢灿笑笑。 “潘,已经向你汇报过,米米卡铜矿的进展,是?” “嗯。”卢灿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 “维文,我说说我的想法啊。” “听着呢,快说,磨磨唧唧的!” “投资两年多,花了四千万美刀,终于要见到回头钱!维文,我打算以米米卡矿业有限公司的名义,收购一家英伦矿物公司,准备出货渠道。”阿尔达汗的声音很兴奋。 这个操作可以有,不过……细节有待商榷。 卢灿继续嗯,等对方说完。 “另外,我准备再从缅北和菲律宾棉兰,抽掉两百人过来。有不开眼的,直接弄死他们!” 看来,他也意识到矿场的安全问题,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粗糙了些。 “还有吗?” “近期需不需要召开一次股东大会?让各家股东增加投资?” 这可不是个好提议,卢灿没有当场反驳,继续问道,“还有没有新的举措?” “自由港的那批人挺烦人的,最近频频越界到我们的矿区范围勘探,你说……要不要给他们的艾特伯格铜矿找点麻烦?” 卢灿心中一动这句话给他一些启发……也许,还真是一条抗衡北美资本的路子。 包括阿尔达汗的这条建议,是可以有的,但需要仔细策划,他依然没给意见,“有什么想法,全部说出来,稍后我再统一说说我的意见。” “你说……航运这块,我们是不是也要提前准备?” 尽管他的意见有些不太成熟,但不可否认,阿尔达汗要比以前成熟多了,至少想到问题。 “嗯,还有吗?” “嗨,你这么说话,我没法往下说嘛!讨论讨论,有来有往才能讨论出决定,你这么嗯嗯的,我怎么说?”这家伙被卢灿的“嗯嗯”“还有吗”弄得炸毛了。 “那我说说我的意见。”懒得安抚,卢灿结合着阿尔达汗刚才提及的几条意见,在心中总结自己的想法,因而语速很慢。 “嗯,你说。”阿尔达汗马上把卢灿刚才那一套用上。 “你的第一条意见很好,但是,主次弄错了。应该是我们两人出资,购买一家英伦或者欧美的矿业公司,再以这家公司的名义,将你和我在米米卡铜矿公司的股份,买下来。” 阿尔达汗差点被卢灿绕晕,想了好一会才明白,“是不是……多此一举?” “不!”卢灿解释道,“几乎可以肯定,米米卡矿业,会有外部以及内部资本势力的觊觎,我们需要一家欧美公司的皮,将我们的投资,包装起来。而且,这家公司,不能有我们赠送股的资本方出现。你明白吗?” 阿尔达汗不笨,“你的意思……印尼人,会背后下刀?” “自己想!”卢灿没继续往下解释,又提到,“我赞同你的第二条建议,也就是从缅北和棉兰抽掉更多的人手。同时,我给这条建议做一点增补。” “嗯,你说,我听着。” “我会安排人去国内,与国内的劳务输出公司合作,招聘一批采矿工。阿依拉,一定要谨记,在未来的米米卡开采工作中,当地人和汉人的矿工数量比,维持在一比一。” 卢灿提出的这一条,是担心印尼当地股东为达到目的,鼓动当地矿工罢工什么的。 国内来的矿工,更好管控。 阿尔达汗想了会,不算什么大事,遂即说道,“那行,我安排人扩建矿工生活区。” “第三条建议我否了,股东大会完全没必要,我们不需要他们的那点投资,甚至,我更希望他们完全不管不问,只负责拿钱。” 有着卢灿刚才的“内部人背刺”的提醒,阿尔达汗也觉得不开股东大会更好,只是,意见被否,有点挂不住,想要解释,“我其实……是希望他们出力的,不是为钱。” “当然,关系一定要维持好!他们确实需要为我们扛事!可是,矿业公司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们插手。” 阿尔达汗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第四条建议很好。”卢灿否决他的一条建议后,立即又完全肯定他的另一条建议。 这让阿尔达汗再度活跃起来,“是,对付那些白皮,我有的是办法,回头就去安排,让他们尝尝苦头,省的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 卢灿嘿嘿一笑,“事情要做的聪明、周密一点,你自己不允许犯险,也不要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对了,印尼的教派,最有影响力的是那个组织?一定一定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必要的时候,他们比我们的那些股东,更有用。” “这你放心。伊联盟、真谛会、伊联合会,关系全部打通!你当我这两年在这破岛上白待的?”他的语气非常肯定,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拍胸口的声音。 这方面,卢灿无能为力,只能选择相信。 “第五条,有关航运公司的问题,我来解决,香江许多家航运公司都在跳楼大甩卖呢。”卢灿也在尽可能的贡献自己的力量。八十年代初,世界航运业急剧下滑,包括未来的董特家族,都维持不下去,在香江买一家中等规模航运公司,不算太麻烦。 “行,那就交给你!”又一条建议被接受,阿尔达汗很开心,“还有吗?” “你知道我上个月在北美,组合大华银行、德银投资在北美成立一家矿业投资公司的事?” 虽然卢灿没和他提及这事——德银投资的业务管理与开拓一直是卢灿在遥控,可阿尔达汗是德银投资大股东之一,在公司有代理董事,肯定会向他汇报。 “知道啊。你想让北洋公司,掺和一脚?” “嗯,安排人对米米卡铜矿估个价,让北洋投资购买一个董事会席位的股权,给米米卡铜矿再披一层北美资本的外皮。”都是自己人的股份,玩的是左手换右手,但是,外部人员就很难看清楚。他们会感慨,哇塞,又是美资又是英资……震慑效果还是不错的。 挂断电话是,电话发烫,电量见底,卢灿正准备回去吃饭,手机蜂鸣声再度响起。 这次是胡敏的。 第59章 胡家赝品 翌日,将孙瑞欣和温碧璃送到销售中心,卢灿依约过海前往西九龙。 胡慧春老爷子夫妇,就住在西九龙佐敦道,就在着名的“拔萃女书院”旁边。 拔萃女书院,算得上中国第一所女子书院,1860年香江圣公会创立。最初为“曰字楼女馆”,专收失孤女童,培养和教授女童识字以及生活技能的地方。 本世界二十年代,改为综合素质教育的女子学院,战后,又改为女子文法学校和女子中学。 这座学校最出名的,是她在培养女容、女范方面,表现突出。港姐以及未来的亚姐短期培训,多是由这家学校的老师来完成。 卢灿抵达胡家别墅时,汤笙俞老爷子正坐在门口不远处的花圃石条上抽烟,旁边站着维德拍卖的温阿四,还有一位卢灿说不出名字但有印象的财务。 胡家可能有部分藏品可以上拍,那还不如便宜维德拍卖。 卢灿有些诧异,“汤老,四哥,怎么不进去?” 温阿四笑笑,“汤老说在外面抽根烟,顺便等等你。” 将烟蒂摁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汤笙俞拍拍手,笑着解释一句,“在人家抽烟不合适。” 他的烟瘾奇大,据他自己说,十多岁时就开始抽烟,从未断过,到香江后,依旧一天两包的量。维德拍卖特意给他办公室装了排气扇——否则办公室就没法进人! 实在是让人无语。 卢灿苦笑摇头,劝过,没用。 虎博的老头子们,哪一个不惜命?个个都戒烟养生,只有这位汤老,依然我行我素。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去年年底的博物馆例行体检,卢灿还特意叮嘱医生,给汤笙俞来个全面检查,结果,愣是没查出什么大毛病。 两辆车都停在路边,沿着小道步行十多米,就看到一栋带锥顶的维多利亚东湖式风格的三层洋楼,掩映在一片香樟树中。 维多利亚东湖式建筑风格特点,讲究陡山墙、斜顶,锥塔尖、尖天窗,屋脊交汇形成垂直的山墙,山墙上的饰带非常有装饰性,与哥特复兴式很接近。 维多利亚东湖式别墅,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庭院中间独栋耸立,所有辅助性的房屋,都依靠主建筑向外延展,四周都是空地、花圃,很少有厢房或者辅助车库什么的。 温阿四上前拍拍铁门,很快,胡敏露头,迎出来,“少东家,这么早!” “胡姐好!”卢灿举举手,笑着招呼,又将汤老和温阿四等人介绍给对方。 “胡姐……您平时也住这?”随着胡敏进院子,卢灿笑着问道。 “哪儿~~我家油麻地。”胡敏笑笑,“不是因为这事么,昨儿晚上回来,就等你们来呢。” 胡敏今年四十左右,胡慧春两儿一女中的最小女儿。 早些年曾在中南银行做过支行的大堂经理,中南银行结业之后,开过一段时间的贸易公司。后来不知怎么的,贸易公司也黄了,恰逢纳德轩珠宝招兵买马,她来应聘店面经理,干得非常棒 去年,田乐群就有想法将她调到总部,参与管理,结果,人家自己不乐意——就像她自己说的,每年在店面轻松赚一百万,何必跑到总部辛辛苦苦赚八十万年薪? 好像有道理。 最后,没得办法……田乐群给她升了“销售公司副总经理”职衔。 胡敏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北美,一个在加拿大,这栋别墅中,只有胡慧春夫妇和两位菲佣居住,可能这也是胡老想要移民的原因之一。 进入别墅,卢灿立即感受到维多利亚东湖式别墅的第二个特点——别墅四面开门,一楼的中轴对称“十字”走廊,贯穿四门。 形制上,有点像教堂。 闻讯下楼的胡慧春夫妇,都是非常雅致的人。 胡老七十多岁,衣服笔挺,头发一根根梳理得非常齐整,指甲修剪的工整干净,而胡夫人一身紫褐色短袖旗袍,一丝褶皱都没有,戴着一副挂有细金链子的老花镜。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似乎怕惊动别人,笑不露齿,别人说话时,总是带着一丝温婉的微笑,附和着轻轻颔首。 夫妇两人都是典型的、精致的沪海人! 胡敏还要去店中,将卢灿一行人介绍给父母之后,她先行开车离开。 “我和你爷爷早些年就认识,当初我还邀请过他加入敏求精舍,可因为某些原因,他没能加入,后来你家……殊为可惜。”胡慧春的表情有些遗憾。 卢灿还真不知道他和爷爷认识——昨晚回家没提今天拜会胡慧春这茬。 想想也差不多,两人年岁相仿,六七十年代卢家家境还算不错,卢嘉锡在中大担任教授,又喜欢玩古董字画,两人认识并不意外,爷爷也确实有资格加入敏求精舍。 不过可以肯定,交情也就那样,否则,最近几年两家不可能不来往。 卢灿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等一杯茶差不多清汤,他终于捡起话题,笑着说道,“胡老,听说您和胡奶,打算去北美看望二叔,准备给您的藏品找个合适的下家,您看我怎么样?” 卢灿提都没提“移民”,更不提“卖藏品”,尽挑好听的说——虽然是一个意思。同时卢灿也没提虎园博物馆——有劝捐的嫌疑,而是以自己个人名义来购买。 沪海的男人,心思细腻的很。 “好滴好滴。”胡老爷子点头答应,不过,他马上又说道,“您几位稍坐,我这就去拿……” 卢灿已经抬起来的屁股,又落回座位…… 在其它地方买货,几乎都是整间收藏室的倒藏,到了胡老家中,却变成一件件的看货。 还不能说什么,又不犯什么错。 人家就是这么谨慎,一件件往外拿,也不让人进他的收藏间。 这也算是沪海男人的精明——财不露白嘛。 胡老一人,转出待客厅,不知上哪儿去取货。胡夫人起身为卢灿几人斟满茶杯,温煦的询问卢岳是不是很可爱?生下来多重?诸如此类的过渡话语,不让场面冷下来。 不一会,胡老抱着一只锦盒进来,放在八仙桌上,“卢东家,还有汤老师,请上手。” 汤笙俞是主鉴,当仁不让的先上手。 盒子打开,卢灿瞅了一眼,是一对斗彩三才茶碗。 三才茶碗,就是含托、碗、盖的茶具。古时候结婚,新人给父母长辈敬茶,用的就是这种碗。一般情况下都是两只成对出现。 碗与盖的外壁,通体以斗彩装饰。 碗的口沿下一周边饰为海棠形连环开光,外以青花为地,内分绘各式花卉。 碗的腹部,以一周如意纹作帘,主题纹饰为两组团花:一朵醒目的红彩番莲居于中心,其四周又有以红、黄等色绘就的各色四季花卉,枝缠叶绕,五彩缤纷。团花外有一空白带将其与周围纹饰相隔,周边的缠枝花卉,花鲜叶绿,枝蔓绕团花纹而饰,连绵不绝。 团花为乾隆瓷器流行装饰纹样之一。 二十年代许之衡在《饮流斋说瓷》就有说:“至乾隆以后,喜作团彩,稍久风致矣,然于华丽之中别饶葱茜之致,足为清供雅品,弥可宝贵也。” 团彩的特点是华丽繁缛、色彩绚丽缤纷。 还未上手,不过,从风格上看,是乾隆朝晚期的东西。 老汤很上道,很快拿出一套三才茶碗,放在卢灿这边,一对嘛,他自己看另外一套。 卢灿拿起碗盖看了看,珠纽,重量对,盖外侧,周边缠枝花卉,内壁洁白无瑕,温润如玉。 盖真。 将盖子扣在桌上,再看茶碗。 碗口直径约十二公分,高度在四公分左右,外部团花、缠枝花卉。 碗内底部双圈楷书“富贵吉祥”,这是乾隆后期很多瓷器都会出现的饰文,如果没猜错的话,汤老手中那只,应该有“福禄长寿”的字样。 翻过来看底,小圈足,内凹,青花方篆“大清乾隆年制”款。 碗也没问题。 再看托碟。 白釉,平斗(像渔夫的斗笠),檐口饰金边,略有磕,有点小可惜。 再度将三件物品合上,看看是不是原配,这一点很重要。 除了查看是否吻合之外,还有一个小秘诀。卢灿单手将茶碗夹住,对着光线转四十五度——三件物品的折光率基本一致。额,这是检查是否原配的一个小技巧。 原配,品相至少有九五上,算是精品。 卢灿将茶碗放好,双手合在桌上,等候汤老鉴定结果。 汤老手法沉稳,看得也很快,约莫两三分钟之后,两人交换再看。 这套东西还是不错的,一对乾隆后期的斗彩团花三才盖碗,虽然上博物馆有点悬,但是,拍卖会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东西。 “胡老,这套东西,您说个价。如果您舒服,我就收下,如果您老觉得有疙瘩,我可以把它送上维德拍卖会,这对茶碗,上拍还是很多人追的。”他的言下之意,您这套茶碗,我们虎博没看中,价格合适,我个人收下,如果您想卖高价,可以,维德拍卖帮忙拍卖。 胡慧春伸出两根手指。 卢灿猜到对方要价二十万港纸,可他还是重复问一句,“二十万港纸?” 胡慧春微笑点头。 这对乾隆斗彩团花碗,二十万……以现在的市价来看,略略有点贵。当然,如果保留个十年二十年,价格翻个三四倍,还是可以的。 现在卢灿眼光高了,这东西既然不能入馆,放在店里卖又没利润,留在手中……貌似没用。遂即笑笑,“胡老,这对茶碗,我安排维德拍卖上拍,运作的好,可以超二十个,您老看怎样?” 胡慧春是懂行之人,卢灿所说的他都懂,这对茶碗,是卖,还是拍,其实有自己的打算。 “温经理,你们维德拍卖春拍还能插上吗?”他问的是温阿四。 “可以的!我们维德拍卖春拍在2月8号开始,连开两天,有两个瓷器专场,我可以安排进去,不过要尽快,宣传手册已经在印制。”温阿四也历练出来,微笑回答同时,暗暗给对方施压。 胡慧春没怎么犹豫,“那行,就交给你们运作。” 双方签订拍卖委托书…… 很快,胡慧春又转出去拿第二件,这次东西很大,抱着进来。 一尊仿钧红釉瓜棱象耳盘口瓶。 他将瓶子放在八仙桌上,微笑着朝汤老示意,可以上手,却没注意到卢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没错,这尊瓜棱象耳瓶,气韵有些不对! 胡家拿赝品糊弄自己?应该不会啊! 且不说这对于他的名声有着巨大影响——胡慧春绝对是个爱惜羽毛之人,单说……他得多瞧不起虎园博物馆的鉴定能力,敢送赝品给自己?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件东西,胡慧春老爷子走眼了! 收藏家并非个个都是鉴定大师,他们更依赖于“掌眼师傅”,就像罗桂祥收购各种茶具,都得依赖贾东文。 掌眼师傅黑心坑雇主的事情,数不胜数! 第60章 古伯新讯 汤老在上手。 卢灿手中盘玩着面前的茶杯,心底盘算着怎么套话。 一分钟后,他笑着问道,“胡老,能说说……这件瓜棱象耳瓶您从哪儿匀来的?” “你问这呀……巧了!”胡慧春轻拍两下茶桌,有些兴奋,只怕稍后会有“捡漏”情节。 十个上当受骗,九个与“捡漏”有关,骗子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捡便宜捡漏这一点。 估计这又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株洲不是要开发嘛,去年十月份我、荣森,还有老霍去斗门……老霍就是霍平冠,这人你应该听说过,香江收藏协会的副理事长。” 卢灿微笑点头,去年的事情?很近啊! 目光瞟瞟这件仿钧窑器,忽然有一种直觉,东西还真不老,应该是新做没多长时间。 香江收藏协会,民间组织,位于霄淇湾拍卖公会大楼,卢灿去这栋大楼的拍卖公会吵过架。至于霍平冠,听说过此人的名字,没打过交道,不清楚来路。 “利荣森想要拉我一起,在株洲投资一家酒店,我寻思着没什么事,就跟着去看看……我们几人乘船在斗门上岸,没想到,我们住的酒店不远,就有一个古玩集市。” 看来是偶遇的“上当受骗”,应该不是有组织的。 卢灿继续微笑点头。 后世颇有名气的斗门古玩市场,卢灿还真听说过,大约在零八年的时候合并到香川圆明园古玩大市场,只是,他没想到,这家市场现在就已经萌芽。 胡慧春兴致很高,浑然没注意汤老已经停手,依旧在高兴的谈论着他怎么捡漏到这件瓷器。 胡夫人很细心,观察着卢灿和汤老两人的脸色,忽地轻咳一声,打断胡慧春的谈话,“卢少东家,还有汤老师,是不是……是不是这件瓷器有问题?” 她的话,让胡慧春一愣,疑惑地看看妻子,又抬头看看汤老,继而转向卢灿。 卢灿也被这位老夫人弄得措手不及,拳头掩着嘴,轻咳一声轻轻嗓子,“胡奶,我先看看。” 汤老说道,“东家你上手看看,我怕拿不准。” “有问题?”胡慧春是行内人,一听“拿不准”,哪还不明白的?脸像刷了红漆一般,快速变得绯红,快速拿过这件象耳瓶,似乎难以置信般的转动着观看。 他的鉴定水平,还是有一些的,只是没那么精湛而已,看瓷器的手法很标准,卢灿便借着他鉴定的同时,顺带着观看。 这件瓷器,盘口,束颈,颈部饰对称象耳衔环,肩部饰鼓钉纹,鼓腹,呈瓜棱形,圈足。 通体施仿钧窑变釉,釉色艳丽,釉料相互交融,自然流淌,垂流似霞若焰。口、耳、腹部因釉汁流淌而显现出月白色,外底施酱釉。 单看卖相,一般的鉴定师,真的要吃药 清三代官窑出过无数的官仿,譬如仿钧、仿汝、仿哥、仿明瓷器等等。 这些清三代官窑仿品,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多的在追求“神似”而不是“形似”,这就造成当朝的正品,和清三代官窑仿品之间,会有一定的偏差。 这种偏差,就无形中提高了鉴定清三代官窑仿品的鉴别难度——鉴定师既要对本朝正品有非常清晰的认知,还要对清三代仿品的特点熟记在心,对双方的差异也要清晰辨认。 作伪者,非常喜欢仿制这种“官仿品”——因为仿制这种瓷器,偶尔有所疏漏和缺陷,也有可能被鉴定者当成官仿时自带的特点,从而蒙混过关。 这件瓷器,做的就是雍正仿钧!也就是说,作伪者选择了“仿官仿”! “问题出在哪儿呢?”胡慧春老爷子将瓶子转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最终,还是抬头求助,“卢东家,就把话说明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尽管气愤、心焦,可他还是很理智——买家原则上是没有义务告诉卖家鉴定结果的,至于赝品……更不会当面指出来,这不合规矩。 不过,既然胡慧春这么说了,卢灿点点头,伸手将瓷瓶圈过来,“胡老,您别急,我先看看,再结合汤老的意见,给您一个准确答复。” 卢灿一手拿住瓶颈,另一只手托底,将瓶子举起来,对着日光转一圈。 百分百赝品!而且做赝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 看什么? 当然是看蛤蜊光。 无论是钧窑还是仿钧窑,都是釉上彩低温瓷,这种瓷釉,随着外界的干扰,譬如手的触摸,环境变化等一系列因素影响,会在瓷釉表面产生一种彩色的膜状物。迎光侧视,隐约可见五光十色位于彩色上面的光芒。随着“瓷龄”增加,这种彩色膜状物也会慢慢地增加、增厚,达到一定厚度时,就会产生类似蛤蜊壳里面那种闪烁的“彩光”。 也就是人们对于低温釉上彩瓷器鉴定的重要依据之一“蛤蜊光”! 这种蛤蜊光,也是可以作伪的,譬如卢灿就知道一种“真空镀膜法制造蛤蜊光”。这种制伪方法,曾经让许多“鉴定大师”打眼。不过,这会才八十年代初,这种技术还未出现。 这件瓷器的仿制者,已经注意到“蛤蜊光”问题。 他采用的是一种“荧光粉调釉料”法,来增加瓷器釉面的光彩效果。 这种方法,能在短时间内有着“鱼目混珠”的效果,但放置时间一长,就会失效。 这个时限,大约为三到五年。 卢灿刚才就是凭借这一点来判定,这件瓷器作伪时间不到五年。 这种“土法制作蛤蜊光”,还是上辈子古伯教授的。 想到古伯,卢灿忽然轻咦了一声——看这件瓷器的作伪手法,有些眼熟! 不会真是古伯的手笔? 还没等他细看,旁边的胡慧春听到他的“咦”声,急吼吼问道,“怎么?看出什么了?” 胡老眼中免不了有几许“希冀”,可惜…… 卢灿抬头,冲他摇摇头,又将瓶子举起,“胡老,你老应该对蛤蜊光了解。您再看看,这件瓷器的蛤蜊光,是不是比买的时候弱?另外,您摸摸釉面,是不是有些涩?” 胡慧春盯着釉面散发出来的“假蛤蜊光”看了半天,“你这么一说,确实感觉要弱一些。” 又用手摸摸釉面,确实有点涩,“为什么?” “这是一种制作蛤蜊光的作伪手法,作伪者往釉料中添加一点荧光粉,让瓷器表面有一种‘虹光’效果,看起来像蛤蜊光。”卢灿尽量用通俗的语气介绍原因,“这种作伪的方法,最大的问题就是,随着荧光粉的质变,蛤蜊光越来越弱,同时还会让釉面生涩,有轻微的喇手感。” 胡慧春双手搓面,轻轻叹了口气后,对卢灿挤出一点笑脸,“谢谢卢东家解惑!” 汤笙俞惊讶地看看卢灿。 卢灿能鉴定出伪品,一点都不稀奇,可是,竟然连对方的作为手段都知道,这就很奇怪!要知道,这种荧光粉制作蛤蜊光的手法,他自己都不会! 伪品已经敲定,胡慧春无话可说,可卢灿依旧没放过,将瓶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还拿着手电照照瓶子内部。 可惜,没发现“玖”字纹。 不过,他依然坚信,这件瓷器,应该就是出自古伯之手! 古伯曾经教授他制瓷三年,又怎会连古伯的手法都辨别错误? 此时的古伯,制赝手艺还不怎么熟练,在这件瓷器上,至少露出四五处的破绽。 譬如仿钧窑的窑变控制有问题,釉色偏绯红,这在雍正仿钧窑红釉瓷器中,很少出现;又譬如外底的酱釉与瓶体的红釉有点混色,这可能是制作环境不咋地;又如瓷胎土,略显粗糙,与雍正朝对瓷胎土的精益求精相比,差距甚远;再又如开片的控制也有问题,大小不够均匀,属于“生开片”,并非烧制时的自然开片…… 拿到这件赝品,卢灿其实非常开心!因为,它证明古伯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活得很差的话,哪来的制作赝品瓷器的条件? 因此,他看的时间有些长,再抬头时,大家都紧盯着他呢。 略略有些尴尬,他搓搓手笑道,“胡老,您也知道我有一家瓷器厂,看到这件仿品,有些启发。这件瓷器,您能匀给我吗?” 胡老夫妇一愣,赝品也买?胡慧春终究是讲究脸面的人,抬抬手,“卢少东家,这东西,我也不打算留了,看着生气,就送你。” “太感谢了!”卢灿喜笑颜开,马上巴拉巴拉随身挎包(万能的挎包又出现了),掏出一件刻刀,当着胡慧春夫妇的面,在瓶底刻上“赝品”二字。 这么做,是向胡慧春表明,自己确实没想着占他便宜。 将瓶子递给另一位随叫随出现的人物阿忠,卢灿又笑着问道,“胡老,您刚才的故事还没说完,您买这东西的时候,还有类似的瓷器吗?我得让虎博的人留个心眼。” 这件瓷器,就是在斗门古街的一家日杂店中买到的,霍平冠帮忙鉴定,花费两万外汇卷! 难怪胡老一开始那么高兴。 两万外汇卷购买雍正仿钧红釉瓜棱象耳瓶,怎么也算捡漏! 可惜,是个坑! 斗门古街杂货店?应该不难找! 回家就安排人去株洲斗门,看看能不能循着线,索找到古伯! 双方交易继续。 这次,他抱出来一件大开门物件——明嘉靖五彩鱼藻纹盖罐。 估计老爷子被刚才的赝品刺激了,这次终于抱出一件镇馆级的好东西! 没错,明嘉靖五彩瓷器,原本就尊贵,这件器物还是“大罐”,品相完美! 妥妥的镇馆级! 第61章 生日舞会 送卢灿一行出门时,胡慧春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今天一共拿出十件套物品。 卢灿收了三件,明嘉靖五彩鱼藻纹盖罐一尊、清雍正铜鎏金掐丝珐琅太平有象一对、清乾隆掐丝珐琅缠枝花卉双象耳炉一方。 这三件套都可以入馆,甚至镇馆级,卢灿为此支付八百万港纸。 还有五件套,被委托给维德拍卖上拍,温阿四笑得合不拢嘴——这业绩奖励拿的,太容易。 那件新赝,仿雍正钧红釉瓜棱象耳瓶,被胡慧春送给卢灿研究。 还有一件物品,不能说完全没价值,而是不到代——光绪仿康熙牡丹纹粉彩盘口瓶,被胡慧春老爷子以康熙朝本品的价格买下来,这肯定算走眼。 这件东西当然没人要,但又不能砸了,毕竟是光绪官仿,还是有些价值,被胡老收回去。 粉彩创烧于康熙朝,工艺还没有完全成熟,真正顶峰期在雍正乾隆两朝,到同治光绪时期,粉彩走下坡路,工艺明显差很多。 康熙朝粉彩不成熟,同治光绪粉彩工艺下滑,这两个时间段的粉彩瓷,都有些缺憾。因此,同治光绪朝官仿康熙粉彩瓷器,也就自然成为鉴定粉彩瓷器的难点之一,很多专业级的鉴定师都打眼,普通藏家看走眼,也就不那么奇怪。 当然,胡慧春可能不那么想,十件藏品,两件出茬子,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心中恼火可想而知。 可是,卢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富豪玩收藏,吃药这种事免不了。富商们不差钱,对古董古玩似懂非懂,这种人群是作伪团体最喜欢的目标,自古到今,莫不如此。后世,卢灿曾经在某一位颇有名气的地产商的收藏室中,亲眼见到过27中1的事——这间收藏室中一共二十七件陶瓷类藏品,有且只有一件民国紫砂壶是真品,剩余的全是高仿和精仿。 在卢灿看来,胡慧春十中八,已经很幸运。想想王季迁老爷子,号称“古字画鉴定第一人”,在倒藏给卢灿时,他的藏品中依然有十来件高仿走眼货。 王老爷子云淡风轻,并不因为藏品中有赝品而觉得丢面子。老爷子对这行当太了解,他很清楚,“打眼”本身就是古董行当中的特色——打眼、捡漏、作伪、辨伪、设套、做局、破坑、讲故事、文化传承,以及物品本身,所有这些综合起来,才叫古董行! 胡慧春因为自身眼力还行,又因为这个时代赝品率还没那么高,十中八,确实没什么可懊恼的,只是,这话不能当面这么说。 另外,卢灿很怀疑,胡慧春的私人收藏室中其它藏品,赝品率可能更高。 因为对方今天拿出来的藏品,可能都是他的收藏精品,既然精品都已经出现两件“问题货”,那些普品呢?是不是问题更多? 估计,这才是胡慧春生闷气的主要原因。 自己一行人走后,老先生肯定要找鉴定师,私下重新过一遍自己的收藏。 临出门之际,卢灿想要告诫胡老一句,注意霍平冠。因为在断代错误的粉彩器购买过程中,这位霍平冠再一次若隐若现出现在“故事”中,虽然依旧不是他的错误,可这已经引起卢灿怀疑。 想了想,他还是忍住没开口,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胡慧春精明的很,应该也会注意到这一点。 从胡家出来,各奔东西。 汤老和温阿四以及财务,回维德拍卖,卢灿则直奔虎博。 尽管虎博是卢家私产,可即便是卢灿买回来的货,该走的入库鉴定程序,还是要走的,这是规矩。不过,基于卢灿的鉴定眼力,程序上减免初鉴和复鉴,只要进行最终的入库鉴定。 入库鉴定室,就在一号库房——鉴定完毕就可以送入库房做保养。 今天做入库鉴定的货不少,竟然出现排队现象,这让卢灿很惊讶——入库鉴定是最终鉴定,这都出现排队,那意味着博物馆前面的初鉴室,会忙得飞起。 今年港岛金融市场动荡,黄金劵、财务公司假账、佳宁公司、终极归属权谈判、地产衰退、移民潮兴起等一系列变化正在发生,香江经济确实不景气。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像胡慧春一样倒藏的藏家不少。 虎园博物馆对外收货,价格肯定比不上拍卖会,但要比当铺强,同样,要求也高,只收精品和值得展藏古董。有些藏家为了快速筹款,就会将自认为不错的精品藏品送到虎博,换取资金。 这对于虎博而言,肯定是好事,只是,卢灿痛并快乐着——估计又该往虎博注入资金! 收购藏品很花钱的! 卢灿带着阿忠,又叫来两名安保帮忙,将三件入库品拿上,来到入库鉴定室。 今天坐镇入库鉴定的,是张博驹老爷子——相比学术研究,老爷子更喜欢鉴定,因而福伯在分工时,将张老的工作,更偏向于入库把关。 张老正在看一件转心瓶,粉彩镂雕云龙,夔凤耳,有些像乾隆朝的老货。 陪同老爷子看货的,还有两名人,一位是福伯的弟子昆希,辅助鉴定,另一位是记录员,记录老爷子的鉴定结果。 张老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继续低头鉴定,从老爷子口中表述,再结合卢灿自己所见,这就是一件乾隆粉彩镂雕云龙夔凤耳转心瓶。 转心瓶,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转动的分体瓶。 源自元末明初,起于景泰蓝,盛于乾隆朝,一般是以瓶心、夹层、瓶身、底座等分烧组合而成。器身多用镂空、开光,器型结构以内外瓶等形式表现。 这件转心瓶,内外均以粉彩彩绘,构型精美。 可镇馆,好东西! 终鉴室挺忙,卢灿示意昆希拿东西上来,帮张老搭把手,让阿忠记录。 有他出手,连续鉴定几件物品,有留用的,也有退回的,终于把门口排队的几件物品扫清。 老爷子拿着旁边的毛巾擦擦手,又喝了口茶,“今儿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胡慧春胡老家放藏,我去寻摸几件,都挺不错的,您老现在看还是等会?”卢灿将三件套物品摆上,推到张老面前。 “胡渭村放藏?他想干什么?”老爷子说话的同时,已经上手那件明代五彩鱼藻纹盖罐。 渭村是胡老的号,张老认识胡慧春一点也不奇怪,三四十年代,张老负责盐业银行,胡慧春主管中南银行,算是同行,两人又都喜欢收藏…… “听他女儿说,打算移民呗,是不是的,我没细问。” 似乎听出卢灿口气中的不屑,老爷子惊讶的看看卢灿,“你没经历过……老胡的想法情有可原。” 三件套东西,件件大开门,张老上手之后,赞叹两句,就让昆希去负责入库。 昆希和阿忠去办理入库存档手续,卢灿又将那件一直放在地上的仿钧红釉瓜棱象耳盘口瓶拿上来,嘿嘿一笑,“老爷子,这件东西您老肯定更感兴趣。” “哦?那我得看看!”老爷子把老花镜顶了顶,将瓶子拿过去,看一眼之后,又惊讶的抬头看看卢灿,“这是假货啊。” “我没说是真的?”卢灿摊摊手,“您老再看。” 不明白卢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老将瓶子倾斜,单手托底,慢慢转动,很快,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老爷子终于认出亲传弟子的作伪手法! 约莫看了三分钟,张老将瓶子扶正,皱着眉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也是胡渭村那里?” 老爷子的语音,微微颤抖。 “嗯。”卢灿点点头,“这件货是胡老去年十月份,在株洲斗门老街一家杂货店买到的。我这就安排人循着这条线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株洲?我走一趟。”老爷子扶着桌子想要站起,胳膊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卢灿连忙扶了一把,“别,您老哪儿也不用去,真不放心的话,我走一趟。” 老爷子想了好一会,还是摇摇头,“还是安排人去!我不去,你别去,你现在出入境,影响太大,不合适。” “行,我这就去安排人!”卢灿轻吁了口气,老爷子真不糊涂! 卢岳出生,卢嘉锡四处撒钱,港岛媒体就卢家是不是港岛首富一顿狂轰乱炸。卢家再要出入海关,受到的关注,势必比以前更重,这算是好事,可是,如果要出入国内黑货市场,那就是妥妥的坏事! 香江到株洲,乘船很方便。 傍晚的时候,卢灿就接到阿木的电话汇报。 消息不算好——那家杂货店去年十二月份被抄,店老板被抓,判了三年六个月。原因是出售赝品瓷器给一位澳门华侨,被对方发现后报警。据店老板坦白,制假窝点位于斗门区莲洲乡。翌日,警方去查抄制假窝点时,对方已经提前得知风声,制假团伙全跑了。 跑了?这算是个好消息,否则肯定要自己出面捞人。 可是,这一跑,同样也麻烦——想要再找到古伯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忙忙乱乱,晃晃悠悠,又是十来天。这天一大早,卢灿又接到宝丽金电话,今晚十点,富豪大酒店二层大宴会厅举办“三十一枝花,郑丽君庆生舞会”。 就是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讲真,卢灿不太想去,可是,还不得不去——中断五个半月之后,纳德轩珠宝再度聘任郑丽君担任形象大使。这一消息,将在今晚庆生晚宴十二点时对外公布,可以说是生日舞会的一个重要环节。 算是特蕾莎“重生”之后的“鲜亮”新开始! 不仅卢灿要去,田乐群和温碧玉两人也去!田乐群是消息公布人,温碧玉是现场表演嘉宾! 第62章 赵家公子 晚上九点半,卢灿和田乐群,还有温碧玉三人抵达富豪大酒店。 酒店门口聚集一堆记者。 车子缓缓停在店门口,田乐群准备下车,温碧玉却伸手拉了她一把,“田姐,等等。” 这丫头,在手扣箱摸出三只墨镜,炫耀地冲着田乐群摆摆。她混娱乐圈混久了,太明白闪光灯的威力。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咔咔咔,一阵炫目的闪光灯,还真猛。 帮忙开车门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知性美女,孟书涛,曾任乐古道销售中心经理,现在的纳德轩副总,兼宣传部总监。 去年,乐古道纳德轩大楼一楼的销售中心店,单店销量破四千五百万港纸,业绩超过纳德轩起家的文武庙店,荣升销冠。今年元旦,孟书涛被提升为副总经理,主管市场部。 和胡敏不同,孟书涛选择“高升”,正式成为纳德轩销售总公司的高层。这次与郑丽君的代言洽谈,就是她负责推进。 卢灿先下车,对她点头致谢,顺口问道,“孟姐,都安排妥当?” 今晚的郑丽君庆生舞会现场,不仅有纳德轩珠宝的宣传告示,有纳德轩代言宣告环节,还有特蕾莎本人的珠宝首饰佩戴,也是纳德轩专供——舞会结束后,这些珠宝还要回收。 孟书涛对卢灿比划个ok手势,没回答,却跟搭着卢灿手臂紧随下车的田乐群笑道,“田总,怎么没把宝宝带来?” 田乐群才是她的真正上司!至于卢灿这位老板……对不起,走太近说不准会被老板娘开除! 卢灿撇撇嘴,小石头才二十天,哪能带出来?他再度伸手将最后下车的温碧玉扶住…… 卢灿和田乐群夫妇,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也很少出现在媒体面前,再结合卢岳出生,卢家首富传闻……他俩一露面,就招来记者的“围攻”——尽管有安保在拉圈保护,可乌央的记者依旧在拼命的透过空隙往圈内递话筒,问题更是五花八门: “卢生、卢太,请问二位是来参加特蕾莎庆生舞会的吗?” “请问卢生,纳德轩珠宝为什么解除与特蕾莎的合作?你们双方是不是再次准备合作?” “卢生,艾琳小姐(温碧玉)为什么会和你们夫妇一车?” “卢生,有媒体猜测卢家是香江首富家族,能说说你的看法吗?” “艾琳小姐,你是华星的人,怎么来参加宝丽金的舞会?你是准备跳槽?” “卢太,宝宝可爱吗?” “卢生,有传言说特蕾莎与你有特别的关系,因此她的代言被卢太中止,请问这是真的吗?卢太,你能给出回答吗?” 去年和郑丽君解除合同,确实有几家小报,说这次解约是因为田乐群发飙…… 卢灿与田乐群、温碧璃三人都没说话,在安保的保护下,快步走入酒店大堂。 孟书涛走在最后,简短回答记者提问:“我们纳德轩珠宝非常感谢郑丽君过去两年时间所做的一切,她和卢生、卢太的私交都很好……至于有没有继续合作的可能,我们也在探讨。这次卢生卢太参加特蕾莎的庆生舞会,更多的是感谢特蕾莎在小石头洗三那天的捧场!ok!” 走进酒店后,电动门慢慢合上,顿时安静下来,大厅中弥漫着萨克斯主导的蓝调。 “没看出来,孟姐很适合做公关发言人。”卢灿回头看了眼门厅前被记者围住的孟书涛。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抬手与迎上来的男子招呼。 这位身穿白色西服、个头不高的男子,卢灿不认识,一楼大厅西侧设有签字台,他从那边过来,应该是宝丽金安排的接待组负责人,便对他微笑点头。 “卢生、卢太,欢迎两位!还有艾琳小姐,欢迎你!”来人走过来,朝三人微微颔首。 田乐群在旁边介绍,“阿灿,这位是宝丽金的金牌制作人,作曲家,冯添枝冯生。” 这人卢灿没见过但听说过,在香江音乐界很有名,《陌上归人》《回首红尘》在香江传唱率非常广,“久仰冯生大名!” “哪能跟卢生比?卢生做的才是真正的文化大业,让人敬仰!虎园博物馆更是我香江的文化核心,惠及四方。不说别的,单说馆藏《碣石调幽兰第五》,我买了一本影印本,琢磨许多时日,受益匪浅。一直念叨着要感谢卢生……今天终于有面对面致谢机会!” 这位冯生商业吹捧能力很强啊!所说的不知真假,可让人听着心中舒坦。 卢灿夫妇与他他聊了几句,那边,温碧玉已经在签到板上签下名字,转身喊道,“灿哥,田姐,我去八楼找特蕾莎,你们是去二楼宴会厅,还是和我一起去房间?” 今晚,卢灿身边有田乐群,借温碧玉八个胆也不敢在她面前抢风头,还不如早点去楼上准备。 田乐群抬抬手,叮嘱一句,“特蕾莎过生日,你说什么话,要先过过脑子。” “诶,知道了田姐!”被田乐群训一句,温碧玉露出乖巧的笑容,小手指划拉两下转身离开。 两人的对话,让冯添枝微微错愕…… 温碧玉好歹算是香江颇有名气的新生代明星,这么说话好么? “艾琳十来岁就来我们家,就跟妹妹一样。”卢灿笑着抬抬手,示意去签到台。 签到板上挥毫,签下大名,两人在孟书涛的陪同下,上二楼。 嚯,今晚的场面还真不小! 能容纳五百多人的宴会大厅,扎满了影、视、歌、模行当的当红明星,还有一众富家公子、名媛以及社会名流。 卢灿一眼望去,叫得上名字的就有二三十位,正火的洪胖子、楚留香胖瘦夫妻、弯弯的林大美女和她的未婚夫秦查理、帽子歌后凤飞飞、英俊的谭校长和好友阿叻、和赌王女儿传绯闻的陈百强、许家三杰中最有特点的许冠英、督察明星陈欣健、邵氏当红女星潘冰嫦、宝丽多唱片新人歌手雷安娜、卢灿见过一面的黄沾、tvb七十年代四大花旦之一黄淑仪…… “欢迎卢生和卢太到来!”迎接他们夫妇的是郑东汉,宝丽金的负责人。 卢灿与他接触过几次,不算陌生,握手时笑笑,“诺曼,叫我维文就行。不用招呼我们,借你的场地一用,我还得感谢你呢。” 在港岛,“x生”和“x太”,是对已婚有地位夫妇的尊称,按理说卢灿也要称呼对方“郑生”,可他对这种称谓还真有点不习惯,索性直接称呼对方的英文名。 “那当然好啦!”郑东汉比卢灿更会来事,顺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朝场内努努嘴,“维文,要不要我把你介绍给来宾?” 说完,他还隐蔽的对卢灿眨眨眼——香江富家公子哥,最喜欢的就是找明星、嫩模。 男人本色,但卢灿却不喜欢赵市曾那种玩法,他更喜欢玩养成,连连摆手,“别!我和阿群找个安静地方歇会儿就行,今晚的主角是特蕾莎,其他人都闪一边!” “那行,您二位去东边坐会儿,特蕾莎马上会下来。”郑东汉招手叫来一位员工,领着卢灿夫妇前往东边前排一小片区域。 那位工作人员将卢灿夫妇还有孟书涛,引到的歇息区就座。 卢灿随眼看看左右,顿时傻眼——座位旁边就坐着赵市曾! 邪性!这世上很多事,真的不能念叨——刚刚在心底鄙视一句赵市曾,这不,马上就见到本尊。 赵市曾是船王赵从衍的第三子,港岛媒体称呼其“香江第一玩家”——此君日后会在媒体采访时吹嘘,他经手过的女人达五位数,因而又有绰号“亚洲张伯伦”。 这话真不真,不知道,但此君的绯闻,那真叫多,香江小报花边,几乎天天都有他。 赵市曾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1936年生人,今年已经奔五张的人,还是那么爱玩。 玩归玩,他的才华还是很不错的。 六十年代,他从杜伦大学毕业,赵从衍先生将家中的副业——远东羊毛纤维有限公司交给他打理。原本只是想要锻炼一下儿子的生意能力,谁曾想,十五年时间,赵市曾将不起眼的服装厂做成现在香江颇有实力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三十来岁就成为香江的亿万富翁。 不过,最近赵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起因嘛,自然是航运业萧条时代的来临。 就卢灿所知,赵家的华光船务,负债几十个亿港纸! 所以,卢灿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出来帮明星庆生。 “嗨,维文,你也来了?”赵市曾见到卢灿,颇为惊讶,起身招呼,又对田乐群微笑点头,“卢太也来了?” 赵市曾爱玩,是香江蓝湾游艇俱乐部资深会员,一人买两条爱娃游艇,而且他也非常喜欢收藏,尤其是喜欢唐寅的画作,两人怎么会不认识? 两人不光认识,还很熟,卢灿和他握手时开玩笑道,“塞西尔,就你一人?罕见啊!” 这是揶揄对方今天怎么身边没女人呢。 赵市曾一巴掌拍在卢灿肩膀上,把卢灿往身边拉近一些,低声道,“你这种埋头一亩三分地的男人,不懂!教你一招——这种深夜舞会,最适合一人来,走的时候,还可以捎几个女人走!” 说完,他对卢灿挑挑眉…… 我去!卢灿翻翻白眼,原来是这心思啊! 几人坐下,田乐群和孟书涛低头聊着公司事务,赵市曾拽着卢灿,传授他的勾女心得。正聊着,又过来一位中年男子,卢灿忍不住直乐——赵市曾的弟弟赵市光,也是单身一人参加舞会。 赵市光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十多年前就结婚生子,可他依旧在蓝湾俱乐部买了一艘爱娃游艇,经常邀请几名模特搞“海天盛筵”。 这对兄弟,真有默契——都打算在舞会后带女人离开? 说起赵家兄弟兄妹四人,绝对可以写一部都市分流小说。 长兄赵市彭,背着原配邓素梅频繁约会外面的女人,被原配抓住,当街追打,成了富豪圈多年的笑料;老二赵世仪1972年不幸溺水身亡,不过,他的风流韵事也不少,妻子是女星张燕;老三赵市曾,不说了;老四赵市光,就是眼前走来的这位,他妻子何莉莉是tvb女星出生。 至于赵家小妹赵市亮,也是个爱玩之人,在结婚之前,同样有着“香江交际花”之称。现在的丈夫,是虎园博物馆所在的虎豹别墅胡文虎的侄子,也就是胡文豹的小儿子胡与平。 看到赵市光,卢灿倒是想起另一件事——赵家的华光船务! 前些天和阿尔达汗通电话时聊过航运公司的事,也曾经安排人接触过几家,不算很顺利——要么油轮太旧船况不好,要么就是整体出售,譬如董家。可是,米米卡矿业只需要六七艘远洋船的中型航运公司即可,要董家四十五条船的超级船队干嘛? 华光船务不知道是否拆卖船队? 赵市光华光船务的副总经理,倒是可以探探他的话。 卢灿举手,对赵市光挥挥,“嗨,杰尼!” 第63章 航运产业 卢灿捏着香槟杯与对方轻轻碰碰,“杰尼,你是航运骄子,我想打听一点情况……” 赵市光一身白色修身西服,很干练的耸耸肩,“多谢夸奖,能帮到你的话,我非常乐意。” “有没有合适的航运公司推荐给我?以货船运输为主,一百万吨以内,船况要好一点,有干船坞和成熟的航运团队。” “你打算购买船队?”赵市光一惊,眼睛微眯,脑袋急速转动开来。 卢家掌管的企业,每年的航运量不小,嘉丽服饰的原材料进口,和海外出口,都需要货柜,缅北的翡翠矿和金矿运输,也需要海运、源森居的木材运输,同样要用到航运。 往年,这些运输,都交给包家的环球航运负责,华光船务一直想要切入,可包老爷子与卢嘉锡私交非常好,上次卢岳过生日,包老出面担纲第一主陪,而且,包家的服务也不错。 没听说两家闹纠纷呀?怎么突然冒出卢家要购买船队一说? 卢灿微笑点头。 “怎么?包老爷子家的船队,你不满意?不满意的话,业务可以交给我们华光啊!我可以向老大说一声,给你们家最大优惠。” “或者,你可以承租我们家船只,想要租几条我给你安排几条,租赁费也可以给你让利。” “有的是解决方法,何必去买一支船队呢?不仅要费力管理、找业务,还要每年花钱维护船只,要交干船坞租赁费,交进出港停泊费,路过各个港口还要交给地方势力陀地费……太麻烦!”赵市光的反应很快,马上给出两条建议,试图中断卢灿的购买念头。 乍一听,这话句句透着善意的劝告,似乎蛮有道理。可是,放在香江航运的大背景下,就会发现,他这些话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业务交给我,你就别涉足航运业”。 两伊战争爆发,霍尔木兹海峡被封,世界航运中的重要版块——1982年油轮运输业务整体下降约37,这是八十年代航运业萧条的重要原因。 华光船务的业务,同样受到极大影响,因而,卢家下属企业每年一百万吨的航运订单,放在七十年代还真不够看,但放在航运业务急剧下滑的83年,就显得很重要。 卢灿微微一笑,“环球航运的服务我很满意,包老那边我也已经拜访过,他想要把环球旗下的亚洲航业公司转给我,这家航运公司比我料想的要大,目前我的团队正在分析购买的可能性。这不,遇到你这位航运骄子,问问你的意见嘛。多听多得,是不是?” 包老爷子绝对是七八十年代华商第一人,八面玲珑,经营之神。 看看他都是怎么操作的。 五六七年代,东洋经济的发展,一日千里,环球航运的90油轮和货船订单,都交给东洋造船厂,成为东洋造船厂的头号大客户。他利用这层关系,开拓东洋航运客户,七十年代最高峰时,环球航运85的业务订单,都来自东洋。 不仅如此,东洋的企业,自愿给他担保,从汇丰银行争取大笔贷款,继续扩大航运实力。 自从搭上汇丰银行的关系之后,他放开股份,成立“环球航运租赁公司”,积极吸纳汇丰投资,这家公司,最高峰时,汇丰银行占股达 377。刚才卢灿提及的亚洲航运,汇丰银行同样占10万股,约55。 不仅与汇丰交好,包老和渣打银行关系同样密切,他以白武士的身份,帮助渣打银行击退劳埃德银行的恶意收购,成为渣打银行最大的私人股东,占股135,与另一位白武士邱德拔相同。 香江两家最大的金融机构,同时站在他的身后,可想而知,他的事业发展助力,是何等充沛。 国内改开之后,他闻讯出击,成为港岛最早在国内投资的一批港商之一,1980年捐建兆龙饭店,他本人与邓伟人私交非常好。 同时,他还在不短加强宗主国英伦的关系。安妮公主访港,他全程陪同;铁娘子途径港岛,他同样陪同。1975年女王夫妇访港,包老同样是随行陪同团成员,翌年,他受封爵士。1986年伊丽莎白女王第二次访港,他再度成为陪同团重要成员。 顺便再说一句,他和布什家族关系莫逆,布什家所属石油公司航运,几乎都交给环球航运负责。 1981年底,包玉刚环球航运集团拥有船只210艘,总载重吨位2100万吨,睥睨群雄。 北美《财富》和《新闻周刊》两大杂志,同时把他称为“海上的统治者”和“海上之王”。 卢灿想要成立为米米卡矿业服务的航运公司,必须要上门向包老解释。因此,前些天,卢嘉锡领着卢灿,亲自去包家,请教“成立航运公司的得与失”。 包老给出两个方案。 第一就是将亚洲航运公司,打包出售给卢家。 亚洲航运公司,成立于1971年,旗下一共有一艘四十五万吨级油轮“亚洲之星号”,五艘三十万吨级油轮,八艘二十万吨级货轮,还有五万吨级以上的中近途油货混装船只近十艘,总吨位为440万吨。主干船坞及航运总部位于荃湾,此外在伦敦、朴茨茅斯、大阪、东京、圣迭戈、纽约、基隆、马斯喀特、马赛、伊丽莎白港等地拥有十多处养护船坞及分公司,总员工人数3800多人。 包老给出的报价是1275亿港纸,另外还需要承担近八亿港纸债务,环球航运可以协助卢家完成百分之百控股,即退市私有化。 这个价位贵么? 凭良心说,真不算贵! 可是,卢灿没想着成为航运大亨,他只是想要购买一支中小型船队,为米米卡矿业服务,捎带着将家族产业中的其他航运业务接过来。 亚洲航运公司,对于他而言,太大! 包老给出的第二个方案,就是入股亚洲航运公司。 环球航运大约可以转让亚洲航运公司30的股份给卢家,股份转让费以股票价为准,另外还可以协助邀约其他小股东商谈股份转让,让卢家成为亚洲航运公司的控股股东。 这种方案,卢家想要控股这家航运公司,大约需要十五亿港纸的资金,所交易资金,优先偿还债务,也就是说,卢家无需承担债务。 这一提议,卢灿依然不太满意,只答应回去考虑考虑。 包老为什么这么热心? 这与包家最近两年“弃船上岸”的投资战略有关。早在70年代末,包家就开始“上岸”准备,1980年,包老爷子更是发动着名的“九龙仓之战”,凭借充沛的人脉和资本实力,老爷子生生从怡和洋行的置地公司,抢下“九龙仓”,奠定包家登陆之后的坚强基石。 包家想要弃舟登陆,卢家想要自己买船搞货运…… 所以,包老很自然希望卢家能接手包家的航运公司。 卢灿今天当面问赵市光,根本不是想听什么“航运骄子的建议”,而是希望透过赵市光的嘴,将自己的购买需求,反馈到赵从衍老爷子,以及赵家华光船务的掌舵人赵市彭的耳中。 因为,赵家的华光船务集团,同样有子公司,譬如新世纪航业公司,卢灿就比较看好。 1973年,华光船务上市,赵家获利巨丰,赵从衍老爷子出资,购买弯弯新船重工旗下的“新世纪航业”公司。 购买之初,这家公司只是一家小型航运公司,专门负责从弯弯往东洋、釜山运送船货。 赵老接手之后,增订新船,淘汰旧船,开辟航线,将原本的三十万吨货运量,五六年的时间,提升至180万吨,旗下船只十五艘,有自己的干船坞和租借的养护船坞。 这家公司,就比较符合卢灿的需求,而且,船只很新。 可是,他不知道赵家有没有意愿出售“新世纪航业”。 所以,他拿话试探赵市光,另外,也希望透过他的嘴,传话给赵市彭或者赵从衍老爷子。孰料,赵市光没明白,还想着从卢灿这儿挖生意。 赵市光还想劝卢灿,结果,他三哥赵市曾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抢先笑道,“维文,今天的场合,只适合风花雪月,不适合谈这些。明天,明天我和杰尼跟家中老爷子,还有大佬汇报一声,我们再约地方喝茶,你看好不好?” 话音未落,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今晚的女主角,出场! 一头乌黑的卷发,优雅的盘在脑后,发簪是纳德轩珠宝公司提供的“凤首三点头”——高冰菠菜绿翡翠的杆儿,顶端包金,金丝流苏珍珠坠。 微圆的脸庞画着精致的淡妆,一对精巧的耳环“金色烈阳”挂在娇俏的双耳上。 金色烈阳,同样是纳德轩珠宝出品,是以纯金包镶透明大颗粒猫眼玉,灯光打在猫眼玉上,会产生一道直线光芒反射到观看者的眼中,非常炫目。 白皙的脖子上,佩戴着“玉珠盘龙”——216颗直径11,大小近乎相同的白珍珠,绕着脖子盘成三周,最外一圈,顶部缀着一枚玻璃种苹果绿平安扣,与“v”字深沟微微呼应。 一身紫色的v领修身旗袍,让特蕾莎平添几分神秘。纳德轩珠宝丧心病狂,连腰间都没放过,一条细细的白金腰链斜坠在腰间,紫色与金属色,灯光下,对比明显。 这还没完。 脚穿八公分高的露趾金色高跟鞋,右脚脚踝上,系着一根金色细脚踝链,风格复古又优雅。 卢灿不忍直视,这用得也太狠了? 可事实上,效果很好。 特蕾莎与温碧玉手牵手,走入会场,追光灯下,款款而来。 高贵、典雅、神秘、迷人……这一瞬间,温碧玉似乎不存在! 也不知是哪位率先打起呼哨,立即引起共鸣,呼哨声响成一片,连赵市曾这“老家伙”也捏着嘴唇,呼哨打得震天响! 似乎只有打呼哨,才能表达男人这一刻的兴奋! 第64章 做空英镑 “花团锦簇,三十一枝花,郑丽君庆生舞会,与纳德轩珠宝再牵手!” “郑丽君首唱《忘记他》,借三十生辰,意欲走出爱情牢笼!” “郑丽君三十生辰,纳德轩珠宝抢镜!” “郑丽君三十生辰舞会,为《淡淡幽情》专辑定发售日期!” “纳德轩少东家卢灿现身郑丽君生日舞会,受邀跳首支舞!” “宝丽金赠金链,意欲锁住郑丽君?纳德轩赠耳环,准备钓住特蕾莎?” ……………… 早餐之前,卢灿和爷爷卢嘉锡,一人一边,翻看今天的早报。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对昨天郑丽君生日舞会,进行大篇幅报道。 纳德轩珠宝与郑丽君再续前缘,签约五年,第一年代言费三百万港纸,以后逐年递增百分之十的“天价”代言,自然也受到媒体的广泛报道。 三百万一年,很高吗? 1983年,这个费用,真的可以用“天价”来形容。 这个时代,明星参演一部电影,也不过一二十万港纸。去年,破记录的《最佳拍档》,许冠杰蹦蹦跳跳、爬高爬低,拿两百万港纸,就被媒体惊呼“天价片酬”。 郑丽君这三百万,来得更容易,昨晚,这条消息公布,现场多少明星眼红不已。 不就是出席几场活动吗?不就是拍点广告吗?多简单点事,就能拿到三百万? 三百万一年,很高吗? 在卢灿看来,这笔费用一点都不高! 没看见面前十多份报纸,张张都有纳德轩珠宝的信息吗? 报纸媒体,电视新闻,电台新闻,还有无法统计的口碑传播,三百万的广宣价值,够本! 别急,新闻还在发酵,弯弯、东南亚以及东洋的新闻还在酝酿之中。 可以说,一场公关传播,就让纳德轩赚翻! 还有后续的肖像使用、活动出席、重要场合佩戴、电视广告拍摄等等…… 这就是郑丽君的巨大影响力。 同时,这件事情是自己促成的! 卢灿有些自得,将报纸摞整齐,“爷爷,怎么样,这次请特蕾莎代言,是不是很划算?” 老爷子正在看报纸,听到卢灿的话,从老花镜的上端,瞟瞟自家孙子,却答非所问,“你没打算给阿玉的代言,提点价?” 呃?卢灿挠挠头,是该给阿玉那丫头提点。 阿玉代言纳德轩,第一年六十万,第二年八十,去年也八十,现在丫头也算港台新生代影视歌三期明明星,也该给她点奖励。 昨晚她听说郑丽君的代言费三百万,确实有些脸色不好看……自己疏忽了。 不是钱多少的问题,卢灿相信,即便不给她钱,阿玉也不会计较,可是架不住媒体和朋友拿她和郑丽君对比,一对比,肯定心理不舒服。 不过,卢灿可不会承认自己疏忽,嘻笑道,“田姐不是要复工吗?让田姐去和阿玉说这事,情分挂在田姐身上。” 老爷子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翻报纸。 不一会,边婶站在过道位置招呼,“老爷,少爷,早餐准备好了。” 卢嘉锡将报纸放下,边走边说,“包家那边……你考虑好了吗?” “先压一压。”卢灿摇摇头,“我今天约了华光船务的赵家,他家的新世纪航业,更符合我的想法。不过……不晓得赵家卖不卖。” “赵从衍?他们夫妇都是大状出生,见面时,你的表现不要太急切。”老爷子提醒道。 赵从衍和妻子倪亚正,是东吴大学法政专业同学,两人都曾拿到律师资格证,都精于商业会谈。 卢灿笑笑点头,“我准备带一件老玉器过去,和赵老夫妇交流交流。” 老爷子微微错愕,继而哈哈一笑,冲卢灿点点手指。 赵从衍夫妇喜爱收藏,尤其是各种高古玉和明代字画。赵家专门设有收藏室——“赵氏华光草堂”,里面收藏的全部都是名贵玉器和字画,据说非常气派。 卢灿以高古玉交流做引子,只要找到共同语言,后面的话就好说。 老爷子笑毕,又给出了个主意,“倪亚正爱玉,你去赵家之前,先去店里准备一块玉雕做礼物,不要太名贵,太名贵对方不一定收,记住,一定要苏工。” 咦?自家老爷子对这位倪亚正很熟啊? 卢嘉锡理都没理自家孙子疑惑的眼神,背着手,去餐厅吃饭。 仔细想想,也不算什么,纳德轩卖玉器,倪亚正喜欢玉,兴许,两家早年有过交集也未可知。 ……………… 今年纳德轩年会提前,距离过年不过十天,纳德轩忙得飞起。 田乐群仅坐二十天的月子,就去上班。 有田乐群坐镇纳德轩,卢灿今天选择去德银投资盯一盯几个项目进度。 旺角德银投资大厦位于弥敦道北段。 前身为源发大厦,地下两层,地上高十一层,六十年代建筑,有些老旧。 德银投资成立之后,将这栋老楼买下,原本打算命名为“德银大厦”,但又因为弥敦道中段有一家“德意志银行大厦”,港人习惯称之为“德银大厦”,因而命名为“德银投资大厦”。 德银投资,目前的主要业务,分为两大板块,实体企业投资和金融证券投资。 实体投资负责调控、监督卢灿在南洋的所有产业,包括大华银行、马来柔佛航空公司、新加坡石油化工精炼中心、南洋无线通讯设备制造公司、巴纳维农场、维嘉打捞公司以及吉大港的施家造纸厂。在港岛,又投资正在筹建的第二海底隧道项目、新会展中心项目等。 至于金融证券项目,则是典型的投机项目——股票、股指、黄金、期货。 投机项目中,又以黄金期货为主力。 为什么媒体在介绍卢家产业时,将“金融业”放在珠宝业之前,位列第一位? 根本原因就在于,卢家拿到缅北黄金的港岛销售权,成为港岛黄金交易市场的坐庄之一。 从1980年开始,卢家取代鲨胆彤,成为港岛的“黄金大王”,去年一年,在上环孖沙街12-18号金银商业大厦的实物黄金交易中,卢家放出388吨九九金。 而这一年,鲨胆彤所在的金大福金业,放货仅124吨。 可以说,对于香江黄金市场而言,卢家跺跺脚,都能引发黄金市场剧烈震荡。 卢岳洗三那天,布政使夏鼎基为什么要来出席?真是卢家的资本力量? 有一部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正值香江金融市场震荡,港府希望卢家出面,加大实物黄金的放货量,消减“黄金券”带来的恐慌因素,稳定港岛黄金市场。 港岛黄金交易市场,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有固定买卖场所的黄金贸易市场,交易方式是公开喊价,现贷交易,黄金规格为5个司马两一条的99标准金条;第二种是伦敦金市场,以批发形式进行交易,是伦敦、纽约黄金期货市场的“空当补充”,属于期货金的一种;第三种就是正规的黄金期货市场,以票证的形式实现期货交易。 1981年,卢嘉锡担任黄金贸易市场行员大会理事长。去年,他又兼任伦敦金交易联盟的董事;同时卢家还是黄金期货市场的会员单位。 可以说,卢家是妥妥的港岛黄金交易市场强势庄家之一。 背靠庄家,德银投资又怎么会放过香江黄金期货市场的宏利? 德银投资十四个证券交易部门,其中六个,盯着黄金,定期收割韭菜。 别鄙视,都是这么玩的——鲨胆彤的“新世纪投资”,主要业务也是黄金投资。 不过,最近证券投资部门,抽掉人手,瞄准港币、港股。 1983港币大贬值,已经开始,恒生指数从元旦的1835点的高位开始下行,港币从去年12月份的513港纸兑换1美元,跌至1月底的675港纸兑换1美元。 原因嘛……归属权谈判。 不过,卢灿有点担心被人找后账,怕被人揭短,因此,他耍了个滑头——在香江汇率市场做空英镑。老子做空英镑,不是做空港纸,以后不要说老子发国难财! 其实一回事! 八十年代初,港纸的汇率,主要还是与英镑捆绑,因此,在香江是可以直接做空英镑。港岛的很多银行,都可以直接用港币兑换英镑,大华银行同样可以。 这么好的条件,卢灿怎么可能不用? 1980年,英镑对美元的币值,大约为25,对港纸的币值,大约为13,可以说,此时的英镑很坚挺,这也使得八十年代初,港纸对美元的汇率能维持在5—6港元币值的高位。 但是,从1982年初开始,港纸开始露出贬值迹象,再加上英伦的铁娘子上台后,一系列私营化改革,导致英镑信用不足。两两相互作用,促使港纸与英镑双双贬值。一开始还不算明显,可是到去年十二月份,下滑速度陡然加快,现在英镑对美元的币值维持在2左右。 卢灿和温碧璃从北美归来之后,得知此消息,立即组织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证券部出手,开始做空英镑,捎带着做空港纸。 时至今日,收获颇丰。 卢灿和温碧璃刚刚在办公室落座,德银投资的总裁安德烈,问询而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维文,要不要做对冲?” “出什么问题了吗?”卢灿诧异地看看他。 所谓对冲,就是准备投资一些反向操作,从而规避风险。 安德烈摊摊手,有些迟疑,最终还说道,“现在的一味做空,不符合风投的投资之道。” 卢灿吁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问题,摆摆手,“不用!不仅不用,我还准备把五倍杠杆上调到十倍,你联系大华银行钱伟,让他调拨保证金。” 安德烈咧咧嘴,“是不是太冒险?虽然在谈判,可唐宁街的口气依然强硬。” “正因为双方都强硬,才有德银投资的机会。”卢灿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容易404,“我会给你一个警戒线,抵近警戒范围,即可平仓。ok?” 事实上,这一波汇率下跌,将会持续到1983年9月份,最低点时,港币对美元跌至960,英镑对美元的币值跌至105。 一直到归属权尘埃落定。 此后,英伦政府不允许港币绑定英镑,港纸不得不实施以美元为主的一揽子货币计划。 当然,卢灿不会给安德烈最低点。 他打算港币汇率落到9,或者英镑币值降到12时,撤出。 第65章 赵家条件 接到赵市彭的午餐邀请电话,已经快到午时。 也许是在考证赵市曾兄弟捎回去消息的真伪,也许是在商量如何应对,当然,也不排除赵家想要抻一抻,更利于谈判,总之,电话来的比卢灿预计的要晚一些。 “真不好意思,中午午饭我已经有约。”卢灿谢绝对方邀请,不过,他马上又笑着补充,“杰瑞,要不这样……下午我有空,两点半三点左右,去拜见赵祖和赵奶奶,讨杯茶喝,方便不?” “当然可以!”赵市彭的午餐邀请,不过是凑巧赶到饭点客气一句而已,下午谈事,时间充裕,正合适,“我父母现在都喜欢在华光大厦住。那……下午就辛苦你一趟?你知道地址?” 华光大厦是华光船务的总部,位于新界葵青区石荫梨木道,距离香江航运中心青衣岛、葵涌码头很近,可要从油尖旺开车过去,得要一个小时。 卢灿和温碧璃,压着两点半的时间点,在光华大厦顶层,见到赵从衍夫妇。 赵从衍今年七十一,倪亚正七十,一位白发齐整,青衣长衫,一位盘头包髻,短袖旗袍,都身形清瘦,非常儒雅。 卢灿很不明白,这对恩爱夫妻典范,为啥培育出的子女,个个多情? 双方见礼之后,温碧璃递上一只锦盒,卢灿在旁边笑道,“赵祖,赵奶,家中爷爷得知晚辈夫妇来拜访二位,特意叮嘱,替他向您二位带好。这是一尊白玉熏,料一般,工还凑合,自家厂里出的,不成敬意。” “你爷爷太客气,回头我让阿彭走一趟。”赵从衍微笑着抬抬手,示意夫人接过礼物,又说道,“当年会里那些龌龊人,死的死,走的走,都离开得差不多,你卢家兴旺更胜从前,你爷爷早就应该拔掉心头那根刺了。” 这话卢灿不太好接。 上次见过胡慧春之后,卢灿就注意到,胡慧春话中有话,说卢嘉锡不加入敏求精舍。 事后,卢灿询问过王鼎新爷爷才得知,卢灿奶奶、父母出事那年,卢嘉锡变卖藏品救急,结果却遭遇敏求精舍的“藏友”压价。 卢嘉锡忍辱卖掉藏品,同时也发誓,和这些“乘火打劫”的朋友,割袍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王鼎新没说当时究竟是谁压价,可能他不知道,也有可能当所有人都参与压价。 因为无论胡慧春还是赵从衍,卢灿记忆中,爷爷卢嘉锡都没有和他们主动打过交道。这一点,从虎博开业、卢灿结婚、卢岳洗三等喜事没有邀请他们,就能推断一二。 想了想,卢灿还是笑着说道,“我爷爷现在活得可滋润,天天和张博驹、福伯、李林灿一干老爷子,架笼遛鸟,没事就去虎博看看老玩意,日子过得,我都羡慕。” 卢灿这句话看似与刚才赵从衍的话无关,实则告诉对方,我爷爷现在好得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至于什么敏求精舍,他还真不在乎。 倪亚正已经打开锦盒,这时突然插话,“哎呀,阿灿,有心了!你家的玉雕师傅,继承的是海派南玉一怪刘纪松老师的衣钵?这只香薰,雕琢细腻,造型严谨,已有老刘的五分功底。” 一瞬间,卢灿对这位老太太,刮目相看! 倪亚正竟然能从这件白玉熏上,一眼看出刘纪松的风格痕迹,眼光真的很牛! 难怪爷爷说倪亚正“爱玉”。 “赵奶好眼力!” “这位玉雕师傅,曾经跟在刘纪松老爷子身边学习八年。去年纳德轩和沪海玉雕厂艺术交流,被王鼎新爷爷相中,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说服对方放人的。” “原本,纳德轩还想邀请刘纪松老爷子来港,可沪海玉雕厂死活不放人!”卢灿遗憾的摊摊手,又问道,“听赵奶的意思……您和刘纪松老爷子很熟?” 说到玉雕,人们常说“苏工”,苏工并非流派,而是苏浙沪地域出现各种手工艺技术的统称。落到玉雕方面,往往涵盖玉雕四大流派“北派、扬派、海派、南派”中的“扬派”和“海派”。 “海派”诞生于“扬派”,大约在二十世纪初成型,以器皿(以仿青铜器为主)精致、人物动物造型生动传神为特色。 代表工匠有:“炉瓶王”孙天仪老师;“三绝”魏正荣老师;“南玉一怪”刘纪松老师。 卢灿和温碧玉带来的白玉熏,额,就是白玉雕刻的熏香炉,圆腹配以活环耳,薰盖雕花精美,规矩制作工艺考究,造型的比例匀称且对称,整体外观稳重而有气势,极具东方审美。 创作者是纳德轩从沪海玉雕厂“招聘”的年轻玉雕师傅刘忠荣。 刘忠荣十七岁进入玉雕厂,就被选送到刘纪松身边学习,虽然国内大型玉雕厂此时不太讲究师门传承,可要说刘忠荣是刘纪松的弟子,也不为过。 倪亚正几根手指鼎着白玉熏,慢慢转动,欣赏表面圆雕、镂雕图案,随口答道,“早年刘纪松和他哥哥刘继昌,在顾咸池老师傅的顾家玉器行学艺,出师后又以接顾家的货单谋生。很巧,顾家玉器行,就在我家隔壁,因此,刘家兄弟,我还算熟。” 顾咸池是清末民初着名的玉雕师,在人物、动物雕刻方面很有成就,倪亚正的娘家在顾家玉器行隔壁,指不定倪亚正喜欢玉器,还是受邻居的影响呢。 “真没想到,您和刘纪松老师傅这么久的交情?”卢灿有些惊讶,笑道,“赵奶和赵祖如果回沪海,还能找刘老叙叙旧。听我王鼎新爷爷说,刘老身体棒着呢。” 刘纪松1908年生人,今年八十二岁,依旧在沪海玉雕厂担任技术指导。 “老刘还在玉雕厂工作?”倪亚正将白玉熏递给丈夫,示意卢灿和温碧璃就坐。 这时,赵家的佣人,送上来一套清洗过的茶具,老太太似乎想要亲自表演茶道。 “还在担任艺术指导,据说还带了一个玉雕培训班。” 老太太手脚利落的摆弄起茶具,嘴也没闲着,“下次回沪海,一定走一趟玉雕厂。说起来……我想想,差不多四十年没见。我和阿衍40年来香江,就再也没见过刘家兄弟。” “老刘身子骨还硬朗?” 卢灿对刘纪松所知不多,“您老想要了解刘老的情况,回头我让刘忠荣,哦,就是这件器物的雕刻师,他知道的比较详细。” 老太太摆摆手,“算了,不麻烦别人,下次回沪海,就清楚了。” 接着,她又主动聊起海派玉雕,这是卢灿的强项之一,赵从衍也加入进来,双方很快聊了开来。 气氛非常好!真是没想到,突破口竟然从刘纪松老爷子身上打开,看来,温碧璃手包中的那件汉代玉剑璲,不用亮相。 双方就古董古玩方面,聊得兴致勃勃,都没有提及航运公司,让一直插不上话的赵市彭、赵市光兄弟,在一旁干着急。 透过与赵从衍夫妇聊天,卢灿这才知道,赵家的华光草堂,真正管理人是倪亚正。赵从衍自己都说,夫人倪亚正的鉴定眼光,要比他强。 卢灿隐约感觉出,倪亚正对待自己和温碧璃的态度,要比赵从衍似乎更热情。 老太太甚至拉着温碧璃的手,主动邀请卢灿两人参观同样位于顶层的“赵氏华光草堂”收藏室。这可是卢灿在胡慧春家族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赵从衍没反对,微笑着为卢灿介绍。 华光草堂展出的物品,大约七八十件,多宝阁底层的柜子中究竟还有多少,就不太好猜测。 卢灿感觉还不错的大约有个十来件:像清中期北派白玉鹦鹉雕件,就很形象生动;乾隆御制白玉龙纹觥,这种类型不多见;雍正祭红釉水盂很漂亮;万历朝青花双龙戏珠纹银锭式盖盒,虽然不大可造型新颖;明末的青花封神演义图笔筒虽然是民窑青花,可故事性很强;康熙青花万寿“三多图”棒槌瓶寓意非常好;康熙青花釉里红团花摇铃尊也不错…… 整体来说,赵从衍家的藏品,品级不算很高,譬如青花中的至尊——“永宣青花”,竟然一件都没有;玉器中的帝玺和名人印,同样也没有…… 尽管倪亚正眼力不弱,可卢灿走一圈,依旧发现四件赝品,这是免不了的。 只是,卢灿没好意思当面指出——会有打脸的嫌隙。 重新回到客厅,这时,赵从衍终于开口,“阿灿,你和阿璃的来意,我已经猜到一点,是不是看上我家的新世纪航业?” 卢灿微笑点头,“就是不知道赵祖舍不舍得割爱?” “讲真,新世纪航业的船只,大多数都是新船,我还真的舍不得出手。不过既然你卢家开口了,而我赵家华光船务现在也确实需要资金注入……我有一个小条件,卢家只要能同意,我可以答应,把新世纪航业转给你们家。”赵从衍说话慢条斯理,像一点点挤出来似得,听得卢灿着急。 好在他终于还是在一系列前缀之后,说出条件,“交易支付,一半黄金,怎么样?” 说完,他盯着卢灿的眼睛,似乎要揣摩卢灿的想法。 不仅他在关注,赵市彭和赵市光兄弟,同样紧盯着卢灿。 可惜,卢灿虽然看似年轻,可身体里住着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句话确实让卢灿很诧异——新世纪航业,总航运吨位180万,船只较新,总售价可不低,至少十亿港纸!一半以实物黄金支付,那也是五亿……以现有的黄金价格,得两吨! 港纸下跌,黄金上升。赵家拿到两吨黄金,完全可以去银行抵押出实际价值的双倍贷款,如果多头抵押,会拿到更多。 有着这笔庞大的抵押贷款资金,华光船务六十来亿外债所引发的困局,说不定还真的能缓解! 卢灿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对方的条件。 第66章 奶奶遗物 赵家要黄金?卢灿衬着下巴,沉吟不语。 盛世珠宝,乱世黄金,83年前后的香江,虽然不是乱世,可人心乱,也是乱。 1982年的“纸黄金”风暴,事情起源极其渺小。 最开始,只是一位姓谷的老者,想要给外嫁的孙女,置办点结婚用的“压箱金货”。 这一小小的、合理要求,却意外地打破香江金融市场的平静。 他拿着已经购买十年的谢利源金舖“纸黄金”,想要去兑换“一斤”(港澳一斤为600克)实物金条。由于那天古老先生去的比较晚,谢利源金舖快要关门歇业,一时间凑不出来十六两纯金金条,便让老先生明天再去。老先生嘛,比较唠叨,回家的路途,与左邻右舍随口抱怨几句——上百年的老店,连十六两金货都拿不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第二天再去,就不再是老先生一人,他的左邻右舍大约十多位一起来兑黄金。 谢利源金舖不作不死——当时的店面经理一看这么多人都来兑换实物黄金,立马不高兴了,和古老先生等人争执起来,不愿意给他们汇兑。 当时正值两国谈判港岛主权问题,一个携“对越”之威,一个是“马岛之战”胜利者,都很强硬,香江上空的阴云密布,港岛民心原本就不安定。 这一事件,瞬间引发“纸黄金”信用危机,并快速蔓延开来。 “纸黄金”风暴骤起。 这一风暴,将表面繁荣的香江贵金属市场骨子里的满目疮痍,全部掀开。 先是快速摧毁创办于清朝同治六年(1867年)百年老字号谢利源金铺,此后,金日丰金银铺、日日升打金店等多家老字号金铺,先后倒闭关门。 很快,这轮兑换纸黄金风潮,刮到为这些老字号金铺提供担保抵押的金融机构。多家银行遭遇挤兑风潮,嘉华、永安、九龙、新鸿基、康年、友年、海外信托、恒隆等,无不摇摇欲坠——林家的九龙银行,就是从卢灿这里“借走”一吨黄金,才勉强撑住局面。 香江黄金贸易市场的实物黄金交易中,每放出5司马两实物,都被下家迫不及待的抢走。去年港岛金价,每盎司上涨一千五百港纸——单克黄金涨价53港纸。 事情没完! 中途又遇上多米尼加财务的“空兑”事件,导致佳宁接受调查,佳宁诈骗案浮出水面。 香江黄金危机,终于蔓延到股票市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香江金融市场,一片风雨飘摇。 香江《信报》主编林行止,更是在报纸上直接预言,香江更大的金融风暴,正在酝酿中,其规模可能不亚于“73股灾”! 此时的黄金,不仅是金融系统、各大企业的“镇宅”之物,更是资本的通行证。 赵家想要用新世纪航业,来兑换卢家的黄金,也就能理解。 卢家是港岛“黄金家族”,港岛最大的黄金供货商,家中门槛都快被踏平,爷爷卢嘉锡咬紧牙关不松口。如果自己答应赵家……口子一开,会带来什么结果,卢灿还真不好预料。 所以,卢灿在琢磨半晌之后,终于开口,“赵祖,您的要求我已经清楚,不过……这件事我得回去和我爷爷商量,我会尽力说服,但您提到的一半……不太现实。” 卢灿没有将话回死,毕竟,新世纪航业,也是他所需要的。 黄金,对于银行和企业来说是“救命灵丹”,对于他和阿尔达汗来说,还真不是——印尼运回来的黄金,还没处理呢。 卢家纳德轩仓库中的黄金囤货,远超外人想象,如果全部放货,绝对能把港岛黄金危机一举平定。只是,卢家有必要这么做吗?黄金涨价,它不香吗? 别圣母,卢家一直在“尽职尽责”的维护着香江金市——今年一月份,卢家在港岛黄金贸易市场,已经放出去盎司的纯金,约合四百公斤黄金,比去年同期放货量,增长43。 卢家还不算尽职尽责? 克拉钻那么贵,也没见戴比尔斯出来平抑物价!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卢灿和温碧璃起身告辞。 两人正在与送出来的赵市彭兄弟告辞,倪亚正老太太追到电梯间,“阿灿,阿璃,等等。” “赵奶,有事?”温碧璃迎上去一步。 “刚才忘了一事。”老太太笑着压压手,目光投向卢灿,很慈祥,“当年我和你祖母劳拉,关系很好,她的不幸,让人伤心。好在你爷爷恢复过来,你也长大成家,不错,很好,她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卢灿一错愕,对方竟然与祖母关系很好? 他还真不知道这事,难怪爷爷对倪亚正很了解。 “谢谢您老一直记挂着祖母……”卢灿微微躬身致礼。 老太太抬抬手,“你祖母是个很好的人,她经常去日益社,传授大家西方油画的绘制方法与技巧。哦,日益社就是敏求精舍成立之后,我们一些妇道人家成立的兴趣社,当时你奶奶夏洛特,也在。” 敏求精舍,名义上是高端收藏团体,实际上更像一家高端俱乐部。很自然的,这些富商、名流的太太小姐们,也就抱成团,她们同样“日益求精”,成立日益社。 “谢谢您老告知,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卢灿搓搓手,笑笑道谢。 “我找你不是说这事……是这样的……”倪亚正忽地又止住话语,往后退了几步,朝走廊那边喊道,“还没找到吗?就在第二行下面的柜子里,牛皮纸包着的。” 马上传来赵从衍的声音,“找到了,这就来。” 正在卢灿和温碧璃几人疑惑之际,倪亚正转身笑着解释,“我手中有一幅小版油画,是当年你奶奶的物品。当时,她带着这幅油画给我们做示例,观摩学习,我很喜欢,然后就私下找你祖母借来临摹。没成想……从那之后就……” 她做了个遗憾的手势,“东西搁我这很多年,没动过,家中杂事多,忙着忙着,我就忙忘了,刚才你们离开时,才想起来。这不,这次见面,把这幅油画,还给你,也算物归原主。” 奶奶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借给倪亚正一幅油画? 这事同样没听爷爷说起过,可能爷爷自己也不清楚。 约莫秒,赵从衍拿着一件牛皮纸包好的物件过来,递给卢灿,“阿灿,你祖母是个令人尊敬的人,对于她的去世,我们夫妇都曾经伤心很久。” 卢灿对祖母的印象并不算深,脑海中浮现最多的画面,就是她坐在二楼小阳台上独自喝下午茶的样子。接过牛皮纸相框,油画不大,带框边也就三十公分宽,四十五公分高。 “谢谢赵祖,谢谢赵奶奶!” “孩子,打开看看,搁柜子里好多年没动过。”老太太示意卢灿检查一下。 卢灿也很好奇奶奶留下什么一件物品,便将画框托住,单手将牛皮纸撕开。 见到画面时,他愣住了。 灰暗的天空,高高的草垛,破烂的草房,一辆木轮车停在草垛旁边。一位包头巾的老妪,抱着孩子靠在车轮边,盯着画面,形成视觉中心点。她的身边,一只高卢鸡正在扒拉地面,远处则是一位包头巾的年轻妇人,带着三个衣衫破旧的孩子在干着农活。 整幅画作,气氛压抑,悲哀,创作者想要用这种表现手法,唤醒观看者对法国农民的怜悯。 风格太熟悉! 这幅油画虽然没有署名,可类似的作品,卢灿已经看过四幅,这是第五幅! 法国画家勒南兄弟的作品! 奶奶手中怎么有这件画作? 难不成奶奶也知道清洁派掩藏的,所谓的“卡尔卡松宝藏”? 算上这一幅,自己手中已经有三幅,还有两幅,一幅被自己换给法国利摩日制瓷商人托马斯,一幅在意大利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戈巴维扬手中。 当年,托马斯说,卡尔卡松宝藏的秘密,被勒南兄弟,掩藏在六幅小幅作品中,自己完全没当回事,以至于还拿着其中一幅,和托马斯交换许多中式藏品。 我去!当时,自己还以为占了大便宜,现在看来,所谓的宝藏,还真的“有影子”! 谁赔谁赚,还真说不准! “怎么,东西没问题?”倪亚正的话,打断卢灿的胡思乱想。 “哦……没,没问题,我只是乍一见这幅画,有些吃惊。这是法国画家勒南兄弟的作品。赵奶,您知道我祖母怎么得到这幅画作的吗?”卢灿问得颇为急切。 “那……我哪儿知道?”老太太笑笑,扬扬手后顺势拍拍卢灿的胳膊,“你祖母的收藏,兴许是她从欧洲带过来的,回去问问你爷爷,他可能比我们清楚。” 卢灿的心中,满是疑惑。 从新界葵青区到沙田纳德轩珠宝工厂,倒不是很远。 因为卢岳的出生,爷爷最近住在港岛,每天都要看看孩子,不过,他白天还会来加工厂看看,但愿老爷子还没回家。 有关祖母的疑问,越来越多,卢灿打算和爷爷深谈一次。 祖母玛丽亚·劳拉·夏洛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谜团? 第67章 股坛教父 老爷子在办公室,有客,一对一的喝茶。 卢灿进门后,对着这位客人颔首致意,“冯董,您好!今天怎么有空找我爷爷喝茶?” 客人是一位六十岁的老者,对卢灿举举手,笑道,“阿灿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你爷爷这儿蹭杯茶?” “得,冯董恕罪,晚辈说错话,卢家随时欢迎您!”卢灿双手交叠,举过肩头晃了两下。 这位客人,哈哈大笑。 看似双方非常熟稔,实则如何,外人无法得知。 从对话中,卢灿显然是明白对方来此的目的——无它,黄金尔! 这位来客,在港岛非常有名,全名冯金喜。 此人赌性极重,圈内私下称呼他“港岛投机第一人”,场面上的绰号更多,譬如七十年代的“港岛金融证券第一人”“港岛证券之王”“股坛教父”等等。 他的故事,很多人听说过,他自己也讲过很多遍。 1948年,他听说弯弯鱼苗很好卖,价格高,于是,将所有身家全部押上,购买一船鱼苗。结果到中途遭遇暴雨,鱼苗死光光,他赔了个精光。这时,他又打起送鱼苗的船老板主意,劝说船老板把船只抵押,运一船香蕉回羊城。他能说会道,船老板还真答应下来,两人买了一船香蕉,结果抵达羊城时,香蕉全部腐烂…… 这就是他年轻时的创业故事。 他经常讲这个故事给别人听,意图表明自己的“百折不挠”,可事实上,卢灿除了从这个故事中读出“傻大胆”和“死赌鬼”之外,再无其它。 1958年,他和郭德胜、四叔李钊基,合伙投资房地产。年纪最大的郭德胜老谋深算,年纪最小的李钊基反应敏捷,冯金喜则精通财务,擅长分析,三人互补,一战成名,都成为香江巨富。 七十年代初,新鸿基三剑客散伙,这一事件背后的原因,当事人三缄其口。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郭德胜拿到新鸿基地产,冯金喜拿到新鸿基证券公司和新鸿基财务公司,只有四叔李钊基,没沾公司的便宜,独创“恒基兆业”。 冯金喜拿到的新鸿基证券,是港岛第一家华资证券经纪公司,打破洋人在证券业的垄断格局,在当时很有“招牌效应”,吸纳了众多的华人经纪,参与到资本市场的游戏中来。 在宽松的环境中,新鸿基证券野蛮生长,成长为七十年代港岛最具实力的华人经纪公司。 1980年,新鸿基财务公司总资产达18亿港纸,手握香江四大证券交易所超过四分之一的交易额,冯金喜更近一步,向港岛金融监管部门递交成立商业银行申请。 去年,也就是1982年1月,新鸿基银行成立。 一家新银行,势必要进行适度的黄金储备,于是,冯金喜成为卢家的常客,时不时就会过来坐坐。去年一年,卢家通过黄金贸易市场的叫价,定向交易给新鸿基银行2万盎司,约567公斤。 现在香江金融市场一片动荡,这老家伙来喝茶,目的,有且只有黄金! 事实上,卢灿对这位冯生,印象说不上有多好。 去年新鸿基银行成立,正值卢灿与郭家郭胜利争夺大华银行的主导权,卢嘉锡曾经以“开玩笑”的口气,试探冯金喜,能不能注资新鸿基银行。 结果,冯金喜以法国百利达银行您与美林证券公司已经注资为由,谢绝卢家入股。 这件事,虽然并不影响双方后来的黄金交易,但无疑在年轻的卢灿心中,种下一根刺。 将画作放在爷爷办公室,卢灿准备离开,孰料,冯金喜对他招招手,“阿灿,来来来,陪我们老家伙聊聊天,刚好我和你爷爷有事商量,你给拿拿主意。” 卢灿不怎么待见这位冯大佬,嬉笑道,“您二老聊天,晚辈就不掺和了。阿璃还在辛婶那儿,她俩在核对今天的年会奖励账单呢,我去看看。” 没想到,爷爷卢嘉锡也招招手,“坐。冯董今天来的意思……他能想办法,挤出新鸿基银行15的股份,问我们家有没有兴趣,至于股份从哪儿出,他来综合调度,不过,这笔交易用黄金支付。这一块是你的事,你的意见呢?” 晕!又是黄金交易! 卢灿在茶桌旁坐下,手指轻轻敲击几下鸡翅木桌面,想了会问道,“冯董,您的新鸿基银行,作价多少?15股份……您想兑多少九九金?” 新鸿基银行的框架不错,如果能入股,卢灿还是有些想法的。 新鸿基银行筹备成立之时,先是与法国百利达银行达成投资协定。 百利达是法国最大的工业银行集团,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经验,对法国的财政经济有着重大的影响。百利达承诺,帮助新鸿基拓展业务,而新鸿基也帮助百利达进入亚洲。 紧随其后,冯金喜又与美林证券的总裁布鲁格面谈,双方协定换股——梅林证券以8200万美元,购买20的新鸿基银行股份,冯金喜再以六千万美元,购置170万股的美林证券股份,占股225。 同样,双方也签订互助协定,美林证券帮助新鸿基银行发展北美业务,同步,新鸿基证券与美林证券保证战略统一,接受美林证券的指导,也就是成为美林证券的外围机构。 新鸿基银行目前有三位大股东,冯金喜占股40,百利达、美林证券各持股20,剩余20为小股东持股。冯金喜所谓的“调配”,几乎可以肯定,是压榨小股东放弃手中的股权。不过,这是常态,与卢家无关。 “新鸿基总部大楼,是自有资产,市值4个亿。新鸿基目前有十六家分行,港岛十二家,新加坡两家、北市一家,雅加达一家,员工总数为600名。正在筹备的分行还有八家,到今年六月份,基本上可以涵盖整个东南亚国家,达到或者超过二十四家。我计划年底至少再开业十六家,将新鸿基的分行突破四十。此外,新鸿基的发展重心,一直在证券市场,目前,新鸿基的星岛证券经纪公司正在申请,五六月份就能通过审批……” 冯金喜很健谈,讲述起来,滔滔不绝。 卢灿只是问一句他的估值标准,结果引他的一整套未来战略发展规划,从分行点的铺设,到建立跨过的证券机构,从如何吸储放贷,再到如何组建金融联盟……赫然一位金融大鳄的姿态! 如果不了解,还真有可能被他侃晕。 卢嘉锡爷孙既不打断对方,也不做捧哏,任由他夸夸其谈。 五六分钟后,冯金喜自己收住话匣,举起手掌,五指张开,“这样,我亏一点,就按照50亿港纸的市值估算。老卢,阿灿,你们觉得还满意吗?” 还满意吗?! 一家仅有十六个分行的新银行,就想估值伍拾亿港纸?想钱想疯了?! 还一副让你们家占便宜的嘴脸! 卢灿都想一杯茶水泼到他的脸上。 他马上打断对方,笑着摆摆手,“冯董,很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我们家在九龙银行还有两成多的股份,您的新鸿基银行与九龙银行相似度很高,卢家不太方便继续投资。” 卢灿这话,看似回绝,实则是怼了冯金喜一句。 去年,卢家借给林嘉年一吨黄金巡展,最终还是羊入虎口——去年下半年,林家的九龙银行再度遭遇黄金挤兑,用掉了大约400公斤黄金。林家与卢家协商,这一吨黄金折算成投资,拿到九龙银行225股份,成为仅次于林家的第二大股东。 要知道,九龙银行拥有四十五家分行,已经遍布东南亚国家! 冯金喜也不恼火,依旧笑眯眯的答道,“阿灿,看来你对新鸿基银行还是不了解。” “九龙银行确实成立时间很久,客户基础不错,可是,九龙的长处在于吸储放贷,我不去评论它的商业能力和未来发展前景。新鸿基的长处在于证券,在于投资,钱生钱才是最赚钱的生意!我们是最纯正的商业银行。” 说到这,冯金喜退了一步,“如果阿灿对估值不确定,我们可以聘请第三方评估公司。” 这个态度其实已经放得很低,卢灿依然不为所动。他已经给对方这个人,判定“非合作对象”,心中暗笑——对九龙银行的商业能力不予置评?不知道这话林嘉年听见,会不会和他干仗? “商业银行体系中,我有大华银行。可能冯董还不太了解,大华银行在纽约已经有着比较成熟的金融证券部门,去年十一月份,他们推出的产品利多多,半个月吸纳一千多万美金,截止上个月,利多多产品的总资本已经超过两千五百万美元。” “所以……”卢灿笑着摊摊手,“冯董,您的好意,卢家心领。无论卢家加不加入新鸿基,我们双方的黄金交易,都不会受影响。” 卢灿油盐不进,终于让冯金喜有些上火。这卢家,出精怪,小的比老的,还难对付。 双方的黄金交易确实还算顺畅,但是别忘了,那是透过黄金贸易市场喊价达成的,每天像挤牙膏一样,去年一年才成交五百来公斤,而现在,新鸿基银行需要的是“巨量黄金镇场”! 他相信,凭借新鸿基银行的资本操作水平,如果有一吨黄金,绝对能炒出十倍的利润!不仅能解决新鸿基银行目前的挤兑危机,说不定还能借势做大。 因此,他今天“抱着诚意而来”,想要拉卢家入伙,又怎料,卢家小子根本不接茬! 他真想拂袖而去! 可是当下,卢家还真不能得罪,否则黄金交易场的正常交易,都没了。 他只得勉强露出笑脸,“那真是遗憾……” 遗憾吗?或许对冯金喜是遗憾,对于卢灿而言,一点也不! 新鸿基银行的灾难,刚刚开始。 如果冯金喜还不开始收缩银根,还不放弃他的激进扩张战略,只要再遇一次挤兑,或者证券市场投资失误一次,新鸿基集团就等着破产! 此时的香江金融市场,风云动荡,容不下任何一次失误,哪怕是轻微的细小失误! 那时,卢家再出面收拾残局,不香吗? 卢灿借口有事,离开爷爷办公室,留下两位老先生商量二月份的黄金交易数额。还没离开,就听到冯金喜提到,希望卢家二月份能给新鸿基更多的份额。 第68章 爷爷的泪 辛婶的财务办公室,卢灿简单浏览一遍去年纳德轩销售报表。 先是纳德轩珠宝销售公司的利润。 仅香江一地,就折合有八千多万美元;第二重镇是新加坡,六千万出头;北美含加拿大第三,四千五百万;东洋第四,四千两百万;欧洲三十五家店面及专柜,贡献两千八百万美元;此外,菲律宾和泰国的消费能力还真不弱,均破千万美元;弯弯也破千万;马来亚六百万;印尼和文莱四百万出头;印度的六家店面,销售还不错,过三百万;韩城反而不是那么好,八家店只有两百六十万;至于国内……暂时还无法大额兑换,只能以华币计算,折合后大约在五百万左右。 再加上其它的综合展会销售、定制销售,去年销售总额破四亿美金。 一共六百一十二家店铺或专柜,单店及单柜的销量为六十五万美元。 销售类别中,黄金饰品异军突起,约占32;玉饰占24;各类宝石27;钻石11;珍珠3;其它种类如银饰钯金白金等占剩余的3。 销售毛利率约为五成,扣除年终奖励及税收,纯利率不到两成,也就是说,纳德轩珠宝辛辛苦苦一年,只能赚到八千万美元。 所以,很多时候,开店不是想象中那么赚钱。 要知道,纳德轩所有的原料,都是自家矿场提供,虽然原料同样核算成本,但肯定要比从其它矿口进货要便宜。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去年黄金饰品暴涨,而纳德轩的黄金供应一直很顺畅。 在这两大先天优势下,纳德轩珠宝的成绩,就不那么让卢灿心动。 呵呵,如果金大福知道卢灿这么想,估计彤叔会用高尔夫杆分分钟教卢灿做人——八千万美元的利润你还嫌少?我金大福要干三年才能赚到! 第二块是纳德轩矿业。 这家公司是管理缅北翡翠矿、铁龙生矿、金矿,国内和田玉矿的家族公司,堪称卢家的绝密,知道具体情况的,不超过一掌之数,不对,现在是六个人——卢家爷孙、王鼎新、王大柱、辛婶,以及逐渐接触的田乐群! 每次翡翠原石、明料入库,金块金锭入库,都是王鼎新和王大柱父子亲自负责,从不假手他人。 这家公司的总账目,有两本,一本是卢家入库账,一本是销售账目。 如果单看销售账目,这家公司很普通,甚至有些看不过眼。可是,这个账目的前提是“卢家的翡翠原石被大量库存、属于卢家那部分的金块金锭几乎全部被库存”。 因此,销售账本上所呈现出来的账目销售额,是迈歪金矿其他股东的那一份! 迈歪金矿只有两家有销售权,一家就是杨家,销售地点为印度和泰国,另一家就是卢家,销售地点就是香江。卢灿和阿尔达汗最近几年找到的宝藏黄金,有时也会夹在中间处理掉。 卢灿只是在卢家入库账上瞄了眼,啧啧嘴:库存5司马两的金块块;10盎司金锭块;10公斤地板金227块;100公斤压船金6块。 1司马两=1金衡盎司=37克; 5司马两约等于188克,块5司马两金块,重量约为65吨。 10盎司约等于28349克,块10盎司金锭,重量约为556吨。 地板金指的是方形金板,压船金则是长条金锭,所有这些,粗略核算,就超过15吨! 呵呵,也不知媒体从哪儿推算出来卢家产业八十亿港纸? 这本账目卢灿看完,就被辛婶收入保险柜,锁好。 第三本账目,也是秘账——纳德轩安保卫队的支出账目。 去年一年,纳德轩安保又从国内招聘二百多名退役军人,补充到龙肯山寨的护矿队军营,安家费、采买武器装备、运输车辆、训练以及安家补贴、军营修建,共计花费两千七百多万美元。 由卢家、杨家、桑达拉等几大家族组成的迈歪金矿护矿队,核定成员3500人,标准装备56冲、迫击炮。还有各家调派参与训练的家族护卫队,再加上卢家新招二百人,总成员人数超过六千人。 得益于几大家族以及迈歪金矿的补贴,龙肯山寨已经向军事堡垒方向发展,杨天和不知从哪儿弄到一条56冲子弹生产线…… 杨家背靠龙肯山寨的强大实力,再度压倒罗兴汉家族,在缅北占据上风。 龙肯山寨军营已经成为一个怪物机构,矗立在缅北各方势力的中间部位。 谁也不敢动它,一般情况下,它也不出来惹事。 目前看,还是和平的力量。 可为嘛卢灿总感觉要出事? 目光落在账目上,许久…… 卢灿揉揉眉心,要不要把卢家安保卫队摘出来另成立一家安保公司? 安保公司和家族卫队,各有各的好处。 如果以成立安保公司,意味着以后无论是纳德轩珠宝的安保任务,还是航运公司、海捞公司、护矿安保什么的,都会成为一种公对公的行为。 向心力变成公司而不是卢家,这意味着,卢家对安保公司的掌控力度变弱! 如果是安保卫队,队员感谢的是卢家,慢慢就能培养出忠心,可是,同样也有可能因为卫队出问题,直接牵扯到卢家,而不像安保公司那样,有“公司”做隔离墙! 一时间难以取舍……回头和爷爷商量。 “阿灿,今年的安保奖励发放,还和去年一样?”在接过秘密账册时,辛婶多问了一句。见卢灿没明白,她又笑着补充道,“今年来了不少新人,我的意思,新人老人一个标准,是不是不合适?” 确实不太合适。 卢灿琢磨片刻,笑道,“对于新人,问问田哥(田坤)和潘哥(潘云耕)俩人的意见。我的意思是每人加一个月工资。辛婶您酌情综合,一定要打到他们家人的账号上。” “让他俩报上来一份今年外派出勤率比较高的人员名单,额外增补奖励,具体数量也让他们给个建议,综合他俩的建议,再上调10即可。” “还有骨干成员,同样让他们提报一份名单,每人5万到10万,通知他们家人来领,以红包形式亲手发放,我如果没有时间,就让田姐代发。” “至于田哥和潘哥……按照五十万奖励发放。”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安保卫队,就按照这四个等级,来发放年终奖。” 辛婶点点头,再度将账本收起,卢灿又想起一事,“辛婶,和中普劳务输出公司谈判,进行的怎么样?有什么反馈吗?” 中普劳务输出是成立于香江的一家中资公司,专门负责人力资源输出,已经有二十年历史。 1968年,霍家承包文莱的货柜码头和深水港建设工程,就是这家劳务公司承担的人力输出。近两千名熟练工种,奋战将近四年时间,最终与1973年,胜利完成文莱的马拉港建设工程。 这一战,让中普劳务输出在香江扬名。 纳德轩和源森居都,与中普劳务输出公司常年合作,因此,这次米米卡铜矿的工人招募,同样交给这家公司负责。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时间过去大半个月,也没收到对方反馈。 “哦?我刚才还琢磨着有什么事忘了呢。”辛婶轻拍脑门,财务部年底非常忙。 “中普的查德里,上午来电话,说两千矿工已经招到,人在深城集合,不过现在遇到点问题。他们还没拿到通行证,据说是港府海关卡了口子。听查德里的意思,是港府故意刁难,他们正在找关系疏通。” 卢灿挠挠头,中英谈判焦灼之际,中资公司带两千年轻力壮的矿工过港,港府还真的害怕! “能不能让中普公司找一艘客轮,直接从深城送到印尼伊里安查亚的米米卡港口?米米卡铜矿负责路费和包船费,到印尼之后,有人接他们。”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辛婶怕忘了,马上拿起办公桌电话。 不打扰辛婶工作,卢灿再度回到爷爷办公室。 冯金喜已经离开,爷爷一个人抱着胳膊,对着那幅油画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看来,爷爷知道这幅画! 用这幅画引话题,正合适! 卢灿将门掩上,“爷爷,这幅画您见过?倪亚正女士说,是阿婆的藏品,当年她借走观摩学习,这次刚好还给我们家,我就带回来了。” 卢嘉锡回过神,扭头对卢灿微微一笑,“是你祖母的藏品。” “我还寻思着,这幅画哪儿去了?原来在倪亚正那儿。” “得亏在她那儿,搁我这,估计也卖了!”说这话时,老爷子感慨地摇摇头。 眼神中,透露出缅怀、伤心,又夹杂着几许欣慰——八年前凄惶时,又怎能想到今天卢家再度翻身?现在,不仅家业涨了几十倍,连重孙都有了!可叹的是,没人能分享这份喜悦! 卢嘉锡将脑袋偏了偏,沉默了两秒后再度回头,指指这幅画,“你祖母生前很喜欢它,既然倪亚正还给你,你就收着。” 卢灿正想要问有关奶奶更多的细节,忽然注意到卢嘉锡眼中浑浊——老头子从未在别人面前露出过一丝伤悲之意,坚强的像一块枯木,似乎已经拧干了水分,今天见到这幅画…… 到嘴边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卢灿不由自主的换了个话题,“冯金喜和赵从衍两位老先生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哦,怎么说?”卢嘉锡问道。 卢灿故作轻松地对老爷子耸耸肩,“都狡猾的很!赵老爷子说,新世纪航业可以出售,但是必须要用黄金支付一半的交易额。想的好美,我没答应!” “抻一抻他,不用那么着急。阿尔达汗那边的铜矿销售渠道,找好了吗?”卢嘉锡说话的同时,摘下眼镜,似乎老花镜有灰尘,吹了吹,再戴上去时,顺手在两只眼眶蹭了蹭。 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第69章 风向转变 油尖旺春节花车巡游,始于六十年代,最早是由华人企业自发组织,近年来,港府愈加重视华人福祉,也加入进来,现在已经演变成香江庆祝春节的一大盛事。 今年卢家喜事多多,纳德轩珠宝、大华银行、润馨瓷器、嘉丽服饰、源森居家俱,组织五台花车的车队,加入巡游活动。 正月初一,晚上六点,巡游车队从香江太空馆门前广场出发,沿着广东道、海防道、弥敦道及梳士巴利道前行,以喜来登酒店外为终点。 四队南狮开路,锣鼓队分布两侧,高跷队紧随其后。 第一辆花车,当然非香江财神爷驻地单位莫属——外汇基金管理局的花车上站着高高的文财神。花车两旁的彩妆随行者,不停地向道路两侧的游客撒金粉纸屑,上引来路旁无数人的欢呼。 第二辆是香江港口及航运处的花车,车型是一艘海运船只,寓意着乘风万里,出入平安…… 今年的巡游,一共有四十二台花车,花车之间,间隔二十米,车速维持在五公里,整个巡游队伍绵延将近一公里,彩妆表演团队随车步行,车顶上有歌手献唱。 卢家车队,第七个出场,首车是松鹤延年,二车是年年有鱼;第三辆是龙腾四海;第四辆是元宝金山;第五辆是盛世莲花。 卢家的花车,是由大巴车搭建,内部可以搭乘游车随行人员。 第一辆车中,坐着卢家的一众老家伙,第二辆车是女眷,还有卢岳这个刚满月的孩子。 卢灿坐在第三辆车的车门旁,眼睛随意的看着道路两旁的行人。 旁边的许胖子,趴在窗口看美女,突然间手舞足蹈起来,“快看快看,九十分美女!绝对九十分!腿好长啊,盘子好靓!啧啧,这么靓怎么不去参加港姐?不行,我要下车,要个联络方式!” 许家耀和罗大伟没理他,这俩是正人君子。 可架不住车内还有一位“人兽”,阿尔达汗忙不迭凑过去,“哪儿呢哪儿呢?” “那儿,哎呀,挎着胳膊的女人是她姐姐?姐姐也很有气质啊,御姐型……咦,不对,那女人,我好像有印象,是不是电影演员?” “哪儿哪儿?哦,那个高个子长发的?哎呀,我更喜欢她旁边的年纪大一些的……” 许胖子和阿尔达汗像说相声,两人的语气忽而感慨忽而疑问忽而惊讶! 两人的话,逗得卢灿、许家耀和罗大伟三人也扭头看过去——嗐,什么正人君子?都是伪君子! 顺着许胖子的手指看去,卢灿微微诧异。许胖子真有眼光,不过,不是姐妹,而是母女——关大眼正挽着她母亲的胳膊,站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对着巡游车队指指点点。 四十来岁的张冰倩,气质高雅,梳着高高的发髻,脖子修长,披着半截裘草大衣,显得雍容端庄。旁边的女儿正值韶华,个头高挑,也是艳盖一方。 这对母女,九十分,给低了! 许胖子和阿尔达汗趴在车窗上对母女的议论,终于被这对母女发现,关大眼朝这边轻啐一口,嗔怒地瞪了一眼,半拥着母亲,转身离开。 “不行,不行!要死了要死了!我的心飞走了!我要向世界宣告……我找到真爱!真爱属于我……”许胖子极其夸张的仰倒在座椅上,还一颤一颤的。 阿尔达汗顿时不干,抬腿一脚,踢在躺尸的许胖子腿上,“滚!这女人还有她姐姐,我的!” 这位更贪!说着说着,就往车门方向走,还真准备下车去追。 卢灿一抬脚,将他挡下,“能做个人吗?你的印度美女呢?米拉刚走你就放飞自己?” 他说的是米拉·奈尔,梦想成为斯皮尔伯格的印度裔女导演。 话说米拉·奈尔还真的挺牛,《早安孟买》已经拍摄完成,前几天带着成片来纵横影业。 阿尔达汗这货,也闻讯赶到香江向美女献殷情。 卢灿受邀观看成片。 虽然是第一步影片,可整部影片剧情相当完整和震撼,很有特点,以纪录片的形式,用现实主义手法,展现孟买贫民区中挣扎的一个小男孩的流浪生活。 镜头语言,直击心灵! 看完之后就觉得,卢灿就觉得,阿尔达汗这货还是别糟蹋这位才女。孰料,第二天就看到两人在半岛酒店成双入对,双栖双飞。 米拉·奈尔对这部影片很有野心,申请纵横影业支持,去柏林国际电影节参加场外展映,为5月份的戛纳电影节做准备。 花不了多少钱,何乐不为?刚好让纵横影业的人去感受一下国际电影节的氛围,莲女遂即委派制片经理李群带队,协助米拉·奈尔去参展。 昨天才走,今天这货就忍不住,口口声声的真爱去哪儿了? 阿尔达汗嘿嘿尬笑,在卢灿对面坐下,比划个手势,“就是想交个朋友,以后她们姐妹有困难,可以帮一把。” “姐姐可以让给你,妹妹是我的!”许胖子扑过来,搂着阿尔达汗的脖颈,恶狠狠状。 张冰倩息影时间很长,年轻人都不认识,关大眼还没什么名气,导致一向喜欢小女明星嫩模的许胖子,都没认出来。 姐妹?卢灿嗤笑一声,抬腿踢了嬉闹中的两人一脚,“胖砸,维德拍卖今年春拍,流拍数量可不少哦。你不想想办法,还想着钓马子?” “你这人没意思!整天就知道钱钱钱的!”胖子如同气球被戳破,翻身瘫坐在那里,手指朝卢灿点点,恼怒道,“今年行情不好,我有什么办法!没见苏富比都大面积流拍吗?维德拍卖的成交率要比苏富比还要高十个百分点呢!” 1—2月份是春拍季,港岛拍卖行几乎都会在这一时间段举行大拍。 按照拍卖公会的排序,苏富比不出预料的拿到头签,跨月举行港岛春拍第一锤。三天,六个大专场,九个小场拍卖,大约有五百件套拍品。 可是,结果很吓人——最终只成交426件套。 可以说,这是苏富比自从1974年进入港岛以来,成交率最差的一年,仅为80。 都知道今年拍卖行的行情不太好,但坏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很多专家的预料。 消息传出来之后,许胖子那几天的压力非常大,逼着公司业务员四处拉买家,卢灿同样被他拉来当苦力,出面邀约东洋买家团——东洋买家团是此时香江拍卖会的主力军之一。 维德公司的春季拍卖,2月8日开场。 许胖子将其压缩到两天四个大专场,原计划的四场小拍全部取消,一共拍卖182件套拍品,这经是维德拍卖成立两年多时间,数额最少的一次大拍,可依旧有十八件套拍品流拍。 不过,成交率达到90,要比早先出场的几家更好看些。 1983年春拍,是拍卖史上有名的“白手套灾年”。 全场拍卖无一流拍的拍卖师,能获得拍卖公会授予的“白手套”,这是一种荣耀。“白手套灾年”,通常是用来形容拍卖行情非常差,整个拍卖季没有出现一副“白手套”年份。 说到公司问题,许家耀和罗大伟也凑过来。 许家耀前伸着脑袋,“赖利,你有没有发现,今年春拍的一个新变化?” “什么新变化?拍卖会一搞完,老子就蒙头大睡一场,等回过神来,就过年了!哪有时间去琢磨公司破事。”许胖子身上隐隐有企业界一方大佬的气势,虽然还不明显。 当然,不是说他的脏话,而是举手投足间,有那么一点。 许家耀没卖关子,“这几天翻看已经完成春拍的成交记录,突然发现,今年香江拍卖的欧美油画成交率,几乎百分之百!无论是十八十九世纪的古典画作还是近现代画作,无论是大幅还是小幅,几乎无一流拍。” 许胖子撑着下巴,似乎在回想,很快问道,“一共拍卖多少幅油画?” “我统计过,截止昨天瀚海拍卖结束,一共三十八件西洋画作品。成交价最高的是居斯塔夫·库尔贝的《女子和鹦鹉》,8万4千英镑落槌,买家为东洋人村内道昌。” 居斯塔夫·库尔贝是法国十九世纪画家,他的作品拍卖价一直不是很高,1974年4月3日伦敦苏富比,他的《丛林边缘》,成交价9500英镑。 这次,他的作品《女子和鹦鹉》最终成交价,虽然依然不是很高,可这已经是港岛拍卖行西洋油画的最高纪录——加上交易手续费,已经打破百万港纸。 是不是意味着香江拍卖市场的风向,会不会出现转变? 不要以为拍卖行就是征集作品然后展览拍卖那么简单,如果不研究热点拍卖,这家拍卖行肯定难以为继!维德拍卖暂时还没有能力引领拍卖方向,那只有紧跟热点!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阿尔达汗趴在车窗继续找美女——维德拍卖与他无关。 许久,许胖子对卢灿抬抬下巴,“维文,你的意见?” 卢灿揉揉眉心,正在琢磨着呢。 他并不记得香江从什么时间开始兴起欧美油画拍卖,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的是,香江最终成为亚洲最大的油画拍卖市场。新千年之后,国内很多混不下去的西洋画从业者,纷纷往香江跑。 这两点都说明,香江拍卖行在未来十年中,确实产生过巨大转向。 只是……他不太确定,转向是从今年开始? 每一位收藏家,提到藏品必然说艺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超过九成的藏家,其实是更追求“财富的保值与增值”。 今年的势头就很有代表性。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一直到现在,香江许多藏家在倒藏——胡慧春家族就是其中代表。 他们倒藏的目的,毫无疑问是筹备现金,做“出走”的准备。 那么,这些准备金,有没有可能流入到欧美艺术品上? 完全有可能! 拎一皮箱钞票、黄金,根本过不了海关,但是,随身携带几幅能够在欧美市场处理掉的欧美艺术品,则毫无问题! 欧沃!卢灿打了个响指,对胖瘦二头陀笑道,“瘦子的观察很仔细!胖砸,如果可能,我建议你今年上半年,多准备几场欧美艺术品拍卖和金银器艺术品拍卖!市场一定好!” 第70章 奥茨来港 早晨七点半,谭日士带队做开馆前的检查。 谭家抵达香江后,谭乐老爷子进入虎博的善本古籍研究中心,谭日士本人则担当起展出部副主任,负责博物馆的办公用品和场馆用品的采购、维护工作。 刚刚过去的三天春节假期,虎博接待十六万四千多名来自海内外的游客,超负荷运行,致使馆内不少设施需要修整和调理。 拿着一把折腿的藤椅,谭日士摇摇头,这都什么游客,竟然能把歇息区的藤椅给坐断腿,又得换一把,看来还得上铸铁椅,木板铺面,给固定死。 北门入口处走进来一群人。 这不还没开门吗,怎么就进来人?他抬头一眼后,将椅子递给手下员工,交代对方登记下来,马上去换一把,自己则转身迎了上去,“阿灿,阿璃,戴助理,这么早!” “谭叔,您更早!做开馆巡查呢?”卢灿对他点头笑笑,又转身向身后两位金发碧眼的男女介绍,“这是来自大卫·奥茨和琼·奥茨夫妇,两位都是耶鲁大学艺术系教授,以后会加入我们博物馆。大卫,这位是谭,博物馆展出部的采购主管。” “欢迎两位!”谭日士笑着主动和对方握手。 大卫·奥茨和琼·奥茨夫妇今天早晨六点多抵港,除了送还那幅马克·罗斯科的《橙黄与白》,夫妇俩还想看看卢灿曾经提及的虎园博物馆欧美艺术中心,以便于决定是否接受卢灿的邀请。 戴静贤代表卢灿前往机场迎接,刚刚在园门口汇合赶来的卢灿和温碧璃。 他在旁边为大卫奥茨介绍道:“奥茨教授,这就是虎园博物馆。你所看到这栋中式别墅,是我们馆区主展馆之一,它是一家综合馆,主题是‘中华文化生活’。” “这间展馆有迎客厅、待客厅、小客厅、主卧、客卧、厨房、餐厅、娱乐厅、洗澡房、卫生间等等,合计四十八个房间,展出的内容包括中式古董家具、字画、生活陈设、以及服装、书籍等等,总计展品三千七百六十多件。可以这么说……你走入展馆所看到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是古董艺术品。” “对了,这栋建筑本身,在去年六月份,也被港府列为文化遗产。” 其实,戴静贤的话有点过——虎园博物馆不可能找到古人生活中用到的每一件用品,因此,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现代仿品出现在不太显眼的位置。 并非作假,只是装饰,这种情况很正常。 “哦~~”琼·奥茨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她的惊讶——欧美学者要比东方老学究更世故! “刚才下车时,我还以为到了你家的豪华别墅呢。”大卫·奥茨耸耸肩,开了句玩笑后,又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叫虎园?这不应该是动物园的名称吗?” 这一问题,虎博经常面对。卢灿摊摊手,“这家博物馆是从一组别墅的基础上改建而来,而当时,别墅的名称叫‘虎豹别墅’。豹,在中华文化中并不属于吉兽,可是,老虎在中华文化中它是威猛的象征,万兽之王,有着君临天下的威势,因此,在确定博物馆名称时,我们就将‘豹’字舍弃,留下‘虎’字,因而就叫虎园博物馆!” 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虎”字与虎豹博物馆没有关系,名字是爷爷卢嘉锡和福伯定下来的。 虎博前面是大坑道,从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一片属于洼地,洼地为阴,古董古玩品类中,免不了会有大量的墓葬品,同样阴气深重。 因而,两位老爷子一合计,以虎为名,白虎镇煞。 卢灿对这些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像动物园就像动物园呗,最终看得还是藏品质量。 博物馆还没有开门,卢灿不打算破例,带着奥茨夫妇沿着展馆外围转了一圈。 这次,奥茨夫妇的惊叹,发自肺腑。 在来的途中,他们夫妇潜意识认为,既然是私家博物馆,应该不会太大,可现实很打脸,这家博物馆要比北美百分之九十九的博物馆都要庞大。 除了虎豹别墅所改造的综合馆外,还有一栋“3”字型以及一栋“回”字型展馆,设有三十三个展厅。其中就包括去年十月份开业的欧美美术馆和欧美艺术品馆、十二月份开设的东南亚小乘佛教馆,以及正在筹备中的王季迁“过云楼”馆。 不仅如此,这家博物馆还有两栋研究中心大楼、两座库房,一栋行政办公楼,六栋公寓楼,一栋集体宿舍,澡堂、商店、咖啡室、酒、餐厅、健身馆、纪念品店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展馆的东侧是一片工地,高高的塔吊表明,这家博物馆还在快速扩张中…… 简单走过一圈后,将奥茨夫妇送到公寓楼。 公寓楼的房间,两室两厅一厨一卫,九十平米标准格局,家具、电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住夫妇两人绰绰有余。如果需要人打扫,可在房门上挂牌,会有卫生组上门服务。 “奥茨教授,两位先歇息,缓缓时差。等上班后,会有我的老师嘉里教授,一位学识渊博英格兰老先生,他会向两位做详细介绍。” “谢谢,这是我们夫妇送给两位的礼物。”奥茨夫妇从行李箱中翻出两本书籍,分别递给卢灿和戴静贤——罗斯科《艺术哲学:艺术家的真实》,耶鲁大学出版社不久前出版,大卫·奥茨整理。 与奥茨夫妇告辞后,卢灿和戴静贤并肩往外走。 “戴哥,这两位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我的想法是……嘉里教授统筹欧美艺术研究中心,但老先生的工作应该更偏向于古典艺术,这两位耶鲁大学教授,可以负责近现代欧美艺术研究。” 卢灿之所以有这种想法,确实是因为嘉里教授对近现代欧美艺术,尤其是当代欧美艺术不是很感冒,而奥茨夫妇不然,他俩研究的方向,重点为现当代艺术,与嘉里教授形成互补。 “耶鲁大学艺术系教授耶,我得傻到什么程度才放他们离开?”戴静贤翻了个白眼,卢灿的提醒明显在压低自己的智商。 不过,他对卢灿这句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还是认同的,又说道,“确实需要补充现当代欧美艺术的研究。上次你送回来很多欧美近现代画作,都还处于空置期,这不符合展藏品的价值实现。” 两人聊着欧美艺术研究中心的话题,走出公寓楼,温碧璃等在门口。 卢灿正准备离开,又听戴静贤低声说道,“阿灿,春节回家过年时,我去老师家拜年,老师让我带句话给你——关系要走动,走得越勤,误会越少。” 说的卢灿一愣。 戴静贤的老师就是钱穆先生,钱老先生千里迢迢带这句话…… 得,八成是卢家过去两年与国内来往密切,被北市的一些有心人盯上,想要给卢家下绊子呢!真t邪性,明明一家人,非整两家事! 过去两年,这类隐晦警告不少,因为爷爷与钱老的关系,再加上促成钱老和遗失在国内的儿女见面,钱老爷子帮忙扛住很多事,卢家对这类警告,一直没太放在心上。 钱老爷子是老牌资政,在北市的能量很大,可是这次不同,钱老亲自传话,不由得卢灿担心! 卢家在北市的产业不少,纳德轩珠宝、润馨瓷器就不用说了,源森居家居城,可是北市家具第一品牌,去年的销售额已经快赶超香江文武庙总店。 损失不起啊! 看来,最近要走一趟北市,把关系网补上。 上车后,阿忠回头问一声,“少爷,三夫人,现在去哪儿?” “去葵青区石荫梨木道华光大厦……”温碧璃掌控卢灿的工作行程,今天上午,卢灿的主要工作是参与华光船务的第一轮交易洽谈。 阿尔达汗最近一直没有离港,就是因为他带来的团队,正在审核新世纪航业的资产。 他在英国的家,就位于东伦敦陶尔哈姆莱茨区,附近就是金丝雀码头,因而,想要找一批熟悉船务的专业人士来评估资产,很轻松。 没等温碧璃说完,卢灿的手掌搭在温碧璃膝盖上,打断她的话,“先回沙田源森居家具厂,我有事找光荣叔商量。反正距离梨木道不远,不耽误事。” 北市的关系网络,一直是郑光荣在建设维系,卢灿还真不清楚。春节期间见到胖叔,他没说北市闹幺蛾子。这次得问清楚,马虎不得。 车子开进源森居木材厂,就看见田婶站在廊檐下训斥七岁的阿丫。 一见卢灿和温碧璃下车,小丫头背着小书包,朝卢灿两人咧咧嘴,更委屈,“阿哥~~妈咪凶我!” 卢灿将她一把抱起来,伸手抹掉金豆子,笑道,“哦,不哭不哭,是不是不想上学?” “嗯!”这孩子回答的咯嘣脆,“我想在家玩……” 田婶对卢灿俩人笑笑,手指在阿丫的脑门上戳戳,“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今天开学,磨磨唧唧不愿动身。阿灿,你别管,再不走一会要迟到,又要被老师训。” 孩子上学是正事,卢灿哄了两句,将恋恋不舍的阿丫交给田婶,“郑叔呢?” “昨晚和你大柱拼酒,喝高了,这会还没起呢……” 没等田婶说完,二楼传来郑光荣的声音,“谁没起呢?早就醒了,就听你们娘俩一大早在楼下斗嘴!” 不一会,二楼走廊露出胖叔的脑袋,“阿灿,找我有事?” 跟胖叔说话,不用拐弯抹角,“郑叔,年底那段时间,北市没发生什么异常?怎么钱穆老爷子捎话给我,要咱们注意北市那边动静呢?” 第71章 危机重重 胖叔趴在二楼围栏上,抠抠脑门,想了会。 “要说项目……基隆家具厂审批时间有些长,两个多月,谭卫东那孙子还没办下来。格老子的,你要不说,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基隆那些人办事拖拖拉拉呢。” “阿灿,阿璃,你们去客厅坐会儿,等我两分钟,抹把脸就下来。我给谭卫东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胖叔转身回房间洗漱。 田婶准备开车送阿丫去幼儿园,却被卢灿招招手,“阿忠,你辛苦一趟。” 田婶是“巾帼英雄”,稍后听听她的意见。 阿丫撇撇嘴,最终还是乖乖被阿忠抱上车,她下半年上小学,这会还在学前班蹲着呢,学校离家很近,分钟的事。 “你俩吃早饭了吗?北市什么情况?”田婶给两人倒了杯白开水。 “没什么大事。就是钱穆钱老爷子,让戴静贤给我捎句话,关系要走动,走得越勤,误会越少。我怀疑钱老是不是暗示,有人想要给咱们两家下绊子?纳德轩珠宝那边,年前我还与北市负责人聊过,情况还不错,这不……来问问源森居这边有没有异常。” “你要说异常……基隆家具厂确实有些不太对劲。”田婶坐下来,手托着腮帮子想想,“九月底,我和你胖叔去基隆,申请社寮岛的二十亩沙滩地,建家具厂和木材仓库。当时基隆土管局的人,态度还不错,我们也就没在意,让谭卫东继续跟进,没成想一直拖到现在……可能真有事。” 社寮岛就是和平岛,位于基隆港入口处的岛礁,1974年新建的和平桥,将这块二十平方公里的离岛与主岛相连,成为北市重要航运仓储基地,因而,岛上的工业用地,可谓寸土寸金。 胖叔一口气申请二十亩沙地,建设家具厂和仓库……极有可能与某个势力对上。 显然,对方的能力很强! 田婶的解释,让卢灿心底有些谱,将茶杯一放,起身,“田婶,我得回家一趟,就不等郑叔。” 他打算去珠宝厂,和爷爷说一声。 “很严重?这么急?”田婶有点错愕。 卢灿摆摆手,“那倒不是,防患于未然……” 没等他说完,胖叔拿着干毛巾抹着脸,从楼梯下来,“我刚才琢磨着……能让钱老有压力,这事根子不在家具厂项目。” 精明!擦把脸的功夫,就能想明白!卢灿暗赞。 社寮岛项目,只是冒头的疮,根子还是卢家,北市的某些机构对卢家的不满在淤积,这种不满甚至已经让老资政钱穆都赶到压力。 胖叔将毛巾顺手交给田婶,对卢灿摆摆手,“这事你别管。我一会过去和你爷爷商量,可以的话,我和老爷子走一趟。钱老说的很对,关系还是靠走的,不走可不就生疏了嘛。” “要不……我陪您去?” 郑光荣抬头看了他两眼,摇摇头,“这事,卢大爷出面,比你效果好。” 也是,别看卢灿顶着天才名头,可对高层,卢家还是爷爷卢嘉锡撑面子,上次国内之行如此,这次北市,同理。 胖叔主动将这件事担起,那就不着急回家,卢灿索性又坐下来,“谭卫东在北市吗?要不……先问问他?” “他也回港过年了,年前还去看你家看老爷子,凑巧你出门了。”郑光荣边说着边拿起电话,利索的拨出号码,“打给孙培新。” 又解释一句,“这小子在竹帘的内部,上升势头很猛,手下人多,专门跑街头巷尾、客栈码头。要论顶层的信儿,他们不在行,可是,社寮岛……码头边的那点事,瞒不过他。” 胖叔的想法很靠谱,由表及里,先找到谁在搞鬼,再找到搞鬼背后的势力。 “哪位啊~~”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被吵醒。 “麻花新,我是源森居的大郑。新年发财啊!” 听到这句话,孙培新一愣,诧异了几秒。源森居老郑,他当然认识,当初源森居建设及开业,都是竹联关照着,准确的说,就是他孙培新带人保驾护航的,与郑光荣老板没少接触。 只是,自从源森居开业之后,谭卫东负责起“月费”缴纳和关系维持,再想见郑光荣就没那么容易。尤其是源森居越做越大,现在已然是北市最大的家居用品超级卖场后,双方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上,联系就越来越少。 他今天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哦~~郑老板,新年发财大家发财!” 孙培新的声音清晰许多,吱吱呀呀的床响,“不好意思,昨晚和兄弟们一起,喝得有点高。郑老板,您来电话是……” “当然是向你拜年呐!这两天我去基隆,提前预约你喝酒,不知有冇空啊?”郑光荣哈哈一笑,随即又道,“刚好还有点小事,想找你打听。” “郑老板太客气,您有想要知道什么事,小弟我一定知无不言!” “源森居在社寮岛看了一块地皮,b区外招项目,我准备开一家家具厂,结果基隆那边拖了我好几个月。阿新,你耳目灵……我是不是挡了谁的财路?” 北市这几年也在大力吸引外资搞开发,像桃园、新竹都在大力发展科技园、产业园,社寮岛同样也被基隆设计成重装码头产业园,a区是码头区,b区是自贸及招商区、c区是文旅。 卢灿听得莫名其妙,可孙培新清楚。 他沉吟了足足一分钟,才说道,“你说的这件事,码头上没什么传闻,我不清楚。不过,最近我听到另一则传闻,可能与您的事情,多少有点首尾……” “你说!感谢的话我不多说,最迟明天,我抵台。” “印尼材源帝公司,郑老板您听说过,他们老板黄双安夫妇,最近考察过社寮岛,陪同的是严隽太和毛渝男……” 黄双安,卢灿听说过,只是……严隽太?毛玉楠?又是何方大神? “老弟,你说慢点。”郑光荣笑着打断对方,仔细问道,“黄双安我知道,印尼最大的木材商,他年前来考察过社寮岛?” “对,12月中旬的时候。” “严隽太和那个叫……毛什么的,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毛玉楠!”电话那边的孙培新笑了笑,“严隽太的父亲是严家干……” 卢灿不由自主地揉揉眉心,难怪穆老爷子有压力! “毛玉楠的父亲是毛齐五。” 我去!这次连一向胆大的郑光荣,也眉头皱得如同“川”字。 原因……不解释。 郑光荣与孙培新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不过,他很快又皱着拿起电话,快速按下数字键,同时给卢灿解释一句,“我给基隆颜家颜惠霖打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知道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卢灿一开始只想着如何解决北市对卢家的“不满”,没往其它方面想,听到郑光荣这句话后,一愣——源森居的处境不妙啊,恐怕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先说说基隆颜家颜惠霖,是何方人物。 源森居拓展到被时候,胖叔在北市同样有自己的关系网,基隆颜家就是其中之一。 弯弯有“五大家族”一说,即板桥林家、雾峰林家、高雄陈家、基隆颜家和鹿港辜家。 颜家的祖先是清乾隆四十年间从闽省安溪县金田乡迁台的颜浩妥,以制作石材起家。 此后经历颜玉兰、颜玉赐——颜斗猛,——颜寻芳——颜云年、颜国年等多代人的努力,颜家终于登上顶峰。又因日治时期,颜家接受东洋人的拉拢,颜云年出任督府高级官员,颜家掌控当时岛上所有的金矿开采权和煤炭开采权限, 一时间颜家烈火烹油。 五十年代后,出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颜家产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依旧庞大——1978年,颜家的台阳集团六十周年庆时,控股或参股的关系企业依旧高达36家,涵盖矿山、能源、航运、造船、机械制造、工程、林木、公共运输、金融、地产等十多个行业。 源森居家居城开业时,经人介绍,郑光荣结识颜家的台阳集团掌门人颜惠忠,以及另一位颜家重要成员颜惠霖。 很凑巧,颜惠霖手中有一家企业,那就是三阳木材公司,成立于1921年,负责北市几家造纸厂的用木材供应。因而,郑光荣很快与颜惠霖达成合作——源森居供应原木,三阳林木负责销售。 基于源森居在南洋各国以及国内的木材输入,三阳林木销售业绩爆棚。 去年,双方联合控制北市周边约47的纸张木材供应,26的建筑木材,31的造船柚木;16的生活木材以及30的工业木材。 三阳林木一跃成为北市木材销售公司龙头企业。 按理说,颜家不应该“背刺”源森居。 可是,细品……印尼黄双安准备投资北市木材市场,颜家作为本地老大,能不知道吗? 颜家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源森居? 一个电话的事情而已,可颜家偏偏没有打这个电话。 这个态度,足以让郑光荣和卢灿眉头紧凝。 极有可能,印尼黄双安,给出让颜家难以拒绝的条件! 这个条件是什么?无非是降低木材采购价—— 源森居能供货给颜家,黄双安作为印尼木材大王,同样也能做到这一点,一旦黄双安将价格压下来,颜家选择与黄双安合作,也就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 商人嘛,唯利尔! 源森居的家具家居用品是强项没错,可是郑光荣近年来在琼州、南部非洲、缅北、印尼、印尼等地区圈出不少山林,源森居的木材销售是公司利润的另一条腿。 如果颜家真的“背刺”,源森居在北市的木材销售网络,几乎被一刀砍断,还真不好受。 嘟嘟嘟……电话响了七八声,终于被接通。 第72章 老姜辛辣 见到自家孙子和郑光荣一起进门,正戴着老花镜看文件的卢嘉锡一错愕,“你俩怎么一起?阿灿你没去华光船务?” “哦,我让阿璃代表我去了。反正有阿尔达汗带来的专业评估团队和德银组织的谈判团队,我去也就是个象征物。”说话间,卢灿探头看看爷爷面前的文件。 是拟定今年五月份举办的首届香江国际珠宝展方案,香江旅贸易发展局、香江珠宝行业联合会、香江国际时尚周组委会牵头举办。 香江国际时尚周已经举办四年多,国际珠宝展一直是这一活动中的组成部分,规模越来越大,今年年初,香江旅贸易发展局同意将珠宝展单辟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大型展事活动。 今年五月份,将举办第一届香江国际珠宝展。 香江时尚集团的旗下又将多一个重量级展会。 郑光荣更心焦源森居的困境,直说道,“卢大爷,北市那边出点状况,我和阿灿找您商量来着。” “北市出状况?”卢嘉锡看看郑光荣,这胖子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憨厚,又看看这两年给人感觉似乎“无所不能”的孙子,他俩也解决不了?挺疑惑的,招招手,“坐下来说,出什么状况?” 郑光荣朝卢灿抬抬手,示意他先说。 卢灿起了个头,将钱穆老爷子的口信复述一遍,再由郑光荣将从孙培新打听到的消息,以及与颜惠霖通电话的内容,详细的讲述一遍。 从钱穆老先生的话开始,老爷子手指就搭在眉心,轻轻地揉着,一直等到郑光荣说完,松开手指,“这么说,你确定,基隆颜家是不打算和源森居合作啰?” “他颜惠霖,先是没告诉我黄双安来北市开木材市场的事,刚才我去电话询问,他又话里话外我的供货价高……这不明摆着要中断合作。”郑光荣的两只肥硕的手掌,捏得指关节咔咔响。 卢嘉锡眉头微皱,迟疑了会,像自言自语,“基隆颜家,传承六七代,按理说,一诺千金,诚信经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家不会不懂啊,否则也不能传承两百年?” “嗐!颜惠霖贪心不足呗!”郑光荣的拳头在桌面上捶了两下,宣泄愤怒。 卢嘉锡压压手掌,“大荣,你别着急,大家一起想办法。你先给我说说这个基隆颜家。” 老爷子虽然不是经商奇才,可毕竟是港中大教授出生,逻辑分析能力很强的,遇事沉稳。倒不是说郑光荣不沉稳,而是……很多时候,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会不由自主的有些慌神。 卢嘉锡的镇定,让郑光荣平静一些。 “基隆颜家,祖上是闽省人,乾隆年间来台……”郑光荣和对方有合作,自然会对颜家有深入了解,因此说起来,还算清晰。 “……1937年,颜国年去世,把云阳株式会社的社长一职,交给侄子颜钦贤,此后,基隆颜家就是颜钦贤当家。1978年,颜钦贤退休,又将董事长一职,交给颜惠忠,现在是颜惠忠掌家。和源森居做生意的颜惠霖,是颜钦贤的小儿子。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卢嘉锡点点头,“听你的意思,颜钦贤还没……去世?” “还没,挺精神的,我见过一面。” “那个三阳木材公司,是颜家家族基金产业,还是颜惠霖个人的产业?你清楚吗?” “是颜家基金产业,不过,颜惠忠基本不过问。” 卢老爷子想了想,又说道,“颜惠忠有可能知道,不过,即便是颜惠忠掌家,在这件事上,还真不好说什么。毕竟去年他弟弟颜惠霖做出的业绩很不错,如果他出面插手三阳木业的事情,反而给人一种兄弟争权的印象。” “这件事的突破点,还在颜钦贤身上。” “颜钦贤执掌台阳集团四十年,能将公司做成现在的规模,肯定不是老糊涂。三阳木业准备换供货商的事情,八成,他不知道。” “这趟北市,你和我一起去。北市的关系,确实需要走动走动,老校长那边,也要看看。刚好顺道走一趟颜家。到时候,你安排人送我的拜帖,他颜钦贤势必要出来会客。等你和我正式拜会时,问问颜钦贤的意思。呵呵,他既然不知道,那么……我们就让他知道!” “大荣,你要做好让利的准备,让颜家有台阶下。” “另外,该找备选销售渠道就找备选,颜家的颜惠霖如果在会面之后,依然掌管三阳木材,源森居的合作,一定不会太顺畅。” 大荣揉揉太阳穴,瓮声答道,“知道!” 卢灿一直没说话,对老爷子的破局方法,钦佩至极,老姜辛辣! 爷爷虽然不是商业天才,可他很符合传统文人的“军师”角色,考虑问题很细致。 他竖起大拇指笑笑问道,“爷爷,钱穆老先生所说的……您打算怎么处理?” 老爷子搓搓手,偏头想想,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先见老校长,问明情况,再拜托他介绍些人脉,走动走动。老校长和士林官邸、七海寓所都很熟,不行的话,我拜托他引荐,去七海寓所见见那位。” 虽然说的很粗略,事实上老爷子还是看到问题关键——卢家的北市问题症结,就在七海寓所。只要七海寓所的主人点头,没人敢动卢家。 卢灿自从听到戴静贤带来的消息,便开始琢磨如何破局,还真有点心得,笑着说道,“爷爷,您打算进七海寓所的话,还得准备点见面礼。” “你说的见面礼是……?” “投资!大笔投资!”卢灿笑着摊摊手,“在北市,之所以有人敢提意见,甚至让钱老先生都觉得有些棘手,无非是七海寓所那位还没决定好怎么来顶我我们卢家。” 卢灿说这句话,还真不是自吹自擂……卢岳洗三所造成的“首富之争”,让七海寓所主人有些投鼠忌器——卢家可不是一般家族,更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电影公司或电影艺人。 “有些人在揣摩上意,只要上意明确,那些人……呵呵,借给他们胆儿也不敢动我们卢家。” “我寻思着,钱老先生所谓的‘走动’,就是在告诉我们,该往七海寓所走动走动。” 毫无疑问,卢灿的判断,是正解! 卢嘉锡神情颇为欣慰,“那你的见面礼,都准备些什么东西?” 卢灿伸出四根手指晃晃,“我稍后给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去电话,让他们安排专门的项目团队,陪同您和郑叔,一起走访北市,主要瞄准四大产业投资。” “第一是石化产业。弯弯不产石油,石化产业利润率并不高,但胜在需求稳定上升,因此可以作为长线项目持有。我们不仅可以投资,还可以帮他们引入裕廊石化和北美的精炼技术以及设备升级。这对于他们的石化产业升级,是非常有帮助的。您觉得,七海寓所的主人,有没有兴趣?” 卢嘉锡笑着点点头,追问道,“第二呢?” “新竹科技园!” “北市的新竹科技园,是七海寓所主人上台之后,精心打造的高科技园区,他对这家产业园的成功与否,还是非常看重的!” “可事实上,这一园区成立五年来,园内企业一直在赔钱。” “根本原因在于,东洋和北美非常重视半导体产业的保护。新竹科技园内的企业,需要大量的研发资金,才能将技术一步步提升上去,正好,我们卢家不缺钱。这种项目,也值得长期持有” “不缺钱不代表就可以瞎投!”老爷子难得怼了自家孙子一句,不过,从笑容上来判断,他是并不反对种“长久投资”的。 卢灿屈指蹭蹭鼻翼,嘿嘿一笑,“当然,投资团队对项目,还是需要严格审核的。” “第三,南洋无线通讯设备制造公司,一直在考虑进入弯弯,这次,也许是一次机会。” 南洋无线,就是胡安负责的通讯公司,其股东有卢家、德银投资、新加坡投资公司、柯家、邱家,已经在新加坡建厂,同时开始准备基站。 摩托罗拉dynatac十年专利保护期即将过去,马上就要进入“全球喂喂嘈”时代,卢灿成立的这家“南洋无线”,可不仅仅是为了卖大哥大。 卖手机确实很赚钱,但是,远远比不上电讯服务商! 弯弯需不需要通讯升级?肯定需要! 在别人尚未觉察到这一市场之前,南洋无线率先进入弯弯,再会吸收本地投资成联盟,不仅可以稳坐江山,更无形中会为卢家增加一批潜在盟友。 卢灿的话,让郑光荣都听得入神,不由自主的问道,“第四呢?” “我打算买下裕隆汽车。”卢灿打了个响指。 “买那玩意?”郑光荣一愣。这一选择可不怎么高明,裕隆汽车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 在这一代人看来,确实是个笑话! 谁家汽车厂从1953年投资建厂,一直到1981年才正式“上规模”投产? 二十八年的研发,太恐怖了,这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如果研发出来的汽车,技术是自己的,外观好看,也就罢了,可是,最后生产出来的汽车,发动机是进口东洋三菱雨燕的,变速箱是进口福特的,底盘设计也是福特的,外观近似瑞典的富pv60——这可是四十年代的外观哦。 一出厂房,这辆自称百分百自主研制的裕隆“精兵”汽车,就被无数人吐槽——特别说明,在1981年之前,裕隆也在“组装”汽车,并非不开工。 因为吐槽太狠,公司创始人颜庆林在这一年去世,裕隆汽车被夫人接手掌管,现在半死不活。 不过,裕隆汽车不管怎么说,都有完整的研发团队、生产线和熟练工种,只要购买欧美一家汽车制造企业,就能快速提升其制造能力。 八十年代,在欧美购买一家汽车制造厂,难么? 英伦的宾利,正面临解体危机;意大利阿斯顿马丁半死不活;卡迪拉克正在被通用甩卖;连百年老品牌雷诺都被连续倒手…… “你有那么多钱么?”老爷子笑眯眯地问出关键。 “很快就有!”卢灿笑嘻嘻扬扬手,“英镑跌呀跌,钱不就来了么?” 第73章 时尚集团 主动前行的,是动力;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是压力。 不知不觉中,卢家就成为某一个庞大利益团体的中心,想要躺下来歇会,都有无数的手臂伸过来,抬着他往前走。 站在湾仔港湾道的时尚大厦楼前,卢灿感慨万千。 香江时尚集团,起于他的一个点子——组建香江国际时尚周,来扩大嘉丽服饰、箱包的影响力,从而增加销售。 他还清晰的记得,1978年年底举办第一届香江时尚文化节。 当时,林嘉义还不敢用“国际”二字,活动也只安排三天时间,每天上下午各安排一场莫顿秀+歌手表演,不是不想延长,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款式用来展示。参与首届文化节的,也只有嘉丽服饰、箱包和纳德轩珠宝三家展位。 现在想来,怎么都像一场“三天大促销”。 就这么一个单纯的想法,现在,生生的变成一个非常有特色,甚至被港督府称之为“香江名片”的时尚产业盛事。嘉丽服饰集团,更是在此基础上,单独成立香江时尚集团。 林陈钦丽在这一项目上,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参与嘉丽服饰的管理,全身心投入到时尚集团。 创意的窗户纸捅破之后,会有无数的天才、精英,快速将其丰富乃至扩容无穷大。 香江国际时尚周,正式定名为“香江国际时尚汇展”,主会址将由之前的香江展览中心,搬迁到今年4月27日正式开馆的红磡体育馆。正式确定每年两届,春夏时装周的日期为圣诞节到元旦之间的七天,秋冬时装周为每年的六月最后一周。 香江国际时尚周已经完善“展+秀”两大呈现模式:展即展览,之前,一直集中在服装、珠宝、名表、化妆品、箱包五大类;秀及秀场,已经开发出品牌专场秀、设计师专场秀、潮流达人秀、珠宝专场秀四大类。 第九届香江国际时尚周更是创下多重记录。 全球一千四百多个品牌报名,创记录;最终遴选七百名参展企业,创记录;一百三十多家企业想要举办秀场,创记录;最终举办各类秀场六十六场,创记录。 七天时间一共吸引全球六十三万多游客入场,创记录;在活动前后一周时间内,港岛海关出入境管理处得来的数据显示,港岛游客增加十三万多人次,创记录。 无线电视台直播、录播四十场秀;法国电视四台、意大利tg24电视台、英国bbc三台、伦敦电视台、西班牙广播电视台、新加坡新传媒集团、东京放送tbs电视台、弯弯中视等十多家电视台,都参与录播工作,全球总计拨出电视节目时长800小时,创记录; 最最重要的是,第九届香江国际时尚周的参展、秀场、节目转播权、广告、门票、纪念品、杂志以及其它方面综合之后,总营收达到437亿港纸,总盈利179亿,双双创记录! 春节前,卢灿拿到这份营收报表时,都傻了——搞这么个破活动,竟然这么赚钱? 也正因为这份炫目的成就,促使时尚集团迫切的希望,能再度增加一项具有同等影响力的盛会,因而,首届香江国际珠宝展的筹备,陡然加速。 因为珠宝、名表的份额越来越高,占比份量越来越大,而香江国际时装周容纳能力有限。 因此,时尚集团的管理层提出,将珠宝、名表单独辟出,成立“香江国际珠宝展”,时间放在每年的五月下旬。这一方案,获得港府和香江珠宝联合会的大力支持。 卢灿今天来时尚大厦,就是被林陈钦丽电话“逼”来的——今天的会议,将拍板敲定首届香江国际珠宝展的所有内容及流程,因此非常重要。 说实话,对于时尚集团,卢灿现在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以前还能给出一些建议,现在嘛……太专业,建议都不知道该如何提及。 算了,今天就来当个橡皮图章,卢灿摇摇头。 不明白男人在发什么呆,温碧璃拽拽他的胳膊,“进去,快到时间,别让陈姐等着急了。” 时尚大厦原本是华润大厦的裙楼,地上十二层,地下两层,1981年9月,时尚集团以118亿的价格,买下这栋建于六十年代后期的楼房,作为时尚集团的总部大厦。 现在,时尚集团六百多名员工,都在这里上班。 因为忌讳4和13,时尚大厦标高15层,林陈钦丽的董事长办公室自然要最高层,今天的会议,也在这一层召开。 走出电梯,已经闻讯的陈姐,早已安排人在楼梯口等着,还是卢灿的“熟人”。 脸上满满胶原蛋白,还有点婴儿肥的玉女! 十五层为时尚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处以及财务室。 陈钦丽可不是卢灿只有温碧璃一名“秘书”那么“简朴”,她拥有四名专职助理,一名专职司机、两名安保、一名生活助理。这名新入职的生活助理,就是卢灿介绍入职的薇薇安。 她双手拢在小腹,微微朝卢灿和温碧璃鞠躬,“卢生,三太,林太在办公室,我带两位过去。” 温碧璃对她微笑点头,卢灿的目光落在她那身笔挺的工服身上,眉头微皱后又快速展开,“薇薇安,你……真不打算读书了?” 记忆中,她在圣士提反堂女校读到中五毕业,而不像现在这么早。 薇薇安半侧着身领先半个身位,听到这话,鸭蛋脸微微一红,两只手指交错着扣了扣才低声回答,“其实,我成绩不太好的,再读下去……” 这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呢。 她是卢灿推荐到时尚集团的,自然安排人去了解过。 薇薇安的成绩确实很一般,倒是音乐、美术和体育,还不错。对于她这种学习成绩,想要按照正常的流程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还真不容易。真实的历史上,她中五毕业后,在家待业三个月,参加华星唱片组织的歌唱大赛后,才找到一份dj工作。 能在时尚集团担任董事长生活助理,对于她和家庭来说,绝对是一种“体面”和绝好的机遇。 卢灿没再劝她读书,笑了笑,“你还算童工,工作不忙时,别忘了学一门傍身的技艺。” 她再度微微躬身,“谢谢卢生关心。” 虽然知道她曾经走过的生命轨迹,算得上灿烂,可卢灿没打算让这位再去“重蹈覆辙”——演艺圈那个坑,是非龌龊,太多。让温碧玉去闯那个圈子,卢灿现在都有些后悔。 想了想,卢灿又说道,“听说你美术功底还可以,如果你愿意,回头我跟陈姐说一声,平时多跑跑嘉丽服饰三宅一生大师的工作室,看看能不能偷师学一点。” 三宅一生是东洋着名的时装设计师,六十年代开始为纪梵希设计,七十年代在杰弗里·比恩担任设计总监。去年,他被嘉丽服饰邀请到香江,以嘉丽服饰旗下的个人工作室的形式进行合作。 服装集团旗下的个人工作室,有点类似于电影公司投资的个人工作室。 由设计师提供设计方案、确定品牌,嘉丽服饰负责生产、销售、建专卖店,每销售一件服装,设计师能拿到20—30的利润提成。 第九届香江国际时尚周上,三宅一生的“我要格子”专场秀,风评非常好。 这种合作,绝对是服装产业的一大创举,嘉丽服饰想要用这种方式吸引更多的世界知名设计师来香江。三宅一生个人工作室,只是一个尝试。 这种世界知名设计师,脾气都说不上好,尽管卢灿是时尚集团的大老板,也不敢保证能将薇薇安安插到三宅一生工作室中。 温碧璃抬眼看看卢灿,眼神有些惊讶。 可是,薇薇安这傻姑娘,反而有些踌躇犹豫起来。涉世未深的她,也许还天真的认为,在董事长身边做生活助理,更有前途。 卢灿没再多话。 一走进陈钦丽阔大的办公室,就听到林陈钦丽拉长音调的嘲笑声,“哟,卢大少爷终于到了?请你还真难呢!阿璃,来这边坐。” 双标!绝对双标! 卢灿对林陈钦丽抬抬手,算是招呼,可他开口问好的对象,却是坐在陈钦丽侧边的那对夫妇,“谢老板,谢太,两位好。” 这对中年夫妇,算是卢家的同行,谢瑞林珠宝的老板谢瑞林和他的夫人。 两人转身,见到卢灿和温碧璃,立即起身,略显恭维的回礼,“卢生,三太来了,快请坐。” 其表现,要比陈钦丽这位主人,更热情。 谢瑞林13岁学习打金,五十年代后期成立自己的打金铺,为人订做金银首饰,1971年正式成立谢瑞麟珠宝公司,在港澳台地区有十来家店面,其规模与纳德轩珠宝,根本不能比。 他们夫妇如此放低姿态,不仅仅是因为规模,而是因为谢家正处于低谷,不得不低头。 事情很简单。 就在过去的两年,谢瑞林因为不满足于单纯做珠宝生意,便贸贸然涉足地产和眼镜零售业务——用珠宝生意赚来的资金大手买入商铺和物业,却遇上中英谈判引发的信心风波,地产价格应声大跌,谢家的大量资金被积压在物业中。 偏偏此时,又爆发“纸黄金”风潮。 谢瑞林珠宝虽然发行的纸黄金数量不多,可它的体量本身也不大啊,实物黄金储备更少,这一挤兑,造成谢瑞林珠宝的黄金,严重欠缺,甚至连店面的黄金饰品都已经断货很多天。 谢瑞林的媳妇,娘家姓陈,算是陈钦丽的远房堂姐,这不,谢家希望能透过陈钦丽,搭上卢家这条线,弄点黄金赶紧把当前的困境支撑过去。 陈钦丽抹不过面子,便告诉谢氏夫妇,今天卢灿会来时尚大厦,她可以帮忙创造一次见面机会,能不能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求人气短!两人虽然年长,可在卢灿面前,不得不放下身段。 卢灿根本就没想到,陈钦丽逼他来开会,还弄这么一出。 这会他还诧异着呢,怎么谢家夫妇也在? 不过,毕竟卢家的主业是珠宝行,对香江本地珠宝企业动态还是很关注的,谢瑞林珠宝的窘境,他也略有耳闻,因而,双方重新坐下,聊了几句,卢灿就明白过来。 合着,谢瑞林夫妇,是特意在陈姐办公室“堵”自己的! 第74章 突然发飙 盟友分等级,有铁磁,有利益共同体,有同甘共苦的伙伴,有同床异梦的苟合。 东南亚林氏家族,以林嘉义、林嘉年为代表的的两房,在卢家盟友圈分布秩序中,都比较靠近核心位置。因此,林嘉义、陈钦丽夫妇的面子,卢灿必须要给——虽然林陈钦丽一再说,不掺和双方的事,可是她能把谢氏夫妇领进办公室,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卢灿几乎没犹豫,同意谢氏夫妇用深水涉的四间双层门面做抵押,从纳德轩珠宝公司借走五十公斤九九金,借贷一年,实物归还,以银行通行利率核算利息。 当着谢氏夫妇的面,卢灿给纳德轩工厂的辛婶去电话,叮嘱她出面把这件事处理——只要谢氏夫妇带着完整的物业文件,签一份借贷协议,今天就能提走黄金。 谢氏夫妇千恩万谢的离开,卢灿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摇头。 这一表情,被林陈钦丽看见,将谢氏夫妇送出门后,她立即问道,“你怀疑……谢家渡不过此劫?” “谁知道呢?”卢灿耸耸肩,“我只是感慨,谢瑞林好好的珠宝不做,为什么非得去投资地产?隔行不取利,多简单的道理。” 他刚才确实有些感慨。 谢瑞林,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三起三落又再起。 八十年代初,为投资房地产,公司负债率超过150;八十年代中后期,再度投资地产又被套,为躲避债务解散过公司坐过牢;97回归之后,三度投资地产又遇到低潮期,为解决债务问题弄出十亿港纸钻石大倾销,香江克拉钻价格暴跌五成,成为众矢之的,可依旧没能阻止公司破产。 这位谢老板的“地产大亨梦”是何等的执着! 2000年,谢瑞林珠宝被法院强制执行破产清盘。 世人都以为谢家就此沉沦,谁也没想到,四年之后,他再度启用谢瑞林珠宝字号,花费十年时间,将谢瑞林珠宝做到全国四百家店面……终究成为一代珠宝大亨。 刚才卢灿摇头,就是在感慨,珠宝大亨不香吗?何必一定要往地产业挤呢? 陈钦丽自然不清楚这些,“嗤”了一声,“隔行不取利?这话别人说我还真信了,你说这话……我怎么觉得这么好笑呢?” 卢灿一本正经的摊摊手,“其实,我也在遵循这一条。” 陈钦丽白了他一眼,“切,那你家除了珠宝之外的产业,都怎么来的?” “说起来,我真正做的,只有古董古玩珠宝。其它项目,都是有专人在负责,我只是提提意见,真让我负责,还真玩不转。就像陈姐您管理的时尚集团,交给我……绝对一团乱麻。” 陈钦丽扭脸对温碧璃笑着“阿璃,你家这位,赚钱一流,拍马屁也是一流。” 温碧璃挽着她的手臂,微微笑道,“陈姐您确实能干,几年时间做出这么大产业,我田姐在家也经常夸您呢。” “真是个好姑娘,还知道维护你家田姐的地位。”陈钦丽伸手捏捏阿璃白净的脸庞赞道。 三人在办公室说笑几句,就有助理进来,“林太,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到齐,是不是可以开始?” 会议室很大,椭圆形的钢化玻璃着周围,坐着二十多位各部门的负责人,外围还有一圈,是各部门负责人的助理、什么的。 陈钦丽、卢灿三人一进去,全部人员起立。 卢灿扫了眼,有欧美人,有东洋人,更多的还是华人,不少生面孔。 不过,这里面有一位老熟人。 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刘茜莉,一身干练的修身女士工装,耳际的碎发扎了两条脏辫,披肩发,金属耳钉,活脱脱一位时尚界的“白骨精”,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完全像换了一人。 她的目光中,充满再次见面的惊诧和喜悦。 卢灿朝她微微一笑。 这女人来香江之后,适应能力非常快,再加上她本人是舞蹈演员,对时尚的嗅觉不错,又努力,因而提升很快,已经跻身到会议桌的内圈,目前担任时尚集团的公关部经理一职。 “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我简单介绍身边这两位。” 陈钦丽抬手向卢灿和温碧璃示意,“卢灿,纳德轩卢家的少东家,也是我们时尚集团的创立者,大股东,旁边这位是他的温夫人。阿灿,你讲两句?” 会场响起热烈掌声。 卢灿压压手,笑道,“大家可以叫我维文,创立者不敢当,就是偶尔提点小建议。功劳是林太,以及各位的,大家辛苦!” “我和阿璃今天过来参会,就是过来与大家认识一下。首届香江国际珠宝展这个项目,我几乎完全不了解,所以,今天的会议,不打算说什么,我相信各位的专业性,一定能筹备完善,一定会做好。再次谢谢大家的辛勤付出!” 事实上,卢灿对珠宝展还真的很熟,毕竟,另一段记忆中,可是珠宝商,参加过无数次珠宝展。只不过,今天他确实不打算发言,看看这帮人的真实水平。 会议由会展部经理皮特·杨,一位华人青年主讲项目规划书。大家一项项的往下捋,有问题,当场提出来,集思广益解决。 基本上都是其他人在讨论。卢灿和温碧璃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装菩萨。陈钦丽的话也不多,偶尔会点点头或者询问两句,一副时尚女王的范儿,与刚才办公室屡屡挤兑卢灿,完全两个样儿。 兴许是卢灿在现场的缘故,刘茜莉的表现很活跃,经常会主动发言。能看出来,她确实做过功课,收集了不少国外各大珠宝展的资料,像东洋、巴黎、纽约、伦敦等大型珠宝展的特点,信手拈来。 陈钦丽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卢灿,显然,她也觉察到刘茜莉的异常。 对这位女人,卢灿没有太多想法。 如果对她有心思,就不会等到今天——对于现如今的卢灿而言,想要得到她,难度接近于零。当初帮她一把,将她带到香江,还真不是为了她的美色,更多的是出于卢灿的一种“奇怪心理”——把龙母带偏离原本生活轨迹,以后还会不会有“龙女”? 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毕竟,这套方案已经三改其稿,都已经递交给贸易发展局,这次再捋一遍,不过是拾遗补缺。 其实,在卢灿看来,这套方案只能用四个字评价——“中规中矩”。 看不出差异性在哪儿。 卢灿不打算多事,这种中规中矩的方案,兴许是摸索的过程中,最稳妥的选择。 会议进行一个多小时后,陈钦丽提议中场休息。 秘书、助理们,送来咖啡,卢灿和陈钦丽、温碧璃也就没再回办公室,大家捧着咖啡杯闲聊。 会议室另一端,传来越来越大的辩驳声,吸引三人的注意。 “我认为,时尚集团未来的发展,应该往实体经营和实体店铺方向转变。我们有这么好的平台,有着广泛影响力的媒体,我们想要投资哪一个品类的某一品牌,要将它做成知名品牌,完全没有压力!走实业,做奢侈品和时尚品的产业集群,才是时尚集团未来应该走的路。”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卢灿记得他是市场部的经理柯蒂斯·陈。 他的话,让卢灿微微皱眉。 与他辩驳的,就是刘茜莉,她今天似乎有些急于表现,兴奋过头,很直接的否定对方观点。 “不不!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一个美食家未必是一位好厨师,一名鉴赏家未必是一名优秀的艺术家。我们时尚集团的长处是组织活动,点评潮流,是时尚的推动者和引领者。就像……设计服装和销售服装,我们不可能做得过嘉丽服饰,设计珠宝我们不如纳德轩珠宝一样。” 那位市场部经理,显然被驳了面子,顿时口气变粗,“丹妮,你的理解能力显然有问题!”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自己去设计,在这方面,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收购的方式,来解决你说的短板!而我们只要发挥我们在行业内的影响力,就可以推动我们投资的企业及品牌,往更高、更知名的方向发展。晓得啵?” 让卢灿颇为惊讶的是,似乎支持柯蒂斯·陈的人还不少,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陈钦丽也听得清清楚楚,端着咖啡杯,扭头问道,“阿灿,你认为这两种观点,哪个更有道理?” 上位者,声音虽小,可压万音,会议室立即安静下来。 “我赞同刘经理的意见!”卢灿这句话说得斩金截铁,丝毫没有给柯蒂斯留面子。 顿时让这位市场部经理,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敢开口反驳。 刘茜莉则面露惊喜,完全没想到卢灿会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 陈钦丽呷了一口咖啡后,轻轻问道,“哦?说说你的理由?” 卢灿不太懂时尚集团内部的专业化经营和管理,但是,在企业发展大方向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以及足够清晰的判断。 “时尚集团目前的核心产业是香江国际时尚周这一活动,以及随之《时尚周刊》这本杂志。” “前者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它是一个相对公平、包容、展示的平台,所有品牌都有机会展示自己。后者受欢迎,是因为它在时尚领域的洞察力,以及对时尚的理解与评判,让这本杂志具备相当的权威性。” “透过这两者,我们就不难发现,时尚集团的核心竞争力,是在时尚领域的认知性、公平性与权威性。可是,一旦时尚集团拥有自己的生产型企业之后,这种公平和权威,势必会受到外界质疑。” “有了质疑,我们的时尚周以及杂志,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追捧热度,谁也不敢肯定。” 卢灿这番话,将刘茜莉的说法深化,变得更具体。 事实上,还是有人不服,柯蒂斯陈梗着脖子问道,“卢先生,现在的事实是,时尚集团几乎已经触及天花板……” “天花板?”卢灿没等他说完,立即反问,“你认为现在就已经到了时尚集团的瓶颈?” “如果这么认为,我对你们非常失望!” 他伸出食指,“我们时尚集团,完全可以打造更强大的时尚传媒,让《时尚周刊》不再孤军奋战,譬如做分类的时尚刊物、服饰、珠宝、生活态度等等。” “有机会的话,不妨去承包一两家电视频道,开辟时尚频道,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吗?电视频道,不要只着眼于香江,完全可以去英伦、法国或者意大利,甚至北美纽约,都可以尝试。” “这有天花板吗?” 还没等大家消化完,他又伸出中指,两根手指交错拨动,“一个香江不够折腾的话,完全可以走出去啊!去新加坡举办全球超模大赛他们不欢迎吗?去夏威夷举办比基尼女郎秀没有市场吗?去地中海举办欧洲宫廷珠宝秀还担心没有影响力吗?去东京举办sepy那些少男少女不喜欢吗?” “这些赛事与活动……有天花板吗?” 这句“天花板”实在让卢灿生气,刚才开会时,他就隐隐感觉到在场很多中高层管理人员都有种沾沾自喜,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傲”,似乎香江国际时尚周真的是他们功劳一样! 因此,他忍不住要灭灭这些家伙的自傲。 突如其来的一阵怒怼,让会议室鸦雀无声,那位市场部经理面色煞白。 第75章 一天双盟 基隆颜家的祖宅却不在基隆,而在相邻的宜兰县瑞芳区。 不远处就是弯弯宜兰县黄金博物馆,这家博物馆中的很多黄金原矿石标本,都是颜家捐赠。 “九份老街十分瀑,不厌山前树梅坪”说的就是宜兰县瑞芳区四大景点,其中的树梅坪就是颜家祖宅所在地。 颜家老宅为挑斗歇山式,房檐低矮,大木结构,庭院回廊小而精,典型的弯弯民居建筑。 今天一大早,颜家老宅,中门大开,显然,颜家要迎接贵客。 上午九点半,一辆加成劳斯莱斯,两辆丰田皇冠组成的车队,停在颜家宅院门前。 率先下车的颜惠荣,是颜家颜国年一门的长孙,四十来岁,国字脸。 此人虽然不是掌家的颜云年一系,可相当有能力,执掌云阳集团旗下的三阳金属冶炼公司,这家公司曾经是弯弯最大的炼铁炼钢公司,妥妥的家族重要产业。 因此,可以说,他很受伯父颜钦贤的重用。 今天一大早,他奉家中老祖颜钦贤之命,去迎接客人,也就是远道而来的卢嘉锡,呃,捎带着还有木材、家具大亨郑光荣。 颜惠荣一手把着车门,另一只手虚扶一把,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者下车。 自然是卢嘉锡。 另一边,郑光荣钻出车门,跺跺脚,看着面前的屋宇,嘴角微微一翘。 无它,弯弯民居的最大特点就是“矮”,郑胖子看不上。 房屋是为生活服务的,弯弯民居的矮,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免猛烈的海风,以及时不时登陆的热带风暴所带来的的损失,还真不是弯弯人喜欢住矮房子。 颜惠荣微笑着指指门庭,“这就是颜家陋室,我伯父在等着卢现身。” 卢嘉锡下车后,看了眼面前这些重重叠叠的歇山式屋檐和庭院,笑道,“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颜先生太自谦,这又怎么能说是陋室呢?颜家的底蕴,都在这里呢。” 几人说笑着往门口走。 已经接到信息的颜家,涌出来一批人,当先一位八十岁左右,秃顶白须,此人正是颜钦贤。 他右手边是颜家当代当家人颜惠忠,台阳集团董事长。 左手边也是一位中年人,是颜钦贤的女婿林明成,永琦百货董事长。林明成还有一重身份,他是弯弯五豪族之一的板桥林家第八代掌权者。 颜家对于卢嘉锡的上门拜访,非常重视。 郑胖子扫了眼欢迎的人群中,没看见颜惠霖,心中顿时了然——估计是卢嘉锡送拜帖后,颜家老祖追究之下,颜惠霖一事曝光……颜家这是在表明姿态。 嘿嘿,还是卢老爷子出面好使,换成卢灿来,对方可能也会重视,但不会如此隆重与认真。 “颜老哥,贸然登门,失礼啊!”卢嘉锡年岁要比颜钦贤小将近十岁,紧走几步主动招呼。 “哪里哪里,颜家蓬荜生辉才是!”两位老者的手搭在一起,用力的晃了晃。 “大荣,过来,给颜老问好。”卢老爷子对一旁的郑光荣招招手,又回头拍拍颜钦贤的手背,“这是郑光荣,颜老哥叫他大荣就行。这孩子品性忠良,与已经走了的不孝子,关系莫逆,我一向把他当亲侄子看。大荣在北市还有些小生意,希望颜家以后,多多照拂。” 言语中虽然非常客气,可还是有一丝“孩子受委屈家长找上门”的感觉。 一句话说的郑光荣鼻子酸酸的,上来鞠躬行礼,“颜伯父好!” “郑老板不用客气,说起来还是我们颜家沾了郑老板的光呢,希望以后能加大合作力度,彼此扶持为好。”颜钦贤说完,拿眼瞟了瞟儿子颜惠忠。 颜惠忠这会恨不得将惹事的弟弟掐死,三阳木业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可没想到,对方与卢家关系如此密切,卢嘉锡更是为此登门拜访。 三阳木业背刺那点事,在卢嘉锡出面之后,很快烟消云散。 源森居木材与三阳木业重新拟定一份三年供货协议,在落款签字时,签字人为颜惠荣。至于原来的总经理颜惠霖,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颜家将他发配到哪里混饭。 ……………… 接到胖叔电话时,卢灿正在出席纵横影业与邵氏院线联合举办的庆功会,庆祝电影《摩登衙门》上映一周票房破千万。 《摩登衙门》2月11日上画。 尽管第一部《好朋友》票房还不错,接近千万,口碑也不错,可依旧没有人看好这部续集。 因为在2月5日上映的新一城《最佳拍档2:大显神通》,票房太猛! 《最佳拍档2》上映第一天,票房高达275万港纸,形成巨大的“空洞效应”——这一成绩占当天港岛票房的87。 上映十八个小时,破五百万! 此后,连续四天过两百万,五天破千万,一时间风头无俩,几乎没有电影敢正面与之对撞。 《摩登衙门》顶风上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又是一部“炮灰电影”,连李秀贤以及一干主演,都不看好这一放映计划,甚至都没有出席夜场首映。 第一天票房87万,年三十当天破百,达到114万,年初一暴增,破两百,高达207万。 顶着《最佳拍档》上映,三天破四百万,惊掉一地眼球。要知道,《最佳拍档2》制作加宣发成本,超过1200万,而《摩登衙门》所有成本加起来,不足三百五十万…… 口碑效应骤然爆发。 港岛市民的猎奇心理也空前高涨——谁都想看看这部小成本电影靠什么创造奇迹? 导演李秀贤,主演肥kent、大口青、夏文熙,还有刚冒头的纵横影业,都被这数据打懵。 他们自己也完全没想到! 遂即,邵氏院线和纵横影业加大宣传力度,演员和导演频频出没各大影院与影迷互动。 正月初二,《摩登衙门》的票房一举创造港岛的单日记录——284万票房,为当天《最佳拍档2》票房的三倍多。 《最佳拍档2》的节奏紧凑、刺激,故事性也很强,但是,这部电影距离生活太远,不如《摩登衙门》那种接地气的小市民幽默那么亲民。 观看完电影后的影迷,自发宣传,于是,《摩登衙门》奇迹出现——七天票房过千万,隐隐有着将《最佳拍档》掀翻的迹象。 最惊喜的并非纵横影业,而是邵氏院线。 可怜邵氏院线几十年历史,还没有播出过一部票房过千万的影片。 六叔早在票房破六百万时,就已经联系莲女,双方联合举办《摩登衙门》票房过千庆功会。 地点就在广播道附近的圆方大酒店。 见男人挂断电话时面带微笑,莲女将酒杯递还给卢灿,笑问,“好消息?” 卢灿点点头,“老爷子出马,一个顶三,还真是名不虚传。哦,你可能不太清楚,是源森居在北市遇到点小问题,我家老爷子走一趟,轻松解决。刚才郑叔电话,说的就是这事。” 莲女却被这句话触动心思,脸色微微有些晦涩。卢家的荣耀,港人皆知,可惜这份荣耀,她很难享受。她有自知之明,想要进入卢家,只怕比温碧玉那丫头还要困难。 卢灿伸手扶着莲女秀气的香肩,揉了揉,“去前厅,让邵老和六婶等久了不合适。” 莲女收拾心思,点点头,随着两人出偏房,回到喧闹的酒店大堂。 刚回到席位,六叔对两人找找手,“阿灿,莲丫头,过来,陪老头子聊两句。” 邵六叔今天很高兴,喝了几杯黄酒,脸色微红。 两人连忙坐过去,卢灿拿起公筷,给六叔布了一块石斑鱼的鱼腹,笑着开口,“邵祖,您说,我和阿莲听着呢。” “好崽!卢嘉锡老来有福!”邵老干枯的手掌,拍拍卢灿的后背,笑容满面。 卢灿微笑不语,看着这位老爷子想要说什么。 邵老收回手掌,目光投向莲女,“阿莲,听说你们拍了一部电视剧?拍完了吗?” 这事卢灿知道但不清楚进度,身子往后闪闪,示意莲女回答。 莲女欠着身子笑着点头,“您老问的是《律政俏佳人》是?这部电视剧已经拍完,正在剪后期。您老想看看成片?” 莲女口中的《律政俏佳人》,是和时尚集团合作拍摄的一部都市轻喜剧,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珠宝赞助,一共四十集。算是四家企业内部合作的一次尝试。 莲女正愁着这部电视剧卖给谁呢。 “什么时间能看样片?多少集?”六婶插话问道。 “四十!”莲女举起四根手指晃晃,“成片的话……您二位要看,粤语版现在就可以的。阿灿说还要配一版国语版,卖给中视、华视,或者新加坡新传媒。” 四叔笑道,“明天你带两盘胶卷来台里,我也见识一下你们拍摄的电视剧,首播就放在无线。回头我安排人,帮你们往东南亚一些个华语电视台推荐一下。” “哎呀,那太好了!我正愁着呢。邵祖,您就是我亲爷爷!”莲女窜起身,绕过卢灿,搂着邵老的肩膀晃晃。原本她喊邵老为六叔,这会也随着卢灿喊邵祖。 “这丫头!”邵老拍拍她的胳膊,故意板着脸,“你们拍的电视剧太烂,那就没有下次唷!” “不会的!我们这部电视剧,单集成本过十五万,要不是有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珠宝,我可不怕这么贵的电视剧。” 她的话让六叔六婶一愣,此时无线的电视剧,标准成本,两万五一集。 单集成本过十五万,还真没拍过。不过,想想这部电视剧背后站着两大赞助商,心理也就平衡了——那是人家自己的企业,羡慕也没用! 邵老回过神,笑着抬抬手,“那就让我见见,成本六百万的电视剧什么样子。” 邵老帮忙,卢灿也得有所表示,遂接口道,“邵祖,以后无线电视台制作都市剧,我们双方也可以尝试着合作,回头我就安排一人,专门对接这件事,您看如何?” “求之不得!”邵老扭头对六婶说道,“这事你亲自安排,还有与阿莲这边的合作,也多关注。” 他与邵老的三言两语,谈定卢家与无线的深度结盟。 这种合作看似无线占便宜,其实,软植入的方式,影响力非常大。卢家想要夯实香江的地基,必须关注每一个细节,一点一滴的渗透到市民生活中去。 遥想“李半城”,似乎就是这么干的。 卢家正走在别人的路上,至于别人怎么走,不管! 第76章 赵老意 午宴之后,邵老照例要回家休息。 邵老有一点富贵病——陌生的床铺睡不习惯,因此,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回家睡一个小时。 老爷子日常住在嘉澍路八号的清水湾大厦复式公寓中,偶尔也会去他给六婶置办的西贡亚公湾近海别墅。今天时间有些赶,选择去六婶的另一处豪宅——清水湾道邵氏大楼附近的堡垒式别墅。 奢豪的劳斯莱斯中,六婶为他倒了小半杯凉茶递过去,顺口问道,“怎么没和他俩提电影合作的事?我看卢家阿灿,挺好说话,莲女又是自己人,他俩不会不答应的。” 邵老正在车内改装的小办公桌上看文件,闻言,抬头看看六婶,呵呵一笑,“好说话不代表好欺负。以后这事,不要再提。另外告诉院线和发行的人,纵横的账目,清清楚楚,不要搞鬼。” 见六婶不解,邵老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卢家那小子,不占我们便宜,这种人,好打交道也不好打交道,只怕眼里也容不得沙子。院线和发行那边的龌龊事多着,让他们收敛些。” 今天午宴上,六叔主动提购买纵横影业制作的电视剧,另有用意。 纵横影业投资两部电影,两部都大赚。如果说第一部还有凑巧的份,那第二部原班人马的小制作,竟然有着掀翻新一城的趋势,真真从“血海”中杀出来,就让邵老不得不认真思考! 只是,真想不明白! 纵横公司的那些人,郑雷、莲女、李秀贤、蓝乃才……哪一位不是邵氏或者无线的旧人?对他们的水平和能力,邵老爷子那是门清! 可偏偏就……哎,实在让干了一辈子电影行当的邵老六,情何以堪? 最后,邵老六找到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卢家在行大运——这几乎是香江风水师们公认的!莲女黏上卢家小子之后,纵横影业也随着开始走鸿运! 还别说,这解释,真特喵的万能! 香江信风水,信运气,纵横影业既然走鸿运,那邵氏要不要跟着投资一笔? 在六婶看来,这是手拿把攥的事情——毕竟,双方合作邵氏院线,邵氏还帮纵横影业做外埠发行,邵氏还能提供更全面的前期拍摄服务和后期剪辑服务,卢家还与无线共同投资华星唱片…… 因此,在分析之后,她向六叔提议,以后纵横影业的电影,邵氏影业参与投资。 邵老爷子犹豫片刻之后,点头答应今天庆功会上提一提。不过,成不成的,就看卢家小子和莲女的选择,不可强求——无线电视台只要还想卢家旗下企业数额巨大的广告费,就不会主动翻脸。 为此,邵老六还特意用“首播”纵横影业电视剧来作为“鱼饵”,准备等纵横影业吞下鱼饵之后再提投资电影的事,成功率更高。 哪料到,那边吃下“鱼饵”之后,马上甩出让无线电视台无法忽略的回报。 邵老六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哪儿还能继续说下去? ……………… 影视不是卢灿的主业,得与失看得很开,可有些事,不行。 参加完庆功会,卢灿告别有些恋恋不舍的莲女,再度匆匆出门——阿尔达汗来电话,有件事需要卢灿去确定,有关新世纪航业谈判中的一个小细节。 卢灿坐在前往华光船务大厦的车中,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似休息,实则脑袋瓜转得飞快。 因为卢家与赵家熟悉的缘故,卢灿将阿尔达汗一行人留下来负责谈判。 最初,双方在总资产值方面,存在较大分歧。 阿尔达汗一方认为,新世纪航业的固定资产为十亿港纸,品牌、资源关系、以及成熟的管理团队和船队组成,溢价两亿,总价为十二亿港纸;赵家认为这一报价过低,至少十八亿。 历经三天的拉锯战,双方基本达成共识:阿尔达汗一方,以十二亿港纸现金以及价值三亿港纸的九九金实物,购买新世纪航业,全部交易在六个月内全部完成。 在六个月之中产生的利润或亏损,双方共摊。 为什么不是一次性支付,而要延迟六个月? 这与船只的交易特性有直接关系。 远洋邮轮或者货轮,可不是小舢板,那是几十万吨级的超级庞然大物,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验证船体的完好性,而且,每艘船的驾驭方式,各有特点,因此,航运界几乎都存在“六个月试航期”——无论是新船出厂还是老船交易都适用。 在这六个月之中,由卖方或者造船厂,安排人“教授”买方如何使用正确使用、保养船只,如果在此期间,船只发生某些物理性和结构性的问题,可以问责卖家。超过六个月,则与卖家无关。 今天下午,双方正在拟定合作协议。赵从衍老爷子请阿尔达汗喝茶之际,忽然提到,可以将藏品处理给卢灿,不过,这笔钱需要用黄金支付。 很有意思,赵家从老到小都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可偏偏选择阿尔达汗传话…… 另外,赵家的华光船务,真的如此窘迫?竟然到了卖藏品筹集资金的地步? 按理说……不应该啊。 新世纪航业第一笔支付,就是四亿现金加一亿黄金实物,赵家拿到这笔钱,完全可以运作出七八亿甚至更多的资金。而且,卢灿看过赵家藏品,想要换取大额黄金实物,几乎不可能,除非多宝阁柜子里藏的全是好东西——在他看来,五十公斤的九九金,市价在两千万港纸,几乎就能将赵家展出部分的藏品,全部买下。 多五十公斤的黄金,赵家能干嘛?想不通! 总之,这件事透着一丝莫名的怪异。 好在稍后就能见面,卢灿不愿再费脑筋,闭上眼眯会。他和莲女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小酒助兴,免不了大功率输出,还是很累人的,车子晃悠晃悠,不一会,他还真眯着了。 被阿忠叫醒时,已经抵达华光船务。 “杰尼,你家老爷子怎么突然想起要出藏品?”卢灿对下楼迎接的赵市光挥挥手,笑着问道。 “嗨,维文你也不是外人,现在风声很不好,我家老头子有心让我老大去加拿大置业,算是个备手。”赵市光双手捋捋卷毛,“怎么,你家老爷子没这方面的打算吗?” 有没有打算卢灿不知道,不过,最近田姐倒是安排人去新加坡置产。这事当然不能明着说,卢灿笑着摇摇头,“好像还真没有。你看我家的虎园,那么多藏品,想要外迁也不容易啊。” “听老哥的,做两手准备没错的。”他熟稔地拍拍卢灿的肩膀,劝道,“不是说咱哥们不爱港,老古人不是还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 卢灿嗤嗤一笑,“杰尼,这句话来自孟子,原话‘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就是你说那句话的意思。不过,孟子后面又说了一句,‘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也就是说,为了行道,是可以死的,是正常的命运!” “行道这种事离我们太远,我还是听孟子的前面一句。”说完,他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卢灿跟着笑着摇头。 这是这个时代香江多数人的心态——国家大事关我屁事,只要我活得好好的,就足矣。 赵市光所说的理由,倒是能解释赵从衍家族为什么要出藏。 “赵老打算让杰瑞去哪儿重新置业?”两人往电梯间走去,卢灿又随口问道。 “老爷子当年入股比利时航运公司b,有个董事会席位,以前安排人代管,这次……我家大佬刚好可以移民,准备把我嫂子和侄子,送到布鲁日。” “老爷子布局深远啊!”比利时b航运公司,又叫比利时海事集团,是欧洲有名的海航公司,赵从衍不声不响的谋取这家公司股份,还拿到董事会席位……眼光很独到。 “赔钱货!投资两年多,没有拿过一笔分红。最近他们的股票,一直在跌跌跌……”赵市光摇摇头,不觉得有什么骄傲的。 卢灿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扭头对赵市光笑笑,“杰尼,老爷子是不是想要抄底比利时b?” 赵市光脚步一窒,对卢灿回以似笑非笑,“你扫听到消息了?” 还真不是! 卢灿摇摇头,“猜的。” “你这反应够快的啊!我就说一句,你就能猜到?佩服!实话告诉你,最近老头子确实考虑过收购b,不过……”他摇摇头,“我不太看好,难度太大。我在欧洲留过学,那地方……有色眼光的人,太多……” 难怪后世赵市光接手没落中的华光船务,还能将其做成香江航运巨头,再现父辈的辉煌,他的市场洞察还是不错的。 赵家竟然真的想要收购比利时b航运公司? 卢灿确实是猜的,不过,猜想的基础是赵家在交易之事的异常表现。 首先,赵家答应出手新世纪航业的答复,给得太快;其次是报价时要的黄金实物比例太高。 一开始,卢灿以为赵家的华光船务负债率高,所以急需要黄金抵押给银行解决债务危机,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赵从衍估计早就有收购比利时b航运的打算,借此来转移资产。 卢灿问价新世纪航运,只能说是赶上了! 港纸是小币种,国际交易货币中,它上不了台面,通行的是英镑或者美元,日元和西德马克也凑合,还有一种更好的,那就是黄金。 一美元或者一英镑,存在银行中,充其量只能贷款出同等值的货币,但是,黄金是“信用货币”,一美元的黄金抵押,在八十年代是可以借贷出三美元甚至更多。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金融运作方式,举个例子有助于理解。 一栋房屋,通常情况下只能借贷实际价值的百分之七十,但是,如果房价涨势非常凶猛,譬如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东京,一栋房产能贷出当时房产价值的三倍贷款,这就叫做“预增值贷款”。 这种贷款在国内不存在,可在香江以及东洋、欧美,很常见。 至于赵家为什么要卖新世纪航运,转而去买b公司?目的只有一个——转移资产!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卢灿将整个交易过程中的蹊跷,全部想明白。 等他一脚迈出电梯时,又一个“荒谬”的想法冒出来。 他手扶着电梯门,盯着赵市光,“杰尼,跟我说实话,赵老是不是想要劝说我和阿尔达汗,加入收购b公司这一项目?” 第77章 赝品兮甲 “正如我刚才所说,对这一计划,我一直有疑虑!”赵市光摊摊手没否认,同时眼睛盯着对方,很惊讶。如果说刚才收购b的猜测还能接受的话,卢灿再次猜中老爷子的意图,让他很无语——这次自己可什么信息都没透露,这家伙的嗅觉敏锐的可怕! 卢灿没表态,虽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聪明和敏锐,很多时候与“多思”有直接关系。 想的多了,就容易诞生一些看似荒诞实则有内在联系的联想,十中七八,不难。就像这件事,卢灿在路上就琢磨赵从衍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放藏?又不直接联系自己而是透过阿尔达汗?再结合上一个猜测——赵家打算收购比利时b……再得出这种猜测,很难吗? 顶层的茶室中,赵从衍、赵市彭父子,还有阿尔达汗三人正在喝功夫茶。 “维文,过来坐。”阿尔达汗脸色红扑扑的,估计中午没少喝,这会有些醒酒了,还知道闪开一个座位,让卢灿在他的位置上就坐…… 一看他的模样,卢灿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中午阿尔达汗打电话,催自己来买赵家藏品,八成是被赵家父子三人灌多了…… 真是丢脸啊!这家伙……《古兰经》不让喝酒,可从来没见他少喝过——香江兰桂坊的寻芳常客,伦敦国王大道的酒将军。 “赵老好!”卢灿先是对赵从衍颔首致礼,到赵市彭这儿,他可就没这么客气,“杰瑞,中午你到底给阿尔达汗灌了多少?这都下午茶时间,他还满身的酒味。” “这不,交易达成,中午大家一起庆祝一下,高兴嘛,我也喝了不少!”赵市彭笑着拿起分茶器,为卢灿添了杯茶水,又给身边的弟弟赵市光倒了一杯。 赵市彭因为接手华光船务比较忙,不怎么去蓝湾游艇俱乐部,卢灿和他打交道很少,不太了解其为人和做事风格,现在看来,也是个老奸巨猾之辈,说得自己好无辜似的。 “维文,我跟你说,杰瑞中午告诉我……” 阿尔达汗刚要开口,就被卢灿按下,“不是说赵老要倒藏吗?等我和赵老谈定这事,再聊其他。” 撇撇嘴,阿尔达汗嘟囔一句,“整天就知道哪些老东西……” 自从卢灿进门,赵从衍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卢灿和阿尔达汗的身上,见到阿尔达汗在卢家小子面前,低眉顺目的模样,让赵从衍眉头微皱,太出乎他的预料! 赵家打算收购比利时b航运,为什么要邀请阿尔达汗和卢灿? 都因为阿尔达汗给赵家一个错觉。 阿尔达汗一来香江,带领一支非常专业的船舶价值评估团队,迅速取代卢灿的谈判地位,让赵家认为,英籍商人阿尔达汗才是德银投资的真正话事人。 谈判的这两天,赵家又安排伦敦办事处的人,去详细了解阿尔达汗所在的家族,发现这一家族确实资本实力不弱。这一调查,再度加强赵家的认知。 比利时是什么?近百年都是大英帝国的附属,即便是当下,比利时与荷兰,都有着“英格兰吊在欧洲大陆的两颗蛋蛋”一说。 英国资本在比利时的影响力,非常强大。 赵家想要收购比利时b海运公司,肯定会遇到阻力,这一点,赵从衍和赵市彭都有预料。既然如此,何不拉拢眼前这位英籍缅北家族一起?利用英国资本,来抗衡比利时内部的反对势力? 不得不说,赵家父子打的好算盘。 于是,今天中午的谈判庆祝宴会上,赵市彭一边劝酒一边向对方描绘着收购比利时b公司的美妙前景,勾起对方对这次收购的兴趣。 能够被港岛航运大佬赵从衍看上的海运公司,比利时b公司确实很有实力。 巧了,这家公司阿尔达汗还真知道,不仅知道,还有过较为深入的合作。 比利时b公司的主要业务分为三类,一类是比利时荷兰卢森堡等低地国家的内河航运业务,业务甚至拓展到法国和英国,阿尔达汗家族,与比利时b公司,在这类业务上有过合作。 第二类就是远洋货运,阿尔达汗在缅北开设的汽车销售公司,也曾经与这家公司合作过。 第三类就是远洋油轮。 因此,阿尔达汗还真的认为,如果能收购b航运,显然是一次不错的项目投资。 不过,他还是坚持,这次投资,必须听听卢灿的意见,才能做最终决定——即便是酒喝高了,他的思维依旧保持“大事问卢灿”的习惯。 顺便说一句,赵从衍和赵市彭的本意是撇开卢家——无关交情,关乎企业股权分散不利于管理。 当从阿尔达汗语气中感受到对方的坚持后,赵从衍选择让步——卢家加入未必全是坏事,起码卢家足够有钱,能保证收购的顺畅进行。 老先生又琢磨起另一件事,那就是赵氏华光草堂的藏品。 黄金市场的兴起,以及今年春季拍卖市场的萧条,让老先生感觉,古董市场的下挫似乎不可避免,赵家的主要资产要转移出去,那么华光草堂的藏品,是不是也借机处理掉? 要钱?自然不划算,港纸一天比一天不值钱,当然是要黄金啊! 于是就有了阿尔达汗的那通电话。 还真不能说赵老爷子昏聩,谁能想到,之前双方的龇牙咧嘴、耀武扬威,全特喵是吓唬对方的? 赵老爷子见卢灿望向自己,微倾着上身笑道,“确实有出藏的打算,阿灿,你有兴趣接手?” 卢灿低头翻了个白眼,老先生假的很,都已经让阿尔达汗打电话,自己都来了,还这么问? 再抬头,已是满脸笑容,“当然有兴趣,不过我还得看看,上次不是那么仔细。” 卢灿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次我要看全,不要像上次那样,只看多宝阁上那些。 老头子起身,对自家两个儿子嘱咐道,“你们陪好阿尔达汗先生,我带阿灿去看看货。” 卢灿同时在阿尔达汗肩膀上压了压,“找个地方眯会,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聊。” 俩人出茶室,上走廊,有佣人帮忙打开上方悬挂着“赵氏华光草堂”牌匾的收藏室大门。 卢灿忽然意识到,今年没看见倪亚正,上次来可以感觉到,赵家藏品一直是倪亚正在管理。 “赵祖,倪奶奶呢?” “哦,她和几个牌友打雀。”赵从衍神色如常——打雀就是打麻将,香江打麻将风气很盛,倪亚正确实出门打牌去了,不过,她是和赵从衍因为藏品转手一事,怄气离开的。 卢灿不知道,笑笑,“有个爱好,不闲着,总归是好事,还能锻炼思维。” 天地良心,卢灿随口一说的,可落在赵从衍的耳中,有点膈应——倪亚正有爱好的,那就是古董收藏和鉴定,可现在卢灿却说“倪亚正的爱好是打雀”? 赵从衍面色微沉,不过,他依旧微笑点头,“是啊,我也支持她多出去走走,即便是打牌,也比老待在家里要好。” 这句话算不上对刚才卢灿那句话的赞同。 人是有第六感的。 卢灿第一次来赵家,就对倪亚正印象挺好,对赵从衍的印象……只能说一般般。因此,上次他很自然的选择与倪亚正聊藏品,而这次与赵从衍短暂的两人独处,再度印证这一感觉。 卢灿选择沉默,不打算将气氛闹僵,埋头看货。 这次,赵家将所有藏品对他公开。 不得不说,华光草堂还是有些惊喜之处——赵家的不少好东西并没有公开展示。 高古瓷方面,五代末期的越窑青釉花鸟纹圆盖盒,是典型的越窑小件样;南宋河南窑的黑釉铁锈花四系橄榄瓶很少见,都可以镇馆。 元代瓷器中,钧窑天蓝釉罐很不错,青花缠枝花卉纹兽耳罐以及龙泉青釉贴龙纹大盘,都是绝对的大件,无论是入馆还是拍卖,都是高等品。 最让卢灿惊喜的是,赵家竟然还收藏着一尊南宋的木雕道教仙姑坐像,绝对罕见,此外还有一尊明末的漆金铜道教仙真坐像。 佛像常见,道教真仙像很少见。 至于其它的藏品,也还不错。 明中期藏传佛教铜鎏金观世音菩萨坐像;清康熙铜鎏金莲花生大士坐像,都是精品一级;乾隆铜胎嵌料五福镶表轿瓶造型非常清奇,竟然在瓶体外部镶嵌一面台钟。 单论升值潜力,反而不是以上这些,而是赵家不太当回事的近现代画作:李可染《牧牛童子》,张大千一九三九年绘制的《丹山白凤》、《清溪独钓》,吴冠中的设色纸本立轴《苏州园林》、林风眠的镜框《春深》等,无一不是大家之作。 林林总总,一百五十件左右。 卢灿看货很快,全部看完也就四五十分钟,起身对赵从衍笑笑,“赵老,您家的藏品,我能包圆,不过,有几件得提前说明,我看不太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假货我得挑出来。 赵家藏品中,一共有十一件赝品,自然是不能收的。 谁听说自己藏品中有假货都不会高兴,赵从衍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藏品你不看真?” 多新鲜,谁能保证自己的藏品都是真家伙? 卢灿拢着手,微笑不语。 “你说说那几件?指出来我找人看看。”赵从衍有些赌气的问道。 “这是自然。”卢灿微笑点头,转身,将多宝阁上一件物品取下,放在一边。 “你说它是赝品?!”赵从衍双眼圆瞪,表情掩饰不住的愤怒,甚至怒极而笑,“呵呵,卢先生这么自信,这件东西,我可是做过科技检测!” 卢灿从多宝阁中取下来的物品,模样像极一只有双耳的煎锅,只是这只煎锅的内底部,有着密密麻麻的铭文。这是赵家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镇宅之宝——西周兮甲盘! 他第一件就把人家的“镇宅之宝”给否了,赵从衍能不急? 早料到对方有这想法,卢灿笑着摆摆手,“赵老,您别着急。我挑出来的每一件货品,都会指明漏洞在哪儿。您如果还不相信,可以拿着我的话去找您的鉴定师团队核实,或者找第三方来验证。” 赵从衍面色阴沉,连着哼了两声。 这件西周青铜盘,是1969年,一位东洋客户用来抵押三十万港纸货运费的物件。 妻子告诉他,这可能是史书上有着清晰记载的“兮甲盘”,为此,他们夫妇亲自查阅很多资料,确信为真品。 但又因为当时的三十万港纸对于赵家而言,数目不小,因此,他专门从香江和北市聘请五位精通吉金鉴定的专家,前往神户鉴定,都认为是真品。 不仅如此,抵押方还拿出碳十四鉴定,铸铜的制造年代,为2700年前,正负五十年,与西周周宣王几乎同时代。 可谓“三重鉴定”! 因此,在他看来,这件藏品,是华光草堂所有藏品中,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一件! 卢灿拿这件藏品开涮?哼哼,且看看这小子又会怎样胡言乱语! 老先生双手抱胸,“那我就要向卢生请益!” 卢灿双手将这尊大盘竖起,迎着灯光,貌似在查看铭文,实则嘴角勾出一道弧线。 他在笑! 兮甲盘,制作者为西周时期的重臣尹吉甫。此人乃黄帝之后,伯儵(同倏)族裔,尹国(封国)的国君,字吉父,一作吉甫,兮氏,名甲,金文作兮甲、兮伯吉甫,因而称呼为“兮甲盘”。 尹吉甫本姓姞,因被封于尹,今山西隰(音习)县,所以后人称呼他“尹吉甫”。 此人活跃在周宣王时代,死于西周最后一王周幽王时期。 他是周宣王时的太师,西周时期着名的贤相,辅助周宣王中兴周朝,不仅是流传后世的《诗经》的总编篡者,还曾经奉周宣王命,与南仲一起出征猃狁,获大胜,反击到太原附近,后又发兵南征,对南淮夷征取贡物,深受周王室的倚重。 此人的文治武功,都相当出色。 兮甲盘,就是由尹吉甫命人制作,用以记载周宣王伐猃狁的战争,获得战功而受赏赐一事。 这件兮甲盘流传的经历曲折离奇,在历史记录中,时隐时现,踪迹莫名。 兮甲盘出土的时间,约在淳熙年间(1174年—1189年),即宋孝宗赵昚在位后期。第一次明确出现在文字记录中,为浙西副都总管张抡的所编着《绍兴内府古器评》一书。 当时南宋士人研究金石学的气氛十分浓厚,因此兮甲盘很受人们重视,并被收入南宋宫廷府库中。但在南宋末年的战火中,兮甲盘流落到了民间,不知所踪。 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已是一百年后。 元朝的一位官员,名叫李顺甫,在一家小摊位上发现这件颇有古气的“铜盘”,便带回家。他的家人看它的器型与饼铛相似,于是就将兮甲盘上的圈足折断,用来烙饼。 有一天,李顺甫的上司,元代宰相、大书法家鲜于枢来李家做客,发现这只盘子不同凡响,便讨要过去。事后,鲜于枢招来众多好友一起鉴定,认为这就是“兮甲盘”。 他将这只盘子发现的过程以及被李家当成烙饼铜锅一事,都记录在《困学斋杂录》中。 鲜于枢死后,这只盘子传到元代收藏大家陆友仁之手,此事记载于陆友仁的《研北杂志》。 在此之后五百年,兮甲盘不知所踪。 第三次现身,已经到清中后期,张老的师祖陈介祺之手,见载于陈老的《簠斋吉金录》。 陈介祺去世后,后人倒藏,此盘被保定府知府,满州正红旗的阿霖所得——此事见载于吴式芬的《攈(音郡,拾取之意)古录》。 清帝去位,阿霖被乱兵所杀,家产被抢个精光,兮甲盘再度杳无音信! 有传言说兮甲盘被东洋人买走,有人说被偷藏起来,也有人说被西洋人购得,还有说此物已毁于战火,莫衷一是。 其实,有关陈介祺老先生为什么不将他的藏品传给弟子朱飞仙这一问题,卢灿问过张博驹老爷子。 当时,老爷子拍拍他的后脑勺,笑道,师徒如父子,可毕竟不是父子,陈介祺老先生出生官宦世家,有着偌大的家族需要负责,能将师门之物传承下来已经足见老祖的清高! 听完,卢灿沉默很长时间。 兮甲盘的传奇经历,并未到此为止,相反,愈演愈烈。还真应了那句“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到处都是哥的传说”的话! 这件物品在二三四十年代,屡屡掀起风波,时不时就会听见“兮甲盘现身”的传言。 张博驹老爷子曾经就看过不下于三件赝品兮甲盘。 据张老所言,他亲眼看过的三件赝品中,一件是来自东北铜官庄的伪作,使用的翻铸压模做旧法。第二件是京城后门造,出手之人是曾经为清宫内务府吉金造服务的老手艺人,采用的是贴皮做旧法,即采用机械铸模再外贴刻有铭文的青铜皮,手艺巧夺天工。 至于第三件,采用的是老盘蚀金法……原本张老还猜不透作伪者。 可是,上次从北美回来之后,老爷子再聊起这件事,就有谱了——他怀疑极有可能是黄埔张三石所作,也就是为叶恭绰制作“赝品毛公鼎”的那位——宗越宗老的师傅王若虚! 如果卢灿所料没错的话,就是眼前这只“兮甲盘”! 兮甲盘的传奇经历,在未来,还会继续。 2010年,北美次贷危机,无数商人破产,休斯顿就有一位叫迈科瑞·斯克的商人脑溢血过世,因为欠债缘故,他的遗产被拍卖。 在拍卖房产的过程中,就有这么一件残破的“双耳铜锅”,被打包出售。 隔年,这件“双耳平底锅”,被一位做“回流古董”生意的哥们,带回京师的程田古玩城,以“宋仿”的价格——两万元,卖给一位店主。 店主邀请一干“古玩爱好者”及“专家”上手,都给这件“平底锅”定性为“宋仿”,不值钱!东西在柜台上摆放一年,无人问津,最终被江浙的一位商人以十二万的价格买走! 店东自觉大赚一起,还请朋友吃喝一顿。 孰料,五年之后,也就是2017年,这件“双耳平底锅”在西泠春拍上拍,标价12亿,最后创造出落槌价185亿元,成交价213亿的超高青铜残器成交记录! 没错,这件“双耳平底锅”,就是真品兮甲盘——多名考古学家、金石学家以及鉴定大师确认!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京师程田古玩城中,无数人后悔莫及——曾经有一个一举成为亿万富翁的绝佳机会,就这么从身边溜走!至于那位卖货的店东,据说……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周! 如此轰动的消息,卢灿又怎会不知道? 可以说,对真假兮甲盘,卢灿都了如指掌,又怎么会认错? 卢灿将这件“兮甲盘”里里外外看过一遍,确信再无疏漏。这时,他才放下铜盘,笑着问道,“赵老,您既然藏有兮甲盘,那么兮甲盘的铭文拓本,应该有。” 这方兮甲盘既然被赵家当成“镇宅之宝”,赵从衍和倪亚正夫妇对它的研究,必然不少,铭文拓本必然少不了。 果然,赵从衍弯腰从柜子里翻出一份锦盒,随手扔在卢灿面前,“这里。” 卢灿也不去计较他的态度——虎博老头子们生起气来,态度比这恶劣,冷眼绝对是轻的,尤其是李林灿,那是真骂人的! 将锦盒打开,里面两份黑老虎拓本,一份是从现在这只兮甲盘上拓印下来的,墨色浓黑。还有一份是印刷品,是罗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中的拓片影印本。 有关兮甲盘的铭文拓片,质量最好的自然是陈介祺的原拓,现存于国图。 罗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所存拓片,是从清末官员,金石学家吴大澂(同“澄”)所着《愙(同“恪”)斋集古录》中拓片的翻拓,中间至少过了两手,已经失去部分“真意”。 将就用。 卢灿将两份拓本平摊在鉴赏桌上,又将“赵家兮甲盘”压在两张铭文拓片的上方。 “赵老,商周青铜器的铭文,所采用的方法都是铸字,战国时期才会出现刻铭。” “怎么铸呢?” “先雕刻正阴字铭文模,然后翻制反阳字铭文的活块泥芯,也就是说,范块上的铭文是阳线。” “刻完之后要趁湿嵌入主体范中,字口厚度要避免与外范接触而需修正,可能要微作按捺,与主体范修正,这样一来,阳文字的上口就大……” 卢灿发现赵从衍似乎有点懵,才想起他只是一位富商玩家,又不是虎博的那些“老怪物”,随即改口道,“说的可能有些饶舌……这样,我就直接说特点。” “商周青铜器铭文,有两个特点,非常关键。” “第一个就是刚才所说的,内嵌式模范,铸成的铭文往往有字口小底部大的特征。” “第二,因为是铸范铭文,一锅烩,因而字体笔画的转折处,呈非常自然的圆势,字口内有如磨砂玻璃那样均匀无光感,这就是笔道。您可以将笔道理解为铭文的书写及组成特征。” “我们对照这两大特点,再来看看这方兮甲盘。” 卢灿示意老头子伸出手指,顺着铭文,从上到下摸,“您仔细感受铭文的凸起部位,两侧是不是有一些喇手的感觉?如果是正品,它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至于为什么出现两侧的笔道喇手?稍后我会和您解释。” 赵从衍摸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有一丝隐隐的喇手,感觉不明显,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凸起的铭文,那点感觉算什么?更何况上面还有氧化层呢! 其实,此时的赵从衍心理有些动摇——刚才卢灿说的那些,他听不懂,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让他有些心虚。 他板着脸,不说有或没有,准备收手。 卢灿却没让他停手“赵老,您再感觉一下,这些铭文,有没有底部字口小的特点。可以先摸一遍,再用放大镜看。” 赵从衍再度摸一遍。 说实话,他毕竟不是专业鉴定师,摸不出来变化,倒是拿着放大镜看出一丝——底部和字口,有差别,但很小。 这一观察,让他的心咯噔一下——虽然依旧不懂得原理,可毕竟对方说中了。 终于憋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解释碳十四检测?” 卢灿压压手,笑道,“您老别急,再看看这几个字!” 说完,他引着赵从衍,对比两份拓片中的几个字,第四行的“甲”、第十行的“诸”字,第十行的“不”字,第十三行的“无疆”。 “您老仔细对比这几个字,是不是区别很明显?” 如果没人指引,还真看不出来——自家的那件拓片上,第四行的“甲”、第十行的“诸”字,笔画模糊,第十行的“不”字笔画粗细不匀称,第十三行的“无疆”缺笔严重。 老先生顿时面色煞白——自己的拓片可是“原拓”,怎么可能比罗振玉的翻拓质量还差?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件东,真的是赝品! “怎么会……怎么会?” 老爷子喃喃自语后,忽地提高声音质问,“碳十四检测报告,可做不得假!” 这是在强撑一口气呢。 卢灿摊摊手,“那是因为,这方青铜盘本身就是西周晚期的老物件,你做碳十四检测,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件青铜盘上面的铭文,是用硝酸或者是用三氯化铁腐蚀出来的,从痕迹判定,应该是三四十年代的赝品。” “也就是说,这是一件盘真铭假的物件!” “正因为是用酸腐蚀出来的文字,它的笔道不够圆润,有喇手感觉,整个铭文显得臃肿、肥胖,笔道不够精炼,部分比划不清晰,甚至模糊,同时字底与字口的差别不大。” 卢灿终于将全部谜底揭开。 老头子摇摇欲坠——合着,赵家华光草堂十多年一直拿一件赝品在四处炫耀? 第78章 航运对话 新世纪航业的交接工作按部就班推进,赵氏华光草堂倒藏也在循序渐进展开,至于是否加入收购比利时b航运公司一事,却被卢灿搁置,理由是需要时间研判。 卢灿在犹豫。 按照惯性思维,他并不看好这次收购——低地国家一向是欧洲种族歧视重灾区。 他可不会将这次收购真的当成一次普通的商业并购,即便对方的股东愿意出售股份,比利时有关管理机构也非常有可能出台相关条例阻止交易进行。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与其收购快结束时被一纸条例阻止,还不如不启动。 但是,又不得不说,赵从衍的商业选择还是很精明的,目光很准——比利时b航运公司历史悠久,航线成熟,结构合理,财务还算健康,很值得长线投资。 如果收购能成功呢? 正如赵市彭劝说的那样——不试试怎么知道?赵家不就取得b的股东席位了吗? “维文,b航运,还是不错的,我和他们合作过,有过一定的了解,他们的航线布局很合理,公司结构也很抗压。你认真考虑一下。”启德机场候机室,阿尔达汗还在劝说卢灿。 他来港十多天,中途接手谈判新世纪航业的谈判工作,现在忙完事,打算先回菲律宾看看巴纳维农场,再转道去印尼几内亚岛。 卢灿安排飞机送他们一行,自己也来机场送行。 送行的人中,还有新世纪航业的新任总裁曹国正,听到这话,眼睛低垂,眼角余光却始终关注自己幕后的两位大老板。 曹国正是英籍华裔,以前是德国不莱梅航运公司伦敦分公司总经理,被阿尔达汗挖角,来担任新世纪航业总裁。说起来,这两位老板他都不熟悉。 卢灿捻了捻手指,心念直转。投资比利时b公司,阿尔达汗表现得很积极,这恐怕也是想要力图证明他的能力。这件事如果自己处理不好,可能会在两人亲密无间的合作中,留下裂隙。 思考好一会,卢灿才抬头,笑笑问道,“阿依拉,投资一家公司,并不是只看这家公司本身条件好不好,还要看整体市场环境。你……对全球海运市场……怎么看?” 卢灿扬扬手,又笑着补充,“你最近一直跟着新世纪航业的谈判事务,对航运市场不陌生。” “你指的是全球海运市场的周期性衰退?”阿尔达汗还是做了些文章的。 “全球海运周期性峰值理论”是丹麦航运巨头马士基的传奇掌舵人阿诺德·皮特·穆勒,二十世纪中叶提出的理论。他认为,全球航运市场呈现波状上升趋势,每隔七到十年,就会出现于一次高峰或低谷,每次延续的时间为3—5年。 这一理论,被全球航运界奉为圭臬。 卢灿微笑点头。 阿尔达汗摊摊手,“我的答案已经很明白,全球航运的衰减不会一直持续的,如果从1979年算起,已经三年多,全球航运业的抬升势头,即将开始,因而收购b,正当时。” “你考虑过赫尔木兹海峡两岸的战争影响吗?”卢灿笑着抬抬手。 “两个小丑之间的打架而已……欧美各国因为霍尔木兹海峡的石油航运,经济发展受到影响,他们已经介入,我相信,这场闹剧不会持久。” 阿尔达汗又笑着补充一句,“我相信你的看法与我类似,否则你也不会让德银投资购买盖提石油公司股票。” 呃,会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阿尔达汗成长很快,已然没有当年见面时的‘幼稚’,开始有自己的思考,这让卢灿很高兴,虽然这份思考依旧不准确。 “不,我的想法不一样。”卢灿笑着摇摇头,“盖提石油公司的主要炼油厂和油井,虽然位于霍尔木兹海峡两侧,受战争影响很大,可是,油井的石油资源始终还在地下,没有人能抢走,这是我购买盖提石油公司股份的主要原因。” “可是航运公司不同。” “只要霍尔木兹海峡被封禁,全球油船运输市场都会继续低迷,包括b公司在内的全球航运业,依旧不会有起色。阿依拉,航运公司最大的成本是巨大的船只折旧费和人工费!” 卢灿忽然扭头问曹国正,“查理斯,是不是?” 查理斯是曹国正的英文名,见卢灿突然把自己牵扯入局,有点诧异,不过,他还是微笑点头,“您说的对,航运公司的主要成本,来自庞大的人工开支,船只折旧、维修,以及航运燃油。” 阿尔达汗耸耸肩,又问道,“这么说……你认为两伊战争,还会持续很久?” “没错!”卢灿探手打了个响指,“这场战争是全球绝大部分国家喜闻乐见的一场战争,除了两国人民。” “喜闻乐见”是这么用的么?阿尔达汗翻翻白眼。 “铁幕两侧的几个大国,都在拼命向这两个国家兜售库存的武器,或者实验新式装备;欧佩克组织国家想要借此机会,提高自己在石油产业中的话语权和定价权;欧美国家更是希望战争能延续,以削弱以色列发起的几场战争所带来的影响,别忘了犹太资本在欧美国家的影响力……” “阿依拉,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琢磨两伊战争,你觉得,这场战争短时间能结束吗?”卢灿朝阿尔达汗摊摊手。 曹国正的目光变了——这视角,足够高!难怪这位,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偌大的事业! 阿尔达汗则不以为然,这些年没少听卢灿的“高谈阔论”,不过,他还是选择退让,耸耸肩,“我只是建议,如果你坚持……德银投资的事情,你说了算。” 机组成员进门告知,大白鲨准备起飞。 卢灿起身,伸手拍拍阿尔达汗的肩膀,“米米卡铜矿,周边环境复杂,印尼本地势力,可用,但必须要谨慎提防,对北美自由港公司一定要严阵以待,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又对不远处的丹拓招招手,叮嘱道,“你家主人的安全,一定要加强,出行要做好保密工作。回到几内亚岛,找潘云耕要一名精通检修车体的员工,每次出行都要检查。” “明白!”丹拓一震身,大声保证。 “嗨,别那么婆婆妈妈,没那么危险。”阿尔达汗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要走。 卢灿白了他一眼。 别说八十年代,即便是三十年后,资本所带来的残忍和犯罪,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 “我不太看好华光船务能成功收购b航运,总感觉他们对困难预估的过低。如果赵家不成功,过几年,我们自己收购!当然,这中间,需要你回英伦和布鲁塞尔,串联关系。” 阿尔达汗耸耸肩没在意,显然把卢灿这话,当成安慰。 几年后的事,没必要现在解释! 送走阿尔达汗,回程的车中,曹国正与卢灿同乘一车,他笑着扯起话题,“卢少对两伊战争的分析让我眼界大开,不知您对新世纪航业未来经营,有什么指示?”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顺利接手新世纪航业的传统业务,别断单。”卢灿口中的断单,就是以前新世纪航业服务的客户,被赵家带跑了——这是有可能的,毕竟赵家的华光船务同样缺业务。 新世纪航业传统业务,很重要。 新世纪航业公司每年的航运值(非载重值)为一千五百万吨,想要满足这一数额,很难。去年这家公司的空置率为55,这无疑是巨大浪费。 如果45的传统业务还被赵家带走,新世纪航业会很困难! 卢灿揉揉眉心,又说道,“如果业务量依旧不足……回头你安排一个专项业务小组,逐渐将德银投资、卢家以及阿尔达汗那边的航运业务,逐渐接过去。包括盖提石油公司的航运业务,你也可以安排人去洽谈,我也会吩咐人配合你。大家齐心合力,争取把这个海运寒冬,撑过去!” 卢家和德银投资旗下的产业,即便算上米米卡铜矿,一年也只能提供200万吨,算是小补充。 新世纪航业的运输量都没有满足,卢灿又怎么可能再做出收购b航运的决定? 他又不是赵家,不想成为所谓的“航运巨头”。 他这么想,可是媒体不这么看。 阿尔达汗走后的第二天,卢灿练功回来,孙瑞欣一手拿着一叠报纸,一手拿着毛巾递给他,嘻嘻笑道,“灿哥,咱卢家又出名了。” “又怎么了?”拿着毛巾在脸上抹了几下,卢灿凑过眼睛就着孙瑞欣的手看报纸内容。 是《东方日报》,首版封面傻大黑粗的写着“包家弃舟登陆,卢家逆市下海!” 正是卢家主导的德银投资,以十五亿资金,收购新世纪航业100股份的新闻。 第二份报纸是《星岛日报》,标题“华光船务债务缠身,卢家接盘新世纪航业!” 第三份是《明报》,第四份是《文汇报》,第五份是《九龙日报》……都有这条新闻。 俨然又一代航运巨头的诞生。 晕!这特喵谁干的? 卢灿可以指天发誓,德银投资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更没有花一毛钱,全是媒体自发报道。最近几个月,香江媒体似乎瞄准卢家,一点风吹草动都被媒体报道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排除是赵家人干的。 他们想要放出赵家手中持有大笔现金的消息,以此来提振华光船务的股票。 华光股票确实有所上升,但是,改变不了港股和恒生指数的下降趋势。 2月26日,元宵节的前一天,半天的开市时间,恒生指数终于跌破1000点大关,港币汇兑美元的币值,也跌破8:1。 从去年九月份的铁娘子一跤之后,香江经济各项指数一直在下行,已经历时五个月。 前方,依旧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一天,随同卢嘉锡访弯弯的几大企业,却在北市召开盛大的新闻发布会——以卢家为中心的几大投资机构,在未来三到五年内,向弯弯投资三十亿美元,集中在石油化工、新竹硅产业、电子电讯、航空运输、机械制造等多个促进就业的行业。 消息传回港岛,一片哗然,媒体并没有分析这些产业未来前景,而是在追究一个问题——卢家是不是在向弯弯转移资产? 甚至港府布政使夏鼎基的办公室文书,都给他来电话问询此事。 卢灿真没想到,一次正常的商业投资,竟然闹出这种公关危机? 只能说,此时的香江,草木皆兵! 德银投资、大华银行,以及纳德轩珠宝,不得不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再次重申,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商业投资,不存在媒体所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香江的市场容量有限,资本终究是要走出去的,不能因此就随便扣上“转移资产”的帽子。 发布会有一定的效果,但并不能真正让人安心。 隔天,卢灿在德银投资大厦的顶层,接待一位来客——威尔森·华兹,中文名陈文正,布政司二等文书,夏鼎基的公务秘书。 第79章 港府拉拢 如果只是布政司的二等文书,还不值得卢灿出面,可对方还是夏鼎基的秘书…… 卢灿在办公室的小客厅中,接待突然来访的威尔森·华兹。 一见面,威尔森就笑着祝贺,“恭喜维文,你的爷爷卢嘉锡先生,已经被哈登勋爵推荐给尤德爵士,成为今年港府推荐给女王授勋荣耀成员名单中的一员,有望在下半年荣获kbe勋衔,还很有可能获得下级勋位爵士。是不是很惊喜?” 嗯?这条消息确实很意外,一点风声没有。 根据头衔级别的高低排列,分别是骑士(gbe,爵级大十字勋章),其称呼为“爵士”或“女爵”;其次是爵士司令勋章(男性为kbe,女性为dbe),再次是cbe(司令勋章)、obe(官佐勋章)和be(员佐勋章)。 此时英国的勋爵荣誉封号还是很吃香的,香江历史上华人受封勋爵封号,屈指可数。 1979年简悦强爵士荣获gbe勋爵,独一位,高高在上。 次一级的kbe勋爵,目前也只有一位,这位获得者与爷爷卢嘉锡颇有恩怨,他就是在中大校长之争中,击败卢嘉锡,被钱穆老先生推上位的李卓敏博士。 至于cbe、obe和be勋章获得者,人数更多一些,譬如1977年邵六叔荣封cbe;小说家金庸于1981年荣封obe。 港府怎么突然想起推荐爷爷受封?而且还是高等勋位kbe? 在卢灿短暂的惊诧之际,温碧璃轻轻碰碰他,提醒道,“阿灿,请客人入座。” 卢灿一拍手掌,哈哈笑道,“确实是个让人惊喜的消息,请原谅我的失礼!华兹先生请就坐!” “叫我威尔森就可以。”威尔森·华兹年岁不大,三十出头,英国剑桥郡人,伦敦国王学院国际关系专业毕业,算得上专业对口、年轻有为。 “ok!”卢灿双手虚抬,笑道,“威尔森,今天来我这,就是为了告诉这条好消息?那太感谢,其实,打电话就可以,为了这条消息,我非常乐意去太平山顶白加道15号。” 太平山顶白加道15号,是港岛布政司的府邸。 “不不,电话虽然快捷,可容易产生距离感,我更喜欢面对面的谈天。” “这么说,你是电话依赖症的反同者?” 威尔森扬扬手,“没错,我是传统沙龙的支持者。电话,正在扼杀传承已久的沙龙文化。” 沙龙,在欧美的交际网络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电话的普及,让人与人之间的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更少,英国传统的文艺沙龙,几乎遭受灭绝打击。 因此,传统的沙龙爱好者怒批,“电话依赖症正在让我们的世界变得越来越陌生”,甚至还有一部分激进者,想要废除电话…… 是不是和网络社交媒体兴起之后遭遇的批评很类似? 没想到,对方虽然年轻,可思想上却偏向于保守。 卢灿微笑着摇摇头,“很抱歉,虽然你给我带来让人欣喜的消息,可是对待这一问题上,我还是支持科技向前发展。” “事实上,我并不反对科技进步,我只是替传承四百多年的沙龙遗憾。”不愧是外交官,威尔森耸耸肩,很快微调他的观点。 “ok,我们取得共识,沙龙的没落,确实很可惜。” 卢灿伸出手掌,威尔森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一下,俩人都发出各自的笑声。 温碧璃带人送来红茶和点心,卢灿与威尔森对面而坐,俩人之间的谈话气氛还是很不错。 威尔森咽下一块华夫饼后,又喝了口红茶润润嗓子,似乎聊家常般的问道,“维文,你的虎园博物馆,为什么不愿意挂到文教署名下?要知道,凭虎园的规模,每年申请一到两千万港纸的补助,还是很轻松的,而且,文教署并不会限制你的运营。” 卢灿抬眼看看对方,尽管对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还是能从眼神中看到一丝刻意。 威尔森今天登门拜访,还是有目的。 虎园博物馆为什么不挂在文教署名下? 这一问题,早在1980年虎博试营业期间,就有媒体问过。当时福伯的标准回答是“刚开业,时机不合适”,采用的是拖延策略。事实上,福伯给卢家的建议是“虎博所有藏品是卢家私产,如果卢家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出售藏品,甚至可以整馆出售,用以救急”。 如果挂到文教署名下,虎博势必要接受港府监管——真当每年上千万港纸那么好拿的? 虽然卢家依然保有藏品的处置权,出售少量藏品,港府可能不会说话,但是,如果卢家想要将虎博关闭,或者搬迁到其它地方,港府百分之百会插手! 福伯确确实实替卢家考虑,为此,卢嘉锡还给他端了一杯酒表示感谢。 今天,威尔森登门再度询问这一话题,极有可能是代表布政司或者说港府来询问的。 卢灿搓搓手指,打算“实话实说”——八真二假的话,绝对算是实话。 “威尔森,你觉得我卢家现在缺那每年发一次的一两千万吗?” 卢灿一挑头,威尔森就想要插话,被他压压手阻止,“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威尔森,你知道我卢家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 也不用对方回答,卢灿自己说道,“是底蕴!” “卢家虽然现在发展的不错,可是,真正算起来,也就五六年时间,卢家的资产,基本上都浮在表面,没能真正扎根下去,对抗意外的能力相较其他家族和洋行,远远不足。因此,卢家就将一些余财兑换成虎博的藏品,以备后用。” “可以说,虎博,是卢家的最后一张底牌。” “所以,我们家不敢将虎博挂到文教署名下。” “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吗?对方说的如此直白,哪能不理解?威尔森无奈地摊摊手,“香江是一座法治之城,你们家……其实根本无需担心。” “没错!卢家从来不担心香江。”卢灿笑着接话,“可是,卢家的翡翠矿和金铜矿,都在缅北,我们担心的是缅北和其他地方投资。” 威尔森马上问道,“维文,既然意识到风险,为什么不考虑投资伦敦呢?” “就我所知,卢家投资新加坡、投资北美、投资北边、投资东南亚的菲律宾和印尼,这次又大手笔投资弯弯……为什么不考虑伦敦?对了,卢家有考虑过移民吗?” 卢灿瞬间明白对方今天来的目的!也明白港府为什么为爷爷提名kbe! 港督府不在乎移民潮所引发的惶恐,甚至在暗中支持,但是,他们在乎那些投资移民的资产走向,也就是钱流向哪里!为此,1987年伦敦弄出个bno护照,引导港岛资本往英国流淌。 像卢家这类超级港岛富商,资金流向更让港督府关注。 这次北市曝出以卢家为核心的投资机构,将在三到五年内投资叁拾亿美元,这笔钱兴许不是“转移资产”,但绝对是“分散资产”! 卢家是否分散资产,港府没兴趣顾问,关键是这笔钱没有流向英伦或者英联邦,这才是问题所在!威尔森今天来的目的,绝对是劝说卢家在未来一段时间要加强英联邦国家的投资,最好是英伦三岛。 撒切尔夫人上台后,改革搞得轰轰烈烈,可惜,吸引投资的效果很一般——1982年英伦三岛吸引境外投资总额不过区区147亿英镑。 这笔钱如果放在港岛,绝对数额巨大,可是放在老牌资本主义的英伦,那就太少! 卢家在英伦的投资,确实很弱,连港岛富豪一向喜欢的“捐赠英伦大学”,都没有卢家踪迹。不过,这次老爷子如果获得kbe,卢家还真不能小气。 威尔森当面点出,如果换成平常人,估计有点尴尬,可是,甩锅嘛,卢灿最擅长。 “威尔森,有些事情第一印象很重要。” “早在1980年7月,我第一次去英伦。事实上,我确实准备在英伦三岛大干一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投资了一家基金公司,也就是伦敦金融市场颇有名气的菲利普基金。” “可是,就在我准备大力推进其它投资计划时……”他双手一摊,一幅我很伤心的样子,“先是在伦敦,遭遇一场因为种族歧视而引发的斗殴,不久,又在萨福克郡的霍克森一家小酒馆中,遭遇群嘲和歧视……威尔森,如果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感觉?” “该死的!”威尔森捂着额头低声咒骂一句。 他很快再度抬头,手臂虚画一道,“我得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希望你忘掉那些小丑!英格兰民族是一个公平而富有绅士风度的民族,你打交道久了,就能理解。” 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英格兰一直是欧洲种族歧视的大本营! 卢灿眯眼微笑,很想骂一句,你特喵说这话脸不脸红? 不过,看在对方的身份上——没错,他怀疑对方可能是军情五处或者六处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二等文书,卢灿还是笑着说道,“当然,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譬如我在英伦认识的杜奇和凯文,哦,他俩之前是剑桥的大学生,后来加入英国石油公司工作,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甚至在他俩的帮助下,德银投资与英国石油公司还在裕廊石化,共同投资了一家炼油厂。” “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在今年五六月份,带团队再走一趟英伦三岛,考察一些项目,继续我三年前未完成的心愿!” 英伦肯定要走一趟,伦敦的面子可以不给,可港督府和布政司的面子,必须给。 另外,为了保证爷爷授勋事情不出意外,“大学捐赠”这项功课,必须要补课。 第80章 授勋公关 刚从弯弯赶回来的卢嘉锡,听到自己被港府作为“kbe”授勋候选名单,递交给英伦上议院审议的消息后,表情很奇怪,似乎在竭力抑制心中的喜悦,可脸部的干枯肌肉却不知不觉的开始抖动,眼神中更是洋溢着兴奋和愉悦。 王鼎新老爷子却一点也不掩饰兴奋心情,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卢哥……咳咳,恭喜恭喜!” 沙田老宅,在场的还有谭乐一家子,孙立功以及丁欢父女,自然也是齐声恭喜。 “哎呀,还没影子的事,就是一候选名单而已。”卢嘉锡再也压不住笑容,可偏偏又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名利二字,连一向自诩“人生看淡”的老爷子,也有些着相,卢灿看着都替他辛苦,笑着插话,“昨儿过元宵,我爷爷没在,也就没聚餐,今儿二合一,我打电话给福临门,定一个大包间,大家一起乐呵一下。” 卢嘉锡点点头,“顺便给虎博去电话,把几位老爷子接过来,一起喝一杯。” ……………… 有一句话爷爷说的是正确的,候选不等于确定! 不过,既然都已经上了推选名单,卢家肯定不会让这个机会从眼前白白溜走。 这种事,自然不会让爷爷自己出面,只能卢灿挽起袖子上。 在接到威尔森通知的当天,卢灿就成立了有关此事的秘密公关小组——伦敦方面以康丁为首,纳德轩珠宝伦敦分公司联络杜奇和凯文,又拉上阿尔达汗的父亲,准备公关上议院的那些老爷们;港岛这边,卢灿亲自带队,联络港府一些较有影响力的成员以及非官守议员,譬如夏鼎基爵士,如果能联系上尤德爵士更好,一起出面协助公关这件事。 尽管英国皇家荣誉勋爵并非正式爵位,只是个人的终身荣誉称号,尽管因为最近几年受封的候选人大多是有钱人,充满铜臭味,而受到一些人和机构的非议,可是,凭借当年的“日不落帝国”以及现在的“英联邦”影响力,英国皇家荣誉勋爵,依然是目前全球三十多个王室荣勋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它在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地位,依然象征着荣耀和地位,依然是最受瞩目的一个。 每年都有无数人在默默祈祷,希望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有关勋爵的竞争,还是非常激烈的。 那么,如何获得这一荣誉勋位呢? 英国皇家荣誉勋爵分为gbe、kbe或dbe、cbe、obe、be五等,遴选稍有不同。 首先是候选名单——进入候选名单,是最难的一关,尤其是较为尊贵难得的gbe和kbe。 gbe和kbe候选名单,需要有英伦王室附属机构或者英联邦海外自治领的推荐,放在香江就是港督府推荐,其它机构没有推荐权。cbe、obe的候选名单需要自治领的附属行政机构譬如香江的行政局、立法会推荐,或者英国上议院的附属部门例如审议厅、纹章院推荐。be的候选名单最简单,只需要两到三名现任上议院议员联名推荐即可。 所有候选者都需要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在某一方面,“功勋卓着”。 卢嘉锡被港府选为kbe候选名单,功勋体现在三个方面:卢家组建目前香江最大的博物馆,容纳中西方艺术精品,在推动中西文化交流方面,有着突出表现;卢家主导并推动“香江国际时尚周”,对提升香江整体形象有着积极作用;卢嘉锡夫妇,作为香江中文大学创始元老之二,曾多年埋头教育事业,有着较强的社会责任感。 至于卢家如何有钱……只字未提,但卢灿相信,这才是背后的决定因素。 港府作为英联邦成员,英伦海外自治领,每年都有推荐勋爵1—3人的权力。今年的gb、cbe、be名单空缺,kbe推荐仅有卢嘉锡一人,obe推荐名单一人,为be奥门王何鸿生升爵。 别看kbe推荐只有一人,可想要“中奖”,依旧很难,因为后面依然有两关。 第二关是上议院审议。 英伦的上议院越来越名不符实,这些贵族议员大佬们虽然在国事方面只能做橡皮图章,可他们在爵位传承以及勋爵授封方面,依然把握着百分之百的审核权,这是他们的自留地。 上议院的宪政事务司,会对各地上报的荣誉勋爵名单进行筛选,通过比例大约为40。 这一名单,再呈交给英女王办公室,也就是第三关——女王钦点。 每年新年和六月十六日,都是英国女王最忙的时候,因为她要从众多候选人中钦点名单,最终授予英国皇家荣誉勋爵的称号。 女王钦点环节淘汰率不算高,但也有一定的淘汰比率,综合这几年的数据,大约在20。 “毫无疑问,第二关是真正的难点——如何让上议院的那些贵族老爷,了解和熟悉卢先生的名字,非常重要。”纳德轩大厦顶层俱乐部房间,坐在卢灿和田乐群面前,是《南华早报》主编乔纳森范比,四十来岁的一位英国中年人。 《南华早报》成立于1903年,是香江目前影响力最大的一份英文报纸。 没说错,看多了香江小说,很多人都知道《明报》《东方日报》和《星岛日报》,亦或者《文汇》和《大公》,事实上,这些报纸在《南华早报》面前,都是弱鸡。 刚才提及的几份报纸,都是中文版,只在华人中有影响力,欧美人想要了解港岛,从不会看这些报纸,在《香江太阳报》还未发行之前,他们的唯一选择就是《南华早报》。 《南华早报》是英文版,不仅在港岛有着十六万份的恒定发行量,在英伦三岛的发行量也不低,大约在十二万,此外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发行量各为六万和三万,在欧美的机场零散发行,大约有八万份。 综合算算,《南华早报》的每一期发行量,都超过四十万份,绝对是香江第一报刊。 卢灿与威尔森通电话时,对方推荐了乔纳森范比。 乔纳森范比毕业于伦敦商学院传媒系,十年前来到港岛,加入《南华周刊》,1979年简悦强爵士荣封gbe勋爵,乔纳森就是幕后团队重要智囊成员。 “范比先生,我很赞同你的观点。”卢灿为对方斟满茶杯,微笑问道,“我现在非常关注的是,我们该怎么去运作这件事?” “如您所愿,我马上就会说道这一点。”乔纳森摊摊手。 “别认为那些贵族老爷在审议名单时,会一个个去了解授勋候选人,不可能的。对他们的选择产生影响的,第一是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第二是有没有听说过这人做的这件事!”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围绕港府上报,卢老先生卓越贡献中的三条,布置宣传计划。” 眼前这位确实有经验,卢灿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可依然没打断对方的话,微笑着伸伸手,示意对方继续说。 “卢老先生含辛茹苦,遭遇人生重大挫折依然不屈不挠,不仅将纳德轩珠宝做大,将卢家做大,还兴建如此庞大的私家博物馆,主导香江形象名片的国际时尚周……这些事迹,是真实存在的,本身就是传奇。它足够吸引人,让那些一生富贵的议员们为之倾倒,并投上正确的一票!” 卢灿与田乐群对视一眼,都在庆幸,得亏老爷子没在面前,否则…… 田乐群同样对爷爷授封一事,非常关心,微微欠身,“范比先生,你的意思,我们不用做其它……辅助工作?” 她比划个手势,大家都明白啥意思——贿选呗。 乔纳森范比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针对卢老先生的事迹,我不建议进行大规模贿选,当然,如果卢家能联系到上议院大臣司或者宪政事务部,那……可以试试。” 讲真,在此之前,卢灿对什么上议院大臣司和宪政事务部,根本就没听过,正因为这次爷爷授封,他才从康丁以及杜奇那边,听到这一名称。 上议院不设院长,主管者为上议院大臣,大臣司就等同于上议院院长办公室,而宪政事务部则类似于上议院办公厅,这两大机构是上议院主管部门。 卢灿苦笑摇头,卢家从未认真经营过英伦的人脉网络,仓促之间,哪能联系上大臣司和宪政事务部?看来,只顾着埋头行走终究欠缺,还需要抬头看路。 乔纳森范比双手上扬,“那……就按照我的计划来?” 只能如此。 3月1日星期二,英国《卫报》大篇幅转载港地英文报纸《南华早报》的纪实性报道——“走访香江最大的博物馆”。 这篇纪实报道中,首次替卢嘉锡在英伦扬名。 一位港中大老教授,在家族主要成员遭遇特内里费空难后,如何培育年幼的孙子成长,如何接手儿子的事业,最终做出偌大的成就——建成港岛最大的博物馆。 《卫报》是英伦发行量前三的报纸,影响力同样排在前三。 联络人自然是《南华早报》的主编乔纳森范比。 乔纳森范比接受卢家聘请,出任此次公关组组长一职,携带支票,来到伦敦。他联系上康丁,开启卢嘉锡授封的一系列公关活动。包括英伦媒体的多轮有关卢嘉锡的个人宣传,包括在凯文和杜奇的联络下,卢家公开捐赠剑桥大学的活动,包括对香江国际时尚周的活动宣传。 金钱开道,轰隆隆碾压! 3月5日下午,卢嘉锡在沙田老宅,招待一位贵客。 他就是澳门赌王何鸿生。 卢家在英伦开启大规模宣传,作为这次港府的两名推荐名单之一的何鸿生,很快就得到消息,心知肚明的很。他这次是be(员佐)升勋obe(官佐),与卢家想要谋取的kbe,不产生竞争关系,因此,想要上门寻求联盟。 第81章 何生意 何生拜访,自然是先递拜帖,隔日再来。 卢灿代表爷爷,站在沙田卢家大院前的公路入口处等候。 也就两分钟,两辆劳斯莱斯开过来缓缓停在他的面前,落下车窗。 何鸿生真的很帅。 即便六十岁,依旧身形挺拔,猿背蜂腰,精气神十足。 头发依稀有一点花白却不显老颓,鼻梁挺拔,五官立体感很强,眼瞳带有一丝丝的幽蓝,头发微卷,这两点与卢灿有些神似。 卢灿准备为对方开门,旁边的何永胜抢先一步,为何老拉开车门,同时躬身,“九爷好!” 还未起身,又看见随后下车之后,他连忙再度躬身问好,“十姑奶好!” 何鸿生在何家“鸿”字辈中行九,因而何家家佣早些年都称呼他“九爷”。随后下车的那位,是何生的胞妹何婉琪,行十,通常称呼她“十姑娘”,现在年岁涨了,变成“十姑奶”。 “九爷,您好!”卢灿微笑着迎上去,与何老握手,微微躬身。何老的身高仅比卢灿的一米八三矮一丢丢,年轻时应该有一米八五。 此时,卢灿不怎么关心何老帅不帅,他的眼角余光,落在随后下车的这位五六十岁妇人身上。 无它,此女很传奇! “澳门第一美女”的称呼,与何家特别有缘,最早是何鸿生的原配夫人黎婉华,随后被传给何鸿生的妹妹何婉琪,再之后,又被黎婉华的长女何朝英接棒。 何婉琪年轻时非常漂亮,据说,三四十年代,她曾经在南越生活一段时间,当时南越的末代皇帝阮福晪,对她一见倾心,想要求婚,可是,她心中另有人。 那人就是同曾祖父的从堂弟何鸿账。 这一爱情自然阻力重重,两人最终没能走在一起。 何鸿账自建家庭,育有五子三女。 何婉琪嫁给当时颇有实力的港岛酒业大王麦志伟,可惜的是麦家很快衰败,夫妻感情不和。何婉琪时隔多年,再见堂弟,这一次,两人都有婚姻做幌子,很放肆……何婉琪为从堂弟生下一子一女。 此后,何婉琪与麦志伟离婚,全身心帮哥哥何鸿生操持澳娱事业,现在任职澳娱事业的总经理,堪称何赌王的左膀右臂,智囊人物。 何赌王一边与卢灿握手,一边回头看看何永胜,“卢生,你家伙计……我怎么看着眼熟?” 他这么一说,身后的那位十姑娘也回头打量何永胜,“哟,是有些眼熟……” 何永胜微微躬身,“九爷,十姑奶奶,小的以前是大姑娘身边的伙计。得大姑娘的许可,从去年开始,小的跟着卢东家混饭吃。” 大姑娘,自然是何朝英。这位竟然是何家佣人?怎么跑到卢家当伙计? 何鸿生的脸色有些凝重。 卢灿连忙解释,“何老听我解释。去年我从大小姐手中接过乐古道的拾碎阁,当时没人看店,大小姐又打算外出旅游,于是,我就多一嘴,希望能把永胜的契约转到我名下。大小姐宽宏,放永胜自由身,现在永胜是我乐古道的店面掌柜。” 今天因为接待何家人,卢灿不熟,便将何永胜抽掉过来帮忙。 “是简的人啊,我说呢,怎么眼熟?对了,你家大姑娘呢?有些日子没见。”jane是何朝英的英文名,十姑娘挽着坤包,随口问道。 看何赌王的神情,似乎也不知道…… 卢灿听着都有些懵。 这就是大家族?连女儿侄女去哪儿都不知道?还要问一位“外人”? 自己以后该不会也这样? 好在何永胜还真知道,“大小姐带着瑞格小姐,去年六月份,先去的西班牙,最后一次联系是去年圣诞节,她和小小姐在卢森堡,最近在哪儿,不太清楚。” 卢灿隐约感觉出何永胜对何家两位有点怨气,连忙笑着插话,“九爷,十小姐,快请进!” 在香江,对于未婚或者单身的女性,几乎都称之“小姐”,不分年龄。 他引着这两位往院子里走,又摆摆手,示意何永胜去招呼何家随行人员。 “没想到卢生与简,还有这么一层交道,让你见笑。”何鸿生的姿态很低。 卢灿连连摆手,“晚辈当不得这个称呼,您老和十小姐长辈,直接叫我维文,或者阿灿。” “去年年初,我去乐古道,偶然走进朝英姐的拾碎阁,被那里面的很多精巧儿童玩具吸引,就聊了起来。朝英姐的美术素养和古董鉴定水平,让我十分钦佩。”花花轿子抬人,卢灿很会。 “是啊,朝英那丫头,小时候又聪明又伶俐,还办过画展,在摩罗街开过古董铺子……现在这样子,都是萧家人害得!”十小姐何婉琪在旁边忿忿的秃噜一句。 随即被何赌王轻咳一声阻止。 看待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无法评价对与错。 在何家看来,女儿已经出嫁就是萧家人,萧家做事不地道——在何朝英精神最脆弱的时候——弟弟车祸去世,没有选择安慰,而是往深渊中推一把——萧百城提出离婚,这才是何朝英伤心的原因。 此时的何朝英还是一个正常人,卢灿却知道,她的不幸,刚刚开始。有心想要劝一句何赌王关心一下这位濒临崩溃的女儿,却不知从哪儿开口——两家并不熟悉,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交往。 几人走进院子,卢灿再想开口,已经没有机会。 卢嘉锡从别墅台阶上往前几步,拱手笑脸相迎,“何生与十姑娘登门,蓬荜生辉!” 何鸿生快走两步,先一步伸手,“嗨,生什么辉?我就一个大俗人!以前不认门,不敢妄自上门。这不,找个借口就和家妹上门给卢先生道声恭喜。其实啊,是认门来着,以后就能多来蹭茶蹭饭。” 两人的对话,各有特色,爷爷在掉书袋,何鸿生则一股子江湖味。 其实,何鸿生的话很对,没什么可聊的。 卢家公关的是kbe,何家公关的是obe,彼此没有竞争关系。 聊起合作其实也没啥,无非是双方资源综合一下。这方面,何家更具优势,早在四年前,何鸿生就曾经荣获be员佐勋衔,经历过一次,有经验和人脉。 当时何家的公关负责人,正是十姑娘。 因而,今天的见面,更像何氏兄妹专程上门传授公关经验。 都是聪明人,聊过几句,卢家爷孙就明白。 卢嘉锡索性挑明,端着茶杯感谢,“感谢何生,还有十姑娘,两位有心!我卢家对如何运作这件事,还真的两眼一抹黑。不得已,只好请人帮忙,幸亏《南华早报》的乔纳森范比主编,古道热肠,正在伦敦帮我卢家奔走,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乔纳森范比?”何鸿生想了会,猛地一拍手掌,笑道,“简议员授封gbe的智囊?据说,当年简议员苦情戏,就是他出的主意。这个乔纳森很醒目,有他操持,卢老哥这次肯定能如愿以偿。” 简议员苦情戏?卢灿还真没听说过。 79年,卢嘉锡正全副身心的想要做大纳德轩珠宝,也没时间留心这些“小道消息”,故此,他也不明白简悦强议员的什么苦情戏,爷孙两人都有点蒙。 老爷子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 “嗐,卢老哥不知道?” 卢嘉锡点点头。 “79年3月,麦理浩爵士北上,简议员随行。据说,当时麦理浩爵士试探主治分离的可能,简议员在旁边帮腔,连着说了好几条这样做的好处。” “你猜结果怎么样?” 晕,这怎么猜?卢灿发现这位何赌王很有意思,远不是想象中那种严肃古板之人。 卢嘉锡似乎也被他逗乐,微笑着摇摇头。 “简议员被对方的一名工作人员当场质问,‘你还是不是华夏子孙?’” 哦喔!卢灿张大嘴,这绝对是秘闻! 卢嘉锡也没料到,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 “回港之后,麦理浩爵士为了补偿简议员,将原本的kbe调升为港人从未拿到过的gbe勋位。当时为了能成功授封,就是这位乔纳森出的主意,在伦敦加强放大有关简议员在京师被怒怼的事件宣传,引发上议院一帮贵族老爷的重视。” “最终,简议员得偿所愿。”何鸿生摊摊手笑道,“不过,他授封gbe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辞掉港督府顾问、非官守议员职位,淡出舞台。” 真正的秘闻! 这位简议员卢灿认识,他退出政圈之后,开始全身心投身教育事业,就在去年,他被委任为港中大副校监。不知是不是受到那句话的刺激! 再遥想京师说出这句话的那位…… 啧啧,老一辈是真猛啊! 根本就没有给英方留一丝丝的念想!有远见,真英雄! 大家唏嘘感慨几句后,很快将这次两家齐心合力的事情定下来。何家这次的赴伦敦公关的负责人依旧是十姑娘,她将于明后天起行。 卢灿遂即将康丁和乔纳森的联系方式,告诉对方。 三月份,卢家肯定去不了伦敦,只能拜托十姑娘帮忙盯一盯——卢灿的祖母、父母在三月份去世,每年的三月,卢家都要斋祭。去年卢家添丁进口,因而今年的斋祭规模更大。 谈完正事,接下来是闲聊时间。 原本应该是轻松时刻,孰料,何老一句话让现场话题又变得严肃而谨慎,“卢老哥,您怎么看这次谈判?前后延续好几年,是不是该有结果了?” “这事不是你我草民所能关心的。”卢嘉锡笑着给对方斟茶,打算将话题岔过去。 “卢老哥,不瞒您说,我心里没谱啊!”何鸿生接过茶杯,叹了口气,“您卢家从事的,都是正当营生,城头变幻大王旗,怎么变都不怕。哎……可是,我何九不一样啊,我做的营生,可是国内不许可的。这不,心底没谱,想要求教您来着。” 第82章 难解恩怨 “维文,今年拍卖公司的分红,没了。另外,你给大华银行打声招呼,维德拍卖准备抵押贷款,让钱伟给松松口,多贷点!”胖子的声音很大,还很兴奋。 卢灿将手机向外挪挪,等他说完,才问道,“你有病啊?有病得治!怎么突然要抵押贷款?” “咦?你这家伙没看新闻?” “湾仔那块地,我上午拍下,中标价158亿,估计这会上电视新闻。” “得赶紧帮我搞定大华银行贷款,拍卖尾款还没支付呢,另外,筹建维德拍卖大楼也要钱的!” 说着说着,这家伙哈哈大笑起来,“鲨胆彤气得跳脚,胖亨利敢怒不敢言!哈哈!太爽了!” …… 许胖子还在唠叨,卢灿却一个恍惚,这家伙,真得把湾仔的那块填海造陆地皮拍下啦? 去年夏天,许胖子和未婚妻叶美卿因为绯闻事件分手,叶学姐很快投身鲨胆彤家的大公子郑家春的怀抱。胖子认为导致他和叶美卿分手的“杜瑞莎事件”,是郑家春一手策划,因而决定给新世界郑家找点麻烦——争抢郑家视为囊中之物的湾仔填海造地地皮,建设拍卖大楼。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七八个月,卢灿都已经完全忘记。 孰料,这会儿还冒出“续集”——胖子还真的把那块地皮抢下来。 “你这家伙……”卢灿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事……只怕又要加深卢家与郑家的“恩怨情仇”! 在纳德轩珠宝崛起之前,金大福一直是港岛甚至东南亚第一黄金珠宝品牌。 可是卢家有缅北的翡翠矿、迈外黄金矿的强力支持,纳德轩快速崛起。 双方因为缅北矿业和珠宝业的双重直接竞争,关系越闹越僵。 为阻止纳德轩珠宝成长,金大福没少下绊子。 譬如金大福就曾经联络戴比尔斯、比利时安特卫普,以及印度的钻石供应商,在给纳德轩供应克拉钻时,提高价格门槛,设置障碍,欺负纳德轩珠宝这个钻石饰品新人,逼得田乐群不得不远走以色列特拉维夫,寻求新的钻石供应渠道。 纳德轩珠宝在度过困难期后,也没少打压金大福珠宝。 尤其是迈歪金矿出产后,卢家成为香江第一黄金大户,卢嘉锡亲自坐镇香江黄金贸易场,利用庞大的黄金出货量,逐步将郑家势力挤出黄金行当。 这是暗地里交手,至于明面上的店铺竞争,那就更多。纳德轩珠宝和金大福经常对飙促销活动,打得火花四射。 一直到去年上半年,黄金涨势凶猛,而郑家投资南非金矿枯竭,金大福无力为继,纳德轩才取得全面优势。一年之中扩建店面两百多家,彻底将金大福甩开,坐稳东南亚珠宝品牌第一的宝座。 纳德轩珠宝无可撼动之后,鲨胆彤郑家逐渐将资本重心,转移到房地产方面,其中,湾仔这块地,就是新世界地产计划中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这块地对新世界地产这么重要? 湾仔,称得上香江历史最悠久和最富传统文化特色的地区之一,也是港岛商业中心之一。港府最近几年一直在湾仔附近填海造陆,扩容面积。新拍地皮十二亩,就是最新填海造陆的成果。 很巧合,这块地皮,毗邻鲨胆彤郑家的核心物业之一,湾仔新世界商场。 填海工程还在进行时,新世界地产就频频放话,准备拿下这片空地,建设新世界商场的东裙楼,以增添营业面积。他们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地产同行给个面子,减少中标阻力——彤叔在港岛还是很有面子的。 这次拍卖,新世界地产做梦也想不到,最后竟然杀出一匹黑马——维德拍卖公司以两万港纸一平米,总价158亿,生生从新世界的手中,抢走这块地皮,成为今年港岛单位面积竞价“标王”。 并非新世界地产实力不足,而是他们根本就没预计到,一家拍卖公司来捣什么乱? 许胖子举牌时,完全打乱他们的节奏。 估计彤叔更想不到的是,事件起因,会是长子郑家春与别的男人争抢女人所致…… 卢灿都不用思考,都能猜到,这起拍卖最后的帽子,肯定会扣在卢家的头上。谁让卢家是维德拍卖的股东呢?谁让纳德轩与金大福是竞争对手呢? 他想骂人,骂的是“卢家被冤枉却无处申诉”,而不是骂这桩拍卖。 胖子买下这块地皮,绝对是无意中的“神来之笔”——如果不是八三年地产行业整体走低,想要用158亿在湾仔买下这么大块地皮?你想嘛呢?还不如去做梦! 不信,再过两年看! 没时间考虑郑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解决眼目前的事情最重要。 “胖子,大华银行那边可以贷款,不过,你要贷多少,得给我个数目。” “三亿,成么?我把拍卖公司和这块地皮,全部抵押给大华,能贷出三亿吗?”胖子嘿嘿笑道。 地皮拍卖成交价158亿,并不代表能贷出这么多的贷款,尤其是最近地产走低的情况下,最多12亿。维德拍卖公司,能价值18亿? 胖子自己也没底。 “你还是找个地方睡觉去,梦里什么都有!”卢灿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如果是卢灿执掌大华银行,兴许可以放出三亿,但钱伟担任总裁,肯定不行——他是职业经理人,还需要为其他股东负责。 “可是,我手中只有七千万公司账面流水,地皮交接需要九千万。维德拍卖大厦总不能抠抠索索的建个十来层?怎么着也要有五十层,这就要两个亿。所以,我想贷三亿,不影响拍卖公司运营。”许胖子还在试图说服卢灿。 卢灿这会都想掐死他,做事之前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自作主张! 揉揉眉心,卢灿想了会,“贷两亿……应该没问题。” “两亿也行!欠缺的……阿灿,我想先内部融资,如果融资不够,再对外融资,你的意见呢?” 我去!卢灿瞬间明白胖子的意思。 这个死胖子!拍地皮,一箭双雕! 报复郑家春就不再说了,他的另一个目的,是挤压罗家在维德拍卖的股份。 不是对罗大伟有意见,而是…… 怎么说呢?罗家精明过分,偏心过分。 因为天生口吃,罗大伟在罗家并不受重视,罗开来更喜欢长子罗跃文。 罗家律师楼在港岛颇有名气,罗开来从小就着力培养罗跃文,并计划让罗跃文接手罗家律师楼。当年,组建维德拍卖时,罗开来就不想给罗大伟投资,拖延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看在双许家族以及风生水起的卢家的份上,最终投资了三百万港纸,拿到维德拍卖20的股份。 可是,维德拍卖的发展速度,谁也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就做到港岛拍卖行十强。 罗家人开始重视起来。 从去年十月份开始,罗家就念叨着更换董事,想要让罗跃文担任罗家在维德拍卖的董事,兼法务总监,让罗大伟只担任虚职。 在罗家人看来,这是罗家自己的事,外人无权干涉。 可胖瘦二头陀与罗大伟关系非常好,自然看不得朋友受欺负,许胖子直接否决罗家的董事更换申请,并且明言,维德拍卖不接受罗家除罗大伟之外的任何董事提名名单。 罗家是大状世家,祖祖辈辈都是打官司的,罗开来认为维德拍卖侵犯罗家权益。 双方协商多次未果,于是,罗家同样放狠话,打算状告维德拍卖侵权。 两方现在还僵着呢。 其实,罗家并不敢真正得罪维德拍卖的另外三大股东,很轻松就会给他小鞋穿。譬如刚才许佳闻的内部融资提议,就有着“稀释罗家股份”的用心。 罗家经营律师楼,充其量也就是个有头面的“大状”,真正论起资本,肯定比不上许佳闻、许家耀两家,更勿论卢家。 如果许胖子提议内部融资两个亿,罗家跟还是不跟? 跟,罗家有没有四千万两说,即便有,如果维德拍卖再玩花招呢? 不跟,可能罗家连董事会席位都不保,以后更没有发言权。 卢灿咬咬嘴唇,他也不喜欢罗家人,不过,对罗大伟,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事,你和竹竿说过吗?” “还没,我想先和你商量。” “大伟那边……” “我想和他私下谈谈,如果可以,我想从管理股中抽出一定比例,让他以后有机会再购买。” “可以,我支持你的做法!”这是资本市场,一切以资本实力说话,许佳闻能够同意预留管理股让罗大伟购买,算是仁至义尽。当然,未来想要购买股份的成本,只会越来越高。 给钱伟去电话,两人在电话中商议维德拍卖的贷款事情。 维德拍卖加湾仔地皮,抽贷两亿港纸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港纸越来越不值钱,很多储户都来取钱购置黄金白银等贵金属保值,导致最近各家银行银根紧缩,大华银行也不例外。 卢灿揉揉眉梢,大华银行不是发钞银行,在货币存储量方面,始终是个短板。 可这一问题,大华银行几乎不可能得到解决——即便未来增加发钞行,那也是中银香江的囊中之物,大华……基本没戏。如果能买下渣打标准,那就太好了!可是渣打标准背后的伦敦养老基金会和南非标准银行,实力都很强,单靠现在的大华,或者卢家,肯定咽不下去。 钱伟倒是提议,希望放松黄金汇兑业务,可卢灿又不太想这么操作——很容易破坏黄金市场的大好形势。黄金市场的话语权,是卢家在香江金融市场影响力的最直接体现。 他自然不希望黄金市场崩溃。 许久,他给钱伟出了个主意,“钱哥,你试试推出‘半年存款,即可获大华银行兑买黄金资格’的吸储活动,看看能不能让货币回流?” “为什么是半年?”钱伟立马抓住问题关键。 半年,是卢灿对香江金融市场继续走低,黄金市场走高的“默算”,要说理由,真没有。卢灿轻咳一声,“这只是我的预估,你完全可以设计八个月或者一年。” 挂电话之前,他又叮嘱道,“一定要说明,这个活动是周期性,并非长期政策。” 这一政策推出,几乎可以肯定,吸储效果会非常好,大华银行的货币紧张问题能得到解决,但是,卢灿也不敢确定,半年之后,黄金汇兑风潮,会对香江黄金市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且行且看。 第83章 田姨上门 3月8日,妇女节。不过,香江没这个节日。 “三八”这个词,都被香江人玩坏了——“八婆”估计是香江市井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骂女人词汇。 下午两点,原佳艺电视台大厦,现已经挂牌纵横影业大楼的二楼大厅,被收拾出来,整饬一新。几张办公桌拼凑在一起,蒙上绒布,做成餐桌,类似的茶座有七八处。每一处餐桌上,都放置着各色水果、点心、干果、香槟、咖啡、可乐,以及大大小小的玻璃杯。 紧靠大厅内侧,搭建一座小舞台,立着话筒和讲台。七八十张折叠椅,围着几张台桌放置。 一身合体ol装的陈羽莲,脸色严肃地指挥员工进行最后检查,准备招待即将莅临的客人。 这间会场,将是纵横影业今天的庆功会兼洽谈会主会场。 庆什么功?洽什么谈? 今年的二月,纵横影业连放两颗卫星,惊掉一地眼球。 首先,历经21天的超长放映,《摩登衙门》于3月4日全面落画,最终票房2095万港纸。 这次票房结账很快,落画两天以后,六婶就通知莲女去对账,并商谈《摩登衙门》的外埠发行和第三部投资——没错,尽管六叔压了一次,可六婶最终还是开口,当然,她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纵横影业还是一棵小苗,需要无线和邵氏的扶持。 莲女几乎没犹豫,就答应邵氏影业三成的投资额——肥kent与大口青这对cp的第三部,今年六七月份启动,圣诞元旦档上映。 扣除拷贝费和影院分成、宣传,纵横影业单笔收入847万,将近这部电影投资的两倍,这还不算外埠分红,大赚一笔。 莲女和郑雷商议,不能等到年底外埠分红,等不及,必须得给剧组和演员先发一波红包收拢人心——就这十来天,已经有不少电影公司举着支票,想要挖角李秀贤和肥哥。 于是就有今天的庆功会。 纵横影业放出的第二颗卫星,就是与嘉丽服饰、纳德轩珠宝、时尚周刊联合制作的时装轻喜剧《律政俏佳人》。 剧情不算曲折,毛舜筠、曾华倩和温碧玉三人饰演的女律师,合伙创办律师楼,在法庭内外与恶势力斗智斗勇的故事。这部打着“律政”幌子的时装轻喜剧,在卢灿看来,就是一部彻头彻尾实的偶像广告剧,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的广告,几乎无所不在。 可架不住此时港民都还是“土包子”——电视剧中,清一水的俊男美女,动辄跑车、游艇、欧美艺术品、西餐、高尔夫、壁球、古董什么的……哪见过这么拍摄电视剧的? 再加上剧情也不算薄弱,因而,自从开播以来,收视率与口碑双丰收。 2月21日无线台首播,周一到周五黄金时间段播出,每天一集。 前两周共播出十集,收视率从开播的32一路走高,上周五收视率破五成,平均收视率为46。六婶预测,大结局会破六十点甚至破七十。 出演三位女主的毛舜筠、曾华倩、温碧玉,一身裁减得体的女士ol装形象,火得一塌糊涂,但她们绝对不是收益最大的。 捡得最大便宜的是嘉丽服饰,林嘉义在电话中,笑得合不拢嘴——有关各行业的ol通勤装订单,工厂排单已经排到两个月后。 纳德轩珠宝要稍次一些,毕竟,女律师上法庭,是不可以佩戴珠宝首饰,多少受一些影响,但是,三位女主佩戴的耳坠、戒指、项链、腕饰,以及服装包包上的小配饰,卖疯了。 这部电视剧的传播效果这么好,太出乎这两家公司的预料。 在将《律政俏佳人》推向外埠市场方面,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珠宝,要比纵横影业积极许多。纵横这边还等着邵氏及无线电视台的推荐呢,这两家公司就已经牵线,联系上澳门电视台、中视、新加坡华语u频道、马来西亚ntv 7等四家华语台。 今儿下午,纵横影业与这四家电视台洽谈《律政俏佳人》采买问题。 这部电视剧对外号称“十五万港纸一集”,实则根本没有。 主拍摄场地为蓝湾游艇俱乐部,像游艇、跑车、艺术品,全是借用,服装是嘉丽服饰定制提供,珠宝是纳德轩提供,真正成本也就四万港纸一集。 无线电视台两万五一集的价格,拿到首播权。单这一笔,纵横就能收回大半成本,今天下午这四家电视台,只要能达成交易,都能大赚一笔。 这还只是华语,这部电视剧还可以改配泰语、马来语以及菲律宾等语种,进行三轮售卖。 可以说,《律政俏佳人》再度拓宽纵横影业的经营方向,这部剧的第二部,已经立项。到时候挥舞支票的,肯定不止纳德轩和嘉丽两家……钟表品牌、汽车品牌、化妆品品牌,完全可以往里塞。 莲女一遍遍的检视,生怕出纰漏,口气从未这般严厉过。 这么严苛?让她的秘书钟瑞都有些看不过眼。不过,她可不敢劝阻,躲在走廊中探头偷看大厅中的情形。 “艾达怎么了?”身后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把钟瑞吓得一哆嗦。 回身看见纵横经纪部经理陈家瑛,她舒了口气,轻拍胸口,“凯蒂姐,你可吓死我了。” 陈家瑛以前是无线的工作人员,被陈羽莲挖到纵横影业当经纪部经理,两人算是老交情。她指指内厅,“艾达……怎么回事?” 钟瑞往左右看看,没人,遂往对方耳边凑凑,悄声道,“刚才艾达接到电话,卢家的掌家大娘子,也来参加今天的下午茶庆祝会……这不,撂下电话后的艾达,就变成这样。” 公司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莲女与卢家那位少爷的关系,目前还没有确定任何关系的外室……稍后卢家掌家大娘子要过来,莲女的心情能不紧张? 陈家瑛神色了然,扭头就走。原本她是来找莲女商量下午的几个助兴表演,得,不去触霉头! 钟瑞撇撇嘴,嘟囔两句,再度朝大厅探头,孰料,莲女正扭头往外走,两人撞个对眼。 “你在干吗呢?探头探脑的,办公室打扫干净了吗?” 莲女随口一句,就把钟瑞轰得手足无措,“打……打扫干净了,仔仔细细擦过一遍。” 莲女没再理她,往办公室走去,钟瑞的心吓得顿时提起来——办公室确实擦过一遍,但是如果按照刚才艾达对大厅的标准……肯定会找到毛病。 小丫头还算机灵,马上跟在莲女身后,轻声说道,“艾达姐,客人三点才会入场,您还有时间,去化妆组去做个修妆的。” 陈羽莲脚步一窒,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脸,刚才发脾气,脸上有点油润,还真要去修妆……所谓修妆,就是为脸部去去油,补点眼影,或者修修眉这类的“清妆”。 “那行,我去化妆组看看,你替我把洽谈室、办公室,都再检查一遍。” 莲女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钟瑞拍拍胸,吐了口气,老板一紧张就像变了个人?太可怕了! 陈羽莲确实很紧张。 直至今日,她还没直面过田乐群,可是,有关这位正牌夫人的事迹,没少听说。有新闻报道的,有江湖传言的,也有从温碧玉那丫头听来的。 无论从哪个渠道得来的消息,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田乐群很强势。 媒体报道认为,如果没有这位“女强人”支撑,卢家的纳德轩珠宝不可能有现如今的规模;市井传言甚至纳德轩珠宝内部员工,都认为她性格强势,才能执掌上千人的珠宝公司;至于温碧玉……那丫头从小就畏惧田乐群,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本着畏惧的方向说的。 所有这些,都让陈羽莲对下午的见面,忐忑不安。 除了陈羽莲,还有一位有些紧张,那就是卢灿。 约克大厦八楼,维德拍卖,许胖子办公室。 卢灿、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四人聚在一起喝茶,商量着内部融资一事。就在刚才,他接到孙瑞欣那丫头的“告密”电话——下午田姨要去纵横影业。 卢灿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倒不是担心田姨会怎么样,也不担心莲女顶撞田姨,田姨不会,莲女不敢。 他的紧张,来源于“掩耳盗铃”被抓后的惭愧和歉疚——不少“渣”男都有这种特征,一边惭愧一边做坏事。 “嗐!嗐!想什么呢,捧个茶杯都能洒……你在想什么呢?”胖子的指关节,在面前的茶桌上连续敲打,提醒卢灿。 “啊?哦!”卢灿回过神来,面前的茶汤洒了一桌,手忙脚乱地拿过抹布蘸水,同时,抬头讪讪地解释,“嘿,这不在琢磨内部扩股方案嘛,出神了,骚瑞!” “哦?既然你都这么出神,那就你说说想法。”胖子捋捋衣袖,露出两条白胖胳膊。 胖子提出的内部融资方案,总数额为两亿,按照股份均摊,买不齐融资额的,可以转让给其他股东,只有其他股东都不买,才考虑外部融资。 这一方案,卢家最轻松; 胖子家在港岛一百五十年历史,小天星轮渡收益很稳定,也没问题; 许家耀家主要经营远洋客轮,航运业的整体下滑对他家多多少少有点影响,不过,以船王许爱周大家族的规模,拿出五千万港纸也应该没压力。 罗大伟最头疼。 他几乎可以想到,家中不会同意这一融资方案,甚至都不会同意融资。 包括罗大伟自己,对这一超出能力的融资方案,都有些抵触——尽管他父亲偏爱长子让他心里很不爽,尽管罗家律师楼想要抢走他的董事会席位,让他很不开心,可罗大伟毕竟还是罗家人,他所做的席位是代表罗家利益。 因此,当胖子说出融资计划后,他吭哧着表示反对。 许家耀低头不说话,他和许胖子、罗大伟之间的关系都很好,也很看不惯罗开来的做法,可是,让他旗帜鲜明的支持许胖子,扒掉罗家利益,他是不会开口的。 卢灿的意见,就变得至关重要。 “胖砸,内部融资两亿……有点浪费。大楼五天一层也要一年多时间才能入住,分四五次支付。这一年多,维德拍卖同样会有利润,再追加投资就是。”卢灿小拇指抠抠眉梢,脑海中想得却是昨天与爷爷卢嘉锡的一番对话。 昨天,他和爷爷卢嘉锡聊到有关“维德拍卖买走新世界地产预定地皮”的一事。 爷爷笑着说道,对人要和气,讲话要客气,不置气,不斗气,做事要硬气。 卢灿不想和罗家人置气,但又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因此,他的融资建议是一个亿——罗家挤一挤应该能凑出来两千万。 当然,如果罗家不接受教训,下一次融资,可能很快就到。 下午三点,钟瑞气喘吁吁地跑进化妆组,“艾达姐,艾达姐,快!快!门卫刚上来说,卢家的少夫人车队马上要到楼下了!” 莲女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却又有些手足无措,在房间转一圈,一时间,她的脑袋有些空,不知道自己该干啥,“这……这……?” “艾达姐,您是不是该到门口迎接?”钟瑞在旁边小声提醒。 “哦哦,对对!我这就去。”莲女一溜烟,小跑出去。 钟瑞跟在后面,摇头叹气——这还是以前那个温婉又不失精明的老板吗?智商堪忧啊!都紧张成这样,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吗? 第84章 舅妈的事 刚从约克大厦回到德银投资,卢灿就接到罗跃文邀约下班后去兰桂坊喝一杯的电话。 这位,八成是已经得知罗大伟传回家中的信息,想要从自己这里探底。 和罗跃文,算是朋友。 早些时候,纳德轩珠宝还没有自己的法务部时,曾经与罗家律师楼有过合作。当时,正是罗跃文负责纳德轩珠宝业务。他在服务纳德轩珠宝的那段时间,还是很尽职尽责,口碑不错。 如果抛开罗大伟是同学这层关系,罗跃文确实很优秀,年近三十,绝对年富力强,待人接物有着世家子弟的温润,同时头脑灵活,又因为从事律师工作,语言简练而精干。 对罗跃文印象不错,并不代表卢灿就不反感罗氏家族。 可能是从事律师行业时间太久,罗氏家族以及罗家律师楼,在维德拍卖公司的几家股东中,显得有些斤斤计较,寸土必争的味儿,不像其他三家股东都是商人世家那么具有长远投资眼光。 另外,罗氏家族对于罗大伟的不公正待遇,也让卢灿几人看不过眼。 罗大伟是同学,又是维德拍卖的创业元老之一,天然的,与大家关系更近一层,所以,胖瘦二头陀和卢灿都为罗大伟站队。 当然,这也不妨碍卢灿与罗跃文交往——成年人不做选择题。 听到对方的邀请,卢灿笑笑,“诺曼,卢家这个月底准备大祭,所以我一家人从月初就开始斋戒。你的邀请,留到下个月。” 诺曼是罗跃文的英文名,他服务过卢家,自然清楚卢家的往事,道歉立即传来,“哦~~骚瑞!我不知清楚这事,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卢灿捋了捋头发,今年家中添丁,爷爷执意大祭,应该也是想要告慰祖母。但愿这次大祭之后,爷爷能抚平旧伤痕。 电梯中没信号,卢灿只得站在电梯走廊接完电话再进,因而,他加快谈话节奏,主动将对方来电的用意挑明,“诺曼,你应该听大伟说了,维德拍卖需要内部融资,这件事已经形成决议,无可更改。当然,如果你还有困惑,我现在德银投资大厦,有空的话,过来聊聊。” 电话另一侧的罗跃文,沉默下来,似乎在咀嚼卢灿话语中的“形成决议,无可更改”八个字。 秒后,话筒传来他的声音,“那就打扰了,我稍后就过去。” 路过温碧璃的办公室时,卢灿探头看了眼,她正在里面带领两位助理整理资料。 最近几天她很忙。 纳德轩珠宝及相关公司在一月份做统计召开了年会,可德银投资、大华银行等其他公司可不是,依旧在三月份整理各种年度财务报表、做年报。 温碧璃最近几天忙的就是这些资料,为卢灿准备出席各家公司年会时的文件。 因而,她今天没随同卢灿前去维德拍卖。 “还没忙完呢?”卢灿走进去,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是九龙银行有限公司的年报。 “回来啦。”温碧璃抬头对他笑笑,手中依旧在抄录着文件中的重要数据——这些数据需要备用,指不定什么时间卢灿就要用到。又说道,“公司多,文件有点乱。你稍等一会,等我抄完这些,就去给你冲咖啡。” 卢灿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你忙你的,冲咖啡还不会吗?” 话说,这两年自己还真的被她们几人照顾得五体不勤,快要退化了。 其实,他进来是想要从温碧璃这里探探风——今天下午田姨去纵横影业的事情,温碧璃肯定知道。只是,这话,卢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温碧璃的办公桌前磨叽两步,搓搓手,最终还是没能张嘴,只得干笑一声,“那行,我先回办公室,你忙你的。” 温碧璃不知道是真忙忘了,还是不想跟他说,就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卢灿只得背着手回到隔壁办公室,心底依旧放不下,转了一圈。 得,还是给孙瑞欣那丫头去电话问问。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很吵,音乐声很大,还有歌手在唱歌。 “阿欣,你们那边很热闹嘛。”卢灿哈哈一笑。 “灿哥,你过来吗?这边很热闹的,丹尼仔刚才有献唱,阿玉那丫头也唱了一首,难听死了。刚才肥kent和大口青还演了对口剧(港台类似于相声的斗嘴剧)……”孙瑞欣似乎拿着手机,在找安静点的地方,音乐声越来越小,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在德银投资大厦,稍后罗跃文要过来,没空啊~~。”卢灿佯装抱怨。 “那你还有空打电话?哦~~你是担心田姨?”丫头直接戳破卢灿的意图,咯咯笑了几声,“田姨把你的那位红颜,臭骂一顿,你信吗?” 当然不信!卢灿对田乐群足够了解,兴许她心底不舒服,但绝不会做丢卢家面子的事情。拿捏这丫头,卢灿很有经验,笑道,“你敢调侃田姨~~等你晚上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句话让孙瑞欣这丫头上头,她如同温碧玉一样,也很怯田乐群,“灿哥,我什么时间调侃田姐的!哼哼,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通风报信!” “得,你刚才说田姐发飙骂人的话,我没听见,这总行了。现在能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形?” “哼。”孙瑞欣小声哼唧一声后说道,“你安心,田姐还夸了她几句,说她一人闯出现在的局面,不容易。这会田姐正陪着六婶,还有大舅母在聊天呢。” 大舅母?卢灿一愣,好一会才,想起是葛辉的大夫人。 葛辉有两房太太。 七十年代,风声很紧,葛辉将儿子送往欧洲读书,又让太太随同陪读。此后,他又娶了一房女人。 一直到去年,卢灿的表弟或者表哥,大学毕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葛辉的原配太太又回到香江,这才发现,合着家中都快没她的位置。 不知是出于切割还是补偿,葛辉将纵横影业属于他的那部分股份的受益权,全部给了大太太。对于这位大太太,葛辉将她藏得很深,一般不怎么露面,就是卢岳洗三,她也只是匆匆驻足。 特别说一句,这位大舅母姓吴,她哥哥是香江五六十年代四大帮之一“义群”大佬吴锡豪,江湖人称“跛豪”!跛豪74年被抓,判监禁三十年,依然在赤柱监狱中。 大舅母……今天竟然列席? “她今天来干嘛?” “说是路过……不过,肯定不是,她还问了你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要找你。田姐陪着她,有什么事,晚上问田姐。”孙瑞欣也不清楚。 算了,晚上问田姐,大舅母有事的话,肯定要告诉田姐。 现场一切正常,卢灿心底踏实多了,给自己泡茶时随口问道,“今天都有那些人到场?” “邵老和六婶,林嘉义叔,对了,嘉义叔还问你来着,郑雷经理陪着两人说话呢。还有几家电视台的,陈女在陪同;还有几位导演监制、明星歌手什么的,都有人陪着。整个会场还不错,没那么乱。”丫头拿着电话嘚啵嘚啵介绍今天会场情况。 “还有一件事挺有意思的。”丫头聊嗨了,捧着电话嘻嘻笑道,“刚才,亚视的李壮烈和徐小明一起过来,似乎想要和艾达谈合作……嘻嘻,我看六婶的眼神要吃人,邵老很淡定,还和这两人说了会话。艾达借口很忙,只让蓝乃才经理接待了两人。” 嗯?这个消息很意外。 去年邱老接手亚视,挖来影视圈的李壮烈,让他联手节目制作部经理徐小明,准备对抗无线,怎么这两人跑到纵横去拉合作? 也不知是真当资本无立场,还是纯粹想要在纵横与邵氏无线之间插一杠,耍离间计? 陈羽莲处理的很好——左右逢源往往左右都得罪! 短时间内,纵横影业还需要与无线及邵氏保持良好合作关系,不可以“两面三刀”。除非纵横影业已经庞大到,让邵氏无线感到无力对付之时,才具有“筹码效应”。 现在,还是乖乖当小弟。 “对了灿哥,刚才田姐还夸艾达,说艾达出手大方,有做事的格局。” “田姐怎么看出来的?”卢灿笑着问道。 “刚才,艾达悄悄告诉田姐,她一共派出去八十八万港纸。田姐随后对我感慨,那丫头是块料。年纪不大,手脚不小,懂放利就懂赚钱。” 哟?看来田姐对陈羽莲的评价很不错啊! 两人正聊着会场趣事呢,就听见孙瑞欣那边传来田乐群的声音,“阿欣,公司的事?还是阿灿电话?” 丫头吓得一哆嗦,“田姐~~你可吓死我了!是灿哥电话。” “哦,电话给我,我和阿灿说点正事。” 很快,电话那边传来田乐群的电话,“阿灿,大舅妈那边有点事。” “诶~田姐,什么事?”说起来,卢灿也有点怕田乐群——田乐群比他大三岁,很多方面就像照顾小弟弟一样,时间久了,天然就有阴影。 “大舅的岳父肝癌晚期,养和医院下病危通知,大舅妈想将她哥哥从赤柱担保出来,送送吴老爷子。这事大舅办不了,大舅妈想要让你帮帮忙。”三两句话,田姐说清楚原委。 我去,担保吴锡豪出狱为他父亲送终? 难怪大舅妈去活动现场堵自己——她知道卢嘉锡对葛家态度,这事又不方便电话中说。 讲真,这个忙卢灿不太想帮。 其一,他和这位大舅妈不熟,和义群吴家更不熟;其二,这事有碍卢家名声;其三,这事肯定不是葛辉的意愿——葛辉同不同意还是两说呢。 至于吴锡豪会不会逃跑?卢灿反而不担心——能在纳德轩安保的严密监视下逃跑,可能性太小。 没听到卢灿的声音,田乐群秒懂丈夫的意思,“阿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别问了。” 第85章 推心置腹 卢灿不在乎没打过交道的舅妈,不过,舅舅葛辉的态度还是要关注到。 葛辉对自己这名外甥,还是不错的。 正筹谋着怎么给舅舅去电话,温碧璃轻敲两下房门,“阿灿,诺曼到了,他说和你约好的。” 卢灿将手机插在充电座上,往办公桌外走去,又对温碧璃抬抬手,“请他进来。” 罗跃文的卖相很不错,白衬衫、西服、领结,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就是个头稍微矮一点,不到一米七。一见面就微微躬身,“维文,打扰。” “没事,坐。”卢灿伸手示意会客区的沙发。 温碧璃为客人冲了一杯咖啡,又将卢灿的茶杯续上水端过来,罗跃文再度起身道谢。 再度坐下之后,罗跃文开口问道,“维文,维德拍卖的这次内部融资,是不是太仓促?” 他没有一上来就询问为什么要融资,而是用了“仓促”来表现不满。咳咳,其实这个词与“草率”差不多,只是要好听一些。 如果不用闹内部矛盾,卢灿也不想传出“股东不和”的传闻,所以他才会在电话中约对方过来面谈。因此,他给出的解释还是很详细的:“诺曼,你应该明白,市场机会,讯息万变,棋差一着,溃败千里。湾仔那块地,很适合盖一栋物业大楼,对于推动以后维德拍卖上市,以及股价抬升,有很大帮助。所以,虽然我不参与维德拍卖的管理,不过还是赞同赖利的这个快速决定。” 推动维德拍卖上市的计划,早已经制定,罗家人也清楚。 “你不觉得……筹建维德拍卖大楼,会影响到上市计划吗?”罗跃文摊摊手。 许佳闻的决定确实有些“草率,不过,也没对方说的这么严重。卢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事得分两面看。无固定资产公司上市,和有价值几个亿的物业大楼资产的公司上市,股票价值完全不同,未来升值空间也不同。我认为即便推迟个一两年上市,也是值得的。” “事实上地皮地价在走低……” 明白对方要说什么,卢灿手指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轻点几下,“如果不是低谷期,你认为维德拍卖能买下湾仔的土地?别忘了,那是湾仔!” “可是香江未来……” 又是香江未来迷茫那一套,卢灿听厌了,懒得多解释,再次截断对方的话,“许胖子赌香江五十年兴旺,我陪赌!做生意,需要敢于下注的胆量。” 格局有多大,胆量有多大,企业的规模就有多大,这话真心不假。 那天何九爷兄妹来卢家做客,也问到港澳未来。卢灿只是提议一句,百闻不如一见,九爷您为什么不放开胆量,过去走一趟自己看看呢? 结果,昨天港澳新闻就报道,何九爷北上。 九爷不仅北上,还在过关前大鸣大放的接受媒体采访,表示看好港澳未来。 就这么一小段话,就足以将他早些年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覆盖掉! 中间只隔了一个整天!这气魄,这效率,卢灿真心佩服! 与之对比的是以香江大律师公会为带代表的那帮高知,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有剖析案情之见微知着,无判断未来之炯炯眼光,罗家就是典型。 如果单个论罗家人,个顶个的精英,罗开来、罗跃文父子精通律政,待人热情,在服务客户方面也无可挑剔,包括罗大伟的二叔罗开生一脉,都是如此。但是,卢灿还真没查到罗家除了律师楼之外的其它出色产业,罗大伟投资的维德拍卖,绝对是罗家独一号。 连着被卢灿怼了两句,罗跃文眉头紧皱,拿着银勺心事重重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喝。三个大股东联手,他罗家一个小股东能怎么办? 正在他筹措着怎么再努力一把时,卢灿又笑着说道,“诺曼,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才说接下来的这番话。可能有些冒犯,但我只说一遍,以后再也不会提。” 这句话顿时让罗跃文略有些佝偻的身子坐直。 “维德拍卖从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在的港岛拍卖行前十,最大的功臣,不是我,不是许家耀,也不是罗大伟,是许佳闻!许胖子带着他们俩一点点做起来的。” 他的手指敲击两下,“事实证明,许佳闻是个值得信赖,且有能力带领维德拍卖继续向前的人。有着这么好的公司掌控者,为什么你们罗家要对他的方案提出异议?” “是基于律师行业的敏感性格?是你们的谨慎?还是天然的认为你们的知识结构他强?你们的见识比他广?你们的投资直觉比他好?可事实上,你们罗家除了律师楼,在任何行业的投资,似乎都不是很成功!难道你们家都没有认真去反思……问题出在哪儿?” 罗跃文脸色又白到红,似乎有些羞恼,可又忍了下来——刚才卢灿提前说过,这是“推心置腹”。 只是,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如同剥皮,让人听着难受。 “你慢慢琢磨去。”卢灿摆摆手,逐客,“帮我捎带一句话给开来叔叔,筹集资金,对罗家没坏处,顶多一年,你们就会看到。” 这确实是卢灿对罗家最后一次相劝——看在罗大伟的份上。 一无所获地从德银投资大厦出来后,罗跃文回头望望巍峨的大楼,眼神中有些沮丧。回到他的轿车中,坐着想了会,双手盖在脸上,使劲搓了搓。 卢灿最后一番话,将罗家扒的很彻底,让罗跃文当时很恼火,可是触动也是有的——他又不是七老八十思维僵化,他才三十,还懂得反思、自检。 如果将对方话语中的“居高临下”剥离,这番话当得起“推心置腹”。那么问题来了,卢家有没有居高临下的资本呢?罗跃文忽然惊醒过来,卢家还真有! 卢家在教育界、学术界、艺术界、金融界、工商界似乎全面碾压,即便是罗家引以为傲的律师楼……真要面对卢家旗下几家公司的法务总监时,同样被碾压。 正在他愣神的当儿,傻大黑粗的手提电话,“叮铃铃”脆响。接通之后,是父亲的声音。 “爹地,我在开车,等我回家再商量。” 电话另一侧的罗开来一愣,结果是好是坏,一句话而已,怎么回家再商量? 罗跃文想要找父亲谈的内容,已经不是维德拍卖的内部融资,而是,卢灿刚才那番话……依旧在他脑海中,天雷般翻滚。 ……………… 如果罗家还不知进退,都不需要卢家出手,许胖子就能将其挤出维德拍卖。 罗家的事只是疥癣之疾,卢灿回到办公桌前,瞅了眼手机电量,额,应该还可以打一个电话,随即拨给舅舅葛辉。 “舅舅,是我,阿灿。”确定对方是葛辉后,卢灿问道,“方便接电话吗?” 葛辉见不得人的事情多,打电话得找准时候。 “我在凌风阁,有事?” 凌风阁是葛辉的家,位于九龙城东北部新蒲岗。 “大舅妈的事……您知道吗?” 葛辉沉默了一会,“她去找你了?” 听这意思,舅舅知道事情但不赞同舅妈来找自己,卢灿松了口气,笑笑,“舅妈去纵横影业堵我,巧了,我今个有事,没去,不过她告诉阿群了。” “行了,这事你别插手,我去接她回家。”葛辉撂下一句话后挂断电话。 葛辉为什么不让卢灿出面,将他大舅哥保出来,见见临终的岳丈一面? 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实则……这其中牵扯到很多当年恩怨。 卢灿真是多少知道一点当年事,所以才不愿介入吴家之事。 葛肇煌去世之后,香江的几大组织分崩离析,一片散沙。 向前带人组建义安公司,葛志雄勉强维持数字k,石硖尾吴锡豪一家子后来居上,在五十年代末组建义群,声势浩大,再加上香江本地势力支持的和胜和。 四家相互拼杀,械斗不断,彼此有结盟有争斗,如同“四国演义”。 因为吴家的义群,组建最晚,故而基础最薄弱,但跛豪凶狠,弥补这一缺陷,可猛虎怕群狼,最终,吴家选择主动与葛志雄交好。 恰好当时数字k内有字堆自立山头,外有义安与和胜和虎视眈眈,唯一较为平和的就义群。 葛志雄与跛豪的叔叔吴兴达,达成“口盟”,彼此扶持,进而结成亲家。 此后十年,两家总体来说,还算平和。 1973年,港府整肃警界,同时对港岛地下势力进行清扫。 注意,港府的清理也有轻有重。资历最浅的义群,几乎被一锅端,十来位首领被判刑124年,其中葛辉大舅子跛豪被判30年。其他三家也有波及,但没这么严重。 义群彻底解散,其地盘被另外三家蚕食,同盟的数字k吃得最狠。 事情没过去多久,如果跛豪在公众场合露面,万一死不悔改,还能振臂一呼,目前还是葛辉担任名义上共主的数字k,又该如何面对? 所以,卢灿在接到这条消息时,第一想法就是舅舅不会让这位他大舅哥出狱! 事实还真是如此。 就在卢灿认为跛豪一事,怎么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之际。 傍晚,他和温碧璃回到沙田老宅,意外的见到一人,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舅妈,正在沙田大院做客。她与田姐、孙瑞欣和尾行烟子一起,正在逗弄小石头,还有尾行那三岁不到的女儿久子。 见到卢灿,田乐群起身,笑着对他眨了两下眼,“舅妈说来看看小石头,我请她一起回来。” “应该的。”卢灿朝这位中年妇人微微躬身,“舅妈好!” 田姐做事一向稳重,她既然把人带回来,肯定有原因。 第86章 舅妈吴芳 舅妈正名叫吴芳,祖籍潮汕朝阳,今年五十不到,不过,有点显老,尽管满脸笑容,可往下耷拉的眼皮,让她看起来依旧有些阴郁。 此刻,她正堆着笑脸,略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一转眼,灿仔都成家立业有孩子了。还记得当年,姑娘带你回娘家,你还跟小石头一般呢。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讲真,卢灿对这位舅妈,一点印象都没有。对她的这种开场白,也很免疫,只是碍于亲戚面子,卢灿脸上带着笑容点头附和着回应,“多谢舅妈还记得。对了,老表没打算回港?” 葛辉的儿子,究竟是表哥还是表弟,卢灿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每个儿子都是母亲的骄傲,提到儿子,吴芳顿时神采焕发,“你栖山表哥在联邦德国不莱梅拉丁学院上的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就被戴勒姆奔驰工厂招收进去。入职那天,你表哥带着我去厂子外面看了看。那家工厂可大了,我在外面走一圈,腿都走酸了,可惜……不让进。” 这一回答,很出乎卢灿的预料。 香江可没有去西德留学的风潮,绝大数首选英伦,其次北美,再次加拿大,去德语区留学的少之又少。舅舅这么安排,估计另有想法——希望这个儿子,彻底摆脱家族命运。 这位栖山表哥也很争气,不仅考上不莱梅大学、读完研究生,毕业后还能进入奔驰汽车生产厂。让卢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有些钦佩,应该是牛娃一枚。 “栖山表哥能有今天成绩,得亏舅妈您十来年的辛苦。”卢灿的这句夸赞还真不是随口一说。 一位平平无奇的普通妇女,带着十岁出头的儿子,前往一无所知的国度生存,即便有随行佣人,也很孤单无助。结果,她不仅把儿子带大,还带的很出色。 单凭这一点,外公和舅舅,都要把她当大功臣供起来。 聊了几句表哥葛栖山在不莱梅的学习工作后,卢灿找了个借口,“舅妈,您坐歇会,在这边吃晚饭,晚上我再安排人送您回家。我刚回来,先回家擦把脸再来陪您。” 田乐群陪着他进屋,歉意道,“我都已经回绝舅妈,卢家没那么大能量,帮不了的,最多帮她找两位大状,向法官提交申请,能不能过,不能保证。可……舅妈还是有些不死心,非得跟过来,我也不好拦着……” 卢灿眨两下眼,想了会后点点头,“那就找两名状师,帮吴家运作一份保外就医申请,法官批不批准,我们尽力。让维利勃兰特去找人,他自己就不要露面。” 维利勃兰特是纳德轩珠宝的法务总监,苏格兰籍大状师,原德勤会计事务所的法务专员,三年前被猎头公司送到纳德轩珠宝。 如果卢家全力运作,这件事应该可以达成,可是,事情背后牵扯太多,卢家也顾忌重重,更何况还牵扯到舅舅与他老丈人家的事情……卢家能做的,也就装装样子。 “舅妈这辈子也不容易,在西德一住十多年,终于有个盼头,去年又接到电报,说家中老爷子得癌症。这不,匆匆赶回香江……” 两人边说话边往二楼主卧走,田乐群说着今天下午从吴芳那里听来的消息,等到卢灿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对舅妈这些年的经历,也有个大概了解。 吴芳和葛栖山母子,是1973年被送往西德,这些年都没回港,虽然不缺钱,可七八十年代的西德,那可是铁幕最前沿,高危区域,母子两人加一位家佣,最开始时,活得心惊胆战。葛辉又因为身份原因,禁止出入境,一家人十年时间再也没见面。 好在葛栖山争气,从不莱梅哈芬中学,直接考入不莱梅大学,很顺利的完成学业。 换好衣服,卢灿搂着田姐生完孩子之后明显丰腴些的腰肢,下巴贴在她的秀发上,“嘻嘻,田姐能把舅妈带回家,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田乐群恼怒地拍了一记他那作怪的手,“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唯利是图?见钱眼开?” “那不敢!绝对不会,也绝对不是!”卢灿张嘴含住她的耳廓,轻轻咬着。 田乐群扭扭脖子,没能摆脱卢灿的赖皮,也就随他,轻声道,“其实我挺同情舅妈的。听她的意思,原本一辈子不想再回香江,可看到父亲癌症晚期的电报,还是匆匆赶回来送一程。还有个糟心的大哥在赤柱监狱……舅妈这辈子,要是没有儿子,那她真的没什么指望。” 这种同情,很容易“由此及彼”,卢灿可不能任由田乐群胡思乱想,笑笑道,“也不一样定。要考虑73年左右港岛环境,舅舅一家子能在那种情况下,将舅妈母子送到西德,一定花费很大精力。” “能一家团聚,谁愿意妻离子散?” “外公一家子现在不还在花莲钓鱼吗?你当他老人家不想回来?” “相比之下,舅妈和表哥虽然人地生疏,最起码安全无虞。真正危险的,反而是当时选择留在港岛的舅舅,那是真的九死一生。田姐你应该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印象?” 这就是看问题的角度,田乐群同情舅妈孤苦,卢灿认为舅舅危险,都没错。 只是,卢灿将话挑明之后,田乐群的“由此及彼”“感同身受”的联想,没那么严重,脑袋往后靠靠,抬眼瞥着卢灿,嗔怒,“就你能说会道。” 卢灿连忙抱屈,“冤枉!我也非常同情和敬佩舅妈!和你一样!真的!” 田乐群噗嗤一乐,又说道,“舅妈今天来的意思…哎呀,你别乱动…她父亲家中存留着不少古玩意儿,等老太爷的事情……老先生还在,这么说不合适。就是说,她到时候还会回德国,与儿子一起生活,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她用不着,想要处理给你。” 在卢灿的连续侵扰下,田乐群说话断断续续,不得不按住他的手背,一口气说完。 “舅舅外公家还有古玩意儿?” “多新鲜!我们田心围祠堂中都有老古董,他们家有些古玩意儿怎么了?” 还真是,义群纵横港岛十五年,弄一些古玩意儿装点家中门面,还是很容易。 卢灿还真没想到,冒出这么个答案。 他搂着田乐群,琢磨起来。不排除舅妈吴芳用家中古董古玩做筹码,让卢家出面担保跛豪出狱见父亲一面。如果稍后她真要提出这一要求,自己该怎么答复? “又开始琢磨那些古玩意儿?”田乐群试图掰开他的手掌,没敢用力。 “嗯,我在琢磨,稍后怎么和舅妈聊这事。” 田乐群终于将卢灿的手臂松开,回身探手帮他捋捋刚才洗脸时弄湿的前额卷发,“嗨,想那么多干嘛,看看舅妈怎么说呗。” 慧极易伤,情深不寿,卢家人都挺忌讳卢灿每天瞎想——早些时候还让他出手开赌石,现在纳德轩珠宝开原石,全是几个大师傅轮着来,根本不让卢灿插手。 卢灿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亲,气氛逐渐暧昧…… “群姐,灿哥,爷爷回来啦。”孙瑞欣丫头声音从一楼传来。 田乐群一阵气恼,这丫头,回头一定要狠狠收拾一顿! 两人出门,就见一楼客厅,卢嘉锡正在和吴芳聊天。小石头躺在卢嘉锡怀中握着他的手指较劲。 “爷爷,您回来啦。”卢灿站在二楼招呼一声。 卢嘉锡抬头,对俩人点点头,“今天你俩回来挺早啊。” 他的眼神中有疑问,估计是疑惑吴芳怎么来了? 田乐群想要开口,卢灿先笑道,“下午,阿群和舅妈一起参加纵横影业的庆祝会,碰上了。刚好舅妈说,她家吴老爷子手中有几件古玩意儿,想要匀给我。” 卢灿将事情中最轻的一部分摘出来说说,至于跛豪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爷爷知道为好——老爷子对所谓帮派恶势力,打心底厌恶。 老爷子明显不想提及吴家、葛家的事,倒是对吴芳笑着说道,“那家电影公司还不错,正当营生,细水长流,慢慢做总归能做大的。” 他还是若有若无的点了一下——正当营生。 吴芳对卢家与葛家当年的恩怨,知之甚多,在卢嘉锡面前,她同样有些拘束,带着笑脸点头,“我什么都不会,不问事,是公司其他股东,带我赚点小钱而已。” “这样就好,安心拿抽成,过安稳日子。” 卢嘉锡又点了一句——吴芳莫名上门拜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爷爷,您喝口水,小石头给我。”田乐群伸手去抱孩子,出言岔开略有些尴尬的话题。 晚餐,吴芳吃得很干涩,并非食物不可口,而是没心情。 她今天上门,确实希望卢灿能帮帮吴家,可是,卢家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已经很低——只希望哥哥能出狱见见老父亲,哪怕见一面也行。可是,无论是丈夫,还是其他亲戚,对这一话题,都避之不及。 让她倍感沮丧。 晚饭后,卢灿让阿忠送她回家。 上车之前,吴芳扶着车门,忽然对卢灿说了一句,“阿灿,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当初反对你父母的婚事吗?你知道你父母当初怎么认识的吗?” “想知道的话,明天你来吴家,我父亲会告诉你的。”说完,她钻进车内,带上车门。 这话把卢灿说的一愣,站在那里,目送车子驶离庭院。 陪同送出门的田乐群,碰碰卢灿,“别听她的,追究这些事还有什么意思?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年……即便知道原委,又能怎样?” 话虽如此,可卢灿心底还是有些想法——卢家本身,就有些像谜! 第87章 吴家事了 送走吴芳没多久,阿木送来一封文件袋——从警务处复印的跛豪案卷宗。 卢灿给自己泡了杯茶,慢慢翻阅吴家的过往。 他在琢磨吴家,几乎与此同时,养和医院一间病房中,一对父女也在聊着卢家。吴芳坐在病床前,握着父亲干枯的手掌,看着那双浑浊、渴盼的眼睛,愣是没敢直接说卢家没答应,只得带着一丝笑容,“阿爹,这事……成不成功的,没人敢给准信的。这不,他们家答应试试看。” 老者吴光远,是吴锡豪和吴芳的父亲。 在国内时,他是一名小学老师,因为有一名和他关系不错的老师,有“涉特”嫌疑,他担心受到牵扯,于1956年,带着全家人,偷偷摸摸撑着舢板来到香江。 初到香江,吴家两眼一抹黑,自然摆脱不了受气、清贫、窘迫的处境。 吴光远识字,在当时着名潮汕名商蔡杰士名下的一家商行,做“小账房”——管总账的叫大账房,管柜台账的叫小账房,薪水日结,很微薄的。 儿子吴锡豪,则帮蔡家在码头护送货物,结识不少三教九流人物。 转折出现在1957年,蔡杰士先生的“置信洋行”货栈遭对手一把火焚烧——当时香江的治安很不平稳,蔡家损失惨重,蔡老投钱组织建设商行护卫队,吴锡豪脱颖而出。 如果事情就此发展下去,吴家父子极有可能在蔡家得到重用,命运就会改写。可惜的是,1958年,蔡杰士老先生去世,蔡家子女无心祖业,售卖祖产,移民海外,吴家父子双双失业。 吴锡豪趁机带领蔡家商行护卫队骨干成员,组建“义群”,开始江湖争霸道路,也开启日后的覆灭之路。 命运的路口,做什么样的选择,承受什么样的结果。 一点都不假! 看到这,卢实挺替吴家唏嘘——如果不是薛家接连两次变故,吴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病床上的吴光远,努力地看了女儿一眼,眼皮慢慢合拢,最终,眼眶流出一滴浑浊的眼泪——他猜出最终结果。 “阿爹……阿爹!”吴芳慌忙起身,用衣袖沾去父亲的眼泪,趴伏在床边,“阿爹,真的,卢家的灿哥儿和田侄女都说了,明天安排两位大状,去法官那儿问问能不能保释阿哥出来。”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这种大鸣大放的找大状申请,明显是推脱之词,相反,如果卢家悄无声息的去办理这件事,反而更显诚意。 这会说出来,只是希望父亲的那口气撑住,这口气松了,人就没了。 人是矛盾的,吴锡豪作恶多端,这是毋庸置疑的,三十年刑期罪有应得。可是,吴锡豪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发迹之后,对父母以及家人,都很好。 吴志远就这么一个儿子,临时之前想要看一眼,还是他给吴芳出的主意——找葛家不如找卢家。现在,这一愿望也实现不了,老头子可以说,心如死灰。 吴芳又怎么不理解父亲的心思?只是,她真没有办法!只得趴在父亲的床边,低声的抽噎着。 病房门外,葛辉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他从下午四点多出门,先去佳艺电视台大楼,却看见田乐群和孙瑞欣俩人邀请吴芳上车,便没打扰她们。晚上一直没见媳妇回到住处,便猜测吴芳在医院。 他在房间门口,已经站了几分钟,吴芳的说话、哭泣,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这位媳妇,葛辉既有感激又有说不出的愧疚。 十年国外流离,将儿子照顾培养的很好,葛家头号功臣无疑,可去年下半年她回港,葛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媳妇——义群被灭,跛豪被判入狱,数字k的做法不是很光彩,不仅抢地盘、占粉额,还与其他两家一样,暗地里没少发力,意图一脚将义群踩死,彻底不得翻身。 这是帮派的整体利益,香江毕竟太小,少一家分利其他三家就能多分一点。 即便是葛辉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还有,如果不是吴家倒台,现在的二太太只怕没那么容易进门,葛辉自己也不敢放着妻、子十年不见——这就是有没有一个强势娘家的区别。 妻子的呜咽声,像鞭子一样,一下下抽在他的心上。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推开房门,手搭在妻子的头发上,“别哭了,我找阿灿商量。” ……………… 这份卷宗是从警局弄出来的不假,但肯定不像警局备档那么详细。卢灿浏览速度很快,约莫半个小时,就已经看完,对跛豪十五年的粉档生意销售超过三十吨的“业绩”,暗自咋舌。 三十吨!判罚三十年,他的量刑完全没问题。 吴家人中,除了吴志远没有受到牵连,其他人基本上被一网打尽。 吴志远的堂弟吴振坤(肥仔坤),判十五年,现在依旧在赤柱缝衣服;吴振坤的两个儿子水牛仔和栓仔,各判八年、六年,应该已经刑满;还有吴锡豪的媳妇郑月英,因为参与赃款处理,被判三年;吴锡豪的小舅子山猫,被判五年…… 正在感慨呢,电话响了,是葛辉。 卢灿笑着问道,“舅舅是你?舅妈到家了吗?” 葛辉嗯了一声,又低声问道,“阿灿,还是你舅妈家的事。你在港府面前有牌面,吴锡豪的事,你能帮一把吗?如果难度太大……就算了。” 卢灿一愣,下午电话不是这么说的呀?短短几个小时,舅舅就改变主意? 他不太确信,“您的意思是……” “能给跛豪办个保外就医吗?”这次,葛辉说的很明确。 不明白葛辉的主意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卢灿沉默下来。傍晚的时候,他联系过田坤田哥。 田坤以前g4组的人,也就是香江警方保安处第4组成员,现在是现任纳德轩安保的总队长,负责维系德轩珠宝在香江地面上,与所有帮派、警察、廉政、法院等方面的关系。 额,桌上的简略卷宗,就是田哥的关系网弄来的。 田哥几乎直接否决“保外就医”这一条,毕竟,吴锡豪是重犯,除非真的癌症或者需要大手术的重症,否则,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但是,如果只是想要将吴锡豪从监狱中押运出,送到医院与弥留之际的父亲见一面,全程只需要三四个小时,还是有很大把握实现的。毕竟,港府这几年也在强调“法理人情”。 卢灿没直接答复葛辉,先问道,“舅舅,吴老现在很危险?” “不太好,几乎是白蛋白吊命。” 电话那边的卢灿再度沉默两三秒,才说道,“那就把见面地点安排在医院,让……见见吴老先生,至于……以后再看。” “你费心了。”葛辉没再多聊,挂断电话。重新回到病房后,他对吴芳点点头,“阿灿来安排,豪哥明后天来医院见见爸爸,但时间估计不会很长,也就见一面。” 虽然不是“保外就医”,可是能见一面,也不错。 香江是个终究是个金钱社会,在卢家的银弹和声望的双重影响下,第二天下午,香江高等法院参考“人之常情”,特别核准同意——吴锡豪带“轻押”即手铐,在监视人员陪同下,于晚上8点,前往养和医院探视身患癌症的父亲,晚上11点归监。 吴光远于父子见面后的第二天下午,驾鹤西游。 两家并没有交情,吴光远的丧事,卢家爷孙都没有出面,王大柱代表卢家送花圈及慰问。 他回来时,带回来三件“古玩意儿”,是郑月英和吴芳两人塞进车中的。 一套明嘉靖金陵国子监刊印的《六家文选》,四册十三卷。《文选》为梁朝昭明太子萧统编撰的一套文集,整卷为六十卷,故而为残本。 虽然是残本,可嘉靖朝监本书籍,正是明朝印刷自我风格成熟的顶峰期,“白口、方字、仿宋”三大特点非常鲜明,印刷制式,颇有宋版遗风。 第二件是唐代坠饰玉辟邪。 辟邪究竟是什么神兽,考古界,历史学界,以及玉雕界,一直有争议。很多专家认为,辟邪的造型,应该是龙生九子之一的狻猊,也有人说是狮子,似乎都不是很准确。 春秋战国时期的玉辟邪,造型上有部分狮子特点,但细看的话,更接近犀牛,同时还糅合部分单峰骆驼的体格特征。 到秦汉时期的玉辟邪,已经出现明显的“角”和“翅膀”,造型上更像综合了老虎、狮子、鹿等特点,又被分为“独角的天禄”“双角的辟邪”“无角的符拨”,这三种都有“辟邪、镇煞”的功用。 到了两晋南北朝,玉辟邪上的狮子、飞虎特性越来越明显。 隋唐时期的玉辟邪,已经开始出现“貔貅”造型。 想要说清楚究竟什么神兽,真心很难。 因此,业内人通常将“赋予了超自然的特性的异兽”,统一称之为辟邪。 这枚玉辟邪为飞虎状,长132公分高96公分宽35公分,青白玉表面多有深浅褐斑。昂首张口,跨步游走,双翼贴于身侧,蓄势待发状,长髯垂胸,长尾弯曲曳地,整个造型,器宇非凡。 从尾部的弯钩造型能辨认出,这是一枚“玉帐勾”,也就是勾纱帐的。 第三件物品是一件乾隆朝剔红宝盒。 高十公分,直径三十三公分,平盖面,矮圈足。 通体髹朱漆,盖面作圆形开光,内雕单线回头天锦和水波锦纹,分别表现不同的空间。 画面正中山石耸立,芭蕉、松叶繁茂,山石前界出空地,在龟背“卍”字锦地上压雕文人雅集图:一长须长者正挥毫泼墨,左右两长者和身后两侍者面带笑容地凝神观看。 人物眉须细腻,神情生动。盖壁龟背锦地上雕刻各种团花图案,具有较强的立体效果。 此种装饰图案和雕刻手法为清乾隆时期的风格。 盒上下口沿雕连续回纹,盒底髹黑漆,刻“大清乾隆年制”楷书款。 这是一件极其典型的清代乾隆朝剔红漆盒。 三件东西都还不错,但要说镇馆……还不至于。 尽管吴芳和她嫂子郑月英坚决不收钱,可卢灿又会占他们吴家这么点便宜? 吴志远出殡那天,王大柱再次代表卢家前往送殡,给吴家捎去一张两百万港纸的支票。 卢灿这几天忙着参加各家公司的财务年会议,他已经拒绝罗跃文、罗开来的两次约见——内部融资第一笔账目都已经到账,还有什么可见的? 这天早晨,他的车子刚抵达德银投资大厦,就看见罗开来罗跃文父子,站在门前廊柱旁。 堵自己呢? 第88章 禅院守斋 桌上放着一尊南海观音碧玉灯盏。 高约20公分,莲花台上,立着一尊观音大士,手中净瓶的口部,为略显夸张的灯油口,也可以当成烛池,可插油灯芯,也可点蜡烛。 没错,它就是一座玉质灯盏,当然,估计没人真的用它来点灯。 整件器物通体碧绿,为一级碧玉所制,无裂无磕碰痕,品相不错。虽然还未上手,不过,看包浆和工艺,应该是清中后期的老手艺——圆雕柔和,透雕精细,观音大士面容慈祥,上品之作。 这件器物,如果开过光,没个十万肯定请不回去。 罗家父子一见面就拿出这件物品,想要干什么? “罗叔,诺曼,这是什么意思?”卢灿笑眯眯看看罗家父子。尽管他有着“古董貔貅”的绰号,可没弄明白罗家父子来意之前,是不会乱收东西的。 “维文,上次与你聊天,你点醒罗家……”罗跃文摊摊手,没再说。 点醒?那天与罗跃文谈话之后,罗家没再就内部融资的事情提出质疑,第三天,就安排罗大伟送来首笔款项。 就为这个?卢灿摇摇头,“别!那是罗家应有的权力。我说那些话,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说话的同时,他端起这尊造型雅致的观音玉瓶灯盏,迎着日光转一圈,“我只是不想维德拍卖四位创始股东闹出什么不和,让外人看笑话而已。” 他看得很快,又将灯盏小心放下,朝诺曼微笑点头,“我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尊大士是道光咸丰年间,西关成章堂出的货,挺贵重的。诺曼,收起来,带回家,水供和花供都行。” “卢生的眼光果然锐利!”罗开来竖起大拇指,赞道,“请这尊菩萨时,店老板也是这么说。” “成章堂?很有名吗?为什么我没听说过?”罗跃文在旁边问道。 卢灿看了他一眼,似乎真不知道,便解释一句,“南派玉雕中的一支,从康熙朝成章堂药店派生出来的一家玉器作坊,一直延续到本世纪三四十年代,出货质量和工艺都很好,在玉器行中很有名。” 玩玉器的大概都知道“南派玉雕”,可南派玉雕究竟有哪些代表,知道的人不会太多。 南派玉雕,多指清朝的岭南玉雕,集中地为羊城“西关地区”。 与北派、海派和苏浙玉雕的“师徒传承”不同,近代南派玉雕,组织更严谨。 早在乾嘉时期,羊城西关市场已经成行成市,有着规范的行市规则。 《西关纪功录》一书就有记录,道光朝时,广州玉雕业成立玉器行业的六大堂口——成章堂、镇宝堂、裕兴堂、珹福堂、崇礼堂、崑裕堂。 这六个堂口,即玉器行业的行会,各有分工。成章堂主营花件和光身碎件的制作;镇宝堂以制作玉镯为主,亦兼做光身产品;珹福堂以吸玉镯圈为主;裕兴堂负责零售,管理玉器墟和玉器摊档摆卖;崇礼堂专营开大料生产;崑裕堂经营玉石原料交易。 南派玉器行会有着严格的行规和学师制度——凡在广州从事玉器行业的,都必须先加入行会,严格遵守行规,谁不服六大堂口管,谁就别想在广州玉器行业里立足。 行会负责人称为值理,由行内德高望重者担任,每两年选举一次。 在技艺传承方面,成章、镇宝、珹福、崇礼四个堂口,可以带徒传艺,成章堂学艺期四年,其他堂三年。所谓三年学徒四年帮作十年出师,出师后就可以自立门户。 这种分工明确的行会组织,显然要比其他流派更容易推广玉雕技艺,这也是男排玉雕名家层出不穷的重要原因。 这件南海观音碧玉灯盏,就是清中后期成章堂的货品,材质、手艺、题材,都不错。 当然,这件玉器想要入馆,肯定不够,但如果上拍,还是很受追捧的。卢灿不打算因为之前提点罗家的一番话,就收下这份礼物……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他将碧玉灯盏放入锦盒,推给罗开来,“罗叔,真没必要!我和大伟关系很好,和诺曼的关系也不错,因为那么点小事,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呵呵,我算什么?” “阿灿,别多想,我请这尊大士,不是专程送你的。”罗开来笑着抬手解释。 “听跃文说,三月卢家准备大祭,这尊观音大士,是我请来敬奉在法会上的祈福灯,是我罗家对仙逝的老太太的一点心意,与你无干。” 这么一说,卢灿还真没法推辞。 这次大祭,卢家会在屯门青山禅院举行为期七天的半开放式法会。这种大规模的禅林盛事,一般都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参与,共同沐浴佛慈。 罗开来这么说,也就是希望从他这里要一个参与名额……罗家既然参与,肯定会带供奉。这件碧玉南海观音大士灯盏,就是罗家参加法会的供奉。 这是给祖母和父母的法事供奉,怎么推辞? 卢灿只得合十致谢,“罗叔有心,我会安排请柬。” 温碧璃带人送来茶水,罗家父子重新落座。 有“供奉”一事缓颊,双方谈话的气氛,颇为融洽。 罗开来笑着说道,“阿灿,你对跃文的直言相谏,罗家非常感谢。讲真,已经很少有人对罗家说这些,这也让我们渐渐变得更自我,忽略自省。能再次倾听朋友的声音,感觉很……” 他摊了摊手,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汇,秒之后才摊摊手,“感觉有点怪异,但很奇妙!对,就是奇妙!” 看来,这对父子认真讨论过那天自己的劝告。 卢灿微微一笑,“年轻,不知深浅,还希望罗叔不要嫌我多事。” “哪能呢?忠言逆耳,我还是知道的。” 一杯茶工夫后,罗家父子离开,似乎这次上门,就是专程来“上供”。 温碧璃拿着湛青碧绿的灯盏,看了又看,“罗开来他们来,就为送这个?” 她全程在场,只是摸不清罗家父子上门的蹊跷。 卢灿笑着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心底有些猜度——罗家想要投靠。 只是,罗家并非小门小户,当着卢灿这一晚辈的面,罗开来有些说不出口,这次卢家大祭,估计会找卢嘉锡聊这事。他们父子上门上供,有探路问话的意思。 罗家并非全无跟脚。 罗开来的曾祖罗三山,是已故大佬罗长肇的随从。 罗长肇又是哪位?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怡和洋行的第一华人买办,罗文锦先生的父亲,与港岛何启东关系莫逆。罗开来的祖父是罗文锦先生的伴读,曾经在罗文锦律师楼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可以说,早期的罗开来罗家,就是罗文锦家族的附庸。 但是,四五十年代,罗文锦老去,他精心培养的罗德权,英年早逝,更年轻的罗德成短时间担不起家业,另一房罗文惠要求分家,罗家内耗严重,罗文锦家族开始走下坡路。 罗开来的父亲趁机自立门户,创立罗家律师楼。 八十年代的港岛,新旧观念交替,罗开来对于成为更强大的卢家附庸,并没有心理障碍。只是,他可能没想到,卢灿对于罗家的投靠,没有多少兴趣。 3月18日,卢家一家人搬到屯门青山禅院,开始守斋。 提起香江禅林,最出名的莫过于宝莲禅寺,事实上,青山禅院才是历史最古老的寺庙。 青山禅院的历史可以延伸到南北朝时期。 据说南朝宋元嘉五年,杯渡禅师在此筑屋拓洞,新建庙宇,披裟修行,始有青山寺。 此后,这座寺庙又接受过唐末小藩南汉国的册封,一度非常兴旺。到宋朝时开始衰落,明末一度成为海盗刘天宝的巢穴。 1821年,道教接管这座荒废的禅林,又新建青云观。 到本世纪二三十年代,青山禅院大修整过一次,基本上奠定今天的格局。当时主持修缮再建工程的,是富商陈春亭和张纯白两位善信。 整座青山禅院建设于山林之中,风景优美,山道两侧很不少摩崖石刻及碑记,形成非常融洽的儒释道并举的文化特色。 卢灿一家人入驻在青山禅院的青云观中,这里早已经修缮一新。 所谓“守斋”,是佛教居士修行中经常会用到的一个专有修行方式——部分天主教派也有守斋习俗。 “守斋”又分大小斋。 居士守小斋,通常指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两天不吃肉。 “大斋”则是一周或者一个月,甚至一年不可以吃肉、喝酒。卢家这次大祭,青山寺主持显齐法师给出的箴语是“月斋”,也就是整个三月份,必须茹素且不得饮酒,算是大斋中的一种。 卢灿进入青山寺守斋后,又加入两个环节——早晚诵读一遍《妙谛法华经》,还有就是戒色。 当然,白天还是可以去公司处理事务。 说起来,卢灿真的挺喜欢这种“抬手浮云俯首松”的山间生活。 进山后的第二天,一场春雨不期而遇,朦胧整个山间,很快又日出海边,云蒸霞蔚,空气中弥漫着三四月份的青草香。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忽然想起宋代大和尚契嵩的《古意》—— 风吹一点云,散漫为春雨;洒予松柏林,青葱枝可取。 3月21日,青山禅院的法会正式开坛。 第89章 青山法会 今天凌晨到上午的活动,在整个大祭法会的所有环节中,最为重要。 凌晨四点,青山禅院已经灯火辉煌。 卢家的斋主,自然是卢嘉锡,一身金襟紫袍,取佛法中的“紫磨真金”之意。带金色襟边,取尊崇平衡之意,是因为他是亡人的丈夫及父亲,无需跪拜,只需参坐即可。 副主斋是卢灿,无金襟紫袍,他是后辈,必须要跪拜,所以斋袍没有金色襟边。 第三位名为随斋副主,并非田乐群,而是小石头卢岳。 沉睡中的小家伙,襁褓外裹着一层金边鹅黄绸袍,又称之为“须摩提”袍。“须摩提”是梵语中的“极乐世界”的别名,其本意为妙意、好意、清泰。 《慧苑音义·下》:“须摩那花,此云悦意花,其形色俱媚,令见者心悦,故名之也。”玄应《一切经音义》三:“其色黄白,亦其甚香。不作大树,才高三四尺,四垂似盖者也。 因为卢岳是今天的“祈告”活动的主要人物之一,用这种颜色斋袍,有着强烈的“祝福、祝愿”之意。加金边,是代表他身在襁褓,纯真无邪,所为皆真,敕无需跪拜礼敬。 第四位随斋,是田乐群,黄边白袍。 黄边白袍同样取义“须摩提”,同样是祝福新人之意——田乐群、孙瑞欣、温碧璃都属于后来加入卢家,禀告亡人时,她们的名单也需要和卢岳的名单一起呈告。 第五斋位是陪斋,纯白袍,也就是孙瑞欣和温碧璃所穿服装。 纯白袍也属于“须摩提”的一种,只是缺少田乐群那件长袍的黄边。 佛门高喊“众生平等”,实则……如果深入研究佛教就会发现,佛门的等级次第之森严,堪比朝廷的九品制。 区区斋家,就分为五等,这还不包含“行斋”。 行斋衣饰又分为三等。 第一等为紫襟棕色袍,是王鼎新、谭乐、福伯福井泉三位卢家“族老”所穿。 第二等是黄襟棕色泡,王大柱、郑光荣、穆远三人所穿。 第三等是白襟棕色泡,王小虎、穆方、辛婶、田婶等与卢家关系密切之人所穿祭拜服。 凌晨四点半。 青山禅院的维那僧显度法师,站在供案一侧,击磬扬声。 整个大雄宝殿中,站立着近百人,顿时鸦雀无声。 卢灿紧跟在爷爷卢嘉锡身后,搂紧怀中熟睡的卢岳,他的身边是田乐群三女,各个神色肃穆。 维那是禅林的一种高等职务,寺院中的纲领职事,掌理众僧的进退威仪,非但要佛门的规矩熟,而且要喉咙好,资格老,正如戏台上挂头牌的角色,一切的节目都要靠他安排。 维那僧,素来是寺院的三纲之一。 青山寺的维那僧是显度法师,主持显齐禅师的师兄。他击磬,预示着活动即将开始。 以青山禅院主持显齐禅师为首,一众僧侣,率领着今天参与斋告的信众,开始站位。 三声磬响之后,显度法师三稽首,沧桑的唱声响起:“戒~~定~~真~~香~~焚起冲天上~~弟子虔诚~~热在金炉上~~顷刻风云~~即遍满十方~~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声音波动曲折,回味悠长。 伴随着磬声和钵声,还有木鱼声,今天的“普佛”仪式正式开始。 显度法师击磬,显齐禅师上香三柱,随后监正显月法师上香。两位大德上香完毕,刚好“摩诃萨”的“萨”字尾音结束。 这一口气足有五分钟。 显度法师再度起引碧,唱《香赞》:“香才燕~~炉焚宝鼎中~~旃檀沉乳真堪供~~香云缭绕莲花动~~诸佛菩萨下天宫~~” 这一吟唱过程,是斋主一家人及随斋之人上香。 今天的普佛,共有两段内容,先是先灵祷告也就是阴普佛,后是祈福消灾即阳普佛,因而供案上分列卢灿祖母和父母的灵位。 卢嘉锡上香时,身子微微发颤,香烛上引燃檀香时,更像帕金森般剧烈抖动。卢灿连忙将卢岳交给田乐群,上前一步,帮老爷子扶住肘部,才堪堪点燃檀香。 上香之后,卢嘉锡双手合十,低头对着卢灿祖母的牌位静默了足足三分钟——他在祷告。 悠扬的吟唱,一直在伴随着。 谁也不清楚,此时的卢嘉锡究竟在想些什么。 祷告结束后,他退到供案的一侧,这次,他没有掩饰,摘下眼镜,用衣袖擦擦眼眶。 卢灿再度抱起卢岳,在供案的灵牌前露出遮在卢岳面上的纱巾,让先人看一眼卢家后人。旁边的田乐群引燃檀香,卢灿抱着孩子,三跪拜。 等他们三人起身,显齐禅师右手食指沾红色染料,轻轻点在卢岳的额头,同时伸手摸摸孩子的脑袋,是曰赐福。 世上有些事,真的说不清。 卢岳原本一直睡得很沉,可当显齐禅师食指点额时,他眼睛睁开,乌溜溜地盯着父母还有周围几人。当显齐禅师摸顶赐福时,他的眼睛微眯,似乎极为舒服的模样,还咧嘴咯咯笑了两声,笑声夹杂在僧侣吟唱声中,异常清脆。 这也算是“小灵异”!卢嘉锡、卢灿等周边几人,惊讶不已。 “卢檀越,令曾孙是聪慧之人,卢家后继有人,恭喜!”显齐禅师半稽首,对卢嘉锡笑道。 “好好!多谢大师之言!”卢嘉锡乐得合不拢嘴,从卢灿手中接过卢岳,在孩子的脸上头上,亲了又亲。有此“灵异”乖曾孙,以后青山禅院的香火是不会缺的! 消息很快从内圈往外扩散,引起一片惊叹与喧哗。 这一现象之所以发生,也许并非玄异,这中间有太多的可能性存在。 可是,今天参与法会的这些宾朋,无一不是卢家的故交或生意联盟,他们又怎么会不给面子? 说出来的话,清一色的“聪明绝顶”“灵慧早生”“高祖母及爷爷奶奶保佑”“后继有人”之类的,似乎不把卢岳夸成绝世天才,誓不罢休的样子…… 卢灿听着都有些臊得慌,可卢嘉锡偏偏就吃这一套,一张老脸笑得沟壑纵横。可以说,凭小石头一番“卖萌”,成功的将这场原本有些沉重压抑的“先灵祷告”变成开心的仪式。 维那僧显度法师给面子,等了五分钟后,才重新击磬,告诫大家莫要喧哗,敬香继续。 卢灿、田乐群上完香之后,轮到孙瑞欣和温碧璃上香叩拜,只不过,她俩身边各有一位陪同上香的“好友”——孙瑞欣身边是温碧玉,温碧璃一侧是陈羽莲。 除了服饰不同,四人的祭拜流程,几乎一致,没人说什么。 接下来是三位族老敬香。 福伯和谭乐都不认识灵牌上的三位,一丝不苟的上香之后就退下。 王鼎新可不一样,老泪纵横,嘴中念念有词,卢灿怕他有事,站在旁边虚扶,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大姐,阿灿有出息了,卢家现在更胜从前,您就放心。家中还添了小石头,白净的很,聪明的很,也淘气的很,希望您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听着听着,卢灿的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乱转,担心流出来,他连忙搀扶王鼎新一把,“王爷爷,您说的这些,我奶奶都知道了,咱以后再说。后面还有大柱叔和光荣叔他们……” 今天来的宾客非常多,虎博的一干老人、重量级员工不说,连卢家的生意伙伴,都来了二三十位,香江几大家族,要么是家主出面,要么委派重量级人物代表,上供上香。 一直到太阳初升,终于结束敬香上供流程。 维那僧显度法师开始引唱《阿弥陀经》——这是一本佛祖口述“西方极乐世界”盛况的经文。僧侣吟唱此经文,是向斋主表明,亡人在极乐世界很好,亲人无需挂念…… 唱赞完毕,绕佛开始,斋主一行人随僧众而行,口念“南无阿弥陀佛”。 绕佛结束,再撤除灵牌,分尊拜佛,拜数各有不同。 从释迦牟尼佛开始,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以及清净大海众菩萨。 “清净大海众菩萨”,是其他众位菩萨的总称——“清净”是说极乐世界的一切菩萨都是很清净的;“大海众”是说菩萨的众多就和大海一样。 接下来是两篇《疏文》呈表,一篇是《祷先灵禀祀回文》,这是告诉先灵,家中发生哪些大事;另一篇是《降福消灾疏文》,这是为家人祈福去灾的文表。 两篇疏文唱毕,已经快八点。 维那僧显度法师稍稍加快节奏,引僧众唱《药师佛赞》:“药师佛,延寿王,光临水月坛场。悲心救苦降吉祥,免难消灾障,忏悔檀那三世罪,愿祈福寿绵长。” 最后,显度法师诵《回向偈》——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命了。普愿罪障悉消除,时时常行菩萨道。 至此,青山禅院为卢家组织的法会,最重要的部分——“先灵祷告”和“祈福消灾”,全部完成。白天的活动还有不少,譬如《洒净》、加持大悲水、《供斋》、法坛讲经等,这些活动面向所有信众开放,不像今天早晨只有“邀请嘉宾”。 从早晨三点多起床,站到八点半,卢嘉锡双腿发颤,脸色发白——不像卢灿等人,还可以借助跪拜之际,双膝落地歇息一会缓缓,老爷子可是全程站着。等活动告一段落,卢灿连忙扶着他回青云宫歇息。两人不停的对举手与身边人微笑招呼,挤过人群,正要出大殿。 旁边闪出一位六十岁的老先生,一身棕袍子,对卢嘉锡爷孙双手合十拜拜,“卢老先生,阿灿……” 拦路的是罗开来和罗大伟父子。 卢灿给罗家发了两张着姓名的请柬,一张罗开来,一张罗大伟,今天一大早两人赶到。 对方可能要找爷爷谈话,这一点卢灿能预料,但是,没想到罗开来如此急切——没看见斋主累了吗?对罗开来的“不识相”,卢灿的眉头,不自主的皱了皱,有点不愉。 不过,他还是礼节性朝对方躬躬身,“罗生好!大伟!爷爷,这位是罗家律师楼的……” “罗生我认识,不用你介绍。”卢嘉锡轻轻拍拍卢灿的胳膊,打断他的介绍,又朝罗开来点头笑笑,“罗老弟,感谢你的来临及上供!去我的静室小坐片刻,可好?” 他知道卢灿对罗家的猜测,也想着和对方接触一下,便主动接过这件事。 “那就打扰了!” 第90章 共同基金 尽管青山寺的悠闲生活令人向往,可卢灿与田乐群却没有“闲居山中”的时间。 卢家,现在是航班超多的机场指挥中枢,每天都有无数指令从这里发出去,指挥着各个航班井然有序地降落、起飞——虽然每架飞机上都有机长,可机长干不了指挥台的工作。 上午接受完显齐禅师的慈悲水洒净之后,卢灿匆匆赶回德银投资大厦。 今天上午,美林证券亚洲部总裁布鲁格、法国百利达基金总裁安托万,在新鸿基银行董事长冯金喜的陪同下,联袂访问德银投资。 访问内容目录,早已经磋商过几轮。 卢灿已经看过,内容有个七八条,都是加强德银投资与新鸿基银行、美林证券、百利达基金之间的协同合作条款。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新鸿基银行倡议,四家机构组建一家共同基金,以因应港岛和北市的金融变化。 说穿了,就是几家后进者想要组合联盟,对抗当前港岛的几大老牌基金,打破他们的垄断局面。 港岛的老牌基金,排在前列的有三家:宝源基金;霸菱香港基金;ap安保资本。 这三家基金公司,无一例外,都是老牌英资控股基金。 宝源基金的幕后老板,是1804年成立的施罗德基金公司,涉及债券,股票,商品期货等诸多方面投资,堪称香江金融市场当之无愧的老大。 霸菱香港基金的历史,最为悠久,成立于1896年,表现一直非常稳健。其母公司是全球投资巨头之一,也是英国历史上体量最大的投资管理公司,成立于1762年的英国霸菱投资集团。 ap安保资本,成立的时间不算很长,那也是1968年,其幕后股东是英国与澳洲资产管理事业群。等到九十年代,这一事业群会组成庞大的英国控股公司。 这三家基金公司,几乎霸占七成的港岛债券市场承销业务,四成的港岛股票上市承销业务,二成五的股票经纪业务,接近20的外汇储备金买入卖出业务——这可是汇丰银行和渣打银行一直以来划定的“保留地”,却不得不与这三家基金公司分享,由此可见这三家基金在港岛的影响力。 德银投资、美林证券,或者百利达银行,单论实力,每家公司都不弱,但是,想要靠一己之力打破港岛债券市场原有的秩序结构,依旧力有未逮。 冯金喜在香江金融市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对其中的关窍,看得非常通透,在接触德银投资不久,他就意识到新鸿基银行的机会来了——如果新鸿基银行能居中撮合德银投资与百利达、美林证券等四方合作,势必能撬动现有香江金融债券市场格局。 新鸿基银行作为居中联络人和新联盟的倡导者,势必能在与三巨头合作中拿到不菲的利益,以及声望、人脉等看不见却能用得上的资源。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很有“实验”价值,另外三方对这一提议,都很感兴趣。 四方在历经半个多月的磋商后,达成基本合作框架,这才有今天的布鲁格与安托万的联袂走访。 卢灿抵达时,听闻布鲁格与安托万等人已经到来,安德烈正在接待他们一行,便转身先回自己的办公室,简单洗漱整理一下。再出来时,温碧璃已经在准备茶桌,她换了一套偏正式的商务装,抬头问道,“稍后招待客人,茶还是咖啡?” “茶!就用雨前龙井。”卢灿伸手将办公桌上的文件重新规整,随口笑道,“到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安排,不惯着这帮洋人的坏毛病。” 温碧璃嫣然一笑,“客人可能比较多,筛茶比较累人,你确定?” 她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茶艺,很清楚里面的道道。 “人多?”卢灿手停了停,马上有了主意,“用瓜棱壶,配一口杯,压一压他们的喝茶速度。这帮人总不好意思我刚斟上,他们就喝个底朝天?” 温碧璃噗嗤一笑,“那你还不如直接用大茶壶让他们自己倒?” 两人谈论的是茶艺待客过程中的一些小技巧。 当客人很多时,其实用中式冲茶,挺麻烦的,远不如杯泡茶或者咖啡方便,只是这么一来,显得不够尊重对方。于是,中式冲茶待客中出现“大壶小杯”的技法。 瓜棱壶算是茶壶中的大壶,茶叶放置的比较多,比较酽,经泡。一口杯就是极小的茶盅,一口就能喝干——客人总不能让主人一杯接一杯的帮你续杯? 大壶小杯,就是利用客人的爱面子心理,减少执壶者的工作量。 正聊着,有人轻敲玻璃门,是安德烈的秘书欧雯雯,身后还跟着一位员工,两人手中提着一堆点心盒,是来帮忙布置卢灿待客的。 卢灿招手让她俩进来,“雯雯,安德烈那边还没完事?” “快了,已经参观完毕,这会正在会议室聊天呢。安德烈总裁听说您到了,准备十分钟后带客人来您的办公室。”雯雯的祖父是葡萄牙人,因此她的面孔中带有一定的欧美特色——高鼻梁深眼窝。 温碧璃带着两人将大茶案收拾一遍,重新摆上茶具和各色茶点,安置好座椅,准备茶水。 卢灿坐在办公桌前,快速翻阅着有关这次四方合作的文件,不至于在稍后谈话中显得过于生疏。 卢家资本,在欧洲的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即便是英伦,也只能说一般般,传统的旧大陆,那就更平淡无奇。百利达银行是法国颇有影响力的工业银行,如果能借此机会双方搭上关系,对于德银投资甚至卢家资本而言,毫无疑问是有着巨大的价值。至于美林证券,这家北美资本,近些年来非常活跃,其活跃指数在全球范围内仅次于东洋的野村证券,同样能够给卢家资本带来诸多便利。 因此,这次合作,无论是卢灿还是安德烈,都比较看重。 如同所有的文件一样,零七碎八的列了很多条,可剥丝抽茧,真正有用处的只有那么一两条。 第一条是相互拆借优先条款。 很明显,这一条是其他三方为照顾新鸿基银行所设立的条款。 安德烈原本是不同意这一条款——美林证券和百利达,都是新鸿基的股东,有义务在新鸿基银行出现危机时提供帮助,德银投资可没有在新鸿基银行中占据一毛钱的股份…… 最后还是卢灿干涉下,德银投资对这次合作做出“让步”——可以优先拆借,但必须用股份担保,如果出现意外诸如公司倒闭等,这些拆借款,可以优先“债转股”。 德银投资的条件不算苛刻,冯金喜自认为找到三大靠山,新鸿基银行从此鹏程万里…… 呵呵,只能说他给自己加戏! 第二条就是成立联合共同基金——option共同基金。 option是期权、期货的意思,同时也可以解释为“选择、选修”,由此也能看出这家基金公司的主要经营范围,除了除了证券投资外,也投资黄金及其他贵重金属、期货、期权和房地产等,是一家具有很强的“选择权”共同基金。 为什么要组建共同基金,而不是对冲基金或者其它基金模式? 这就要从欧美风险投资的习惯来分析。 共同基金是美国人的叫法,在欧洲和亚洲,更喜欢称呼“信托基金”,特点是通过多种组合投资来保证资本的安全性和盈利率。 它的另外一个优点,就是基金公司或保管银行不幸倒闭时,债权人不得对基金资产请求扣押或行使其他权利,投资人的权益不会因而受到影响。 正是基于这一点,共同基金往往是多个企业联合投资的首选种类——即便基金公司倒闭,依旧能抽回与股份相对应的本金。 option共同基金的初期股本,暂定为两亿港纸,四家各出资五千万,暂时由新鸿基投资负责运营,另外三家则分管监事会、财务部和审计部。 董事会席位五席,四家各占据一席股东席位,管理层还占据一名管理董事席位。 看起来,新鸿基的冯金喜占了很大便宜,可是别忘了,负责运营的团队,也需要为整个基金的盈亏负责。一旦出现严重亏损,冯金喜和他的新鸿基银行,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走廊传来一阵喧哗,应该是安德烈带着客人过来。 卢灿嘴角勾出一丝外人难以理解的笑容,放下手中文件,起身向门口迎去。 “布鲁格先生,你好!”“安托万总裁,很高兴认识你!”“冯董好!” 卢灿与三人一一握手,眼前的两位,都是第一次见面。 布鲁格年近六十,手中捏着一枚象牙烟斗,脑袋两边白发中部光秃秃,身材微胖,典型的欧美中老年样板。安托万四十来岁,西装革履,棕色卷发,标准的“”形发际线,身材高大。 “哦噢!尽管莱特里说过,卢先生非常年轻,可是,依然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布鲁格扬扬手,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冯金喜的英文名叫莱特里?lottery?彩票?还是第一次听说。 “叫我维文就可以。”卢灿笑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德银投资是安德烈他们在负责,我很少过问的。对于偶尔过来翻翻账单的人来说,年轻或者年老,都不重要。” 没有人会真正忽视一家投资机构的幕后老板,所以,卢灿将功劳推给安德烈等人,既能让安德烈收获面子,也丝毫不影响他自己在布鲁格和安托万面前的地位。 布鲁格诧异的看看卢灿,又扭头对身边的安德烈说道,“嘿,安德烈,你的老板是一位很善于给与他人尊重的人!” “一直如此!我们老板是一位充满东方哲学智慧的领袖!”安德烈的阿谀,随口奉上。 第91章 太子花墟 铫煎黄蕊色,碗转麹尘花。 雨前龙井并不适合泡壶茶,尤其是大壶之茶,不过,眼前几客,都不是懂茶之人,龙井之香,足以让他们津液横生,赞不绝口。 一杯破喉,二杯解闷,三杯斟满之后,卢灿不再主动邀请对方品茶,是时候聊闲天了。 冯金喜多少懂一点茶文化,又是居中人,他笑着挑起话头,“维文,对于期权基金未来投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卢灿笑笑,“冯董这话可是问错人,在座的哪一位不比我的资历深?” “维文,谦虚了!现在全香江又有谁不知道你是金融天才?”冯金喜笑着摆摆手,不过,他看出卢灿是真的不想率先开口,便扭头看看右手边那位,“安托万,你的意见呢?” 进门之后,安托万的话语不多,应该是一位传统的欧洲金融精英——严谨而自律,多思而少言。他用手指轻轻敲击两下太阳穴,想了会才说道,“虽然对香江金融市场的未来,我们的看法趋同,但是……鉴于目前中英双方尚未就此达成定论,香江金融市场在相当长时间,还会处于动荡之中。所以……我不建议期权基金现在就开展香江业务,为什么不选择北市做突破点呢?” 语速偏慢,说话的同时,幽蓝色的眼眸从几位听众面上扫过。一看就是一位注重谈话礼仪的人,甚至专门学过对话技巧——眼睛巡视听众,能有效增强说服力。 卢灿注意到,冯金喜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在弯弯北市开局,与他的想法有些差距。 事实上,卢灿还真的挺认同安托万的说法。 弯弯从七十年代中后期开始放松金融管制之后,北市的金融市场顿时活跃起来,活跃度仅次于东京和香江,要比新加坡的金融自由度还要高。 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的整整十年,弯弯加权指数一路向阳,划出一道漂亮的起谷线,甚至87世界金融市场崩盘都没有对北市造成太大影响。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东京股市崩盘,弯弯经济因为受东洋经济影响过深,也随之崩盘。从这时起,弯弯加权指数开始走难以预料的波线。 如果期权基金选择弯弯北市开局,无疑是一着非常稳当的好棋。 安托万的这条建议,引来卢灿的频频注目,老牌金融机构出来的骨干,果然有两把刷子——百利达基金是百利达银行的全资子公司,也是百利达银行进入亚洲的抓手。 可惜,香江才是冯金喜的基本盘,新鸿基银行此时日子并不好过,这样能提振新鸿基用户信心的机会,冯金喜又怎么会让它外流到弯弯? 他礼貌的微笑点头,不予评价,又侧脸问布鲁格,“布鲁格先生,你的意见呢?” 布鲁格双肘压在桌边,正用镊子从烟丝盒中挑出l草,往烟斗中添加,压实。 听冯金喜询问,抬头笑笑,“安托万,我们为什么不反向操作开局呢?要知道,我们的目的是打破现有秩序,而不躲到其它地区去赚钱,不是吗?” 卢灿一怔,好嘛,这老头这么激进?还有就是……两人好像不是很熟,这对于德银投资而言,不是个坏消息。 所谓反向操作,那就是买跌不买账。 共同基金的性质决定,它在很多时候需要长线持有某些能看涨的股票、地产、期货的组合,以其增长利润作为基金的利益增长点。因此,共同基金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做多而不是做空。 但是,并不代表没有。 安托万同样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布鲁格当面反驳自己的意见,马上撑着胳膊,挡在下巴前,这个一个典型的“心理防御”动作——此时的行为心理学,还没有大行其道。 只听安托万说道,“打破现有秩序……这一目标没错,但是,这种侵略性的投资,是不是会给港府留下负面印象?布鲁格先生,你考虑过这一点吗?” 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反向买跌做空,确实可以盈利,但是这种盈利会给别人造成一种“侵略性十足”的印象,不利于未来发展。 挺有道理的。 讲真,他的两段话,已经让卢灿刮目相看,此人的投资思路,颇有点“光明正大”“大开大阖”的味道。 布鲁格取出一根火柴,在砂石棒上蹭着,凑在烟斗钵上绕了五六圈,慢慢吸着,直到青烟渺渺升起。啧啧,这个老家伙,还真把烟斗玩出花来。 直到第一口烟雾吐出,他才开口说道,“资本,讲究的是实力和盈利。如果只是拼形象,拼人脉关系,安托万,你觉得我们在香江能拼得过那三家英资企业吗?” 他停顿两秒,再度说道,“最终,我们还是要靠资本实力,从他们手中抢到客户!” 呃,不得不说,布鲁格的说法也有道理——香江是英国殖民地,英资企业天然占据优势,想要靠正面形象拿到港府业务,几乎不现实。而普通的金融业务,投资者哪会关注你基金的形象如何?只要赚钱、赚钱、赚更多的钱,就已经足够! 两人的风格,各不相同,但同样犀利。 老牌金融机构的掌舵者,就没有一个弱者! 安德烈伸手按住茶桌边缘,身体前倾,似乎要开口发言,卢灿瞥见,隐蔽地朝他摇摇头。 所谓期权基金,卢灿不打算让德银投资掺和其中,让新鸿基的冯金喜去折腾。呵呵,再过半年八个月,德银投资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将其全部拿下,不是更好吗? 卢灿的原则是,不捣乱但也不掺和。如果你冯金喜能做出来,是你的本事,如果做亏本,也不能怨人,这是资本的游戏。 冯金喜并没有注意到安德烈的异动,此时,他已经找到志同道合者,可以全力反驳另一位异见者。这也是他积极联络四方合作的主要原因——平衡各方意见,他总能从中找到最利于自己的方案。 他笑着平伸双手,一正一反,上提下压,“安托万,我赞同布鲁格的意见,还是在港岛开局为好。让香江的股民、投资者从一开始就清楚,期权基金是一家立足于港岛的基金公司,不是外来者。我同样也赞同布鲁格的买跌,尤其是港币和英镑的跌幅期权,完全可以作为我们的组合产品之一。” 冯金喜的话,让卢灿有些惊讶,如果真的按照这一思路来操盘,期权基金的盈利可期。历史上新鸿基银行又为什么被迫破产转让?被阿布扎比资金局收购最终改名港基银行? 安德烈看了卢灿一眼……这条思路,也是德银投资目前的主要操作手段。他刚才想要发言,说的也是这一条。他不知道卢灿的心思,还一门心思的琢磨着该如何做大期权基金。 冯金喜的话还没说完,“当然,如果安托万总裁担心形象问题……其实期权基金可以购买一些恒生指数中的蓝筹股作为买跌对冲。最近一段时间,蓝筹股普遍处于低位,是可以入手一部分,作为长线持有产品的。” 卢灿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冯金喜掌管的新鸿基投资,八成也是这么操盘的。 双向操盘,看似稳妥,实则是一种典型的中庸之道——做空英镑或港币所赚取的利润,只怕还不足以填补股票下挫所带来的的巨大损失。 其实,冯金喜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做多黄金——只要卢家稍稍露出紧缩黄金放量的口风,金价必涨。这一投资几乎稳赚不赔,但是,冯金喜不敢啊! 卢家一旦收紧黄金放货量,香江市面上的黄金供货立即收窄,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黄金市场,他新鸿基银行现在是卢家黄金第二大收货方,也会受到影响。 新鸿基银行黄金储备原本就不足,他哪敢提议做多黄金? 冯金喜的建议,卢灿所代表的德银投资不置可否,安托万想了想后还是点头同意,布鲁格同样没感觉出哪儿有问题。这种对冲组合投资用来开局还是很稳的——冯的这种组合操作才是基金投资的正确打开方式,像卢灿这种单向下注式操作,才是真正的“异类”! 整个三月卢灿都在茹素,尤其是近期茹重素,连香槟都要忌,蜂蜜、鸡蛋都不允许出现在餐盘中。因此,接待午宴是安德烈陪同他们去吃的,卢灿只能躲在房间中叨家中送来的青菜豆腐白米饭。 午餐后,卢灿原打算在房间眯会,可惜,最近同样在戒色,火气很大,睡不着,重新起床,换上t恤便装,带上遮阳帽,准备出门转转。 路过温碧璃的办公室时,探头看了眼,没人,应该也在午休,便对温碧璃的小助理说了一声,他带着阿忠阿木下楼,准备去太子花墟逛逛。 太子花墟是香江最大的花卉、园艺批发零售市场,横跨太子花墟道、太子道西、园艺街,平日里大约有两百多个摊档。每逢春秋两季花市,花墟公园对外开放,允许市民交易买卖盆栽、鲜花,规模更加庞大。花墟市集相邻的园圃街,是香江最大的鸟雀市场;至于太子道西的另一侧,为金鱼街,是香江最大的观赏鱼市场。 花鸟鱼虫,是广义上的“文玩”一种,因此,以太子花墟为中心的这一片,可谓玩家的天堂。 太子花墟的春季花市,从二月初二龙抬头开市,会一直延续清明前后,几乎每天都人山人海。卢灿一直想去逛逛,可总是不得空闲,今儿忙中偷闲,去看看。 如果遇到不错的货品,不妨出手买一些送到虎博。 那帮老爷子们平日里的乐趣不多,得添置点生活情趣——买些花鸟鱼虫,送给老家伙们逗乐,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告罪:最近三天忙,每天只能更新一章,欠缺一章,另行补更! 第92章 金漳兰谱 上午落过一蓬毛毛雨,这会空气正新鲜着,一上太子道西,就能闻见浓浓的花香。 阿木将车停在一家修车铺前,再往前,道路很窄,不如步行过去。 阿忠先下车,随手塞给一位过来问话的修车师傅二十港纸,“帮我看好啦,大概两个小时。” 那人满脸堆笑,拍着胸口,“出问题找我阿彪。” “出问题当然找你,不仅找你,你们带头大哥是鹏仔。这是卢家的车,小心着点!” 听阿忠这么说话,卢灿忽然有种自己是养着一帮为虎作伥,耀武扬威狗腿子的纨绔感觉。 不过,油尖旺一带最为市井,鱼龙混杂,好车停在这里无人看管的话,再回来指不定就会少一个轮胎,要不就是后视镜或者车标被折,或者被划两道痕迹,阿忠和阿木小心一点,很正常。 卢灿下车,没成想,这位小工竟然还真认出他,上前点头哈腰,“真是卢少爷?您尽管放心,车子我肯定给您看得妥妥帖帖。” 呃,这下真的坐实纨绔身份! “麻烦你了。”卢灿对那位修车小工微笑点头,又回身从车中取出一包香烟,扔给对方,“你们车铺中有手推车吗?借我一只,我打算买几盆花草带回去,没法拿啊。” 与这些社会底层打交道的经验,卢灿从来不缺,他们确实看重钱,可更看重面子与尊重。一包烟一句话,一个求帮忙,能让他们和朋友吹一年。 那位二十来岁的修车小工忙不迭回铺子里,和另一位修理工嘀咕两句后,将盛放工具的双层手推车收拾出来,还给擦得干干净净,推过来,“卢少,不好意思啊,您就合着用。” 有些像带轱辘的双层鞋架,周边攀着几圈铁丝,做花盆架还真的挺合适的。 “得,就它了!”卢灿朝对方摆摆手。 走入太子道西,入眼是路旁一排三十年代的骑楼式唐楼群。 所谓“骑楼”,是近代东南亚建筑风格和英式建筑风格的混合体,其特点是建筑物的底层门面房,往后退5尺左右(大约一米五),门面前用廊柱支撑起来,形成一个“店铺之间的公共走廊”。 这种建筑风格的形成,与东南亚雨水多,建筑地基较矮,店面容易被水淹有直接关系。门面向后缩一米多,可以有效避免雨水直接打进店铺,公共走廊还可以抬高门面地基,起到“水坝”的作用。如果从商业价值上考量,也可以说是店家为方便行人躲雨赢得口碑,顺便提升进店客流,一举两得。 这种房子在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新加坡以及我国东南沿海城市,很常见。 老式骑楼的廊柱上,经常会镶嵌有圆形的铁环,这是干嘛用的呢? 这是发洪水时,当做系船的船桩之用。 再说说“唐楼”。 唐楼也是中国东南沿海及东南亚的一种商住两用建筑格式,特点是门面窄,纵深大,前店后家的格局,与东南亚另一种商住两用建筑“竹筒楼”近似。 唐楼与竹筒楼的区别在于楼梯的设置——唐楼楼听一般放在尾房户外,一梯两伙,而竹筒楼更讲究私密性,楼梯放在中间房,单层直梯,又陡又翘。 这片骑楼式唐楼,是花墟市集的。 乱搭的遮阳棚、见缝插针的招牌、廊柱上贴满了各种放贷刮痧按摩治花柳的小广告,一切显得无序嘈杂、破旧晦暗,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江湖市井气息。 可是,还真别小看它,在当年,它可是高尚住宅的代名词。 这片老房子,由比利时和法国合资的义品地产公司于1930年投资建造,楼高四层,一梯两伙。内部采用当时欧美流行的装饰艺术,又采用“钢筋混凝土”这种“先进、摩登”的建筑材料建设——没错,当时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就是这么宣传的。 因此,这一片的唐楼建成之后非常受欢迎——单层四十平米不到的住宿唐楼,1930年,就能卖出五百五十英镑的价格,二战时1英镑兑换403美元,折合美元两千多……至于底商,价格更贵。 当然,现在这片老房子依旧很贵,据说肇基的四叔曾经来问过一次,跑了几家后扭头就走,直言“拆不起”! 走近唐楼,卢灿将遮阳帽往下拉了拉,刚才被修车小工认出,让他多了两分小心。 尽管中午,可游客依旧不少,有年轻男女结伴购置家庭装饰用花,有独身背包游客拿着相机拍摄,也有父母带孩子辨认花卉植物,也有花卉玩家在这里寻摸上品…… 卢灿三人混在人群中,倒不是那么扎眼。 这里的鲜花,大多从世界各地空运过来,像荷兰的郁金香、英国的玫瑰、以色列的香竹石、东洋的香碗花,此外还有本地产的桃花、水仙、富贵竹、串串金、仙人刺、罗汉松、小金桔、灯笼果……整个花墟百花争艳,让人目不暇接,喜庆热闹。 香江每年两季花市,春打兰花秋推菊,因而整个市场中,兰花尤多,几乎家家店铺前都会摆放数量不一的盆栽兰花。 这些兰花又被简单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冷色兰”,即来自国内的中国兰,一类是来自东南亚尤其是泰国、老挝、缅北等地的“彩色兰”。 由于地理环境、日照、温度的不同,中国传统名花中的兰花品种,如春兰、惠兰、建兰、墨兰和寒兰等,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却具有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因此业内习惯称之为“冷色兰”。与之相对应的是东南亚兰花,通常叶片肥厚、根系粗壮、花萼蓬起,色彩艳丽,因此又有“彩色兰”的称呼。 国人更喜欢中国兰,这可以理解,因为兰花在国人心目中,天然有一种“淡雅”的君子形象,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文化亲近感,但不要轻易去下定论,谁比谁好。 要知道,世界范围内最受欢迎兰花品种,与中国兰无关,是泰国蝴蝶兰——1980年泰国蝴蝶兰的出口额,首次超过五百万美元,随后两年,逐年增高,客户遍及欧美家庭。 从出口金额以及接受范围来看,泰国蝴蝶兰是妥妥的“世界第一兰”。 泰国蝴蝶兰,紫红色的花瓣,异常妖艳,典型的“彩色兰”。 卢灿一家家摊档闲逛下去,很快买入手好几盆精品兰花,价格不菲。 一盆十八萼的墨兰,产于韶关。 有关墨兰的诗句,最早见于唐代明相张九龄的《感遇·其十》“……紫兰秀空蹊,皓露夺幽色,馨香岁欲晚,感叹情何极。白去在南山,日慕长太息。” 这首诗中的“南山”就是张九龄的故乡韶关冲,这里自古盛产墨兰。 墨兰最高二十萼,不过,那是历史传说,常见的墨兰为十五萼,像卢灿入手的这盆十八萼,已经很罕见。这盆花可以送给饶老,他的老家就在这一带。 给李林灿准备的是一盆花蜘蛛兰。 花蜘蛛兰是雪区特产兰花,李老爷子年轻时曾经在雪区待过很长时间,应该知道这种兰花。而且这里面还藏着卢灿的一丝揶揄……花蜘蛛兰怪模怪样,很符合李老爷子的怪脾气。 但愿他能喜欢。 送给福伯的,是一盆来自东洋的“大一品素心蕙兰”。 蕙兰于历史文献记载中,出现的非常早,屈原的《楚辞》中就提到:“既滋兰兮九畹,又树蕙兮百亩”。屈大夫很明确的将“兰”与“蕙”进行区分。 真正定义上的区分是宋代黄庭坚,“一干一华而香有余者兰,一干五七华而香不足者蕙”。 这句话就很明确的划分出两者的区别:独干独花且香味浓郁者为兰;独干多花香味不足者为蕙。“蕙”不以香诱人,独以形取胜。 这一点,与福伯很相似——虎博一帮老爷子中,福伯从来不是最煊赫的,也不是最大声的,但是他默默承担起虎博从筹建到现在这样规模的重任,与“蕙”何其相似。 这盆蕙兰也是一件极品,根茎粗壮,叶脉修长,十一朵花密集布局,卷蕊上紫红斑点,萼片翠绿肥厚,整个造型非常优雅。 小推车上,三盆精品兰花一摆,接下来的行程中,各个摊主都主动推介“镇店之宝”。无它,这些摊主都识货,认得这三盆极品兰花——能买这三盆花的主儿,会看上普通货色? 可惜,接下来的寻花过程中,卢灿一时间还真没遇到合眼缘的。 不过不急,这才刚到花墟正街,前面花市长着呢。 转过唐楼,上园艺街,这边的花卉要少很多,货架、地上多了不少盆栽。 在园艺街和花墟正街的夹角处,有一家三角楼摊位,面积很大,陈设的盆栽与花草数量不菲,临街的几盆兰花和香竹石,品相、造型都不错。 卢灿示意阿木阿忠推着车子跟上,他自己更是闪身从桁架的缝隙中钻进店内。店内七八名顾客,两三名伙计,还有一位老者,戴着老花镜,斜靠在藤椅上,翻看一本包背装大开本书籍。 得,遇见熟人了!这位老先生是饶真颐饶老的“连襟”,港岛着名的园艺大师陈智。他不仅去过虎博好几次,还承接了虎博展览区的园艺陈设工作。 卢灿还真没想到,老爷子的园圃,竟然在这? “嗨!陈老!” “咦,卢少东家,你怎么来了?”老先生一骨碌从藤椅上坐起来,将手中的包背装书籍放下,惊诧问道。 卢灿目光落在他放下的书本上,一看封面贴签,顿时有些不淡定——“钦定四库全书”“子部”“金漳兰谱之上卷”。 《金漳兰谱》是南宋赵时庚所编写的一本兰花专着,非常有名,被收录如四库全书。眼前这本,就是四库全书中《金漳兰谱》卷本。 告罪:最近三天忙,每天只能更新一章,欠缺一章,另行补更! 第93章 含羞飞鸭 说“老”那是尊称,陈智的年纪刚过六十,还年轻。 他是饶老的“小姨夫”,三年前从港大园林系农学种子讲师一职退下来,谢绝港大返聘,自己回家帮儿子打理一家苗圃。因为经常去虎博查阅资料,与一帮老头子喝茶聊天,故此,卢灿和他挺熟。 一见卢灿的眼睛盯着小茶几上的包背装书籍,他顿时脸色微变,心中警铃大作——卢少东家的“古董貔貅”之名,他焉能不知? 这可是四库全书卷册…… 别看四库全书只是清代乾隆年间辑录汇编书籍,听起来年头不长,可是,四库全书修订完善之后,有清晰史料记载,一共也就抄录“北四阁”“南三阁”合计七部。 而这七部中,文宗阁本、文汇阁本毁于太平天国战火;文澜阁大量散佚;文津阁遗失小部分,成为京师图书馆镇馆之宝,外人难得一见;文源阁本毁于火烧圆明园;文溯阁版历经战乱,同样有缺;文渊阁本存在北市故宫,同样不全。 因此,四库全书中的任何一册,都可以说是“存世孤本”!别看虎园博物馆中典藏古籍数十万册,可所有的零散《四库全书》卷册,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两百册。 正因为欠缺这种“镇国运”之类的宝笺,虎博一直不敢对外“吹嘘”三强鼎立——媒体吹嘘,那是他们不懂行! 虎博一直在联络北市故宫,想要与他们合作原大影印文澜阁本《四库全书》,开出对方不用出一分钱,留存五套影印本的条件,可谓十分优厚,却被北市故宫屡屡以“古籍尚在修复不适合影印”为借口拒绝。 至于究竟是不是,不好揣测。 倒是李林灿老爷子秃噜一句,这种镇文运的物件,北市故宫未必会愿意与虎博合作,不如去找京师合作……这不,虎博又与京师图书馆协调,看能不能合作,再不行就去大西北兰州,那里还有一套。 眼前竟然冒出一册正卷? 卢灿眼睛瞪得溜圆,直接上手,压住天蓝色封面之后,才想起应该和书籍主人打声招呼,这才抬头对陈老尬笑一声,“陈老,我看看?” 陈智翻了个白眼,你都压上了我还能说不让你看? 卢灿抄手,将这本蓝色绢面书册拿起来,平摊在手心,另一只手在封面上摸了摸,还未翻开,就笑着说道,“陈老,您真是好运,竟然寻摸到文宗阁本。是从英国佬手中买来的?” 陈智一愣。 早就听说卢家少东家是鉴定奇才,可这也太神了?他可还没打开书页,就知道哪个版本?更关键的是,他竟然知道自己是从英国佬手中买下的。 没错,这卷《四库全书之金漳兰谱》,正是前些日子陈智从港大一位英籍教授手中买下的——他已经觊觎这本书近十年,最近那位英籍教授要回乡,才被他瞅准机会买下来。 正心爱着呢,每天爱不释手,这不……被卢灿撞上。 卢灿的一句话,也让陈智升起好奇之心,“卢少东家……根据什么判断的?” “说穿一文不值。”卢灿回头对他笑笑。 “你说说,我听听……让老头子我也长长见识。” “《四库全书》北四阁的版本尺寸,几近相同,书高315,宽20厘米;南三阁的版本,书高27,宽173厘米。”卢灿摸着卷面,笑道,“喏,从大小上,先判断出这本古籍出自于南三阁。” 陈智还真没听过这一说法,“尺寸还不一样?” “嗯,”卢灿点点头,“北四阁略大,南三阁略小。据说这是乾隆帝的一点私心,他认为南国文运昌盛,需压一压,北国文运凋零,要提一提,所以才有北大南小,北多南少的区分。” 这是江湖传言,做不得真,但是,市井之言,也未必空穴来风。 后人根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南三阁版本要小一些? 不都是《四库全书》吗?何必一定要弄个大小不同出来?乾隆帝吃饱了撑的? 更何况,在南三阁和北四阁的版本,在纸张上也有区别——北四阁多采用厚实的开化榜纸,而南三阁则采用细薄坚白太史连纸。 如果说乾隆对此一无所知,是抄录人员无意中这么做…… 那些抄录官都该拉出去砍头,典型的欺君之罪! 听卢灿这么一分析,陈智啧啧称奇,还真是处处洞明皆学问! 卢灿这才真正上手,将书册夹在两掌之间,先竖起来看看包背,绢面在压脊缝隙处,略有开裂,再调过来看看书口,有一点水渍痕,但不算严重。 再将书籍平置,绢面为蓝色,这是“经史子集”对应的“春夏秋冬”四色——经部绿色,史部红色,子部月白色,集部灰黑色。《金漳兰谱》为子部一册,自然就是夏季所对应的浅蓝色封面。 签条的板框,直接印在绢面上,四周双边框,外粗内细,签内书写从右到左,顶格“钦定四库全书”。其下双行夹写,右侧为“子部”左侧为“金漳兰谱卷” “不对,卢东家,你刚才没说完呢。南三阁……你怎么猜到这本是文宗阁本?”陈智感慨一番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对方没说完呢,连忙又追问一句。 卢灿将手停下来,回道,“南三阁四库全书的流传目录中,都有清楚的介绍。” “扬州文汇阁本被太平天国叛军一把火焚烧殆尽,此后没有只言片语记载,应该是寸片不留。” “杭州文澜阁本也在太平天国祸乱中大量散佚,可是江浙那地界,秀才痒生多如狗,藏书家更多。所有遗散出去的版本,基本上都逃不过这些清末民初的秀才、藏书家的一遍遍搜罗。大海遗珠的可能性有,但不是很大。” “只有文宗阁……看似也被太平天国的一把火烧光,但是,文宗阁在1842年的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被英国人攻破,其间很多藏书及藏品,被劫掠。” 卢灿摊摊手,“当初那支英陆战队员,此后就驻扎在我们香江的赤柱军营、添马舰军营和金钟道兵房。有很多人就此在香江扎根。” “您的这本卷册,是典型的压箱册而不是流传册,翻阅痕迹不重,不太可能是古董市场流转的货品。因此,我猜测它出自文宗阁。” 很难么?现在将鉴定过程揭开,就会发现,我去,确实不难! 可是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呢?还是对物件的来龙去脉不清楚! 所以说,鉴定,终究是知识和经验的积累,知识够了,经验到了,物件一上手之后,都能快速抽丝剥茧。 陈老爷子竖起大拇指晃晃,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卢灿立即趁热打铁,“陈老,这卷册,过手给我?价格您开!回头我再送您一本珂罗版,不耽误您养兰花,怎么样?” 老头子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会这样! 讲真,他不太想卖!这本古籍他入手才十来天,还没欣赏够呢! 可是,卢灿开口了,他能怎么办? 且不说饶老那层关系,之前双方认识,单是虎博的苗圃服务,他就难以开口拒绝,更别说卢灿还答应另外补偿他一本珂罗版。 珂罗版是号称最接近真品的艺术品复制版本,采用的厚磨砂玻璃作为版基,涂布明胶和重铬酸盐溶液,制成感光膜,用阴图底片敷在胶膜上曝光,制成印版。 虎博有专门的珂罗版印制中心,为那些珍贵的书画古籍,留存复制品。 石磨压着哑巴手——有苦说不出,陈老头子踌躇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成,让给卢少东家你。这东西我是从港大陆青远教授那儿匀来的,花了十万港纸,你给我十万就行。” 十万真心不贵,老头子没弄虚作假。卢灿马上对门外喊道,“阿忠,我的包呢?” 屋内有些狭仄,阿木和阿忠推着手推车,没进来,听到卢灿喊声,两人把手推车挪到门口,阿忠将卢灿的挎包送进来——里面装着支票本。 手推车上的三盆兰花,顿时落入陈智的眼中,老头子是爱花之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几步,仔细端详起来。 卢灿这边也没急着写支票,先将卷册打开。 封面背面粘贴的黄色签条,异常醒目,从右到左写着详校官、复勘、总校官、校对官、誊录、绘图等人的官职、学历以及姓名。 这一册的详校官是国子监司业纳麟宝,复勘是员外郎牛稔文,总校官是中书方大川,校对官中书是孙球,誊录是监生陆费鎜(音盘)。 信息非常清晰。 册页之首,钤“古稀天子之宝”白文大方印——《四库全书》编撰完成时已经是乾隆四十六年,等誊录南三阁工作完成,乾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古稀天子”,因此用这一方印章。 顺便说说北四阁的钤印。北四阁中“文渊”“文溯”“文源”三阁,每册首钤本阁阁名之宝朱文大方印,卷尾钤“乾隆御览之宝”朱文椭圆印。 “文津阁”略有不同,卷尾钤“避暑山庄”,又钤“太上皇帝之宝”小篆朱文小方印。 钤印无误,又翻看内页,对比板框高度,捋捋书口,卢灿彻底放下心来。 这本卷册,品相能达到惊人的九品,绝对是虎园博物馆收藏到的《四库全书》诸多卷册中,品相最好的一本! 卢灿填好支票,刚好陈智抬头,满脸惊讶之色,“卢少东家,真没想到,你对兰草的研究,也很到位啊。这三盆兰花,盆盆极品,瓣型入窠,色泽正浓,香味淳朴,叶型俊朗……高手啊!” 卢灿将支票递给对方,又将这本《金漳兰谱》塞入挎包中,嘿嘿一笑,“略懂,高手实在称不上。嘿嘿,钱到位,好东西到手的几率,自然要比一般人高一些。” 还真不夸张,这三盆兰花,花了他将近两万港纸! 等东西装好,卢灿又随口问道,“陈老,您的店中,有没有什么好品种?推荐给我几盆呗。” “像你买的这种品级?还几盆?想什么美事?你当极品兰是大白菜呢?”陈老头将支票塞入柜台抽屉中,抬头笑着怼了卢灿一句,又摇头感慨一句,“你这三盆兰花,都完全够资格参加春季花市的兰魁评比!要不……交给我养几天?说不定我能给你拿下一个大奖呢?” 卢灿摊摊手,笑着出了个主意,“这是送给园子里的几位老爷子的,您老和他们熟悉的很,等我送完……明天就行,您老直接找他们借!” “送那几个老家伙啊……”陈智啧啧两声,连连摇头。不知是感慨送给那些老家伙浪费了,还是感慨卢灿的这种行为。 “真的,您老给我推荐几盆?送给张老的那盆,一直没有合适的……您老对这条街熟,帮我回想回想,谁家摊档上还有好货?”卢灿拿着手指在脑袋边转转。 陈智迟疑了片刻后说道,“我手中倒是有一盆,很稀奇。不过……” 卢灿大喜,“您老有什么条件,开口就是。” “不过,那一盆我是准备送去参加大比的,没打算现在就卖。”陈智扭头对身旁的一位伙计吩咐两句,那位小伙计转身回室内。 “卖给你也成,不过,你得答应,那盆兰花,交给我运作参加花市大比。怎么样?”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卢灿没犹豫,点头答应。 不一会,那位小伙计抱着一只红色砂盆出来。 第一眼,卢灿就被这朵“形似兰”吸引——没错,他不确定是不是兰花。 叶子细长直立,不像兰花叶的“剑”状叶,也不是东南亚那种宽厚的蒲扇叶,而是像芦苇一样的卷筒叶片。 这还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的花萼。 花朵很小,绛紫色,外形仿佛童话故事里的丑小鸭,唇瓣像鸭头,侧萼片则是鸭翅膀。 没错,就像一蓬芦苇中开出一只“紫色丑小鸭”。 “这……是兰花?”卢灿不确定。 “当然是!”陈智很享受卢灿的惊讶,他双掌前伸到花萼附近,轻轻一拍。 那花萼迅速低头,整个花朵都蜷缩封闭起来。 我去,这么神奇? 含羞草呢? “没见过。”陈智笑容格外的满足,“这是飞鸭兰,澳洲塔斯马尼亚岛上特产的一种兰花,产量极其稀少,我还是拜托昆士兰大学比尔海登教授帮我寻找到的品种。怎么样,是不是很稀有?” 还别说,不提名字卢灿不知道,当陈老爷子说道“飞鸭兰”时,卢灿还真的有点印象。 记忆中,那是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当时他正和古伯游历西南,电视新闻上似乎报道过这么一种奇怪的兰花,名叫“含羞飞鸭”。 听说过,但是,实物没见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一睹风采。 第94章 偶遇斗花 陈智陈老推荐的两盆兰花都不错,一盆飞鸭兰,一盆大雪兰。 大雪兰生长于云贵川藏,典型的低纬度高海拔兰属,有着“叶厚花簇根茎深”的特点,花色雪白,素心淡雅,淡淡的杏仁香,清而不浊。 交易完成,老爷子嘱咐店中伙计协同阿木将这几盆花送到虎博,他自己拢起袖子,陪卢灿逛起花市。有这位资深专家陪同,卢灿求之不得。 陈老在这条街很有名望,路过的摊主几乎都会主动找他打招呼,也有熟识的老花客会询问他的意见。陈老也会停下来捧两句——多数都在点评花的优点,间或叮嘱两句养花的小技巧。卖花的高兴,买花的也很开心。由此也能看出陈老的八面玲珑。 处处留心皆学问。 一路走过,陈老也会指点卢灿几句,譬如如何辨别兰花的“香”“花”“叶”三美;如何审定“气清”“色清”“神清”“韵清”四清;如何为兰花开品——兰花开品,与苗情有很大关系,苗壮就容易开出正格名花,苗差就会开个普通的荷瓣。 让卢灿受益匪浅。 其间,在陈老的指点下,卢灿又入手一盆大枝丫墨兰和一盆虎头兰。这两盆兰花虽然品种不是特优级,但花苞已经有变异之相,细心培养下,是有可能会开出变异花色。 在花墟公园的摊位上,卢灿又购买两盆中国兰,一盆绿云,一盆宋梅,王后搭配——宋梅为“春兰之王”,绿云为“春兰之后”。 见卢灿一盆一盆的精品兰花往家买,陈老抱着胳膊,笑着调侃一句,“如果都是卢少东家这样的大主顾,香江花市又何尝会衰败?” 陈智所谓的“香江花市衰败”论调,是指“高端培育型花草”的订购者越来越少。 在卢灿听来,更像是生意人最喜欢念叨的一句话——“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以前如何如何的容易赚钱,现在不行了”诸如此类的抱怨之言。 香江花市的顶峰期远未到来,最近一两年的衰退,还是受时政影响——买高档鲜花自然不如买黄金合算。可只要捱过今年,花市的蓬勃发展,指日可待。 卢灿笑笑,“您老家的花圃,可以往时令鲜花方向转向,玫瑰、月季、丁香、百合、郁金香、满天星、康乃馨这些时令花草,消费市场可不小。” “人工挑费高,地价也贵。”老头子摇摇头,又感慨起香江最近几年暴涨的人工成本。老爷子虽然精明,可上年纪后,做事瞻前顾后的毛病同样也不轻。 卢灿只是好心提一嘴,见对方有疑虑,便不再赘叙。 孰料,他不说,陈老反而琢磨起来,卢灿会赚钱的名头,几乎与他的鉴定天才的名头不相上下,这一点,陈老爷子是知道的。他给出的主意…… 老爷子习惯性的反驳之后,马上开始深思,“阿灿,你的意思……时令鲜花市场,还会涨?” 卢灿回头看着老爷子,摊摊手,“这个……我没法给您准确回答,只是一种感觉。您想呐,现在年轻人越来越西化,情人节、圣诞节、父亲节、母亲节等洋节日在香江越来越盛行,鲜花市场应该会越来越强。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香江的鲜花大多来自国外,运输成本很高,如果您老家中的花圃,在土地承包成本和人工挑费上下压来,所产的花草,必然要比国外进口花草更有竞争力。” “也是噢!”老头子搓搓手,有些犹豫,“沙田和元朗的地价现在也不低,离岛的地价倒是便宜点,可是土壤改造同样是个大工程……啧,还真是为难啊。” 卢灿忍不住出言提醒,“您老往远处看看啊。” “远处?你的意思……东南亚和弯弯?” “这两个地方都不错,可最方便的不是宝安和珠江?” “啊?”老头子一怔,显然对这一答案有些疑惑。 懒得多解释,卢灿抬抬手,“您老要是有兴趣,回头去找我光荣叔,他在琼州包了一片山林培植黄花梨野生林,对国内的土地承包,熟门熟路,会给您更合理的建议。” 呃,估计胖叔听到是自己的主意,八成会入一股。 老头子明显有了心事,稍后的闲逛中,有些心不在焉,估计还琢磨在国内承租土地开花圃的事。 花墟公园的西北侧,有一块水泥台,台子周围围拢着一拨人。台上放着四盆盛放的芍药,一字型排开,一白一粉一深红一洋红,四盆花,花枝妖娆。 台上还站着一位中年男人,捋着袖子喊着,“看一看瞧一瞧,四盆芍药在眼前。不骗人不蒙事,花好花孬一眼扫。投一块赚三块,卢家没你赚得快!投的多赚得多,包家没你赚得梭!不弄虚不作假,答案都是眼目下!下注的要趁早,一刻钟后我揭晓!” 晕!什么叫“投一块赚三块,卢家没你赚得快”?卢灿翻翻白眼,拿出墨镜扣在眼睛上,又伸手拽拽遮阳帽,盖住眉角。 这是香江有名的“斗花”。 香江人嗜赌,赌狗、赌驴、赌马、赌船、赌牌,无所不包,为斗花下注,自然不在话下。 “斗花”是中国传统游戏“斗百草”中的一种,还真不是新鲜玩意。 《诗经·周南·芣苢(fuyi)》一诗,说的就是周朝时期的“斗百草”。 唐代刘禹锡诗句有“若共吴王斗百草,不如应是欠西施”,说的是春秋末期,吴王和西施就已在宫中玩斗百草。 “斗花”之戏,在唐代极其盛行。 唐末凤翔节度使、文学家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三有:“长安士女,春时斗花,戴插以奇花多者为胜,皆用千金市名花植于庭苑中,以备春时之斗也。” 唐代大诗人张籍的《同严给事闻唐昌观玉蕊近有仙过因成绝句二首》,就有“千枝花里玉尘飞,阿母宫中见亦稀。应共诸仙斗百草,独来偷得一枝归”的描述。 不过,唐代在斗花的时候,每个女子将自己认为最好的花戴在头上,互相争斗比艳,斗花更是比美,比的是名贵稀有,比的是娇艳欲滴。 这是卢灿对传统“斗花”的认知,但是,眼目前这帮人明显不是。指指水泥台那边,卢灿笑问道,“陈老,‘花魁’评比不是这样弄?” 陈智一抬头,马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那算什么花魁评比?一帮赌棍的骗人把戏而已!” 讲真,卢灿还真不知道眼前的“斗花”,玩的是什么玄虚。 见卢灿不解,陈智又摇摇头,“这帮人的斗花,纯粹是歪门邪道。” 他指指台上,“这四盆花,都是那位庄家提供,供人点评下注,下注的规则就是,你认为哪一盆最优,就往哪一盆前面投注,稍后庄家会揭晓答案。” 卢灿一愣,“揭晓答案?他怎么让下注的人信服?” “嗨,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些花都是庄家提供的,哪盆花有哪些缺陷,庄家自然了如指掌,他会将这些花的缺陷一一指出来,最终,缺陷最少的那盆,自然就是魁首。下注其它三盆花的人,也就就输个精光。” 卢灿皱了皱眉,没听出来毛病出在哪儿,如果真是如同老爷子的介绍,似乎规则很公平啊? “十赌九诈!你真当庄家那么老实?”陈老头鼻孔中嗤着粗气,显然非常不屑于这种“斗花”的行为,“这帮人缺德带冒烟!” “这些花都是庄家团伙们在大棚中培育的,打过色素,人为控制花枝或者花朵中的隐蔽缺陷。几乎每一盆花,都有五六个隐蔽缺陷,普通人哪能发现?他们可以根据下注的情况,来决定哪一盆花胜出,揭晓的理由完全挑不出毛病。” 我去!开眼了! 陈智不太想过去,可卢灿被刚才那句“投一块赚三块,卢家没你赚得快”刺激了,想过去凑凑热闹。不得已,陈智跟着一道过去。 陈智在花墟集市非常有名,他刚一露头,那帮看热闹、下赌注的马上围拢过来。 “陈老,点评这两盆芍药呗。” “陈老,您给我们说说,这两盆花论品级,该从哪些方面来下定论?” 乱七八糟的央求声响起。至于随行的卢灿,则被当成隐形人。 那位庄家也看到陈智,诧异了片刻,马上跳下水泥台,也挤到面前,点头哈腰给陈老爷子敬烟,“陈老师,您老高抬贵手,我就是耍耍,这一盘结束,马上就走。” 卢灿的手臂忽然被阿忠拉了一把,从人群中撤了出来。 这时,卢灿注意到,圈子外围多了个壮汉,叉着手臂,似乎在看热闹。 我去!还真是团伙。 好在陈智懂江湖,知道戳穿骗局的后果,他在人群中高举手臂,“散开散开,花我都没看,怎么点评?再说,这四盆花都在台上摆着,无非是看色、形、香、意四个方面,我又能说出什么?” 阿忠分开人群,将老头子一把捞出来,护在身边。 三人边挤边走。 路过那位中年人身边时,卢灿稍稍挑开帽檐,朝对方微微一笑,“你做你的生意,不要随便编排卢家和包家,别给自己招祸!” 第95章 岭上今日 随着卢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卢灿再想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去乐古道、摩罗街逛市场,变成一种奢望。上周,他在花市闹出的一点小纠纷,很快被媒体报道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玩笑似的威胁,闹得沸沸扬扬的,喧嚣了一周。 卢灿也算是小小见识逐渐疯狂起来的香江媒体的威力,不得已,他“躲”进青山禅院,每天寺院和公司两点一线,倒也没有媒体能“逮住”他。 不过,今天的行程有所变化,卢灿和温碧璃一大早就赶往调景岭——润馨瓷器的财务年会,安排在三月份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 在卢家和调景岭管委会的联合推动下,将军澳至调景岭的“澳景路”已经通车。 尽管澳景路只是双向二车道,很窄,可毕竟是规整的水泥路,要比早些年强出太多。一路上,不仅刷有岭上巴士公司标志的小黄巴和的士,络绎不绝,还有不少私家车辆穿行其上。 另一条从油塘到调景岭的“景油路”也在紧张施工中;岭上直通清水湾片场的“翠岭路”,路基已经铺设好,大约半年时间就能通车。 几条主干道的陆续开工,再加上渔湾码头的兴起,让调景岭彻底摆脱当年“偏僻一隅”的境地。港府主导的“健明邨”“善明邨”等多个围屋项目,正在加快山民外迁的脚步。 不仅如此,由岭上地产公司主导的“维景湾畔”项目,也在有条不紊的设计与建设中。 维景湾畔项目,位于渔湾码头到调景岭岭上之间,沿着最早开辟的“景渔路”两侧,铺层开来。这是岭上地产成立之后的第一个开发项目,规划建设15栋高层住宅,49栋别墅,两座网球场、16个大大小小的室内及户外泳池、嬉水池,一座公立医院,一座岭上学校,总占地面积8万平方米。 一期建设承包商为明城建筑公司,率属于太古地产旗下建筑队,二三期工程将由岭上地产公司自建。项目落成之后,将向岭上人家提供超过1600个单元住房,极大的改善岭上居住条件。 除了交通和住宅的改变之外,岭上的业态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就在去年,中电公司在岭东位置,建设一家两百万千瓦的风力发电站;从岭上到温家大屋的山路两侧,自发形成一条名曰“唐贤街”的商业街,各种售卖日常百货、服装鞋帽、五金建材、家具家私等店铺,逐一排开。 可以说,现如今的岭上,生活水平蒸蒸日上。 调景岭的改变,与卢灿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卢家的资本,几乎融入到岭上的所有业态中去,包括润馨瓷器、岭上地产公司、岭上建筑公司、岭上巴士公司、岭上电站、岭上学校、岭上医院、岭上自来水公司等等。 现在的香江资本界,出现一个还不算太知名的专有名词:岭上资本。 岭上资本的主要股东为岭上管委会、岭上十二老、温家、卢家,虽然卢家在岭上资本中所占据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十五,却一直是岭上资本的核心。 这家资本公司虽然不大,可是他们却以地头蛇的姿态,死死把握着以调景岭、渔湾村为中心,向外辐射到油塘、将军澳这一大片范围内的各种投资项目,外界针插不进。 这片区域,人口超过十五万,地理面积约二十平方公里,看似不大,但是,永远不要小瞧一片落后区域在高速发展过程中,所带来的蓬勃商机。 以岭上巴士为例。 这家历史不足五年的巴士公司,拥有东九龙半岛到清水湾半岛的八条公交线路,最远抵达西贡半岛,各种巴士一百六十辆,的士牌照八十块,其规模还在快速扩张中。虽然还比不上九龙巴士和港岛巴士,但是,已经和元朗巴士规模大致相当,妥妥的港岛第四大巴士公司。 岭上巴士公司,为调景岭一带提供至少两千个工作岗位,极大缓解岭上人家的工作难题。 另一家用工大户是岭上建筑公司,虽然他们在房屋建设方面还差一些能力,但是,岭上与外界的公路建设,岭上的小型商铺与住宅建设,还是没问题的。现有八个工程队,各种工人超过一千三百人,也是调景岭的用工大户。 改变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就业机会,有就业就有恒定收入,有收入就有消费,有消费就有改变。当岭上资本创造数以千计的工作机会之后,调景岭这片区域的经济发展,自然而然呈现一片蓬勃朝气。 卢灿的再度到来,受到岭上人家的衷心欢迎。 虽然他是来参加润馨瓷器的财务年会,可是以夏天宇、陈宝珊、黎焕东、胡耀明、张国怡、罗玉强等为首的一帮人,依然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缓步往渔湾村方向走去,大家边走边聊。 夏天宇是岭上地产的总经理;陈宝珊是岭上中学的校董会主席;胡耀明是中电岭上风力发电公司副总经理;张国怡是岭上巴士的总经理;罗玉强是岭上人力资源公司总经理;陈录生是岭上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这几位,再加上温家兄弟,构成岭上资本的绝对核心控制圈。 聊天的内容,自然是岭上资本旗下企业的未来发展。 众人沿着景渔路缓步下行,夏天宇夏胡子指着山脚处一片忙碌的工地,笑道,“卢少东家,我和罗总工他们都认为,维景湾畔的二期工程,也可以破土动工,完全不用等一期工程结束。” 夏天宇在入港前是三十七军军需处长,入港后六十年代担任中华救助会华商会的副会长,最早的十八老,后来的十二老之一。其实他的年岁不算太大,今年刚好七十。 他所指的位置,是维景湾畔一期工地。 岭上建筑公司在高层建筑方面没什么经验,因此将一期工程承包给太古地产旗下的明城建筑。 在签订合同之前,双方就说的很明确,二三期的建设工作,由岭上建筑公司自行负责,明城建筑为指导单位。他口中的罗总工,就是明城建筑的总工程师罗家亮。 卢灿回头朝他笑笑,“这事您老跟管理团队商量即可,只要保证楼宇质量,早一天晚一天,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宝珊扭头追了一句,“夏胡子,房子质量一定要上心。这片楼屋,不是你住就是我住,都是自己人,别到时候闹出笑话,没把握一定不能硬上。” “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没把握我能上马?”夏天宇立马回怼。 “就怕你昏了头!”陈宝珊现在隐隐成为十二老之首,说话硬气的很。 “放心!不会让你住歪楼就是了!”夏天宇的大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又道,“我在二期工程订一套住宅,你总放心了。” 高层建筑歪楼,嘿嘿,别以为不常见,没经验的建筑队伍,建着建着就会歪楼,真当比萨斜塔是故意建成那样的?地基质量不过关而已! 随着夏胡子的提议,大家的话题都集中到维景湾畔,这将是岭上人家第一次拥有自己高楼大厦,都挺兴奋。 “夏叔,一期什么时间能完工?”问话的是张国怡。 “如果只是主体建筑的话……不考虑绿化和配套,今年十二月份能完成。”夏胡子又指指山脚工地,“地基工作已经完成,明城建筑罗工说过,地上部分,大概五天一层,咱们的住宅楼只有二十四层,再加上封顶和外墙装饰两个月,你自己算算时间。” “今年九、十月份就能住新房?”陈录生还真算了算,惊讶地问道。 夏胡子笑着摇摇头,“恐怕要到十二月份。别忘了,还有水电入户和下水系统,也需要时间。” “那也不错!”陈录生嘿嘿笑了两声,搓搓手,有些小激动。 他就在一期订购了一套一千尺的三室两厅住宅。相较健明和善明两邨的狭小布局,维景湾畔那才是真正的大宅,从五百尺的大一居到一千八百尺跃层阁楼,所有的格局都有。 “二期如果现在开建,最迟在明年八月份,又可以交付五栋住宅楼,到时候,这一带……”夏天宇手臂一圈,将面前山腰的空间全部划上,语气很自豪,“将是东九龙和清水湾半岛最宜居社区。” 这话有吹水的成分,不过,大家都爱听。 “岭上地产,可以往将军澳或者油塘方向,囤积地皮,建设商圈。”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胡耀明,忽然提议一句。 这句话很在理。 岭上虽然建设的很热闹,可毕竟因为地势缘故,很难形成集中商圈,但是,往将军澳方向则有一片空场地,很有发展潜力,也就是未来的“彩明苑”广场一带。 “就你能想到?”夏天宇老头子斜眼睨视胡耀明,“景岭路到宝顺路交口的那片四十亩地皮,岭上地产早就看中,报告已经递交给岭上管委会。” 呃,夏胡子口中的地界,几乎与未来的彩明苑重叠,还是有些眼光的。 “批下来没有?”陈宝珊问道。 “说起这事就来气!听付增生那老家伙说,将军澳工业屯的那帮人,似乎也想要那片地界。这不,他们想要卡我们呢。老付还是太弱,文绉绉的不顶事!老陈、老胡,改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将军澳,看看那帮孙子想干嘛!” 卢灿听着直乐。 经济发展上来,气势就是不一样!夏胡子等人,敢和将军澳工业屯的那帮人吹胡子瞪眼了? 他口中的付增生,也是十二老之一,入港前是三十八师少将参谋长,目前是岭上管委会的头头。 将军澳工业屯是建设于六十年代的老工业开发区,产业多为棉麻纺织。他口中所谓的“那帮人”,其实是三四十年代江浙一带棉纺织企业主,代表人物唐炳源,以及他的四个儿子唐骥千、唐骏千、唐骅千、唐骝千。 第96章 温家兄妹 今天是润馨瓷器的财务年会,与这帮老头子无关。温季宸安排人带领这帮人去品茶,自己则领着卢灿上三楼会议室。 “长泽茂那边……谈妥了?”走进电梯后,卢灿随口问道。 “基本条款已经谈妥,最迟四月底达成合作协议。”温季宸按下三楼电梯按键,笑着答道。 两人说的是润馨瓷器东洋窑口开设合作协议。 润馨瓷器第一大销售地自然是港岛,第二大销售市场就是东洋。去年,润馨瓷器与长泽茂开设的东洋四家店面,总销售额突破千万美元,仅次于港岛的一千四百万美元。 长泽茂在去年年底时提议,双方共同投资,在东洋开设一家润馨瓷器窑口,以便于减少运输成本与关税成本。刚好,润馨瓷器的产能严重不足,也有扩充产能的需求。 双方几乎一拍即合,只是在投资份额上纠缠时间较长——长泽茂的底线是双方对比着专卖店的股份比例来执行,即一半一半,润馨瓷器则希望能控股。 “结果呢?”卢灿又问道。 温季宸诧异地看看身边的六妹,回道,“按照你那天电话中所说的,我们转让东洋销售公司一个点的股份给长泽,让他控股销售,换取我们拿到润馨瓷器东洋窑口的控股。” “瞧我这记性,忙糊涂了,文件阿璃拿给我看了!”卢灿轻拍额头,谈判文件昨天温碧璃拿给自己看过,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刚才突然间就没想起来。 刚才误会妹妹没把文件及时递给卢灿,温季宸朝她尴尬一笑,招来妹妹的白眼一枚。他连忙又扭过头,朝卢灿讪笑道,“你最近确实忙,家中事情多,又赶上财务年报……” “这个月忙完就好。”卢灿没在意他们兄妹之间的互动,抬抬手说道,“对了,过些日子我和阿璃要去英伦,未必顾得上香江,有什么事情能拿主意,就自己签字,不用等我回复。” “诶!诶!”温季宸忙不迭点头,单手压住电梯门,让妹夫和妹妹先出电梯。等他出电梯时,又问道,“是因为卢老爷子封爵一事?” 这趟去英伦,封爵只是捎带的事,重点还是封爵背后——卢家资本必须加快投资英伦。 在资本没有真正做大做强之前,最可悲的就是来自上层的压力。 卢家最早涉足缅北,那是基于需求,倒没有多少压力;投资国内,也只是未雨绸缪提前布局;投资新加坡,是顺势而为;可投资北市,那就是典型的受压结果…… 区区一岛之地,偏偏就能威胁到卢家产业。 还没等北市事情完结,英伦的压力,接踵而至,卢家又不得不带着笑脸去迎奉! 这就是资本实力不足的可悲! 这种行为,其实已经是很残酷的打压——如果换成其他家族资本,说不定已经手忙脚乱,全盘计划都会被打乱,这还不是打压? 好在卢灿能透过迷雾找到准确的方向,这种“逼迫”性的投资,也不算全无机会。 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已经组建一支团队,前往英伦,考察几个项目,最终还需要卢灿去伦敦之后,决定投资方向。 此行伦敦的另一重要目的,依旧还不是爷爷封爵一事,而是卢家给剑桥大学的捐赠。 乔纳森范比在凯文和杜奇的联络下,正式谈妥剑桥大学的捐赠事宜——卢家捐赠一千万英镑,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新建一座新的生物实验室,专门用于血红蛋白研究。 该楼被命名为“夏洛特生物实验楼”,以卢灿的奶奶,玛丽亚·劳拉·夏洛特的姓氏为名。 这件事同样需要卢灿出面。 这两件处理完毕,爷爷授封,也就水到渠成。 财务年会,通常意义上都是管理层向股东做年度财务汇报,可润馨瓷器是卢灿的私人生意,股东就他一人,早半个月前,他就拿到财务报告,根本就没有搞什么年会的必要。 他今天来参加年会,更像是亲手向各位员工批发“奖励”——这种“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温季宸可不敢出面。 去年润馨瓷器的总销售额,刚好突破四千万美元,毛利润在一千五百万美元左右,纯利在七百万美元出头。卢灿拿出一千万港纸奖励销售总公司,八百万港纸奖励窑口的各个部门和技术工种,又预留三百万美元作为润馨瓷器的账面备用金。 也就是说,去年一整年,他通过润馨瓷器真正拿到手的利润,不过区区两百万美元! 这点钱,甚至连卢家捐赠给剑桥大学的六分之一都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金融投资者不太喜欢投资实业的原因——投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正比。 可是,实业投资才是真正的创富于社会,而金融投资者则是搜刮于社会。 润馨瓷器虽然只赚到两百万美金的利润,但是,社会贡献不容小觑!整个瓷器公司从窑口把头,到拉坯工、窑工、釉料调制工、工厂安保,再到销售公司的销售员……足足养活一千多人! 这就是企业的社会担当。 卢家在香江声望日隆,靠的不仅仅是财富。 更重要的是有近十万员工在卢家资本管辖的企业中就业。1983年香江人口刚好突破五百三十五万,也就是说全香江每五十人中有一位卢家的员工。 这一影响就太大了。 这么一琢磨,就能明白为什么卢嘉锡既不是非官守议员,也不是太平绅士,却能被港府推荐为港岛唯一kbe人选。 “奖励大会”前后花费一个小时时间,就宣告结束。 中午自然是在润馨瓷器厂举行全员庆功宴,岭上的那帮人,也夹在中间混吃混喝,不亦乐乎。吃就吃,更过分的是,他们始终围拢在卢灿身边,有人在外围急得跳脚,却挤不进去。 这人是温嘉铭。 他现在是岭上安保总队的队长。 岭上安保总队,已经被十二老从罗玉强手中拿走,交给温嘉铭以及润馨瓷器安保队整顿。依旧维持在两百人的规模,不过,安保职责已经从“御敌”,改为看护调景岭周边的这一亩三分地,不让其他帮派插手。 还别说,温嘉铭上任之后,安保队伍还真的有所改观,成天带着队员四处操练,声势不小。 吓得周边的和安乐、义安公司,都不敢轻易涉足包括渔湾码头、润馨瓷器在内的肥缺之地,算是认可安保总队对调景岭周边区域的“管辖权”。 今天卢灿到调景岭,他刚好带队伍出山“拉练”,没能遇上。 这会,他找卢灿有事呢,偏偏卢灿被一干人围拢着,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瞅见六妹温碧璃站在外围,温嘉铭便伸手拽拽妹妹的胳膊,随口说道,“阿六,帮我叫一声阿灿,我找他有点事。” 温碧璃眉头微微一蹙,扭头见是自家二哥,不好说什么,往前两步准备伸手提醒卢灿一句,忽地又收回手臂,退出圈子,将温嘉铭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二哥,你找阿灿,什么事?” 温嘉铭正莫名其妙,怎么又退出来了?听到妹妹问话,满不在意的抬抬手,“嗐,这种事你们女孩子少问!” 温碧璃眉头一皱,声音严厉几分,“到底什么事!” 温嘉铭一怔。 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位已经不是家中那位沉默寡言的六妹,而是卢家的三夫人! 对温碧璃身份的转换,最不习惯的就是温家人。温季宸如此,温嘉铭同样,更不适应的是温碧玉……姐妹俩已经发展到见面不说话的程度。 温嘉铭挠挠头上的乱发,尬笑一声,“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和胜和的‘大佬原’和‘马德’不是转会义安公司嘛。大浦、屯门两区的业务,也都并给义安公司。巧了,妹夫前段时间不是买下新世纪航业公司?新世纪航业公司在青衣岛码头,也属于大佬原的管辖范围……这不,大佬原托人带话,托到我这里,他想要摆酒宴请妹夫,希望继续承接新世纪航业的码头业务……” 温碧璃只是不太爱说话,心中自有锦绣,马上明白二哥的意思,抬手打断他的话,将他拉到偏僻一角,板着脸孔斥责道,“你脑袋中全是浆糊?这种事……你也出面?他大佬原不过是一个叛变的马仔而已,就想着和阿灿直接对话?” 她的手指,戳戳温嘉铭的胳膊,“你用点心!” “就是四眼龙或者林景亲自出面,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你别忘了,阿灿的舅舅,可是数字k的名义上话事人!阿灿和义安公司的人见面,算怎么一回事?” 一番话说得温嘉铭直挠头!这件事,自己还真办岔了! 他搓着手掌,“这……我现在怎么办?” “你答应人家传话?” “嗯!前天黄俊源请我吃酒来着……”温嘉铭神色惴惴。 温碧璃板着脸孔,“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七十年代,义群因跛豪事件一蹶不振,同为潮讪帮的义安公司也大受影响。与此同时,和胜和趁机崛起,1974—1982年在香江一家独大。其中,“大佬原”即黄俊源与“大哥成”两位年轻英豪,成为和胜和的两大新星支柱,号称各拥近万人马,为争夺帮会头牌闹得不可开交。 1982年的和胜和选举中,“大佬原”遗憾败北,“大哥成”笑到了最后。 “大佬原”因此生出叛帮之心,又遇上义安公司元老纪宝,盛情相邀,他开出了香港帮派会史上最高的转会费,将“大佬原”挖到义安公司。 黄俊源出走,同时还带走大浦、屯门两区的业务,青衣岛码头是其中的肥缺。 卢家新购置的新世纪航业公司,总装卸码头和维修码头,都位于青衣岛。纳德轩安保,黑白通吃,卢家又与数字k名义上的坐馆“”钟仔辉挂着亲戚关系,因此,黄俊源和义安公司的高层,都很担心卢家切断合作。故此,大佬原希望与卢家的人见面,将这件事谈开。 葛辉那边的路子自然走不通,田坤那边倒是能搭上线,可田坤多精明,怎么会搭理这种事?不得已,大佬原找到调景岭保安总队“坐馆”温嘉铭,请了一顿大酒,希望他出面传话。 温嘉铭是典型的莽夫,被人三两句话一哄,再加上酒上头,拍着胸口就答应下来。 温碧璃恨不得敲开二哥的脑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豆渣? 也不想想……卢家老太爷马上要被英女王授封之人,卢家能和帮派人物扯上关系吗? 得亏自己给拦下来,否则还真不知道阿灿怎么看待这位傻二哥! 第97章 码头事件 其实,温碧璃想多了,温家老大、老二什么性格,卢灿能不知道? 而且,这种事最后终归要汇总到卢灿这里的。 第二天,卢灿就从其它渠道得到义安公司想要继续承包新世纪航业专用码头货运一事。当然,消息不是大佬原透过温嘉铭透露的,而是义安公司大总管林景,透过田坤,来征询意见。 林景是谁? 义安公司的创帮元老,向前的左膀右臂,在香江,谁不知道“向家江山林家打”? 他是义安公司的现任大总管,向前被逐出香江时的“托孤大臣”,“四眼龙”的义父。 林景是可以与卢灿外公葛志雄能称兄道弟的人,可不是黄俊源这种“五虎十杰”之流可以比拟的,他找田坤递话,田坤还真不好拒绝。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没有听到这条消息之前,卢灿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所以,在田坤来电话汇报之后,他本能的想要“萧规曹随”“遵循旧例”。 接这个电话时,温碧璃就在面前,丫头欲言又止的表情,被卢灿看见,也就没着急给回复,对田坤说了句“知道了”,随即挂断电话。 “阿璃,你知道这事?”天天腻在一起,彼此的性格都了如指掌,卢灿一看温碧璃的表情,就猜到她知道些什么。 温碧璃几根手指绞在一起,眉心微蹙,“这事……昨天二哥和我提过一句。他好像说过,青衣岛这片地界,是和胜和与义安公司的争议之地。这件事……你是不是该问问舅舅的意见?” 她的话,看似凌乱,可卢灿却听若有所悟。 青衣岛,在两千年后的地理区位划分上属于葵青区,可是,葵青区是1988年才正式成立,此时的青衣岛,属于荃湾和屯门共管——屯门管行政,荃湾管海港。 香江的各大帮派中,和胜和属于本土帮派,从1880年创帮之后,一直得到香江本土五大家族——邓族、廖族、文族、侯族、彭族的鼎立支持。五大家族的影响力,始终在港岛和九龙的外围,因此,和胜和这些年基本上也在港岛和九龙的外围发展,在屯门、沙田、元朗等地势力很庞大。 屯门是个穷地方,没多少油水,其他帮派多少又有些怯于和胜和的外围实力,因此,青衣岛这片相对肥的肥肉,也就被当成“补贴”,一直作为和胜和的管辖范围。 但是,大佬原叛帮,义安公司借此机会横插一脚,拿到屯门及青衣岛的港口管理及收费权,情形就完全改变。 首先,和胜和肯定不乐意将青衣岛的肥肉,拱手想让。大哥成刚刚上位,他需要在大佬原叛帮一事上,有所表态,青衣岛的管辖权毫无疑问是非常好的下手对象。 其次,包括数字k各个字堆,以及和安乐等分散字头,估计谁都不愿意看到义安公司将触角伸到港岛西北角——如果被义安公司站稳脚跟,这意味着义安公司的管辖地盘瞬间扩大三分之一,妥妥的港岛第一帮派。 这些势力,势必要进行反击,甚至有可能放下彼此之间的历史纠葛,共同对付义安公司。 因此,别看义安公司因为黄俊源的归顺之后,似乎理直气壮的拿到青衣岛的业务,事实上根基并不稳,隐患非常之多。 温碧璃话语中的“舅舅的意见”,同样有所指。 青衣岛在历史上归属于屯门势力范围管辖,属于和胜和的传统势力范围,现在应该归属于义安公司,似乎与数字k没有一毛钱关系,但是,并不意味着数字k完全没机会! 码头,自古以来就是各个底层势力最为看重的地盘。荃湾是香江最大的货运码头,很自然,也就密布各家势力。 数字k在这一带实力并不弱,有两个专属字堆——“梅”字堆的“细环”,“毅”字堆的“葵佬”。此外,“德”字堆的小弟“油脂安”也在这一带搵钱。 轻轻松松就能拉起千小弟晒马。 青衣岛与荃湾仅仅相隔一架六百米长的青衣大桥,如果卢灿执意将新世纪航业的装卸业务交给数字k,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如果卢灿这么做,而数字k的人接单,那就意味着数字k与义安公司反目,同时也有可能与和胜和的势力,产生龌龊。甚至连新世纪航业公司,都有可能面临义安公司或明或暗的刁难。 当然,好处也很明显。 好处之一,就是葛辉能借助此事,扩大他在帮派中的影响力,也许能借机将“梅”字堆的细环和“毅”字堆的葵佬收服,兴许还能将数字k重新整合。 好处之二就是让自己人掌管码头货运,能避免很多机密泄露——新世纪航业未来的航运业务中,肯定有不少见不得光的运输,这些环节把握在自己人手中,安全性要高很多。 卢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急促地敲击着。 分钟之后,他停下手指,摸向电话。 温碧璃以为他要给葛辉电话,不料,只听见卢灿在电话中说道,“田哥,你来一趟德银投资大厦,新世纪航业码头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田坤是田乐群的远房堂哥,出身于“sdu”,绰号“飞虎队”,在负责处理完“汇丰号难民船事件”后,认为港府处置有问题,选择自动退役,被卢家招揽,负责纳德轩安保队的组建。 可以说,纳德轩最初的那批安保队员,几乎全是他训练出来的,包括潘云耕。现如今,卢家在港岛所接触的黑白两道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负责,对于田坤,卢家从来不把他当外人看待。 因而,新世纪航业公司的专用码头承包权一事,卢灿更愿意与他商议。 四十分钟后,田坤从港岛过海赶到德银投资大厦。 对他没什么隐瞒,卢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包括未来海运过程中可能存在的不确定因素。 田坤今年三十八岁,身高体壮,眉宇间自有煞气,此刻,浓眉紧皱,拿着小汤勺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杯,丁丁作响。 按照他的本意,这种事最好不要随意更改游戏规则,因为改变,意味着太多不确定性,可是,卢灿的话也有道理——卢家的机密事情很多,一条稳定的货运通道,不适合掌握在别人手中。 这几年,他帮忙处理过太多来历不明的黄金、宝藏,处理过来自国内、东南亚地区的灰色古董文物;现在又要加上来自印尼米米卡县的金矿粗炼品…… 这种事,每一件都不能曝光。 那么,新世纪航业的码头装卸,交给义安公司,明显就不合适。 甚至,他认为交给数字k都不合适——这类帮派人员,鱼龙混杂,谁也不清楚成员中是否有其它帮派或者警方卧底。 可是,纳德轩安保根本抽不出来这么多人来负责码头运输。 许久,他抬起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种办法,一种是从田心围招人,肯定值得信任,但问题是田心围的闲人不多,他们大多进入制衣厂、箱包厂或者玉器厂上班;第二种是……阿灿,你在调景岭经营多年,三夫人的兄弟,应该能帮上忙。让温嘉铭那小子带人来负责,也是一个选择。” “你的意思……我们自己组建装卸公司?”卢灿手指轻敲桌面,明白对方的意思。 田坤点点头。 卢灿脑筋琢磨开来。 田坤的主意不错,如果用田心围的人,自然不存在风险。只是,人员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田心围总人口不到两千,自从纳德轩玉器厂和源森居家具厂扩张之后,很多员工都来自田心围。前两年,嘉丽服饰和箱包厂也在沙田开设工厂,几乎将田心围的闲散人员一网打尽。 如果用调景岭的安保队…… 温嘉铭兄弟自然值得信任,只是,安保队伍中的人,就不太好保证。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说道,“用岭上安保队的人。到时候,田哥你往这支装卸队中送几名训练员,帮忙日常训练,别松懈。” 言下之意,都懂。田坤点点头。 卢灿想到即做,马上拿起电话,拨通岭上安保总队办公室电话。 “哪位?”瓮声瓮气的声音,正是温嘉铭的。 “二哥,我,阿灿。”卢灿笑笑说道,“你的安保总队,愿不愿意承接新世纪航业青衣岛码头的装卸业务?” 自从昨天被妹妹怼了一顿之后,温嘉铭就在忧心怎么跟大佬原回复?这会突然听见卢灿将新世纪航业装卸业务交给自己负责,顿时懵了! 要说不愿意,那肯定是假的。 很多人印象中,码头装卸的活,又苦又累,可事实上,自从有了龙门塔吊和码头自动装卸卷扬机后,码头装卸成为一种技术工种。 更为关键的是,码头装卸抽佣可不少,既可以按吨位抽佣,也有按集装箱数目抽佣,很赚钱的。这也是为什么荃湾码头被多家势力觊觎争夺的重要原因之一。 能多赚钱,为什么不干?只是…… 他啃啃哧哧道,“那个……愿意是愿意……只是……只是义安公司那边,你怎么打算?” 也是个问题,卢灿抬头看看田坤。 刚才两人考虑的是信任问题,暂时还没考虑到如何与义安公司交涉。 田坤将手指捏得嘎嘎响,显然心有不甘,可最终说出来的却是,“这事……我和林景及向家去谈,试试他们的口气,不行的话,在其它地方适当补偿他们一些。” 由此也能看出,田坤长得莽撞,实则细腻的很,并不因为卢家财雄势大就遇谁踩谁。 这件事,交给他很合适。 第98章 义安公司 卢灿很不喜欢和帮派打交道,但是,八十年代的香江,帮派,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最近几年,纳德轩珠宝以及卢家资本,基本上能做到与各大帮派势力,相敬如宾——该给的费用一分不差,你也别来找我的岔,大家维持着面子上都过得去,就行。 因此,卢家在香江各大帮派势力中,口碑还是不错的。 但这一次,卢家的做法,让义安公司的纪宝,以及新近加入的黄俊源,暴跳如雷。 九龙塘龙翔道的龙翔大厦,是港岛闻名的义安公司总部。 尽管全港都知道义安公司是一家社团机构,可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有的,对外的正式名称为香江环球义安商贸投资集团公司。 如果仔细查阅这家公司的旗下资产,就会发现,义安公司的投资事业,做得并不差。 产业包括数量超过三千间不同国籍菜式食肆;一百多家娱乐场所;各种名目成立的巴士和的士公司,累积车辆六百多台;此外还有电影公司、金融投资公司、大酒楼、码头装卸公司、人力资源公司、私家侦探社等等。 甚至还有一家名叫《九龙马经》的报社,后来改名为《九龙马报》,专业做马经,发行量可不低,即便是手机普及的2016年,香江报业一片惨淡,这份报纸每期发行量都稳定在四万份。 此刻,义安公司的六楼忠义堂中,左右两排坐着十来位帮中骨干。如果卢灿在此,就能发现这里面有好几位熟悉面孔,包括那位“龙五”,向家“智多星”美誉的“十三幺”。 最上首的八仙桌两旁,分坐两人。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眼镜男,就是义安公司龙头——向家老大“四眼龙”;另一位六十多岁清瘦老者,一身青衣长袍,此人就是义安公司大总管,创帮超级元老林景。 四眼龙眉头紧锁,几根手指在八仙桌上打着节拍,咄咄作响。 坐在四眼龙下手,右手第一排的那位三十来岁长发男,似乎被这响声弄得心烦气躁,忍不住出言打破沉默,“大佬,林叔,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他卢家什么意思!新世纪航业以前属于赵家时,就是黄仔的地盘,凭什么到他家,说中断就中断?瞧不起谁呢?” 他的话还没结束,左手首座那位中年人立即接腔,“龙头,总管,老七说得对!这是肯定不能这么算了!黄仔进门不到半年,卢家弄这一出,是在打脸!” 四眼龙手指停下来,眉头一皱,瞪了说话那位率先开口的长发男,却没有说话。 坐在八仙桌另一侧的林景,压压手,压下被两人话语挑唆起来的群情激奋,“七仔、宝仔,吵吵什么!刚才只是说了说昨天下午卢家安保队的田坤上门拜访的过程,我和龙头都还没拿定主意,这不……找你们过来,大家合计一下,这事,怎么应对!” 七仔,就是向家老七,宝仔则是林景的门生纪宝,去年过档黄俊源,就是两人负责操持完成。现在,卢家不给面子,中断新世纪航业与黄俊源的合作,两人自然觉得折了面子。 黄俊源也在现场,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只是,他是新人,初来乍到,不方便多说什么,冷眼看着向家如何处理这件事。 林景话音刚落,大厅中嗡嗡声一片,绝大多数人表态要反击,给卢家一点颜色看看。 四眼龙耷拉着眼皮,拢着手臂,貌似很平静,实则,他此刻头大如斗。 如果有可能,玩帮派的人谁愿意和富豪家族死磕?更别提对方是名义上的“香江首富”,背后有着强大的安保团队,还有数字k这么一层关系。 如果双方全面对垒,己方的资本、人脉关系,与之相差甚远,即便是武力值方面,义安公司也未必能干的过人家——对方在港岛有正规的安保公司,听说在缅北更是土霸王的存在。 义安公司唯一的优势,就是“袭扰”对方的店铺,阻挠对方的正常营业。 可是,对方与警方关系非常好,如果义安公司每袭扰一次,就被抓进去十几个人……自家的袭扰之策,只怕用不了几次,就有肯能面临散伙的危险——别看大堂中十多人义愤填膺,可其中看热闹的居多,真正愿意出手的,天知道有多少? 想到这,他的目光在大厅中扫过。 愤愤不平之人,为林胜、林江兄弟;自己家的老七、老十、老十三;这两拨都算自家人。外人中,则有“猪头细”黎志强、“鬼添”李育添、湾仔之虎陈耀兴,湾仔双雄金仔和遮仔。 大体也就这些。 还有帮中大佬苏龙,毫不掩饰讥讽微笑、他的弟子尖东之虎杜连顺撑着下巴一言不发、“疯狗”陈志明同样神色暧昧、帮中沙田坐馆连超,低头吃茶似乎想要置身事外、与连超一体的红磡之虎“唛哥”麦高也在举目四望、大环山话事人飞仔强眉头紧锁…… 这些都是不安定因素。 更让四眼龙担心的是,如果卢家出钱,发动数字k与义安公司火并,只怕和胜和的大哥成也会趁机出手,毕竟双方因为大佬原的叛帮又结下新仇,还有和安乐,估计也会落井下石…… 结局,更难预料。 想着想着,四眼龙赫然警铃大作,冷汗直冒。 呢嘛!区区一个百万港纸级别的码头装卸管理权,竟然让义安公司有了存亡之危? 可是,这件事如果没有表示,人心散了,只怕日后队伍更不好带。 他有些烦躁的拍拍桌面,厉声吼道,“安静!叫你们来,不是来骂街的!更不是看热闹的!有什么想法,一个个说!波仔龙,从你开始!” 四眼龙的目光,阴狠地盯上苏龙。 坐在左侧第三位的苏龙,是义安公司总教习,有名的双花红棍、泰拳高手。 他没想到龙头第一个就问自己,一愣之后,呵呵一笑,“俊源是我的门生,我自然不希望看他受折辱,只是……龙头,总管,卢家有钱有势,也不缺帮派背景,在处理这件事上,我建议要慎重。” 苏龙虽然与向家后人不睦,可这番话,实则老成持重,只是,眼下这种场合,有点不合时宜。 鬼添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波仔龙,你说什么屁话!这口气不出,义安在香江怎么见人?” 两人一向不对付,苏龙哪能给鬼添面子?当即抡起手边茶杯,朝对面砸去,“鬼添,你个无脑货!食尸鬼!日尼姥姥!是龙头让我说的,我说的哪句话不对?” 江湖人物,说干就干,两人都冲向对方,又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最终只能怒目相对,没能动手,不过,各自口中,秽语不断。 林景一直没说话,等到两人被人拉住,这才捏着拳头捂在嘴边轻咳一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在关老爷面前这么吵,在龙头面前打架,还有一点兄弟做派?还有一点上下尊卑?” “不敢!” “龙头恕罪!” 林景积威甚重,一开口,波仔龙和鬼添就蔫了,各自向四眼龙赔礼道歉。 四眼龙气得脸色发白,指关节捏的发白。苏龙的话没错,可这说话方式,让他难以接受。至于鬼添,忠心自然有了,可是有勇无谋,也让他头疼不已。 尽管对两人都有些不满,可四眼龙也知道不是追究之时,抬抬手,淡淡道,“我恕什么罪?只希望你们别忘了帮规第二条——不准同帮相残!再有下次,林江堂主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恕罪!” 这种吵架,稀松平常,又不是真的犯上,向家人不追究,林家人不过问,很快就过去。 大家的议论焦点,依旧在如何应对卢家一事上。 争吵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原本吵吵着要给卢家好看的那帮人,也不得不冷静——卢家真心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林景揉着额头,看向黄俊源,说道,“昨天田坤来找我,提到一次性补偿俊源一百万港纸的违约金……俊源,我们大家都以你的意见为主,如果你不同意,我这就拒绝卢家!” 他绝口不提卢家的难缠,也不提义安公司在这件事上的窘迫,巧妙的将事情的选择权,扔给黄俊源,一副义安公司为黄俊源做主的派头。 黄俊源能做出什么选择? 从刚才自己师傅苏龙的发言,到龙头四眼龙的一言不发,再到纪宝和七仔的咋咋呼呼却拿不出实际办法,现在又被林景将问题甩到自己头上…… 自己只是一个新加入的人员,能做什么选择? 让义安公司陪着自己,跟卢家来一次鱼死网破? 黄俊源的拳头,捏了又松,松后又捏紧,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让我们干他一家伙!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义安公司的龙头和大总管,都没有真正想帮自己出气的意思! 否则,就不会让自己选择。 这一刻,黄俊源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带兄弟叛帮,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真实的历史中,黄俊源在叛帮之后,虽然拿到了所谓“尖东虎中虎”的称号,事实上他一直游离于义安公司的外围。九十年代初,七仔上位,他很快被扒干净职权,最终流落到泰国,客死他乡! ……………… 义安公司的退让,在卢灿的意料之中,帮派始终只是个松散的江湖利益组织,黄俊源也只是个小人物,义安公司不可能为他大动干戈。 在得到对方的答复之后,田坤第二天就去九龙塘,送上一张支票,又在义安酒楼摆酒。他代表卢家,给黄俊源端了一杯,以示歉意,双方表面上依旧其乐融融。 一场小小的风波,最终消弭于钱与势的压迫之中,至于未来……谁又能知道呢? 温嘉铭兴奋异常,开始在调景岭大肆招兵买马,第一次打出“万兴祥”的名号——由调景岭安保总队为班底成立的一家社团组织。 第99章 再行英伦 希斯罗机场南停机坪。 一架绘有纳德轩珠宝半椭圆形珍珠项链标志的大白鲨飞机,缓缓打开机舱门。 卢灿走出来,冲着舷梯下面的几人挥挥手。 康丁、乔纳森范比、杜奇、凯文,还有大华银行英伦总经理马奇,纳德轩珠宝欧洲分部总经理陈少君,以及提前到来的项目团队负责人米格尔·蒙特亚。 有握手,有拥抱,个个笑语晏晏。 在与康丁拥抱时,对方轻轻拍拍卢灿的后背,低声笑道,“你的直觉一如既往,英镑正在以不可逆的速度下行。” 卢灿笑笑,也拍拍对方的肩膀,“你会成为让伦敦战栗的金融本手!” 两人说的是英镑贬值一事。 康丁负责的菲利普基金,在伦敦金融城已经很有名气,让他获得“本手”称号的,有两桩交易。 其一是菲利普基金成立之初所囤积的大量石油期货卖单。 在八十年代初,全球的石油供应并不匮乏,因此,在两伊战争爆发之后,很多期货商并不认为这场战争会给全球石油供应链带来多大的影响,更没有想到这场战争会持续三年并且依旧看不到结束的迹象,所以,当康丁开始囤积石油期货单时,还有不少自诩聪明的期货商认为,这位新人太莽撞。 可是,随着赫尔木兹海峡被封禁,距离战争结束遥遥无期,石油期货价格一路走高。 那些聪明人彻底傻眼——他们明知道石油期货有利可图但却已经没有空单,只能眼睁睁看着利润被一位法国小子给划拉走! 康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用到期的石油期货卖单所获取的利润,全部投入到做空英镑汇率。 这又是一件看起来极其愚蠢的事情。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英镑是全球主力货币,一直到二战结束,它依旧是强势货币,与美元的兑换比为四。即便是布林顿森林体系确定美元的主导地位,英镑的含金量依旧为3克。 这是典型的“真金”货币。 七十年代,欧洲经济衰退,尽管英镑有所贬值,可它仍然是西方世界两大主力货币之一,与美元的汇率比依然保持在25左右浮动。 伦敦的金融专家,自然不会相信如此强势的货币,会自毁前途? 可事实很打脸——从1981年到1983年,英镑的价值缩水接近40,现如今伦敦的英镑对美元的汇率比,仅有15,更为关键的是,英镑贬值的趋势,依旧在继续。 很明显,这位法国来的年轻人,再次赌赢! “本手”一词,源于亚洲的围棋,本意是这步棋看似当下没用,实则立足长远,铺垫全局,最终成为胜负的关键手。 康丁的两次布局,都不是着眼于当下,但偏偏目光精准,在一次金融峰会上,他被野村证券株式会社社长村上洋平惊叹为“本手”。 这一外号随即在伦敦金融城传开。 这会不方便多聊,两人笑笑,止住话题。 很快来到凯文和杜奇俩人面前,卢灿先笑着在凯文肩膀上擂了一拳头,“听说你又升职了?” 又伸手捏住杜奇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杜奇,你搞你的研究,那小子就玩嘴皮子利索,最终成就肯定不如你!” 凯思立·戴勒斯和杜奇·马恩思,都算卢灿在英伦结识的“草根之交”——当时两人还没从剑桥大学毕业,而卢灿也没有现如今这般身价。 此后,三人的交往一直很密切,去年年初,在戴勒斯家族和马恩思家族的联络下,英国石油公司参与新加坡裕廊石化精炼中心的项目投资,彼此又捆上一层利益链条。 凯思立·戴勒斯剑桥毕业后进入bp液化天然气销售总公司任职,前段时间他刚刚提升为部门副经理。而杜奇·马恩思则进入bp润滑油添加剂实验中心,从事研究工作。 “维文!我听出来,你在挑衅我和杜奇的关系!”凯文笑着还了卢灿一拳,又臭屁的拍拍杜奇肩膀,“杜奇,别心灰意冷,等我成为bp的掌权者,我会把润滑油添加剂实验中心都交给你管辖!” 大家哈哈一笑,谁也没把这话当真。 再接下来,都是自己人。 乔纳森范比在与卢灿握手时,笑着耸耸肩,“不辱使命!就等你来!” “谢谢!”卢灿握手是加了一定的力度。对方来英伦一个月,工作卓有成效,尽管都是花钱的事,可是在欧美,没有资源,有些事情花钱也未必能办成。 马奇是新加坡人,西班牙裔,早在冼德芬家族掌控大华银行时,委任的英伦分部总经理。听说挺有能力,将伦敦大华银行操持得有声有色,因而钱伟上台后,并没有裁换。 此前他没见过卢灿,卢灿同样也不认识对方。此次,马奇得知新老板抵达伦敦,抢着来机场迎接也就不足为奇。 “一直听钱总说,伦敦大华银行分部业务开展的不错,等我这边忙完,一定会去你的地盘去看看。”卢灿在握手时笑着说道。 “自然是万分欢迎!早就听说您在纽约和洛城的事迹,正想向您征询,您创造的利多多产品,能不能在伦敦分部推广呢。”马奇虽然是西班牙裔,可事实上却在马来椰城出生,对东方文化了解甚深,马屁拍得当当响。 利多多是卢灿去年在北美,为改变北美大华银行业务而设立的项目,放在伦敦的话,估计要做出相当大幅度的内容调整。 这件事显然也不适合在机场讨论,因而卢灿微笑点头,“过两天我们再细聊。” 又指指康丁,“这位是菲利普基金的总裁,康丁先生,你二位认识一下,以后可以多合作。” 康丁扬扬手,“刚才已经认识,大华银行的伦敦总部,距离菲利普基金对街。” 最后的陈少君和米格尔,那是百分百的自己人。 去年卢灿和孙瑞欣来英伦,发现英伦纳德轩珠宝的销售问题不少,譬如产品宣传过于死板,销售团队对于消费者的意向,不够敏锐。等孙瑞欣回港,立即更换英伦销售主管,陈少君就是纳德轩珠宝伦敦分公司新任总经理。 米格尔蒙特亚,则是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老人,以前是钱伟的手下。 菲利普财务公司分拆之后,一部分人融入大华银行管理层,另一部分人以米格尔蒙特亚为首,成为卢灿的私人财务监管小组。 这个小组平时坐镇德银投资大厦,这次受卢灿委派,前来英伦考察项目。 八辆车组成的车队,在夜色中缓缓驶出希斯罗机场。 卢灿上的是凯文的车,他坐在副驾位置上,斜靠着车门,“后天你伯父伯母有空吗?我想正式登门做客,欢迎?” “没空也得有空!”凯文拍拍方向盘,哈哈一笑,又扭头看看卢灿,“我家老头子,前些天组建一个团队,在研究你的投资策略。你要是上门,他一定会询问你有关投资方面的问题。” “研究我?为什么?”卢灿一怔。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凯文笑容怪怪的,朝手扣方向努努嘴,“那里有一本《经济学人》,你自己翻翻看。” 《经济学人》是英伦资历最老、影响力最大的经济学杂志,创建于1843年,以富有深度调查分析、独立见解以及全球视野而着称。 卢灿疑惑的拉开手扣,取出里面的一本大开版杂志,看看封面,有点懵——这是今年三月份的第四期《经济学人》,封面上正是自己去年十一月份出席洛杉矶某一次商会活动的照片。 “这算不算侵权?”卢灿哭笑不得。 自己什么时间被杂志当成封面人物,竟然没人通知自己? 凯文耸耸肩,笑道,“应该不算!这是北美《人物周刊》采访你的照片,被他们转卖给《经济学人》。对了,我手中还有一本三月份的《福布斯》,你应该知道,你的财富排名,位列全球第七!年纪轻轻拥有147亿美元,你认为《经济学人》杂志会放过对你的研究?” 卢灿向后一靠,单手捂着额头,又来了! 自从去年福布斯发布第一期全球富豪榜,引起舆论追捧,今年再接再厉,于三月底再度发布去年的富豪榜。卢灿在香江时就得知消息,这次来英伦,也有躲避舆论的意思。 没想到,英伦这边同样也在关注这件事! 卢灿一直搞不明白,自己没有一家公司上市——基金投资除外,福布斯的那些人,从哪儿评估的财富值?讲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他们凭什么知道? 卢灿正不是一个喜欢露富的人,他最欣赏的企业是中烟集团……资产是华为、阿里的十几倍,盈利则更是几十倍,妥妥的国内第一大集团企业,却总能悄无声息发大财! 为此,他压着公司不上市,交叉控股、海外注册等诸多手段,就是为了掩藏部分资本,可是,这些财经杂志似乎无所不能,总能扒出一些数据…… 关键是他们的数据,有着很详实的一面,这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凯文哈哈大笑,笑得车子都有些打晃,“你的心态要调整,财富是你赚来的,又不犯法,没人抢你的,担心什么!我家老头子,可是一个劲的以你为榜样,让我学习你呢!” 卢灿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是担心什么,而是不太喜欢这种聚光灯下的生活,就像一位鉴定师不喜欢在古董市场被摊主认出来一样。 看来,这次伦敦之行,自己必须要准备好一套话术,应对所谓的“全球富豪榜”所引发的话题! “掉头掉头!去蓝贝斯!”原计划下榻的酒店是金丝雀码头的米尔纳爵士酒店,这会卢灿不打算再去入驻。蓝贝斯区,还有阿尔达汗赠送的一套小别墅,应该没有媒体关注到那! 第100章 阿尔穆汗 阿尔达汗是卢灿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和至交好友,所以,尽管他还在印尼没不能回伦敦,卢灿依然将他父亲阿尔穆汗作为此行英伦的第一位拜访对象。 阿尔达汗的正式读法,应该是阿尔达·汗。“阿尔达”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宇宙”,“汗”就是部落首领。阿尔穆·汗中的“阿尔穆”,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睿智的、敏锐的”。 阿尔穆汗当得起“敏锐”之称。 他在英伦收紧英联邦成员移民政策之前,变卖家产,携带家人借道香江,先是成为香江人,然后再转向英国移民,最终脱离缅北那潭烂泥。 不仅如此,他刚抵达英伦,就斥重资购买德尼尔商贸集团的股票,成为其第三大股东。这些年,德尼尔商贸集团发展迅速,阿尔穆汗也成为了切尔西颇有名气的大富豪。 他今年五十出头,身材略胖,发际线严重后移,眉宇间与阿尔达汗有些相似,但皮肤要比阿尔达汗更深,有点东南亚的棕肤色。 他带着卢灿和温碧璃两人,将别墅的前后院、花圃、健身馆、带顶棚的室外游泳池,都参观一遍,边走边介绍。 阿尔穆汗家的别墅,旁边就是英国陆军博物馆,不远处就是泰晤士河,绝对的低密度豪宅区。别墅周围种植着高大的七叶树,撑起一片片树荫,也保护了主人的隐私。 总之,环境很不错。 参观的过程中,听着阿尔穆汗略显唠叨的介绍,卢灿一直憋着笑意,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用意。 这是脸上挂不住呢! 父子天生是仇人,阿尔穆汗与阿尔达汗父子同样如此。 在金钱与教育上,阿尔穆汗对儿子,那是没的说,可是,在父子相处时,两人的矛盾那就多如牛毛。阿尔穆汗希望儿子大学毕业后去德尼尔商贸上班,可阿尔达汗开了一家汽车销售店,关键他还开在缅北;阿尔穆汗认为儿子的寻宝公司纯粹胡闹,结果阿尔达汗不仅和卢灿投资寻宝公司,还投资一家海捞公司,在寻宝的路上越走越远;阿尔穆汗看不上农民,教义认为农民是贱业,可阿尔达汗偏偏在菲律宾圈出全球最大的高山水田。诸如此类的矛盾,太多太多…… 因此,阿尔穆汗几乎没有看儿子顺眼的地方,连带着阿尔达汗的朋友,他也看不上——卢灿早期与阿尔达汗交往时,同样被阿尔穆汗认为是“狐朋狗友”! 可是,就这位“狐朋狗友”,现在却成为全球富豪榜前十人物!不仅如此,还带着他看不上眼的儿子阿尔达汗,成就偌大的事业。 说起来,现如今阿尔穆汗的身家,还没有儿子阿尔达汗身家丰厚呢。 阿尔穆汗是在用“参观成果”的方式,配合他口中“筚路蓝缕”来英伦重创家业的历史,来向儿子最好的朋友,彰显他作为一位父亲的成功。 这种感情,如果卢灿是年轻人的话,可能不懂,偏偏他的心理年龄偏大,还真能理解阿尔穆汗的做法——父亲希望儿子青出于蓝,那是天性,但是同样,没有父亲不想成为儿子的榜样! 而阿尔达汗心目中的榜样,明显不是他! 四月的伦敦,天气还是有点冷,转了一圈之后,三人重新回到客厅。 阿尔达汗的母亲,也是滇省回民后裔,很温婉的一位妇人,微笑着为三人端来茶点与咖啡,然后并着膝盖坐在丈夫身边问道,“维文,阿依拉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家,他……在东南亚那边,还好?” 阿尔穆汗的目光,也落在卢灿身上。 这句话让卢灿微微错愕,阿尔达汗那个家伙没给家中打电话?他欠欠身,说道,“阿依拉没来电话吗?我昨天和他通过电话,他在拉普镇呢。因为米米卡铜矿已经正式开采,矿口还有粗炼中心,都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忙看顾,现在人手不足,他回拉普镇看看能不能再招聘一批帮手。” 阿尔穆汗眉头一皱,“米米卡铜矿人手不足?是因为自由港矿务公司吗?” 很显然,他对阿尔达汗非常关注,否则不可能知道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矿务公司之间的龌龊。 没错,自从米米卡铜矿正式圈地开采的两个月来,自由港矿务公司已经不止一次的挑事,当然,米米卡铜矿也没少给自由港矿务公司找麻烦。 两家矿物公司,同位于几内亚岛,彼此的主矿坑,直线距离仅仅五公里。自由港的主矿区位于韦兰山,米米卡铜矿主矿区位于查亚峰,两座山脉,其实是相连的。 自由港公司的人认为,米米卡铜矿的开采,近乎在自己的碗中捞肉! 这当然是眼红后的自我以为。 早在七十年代,自由港公司就勘探过米米卡县,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米米卡铜矿,因此并没有购买这片地的采矿权。后来,阿尔达汗和卢灿委派的勘探组找到铜金矿主脉,拿下开采权…… 利益面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自由港的人将官司打到印尼政府面前,可惜的是,阿尔达汗的合纵连横同样很厉害,早早的就拉拢总统的媳妇、儿子和女婿,成为米米卡铜矿股东。 自由港是北美公司,又能如何? 印尼人早就瞧北美资本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爽久矣! 于是,双方的暗斗,越发激烈。 卢灿虽然从未去过米米卡铜矿,可潘云耕一直坐镇在那里,彼此联系不断,对米米卡铜矿的情况,他还是很了解的,双方最近一个月,光是百人以上级别的矿工打架,就开了四场。 如果是全面开战,米米卡铜矿只有不到三千人,而自由港在几内亚岛足有八千矿工,潘云耕他们还真不是对手,可如果是百人对阵,自由港还真不是对手。 更何况,阿尔达汗与当地各大教派的关系良好,占据地利人和的优势,自由港更差一筹。 听到阿尔穆汗的询问,卢灿捏着下巴,琢磨了会,才笑道,“确实有点小纠纷,不过,伯父,伯母,您二位不用担心,阿依拉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肯定会进入调停谈判阶段。他回拉普镇找帮手,更多的是为了日后的经营与管理。” 尽管卢灿说的轻描淡写,可阿尔达汗的母亲依然有些忧心地看看丈夫,欲言又止。 阿尔穆汗抬手在眉心揉了揉,很快说道,“拉普镇的长老们,会帮阿依拉的。我会让查亚卡带人回一趟印尼。” 他的话很生硬,甚至都没有对象,其实是劝慰妻子的。 查亚卡是阿尔穆汗的护卫队长,卢灿见过一面,据说比丹拓还能打,阿尔穆汗将他派出去,可见对儿子的担心并不少。 阿尔达汗的母亲顿时露出笑容,起身之后,微微躬身,再度退出厅堂。 接下来,聊了几句卢灿与阿尔达汗的投资产业,卢灿基本按照实际情况说了一遍,阿尔穆汗听得很仔细,神色中有些感慨,对于两人的生意,他没有提出问题,兴许,他已经琢磨不透。 一杯咖啡喝完,阿尔穆汗忽然问道,“昨天杂志上说……你的资产……?” 额,又来了! 卢灿连连摆手,“《福布斯》胡乱猜的!根本没那么多!他们还报道说世界首富科威尔·麦克罗里的总资产有58亿美元,您信么?” 这是卢灿昨晚所想到的,如何应对媒体询问“世界富豪榜第七”问题时的回答。 没想到,先用来应付阿尔穆汗。 《福布斯》从去年开始评选全球富豪榜,除了能引起轰动外,数据的真实性一直有争议。 譬如,这家杂志列举的1982年首富为盖提26亿美元,以及今年的全球首富,美国超级连锁批发折扣商凯马特公司的大股东科威尔·麦克罗里,其资产总值为58亿美元。 盖提去年的资产为26亿美元,已经有些名不符实——盖提石油公司可是一路下滑的哦。 今年的首富科威尔的数据,理论上更站不住脚。 凯马特公司确实很牛,创建于1897年,创始人为塞巴斯蒂安·克雷斯吉与约翰·麦克罗里。当时名号为“五分一毛店”,由此拉开“折扣售货”的历史帷幕。 到1981年,凯马特的店铺总数超过2000家,网点覆盖全美50个州,堪称全球零售与批发之王。去年一年,凯马特的流水为250亿美元左右,确实领袖群伦,同期,西尔斯为220亿美元,沃尔玛的销售额只有64亿美元。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股东科威尔·麦克罗里的身家就能达到四五百亿美元。 这是基于凯马特公司的“折扣店”性质决定的。 阿尔穆汗也是做商贸的,很清楚折扣店的利润比——大约在15左右,也就是说,凯马特公司的毛利润在30亿左右,扣除税率和人工,纯利有5亿美元,就足以笑掉大牙。 科威尔·麦克罗里拥有凯马特公司1975股权,其分红获利最多一亿美元! 去年科威尔·麦克罗里的总资产为1925亿美元,即便算上科威尔在其他领域的投资收益,一年时间,也不可能暴增到58亿美元。 尽管《福布斯》杂志给出的解释是“美元升值”和“股票暴涨”,可依旧难以服众。 《福布斯》评估卢灿资产时,同样存在这种“估算”问题。 他们将虎园博物馆的艺术品估值为65亿美元,再请经济评估师为他掌控的各家公司股份,进行估值,最终得出卢灿的身家高达147亿美元这一结论。 这一结果,不算严谨。 更何况,无论卢灿的资产究竟有没有这么多……他都不愿意接受外人对自己财产的指指点点。 第101章 四爱之争 终究有代沟,两人所受文化氛围影响又完全不同,共同话语并不多,卢灿在阿尔穆汗家待了一个小时后,实在坐不住,起身准备告辞。 “那哪儿成?怎么也得吃完午饭!”阿尔穆汗如何肯答应,伸手拽住卢灿的胳膊,死活不放。 “伯父,我真的有事……下次再来,您看可好?”卢灿推诿道。 “那也不成!”阿尔穆汗握着卢灿的胳膊肘,坚定的摇摇头,“阿依拉那孩子现在混得还凑合,是受你影响,我都清楚着呢。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来我家,怎么能凳子没焐热就走?那不成!” 他的挽留,绝对真心实意,又对站在一旁拉着温碧璃不让离开的妻子吼道,“午餐还没准备好吗?磨磨唧唧的,做事一点都不利索!还有多长时间能开饭?” 阿尔达汗的母亲,搓搓手,有些尴尬,微微躬身,“我这就去后厨叮嘱他们快点。” 话说阿尔达汗父亲的脾气,真的很躁啊,自己和温碧璃是八点半抵达,这会才九点半,就吼妻子还没准备好午餐?谁家午餐这么早? 阿尔穆汗这一吼,卢灿不好意思再提出告辞——都弄得对方夫妇吵架,还能走吗? 事情肯定有,譬如找米格尔聊聊投资项目,又譬如找乔纳森聊聊爷爷授封一事……但如果说急切,倒也不是那么急切。 卢灿与温碧璃,只得又回到座位上,只是,这次更显拘束。 阿尔穆汗估计也明白刚才吼妻子很无理,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帮卢灿两人续茶之后,忽然说道,“维文呐,我估计午饭还得有一会……我记得你家有博物馆是,我刚好有位同事,也住在这边,他祖上留下不少中国的古董,要不……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英国人有收藏的传统,富裕家庭都爱显摆,喜欢在家中客厅或者书房摆上几件或西或中的艺术品,用来撑面子。不管有没有价值,总比在阿尔穆汗家中枯坐强。 卢灿的心顿时热切起来,双手不由自主搓了搓,“方便吗?” “你稍等啊,我给他打个电话。”阿尔穆汗拿起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当着卢灿的面,拨打起来。 话筒距离卢灿很近,两人的对话,卢灿听得清清楚楚。 对方是一位叫做马特·波廷格的人,似乎也是德尼尔商贸集团的股东,不过,从谈话的口气中,卢灿听出来两人的关系应该不是特别要好,因为阿尔穆汗在提出上门看东西时,语气有些软。 这让卢灿的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为了帮自己求得一个看货的机会,让朋友的父亲,说软话求人……有点不当人子的感觉。 卢灿都准备出言阻止,要不就别去看了。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对方松了口——他媳妇和儿子都在家,他马上打个电话给媳妇说说这事,阿尔穆汗可以带客人直接上门去参观。 撂下电话,阿尔穆汗起身,表情轻松下来,“马特这人平时很小气,把家中藏品看得比什么都宝贵,这次还算给面子!维文,我们走!” 看着阿尔穆汗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卢灿忽然有些心酸又有些嫉妒,为父母者不易啊!有父母者幸福啊! 自己是不是应该与阿尔达汗好好沟通一次?他的父亲,对他的感情很深很深!以后别那么混账! 为什么这么说? 真当阿尔穆汗是为了卢灿吗?不是!都是为了儿子阿尔达汗在卢灿面前更有面子。 温碧璃没去,留下来陪同阿尔达汗的母亲,准备午餐。 阿尔穆汗准备了一瓶红酒,做随手礼,带着卢灿出门。 距离确实不远,绕过两家别墅后就抵达一套英格兰乡村风情的别墅前,阿尔穆汗指指,“那就是马特的家,据说,他祖上还在香江做过官。” 祖上在香江做过官?卢灿听了听,没太放在心上,眼睛更关注眼前的别墅。 英格兰乡村风格,是英格兰建筑风格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种,色彩明艳、粉嫩,多喜欢用橙、粉、红色系;在建筑的装饰上,喜欢运用大面积的碎花、印花做;在建筑材料的使用上讲究粗粝,原汁原味;喜欢用田字窗,斜面式屋顶,没有高高的塔尖。 有随从上前按门铃,不一会,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英国管家,看看两人后,打开铁门,朝阿尔穆汗微微躬身,“是哈利法先生?请进!” 哈利法是阿尔穆汗的英文名,同时,这个词在阿拉伯语中,也有着“代治者”的意思。 “波廷格夫人在?”阿尔穆汗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顺口问道。 那位管家保持着习惯性的微笑,接过礼物时,微微颔首,“我家夫人已经知道你来拜访的事情。不过,她来了两位闺蜜,不太方便出面接待您,你的参观,将由我陪同。” 阿尔穆汗看看卢灿,卢灿耸耸肩,来这家是为了看古董,又不是做客,见不见夫人什么的,无所谓。两人跟着管家走向主楼,卢灿打眼看看四周。 不得不说,这栋别墅布置的很有意趣,主楼前面的草坪,修剪的很规整。庭院四周种满各种花草,郁金香、玫瑰、月季什么的,还有一些矮小的景观树被撞在一个个陶瓮中,长势都不错。 卢灿的目光,落在花圃中的一只红泥陶盆上,盆栽植物是黄杨,树干苍劲,叶小如豆瓣,质厚而有光泽,四季常青,很漂亮的盆景。 不过,黄杨盆景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只高约四十公分,口部外卷,口径约五十公分,底径约二十公分的红泥盆。 这是一只红泥紫砂盆,因为年岁过久,已经呈现一种很特别的棕色。盆外壁上,浅刻一幅画,只是上面沾满泥浆,看不清绘画内容。 卢灿偏头看红泥盆时,问道,“听说波廷格先生的祖上,曾经在香江任职?” 管家随着卢灿停下脚步,目光也注意到卢灿所看的那只盆,自豪的笑道,“波廷格先生爷爷的爷爷,曾经担任港岛总督,而且是第一任总督。” 这个答案,让卢灿一愣,脱口问道,“是砵甸查男爵?” 这下,轮到管家震惊,“正是!你是怎么……?” 砵甸查,卢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人原名亨利波廷格,鸦片战争的英方指挥官,港岛的开埠总督!现在的香江,不仅有砵甸乍街,还有砵甸乍山,都是为了纪念此人! 话说卢灿还真想不明白,这种人有什么可纪念的?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拜访到砵甸查后人府邸? “维文来自香江!”阿尔穆汗侧侧脑袋,向这位管家介绍卢灿,又以与有荣焉的口气道,“看过最新的《福布斯》杂志吗?维文先生是全球富豪榜第七……” 这介绍,真特喵有效! 那位管家原本还以为卢灿只是阿尔穆汗的随从,哪想到竟然冒出这么一尊大神? 嘴巴张了张,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眼神,似乎在重新打量卢灿。 许久,他再度躬身,“维文先生,失礼!你和哈利法先生稍等,我去和夫人说一声。” 刚才还说夫人来了两位闺蜜不方便接待,这会脚步匆匆往屋内走去,竟然将两人扔在院子里,浑然未察觉这才是真正的失礼——估计他不仅要向夫人汇报,更急迫的是打电话给马特·波廷格。 对于阿尔穆汗的介绍……卢灿有些无语,不过,也能理解。他刚才和马特·波廷格通电话时,肯定憋着火,这会来拜访,又被女主人拒见,让他丢了面子。 这不,忍不住抛出一枚“核弹”! 没人看顾,卢灿索性来到盆栽面前,弯腰查看这只红泥盆。 他伸手在盆壁摸了摸,又将遮挡浅雕画面的泥点擦去,露出一幅带有卷角边框的画幅。 浅雕刀痕,遒劲有力,寥寥几笔勾勒高士端坐,相向一童子捧鹅前行的画面,是“羲之爱鹅”图。 “羲之爱鹅”属于“四爱”之一,经常会被运用到瓷器彩绘、陶泥浅雕,甚至画作的素材,出现频率很高。 卢灿用力将陶盆转个方向,又看见另一面,果然还有一幅带框浅雕,刻的是“林逋爱梅”图。 这方紫砂红泥花盆,应该还有一只,刻有“陶潜爱菊”和“庭坚爱兰”图。 在中国绘画、陶瓷器作品上,出现了譬如“陶潜爱菊”“羲之爱鹅”“庭坚爱兰”“米芾爱石”“林逋爱梅”“东坡爱砚”“敦颐爱莲”等诸多“四爱”素材。 因而,有关四爱究竟是哪四种题材,说法不一。 不过,四爱素材的出现,也是有规律的,“陶潜爱菊”和“羲之爱鹅”几乎不会受到质疑,所有的“四爱”题材中,几乎都有——几乎不是全部,偶尔也会出现“敦颐爱莲”取代“羲之爱鹅”! 但是,在另外“两爱”的选择上,如果出现“陶潜爱菊”,往往会搭配“庭坚爱兰”;如果出现“林逋爱梅”,则会搭配“米芾爱石”。 这是康雍时期的紫砂大器,相当珍贵,暂时还没看到底款,不知是哪位大家之作。 这件器物应该是两件一对,卢灿直起腰四处打量,没能找到另一只,有点可惜。 稍后可以问问那位管家。 卢灿正在感慨着呢,正屋走出一波人。 那位管家半侧着身,引着一位四五十岁略显肥胖的棕发白肤女子出来,身后跟着两三四十岁的女伴。额,还真有闺蜜在。 走在最后的那位,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金发白肤的年轻小伙子。 卢灿看到他时,微微错愕,还真是……有猿粪! 这位,他有印象,叫什么已经忘了,但是没忘记的是,自己第一次来伦敦,就和此人闹过矛盾。当时,眼前年轻人带人将阿尔达汗堵在卫生间一顿猛揍,结果被自己发现,一脚踹翻。 由此还闹出一场街头斗殴…… 第102章 子仲姜盘 年轻人叫加尼森·艾丁格·波廷格,笑容殷切的与卢灿握手。 显然,他已经不记得卢灿,毕竟,卢灿与他只能算是“一面之缘”,打架之后再也没见过。 卢灿自然不会刻意提起这件事。 加尼森现在担任德尼尔集团开设于西伦敦一家商场的质检部副经理,谈吐相当文雅,开口莎士比亚,闭嘴庚斯博罗,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这家伙的种族歧视的思想和胡作非为的做派,绝对会把他当成一位温文尔雅的“英国新一代有为青年”! 卢灿微笑不语,听他在卖弄才学,心中已经给对方定义——“伪君子”一枚! 加尼森是家中的小主人,在他父亲马特没回来之前,显然比波廷格夫人更适合接待卢灿,呃,还有哈利法叔叔…… “加尼,是不是可以让客人们进屋再聊?”那位管家一直站在旁边保持微笑,等到加尼森说话间隙,才轻轻提醒。 “哦~~我的疏忽!”加尼森一拍手掌,笑道,“李先生,还有哈利法叔叔,请进!” 卢灿抬抬手,微笑着指指不远处的盆栽,“波廷格先生……” 加尼森打断卢灿的话,笑容满面的说道,“叫我加尼森,或者加尼就可以。” “ok!加尼森,这件盆栽的花盆,有些像中式艺术品,能告诉我,它的来历吗?我怎么感觉它应该还有一只才对?”卢灿朝黄杨盆栽方向努努嘴。 加尼森估计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件花盆,有些诧异,抬头看看管家。 “李先生……”李是单音节词,对英文发音而言,还算比较友好,这位管家说的字正腔圆。 但他的语速很慢,似乎也在竭力回忆这件花盆的来历,好在最终有些印象,“这件盆栽,是波廷格先生的一位东洋朋友,大约在十年前赠送的礼物。你说的没错,当时确实是一对,不过,前几年别墅检修时,被不小心的检修工,砸坏一只。” 我去,这么个结果!卢灿有点懊恼。 如果是一对紫砂泥盆,价值会增加不少,现在就一只……一只其实也有收藏价值。 卢灿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感慨地搓搓手,又摇摇头,“太可惜了,这是三百年前的紫砂陶盆,如果是完整的一对,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这东西很值钱?”加尼森马上问道。 在欧洲人的眼中,陶盆灰扑扑的,哪有瓷器好看?因此,即便是马特·波廷格略懂中式古董,也不怎么珍惜这对陶盆,否则怎么会将它放在庭院中?甚至被工人不小心打碎一只? “nono!”卢灿连忙摇头,“这是东方文人在读书、工作之余的意趣,不能用值不值钱来界定它,就像我们不能用金钱来界定玻璃器皿收藏者的藏品值不值钱一样。” 卢灿很想将这只花盆收入囊中,只是,表现不能很明显。 他的这个比喻就很恰当——欧美有很多玻璃器皿收藏者,但是,玻璃器皿从来都不是“昂贵收藏品”的代名词。加尼森顿时没了兴趣,原本想要吩咐管家将花盆搬回屋的话,也就没再说出口。 卢灿和阿尔穆汗随同波廷格夫人及加尼森等人走进客厅。 “加尼,你陪同哈利法还有维文四处看看,我和你艾斯利阿姨还有维尼阿姨,还有点事。”波廷格夫人歉意地摊摊手,又对儿子加尼森说道。 她的两位女伴,一位金发,另一位则是罕见的红发,都对卢灿摆摆手,其中那位三十来岁的红发女人,还对着卢灿眨眨眼……在某些事情上,欧美真的很开放。 “交给我。”加尼森对母亲耸耸肩,又转身对卢灿笑道,“要不要来杯咖啡?” 卢灿此时已经在打量波廷格家中陈设。 客厅中的陈设和装饰,同样以暖色系为主,金色的瓷盘、瓷瓶应该是英伦骨瓷,色彩斑斓的玻璃花瓶插着几多含苞的月季,墙壁上挂着两幅水彩画作,不知道是不是名人作品。 并没有看见中式艺术品陈列。 听见加尼森发问,卢灿摆摆手,“谢谢,不用!刚才在哈利法叔叔家已经喝过。还是带我去欣赏一下你父亲的东方艺术品收藏。” “如你所愿!”他做了个看起来很绅士的邀请手势。 管家在前面引路,推开客厅隔壁的一栋房门,“这是我家主人的私人会客室,请进。” 私人会客室,有点类似于东方的书房,属于私密之所,只有关系亲密之人才能进去。 看来,马特·波廷格的藏品不是很多,否则不可能不设置一间专门的收藏室。 进门之后,卢灿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房间面积与客厅差不多大小,足有五十平米,贯通式。 靠近进门窗户边,放着三组皮质双人沙发围拢着白色双层玻璃圆形茶几,这是会客区。 两边靠墙位置,放着一米高的胡桃木长柜几,每张长将近两米,左侧两张,右侧三张拼合而成。每只柜几都装饰有细微雕刻、凸线、狮足、合金雕镂、黄铜嵌带和带有金属线格的柜门。 柜子上陈列着十二件各色青铜器,各有底托,底托要么是十字托,要么是圆托。虽然没有鼎类,但是盘、匜、觚、爵、簋等品类还是很扎眼的。 再往里,是一张阔大的黄檀书桌,黄铜包角,狮足。 最里面则是高足有两米五的宽大书架,四层,摆满了各种精装书籍。 书架后面应该有一个小床位,被遮挡住。 这是典型的英国摄政时期的装饰布局,甚至连家具风格,也是摄政时期风格。 “这些都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艺术品,维文,你请!”加尼森笑着摊摊手,很自豪。 屁!还好意思说你祖上传下来的?这里的哪一件,不都是你祖上从东方抢回来的? 卢灿扭过头,撇撇嘴,腹诽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进门一侧的第一件青铜器上,这是一件青铜角。 青铜角和青铜爵很像,最大的差异在于爵有双柱,角没有;其次,青铜角多数有盖,而爵几乎没发现盖子存在;另外,角的“流”与“尾”很相似,像一只元宝一样两头翘的尖角形,而爵的尾尖锐细长,而流则短促。 这件青铜角高约21公分,有盖,悬梁提纽,盖饰乳钉;鼓腹,腹饰蕉叶纹。兽首鋬,卵形底,三尖锥足,造型端庄,有庙堂礼器之风范。 这件器物旁边,立着一块塑封的文字介绍牌,上面写着器物的介绍文字,鉴定单位为大英博物馆。其鉴定结果与卢灿鉴定的差不多——这是一枚商代的三足青铜角。 卢灿回头对加尼森笑笑,“能上手吗?我看看仔细一些。” 这个要求稍稍有些过分。 可加尼森没在意,点点头,“当然可以。” 管家从柜几的抽屉中取出一副白手套,递给卢灿。 卢灿左手戴上手套,揭开盖子,腹深十公分左右,没发现铭文。有用光着左手指腹,在器物的蕉叶纹饰及引流部位摸了摸,再度将这只青铜角放下。 没错,商代后期的青铜角,出土至少百年! 商代青铜器以粗犷豪放,以气象取胜,也正因为这一点,考古界有不少专家认为,商代是“少数民族”建国……真假不知,概不负责。 盖体完整的青铜角,很少见,因此,这件青铜角完全可以入馆研究。 第二件是商代青铜簋,这种青铜器就很常见,虎博的青铜馆中,至少有十多件。 这尊圆簋,同样带盖,簋圆侈口,卷沿,四兽耳附长珥下垂,深腹,腹壁近直,高圈足有宽边。颈部饰三排排列有序的乳钉纹,簋身饰一周细直棱纹,上下有两道弦纹,下腹饰一周四排乳钉纹。 圈足上饰四组饕餮兽面纹,中有脊棱。 这是一件商代圆簋的标准器,同样很有价值。 波廷格家族收藏的青铜器,虽然没有鼎类重器,可依然相当精彩——没有一件是生坑,全是百年前出土的熟坑老货,看得卢灿心痒痒。 左侧五件看完,卢灿转向右侧。 第一件就让他双目瞪得溜圆! 我去,这东西怎么在波廷格家族?难道波廷格家族在今后的十年中,将这件器物转手售卖了? 他看到的是什么? 一只直径在四十五公分左右的双耳铜盘! 折沿,浅腹,圈足,圈足下置三只立体爬行猛虎,老虎身体侧面与圈足边缘相接。 盘壁两侧设有一对宽厚的附耳高耸,其外侧装饰有云纹。 盘的前后各攀有一条立体曲折角龙,龙头耸出盘沿,曲体卷尾,攀缘于盘腹之外壁,作探水状;腹壁装饰着变形兽体纹。 盘内装饰了浮雕和立雕的各种水生生物,鱼、龟、蛙、水鸟一应俱全,浅浮雕水兽二十只,微微凸起于盘壁。盘心部位则有着立体圆雕十一只,这十一只水兽明显采用青铜活榫卯结构,附在铜盘表面。卢灿伸手轻轻拨弄一只青铜鱼,喔噢,竟然能作平面360度的旋转! 盘壁有清晰的铭文,依稀可辨,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隹六月初吉,辛亥大师作,为子中姜沫,盘孔硕且好,用祈眉寿,子子孙孙,永用为宝。” 大名鼎鼎的春秋子仲姜盘! 记忆中,这件铜盘,是港商叶肇夫于1994年3月,以3750万元的巨资购买下来,当时邀请的鉴定者,为沪博馆长马承源老先生! 1997年,叶肇夫将这件春秋子仲姜盘捐赠给沪博,立即成为沪博的镇馆之宝! 围绕这件器物,后世闹出的风波颇大。 这件稀世珍宝,此前从没被任何一版“海外流失文物名录”上收录过。 那么,问题来了—— 子仲姜盘是何人所造?因何而造?何时出土?何时流失?流至何地?又因何而被收购?为何历史上记录全无? 尤其是最后一条,差点让这件器物沦为“赝品”! 2004年,马老抑郁症跳楼自尽,沪博和国博为证明其清白,将他经手的一系列青铜器,全部送往京城进行科技检测。 科技检测结果证明,包括春秋子仲姜盘、子龙鼎、夫差礼器等一系列藏品,全为真品! 老先生终于摆脱造谣者的中伤,可惜的是,他老人家已经魂归天国! 至于为什么没在老爷子生前检测——检测的动议,本身就是对老爷子的质疑!何人敢提? 这件春秋子仲姜盘,一定要带回港!卢灿紧捏拳头。 第103章 盘匜组合 虽然卢灿知道这件物品为真品,可他的表情却显得踌躇不定,眉头紧锁,用手拨弄旋转的游鱼时,他还嘀咕两句,“真的假的?” 似乎在质疑。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在稍后的问价时,被波廷格家族的人砍一刀。 加尼森一直站在卢灿身边,听到对方的嘀咕,伸手拿过旁边的字牌,瞅了眼,眉头一皱。 原来,这张铭牌上的鉴定结果,大意为“疑似2500年前中式青铜盘”。 没错,来自大英博物馆东方文化研究中心的鉴定结果,语气并非那么肯定! 他连忙手一翻,将鉴定铭牌倒扣在手中。 事实上,因为这件青铜盘无需鉴定,卢灿早已经看到铭牌内容。 对方现在想要藏起来?呵呵,小心思还真多! 为什么会出现鉴定结果存疑? 很简单,两条原因导致。 其一,马特·波廷格家的这些青铜器,大英博物馆东方文化研究所鉴定时间应该比较早,可能是五六十年代,甚至更早,当时还没有出现科技鉴定一说,因此,像这样一件明显迥异于同时代的青铜器,存疑,就变得很正常。 其二、中国历史上,金属榫卯结构,最早实物发现以及记录,都是汉代,可子仲姜盘的风格却是春秋早期三晋的风格,这两者可是差着五六百年的历史啊。 大英博物馆的考古研究确实很牛,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每一种文化的研究都那么权威,如同眼前这件子仲姜盘,当时的鉴定者们,一定头大无比——不科学啊!玄幻啊! 讲真,大英博物馆的考古部还是坐井观天——如果他们看过1978年出土的曾侯乙尊盘,估计更是目瞪口呆!曾侯乙尊盘的造型,极其夸张和玄幻,如果不是墓葬出土,肯定没人相信是西周物品!相比较曾侯乙尊盘,眼前的子仲姜盘虽然略显夸张,但还能接受。 所以,大英博物馆东方文化研究中心,最终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写下鉴定结果。 卢灿的目光已经注意到加尼森的小动作,可他并没有点破,依然拿着这只沉重的大盘,翻来覆去的研究——这件青铜器的雕刻技法、铭文记事、铸造方法、动物的拟态,无一不不值得深究。 约莫看了七八分钟,卢灿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抬头笑道,“加尼,这东西很有意思啊,看起来向老东西,可它的设计、做工,我以前从未见过。” “确实很精巧!谁能想到,它会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呢?”加尼森耸耸肩,附和一句。 阿尔穆汗在旁边也看得入神,鬼使神差的插话问道,“这东西会是几千年前的老东西?” 咦,这问题问得好。卢灿立即摇摇头,不去解释,究竟是不知道,还是否定。 越过这件子仲姜盘,卢灿继续往后看。 就在他还在鄙夷大英博物馆的专家,也就那么回事时,接下来的一件青铜匜的鉴定结果,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我去!竟然是刚刚那件子仲姜盘的组合件——子仲姜匜! 这次,大英博物馆东方文化研究中心给出的鉴定结果,明明白白的写着:“公元前700年左右洗漱用具,类瓢,材质青铜……” 匜,音“咦”,一种中国古代贵族举行礼仪活动时浇水的用具,出现在西周时期,有点类似于“瓢”的作用。《礼记内则》载,“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这段话的大概意思就是,两个侍者,一个持匜倒水浇在手上,另一个端盘接在手下,洗后递上手巾擦拭。 因为盘与匜,在礼仪中是组合使用,一个倒水,一个接水,所以青铜匜和青铜盘,往往被视为“组合件”。 这是一件兽形匜,通高二十公分,宽三十六公分左右。 浅腹,腹部有铭文,铭文内容与子仲姜盘几近相同,只将“沫盘”写作“沃匜”。 兽头形曲管式流,龙形鋬,圜底下具4个扁兽足。 全器满布纹饰,匜腹上一条条一首双身的螭龙相互纠结,螭目突出,构图明快简洁。龙形鋬的龙首下探,衔于匜尾,龙尾下垂,尾端外卷,龙身隆起作弓形,龙背、龙首处各立一小龙。 这件铜匜,同样器形精美,做工细致,极具观赏性。 现在再回过头看大英博物馆给子仲姜盘的鉴定结果中的“疑似”。 卢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脸皮火辣辣的。 毫无疑问,这两件物品,一定是同时鉴定的,百分之九十五的坚定者,都会依照子仲姜匜的鉴定结果,给子仲姜盘一个非常肯定的鉴定结果。但是,大英博物馆的鉴定部门,偏偏加上“疑似”两个字,表明他们并没有因为“旁证”,而影响到物品本身的准确鉴定结果。 没错,加上“疑似”,更显出他们的专业! 这件事给卢灿一个警醒——自己还需要更专业! 当然,卢灿的羞愧,外人一无所知。 事实上,此时他除了暗自羞愧外,更多的是惊喜! 子仲姜盘在沪博展出之后,引起偌大的风波,有记者曾经采访马成原马老,就提到“既然有子仲姜盘,那有没有子仲姜匜”的问题。 马老给出的答案非常肯定,有! 在美国纽约为私人收藏,是他亲眼所见。 2000年左右,马老曾试探性向对方提出,用其它多件青铜器换回“春秋子仲姜匜”,以使这对2700岁的盘匜团聚。 对方笑着一口答应,但提了一个条件——用“子仲姜盘”来换!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这件事卢灿也知道,没想到,竟然在波廷格家见到完整套装! 这惊喜就太大了。 这也说明,几年后,波廷格家族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将收藏的青铜器全部售卖,而且是拆开后分开出售。当然,也有可能是买家分散导致。 将手中的子仲姜匜放下,卢灿回头对加尼森笑笑,“加尼,你父亲收藏的这些青铜器,有过出售的想法吗?” 加尼森捏着铭牌的手,紧了紧,轻咳一声,“这得问我父亲。这些厚重的家伙,在我们家传承一百三十年以上,所以……我也没办法确切的告诉你,它们会不会被出售。” 卢灿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这让加尼森有些许失望——以他的想法,这些破铜烂铁,换沉甸甸的英镑,不好吗? 他还想主动找卢灿,探探底,却被管家若有若无的摇头制止。 接下来的青铜器是对器——春秋青铜鱼鳞纹壶一对。 这对壶的造型,装饰和大小均基本相同。 壶高四十公分,壶身器口微侈,长颈,颈微收,鼓腹,圈足外撇。 壶盖为活动配件,可以取下,其造型为镂空成十二瓣盛开花朵状,相当精美。 颈部两侧各有一耳,饰以立体兽首,兽双眼突出,生动有神,头上有向外伸展双角。 盖沿、圈足和大部分壶身饰垂鳞纹,盖顶和颈则饰蟠螭纹。 设计相当巧妙,既清新而不失凝重。 壶为盛酒器,春秋时一度取代尊,陈设于庙堂之上,以备斟酌之用,造型变得雍容华贵。具花瓣形盖的青铜壶,为春秋时期青铜器的特色之一。 这对青铜壶,与子仲姜盘、匜一样,有着春秋时期三晋铸铜的风格。 有入馆的资格。 再接下来,是一尊战国青铜蟠螭纹连盖罍…… 卢灿花了一个多小时,将波廷格家的十二件青铜器,全部看过一遍,不得不说,亨利·波廷格真的挺有眼光,他在担任开埠港督期间,搜罗来的这些青铜器,个顶个的有着“标准器”的潜质。 “哈利法伯父,我们回去,已经打扰加尼森一家很长时间了。” 看完所有青铜器,就在加尼森、管家,包括阿尔穆汗在内的三人,都以为他要开口问价,可是卢灿却脱口说出告辞! 加尼森一愣,阿尔穆汗也很错愕。 卢灿又笑着递给加尼森留下一张名片,“加尼森,你家的藏品很有意思,有几件我挺感兴趣的。等你父亲回来,可以帮我问一声他是否愿意出售吗?” 对方适时表示兴趣,但又不是那么强烈,让加尼森有些不知所措。他接过名片,又搓了搓手,笑道,“呃……维文,你为什么不多坐片刻?也许,你可以亲自问我父亲。” “不了。”卢灿笑着摆摆手,“我昨晚才抵达伦敦,最近几天都会很忙,今天是专程来拜见哈利法伯父,才抽出的一上午时间,下午……我就会很忙。” 这态度,更让加尼森和管家,摸不着头脑。 从波廷格家出来,卢灿拢着手臂,眉头微皱,低头不语。 不是他不想买那些青铜器,而是……商品交易也是一场博弈,对于马特·波廷格一家,卢灿基本上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交易,显然很不理智。 他需要抽身出来,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顺便再找阿尔穆汗了解一下马特·波廷格家的信息。 两人离开波廷格家别墅的视线范围,卢灿这才笑着问道,“伯父,您对马特·波廷格这个人,了解多少?” 第104章 准备暗手 阿尔穆汗与马特·波廷格分别是德尼尔商贸的第三大、第四大股东,两人之间的纠葛不少,因而,阿尔穆汗对这位“竞争者”了解甚深。 亨利·波廷格,也就是砵甸查男爵,一共有两儿一女。 长子腓特烈·耆英·波廷格,是《中英南京条约》签署大臣,大清两广总督耆英的干儿子;次子查理斯·亨利·波廷格,也就是马特·波廷格的曾祖父。 砵甸查男爵的爵位,为长子腓特烈所继承,因而,查理斯获得父亲的财务补偿,也就是砵甸查男爵从东方带回来的各种古董及珠宝。 珠宝财货不经花,最终只有这些青铜器流传给马特·波廷格。 传承的过程中,不得不提一人,那就是马特·波廷格的祖父詹姆士·波廷格。 詹姆士是英国伯明翰大学经济学教授,是本世纪上半叶英国着名政治家内维尔·张伯伦的智囊与好友。背靠张伯伦家族,波廷格家族再现辉煌。 他在从政、教书之余,还与斯宾塞家族联合创立了德尼尔商贸公司,主要从事与澳洲、新西兰、加拿大等英联邦国家的商贸交易。 斯宾塞家族就不用多介绍,英伦传统的伯爵家族,前不久有个女儿加入英王室,因此,斯宾塞伯爵家族,一直牢牢把持这德尼尔商贸集团的大股东一职。 波廷格家族就没那么幸运。 内维尔·张伯伦因绥靖政策下台,唾骂声一片,詹姆士也受到牵连。1941年,詹姆士去世,马特·波廷格的哥哥,死于欧洲战场,波廷格家族一路千丈。战后,德尼尔商贸集团公司重整旗鼓,推动上市计划,波廷格家族所拥有的股份被严重压缩,将二股东的名头,让给巴克莱银行。 七十年代,英国加入欧共体,放弃英联邦贸易特惠条约,一向以英联邦国家特惠贸易为主要业务的德尼尔商贸集团,遭遇重创,不少小股东抛售股份套现。 这就给怀揣巨资的阿尔穆汗以机会。 阿尔穆汗坚持长期收购各家小股东的股份,最终于1978年,超越波廷格家族,成为德尼尔商贸的第三大股东,拥有股份1485。波廷格家族不得不再退后一步,沦为第四股东,占股约11。 两家的矛盾,也因此而起。 见卢灿一出门就打听波廷格家族的消息,阿尔穆汗哪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他背着手,笑笑,“维文,你这是……想要买他家的东西?”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卢灿扭头笑道,“他家的十二件青铜器,都很有看点,包括那只放在室外淋雨的紫砂花盆。” “都要?”卢灿的胃口,让阿尔穆汗有些惊讶。 “能都买下,自然都要买下。”似乎担心阿尔穆汗不理解,卢灿又笑着解释道,“这些青铜器都是熟坑,已经出土几百年的那种,很难得的。” 阿尔穆汗背在身后的两只大拇指相互绕绕,盘算了片刻,“这事……下次我见到马特,可以帮你敲敲边鼓,问问。不过,维文,你得告诉我,如果全部打包,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价格相差太多的话,就没必要追下去,你说是不是?” 阿尔穆汗出面? 卢灿原本是想要压压波廷格家族,过几天再找个由头,接触一下加尼森,说动加尼森来推进这桩交易——他看出加尼森对这些藏品不太感冒。 不过,如果阿尔穆汗出面……也是一种方案。 “那就麻烦伯父。”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打包的话,两百万……英镑,都可以考虑。” 两百万英镑可不算少,阿尔穆汗啧啧嘴,他没接触过古董,不知道行情,直感慨,就那些破铜烂铁,就能值这么多? 卢灿又笑着说道,“伯父,如果马特不愿意全部出售,您可以再问问那只有鱼、青蛙、水鸟的盘子,还有那只水瓢一样的青铜匜,卖不卖?这两只一套,我的心理价位在五十到八十万英镑!” “哈,我的猜测还是很准的。当时就注意到你看那只盘子时,眼睛都拔不出来。”阿尔穆汗哈哈一笑,“东西很好?” “这是春秋时期,晋国的一位太师,为夫人姜氏所做的一套洗手用具。”卢灿笑着摊摊手“这东西……不能说它们有多贵重,我只是觉得,这种反应夫妻情感的青铜器,很稀罕。” “行,等见到马特,我帮你问问。” “那就多谢伯父。”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家门口,卢灿忽然又停下脚步,笑问,“伯父,那位马特·波廷格,现在与你还不对付?” 阿尔穆汗有些无奈地抬抬手,“英伦这地方,对我们亚洲人,歧视的很。我和马特·波廷格的矛盾,股份之争只是引子,我清楚的很,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公司其他股东一起排斥我而已。好在最困难的那几年已经过去,大家不接受也得接受,现在,他必须得正视现实,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比以前缓解一些。” 这段话,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心酸。这就是现实,好在阿尔穆汗扛过来了。 “马特·波廷格家族,没有其它产业吗?” 卢灿拢起手臂,微微一笑,看起来颇为儒雅,可阿尔穆汗却从他眼中读出一丝狠辣,不由得一怔,“你是想……” 卢灿连忙抬抬手,“没什么,就是问一句。” 今天偶遇加尼森,如果说卢灿一点报复心理没有,那是假的! 毕竟,当初他和阿尔达汗都被对方骂过“黄皮猴子”,再加上波廷格家族传承下来的十二件青铜器……如果说这些东西都是砵甸查男爵当年花钱买的,打死他都不信。 掠夺者没有被惩罚,又加上种族歧视,以及与好友阿尔达汗家族的恩怨,让卢灿或多或少都有些“教训对方一顿”的念头。 只是,这一念头算不上强烈——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碍踩一脚,没机会,那就算了。 阿尔穆汗想了想,说道,“波廷格夫人,开了一家化妆品连锁机构,叫什么格拉芙纳……今天的那几位闺蜜,应该都是她的合伙人。” 这条信息,貌似没什么用。卢灿扣了扣眉梢,正打算放弃,又听到阿尔穆汗说道,“马特是个足球狂热者,他今天没在家是去看球会比赛。他投资一家很小的足球俱乐部,叫做……” 阿尔穆汗敲着脑壳想了好一会,“哦,想起来了,是曼斯菲尔德镇足球俱乐部,在诺丁汉郡。” 讲真,卢灿还真没听说过这个足球俱乐部,从来没有。 不过没关系,有名称就行——英伦的私家侦探业务范围广,不仅包括找猫寻狗、盯梢抓奸,也包括商业信息收集。 在阿尔穆汗家中吃过午餐之后,卢灿和温碧璃回到住处。 乔纳森·范比和米格尔·蒙特亚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他们找卢灿商量接下来的行程规划。 他们虽然是两个团队,事实上却是为同一件事服务——借助卢嘉锡授封一事,为卢家在英伦铺设完善的关系网,既有媒体、官场、贵族,也有学术方面和商业层面。 接过乔纳森递来的行程规划,卢灿有些发傻。 晕!整个四月份,安排的行程非常满,足足有三十八项活动,有上门拜访的,有慈善酒会的,有学院演讲的,有捐赠的,有商业活动,有媒体专访的、有商务会晤的…… 甚至还安排了唐宁街拜会英国副首相、上议院领袖,兼枢密院议长,威廉·怀特劳子爵的行程。 这些行程,还没算上卢灿自己规划的拜访,譬如今天上午的阿尔穆汗家一行以及明天的凯文家拜访,后天的杜奇家族拜访等等。 看着行程,卢灿头皮发麻,“范比老师,这些……我都得走一遍?” 乔纳森·范比耸耸肩,“这些已经是我和米格尔删减了部分不重要活动后的列表。如果你不希望卢老先生来伦敦后忙得脚不沾地的话,这些活动,你最好都要出席。” “现在知道在英国,撑起一个家族门面,不容易了?” 他又笑笑,以嘲讽的语气道,“英伦一直流行一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在伦敦,一年时间参加各种酒会的场次,少于两百场的人,一定不是上流成员,更不是贵族!” 晕,还有这一说?卢灿无语! 难怪英伦的办事效率这么低? 合着,做决策的人,不是在参加酒会就是在去往酒会的路上,哪有时间做决策? 英伦经济停滞不前的原因,大概与这,有直接关系。 算了,自己这趟来英伦,应的就是这差事, 温碧璃端着咖啡过来,探头看了眼,也惊得一哆嗦。 将咖啡杯分派到几人面前,温碧璃坐在卢灿身边,用手指捋着一项项活动,眉头微皱。刚才她的惊讶,不仅仅是活动多,还有其她一些小心思…… 列表中的很多活动,有很多她不适合出席。 琢磨了会,她主动说道,“阿灿,要不……让田姐抽空过来几天?” 乔纳森低垂着眼睛,心中暗赞,这位三夫人,聪明绝顶! 他和米格尔·蒙特亚匆匆赶来,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和卢灿商量,拜会上议院那些贵族老爷时,要么一个人去,要么请田乐群来伦敦,你带一位小妾去登门,不合适啊。 两人还愁着怎么开口,这位三夫人就主动挑明,倒省了自己两人许多事。 卢灿暂时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挠头。田乐群肯定需要过来,只是,在港岛家中就商定好,她和爷爷,以及小石头,在五月底一起来。 这会就让她过来? 第105章 凯文提醒 英国的贵族非常多,准确的说,英国的贵族后裔,多如牛毛。 威廉·戴勒斯的祖上也是贵族,而且是公爵,十六世纪授封的诺森伯兰公爵,曾经是都铎王朝的将军。只不过,第一世诺森伯兰公爵因为介入简·格雷和玛丽一世的王位之争,最终失败,被以反叛罪处死,爵位也被废除。 现在,诺森伯兰公爵的授封,已经成为珀西家族的传承之物,与戴勒斯家族再也没关系。 坐在农庄的玻璃房中,一边品着咖啡抽着雪茄,一边为卢灿讲述家族历史的老者,是凯文的父亲威廉·戴勒斯。 老头子是个典型的盎格鲁人,红鼻子,洼鼻梁、身材高大肥肿,喜欢夸夸其谈。 十六世纪授封诺森伯兰公爵,估计是他们家族最为荣耀的历史,老头子说得很详细,还时不时口吐芬芳诋毁现在的诺森伯兰公爵,即珀西家族。 凯文坐在旁边直翻白眼,悄悄对卢灿摊摊手,他对老父亲也很无语。 威廉·戴勒斯是bp石油公司第四大私人股东,占股约245,二十一名董事局成员之一。 与那些闲散股东不同,威廉还担任着bp北非天然气集团的执行总裁一职,因此,在bp集团内部,老家伙绝对算得高层领导。 当他又一次吐槽珀西家族是温莎家族豢养的“金丝猫”时,凯文忍不住翻翻白眼,打断他的话,“父亲,维文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听你来吐槽的。他过几天肯定会与珀西家族的人见面,你这样会让他很尴尬的!”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威廉·戴勒斯仰着脖子,怼了儿子一句,“我正在提醒维文,见到珀西家族的任何人,都要小心,懂吗?” 卢灿回忆了一下,貌似自己的行程规划中,还真有好几场活动,估计都得与珀西家族有交集,甚至最近的一次交集,就在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六点半,安妮公主与马克·菲利普斯上尉夫妇,在盖特康比公园举办一场为退役运动员提供生活保障的慈善拍卖会。 安妮公主作为现任女王的女儿,长公主,也是唯一一个曾参加奥运会马术比赛的英王室成员,可谓英国的风云人物。她和丈夫联合举办的慈善拍卖,珀西家族百分百有人出席,只是不知道是诺森伯兰第十世公爵休·阿尔杰农·珀西亲自到场,还是他的儿子克拉伦斯子爵亨利参加。 “别!凯文,你知道我这次来英伦的主要目的。”卢灿抬头阻止准备说话的凯文,又对威廉·戴勒斯笑笑,“我正想向伯父打听英格兰贵族体系的一些情况呢。伯父说的这些,正是我要听的。” 老家伙立即得意洋洋起来,怼了凯文一句:“你看你看,我的谈话内容,对维文会有很大帮助的。小子,你得永远用仰视的目光,关注你的爸爸!” 凯文翻了翻白眼,耸耸肩后,靠在藤椅上,示意自己不插话。 这对父子的相处,与阿尔达汗父子的相处,完全两种状态。威廉和凯文之间,也有很深的代沟,但是,父子对话时,语气非常平等,双方有问题,直接开启互怼模式。阿尔穆汗与阿尔达汗之间,则是典型的东方父子相处之道,感情掩藏得深,有尊重,不亲密。 讲真,卢灿更喜欢威廉和凯文之间的相处模式。 在威廉家做客,卢灿收获颇丰,主要是听他讲述英伦贵族之间的秘闻。 譬如珀西家族与内维尔家族的数百年恩怨甚至引发英伦内战——玫瑰战争;一战时期,温莎家族为了消减国民因为德意志皇帝而带来的恶意,不得不改姓温莎;安妮公主与侍从官的绯闻;张伯伦家族的内斗;丘吉尔所在的马尔伯勒公爵家族的伦理事件;法伊夫公爵家族的卡内基为何要叛逃北美;逃到伦敦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如何挣扎着想要往上爬…… 老家伙的记忆力真好,口才也不错,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若是写一本《英国贵族秘闻》,一定很畅销。不过,卢灿却从他的讲述中,听出他对“爵位”毫不掩饰的向往…… 这就很有意思,一边嘲讽贵族,一边向往爵位,这也太…… 等威廉有事离开时,卢灿伸手捅捅旁边昏昏欲睡的凯文,“嘿,凯文,威廉伯父……和珀西家族有过节?” “no!”凯文摆摆手,不过,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威廉是下议院选拔委的人。” 李承长长的“哦”了一声,明白威廉的表现为什么如此矛盾。 不了解英伦历史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与英伦的贵族阶层与平民阶层的博弈有关。 早在查理一世之前,英国的权力几乎都被以国王为代表的的贵族所掌控。1640年,英国爆发内战,以克伦威尔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势力,击败以查理一世为代表的的贵族势力,并于1649年处死国王,另立新王,实行“君主立宪制”。 虽然资产阶级占据下议院,可事实上,贵族阶层依旧占据庞大的实力,其代表就是上议院,双方博弈数百年。一直到二战结束,下议院才真正在英国的权力博弈中占据上风。此后,下议院的那些议员们,以及背后的资本势力,总是在想方设法得去限制、剥夺贵族阶层的特权。 这其中,下议院附属机构中的“三委一会”,是剥夺贵族权力的急先锋,分别是:选拔委、外事委、欧事审核委,以及财委会。 威廉·戴勒斯是选拔委的人,自然要政治正确——必须表现出对传统贵族的唾弃和鄙视。 但是,实际上,在英伦,几乎就没有人能抗拒贵族爵位,尤其是“传世爵位”的向往。威廉·戴勒斯的表现,也就不奇怪。 见卢灿在沉默,凯文又笑道,“维文,你爷爷的授封,值得祝贺,不过,你也不用将其看得太重,一个名誉勋衔而已,充其量只能算个不能继承的‘骑士’称号,等到什么时候你爷爷拿到‘从男爵’,还的是女王首肯的那种,那才真的值得恭喜。” 英国能继承的爵位,“公侯伯子男”五等。 1611年,英皇詹姆士一世又设立从男爵——男爵之下,骑士之上。当时设立这一爵位,是为了满足资产阶级,目的是为了“筹钱”,这个爵位也是可以继承的。 六大继承爵位,让英国在某一段时间,爵位多如牛毛。偏偏爵位又代表特权,譬如税收、行政等方面,这让英伦的财政收入锐减。 英王室一看,不是办法啊。 于是,他们从1880年开始收紧爵位的继承权——无直系亲属继承,一律取消爵位,不再给旁支继承人机会;同时又开始颁发“终身男爵”封号——享受男爵待遇,无封地,爵位不可继承;但为了维持向心力,又开始增加勋章和勋衔的派发,也就是现如今流行的kbe、cbe之类等。 凯文说这话,是本着朋友之义的提醒,他担心卢灿过于看重这一虚名,乱花冤枉钱。 卢灿靠在沙滩椅上,懒散地抬抬手,叹了口气,“哎!这只是你们英国随手甩下的鱼饵,这点,我清楚的很。不过,谁让香江还挂在你们英联邦的名下呢?不花钱?我以后在香江的生意还怎么做?港督府随便找点借口,就可以给我穿小鞋的!” 这句话,也只有在朋友面前,卢灿才会吐槽两句。 凯文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沙滩椅的扶手,作为一名英国人,虽然同情好友卢灿,可他的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自豪。 “笑什么笑!这么好笑?”卢灿摸到茶几上的一块华夫饼,顺手砸过去。 “没别的意思……哈哈!”凯文任由华夫饼落在肩膀边,还捻起碎掉的一小块,塞进嘴中,哒两下,又问道,“没考虑移民吗?如果你作为英国公民,就不会有这些事的!” 建议的用心,应该是好的,可这不是卢灿的选择,他挠挠头,“那我在北美、新加坡、弯弯,甚至在北边,都有投资,都要入籍的话,把我切成几片,也不够啊。” “你傻啊!”凯文将脑袋抬抬,鄙视地看看卢灿,“一年时间,你娶了三房媳妇,让我和杜奇的眼珠子都惊掉了!你完全可以安排‘吉尼亚’入籍英伦,这样能缓解相当大的压力,而且还能绕过很多投资方面的禁区。” 嗯?卢灿揉了揉眉心,这个建议还是不错的。 让温碧璃入籍英伦,再让孙瑞欣丫头落户加拿大或者美国……从资本避险的角度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好选择。 “你那有快速入籍的渠道吗?” “你真打算入籍?” “是吉尼亚。对了,吉尼亚去哪儿了?”卢灿忽然想起,温碧璃和自己一道进庄园,然后被凯文的未婚妻艾文希·斯丽,和他的妹妹叶丽娜拉走之后,一直没现身。 “估计是骑马去了。”凯文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凯文家的农庄,位于伦敦远郊恩菲尔德区,有马场、湖泊、丛林,面积大约三十公顷。听说骑马,卢灿一骨碌坐起身来,“去看看你家的马群!农庄有血统纯正一些的赛马吗?我家老爷子成为香江赛马会成员一年多时间,可惜一直没能挑选到一匹好一点的幼马。” 第106章 奶奶故人 四月份的农庄,草色渐绿,树叶微黄,道旁的樱花绽放着粉色的诱惑。卢灿与凯文,安步当车,穿行于农庄内的白色石径,边走边聊。 “剑桥大学有一个传统,之前忘了告诉你。”凯文忽然想起一件事。 卢灿停下脚步,不明所以。 “你安排人,给你爷爷准备一份演讲稿,大约一个小时的,内容呢……偏专业研究一些。”凯文朝卢灿摊摊手笑道,“获赠剑桥大学荣誉教授的人选,通常情况下,都要做一节课的主题演讲,这是传统,证明荣誉教授的名号,实至名归。不过……告诉你爷爷,不要有压力。” “这事啊……我爷爷之前就是港中大教授,学术演讲……应该不难。”卢灿点点头。 卢家捐赠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一座生物实验室,就是凯文和杜奇帮忙牵线的。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因此,他们授予给卢嘉锡“三一学院荣誉教授”的称号,聊表谢意。 “那就好。”凯文笑笑,“等你爷爷你定好演讲提纲,给我发一份,我转交给三一学院。他们会组织相关专业的学生来听讲座。” 听得卢灿直翻白眼,国外知名大学也作面子工程啊! 爷爷有真才实学不假,在香江还有些名气,可是,在剑桥大学肯定一点知名度都没有。如果校方不组织人来听演讲,极有可能授予名誉教授的当时,一个学生都没有。 聊起剑桥大学,卢灿便随口感谢一句,“捐赠的实验室能以我祖母的名字来命名,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像牛津、剑桥、哈佛、麻省理工等名校,以个人名字命名的教学楼、实验室等教育设施,很少很少,卢灿的奶奶,并不知名,操作起来难度更大。 “我没那么大的能量。”凯文摆摆手,“这事得感谢我父亲威廉,还有他的朋友亚历克·布罗厄斯教授,他和我父亲是大学同学。” 想起卢灿不认识这个人,又摊摊手接着介绍,“亚力克叔叔是微电子元器件方面的权威,曾经在ib担任首席科学家。去年年底,接受三一学院的聘请,担任工程部主任,组建纳米加工实验室……” “生物实验室的很多器材,其实与纳米实验室的器材通用。”凯文又对卢灿扔了个你懂得的眼神,笑道,“这就是我父亲为什么建议捐赠三一学院的原因。” 在英国,捐赠并非“给钱就完事”,款项的使用还需要有捐赠方监督其使用。鉴于威廉·戴勒斯在这次捐赠中的作用,这次剑桥大学的捐赠,卢灿便一事不烦二主,将监督权交给他来负责。 卢灿听到一个后世非常熟悉的物理学名词,立即追问,“布罗厄斯教授的实验室,专门研究纳米技术?” “你也知道纳米?”这次轮到凯文奇怪。 1981年,扫描隧道显微镜被ib科研组发明出来,人类第一次可以实时地观察单个原子在物质表面的排列状态,为科技推开一扇“可有效观察、可模拟的”微观世界大门。欧洲科学家提出,是否可以借鉴分子和原子形态,进行超精细化的人工材料制造具有特定功能的产品。 这就是“大分子纳米”的原始概念。 可以说,“纳米”这一概念,仅仅只是萌芽,绝对是一个非常新鲜、前沿的学术概念,按理说卢灿应该没听说过的,可对方的表现,似乎很熟悉……凯文自然很疑惑。 卢灿连忙扬扬手,“我去年在北美成立一家科技投资公司,偶然接触到纳米这一概念。” “你长着一只臭鼬的鼻子!”凯文没再多想,笑着手指点点卢灿,“在大分子纳米概念被提出来之后,ib联合麻省理工、斯坦福等四家高校研究所,开展专项研究。三一学院成立的纳米实验室,就是ib、皇家工程院、剑桥大学三家联合项目。” “英国最近两年的教育研究经费比较紧张,你家的一千万英镑,来得非常及时。”凯文笑着摊摊手,“微观世界研究关联性很强,你捐赠的血红蛋白生物研究室所采购的很多设备,其实是可以运用到大分子纳米研究中的,所以布罗厄斯教授才会帮忙的。” 还真是无利不早起啊。 不过,卢家负责捐赠,至于对方购买什么样的仪器……太专业,卢灿还真不懂。至于买回来谁在用?做什么研究?卢家更管不着。 “你祖母的全名,是叫玛丽亚·劳拉·夏洛特?” 卢灿不解,“对啊。你怎么问这个?” 凯文挠挠头,表情也有些困惑,说道,“我的经济学导师哈耶克教授,他可能……认识你祖母。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具体是不是,我不清楚。” 认识祖母?卢灿微微错愕,“你的教授叫什么?你怎么认为他认识我祖母?” “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哈耶克,着名经济学家,奥地利人,7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很有名气的,被誉为奥地利经济学派的代表人物……” 哈耶克?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或者见过?卢灿眉头皱了皱,确信感觉没错,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因而他马上追问一句,“哈耶克教授是奥地利经济学家?” 凯文点点头,“出生于奥地利,现在当然是英格兰人士。你听说过朝圣山学社吗?就是他创建的。他是三一学院经济学终身教授。” 奥地利?经济学家?卢灿想了好一会,摇摇头,“很奇怪的感觉,哈耶克的名字我应该听过或者见过,但是,我长这么大,从未接触过奥地利经济学家。他本人,我确信没见过。” “算了!”他抬抬手,接着问道,“你凭什么怀疑……这位哈耶克教授认识我祖母?” “大约两周前,我陪同范比先生前往三一学院洽谈捐赠细节,在校务办公室,遇到哈耶克教授。因为捐赠数额较大,校务办公室人员都在讨论,也引起哈耶克教授的关注。他详细的问我们这笔捐款的规划,还开玩笑说有没有给经济系捐赠的打算。” “我和范比先生向哈耶克教授详细介绍这次捐赠的目的,然后提及到你祖母的名字。”凯文停顿了会,“当时,我就觉得哈耶克教授似乎思考,或者说会议了片刻。” “再我回家之后,第二天就接到哈耶克教授的电话,他问我,你祖母姓名的拼写方式,问得很仔细。”凯文扭头看了卢灿一眼,笑着耸耸肩,“所以,我怀疑哈耶克教授,是不是认识你祖母?” 这事确实有些奇怪,卢灿揉了揉眉心,“哈耶克教授今年多大年纪?” “八十多应该有了。” 八十多?奥地利人?卢灿越发迷糊,摊摊手,“我祖母如果还活着,今年七十二周岁,她是荷兰人,年轻时就去往香江。” 年龄对不上,国籍也对不上,要知道,荷兰与奥地利的距离,还是挺远的……凯文也有些懵,很快笑着摇摇头,“可能是我感觉出错了。算了,过几天你就要去剑桥,到时候我介绍他和你认识,有什么话,面对面交流。” 凯文的随口一提,却让卢灿心思重重起来。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四年前第一次来英伦后狼狈回港时的情景……直觉告诉他,那位哈耶克教授,说不定真的认识祖母。 两人快到马场,卢灿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哈耶克”的名字有些熟悉! 去年在纽约唐人街,自己曾经购买一本旧书,《罗丹艺术概论》,扉页上有一段留言“完美的雕塑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经济体。” 落款就是“哈耶克”! 这本书还在自己的行李箱中,偶尔还会拿出来翻翻呢。没想起来,是因为谁会将一本旧书上的签名,联系到剑桥大学经济学大师身上? “凯文,哈耶克教授是不是曾经在纽约大学上过学?” “你对哈耶克教授有记忆了?他确实在纽约大学求学过。” “不不,我没见过哈耶克教授。只是……去年在纽约的一家旧书摊上,购买到一本《罗丹艺术概论》平装本,上面有哈耶克的签名,签名日期好像是……1923年。” “真的?”凯文满脸惊讶,难以置信,这也太巧合了。 “真的!”卢灿点点头,“那本书就在酒店中。” “得,你跟我来,我这就给教授去电话!”凯文拉着卢灿,往马场的管理宿舍跑去。 不远处,温碧璃、艾文·希斯丽、叶丽娜,三人都身着劲装,在驯马师的陪同下,骑着马,踏着小碎步,边骑边聊。 还别说,温碧璃骑得似模似样,见到卢灿到来,她还举起胳膊朝他挥挥手。 卢灿对她笑笑,指指管理宿舍,又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凯文拿起电话,很快拨通哈耶克教授办公室电话。 卢灿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猛烈跳动起来——祖母的身份,在香江没几人知情,当然,爷爷肯定知道,可他貌似不想告诉自己,或者认为时机不到。 而现在打电话的这位“祖母故交”,他肯定知道奶奶身世! 第107章 闪电宝贝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苍老,“维文,你祖母是荷兰乌得勒支人?” 显然,哈耶克老先生对这一答案有些难以置信,又似乎有些失望。 “嗯,应该是。”卢灿记忆中,有关祖母的身世,都是荷兰乌得勒支人,祖母和父母也是去乌得勒支探亲过程中,遭遇空难的。 电话另一边,老先生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笑着抱歉,“那……我可能记错了,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很期待与你见面,小伙子,再次感谢你对剑桥大学的馈赠。” 就在卢灿准备挂断电话时,老先生又笑道,“哦,你手中的那本《罗丹艺术概论》,确实是我的旧物,希望这本书能带给你一些收获。当年我在纽约大学读书时,曾一度痴迷于罗丹的雕塑和绘画,可惜,在艺术方面,我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潜力!” “谢谢!我也很期待与你见面。” 挂断电话后的卢灿,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有点庆幸——他并没有说实话。有关祖母的出生地,他隐约知道一点蹊跷——祖母一家应该是避难去的荷兰,而不是真正的荷兰人。 以时间来推论,那一时期需要避难的欧洲贵族,首推贵族体系解体的德国,其次是奥匈帝国,第三是葡萄牙,当然还有革命之火中被焚烧殆尽的俄罗斯贵族…… 奶奶究竟属于哪一国人? “想什么呢?”凯文在后面推了一把,“走,去看看威廉的那些宠物。” 他口中所指的宠物,就是农庄的马匹。 威廉·戴勒斯一共圈养四匹有着血谱传承记录的英伦纯血马,两匹用于盛装舞步表演的汉诺威马,还有四匹用来骑乘的腓特烈斯堡马。 此外,还培育了两匹一岁半的小马驹:一匹为纯血马,一匹为腓特烈斯堡马。 凯文迎上来的育马师打了个响指,“安德森,把闪电宝贝叫过来,为客人介绍一下。” 育马师是专门培育马匹的人,和驯马师、马术师是完全不同的职位。 英国的马术文化非常发达,分工也很细致,一匹冠军赛马,往往都需要配备专业的马医、育马师、驯马师和骑术师。 马医就是兽医的一种,专门监测马匹的健康指数,譬如心脏跳动、骨骼及筋腱磨损以及病体;育马师则是偏重于马匹的喂养与繁育;驯马师是教授马匹的基本动作,调理它的人性化理解和配合度;骑术师就是骑手,最终骑马比赛的驾驭人员。 不一会,那位叫做安德森的育马师,手掌搭在一匹红棕色马匹的臀部,让马儿乖乖来到卢灿面前——这匹马已经接受一定程度的驯化,通人意。 它来到凯文面前,立即地下脑袋,在凯文的头上蹭了蹭,以示亲热。 “嗨嗨,宝贝,跟客人打声招呼。”凯文的手掌贴在马脸上,又示意卢灿摸摸马额。 刚才卢灿提出购马要求时,凯文推荐的就是这匹名叫“闪电宝贝”的红棕色纯血小马驹。 在此之前,卢灿对马匹一点也不懂,也没有养马当宠物的心思。 不过,动物真的很有灵性,当他被这匹闪电宝贝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轻轻拱着胳膊,打着响鼻时,卢灿瞬间就被它萌化了,好可爱的小家伙! 买了! 成绩不成绩,一点也不重要,可爱最重要! 反正买一匹马回去,也只是让爷爷的赛马会证名副其实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要跑出什么冠军——即便想拿冠军,那也是闪电宝贝成年之后的事。 三女也已经围拢过来,温碧璃的手搭在马脖子上,一点点捋着缎子般的栗毛,恋恋不舍。 听凯文家的育马师介绍,小家伙是个小伙子,其祖上为英国三大纯血祖马之一的“哥德尔芬巴布”,只有一岁三个月,可肩峰部位高15手——手是马高的测量单位,4英寸约102厘米。 闪电宝贝的峰高,肯定能达到16手,也就是1米六二,甚至很可能达到一米七。 小家伙的骨骼很细,腱的附着点突出,肌肉呈长条状隆起,四肢的杠杆长而有力,关节和腱的轮廓明显,完全可以成为一匹非常优秀的速度赛马。 听完育马师介绍,温碧璃搂着小红马,脸贴在如同缎子般光滑的马脖子栗毛上,喜不自胜:“阿灿,你是说……闪电宝贝,属于我们家?” “嗯。回头就给港岛那边去电话,让他们找一个团队过来照看这个小家伙,检疫合格后,就送回香江。”卢灿的手搭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一点点捋着毛旋,手感真好。 小家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逼,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远离父母,前往异国他乡。 在戴勒斯农庄出来,就看见阿木站在车门边。 “回来了?这么快?”和威廉一家告别,卢灿一上车,就拿起座位上的文件夹,笑着问副驾驶上的阿木。 昨天从阿尔穆汗家回来,卢灿就吩咐阿木去找侦探社,打探马特·波廷格的曼斯菲尔德镇足球俱乐部的消息。结果,这家伙觉得距离不远,找侦探社还不如自己去效率高,他一人开车前往诺丁汉郡,亲自打探去打探消。 “英伦太小,开车两个小时就到。”阿木回头笑笑,“这家俱乐部规模很小,就是一个小镇俱乐部,目前踢英国第四级联赛,也就是英格兰足球协会全国联赛,他们的成绩还不错,有望以中部联赛的第一名,晋级丙级联赛。” 英格兰足协在1888年3月22日,创办全国性的甲级联赛;四年以后,举行乙级联赛,创出“升降级体系”;1920年,出现了丙级联赛;1958年,又增加了丁级联赛。至此,英格兰足球基本上完成全国性统一联赛赛制完善工作,成为后来世界足球争相效仿的对象。 曼斯菲尔德镇足球队才是丁级联赛队伍?难怪自己压根就没听说过这支球队。 卢灿翻看着阿木找来的文件,揉了揉眉心,这家俱乐部在他眼中,毫无价值。 历史倒是挺悠久的,成立于1897年,绰号“雄鹿”,有一家只能容纳一万人的球场,号称世界第二古老球场“菲特米尔球场”。 菲特米尔球场建设于1861年,最初是板球与足球共用场地。直到1919年,这家球场的老板,一位纺织厂主破产,不得不将其卖给当时的曼斯菲尔德镇球会的老板,镇上的煤矿大亨桑蒂斯,成为曼斯菲尔德镇足球队的主场。 七十年代末,英国进行能源革新,淘汰污染较高的煤炭产业,桑蒂斯家族遭遇困境,又将球会及球场,以八十万英镑的价格,转售给马特·波廷格。 马特之所以买下这家球会,据说,是因为他的祖父詹姆士·波廷格出生于这里,真假不知。 真要拿这家球会去膈应马特·波廷格一下?万一真要变成自己的烫手山芋,怎么办? 卢灿有些犹豫。 “这是那家球会的资料?”温碧璃探头过来。 “一家很不起眼的球会。”卢灿将资料递给她。 温碧璃翻了翻,随口说道,“这是一家矿工球会?” 卢灿点点头——诺丁汉郡是英国重要产煤区,曼斯菲尔德镇又是诺丁汉郡的煤矿基地,所以,说这家俱乐部是矿工球会,还真没错。 “阿灿,如果花费不多的话……我建议买下来。”温碧璃对足球没兴趣,不过,她的想法挺有意思,“我们的投资项目中,不是有一项是和赛尔比煤矿公司的合作吗?我记得赛尔比煤矿公司总部,就位于诺丁汉郡,购买这家俱乐部,会不会对安抚煤矿工人有帮助?” 嗯?这提议……有点意思。 赛尔比煤矿公司曾经是英伦最大的煤矿能源集团,贡献英伦三岛超过四分之一的燃煤。铁娘子上台后,启动英格兰能源改革,让这家公司的处境,骤然艰难,急需要注资为其进行技术升级。唐宁街没钱支持企业的转型,因而铁娘子将这家公司的国有股份拆卖,全面私有化。 卢灿在一系列投资项目中,挑中了这家后世大名鼎鼎的能源集团——赛尔比在八十年代完成清洁煤炭的技术升级之后,快速成长为全球前三的煤炭高科能源公司,仅靠各种专利费,每年的盈利就超过四十亿英镑,更别提它旗下遍布全球的子公司。 2000年,它成为英伦第一家市值超过bp的公司,总市值高达一千五百亿英镑,而当时的bp石油公司,总市值为一起两千六百万英镑。 这样一家公司,卢灿能放过? 如果投资一家以“煤炭工人”为基础球迷的球会,并逐渐将其培养成超级足球俱乐部,对自己在赛尔比公司,会有什么影响呢? 倒是可以试试。 至于马特·波廷格……就用投资曼斯菲尔德镇俱乐部的借口,先试试水。 卢灿拿起手机,拨通阿尔穆汗家中电话。 “维文,我正想和你联系呢。”阿尔穆汗的语气,似乎挺开心。 “我今天上午见到马特,和他聊了聊那些藏品的事。他没有拒绝,不过,他提出想要和你见见。你什么时间有空?” 嗯?这么容易说话?卢灿一怔,旋即笑道,“伯父,要不……我请下午茶?” 事关十二件青铜器,得速战速决。 第108章 马特要求 送走康丁之后,卢灿站在别墅门口,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要不……你回房价眯会?”温碧璃扭头对他笑笑。 提议很诱惑,可惜……卢灿耸耸肩,“一会阿尔穆汗和马特回来拜访,还是算了。” 两人并肩回往回走,温碧璃问道,“阿灿,你是怎么判断英镑对美元汇率下跌的趋势在放缓?” 她询问的,是刚才卢灿与康丁两人讨论的话题重心——菲利普基金做空英镑的资金,封仓收割的点位应该是多少。两人讨论的结果是,英镑兑美元的汇率下跌到14时就可以平仓。 温碧璃全程参与,可是她没听懂其中关窍,这不,马上问出来。 卢灿看着她明净的脸庞,忽然升起考考对方的心思,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次英镑为什么贬值?” 温碧璃停下脚步,巴掌脸很努力地想着,一两分钟之后,她伸出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从时间上看,这一轮英镑贬值,与铁娘子上台有着相当程度的重合。” “英镑贬值,会提高进口商品的价格,增加本国商品的竞争优势,同时会让英国商品的出口,变得更容易,也能刺激生产,有利于就业……还有一个好处是更利于吸引外资,这一点与铁娘子执行的英国国有企业私有化,似乎也有关联。” 尽管很像背诵理论,不过,她还真的说到关键点——这一轮英镑贬值,是英国政府刻意为之。 后世经济学家在讨论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这次英镑贬值,通常都认为,这是英国迫于现实,臣服于北美,认对方为大哥的真正开始! 英镑贬值,就是献祭。 此后,英镑对美元汇率,再也没有爬升过2。 不是说二战后北美就领袖西方世界了吗? 还真不是这样! 尽管二战后,北美的经济、军事实力远远超过北约任何一个国家,但是,别忘了,此时的英伦,已经领导世界两百年,有着丰富的博弈经验对抗华约,让他们有着先天性的领导优势;其次,英国组建的英联邦整体实力和市场,依旧庞大的骇人,英镑依旧是世界主流货币之一。 因此,英国在五六十年代,依旧是北约抗击华约的主力军,即便算不上领导,那也是与美国并称的“北约双雄”之一。 事情的改变,出现在六七十年代。 先是全球殖民体系的崩溃,导致英国影响力大减。 这事谁干的?北美。 其次,七十年代围绕耶路撒冷展开的连续几次战争,促使欧佩克成立,石油被控,欧洲包括英国在内的主要经济体,经济全部陷入停滞。 又是谁干的?北美! 北美利用华约带来的意识形态威慑,树立保护者形象,同时利用北美庞大的市场做诱惑,让欧洲及英国不得不接受现实——美国是西方的老大。 英国是北约所有国家中,最后一个认输的。 它不得不认输。 七十年代,欧洲经济发展停滞,英国试图加入欧共体,大家报团取暖。等它加入之后发现,德法意西等国家各有小心思,还不如在英联邦待着舒服,于是,几年后又退出。可是,英联邦中的澳加等国被北美拉拢,已经名存实亡。 这波操作的结果,英国两头没落好。 经济停滞,带来另一个严重后果就是英国国内思潮,受铁幕另一侧的影响越来越大。最近一次是1978-1979年的英国工人“不满之冬”大罢工,几乎撼动了英国的统治体系。 为了救活经济,为了压制左派思潮,为了寻求市场,铁娘子上台之后,很明智的选择让英镑贬值,认美元为大哥,放开对国营经济的控制,大幅度引进资本,促进就业…… 这就是卢灿此行英伦的大背景! 现在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港督府会传话给卢家——为啥不去英伦投资? 英国真的很缺投资,很需要工作岗位! 卢灿站在树荫下,笑着跟温碧璃聊着英国的窘境。 “那为什么点位落在14?”温碧璃依旧有疑问,斜着脑袋看着卢灿。 “傻瓜!”卢灿屈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记,“我都已经来伦敦,再不住手,还想着从伦敦金融市场圈钱……这也太不给唐宁街面子了。” 温碧璃一怔,讪然一笑。 可不是嘛,三天前离开香江时,英镑对美元的汇率跌至15,又过去几天,现在估计就在14左右。阿灿和康丁商量的点位,其实就是“现在就收手”。 两人正打算进屋,别墅门口传来两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卢灿探头看了眼,两辆劳斯莱斯停在院子门前——阿尔穆汗和马特到了。 “你们这是……打算出门?”车刚停下就看见卢灿夫妇,阿尔穆汗愣了愣。 “哦不,我和吉尼亚在院子里散步。”卢灿笑着抬抬手招呼,又对另一位下车的客人点点头,“这位是……波廷格先生?” 马特·波廷格穿着很精神,身材管理也很好,没有常见的那种“欧美老年肥”,一看就是精于生活品质的人。他抢在阿尔穆汗介绍前,主动上前上前与卢灿握握手,“我就是马特·波廷格。很遗憾,昨天你去做客的时候,我没能在家!” “你的藏品很精彩!”卢灿笑笑,又对阿尔穆汗点点头,“伯父,我们进院子坐。” 他的一句伯父,让阿尔穆汗的笑容涌上脸庞,马特则微微一窒,马上又笑道,“哈利法,看来,以后德尼尔商贸集团的亚洲业务,应该交由你来全权负责。下次董事会,我会向爱德华伯爵以及戴维总裁提出这个建议,到时候,你配合我,肯定能成功。” 阿尔穆汗一愣,这位日常的对头,在向自己卖好? 德尼尔是一家贸易公司,跨洲际的贸易,是企业的主要利润来源,也是公司的权力所在。 在此之前,阿尔穆汗只分管东南亚的商品进口议价及代工咨询权,公司所有跨大洲的商贸管辖权,几乎被大股东斯宾塞家族和二股东巴克莱瓜分把持,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份。 至于马特·波廷格,因为他的祖上是公司创始人,马特本人又是英伦本地人,因此,马特拿到了开普敦即南部非洲的外贸管辖权,要比阿尔穆汗分管的权力更大,也更肥。 如果能拿到亚洲的商贸管理权,即便不如北美和欧洲的商贸权,那也要比现在强出太多,也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这家伙能有这么好?阿尔穆汗狐疑地看看马特一眼。 “你我两家联手,拥有四分之一强的投票权。”马特双手微微上举,又朝卢灿方向简单示意,“又有卢先生家族的帮衬,你拿下亚洲的商贸权,肯定比现在的查亚更出色。对于集团发展有益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去推行?” 卢灿笑着耸耸肩,这位马特……呵呵,变色龙的功夫,是真不错。同时,卢灿有种感觉,这位马特·波廷格对自己过于殷勤,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阿尔穆汗也是精于商场的老家伙,在经历最初的诧异之后,很快明白对方的心思,抬抬手笑笑说了声,“谢谢。不过马特,今天是来维文这里做客,不太适合讨论德尼尔商贸的事。” “ok,回头再聊。”马特扬扬眉,比划个ok的手势。 带领两人回客厅,分别落座,温碧璃安排人准备下午茶。 “波廷格先生,你的藏品,转让条件是……?”卢灿做了个请茶手势的同时,没弯弯绕,笑着直接问道。 兴许是没想到卢灿如此直接,马特抬手时顿了顿,“波廷格家族非常愿意和维文先生交朋友,我也听说过香江的虎园博物馆的事迹,你家能筹建如此规模的博物馆让人佩服……” 卢灿微笑着,等对方的马屁拍完,没打扰他。 说了几句恭维话后,马特忽然问道,“卢先生,你应该认识渣打银行的罗西斯总裁?” 渣打银行是卢家最早的账户银行,此后因为纳德轩珠宝做大,才与汇丰挂上钩,但并不意味着与渣打的关系变差。罗西斯,渣打香江的现任总裁,卢灿当然认识。 只是,对方突然提出第三者,什么意思?卢灿笑着追问,“波廷格先生,这桩交易会与罗西斯总裁产生联系?” 旁边的阿尔穆汗,眉头却微皱起来,似乎想到什么。 马特靠向椅背,同时摊摊手,微笑说道,“罗西斯先生是渣打银行总裁,他本人还是伦敦养老保险基金总会的投资部主管。我希望卢先生能帮忙说服罗西斯先生,将伦敦养老保险基金总会投资部所掌管的德尼尔商贸54股权,转让给我……” “我做不到!”几乎没考虑,卢灿直接摇头拒绝。 尽管他不清楚德尼尔商贸集团的内部股份分布,不过他很清楚,几乎百分百会涉及马特与阿尔穆汗在公司内部的股权之争。 所以,他以极其干脆的方式,拒绝对方。 马特被他的拒绝弄得有点懵,身体再度坐直,却见卢灿抬抬手,微笑道,“波廷格先生,你似乎对我有所误解。虽然我认识罗西斯总裁,可并不代表我能替他做决定,事实上,我和他也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所以,你这要求,我肯定做不到,你还是换一个。” 第109章 另有惊喜 罗西斯……这个突然被提及的人物,让卢灿不自觉地揉了揉额头。 他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家资源雄厚的“关系户”! 那就是渣打银行。 渣打是纳德轩珠宝早年间的账号注册银行,关系还是不错的,可随着卢家快速崛起,有了自己的金融体系大华银行,又与汇丰来往亲密,卢家与渣打的关系逐渐平淡。 八十年代初,渣打对英伦的影响力,其实要比汇丰对伦敦的影响力更大,这与两家银行的背后资本方,有着直接关系。 汇丰银行的股东大家基本上都知道,是19世纪活跃于中国南方的十五家欧美洋行。 此后百年,有人进有人退,但总体结构和特性依旧没变——都是殖民资本。 这些殖民资本,并非纯粹的英伦资本,因而汇丰银行的发展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伦敦影响力并不大。这家银行真正在英伦扩大影响力,还是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事——香江主权谈判结束后,汇丰为资本安全性考虑,加速它们在英伦三岛的扎根布局后而形成。 渣打银行不同。 渣打银行最早的名称为“印度-新金山-中国渣打银行”,从这个名称上就能看出,它是一家典型的“殖民银行”,主要负责印度、澳大利亚以及中国等地的金融业务。第一家总行成立于1834年的孟买,而渣打中国银行,则是1858年成立于沪海。 它的幕后股东几乎都是纯粹的英伦本土资本。 第一大股东是伦敦养老保险基金。这家基金成立与1794年,背后既有新兴资产阶级,也有传统贵族。准确的说,渣打银行就是这家基金公司成立的,用以掠夺殖民地财富的工具。 19世纪下半叶,南非约翰内斯堡的金矿被发现,英伦殖民者为了黄金,发动两次布尔战争,同期,成立南非标准银行,负责将南非的黄金弄回英伦。 本世纪二十年代,在殖民部和印度部的协调下,南非标准和渣打银行,进行交叉持股合作,因此,南非标准银行成为渣打银行的第二大股东。 历经百年,渣打银行有所衰退,经历各种股份稀释,包括孟买、香江、伦敦等地的上市行为,可是这两大股东,依旧能牢牢把持渣打的管理权。 由此也能判断出,渣打银行在英伦本土的影响力,依旧很强。 而自己在做铺设英伦关系网的计划中,竟然将渣打银行疏忽……真真是不应该! 他在斩金截铁的拒绝之后,又是片刻的恍惚出神,让准备开口的马特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他不是那么看中自己家中的青铜器? 应该不会呀? 马特继承家中的青铜器艺术品后,也曾经花费过不少精力去研究这些“破铜烂铁”,在他的理解中,中国人将青铜器视为“吉金”,有着“博古第一品”称呼。 卢家有博物馆,对方怎么对自己家的青铜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心呢? 如果知道马特这一“乌龙”理解,估计卢灿能笑出声来。 马特犹豫之后,将自己的条件退了一步,笑着拍拍扶手,“维文,我还没那么糊涂,不可能提出如此不明智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忙牵线,促成我和罗西斯的直接对话。至于交易成不成……”他抬抬手,“我都会将藏品转让给你。” 他又扭头看看坐在另一边的阿尔穆汗,挑挑眉,“哈利法和我,在德尼尔商贸集团的股份,都不是很多。如果我能买下伦敦养老保险基金总会投资部所掌控的54股权,我们可以结盟,完全有能力对第一大股东形成挑战……哈利法,你不觉得我们结盟,是个不错的主意吗?” 卢灿手搭在眉心,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阿尔穆汗。 不得不说,马特·波廷格很有眼力劲,他看出卢灿拒绝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阿尔穆汗。 阿尔穆汗心底正在p的骂着。 他拥有1485的德尼尔商贸股份,波廷格占股约11,如果对方购买54股权,就会再度超越自己,成为第三大股东。这对于阿尔穆汗在公司的权力,绝对形成挤压。 别看对方说的好听,什么结盟之类的……听听而已,别当真!他已经来英伦十多年,对英格兰人的尿性,太清楚不过! 真没想到,马特·波廷格竟然提出这么个要求? 一瞬间,他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念头。只是,打落牙往肚里咽——现在双方已经挑明,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笑笑摆摆手,作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你们交易,都看我干嘛?” 卢灿对阿尔穆汗笑着点点头,又对马特抬抬手问道,“波廷格先生,你希望与罗西斯见面,还是通电话?如果是见面,我近期陪不了你去香江,但可以安排人……” “不用那么着急!现在,我们可以谈谈那些可爱的艺术品!”马特这时说道。 双方都有意促成交易,价格上几乎没什么争执,一百六十万英镑,彼此都能接受。 “走,去我家!”交易达成,马特·波廷格似乎比卢灿还要高兴,马上起身,连温碧璃带领佣人端上来的茶点,也不打算品尝。 得,去就去,早点将那些青铜器纳入家中,省一分心。 蓝贝斯距离切尔西不算远,沿着泰晤士河向西五公里,再过切尔西大桥即到。 别墅中只有管家和佣人,没看见加尼森和波廷格夫人。 马特进门时随口问道,“夫人不在家?” 管家马上微微躬身,回道,“夫人和朋友去公司处理事情,需要我联系她吗?” “嗯,你告诉她一声,卢先生和哈利法来了,准备晚餐……” 还没等马特说完,卢灿连忙举手打断,“波廷格先生,不用!我晚上还有活动需要出席,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看货。” “那……好。”马特也没再挽留。 卢灿朝他笑笑,目光很快又落到院子中的花圃。额,那件紫砂四爱盆栽还在那里,刚才所谈的交易,是包含这件东西的。 这次,他什么都不用忌讳,直接走过去看看花盆,又示意阿忠和阿木过来,将盆栽侧翻过来,露出盆底,盆底有楷体竹刀刻闲款“水浸一天星孟臣”,旁边有“永林”篆书小印。 喔噢,惊喜!竟然是清早期名家大作。 惠孟臣,明末清初的紫砂名家,他的梨形壶被称为“当世一绝”,专有称呼“孟臣壶”。 十七世纪末外销欧洲各地,对欧洲早期的制壶业影响很大。据说安妮皇后在定制银质茶具时,要求模仿惠孟臣的梨形壶。 惠孟臣跨明清两朝,留款上有着明显区分,明朝时多留“孟臣壶”、“文杏馆孟臣制”、“荆溪惠孟臣制”、“惠孟臣制”、“孟臣制”等;入清以后,多留有闲章诗句款,“水浸一天星孟臣”、“叶硬经霜绿孟臣制”、“烟村四五家孟臣”或“云入西津一片明”、“寸心千古秀”等。 他的刻款书法秀娟,不离唐贤风格,笔法习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 “永林”是惠孟臣的字号。 惠孟臣的紫砂壶常见,他做的紫砂花盆,还真的很罕见。 这东西,算是不大不小的漏。 “少爷,这棵树,扔了?”阿忠伸手准备将盆中的黄杨拔掉,阿木机灵,拉住他的胳膊抢先问道。 这根黄杨盆栽,遒劲有力,颇见功底,拔掉有点可惜。卢灿看看马特,“波廷格先生,要不要找个容器,将这颗盆栽挪过来?” 马特看了眼,他对这种东方式盆栽“老态龙钟”的模样,不算喜欢,便笑笑道,“要不,盆栽送给你,你可以移栽到蓝贝斯的院子里。” 得,那就一道打包带走。 卢灿又重新看过一遍青铜器,确认没问题,阿忠、阿木,在波廷格家佣人帮助下,开始一件件的打简易包装,送回蓝贝斯别墅后,再精细装箱。 钱货两讫,管家送来咖啡,三人在客厅重新入座。 卢灿试探着问了一句,“波廷格先生,我家的博物馆,一直缺少港岛开埠时的历史文献,你的祖上璞鼎查爵士,是港岛的开埠总督,不知有没有留下一些文字类的物件,供虎博展览?” 天地良心,卢灿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念头,随口一问的。 孰料,对方双手一拍,“啊哈,有的,我这就拿过来,你看看是否合适。” 我去!卢灿一愣,继而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这绝对是个大惊喜。 原本卢灿以为,既然璞鼎查爵士的爵位被长房继承,那他的那些文字记录或者自传日记,应该在长房手中。之所以问这么一句,是想打探璞鼎查爵士长房现如今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下落。 没成想,马特家中竟然还真有璞鼎查爵士的“文字”物件。 璞鼎查爵士两子一女,长房袭爵,其后人中的一支迁往北美,最为繁盛,留在英伦袭爵的后人中,逐渐沉沦,有不少老祖宗传下来的物件,反而被马特祖父一脉拿到手。 多说一句,璞鼎查爵士迁往北美这一支的后人中,后来还出过一位让中国很不喜欢的人物——马修·波廷格。此人是璞鼎查爵士的六世孙,曾任川疯子的特别助理、北美安全委东亚高级主任,鹰派人物一枚,病毒“污名化”的幕后主要推手。 不一会,马特·波廷格抱着一只红色木匣子过来,放在茶桌上,“璞鼎查勋爵流传下来的文件,都在这里。” 抽开木匣子的木板,里面一叠厚厚的纸质文件,最上面是信件。 卢灿拿出最上面一封,将折叠好的信件展开,有点懵——毛笔书写,楷书汉字,书法娟秀,相当有功底,落款处则是“内务府大臣、礼部尚书、户部尚书、盛京将军,介春落笔。” 晕!这第一份信,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人是鸦片战争条约的签订者——爱新觉罗·耆英。 第110章 开埠文物 爱新觉罗·耆英,字介春,满洲zlq人,钦差大臣,与伊里布一起负责鸦片战争的谈判。 谈着谈着,这人在签订《五口通商条约》之后,竟然和英方全权代表璞鼎查,成为至交好友。他甚至还将璞鼎查的大儿子腓特烈,收为干儿子,因此,璞鼎查的大儿子,完整的名称叫做“腓特烈·耆英·波廷格”。 卢灿看着手中这封信,哭笑不得。 这封信,写于璞鼎查就任港督,离开金陵之前。 信中,耆英热情洋溢的表述:“一年多来我俩均在致力于同一工作,且彼此了解对方都是一心为国的:既不为私利之动机所驱使,亦不被欺诈之盘算所左右,在商谈和处理事务中,彼此心心相印,我们之间无事不可相商;将来人们会说,我们身虽为二,心实为一……分袂在即,不知何年何地再能觌面快晤,言念及此,令人酸恻!” 落款用印,并非私章,而是他当时的职务大印“盛京将军”。 这份谄媚,真真让人无地自容! 当然,这位耆英最后也没落到好下场——1858年,二次鸦片战争爆发,耆英因为有着“与英国人关系好”的缘故,再度被委任为谈判代表。 这一次,他没那么幸运,英国人不给他面子,不得不弄虚作假,谎报谈判事态,结果被查,回到京城,被咸丰皇帝责令自尽。 类似的信件,一共有四封,都是很好的历史见证物,完全可以上博物馆重要档案级别。 信件的下方,则是一张叠起来的速写手绘图,横幅,宽约六十厘米,高三十八厘米。 首先说说速写手绘图是什么。 速写手绘在欧美经常会被用到,有点类似于速记员,只是,它们是由炭笔绘图勾勒的场景图,用来记录重大事件中的参与人。目前世界上存留最早的速写手绘图,是记录公元前27年屋大维改组罗马元老院的公民会议这一重大事件。 这一事件中,屋大维巧妙运用政治手腕,一面对外宣称卸除一切大权,要恢复共和制;一面又装作迫于元老院和公民的请求,接受与共和制度完全违背的绝对权力,成为元首一职、最高执政官。从此,罗马的元首制诞生。 当天在罗马召开的公民大会,被记录在一张面积约06平方米的羊皮卷上,炭笔绘制,现存于罗马博物馆,是意大利一等一的国宝级文物,禁止出境。 卢灿眼前的这张速写手绘图,也是记录事件的,与璞鼎查直接相关。 右侧边缘部位留白处,记录了这幅速写手绘图的背景——1941年7月,璞鼎查接任港岛行政官、驻华商务总监及英方全权代表后,抵临羊城英方军营,参加的第一次“惩罚东方”筹备会议。 在来香江之前,璞鼎查是印度境内海得拉巴的行政长官。1840年,清廷与英国爆发第一次鸦片战争,及后,英方代表义律与清廷钦差大臣琦善在1841年1月私拟《穿鼻草约》。 《穿鼻草约》送回英伦之后,英国掌权者认为《穿鼻草约》过于宽松,英方得益太小,于是,时任外交大臣的巴麦尊勋爵,直接来信斥责义律办事不力,予以撤换,同时改派璞鼎查接任。 璞鼎查1841年8月抵达羊城,快速拟定“惩罚东方”方案——炮轰清政府的沿海城市,一路北上,打到北中国。 这张图,绘制的内容,就是璞鼎查召开的“惩罚东方”的战前动员会议。 画面中的地点是羊城的英军营地,整幅画有十多位人物,重点体现只有亨利·波廷格勋爵、约翰·戴维斯勋爵和查尔斯·达吉勒少将三位。 顺便介绍一下,“惩罚东方”作战计划的实施者、指挥官,就是达吉勒少将。参与的军队有第18步兵团、皇家爱尔兰团和第42马德拉斯团的印度营等,大约一万四千人。 卢灿很在画面中出现的一系列武器装备中,惊奇的发现一尊大家伙——双轮支撑,前方有支撑杆,斜向架设着一支“大管子”。 这是使用管式定向器的康格里夫火箭发射器! 文献记载中,鸦片战争中,当时英国皇家海军许多战舰上都搭载有康格里夫火箭发射器,作为从水面攻击陆上目标的重要武器。 文字记载卢灿知道,但具体什么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从绘画上看,此时的康格里夫火箭发射管长度已经较大,可以赋予火箭比较好的航向稳定行。当这种拖着火红尾焰的怪兽呼啸着大批飞向目标时,那情景绝对很容易令防守一方精神崩溃。 这张手绘图,也很有史料价值。 将速写手绘图放在一边,继续翻木匣。 这次出现的东西,同样富有历史价值——英国议会批准,英女王签名的“首任港督”委任书。 这是真正的香江开埠明证! 也是香江一百五十年被奴役的历史证明! 刚才卢灿真的不是瞎说,虎博作为一家综合型、港岛最大的博物馆,却始终没有关注或者说没有展存香江的近代历史资料,媒体对此一直有微议。 这下好了,有这么一件东西,足以堵住这些媒体的嘴! 这张委任书,妥妥的馆藏级文物! 再往下,还有两件东西对于璞鼎查家族比较珍贵——璞鼎查勋爵1847年出任开普殖民地总督的委任书,以及1848年出任马德拉斯总督的委任书。 此外还有一些当年的信件及公文。 在征得马特同意之后,这只小木匣,再度被卢灿以两万英镑的价格买下——马特是打算捐赠的,可虎园博物馆为了避免产权不明,不接受捐赠,最终还是售卖转让。 收获不错,卢灿心情大好。 糖衣炮弹,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 原本想要收购曼斯菲尔德镇足球俱乐部的想法,在脑袋中滚了滚之后,改了主意。卢灿微笑问道,“波廷格先生,听说你是曼斯菲尔德镇足球俱乐部的大股东?请问,这家俱乐部接受投资吗?” 马特一愣,“你要投资足球俱乐部?为什么选择曼斯?它只是一家四级球会……” 卢灿双手一摊,“赛尔比煤矿公司开放股本,我需要有一家球会,帮我稳定矿工的情绪……” 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卢灿聊聊两句解释后,马上又笑道,“诺丁汉郡有三家矿工球会,森林队自然是首选,可是显然不可能……” 这么说是因为诺丁汉森林队,正处于球队的巅峰期——1977/78赛季,诺丁汉森林拿到甲级联赛冠军和联赛杯冠军,1978/79赛季和1979/80赛季,诺丁汉森林连续拿到两届欧洲冠军杯冠军。 想要入股这种球队? 这种收购行为绝对会被视为对英格兰足球的挑衅!要知道,此时可不是二十年后。 这种想法只要提出来,就有可能被英格兰及诺丁汉森林队的球迷嘲笑至死! 卢灿自然不会去触碰这种霉头! 最现实的方法,就是寻找一家低级别联赛队伍,慢慢培养、做大。 卢灿又似笑非笑看看对方,“森林队不现实,那么接下来的选择就只有诺茨郡队和你入股的曼斯队。波廷格先生,你希望我投资诺茨郡队?” 诺茨郡球会是英格兰成立时间最早的球会,很有历史,但这只球会成立一百二十年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低级别联赛挣扎,现在位于丙级联赛,要比曼斯所处丁级联赛好一些,但好不到哪儿去。 卢灿说完,马特·波廷格竟然沉默下来,这让卢灿和阿尔穆汗都有些惊讶。 许久,马特对卢灿摇摇头,耸耸肩说道,“真的很抱歉,曼斯队暂时不缺少资金,这家小球会,我还是能养活的。” 他的拒绝,让卢灿一愣……自己还是欠缺对人性的理解! 人性是最复杂的,就像我们不能用“好人”或“坏人”去简单定义某一个人一样。 在卢灿看来,马特绝对是一位精于人情世故的商人,自己提出注资一家不起眼的小球会,他应该很开心才是,可现实却是……他摇头否决。 马特·波廷格的骨子里瞧不起亚洲人,这几乎是一定的,排斥阿尔穆汗也几乎是一定的,他精明圆滑势利眼,也是一定的,但是,他对足球的真爱,也是一定的! 诺茨郡与曼斯菲尔德镇是同城死敌,马特自然不希望诺茨郡获得援助,可是,如果让他因此而放弃曼斯,他同样不愿意。 竟然被拒绝了? 这次拒绝,倒是让他对马特的看法,有些改观——马特并不是一味圆滑,他有自己的坚守。 这种人,还是值得尊敬的。 因此,卢灿的第一念头,并不是想要去通过其他手段谋划得到这家俱乐部,而是……脑海中第一时间有些“失控”的感觉,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能抬抬手,遗憾地耸耸肩。 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后,马特显得洒脱起来,对卢灿扬扬眉,“卢先生,如果你还打算投资诺茨郡球会,我倒是可以介绍他们的主席恩利纳和你认识。也许,下次我们就可以演绎同城对决!” 诺茨郡球会? 如果自己要投资英格兰矿工球迷为主体的球会,貌似只有这家可以选择。 第111章 意外冲突 “莎士比亚说过,慈善是高尚人格的真实标记。” “我们的一生,大部分时间在为自己及孩子打拼,但在我们离开世界之前,总要留一点时间及金钱,来为那些我们不认识的人打拼,这样生命才更丰盛、才更有意义!” “再次感谢今晚所有的来宾,你们的善良与慷慨,与上帝同在!” 台上,一身亮黄色纱裙的安妮公主,伸手掠着耳际的发丝,微微躬身,结束今晚慈善宴会的欢迎致辞,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缓缓走下台。 安妮公主下台之后,又一位秃顶中年男士上台,是安迪瓦勋爵,英国体育基金负责人,也是英国奥委会主席。他上台致辞,主要说的是今晚慈善拍卖的主旨。 今天的慈善拍卖会,主办方是英国体育基金,活动主题是为退役运动员提供帮助。 尽管安迪瓦顶着子爵的名头,可他的影响力要比安妮公主差得远。台下的听众非富即贵,可没那么给面子,嗡嗡声一片。 卢灿端着酒杯的胳膊,碰碰身边的杜奇,见后者正目不转睛盯着安妮公主,便低声笑道,“嗐,不会……你也是她的崇拜者?” 陪同卢灿参加安妮公主夫妇慈善拍卖会的,是杜奇。马恩思。 别看杜奇与凯文关系极好,事实上,两人的阶层归属,是有差别的——杜奇是属于典型的贵圈人,他是马恩思家族从男爵第一继承人。 杜奇·马恩思的祖父,年轻时曾经在东印度工作,对东方文化有着很深的研究,回国后被剑桥大学卡莱尔学院聘为历史系教授。又因为在东印度的出色工作,他被王室授予“从男爵”,这是可以承袭的爵位,尽管是最低等。 所以,今天安妮公主夫妇举行的慈善拍卖会,杜奇能通过关系拿到邀请函,而凯文更难。 杜奇仿佛被戳破心思,慌忙看了眼正陪同温碧璃小声聊天的女朋友达娃,“别……别瞎说,那是对公主阁下的不尊敬!” 卢灿的鼻孔中带出若有若无的轻“嗤”声。 提到幸福美好的爱情,人们总会想到“公主与王子”。 不过,那只是童话! 现实中的贵族,其情感上的丑陋,比想象中更难以想象! 生于1950年的安妮长公主,一直是王室的颜值担当,还获得过欧洲各种马术比赛的冠军,最高荣誉拿到欧洲全能马术的个人亚军及团队亚军——不要小看亚军,欧洲马术亚军基本上等同于世界亚军。她还参加过奥运会,成绩也还不错。 即漂亮又有才华,所以,安妮公主,绝对是普通人眼中的“童话公主”。 杜奇迷上她,也就不难理解。 只是,这位童话公主的感情,并没有她的面孔那样光鲜亮丽。 英国媒体有关她的情感与婚姻,有着无数的真真假假的报道,虽然有些过分,但是,说她是“海女”,并不冤枉——她被媒体实锤的事情不止一两件。 卢灿在打趣杜奇,事实上他自己的目光,也很飘忽,时不时就会落在舞台前面一簇贵女中间的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威尔士王妃。 卢灿倒不是仰慕,而是好奇! 单论颜值,威尔士王妃并不是很高,充其量算是中等偏上,关键是这位女人,后世的名声太盛,有关她的新闻与传闻,太多太多,让人好奇。 真没想到,她今晚能来——她到来时,司仪介绍,威尔士王妃今天上午刚从澳洲访问归来。舟车劳顿,应该在家歇着才是,可她还是来了,而且带来一件她的水彩画作为今晚的义拍品。 只是不知为什么,威尔士亲王没能来。 安妮公主和威尔士王妃,一个是王室嫁出去的女儿,一位是王室迎进门的媳妇,俩女绝对是今晚慈善拍卖会的两大焦点,她们的身边,各自围拢着一帮人,相映争辉。 温碧璃是亚洲面孔,达娃是出生于东欧,对这种场合都不是很适应,不愿主动去接触那些贵女和贵妇。她俩都下意识地避开热闹的大厅中间,凑在偏僻的边角,一起聊着,还挺合拍。 卢灿和杜奇不可能扔下两女去往中间的圈子,也就站在两女的不远处,品评着贵圈中的女人。卢灿对圈子不熟,杜奇担纲起介绍人的角色。 “那位穿着红色苏格兰方格裙的女人,就那……是蒙巴顿公爵的外孙女,也是缅北伯爵夫人的二女儿阿曼达阁下。曾有一段时间,传闻她将会嫁给威尔士亲王。” “那位端着酒杯,打着玫瑰花色领结的男士,是格拉夫顿公爵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也就是菲茨罗伊家族的二儿子杰拉德·菲茨罗伊。” ……… 卢灿脑海中回忆着资料,与杜奇介绍的各个人物,一点点对应,增强记忆。 “朝我们走来的这位……嗨,波特拉姆阁下,很高兴见到你,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维文·卢。” 两人正聊着,一位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杜奇介绍的话语不得不调整语气,微笑着举杯与对方碰碰,同时将卢灿介绍给对方。 “阁下”是对有爵位继承权者的称呼,卢灿不知道对方是哪一家的后人,因此依葫芦画瓢,朝对方微笑颔首,“波特拉姆阁下,见到你很高兴。维文·卢,你可以叫我维文,来自香江。” 杜奇脑袋向卢灿这边偏偏,低声介绍,“这位是巴瑟斯特第八代伯爵的弟弟,亨利·埃伦·波特拉姆阁下。” 等他介绍完,埃伦才笑着与卢灿碰碰杯,“维文……我听说过你的故事,据悉,你来自亚洲一个历史悠久的商业家族,本人很有才华。” 呃,这是乔纳森·范比等人在英伦宣传卢家时,特别加上的一段“家族历史”,来增加厚重。事实上,卢观恒时期的十三行,早已经烟消云散。 卢灿一时间摸不准对方说这话是褒还是贬,笑着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听说哪些内容,不过……媒体的宣传,一向很离谱。” 埃伦微微一笑,“我也不喜欢舰队街,不过,我这次见到的舰队街宣传,似乎在为你家服务。” 舰队街,是伦敦市内一条着名街道,因临近的舰队河而得名。 这条街一直到八十年代都是传统上英国媒体的总部,最高峰时,有一百多家全国或地区性报馆,因此被称为“英国报纸的老家”,也成为英国媒体的代名词。 卢灿立即确认,对方看似调侃,实则不怀好意。暂时还摸不清对方是有所图谋,还是中二青年看见自己是东方人便依仗贵族身份上来无脑揶揄。 “嗨,埃伦,你的话语,有失贵族礼仪,并不合适。”杜奇虽然并不像凯文那样善于言辞,可他的智商并不低,也从话语中听出不对劲,微微侧身,隐隐挡在卢灿和波特拉姆之间。 卢灿的笑容渐渐淡去,挑了挑眉,“波特拉姆阁下……对英国媒体的操守,这么没信心?” “操守?指望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有操守?”对方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将起来。 其实这句话,卢灿是认同的,只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真的合适吗?现场可是有好几家获得采访权的媒体,已经注意到这边! 一瞬间,卢灿确信,对方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中二青年,可能见到媒体对卢家赞誉而心生不忿,特意上来讽刺自己两句,彰显他特清高、优秀,实则傻缺的那种贵族后人。 英伦贵族讲究精英教育不假,但是,对于某些不成才的后人,也会采取“放养”法,眼前这位,就是散养的恶果。 挖坑嘛,卢灿最擅长,眼角余光瞄到有几家媒体注意到这边,他马上笑着挑挑眉,又说道,“英国媒体之发达,举世闻名,其核心价值为言论自由,这一点被全球所认同。” 怕对方不死,卢灿继续往下挖,将刚才对方说的话再说一遍:“波特拉姆阁下……你说舰队街,没有职业操守,似乎过了。就我来英伦的这几天,所接触的媒体总体上还是公平公正。” 继而,他又刺激对方一句,“你该不会是因为舰队街挖过你的糗事,就这么评价?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我对你的贵族风范,有些失望。” 论阴人,卢灿绝对能甩对方几条街! 果然,这位年轻的波特拉姆阁下面色涨红——他真的被舰队街挖过糗事,而且不止一次。这会被卢灿当场揶揄自己心胸狭窄,他恨不得当场给卢灿一拳头。 努力压抑怒火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靠过来两位记者,正在偷听。 “舰队街的那帮渣渣,也能谈操守?他们只适合扒粪!” “扒粪”一词,是对西方媒体最大的讥讽。 这一名称来源于当时的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他把写揭露新闻的记者比作班扬的小说《天路历程》中的主人公,埋头拿粪耙收集污物,不愿抬头看天主。 喔噢,卢灿也没想到,这位中二青年竟然冒出这一词汇。可以想象,这家伙明天开始,绝对会遭受舰队街的集体报复! 危险之地,不可久留。 “鉴于双方认知上的鸿沟,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聊下去。”卢灿耸耸肩,端着酒杯对杜奇示意,“杜奇,我们走。该去见见今天的主人公,菲利普斯阁下。” 第112章 菲利普斯 种族歧视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欧美白人思想,并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的特定行为,而是广泛存在的一种“天然心理”,几乎人人都有。 只是,有人掩藏的很深,有人则表露在行为上。 即便是卢灿的英伦好友凯文和杜奇两人,他们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种族歧视的言行,但是,“白人优越”的思想,还是经常会在不自觉中表露出来。 挖到根部,这其实,也是一种歧视! 究其种族歧视的根本,还是欧美三百年来领先世界所产生的“自然傲慢”! 想要消除种族歧视,单靠白人自我觉醒,“施舍”般的不歧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最有效的做法是其他种族要“争气”,要自强自立,要崛起——只有资本和实力,才能真正跨过歧视的鸿沟!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卢家有钱,卢灿不会有机会站在英国公主主办、王妃出席的慈善宴会上,也不会与“驸马”以及他身边的一众贵族或贵族子弟,谈笑风生。 “维文,欢迎你的到来!还有美丽的吉尼亚小姐!”与卢灿微笑碰杯,一身中校装束的男子,就是马克·菲利普斯。 能成为安妮公主的丈夫,马克·菲利普斯的相貌和风度,自然不错。他是第一近卫龙骑兵的军官,而这支军队的名誉上校,是英国女王和安妮公主。 “谢谢你的邀请,很高兴能认识阁下。”卢灿微笑点头。他没有选择称呼“勋爵”,而是略显尊重的“阁下”,真不是卢灿弄错了,因为对方确实没有爵位。 安妮公主的丈夫,没有爵位,是不是很奇怪? 马克·菲利普斯是有机会成为伯爵的——1973年,菲利普斯与安妮公主大婚,英女王打算封菲利普斯为伯爵。 当时,媒体舆论对这桩看似匆忙且不般配的婚姻,有着几乎统一的认知,那就是安妮公主之所以选择菲利普斯,是因为被男友安德鲁抛弃。 同年早期,安妮的前男友皇家骑士安德鲁与卡米拉结婚,没错,就是那位大英帝国“最强小三”的卡米拉结婚,马克·菲利普斯只是安妮公主心灰意冷后的接盘侠!而马克·菲利普斯之所以答应这桩婚事,则是看上安妮公主的美貌,以及英王室的权势。 马克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因为权势,拒绝了英女王的“封爵”提议。 所以,马克·菲利普斯还真的没有爵位。 “来,为你介绍几位朋友。”马克·菲利普斯不拿酒杯的左手,拍拍卢灿的胳膊,将周围的人介绍给卢灿认识。 他为什么这么热心?既赠送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又热心的为卢灿当介绍人? 这中间,自然是有利益交换的。 马克·菲利普斯虽然没有接受女王封爵的提议,可他实打实的是女王的女婿,这一点没人能忽视。于是,他从1973年的中尉,十年中,连升三级,成为第一近卫龙骑兵的中校军官,也就是这支军队的实际掌管人。 其次,他的家族受益匪浅。 菲利普斯家族位于肯特郡,属于巴穆尔男爵的旁支,马克的父亲是一位农产品经销商。 十年时间,他们家原本不起眼的农产品销售公司,成为英伦第三大粮食销售商,第一大米销售商,并成为英国海军的罐头食品供应商! 这中间的过程……呵呵。 当然,这其中还真不缺少阿尔达汗和卢灿提供的便利——马克·菲利普斯家族所成立的塞登农贸集团,百分之六十的大米,都来自于菲律宾高山梯田农场。 英国是欧洲有名的缺粮国,大米虽然不是主要口粮,但大米的消耗同样不小,塞登农贸能成为“英国第一大米供应商”,其销售总额,可想而知。 这就是现实利益。 而且,这次卢灿来英伦,还有一项合作,就是与塞登农贸公司,合伙竞标英国最大的国营农场——怀特岛国营农场。 你没看错,英国也有国营农场,而且数量不少。 二战后,欧洲很多国家都在借鉴苏盟的发展模式,国营企业风起云涌,其中就包括农场。怀特岛农场就是1954年英格兰成立的一家带有实验性质的国家农场。 怀特岛国营农场,自然位于怀特岛上。 怀特岛靠近英吉利海峡的北岸,面积381平方公里,人口11万,怀特岛国营农场的面积,大约占全岛的九分之一——资料显示,怀特岛国营农场总面积为42平方公里。 撒切尔夫人“国退民进”策略开启之后,怀特岛国营农场也在对外招标! 塞登农贸集团自然对这座英国最大的农场,虎视眈眈,只是,他们家族的积累还不够,卢家资本,显然是最合适的外援! 正因为诸多利益纠葛,马克·菲利普斯才会如此热心。 卢灿和温碧璃微笑着与一干人打招呼。 这些人中,卢灿最惊讶的,莫过于一位叫做彼得·克罗斯的男人。为了今晚的宴会交友,卢灿做过一番功课,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此人就是《每日邮报》披露的公主绯闻第三者。 根据《每日邮报》的报道,彼得·克罗斯是苏格兰场的高级警官,1979年,他被调派到公主身边,担任公主夫妇的贴身安保组负责人。他与公主,很快就产生感情,而“驸马”马克·菲利普斯则以默许的态度,允许对方的存在…… 原本卢灿以为是媒体胡诌,可现在看来,只怕还真是这样…… 未来,威尔士王妃口中的“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在安妮公主这里,似乎无所谓…… 真的很难理解英伦贵圈的混乱! 与此相同的还有一个例子——蒙巴顿公爵明知道他的夫人艾德文娜与印度尼赫鲁之间的关系暧昧,甚至还当场抓到过两次,可蒙巴顿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干涉艾德文娜和尼赫鲁之间的感情,反倒采取了一种不在意的态度,极其耐人寻味! 这是真正爱情?宽容大度?还是真的信任? 这可能就是欧洲贵圈中一直很流行的“开放式婚姻”——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互不干涉,大家一起维系面子上的工程即可。 一个小时的自由交友时间,很快过去。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上前台,宣布今晚的义拍,正式开始。 这种慈善拍卖活动,很不正规,没有预展,没有举牌器,也没有叫价限制,拍品的价值也不大,多数都是与会嘉宾捐赠的一些物件,像什么首饰、包包、自己的作品什么的。 安妮公主捐赠的是她1976年蒙特利尔马术全能项目所获得的“团体银牌”;威尔士王妃捐赠的是她自己所绘制的水彩画《西澳之春》,这幅水彩画是她此次访问澳洲途中绘制。 这是卢灿知道的唯二拍品。 他今天是来放血的,势必要拍下一些物品为安妮公主撑场面。 毫无疑问,这两件拍品,都很合适举手。 第一件物品,是一件祖母绿钻石项链。据拍卖师介绍,这圈项链是蒙巴顿公爵夫人五十年代委托宝诗龙设计,属于定制款。捐赠者为蒙巴顿公爵的小女儿帕梅拉·希克斯夫人。 随着拍卖师的介绍,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起身,朝四周躬身致礼。 她就是帕梅拉·希克斯夫人。 四周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卢灿也在轻轻鼓掌,同时歪歪脑袋,低声笑着问温碧璃,“喜欢吗?你来举手?” 讲真,这件东西很有价值,用来开场,很合适。 卢灿过眼的珍贵珠宝不计其数,可眼前这件项链,还是让他有些惊艳。 这条项链的设计风格很强烈,属于当代非常流行的“装饰艺术风格”,即art de风格。项链上装饰有9颗精美的方形祖母绿,仅中间位置的三颗祖母绿,重量就几乎达到了50克拉。 它有着相当强的增值潜力。 卢灿看珠宝眼光过人,温碧璃也不差,瞬间判断出这件项链的价值。 丫头知道卢灿今天要出血,可是怎么出,也是有讲究的——买一些有增值潜力的物件回去,肯定要比买一堆用不上的垃圾回家,要强。 她当即点头笑笑,伸出三根手指晃晃,示意稍后举手三次——慈善义拍,一般不会出现死缠烂打的举牌方式,三次举牌,如果还没拿下,通常就不会再举牌。 起拍价三万英镑,大约这串项链市场价的六成。 温碧璃在叫价五万英镑时入场。 “五万”“五万五”“六万!” 温碧璃的叫价很凶,别人单次抬价一千到两千,她直接“跨五”。 最终,被她拿下“开门红”,收获一阵掌声。 丫头精明的很,这串项链以六万英镑的价格买下,如果从市价来看,肯定是做了“慈善”,可如果作为升值品来看待,其实真不亏! 慈善义拍,要让所有人都有表现的机会,接下来的六七件首饰、包包之类的,卢灿和温碧璃一直在看热闹。 第八件拍品,迎来今晚的第一个高潮——安妮公主捐赠的蒙特利尔奥运会团体银牌。 第113章 秋山真一 所谓高潮,不是说它经历多重叫价竞拍,尽管确实有很多人举手。 而是说,卢灿根本没给其他人机会,直接举手叫价,“十万!” 这一价格,直接将现场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下去,要知道,这件银牌起拍价也就两千英镑,大家刚刚叫价最高的也还没达到一万英镑。 突如其来的“十万”叫价,让喧闹的现场,忽地安静下来。 很自然,卢灿也成为所有人目光寻找的焦点。 卢灿和温碧璃、杜奇和达娃四人坐在一起,顿时引来热议。 刚才温碧璃以六万英镑的价格拿下项链,这一价格在这之前一直没能被打破,现在,与她坐在一起的一位亚洲面孔男士,又开口就是十万英镑,将这块银牌提到天价。 搜寻的目光中,就有安妮公主和威尔士王妃。 安妮公主没见过卢灿,不过,她身边的马克·菲利普斯,凑在她耳朵边轻声说了一句。安妮公主摘下礼帽,朝卢灿这边,颔首微笑。 人群中,自然也有嫉恨的眼光,譬如那位波特拉姆。 一点实际价值没有的奥运银牌,被人出价十万英镑,自然不会有人争抢。 拍卖师看了眼公主,果断落槌,微笑喊道,“恭喜这位先生!尊敬的安妮公主,代表皇室参与奥运盛会,所荣获的唯一一枚奖牌,现在归你了!” 全场掌声响起,卢灿起身,向四方颔首致谢,又笑道,“谢谢大家承让!在我看来,这枚奖牌,它对于安妮公主以及皇室,有着特殊的意义。与其说它是一枚奖牌,不如说它是安妮公主磨砺自我的见证,是挑战人生的纪念,更是英皇室突破传统的鉴证。为了表示我对安妮公主,以及王室的崇敬之心,公主殿下,希望你能接受在下的赠与,继续保管这枚奖牌!” 十万英镑买下奖牌,又归还原主人,再加上这段话…… 啧啧,这彩虹屁拍得,让旁边的杜奇,都目瞪口呆! 安妮公主已经知道卢灿的身份,听到他的话后,在丈夫的虚扶下,再度站起身来,摘下礼帽朝卢灿微微躬身,笑着答道,“欢迎卢先生来盖特康比庄园做客!感谢你对本次慈善拍卖的慷慨!我个人也非常乐意接受卢先生的馈赠!” 掌声再度响起,宾客看向卢灿的目光,充满“羡慕”——刚才安妮公主的这番话,意味着这位亚洲面孔年轻男子,获得公主夫妇的私人友谊,这是相当难得的。 至此,卢灿今晚参加宴会的目的,基本完成。 今天应邀参加慈善义拍的嘉宾人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亚洲面孔只有四位。除了卢灿和温碧璃,还有两位东方男子,一位三十多岁,另一位则是四十出头,两人都衣冠齐楚。 那位四十出头的男子,随众轻轻鼓掌,等到卢灿坐下后,他侧头询问陪同他的一位金发青年,“凯德阁下,这位卢……你知道什么来历么?” 那位金发青年对旁边的侍者招招手,低声询问两句后,回头笑笑,抬抬手说道,“秋山先生,这位卢先生是香江人,就是最近舰队街大面积宣传的卢家后人。” “哦,是他啊!”这位姓秋山的中年男子眨了眨眼,不知想什么。 “社长,是香江的那个卢家年轻人?”那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显然也听说过卢灿的名字。 秋山点点头,他的眼光,依旧在看着卢灿的背影。 这位男子是东洋人,住友商社有色金属交易部部长,住友商社驻伦敦金属交易所操盘指挥官秋山真一。秋山真一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他是住友商社社长秋山意一的亲弟弟! 年轻一些的是他的助理,杰出的期货交易员滨中泰男。因为滨中泰男在英语中的读音与“锤子”十分类似,而这位助理的性格又倔又硬,因而滨中泰男又有“锤子”之称。 住友商社是东洋四大财团之一,赖以起家的就是铜。早在十六世纪,住友家族因在四国岛上开创并经营一座铜矿而日益发展壮大,成为东洋幕府指定的供铜商。 四百年过去,住友商社现在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铜材供应商,对全球纯铜的期货价格走势,有着重要影响力,因此,住友商社在全球几大金属期货交易市场,都有自己的投资部门。 陪同他们的金发年轻人,是英国德文郡公爵的第三顺位继承人——思瑞尔·凯德·考特尼。 先说说秋山真一为什么会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呢?貌似今晚的活动与金属交易全无关系。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铜矿”。 英国的贵族授封体系中,除了“称号”之外,往往还会有封地,包括田地、矿山、丛林等,这也就造就了英国贵族群体,自古就牢牢把持着英联邦各种矿产资源的开发。 住友商社以铜矿起家,特别注重与各种矿山资源商打好关系,秋山真一经常会出席英伦贵族体系中的各种活动,以期混个不错的人脉关系。 今晚的慈善活动,是安妮公主夫妇聚,他安能不参加? 再说说他怎么又和德文郡公爵家族扯上关系—— 德文郡公爵是英国老牌公爵,大地主,在澳洲和加拿大都有储量不错的铜矿,多年来一直是住友商社的亲密合作伙伴。 这位思瑞尔·凯德·考特尼,国内翻译为卡文迪许,是考特尼家族的开设的dit金融公司总裁,而这家金融公司主要业务就是为伦敦金属交易所的各位大户,提供各类融资服务的。住友商社一直是这家金融公司的超级大客户。 因此,他们双方互为客户,关系非常紧密。今晚秋山真一能拿到邀请函,就是考特尼家族手笔。 慈善义拍的速度要比正常拍卖速度快,再加上拍品也不是很多,约莫半个小时,义拍进入尾声,两位庄园侍者,抬着一幅画作上台。 这就是今晚最后的高潮——威尔士王妃的《西澳之春》。 绘画,是欧洲贵族子女必须要学的一门技能,出生于斯宾塞伯爵家族的王妃肯定也接受过较为专业的训练,不过……讲真,王妃真的没什么艺术细胞。 画作长约127厘米,高83厘米,以西澳着名的斯旺河为视觉中心和画幅导向,绘制斯旺河两岸的城市风光。整篇画幅色彩斑斓,看起来很热闹。 可是,这幅水彩,落在专业人士的眼中,几乎可以说“一文不值”! 单以卢灿的眼光来看,它存在的问题就很多,譬如主题太过宽泛没能精准表达;画幅偏大新手难以驾驭导致结构松散;甚至可以说颜料的调配都不是很专业——色彩过于鲜艳,没有春之含蓄;层次不够清晰,色彩递进关系模糊等等。 王妃可能日常遇到的追捧过多,导致她竟然敢拿出这幅画作来“试水”。 没错,卢灿认为她在试探民众、专家以及媒体对自己的绘画水平的真正看法。 如果真是这样,只怕王妃会很失望! 不过,专业很重要吗? 今晚的慈善拍卖会上,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哦不,说错了,慈善才是最重要的! 无底价起拍,拍卖师开始喊价。 如同安妮公主的银牌,在场几乎所有嘉宾,齐刷刷举手。 卢灿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举手——讲真,买下这幅画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放进虎园博物馆? 从艺术角度来说,明显不够格,还会落下“马屁精”的名头。 不放入虎园博物馆……那岂不是说这幅画没什么艺术价值,不值得珍藏? 不值得珍藏你拍下它干嘛?还不是“马屁精”! 自己总不能拍下这幅画,然后再回赠给王妃? 稍稍一犹豫,叫价直接破了一万英镑。 温碧璃胳膊肘碰碰卢灿,侧过脑袋低声道,“阿灿,这幅画我们也要出价?否则,落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不是捧一踩一?” 卢灿点点头,目光往右前方的王妃处瞄了一眼,几十只林立的胳膊缝隙中,他似乎有种感觉——王妃的眼角余光好像一直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动向。 卢灿不会自恋到认为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王妃关注的,很有可能是——有没有被人区别对待! 当然要出价!这种错误卢灿怎么可能犯错? 在水彩画作的价格突破两万英镑时,卢灿再度举手,“十万!” 现场的声音,被这一喊价压住,再度出现全场静谧的景象。 卢灿的这种做法,其实挺遭人恨的,只是这种场合,大家都不会说些什么,很快,陆陆续续响起掌声,继而掌声越来越大。 就在所有人包括卢灿自己,都认为这件拍品唾手可得时,王妃那一排后面座位上,有人喊出略显僵硬的英文,“十五万!” 我去!卢灿一愣。 这幅刨除作者身份之外几乎没什么价值的画作,竟然还有人以十五万的价格,和自己争抢? 卢灿的座位比较靠前,想要看到出价者,得转身往后看,不太方便。等他转过身向后看时,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亚洲面孔中年人,朝大家深深鞠躬。 从这做派中,卢灿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东洋人,这位中年人的话,也证明他的猜测—— “我是秋山真一,来自大阪,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多关照!” 第114章 滨中泰男 慈善拍卖环节结束,盖特康比庄园依旧灯火辉煌。 安妮公主夫妇做东,英国体育慈善基金筹备的致谢酒会,在庄园的副草坪上开场。 与开场前交友时间的少有人问津不同,此时的卢灿和温碧璃身边,围拢着不少英伦年轻男女——英格兰人骨子里虽然傲气,可头脑还是清醒的,他们不会和资本过不去。 马克·菲利普斯端着酒杯过来,朝四周颔首,“骚瑞,我找维文说两句话,ok?” 他是今晚的主人,宾客自然给面子,很快散开。 马克右手搭在卢灿的肩膀上,左手举杯与对方碰碰,压低声音笑道:“恭喜你,维文,今晚的表现,非常优秀。” 说话时还朝对方挤挤眼。 今晚的收获,总体而言还算不错,但如果说优秀……也就听听而已,别当真。卢灿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马克,有事?” “我父亲刚才来电话,他想要邀请你去肯特郡做客。” “不甚荣幸。叔叔确定好时间了吗?”卢灿微微后侧半步,很隐蔽的脱离对方右手搭肩——这种过于亲昵的男男之间的动作,他有些不太自在,又不是阿尔达汗或者胖瘦二头陀那么熟悉。 “当然以你方便为主,我这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么?”马克·菲利普斯耸耸肩。 肯特郡位于伦敦的东南部,与法国隔海相望,距离倒不是很远,驱车最多两个小时。卢灿回头看看温碧璃,她在管理自己的行程安排。 温碧璃马上问道,“菲利普斯阁下,艾肯先生是打算在我们双方正式洽谈之前,先见一面是吗?还是说不涉及竞标合作,只是单纯的做客?” 艾肯就是马克的父亲,塞登农贸集团的董事长。马克伸手挠挠头,“我听他的意思……是想和你提前聊聊怀特岛农场的话题。” 温碧璃看了眼卢灿后,笑着回道,“菲利普斯阁下,请回复艾肯先生,实在很抱歉,至少十号之前,维文的行程安排的非常满,大约在四月十二日星期二,他有一上午的空闲,前往艾肯先生的住处拜访。” 她一杆子将邀请压到三天后,除了卢灿确实很忙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等专业团队的到来。 菲律宾巴纳维高山农业公司,与菲利普斯家族的塞登农贸集团,共同投资参与今年八月中旬的又一轮国有资产私有化竞标会,拿下怀特岛农场政府掌控的4635股权的合作。 这一合作,目前只是意向性,双方的正式合作谈判,会在四月中旬展开。 这几天巴纳维高山农业公司正在组建谈判团队,估计明后天能抵达伦敦。 现如今不是卢灿一个人满世界跑的时代,他代表的是一个资本联盟的利益。艾肯想要提前见卢灿,指不定就希望他能答应什么优惠条件。 这种农业合作谈判很专业,没有专业人士在身边建议,很容易吃亏。 温碧璃处理的非常妥当,时间安排的也很合适,丫头工作水平见长! 卢灿接过话题,摊摊双手“我也很希望能尽快见到伯父,不过……确实杂事很多,马克,那就约定十二日上午,我去拜访艾肯先生。” 马克·菲利普斯离开,卢灿正准备向温碧璃吐槽一句——自己的行程中再增加一项,旁边又走来三位,领头的正是那位东洋中年人秋山真一,“嗐,卢先生,没打扰?” 你已经打扰了!卢灿心底嘀咕一句,不过,他脸上依然保持笑容,举杯向对方示意,“秋山先生,恭喜你!” 说的是威尔士王妃的那幅水彩画——对方出价十五万英镑,卢灿自然不会再和他竞争。 “威尔士王妃是一位让人敬仰的、令人迷醉的、伟大女性,她的画作我非常喜欢!”秋山真一以一种崇拜的咏叹调说出这句话,可惜,他那极具特色的东洋英语,破坏了氛围。 卢灿耸耸肩,与他碰碰杯,“确实如此。” “这位是思瑞尔·凯德·考特尼阁下……”秋山真一在一旁,打算介绍旁边的金发年轻人。 卢灿摆了摆手,笑着对这位金发年轻人举杯,“我对德文郡公爵,充满敬仰,对考特尼家族悠久的历史,表示惊叹!” “谢谢!我父亲一定很乐意听到你的夸赞!”思瑞尔与卢灿碰碰杯后,扬眉笑道。 “这位是滨中泰男,我的同事。”秋山真一再度展臂介绍另一位东洋人。 滨中泰男?卢灿神情微微错愕。没错,他还真听说过此人! 索罗斯一生纵横对冲基金市场,似乎从无败绩——即便是日后国人引以为傲港股狙击战中,量子基金其实赔的并不多,损失更大的是附属资本。因而,他并不忌讳讨论港股之败,但是,他却非常忌讳别人提起在97年狙击港币汇率之前的一次战役,那就是95—96年发生的伦敦铜战役。 伦敦铜战役的双方分别是—— 做空金属铜铜期货方:量子基金索罗斯;老虎基金罗宾逊;加大拿纽蒙特矿业集团的布莱克;伦敦金属交易所知名交易商佩德里。 持寸头做多的,就是住友商社金属交易部部长,滨中泰男。 事情的起因是住友商社把持国际铜的供应量,抬高铜价,95年初时,国际铜价高达3136美元每吨。北美资本以量子基金索罗斯为代表,四处薅羊毛,这次,他们薅到住友财团的头上,索罗斯等人认为,国际铜价虚高,完全可以做空打压获利。 于是,四家联合,携雄厚资本,气势汹汹地赶到全球最大的金属交易所——伦敦金属交易所,开始做空伦敦铜。 一开始,铜价应声暴跌,国际铜价在一周之内,跌至2700美元每吨,空头看似盈利在即。 可是他们碰到了“锤子”! 又臭又硬的滨中泰男,不同意对冲平仓,他积极应对,买入大量铜期货合约,成为伦敦金属交易所最大的铜期货多头头寸。 双方的鏖战,从1995年的3月份,一直僵持到1996年6月,国际铜价在2400美元到3100美元之间剧烈震荡,中间四起四落,战况异常激烈。 到1996年年中,眼看着滨中泰男所购置的合约即将到期,大赚一笔离开,索罗斯等人急了。 如果放任滨中泰男完成合约交割,量子基金等四家,必定惨遭反杀,至少要赔进去八十亿美金。这笔损失,显然不是索罗斯等人所愿意承受的。 于是,盘外招出炉。 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加入战团——cftc在纽约发起对住友商社的全面调查,要求伦敦金属交易所协查。 很明显,美国人玩不起了。 在cftc和伦敦金属交易所的双重压力下,国际铜价再度下跌到2400美元每吨。 滨中泰男不愧是“锤子”,他为了获胜,以违规的手段,从多家银行筹资,再度将铜价拉到2760美元的高位。 此时的索罗斯明白过来,他遇到了“打不死的小强”。 于是,1996年5月,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直接对住友商社采取限制措施,同时要求住友商社辞退滨中泰男。 美国人一旦动了真怒,东洋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1996年6月中旬,住友商社的社长秋山富一,做出辞退滨中泰男的决定。消息一经公布,国际铜价应声暴跌,一直跌到1700美元每吨的十年最低点。 这次铜价暴跌,影响极其深远,直至二十年后,国际铜价也没能恢复到95年的水平。 以量子基金为首的做空方,自然也就赚得盆满钵满,只是,这次伦敦铜战役,赢得实在不光彩,索罗斯从不愿意在媒体面前提及此事,谁提跟谁翻脸。 顺便说一句滨中泰男的下场。 他被解雇之后,针对他的调查随之开始,早些时候为了对抗空头所做的银行借贷行为,一一暴露,滨中泰男因伪造和欺诈罪,被判入狱八年! 作为能对抗索罗斯,甚至还差点赢取战役的金融精英,滨中泰男在索罗斯成为全球知名公众人物之后,也被很多财经方面的人士翻出来,深入研究。 这哥们真的很有才。 他的多头反杀空头的许多操作,被金融界称之为“教科书般的操作”! 其中最经典的做法就是,他筹资买下接近伦敦金属交易所有关铜类的百分之八十仓单,又不同意对冲平仓,迫使空头找不到仓单平仓,只要将时间拖到交割月,空头一定会血赔到底。 如果不理解,想想震惊全球的“原油宝”事件——因为合约到期,不得不以—3763美元每桶的价格,结算交割!中行赔了三百亿美元! 你没看错,原油价格为负数! 原油宝事件,就是想要狙击别人,最终被套的经典案例。 早在原油宝事件发生的前二十五年,滨中泰男就利用这一招,差点把索罗斯、罗宾逊等巨鳄拉下深渊。 所以,见到眼前这位瘦弱的三十岁出头滨中泰男,卢灿还是很惊讶的。 “维文先生见过我?”他的神情被滨中泰男捕捉到,讶异的问了一句后,又躬身行礼,“非常高兴能见到您本人!一直听说您是金融界的奇才,不知有没有机会聆听您的指点?” 自己能指点金融锤子?卢灿可没那么自大,连忙摆摆手,笑着解释,“滨中先生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刚刚涉足金融界新人,哪来的指点?刚才……我把你的名字,听成锤子,因而有些诧异。实在是失礼。” 思瑞尔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点点滨中泰男,“你看,不是我一人听错。我看,你以后就叫锤子,很个性的名字!” 几人哈哈一笑。 等笑声渐歇,卢灿呷了口杯子里的葡萄酒,“秋山先生,你说找我聊几句,不知道……” “卢先生,听说您投资的矿业公司,在印尼几内亚岛找到储量不菲的铜矿脉?”秋山真一笑眯眯看着卢灿,一副“别瞒我”的胸有成竹模样。 这事呀?卢灿捏捏下巴,盘算着秋山真一来找自己的真实意图。 第115章 英国煤矿 “阿灿,这是米格尔送来的英国煤矿产业资料,我搁在书桌上吖。”温碧璃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卢灿裹着浴衣走出浴室边走边擦湿漉漉的头发,见温碧璃还没走,便笑道,“你们不是出门逛街吗?怎么还没动身?” “我给你吹干头发再走。”温碧璃手脚麻利拿出电吹风。 “不用!你们出门,室内温度高,头发干得快。”卢灿将她往门口推推。 今儿周末,艾文希·斯丽和达娃来酒店,约温碧璃一起去逛街。这些天自己忙,其实阿璃更忙,难得有朋友约她一起逛街…… “那……我走了。对了,英国煤矿产业资料,我放在书桌上。”温碧璃放下电吹风,伸手将旁边的手包拿上,又在卢灿的脸上亲了口,笑嘻嘻下楼。 “去,玩开心点。”卢灿跟着出房间,站在二楼走廊,对赶来的另外两女摆摆手。 目送三人出门,卢灿又折回房间。稍后赛尔比煤矿公司的人,要上门拜访,他得提前做做功课,熟悉英国煤矿产业的整体状态,免得露怯。 米格尔·蒙特亚送来的资料,已经挑选过,不算多,重点内容还用红笔标注。 别看英国面积狭小,可它却是不折不扣的煤炭大国,整个英伦三岛包括北爱尔兰,地下全是,可以说,英国就是“坐在煤堆上的国家”。 开采了几百年,英国依然有着高达将近两千亿吨的煤炭储量。开采的最高峰出现在1913年,那一年,总产量超过292亿吨,全国煤矿井3289座,煤炭公司1600家。 蒸汽机的发明以及巨量的煤炭储备,是英国称雄世界两百年的重要支撑。 英国的煤炭国有化,始于1947年,国家煤矿管理总局这一带有浓厚计划经济特点的机构,就是这一年设立。它将全国一千多座煤矿收归国有,统一进行技术研究,统一分配采挖计划,统一市场价格,统一矿井改建和扩建,统筹工资和工时。 是不是很熟? 从1947年~1956年十年,堪称英国煤炭产业最后的黄金期。 五十年代,伦敦烟雾事件是英国煤炭产业发展的转折点。此后,石油化工产业逐渐占据主流,煤炭产业开始走下坡路。七十年代英国的北海油田被发现,导致煤炭产业彻底沦落。 即便如此,此时的英国煤炭矿井,依然有一千多座,煤炭产业工人两百多万,煤炭能源依旧占据英国能源利用的三分之一强。 赛尔比煤炭公司,是国家煤矿管理总局旗下最大的煤炭公司。1982年的总产量为670万吨,47座矿井,一家煤炭研究院,三家火力发电站,一家沥青公司,一家油脂化工公司,一家钢化玻璃公司,一家煤制燃气公司,两家炼焦中心,此外还在爱尔兰拥有一家煤化液公司。 从六七十年代开始,英国政府开始整顿煤矿产业,逐渐私有化或者淘汰一些原煤产业,但是,对于赛尔比公司,唐宁街一直不敢轻动。 原因很简单,赛尔比公司,拥有煤炭产业各个环节的工人,将近八万名! 翻开英国近现代抗争史就能发现,罢工最多的就是煤矿工人! 八万名煤矿产业工人的公司,唐宁街宁愿出钱半死不活的养着,也不愿意招惹众怒。 也就是铁娘子性情刚毅,敢于下刀。这次,正是她下定决心,一力促成赛尔比公司的私有化。 当然,她也没有那么莽撞,全然撒手不管。 国家煤矿管理总局持有赛尔比公司295股权,这次转让20股权,折价两亿五千万英镑,依旧保留95股权,以便于行使监督和指导权。 卢灿这次投资赛尔比公司的股权,就含在这20之中,至于能拿到多少,得看谈判——他的目标是一个董事会席位的股份,也就是6左右。 一个董事会席位的股份正合适。 资金压力不大,不用考虑经营管理问题,也不用琢磨技术升级,让它按照既定的历史轨迹往前走不是很好吗?同时,公司蜕变过程中的阵痛,对卢家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至于管理和监督权限……有一个董事局席位,足以保障自己的资产不会被侵吞。 米格尔·蒙特亚带着两位客人,十点钟准时抵达,“维文,这两位分别是凯恩总裁,还有煤炭研究院的哈弗茨主任。” 两人的年纪都超过六十,哈弗茨是个光头的胖子,他本人还是杜伦大学应用物理系的教授。 凯恩总裁同样有些肥胖,不过,他身材高大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臃肿。 卢灿在审视两人的同时,对方两人也在心理嘀咕,眼前这位,实在太年轻,真的靠谱吗? 赛尔比公司实行的是董事长负责制,凯恩这位总裁,约等于ceo,并不算真正的决策者,他知道有来自香江的资本打算投资公司,可是资本方的情况,了解的并不是很深。而哈弗茨,更只是公司旗下研究院的管理者,偏于技术,对卢家资本了解更少。 尽管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对方很年轻,可见面之后,还是狠狠地震惊一把。 “快请坐!”与两人握手之后,卢灿微笑着邀请两人就坐。 凯恩和哈弗茨有疑虑,可毕竟都有着深厚的社会经验,更何况,他俩也不想多事——今天登门拜访,只是代表董事会以及董事长哈恩思,礼节性的上门问候而已。 就在卢灿接待客人时,英伦着名的赛伦塞斯特庄园内,第八代巴瑟斯特伯爵亨利,正面带寒霜,神色愤怒。他面前站立着的人,就是昨晚与卢灿有过矛盾的亨利·埃伦·波特拉姆。 两人的言谈中,卢灿的名字,几次出现。 第八代巴瑟斯特伯爵亨利,友侪昵称“巴米”。因为其父早年间遇害,他从祖父、第七代巴瑟斯特伯爵手里继承了伯爵爵位和位于英国格洛斯特郡的赛伦塞斯特庄园。 父亲遇害时,巴米只有十六岁,小亨利只有两岁,兄弟俩被祖父母养大,感情很好,甚至姓名都一模一样,都叫亨利·埃伦·波特拉姆——在欧美,与家中长辈叫一样的名称,很常见。 巴米二十六岁继承家族爵位,从祖父手中接过抚养弟弟的义务,对这位幺弟非常宠爱,甚至还因此引起伯爵夫人朱迪斯的诸多不满。 可是今天,巴米却将小亨利狠狠训斥一顿。 巴米伯爵的右手桌面上,摆放着几张今天的报纸,《每日电讯》《泰晤士报》《卫报》《每日邮报》等。让巴米伯爵愤怒的,就是这几张报纸。 一如传统的英国人喜欢看报纸一样,巴米伯爵一早起来,就翻看今天的报纸,结果,让他非常恼火的是,好几份报纸,今天都刊登着有关巴瑟斯特伯爵家族的一些绯闻逸事。 报纸喜欢报道贵族的花边,这是常态,可如同今天这般多家报纸集中报道,就有些不太正常。 敏感的巴米伯爵,又将这几份报纸有关巴瑟斯特伯爵家族再度认真阅读一遍。 他注意到《卫报》的新闻。 《卫报》不仅对巴瑟斯特伯爵家族的花边,进行了大起底,还报道了昨晚安妮公主慈善宴席上,小亨利与香江资本卢家,爆发冲突的新闻,当然也少不了小亨利对舰队街的“偏颇”言论。 都是混江湖的,谁也不是傻子。 巴米伯爵立即意识到,事情的根源就在于此! 这不,他让人将弟弟小亨利找回来。 小亨利昨晚并没有回家,不过,安妮公主夫妇居住的盖特康比公园,与巴瑟斯特伯爵家族的赛伦塞斯特庄园,都位于格洛斯特郡,相距不是很远,很快赶回来。 当小亨利看到这些报道,也有些傻眼,继而,一口咬定是卢灿买通舰队街那些蠢货干的! 看着愤怒的弟弟,巴米伯爵反而冷静下来。他基本认同弟弟的看法,这事是那位香江姓卢的小子干的,不过,他要比毛躁的小亨利,清醒得多。 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巴米伯爵抬抬手,“你把昨晚所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一遍。” 有关前面纠纷部分,小亨利的讲述自然带有主观意识,不过,在后续的慈善义拍过程中所发生的事,他没敢“编造”,媒体上都写着呢。 巴米伯爵眉头微皱,讲真,他确实恨不得将香江姓卢的抓到,摁在地上一脚踩死,可理智告诉他,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 想了好一会,他拿起电话,直接拨打出去,“佩德里,我是巴米……” 巴米伯爵在未曾继承爵位前,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女王侍从官,与皇室很稔熟,和安妮公主的侍从官那就更熟悉。 电话对象,就是安妮公主的侍从官佩德里中尉——在做出报复决定之前,他必须先摸摸安妮公主夫妇对那位香江姓卢的真实态度。 两人在电话中聊些什么,小亨利没听清,不过,哥哥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却是能看见的。 其实,此时的小亨利除了愤怒,也有些后悔——昨晚嘴欠干嘛? 第116章 哈沃船厂 其实,今天的新闻报道,卢灿除了挖坑之外,还真的没做其它工作。 可架不住之前一个月,乔纳森花钱了,媒体心理上就偏帮他。而且,小亨利的那番诋毁舰队街的话,挺拉仇恨的。 只能说,小亨利不作不死。 这件事,卢灿并没有放在心上,送走凯恩和哈弗茨之后,他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琢磨此次来英伦的进展。 爷爷授封的事,九成九不会出现问题。 投资赛尔比煤炭公司的事,也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在欧美资本眼中,英国煤炭产业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没多少人愿意投资。 至于怀特岛国营农场投标一事,还真不好说——传统贵族对于土地的热情,外人无法理解。 想要中标,势必要将马克·菲利普斯的王室女婿家族身份,发挥到极致。这就意味着,这次竞标,必须以塞登农贸集团为主,巴纳维公司只能提供辅助。 那么问题来了……巴纳维公司该做出怎样的让步? 明天,巴纳维农场的谈判组抵达后,必须要琢磨这一问题。 此行伦敦还有一个项目,蒙特亚带来的员工,正在接洽谈判,那就是英国着名的造船厂——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 这家船厂位于北爱尔兰的造船重镇贝尔法斯特,建设于1861年,大名鼎鼎的“泰坦尼克号”就是这家船厂制造的。 英国是传统海洋大国,靠海而生,向海而兴。 数百年来,专业的海事服务一直处于英国和伦敦经济的核心地位,英国的船舶设计、制造以及周全而细致的维护服务,一直享誉世界。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造船业更是蓬勃发展,一度占据全球船市半壁江山。然而,到五十年代,随着东洋造船业的崛起,英国造船业一路下滑。 此后造船业逐渐东移,日韩两国相继称霸国际船市场,更是让英国造船业无力回天。 1980年全年,英国所有造船厂加在一起,仅仅建造各类船舶86艘,总吨位98万总吨,这一吨位数仅占东洋当年造船吨位的12。 去年英国造船吨位数,更低,低到英国船舶工业协会都不好意思去统计…… 这可是曾经独霸全球数百年的第一造船大国啊! 铁娘子上台之后,挥刀砍向庞大的造船业。今年八月份的国有资产拍卖竞标中,有九家大型造船厂将出售国有股份,比较知名的就有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格拉斯哥的弗格森造船厂、纽卡斯尔市的着名船厂斯旺亨特、成立于1495年,位于有“皇家海军家乡”之称的英格兰朴茨茅斯造船厂等。 要知道,这些造船厂,几乎每一家都曾经建造过“无畏舰”、各类航母以及超豪华邮轮。 卢灿决意投资英伦造船业,也就是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时,几乎遭至身边所有人的反对。 他们的理由都很充分——在人工成本方面,英国造船业远高于日韩;英国造船厂设备老旧,不具备竞争力;庞大的社会福利,成为英国造船厂沉重负担;循规蹈矩的英国人,在船舶设计方面创新能力不足……一句话,英国造船业已死! 即便是一向信任卢灿的田乐群,也委婉的劝过——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建造的泰坦尼克号沉没,负面影响太大,是不是要考虑一下? 可卢灿固执己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英国船舶工业的未来契机在哪儿。 散货船、集装箱船舶、油船等常规产品的建造,已经转移到亚洲的低成本国家,这确实不假,但是,豪华邮轮市场,有着广阔的前景,豪华邮轮建造企业将会迎来良好的发展机遇。 这就是卢灿选择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的真正原因。 泰坦尼克号的沉没,确实对哈沃船厂有着相当大的负面影响,但是,如果仔细分析就会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对于泰坦尼克的沉默,人们更多的是哀痛船上丧生的数千条生命,对于船体质量的质疑虽然有,但并不多——撞上庞大的冰山,即便是皮糙肉厚的无畏级战列舰也架不住,更何况一艘邮轮? 刨除这一负面因素,剩下的就是正面影响——还有比透过泰坦尼克这一信息,向目标客户证明,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专业邮轮制造商,更快捷的方法吗? 这一事件的传播效应,是花费几千万英镑都达不到的效果! 这么做有点损,当然不能公开,因此,卢灿只能私下和田乐流。 至于整改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将其定位于豪华邮轮建造商,在技术层面,当然没问题——哈沃船厂在豪华邮轮建造方面,确实有着深厚的积淀。 正因为是豪华邮轮,复古、尊贵、材料的应用,一直是豪华邮轮的标配,所以在设计创新方面,反而不需要过于标新立异。 至于高福利的拖累……也没关系,收购哈沃船厂之后,必要的裁员,养老福利买断,以及转移部分配件制造,那几乎是一定的。更何况,现如今的哈沃船厂员工也不算多,只有三千四百多名。 说服田乐群之后,反对意见逐渐平息——人家公母俩都没意见,作为属员,能说什么?干活呗! 不过,收购哈沃船厂的谈判,远要比卢灿想象中更复杂。 目前僵持的难题,有两个: 第一个是卢家谈判组想要废除《战时条例》,英国船舶工业协会不同意。 注意,不是哈沃船厂,而是英国船舶工业协会。 所谓《战时条例》,是唐宁街制定于1925年的一条规定:当遇到战争威胁,政府有权征收他认为可以保障国家安全的企业。 战时条例很明显侵犯“私人财产权”,因此,从设立之日起,就受到外界诸多质疑与反对。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唐宁街放宽限制,将必须接受战时条例的企业,列出名单。 很不凑巧,哈沃船厂就位于名单之上。 原本,这一条例大家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战后三十年,从未实施过。偏偏去年冒出个“马岛之战”,让唐宁街忽然对这一条例看重起来。 卢灿想要完完全全的拥有哈沃船厂,就必须要挣脱《战时条例》的束缚,办法只有两个,要么让唐宁街废除这一条例,要么让唐宁街将哈沃船厂从名单中划掉。 他坚持要摆脱《战时条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就涉及到哈沃船厂的搬迁问题。 整改哈沃船厂只是卢灿的想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自己都不能保证。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整改不成功,怎么办?还待在北爱尔兰赔本赚吆喝? 卢灿必须要做好将船厂搬迁到人力成本更低的亚洲,譬如中国或者泰国,甚至港岛。 有《战时条例》约束,哈沃船厂几乎不可能完成搬迁工作。 第二个僵持的难题在于退休员工的福利买断。 哈沃船厂成立于1861年,现有职工三千四百名,不算多,但是,还活着,依旧需要哈沃船厂支付养老金的退休老员工,足足有一万四千名! 你没看错,退休员工是在职员工的四倍多!这些人的生老病死,都需要哈沃船厂负责! 如此庞大的负担,卢家自然不会答应,谈判组提出,资方与唐宁街共同出资,以“十年买断”的方式,割掉这个长在哈沃船厂身上的肿瘤。 所谓“十年买断”就是指一次性的支付给所有退休员工十年薪资,你明天去世和二十年后去世,与船厂再无关系。 这次,船舶工业协会表示,可以谈,但是,另一个组织冒出来,很强硬地表示,“不可以谈”。 这个组织是英国船舶工会。 船舶工业协会是官方组织、资产阶级组织,船舶工会是工人组织、无产阶级组织。 在英国,购买任何一家企业,都绕不开工会组织。更恶心的是,英国工会出名的软硬不吃。 呃,立场决定态度!卢灿现如今是典型的资产阶级代表,妥妥的大反派,“十年买断”的缺德主意,就是他出的。 两大难题横亘在这次购买协议之间,谈判很艰难。 想要解开这两个问题,最终还取决于唐宁街,取决于铁娘子的态度——政府真的强硬执行,工会肯定扛不住的。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间眯着了。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将朦胧中的他吵醒,伸手拿过话筒,“哪位?” “维文,是我,马克。”话筒中传出马克·菲利普斯的声音。 “嗨,马克,找我有事?”卢灿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昨晚……你和巴米伯爵的弟弟……闹矛盾了?”昨晚发生的事,马克还真不知道。 巴米伯爵是朋友间的称呼,卢灿一时间没想起来,“你说的是……?” “亨利·埃伦·波特拉姆,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 “哦~~你说这事啊,嗐!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揶揄我买媒体报道,我俩就舰队街的事情,交流了几句,我看他有些傲气,就转身离开。对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发生什么了?”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卢灿正不知道,“昨晚从你那赶回来都已经深夜十二点,上午刚刚接待完赛尔比公司的人,到现在我还没出门一步呢,你说……我该知道什么?”卢灿呵呵一笑。 其实他能猜到——昨晚小亨利踩坑,今天肯定有媒体报复,但具体报复到什么程度,不知道。 “哦~~小亨利的哥哥,巴米伯爵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他弟弟说过什么不恰当的话,希望你别放在心上。ok?” “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得问问究竟发生什么?”卢灿装起糊涂,马克还真不好分辨。 马克聊过事情原委,卢灿哈哈一笑,放下电话。 活该啊!谁让你嘴欠?当然,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真的和一位伯爵家族生死不休——不值得,很利索的答应马克,这事就这么过去。 电话另一边,马克·菲利普斯对坐在身边的巴米伯爵耸耸肩,“喏,事情原委你都听见了,你现在要做的是,找找媒体,把新闻压下去,顺便抽空教训小亨利一顿。” 巴米伯爵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鼻孔哼哼两声,这个气啊! 马克·菲利普斯与大亨利都是王室侍从官,十年前,一个成为王室驸马,一个继承伯爵爵位,彼此之间的关系的确很要好。 今天上午,巴米伯爵从佩德里中尉那里得知,与弟弟发生冲突的香江人,是菲利普斯家族的重要合伙人,他立即驱车赶到马克这里,让马克主持公道! 可是,刚刚通电话时的内容表明,对方根本就没出手,是自家的蠢货弟弟,主动招惹媒体! 卢灿并不知道,与马克通电话,旁边还有一位“旁听者”,即便知道,也无所谓。 既然被电话吵醒,他也就懒得再睡,索性又拿起电话,拨通阿尔达汗的手机。 也不知这家伙现在压力大不大? 第117章 高仿时代 父母眼中永远不成熟的孩子,早已经是一方大佬。 接到卢灿电话时,阿尔达汗正位于泰国第二大岛苏梅岛。 时差原因,伦敦刚到午时,泰国已经夕阳西下。阿尔达汗手拿电话,赤着脚淌在细腻的沙粒上。不远处,杨坤和吉瑞带着一群泳装美女,忙着海滩烧烤呢。 这三个货色,都喜好美食美色。 其实卢灿也喜欢,只不过他比较挑,不喜欢玩野的,也不喜欢玩剩的。 “事情处理办得怎么样?我来伦敦你也不打算回来?这不是待客之道?”卢灿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 “去你的!你这趟伦敦之行,跑的都是那些豪门贵族,我最烦的就是那些人,成天人模狗样,实则男盗女娼!”阿尔达汗在英国可没少感受种族歧视,因而对那些所谓贵族,极其讨厌。他的话,一杆子连卢灿都扫进去。 “呃!”卢灿被怼得噎了半晌,“我爷爷授封那天,你也不过来观礼?” 涉及长辈,阿尔达汗没再乱说话,“我五月初回去。只有把泰国这边的事情搞定,才敢安心回家。自由港那帮孙子,太不是东西!” 阿尔达汗去泰国的原因,卢灿知道,还是源于自由港金属公司。 自由港和米米卡铜矿,表面上虽然平静下来,可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自由港利用自己的欧美资本身份,以及盘踞印尼几十年的关系网,找来一帮省府的官员和地方势力,频频给米米卡铜矿找麻烦。米米卡铜矿不甘示弱,与另一部分势力,譬如地方教派势力,给自由港添乱。 这不,阿尔达汗又去泰国和马来西亚,给自由港公司添堵。 自由港矿物公司,最主要的业务是铜矿采、炼,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其它业务,相反,这家公司还是全球知名的锡、铝、黄金等金属提供商。全球最大的锡储藏国,首推马来,其次泰国,因而,自由港公司在这两个国家,都有着投资数额巨大的锡矿及提炼工厂。 阿尔达汗从马来到泰国,就是在这两个国家给自由港矿务公司找点乐子,最终逼迫自由港的人,坐到谈判桌前,实现真正的和平共处。 “事情办妥了?”卢灿再度问道。 “嗯……”阿尔达汗嗯了一声,又笑道,“我在马泰再待几天,看看能不能等到他们的电话。” 卢灿沉默了片刻,又叮嘱道,“注意安全……” “哎呀,你现在也这么婆婆妈妈!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阿尔达汗笑着吐槽一句。 他的这种行为,非常疯狂而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逼得对方下黑手! 不要说什么法制……这个时代的采矿商,与上世纪的武装商船很像——正经生意肯定要做,但不妨碍在合适的时候客串一把海盗。 因而,卢灿一直在跟他强调安保的重要性,甚至不惜越过他,给丹拓打电话。 现在,阿尔达汗的出行武装安保,标配是一个班的精锐黑武士,再加上两名越战退役的侦察兵——黑武士在单挑时实力不俗,可是面对危险环境的侦查,经验相差退役老兵很远。 “阿依拉,电话还没打完?” 卢灿隔着手机都能听见杨坤的喊声,“是阿坤?” “嗯,杨坤和吉瑞都在,曼谷打算投资开发苏梅岛,他们过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在这边开设一家皇泰珠宝销售中心。”阿尔达汗笑笑“刚才还和他俩聊到你呢。你要不要和他们聊两句?” 卢灿笑着问道,“聊我什么?” “说你今年不能参加清迈辨玉会,皇泰珠宝得要从缅北重新调人过来。你能来参加吗?” 他的话让卢灿想起去年四月份在清迈参加的辨玉节,虽然最终拿到荣誉,可噩梦般的经历,让卢灿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脱口而出,“我疯了才会去!” 阿尔达汗哈哈大笑起来,又对杨坤和吉瑞招招手,“阿灿的电话,找你俩。” “嗨,维文,今年没空来清迈参加辨玉节?”杨坤接过电话,开口询问的就是这事。 都是老熟人,卢灿笑着反问,“你说呢?” “太可惜了!”杨坤长叹一声,去年清迈辨玉节,绝对是皇泰珠宝最高光时刻,只是……盛况一去不复返。 卢灿不解:“可惜什么?你和吉瑞没邀请高老过来撑场?” “高老也没空,在矿区琢磨新玉呢。”杨坤没回答可惜什么,却提到另一个话题——新玉。 龙肯矿区发现新玉,是去年年底的事,卢灿知道。 最开始,龙肯矿口副总监敦义,认为这是翡翠的一种,只是品质略差,因而,他还捎带几块矿石标本到香江。卢灿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的“八三玉”。 “八三玉”的发现,意味着翡翠高仿时代,全面来临! 后世的网络上,很多几百块一枚清澈透亮,还带有飘花、飘绿的“翡翠”,往往还带有鉴定证书,九成九都是“八三玉”。 那么“八三玉”究竟是不是翡翠? 不是! “八三玉”是硬玉的一种,翡翠的伴生矿,但它的成分却是钠长石,而翡翠的主要成分为辉石。两者成分都不同,八三玉又怎么可能是翡翠? 龙肯矿区属于缅北的新生态矿区,形成时间大约在三叠纪,也就是252亿年前至201亿年前,要晚于翡翠的真正生成年代二叠纪——开始于299亿年前,结束于252亿年前。 新生态矿区因为地质结构不太稳定,地质情况复杂,因而,龙肯矿区才会出产“铁龙生”“八三玉”这些“非正统硬玉”。 那么,“八三玉”又怎么成为“翡翠”的呢? 都是无良商家搞的鬼! “八三玉”的颗粒比较粗,属于中粒和粗粒玉种,矿物生成时容易上色,因而,八三玉在开采出来时,往往就带有绿、紫、红、黄等颜色。 玩翡翠的都知道,色对于玉的重要性。 单这一点,就决定“八三玉”会成为“主流仿翡翠材料”。 再加上八三玉颗粒较粗,酸洗之后就能明显提高透明度,充胶的难度那就更小,因此,它的化学处理过程很简单,因此,八三玉就成了“酸洗+充胶”的翡翠原料。 黑了心的玉石商人,为它还单独设立一个“翡翠级别”——b货! 当然,我们也不能将“八三玉”一杆子打死。 万事都有例外,“八三玉”中也有好货——高透、细粒、色正的八三玉,还是非常不错的。 有关“八三玉”该怎么处理……缅北矿物联合会的杨天和、桑达拉等人,暂时还没拿定主意。 杨天和倒是问过卢灿。 卢灿能说什么?难不成告诉他们,八三玉没价值,全碾成粉末? 这样说他会成为全缅公敌! 所以,他只能建议,如果开采出来那就先屯着,等翡翠原料真正紧张时,适当挑选一些八三玉中的好料,扔进市场试试水。卢灿很清楚,自己这番话纯粹是浪费——八三玉就是天然的高仿翡翠原料,自己的建议什么也改变不了。 正因为卢灿知道新玉的事情,所以他对“高世杰研究新玉”感到奇怪,问道“不是都定性了吗?” “你可能没听清,我说的不是龙肯矿区的新玉,而是今年三月份,我家在帕敢的葡萄矿区发现的一种玉,光泽、透性和色彩都很好,就是颗粒稍微粗糙一些。” 啊?卢灿一愣,脱口而出,“不倒翁?” 看来,翡翠的高仿年代,真的即将到来! 他口中的“不倒翁”,也是一种绿色的玉石,产于缅北帕敢东北部地名为“葡萄”的地方,又因为“葡萄”的缅语译音近似“不倒翁”,所以就被国人称为“不倒翁玉”。 这又是一种和翡翠毫无关系,但近似翡翠的玉石! “不倒翁”的主要矿物为水钙铝榴石,其次为黝帘石、符山石及闪石类等,其实质成分与翡翠的差别更大。但是,偏偏不倒翁玉也容易勾绿、挂蓝,表面有玻璃光泽,半透明至微透明,折射率甚至高于翡翠,光感度很好,硬度和手感,也与翡翠相似,很容易与翡翠相混。 它的颗粒也很粗,也很容易注胶和上色,所以,不倒翁玉也经常被用来冒充翡翠。 “八三玉”、“不倒翁”,再加上传统作假的“水沫子”……嚯嚯,翡翠高仿三大件,全部出现!以亚洲人的聪明劲,只怕很快就能在市场上,见到品种丰富、花色繁多的翡翠高仿品! 这是一个新情况,得给田姐去电话,叮嘱纳德轩要与时俱进,做好迎接“翡翠高仿时代”来临的准备——纳德轩不售假,可是,纳德轩的销售人员,必须要精准的辨别各类高仿品与真品的区别,否则没办法向顾客推介自家的产品! 放下电话,卢灿揉揉太阳穴,琢磨着翡翠高仿时代来临,纳德轩又该怎么应变? “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并不少见! 门口传来女人的笑声——温碧璃她们逛街回来了。 第118章 观光农业 “真的太漂亮!太灿烂,耀眼夺目!”年近七十的艾肯,抚掌赞叹。 又扭头对身边的年轻人笑笑,“维文,感谢你的礼物,我非常喜欢!从这件器物上,我看到中国瓷器的深沉之美,与英国瓷器有着明显不同的美丽。” 卢灿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很高兴你能喜欢!” 两人面前的茶桌上,摆放着一对润馨瓷器出产的胭脂红穿带直口瓶。没有花纹,全为一色胭脂红,釉色鲜艳夺目,匀净细腻,给人一种非常灿烂的感觉。 胭脂红釉是清代名贵的颜色釉,创烧于清康熙晚期,以雍正、乾隆制品最精。其制作工艺在烧成的瓷器上,施以含金万分之一、二的釉,二次入炉,低温烘烤而成,烧成后釉呈胭脂红色,色泽鲜嫩,故称为“胭脂红釉”,又称为“金红”。 这次卢灿来英伦,带来的礼物中,大多数为润馨瓷器烧制的礼品瓷。这对穿带直口瓶,就是他赠送给艾肯·菲利普斯的礼物。 艾肯示意管家将礼物收好,又扭头对卢灿和温碧璃笑笑,“我带两位参观我的家园?” “不甚荣幸!”卢灿颔首微笑,又对随同前来的费舍尔等人点点头。 费舍尔是菲律宾西班牙后裔,现任巴纳维高山农场公司总经理,他和几名成员昨天下午赶到伦敦。费舍尔很伶俐,见主人家没提自己一行人,便微笑道,“鲍斯,吉尼亚夫人,你们二位去。我刚好要请教戴维斯总裁,有关怀特岛农场的情况。” 他口中的戴维斯,就是塞登农贸集团的总裁,也在现场。 他们才是今天会谈的双方。至于卢灿和艾肯,更像双方的“友谊”象征物。 “那行,你们先聊着,我和吉尼亚,随同艾肯先生四处看看。”卢灿点点头。 他和温碧璃,随同艾肯出门,不得不赞一句,艾肯的庄园,确实漂亮。 艾肯家的庄园,位于肯特郡梅德威河湾附近的雷纳姆小镇。 梅德威河湾隶属于北海海域的淡水海湾,是英格兰屈指可数的天然不冻港,淡水海湾,因此,早在查理二世时期,皇家海军就耗费巨资,将梅德威河入海口处的圣玛丽岛,建设成为海军基地。 雷纳姆的海运商贸,极其发达。 站在庄园门口,就能看见海面上来往的船只,如穿梭的鱼儿一样多。天空翱翔着各种海鸟,蓝色海面风帆林立,远处的崖壁褐白相间,如同书本堆垒起来,很美。 庄园的面积很大,几座起伏不大的丘陵上,铺满了初春的草绿,远处的大麦田,也是绿意盎然,丘陵后的紫杉林,郁郁葱葱。园内还有一座小河流,弯弯曲曲,清澈见底。 两处集中住宅,都是红墙棕色尖顶,墙壁上是泛绿的爬山虎。这两处建筑,一处是主人家也就是艾肯一家居住,另一处则是职业农民的居所。 没错,在英国,想要成为职业农民,必须要有职业资格证。当然,如果只是重自家田地,无所谓的,但是如果想要应聘农民这项工作,从业证是门槛,资格证是薪水保证,都少不了。 “菲利普斯先生,你的庄园,总面积多大?雇佣多少农民?”当对方介绍完农民住宅后,卢灿笑着问道。 “总面积1200英亩,因为养了六百只羊,所以用工多一些,目前有16人。”艾肯的语气很自豪,冲着卢灿比划个八的手势,“这十六位农民,最短的一位,在我家也已经居住八年,最长的已经三十年。那时,我父亲还在世……” 雇工的长久与否,能看住雇主是否宅心仁厚,从这一点来说,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自豪。 这种费而不贵的事,卢灿很擅长,马上笑着说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谢谢!”艾肯很正经的道谢,又笑道,“这片庄园,是我父亲离开巴穆尔庄园时,分到的财产。我父亲在它的基础上,组建了塞登农贸公司。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希望塞登公司能成为ens(因苏氏)集团那样的存在……” 卢灿扬了扬眉,笑道,“他的愿望,经过你的不懈努力,终于实现了,不是吗?一旦收购怀特岛农场成功,塞登农贸在销售额上超越因苏氏,指日可待。” 因苏氏集团是英格兰最大的粮食供应商,欧洲最大的小麦碾磨集团,也是最大的面粉供应商。塞登农贸整体实力上还比不上因苏氏,全英只能占据第三位,但在大米供应上,塞登英伦三岛第一。正如卢灿所言,如果加上怀特岛农场,还真有机会追上因苏氏。 顺便说一句,因苏氏集团,也是竞标怀特岛农场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艾肯的脸色依旧有些沉重,笑着摇摇头,“那……需要先战胜对手!” 卢灿忽然明白过来,对方所谓的带自己和温碧璃参观农庄,其实是希望通过这种参观,让自己重视这次竞标。 讲真,这次竞标的难度,确实不小。 另一个重量级竞争对手,是英国南非米勒酿酒公司,这家公司是全球第二大啤酒生产商,总部虽然在约翰内斯堡,但却是实打实的英资控股企业。怀特岛农场是英国最大的大麦生产地,而大麦是酿制啤酒的主要原料,这也是他们参与竞标的主要原因。 此外,参与竞标的,还有全球最大的粮食供应商ad(艾地盟)英国子公司,也是强劲的对手。 姑且将这三家当成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其实还有不少贵族与资本的结合体,同样很有威胁。 对方谈到正事,卢灿也认真起来,“菲利普斯先生,你对怀特岛农场的国营股权,应该有所估值?大概是多少?” 艾肯伸手比划个“六”的手势,自然不会是六百万英镑,也不可能是六亿英镑。 政府掌控怀特岛农场4635股权,能值六千万英镑? 这个数目字,让卢灿有些吃惊,英国的土地还真不便宜,要知道,菲律宾巴纳维高山梯田,比这面积要大不少,阿尔达汗只花费了三千来万美元,买下全部股权。 卢灿低头不语,这个价格有点高。 六千万英镑,近九千万美元,投资到北美的蒙大拿、怀俄明、肯萨斯,此时,绝对可以买下一个小型国家大小的农场,至少五十万英亩起步! 要知道,新加坡的面积也才700+平方公里。五十万英亩,超过两千平方公里,约等于新加坡面积的三倍,可不就是一个小国家吗? 花八亿港纸就为了买一个英国海岛种大麦? 值得吗? 虽然他的惊讶和犹豫,不是很明显,可还是被艾肯捕捉到一丝,立即笑着抬抬手,解释道,“怀特岛,位于英吉利海峡,英伦一侧,距离欧洲大陆很近,是欧洲着名的旅游岛,因而,核算价格时不能只考虑土地价格,还要考虑它作为旅游岛的商业价值。” 这个解释,倒是让卢灿心中平衡一些,随即问道,“你打算开发……观光农业?” “观光农业?”艾肯错愕,他没听懂。 额,又冒出新词汇!此时,还没有观光农业这一概念。 “观光农业”的概念,最早出现在1992年西班牙,阿尔卡拉大学皮莱斯教授发表的一篇论文中,一直到新世纪后,才真正流行起来。 卢灿搓搓手,笑容有些尬,解释道,“我是偶然冒出的想法。既然怀特岛是欧洲着名的度假岛和旅游岛,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围绕着旅游和度假的特点,去打造现代农业?” 艾肯若有所悟,但依旧不是很清晰,“你的意思……” “传统农业以农作物和畜牧收获为主,是不是?” 艾肯点点头。 卢灿摊开双手,扬扬眉继续说道,“在我的想法中,观光农业则不同。我们可以通过设计和规划,有特色的农作物种植、畜牧业养殖,来吸引游客观赏、品尝、购物、习作、体验,或者休闲度假的一种与旅游业相结合的新型农业。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不仅可以赚农业和畜牧的钱,还可以从旅游者的手中拿到一部分补贴!” 这次,卢灿说的很明白,艾肯听懂了。 他停下脚步,摸摸脑壳上的地中海,踌躇半晌,又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需要投资酒店、餐馆?还要增加人手?进行新的农业结构调整?” “六千万英镑都投进去,还在乎百万英镑?”卢灿朝他耸耸肩,“可以在农场周边建一些零星小木屋,供家庭使用,或者建设一些帐篷供游客使用,成本不会很高。如果依然不能满足的话……我们可以和镇上的居民合作,发展民宿,相信他们应该很乐意赚这笔钱的!” “这个……我需要和戴维斯他们商量之后,才能给你回复。”艾肯毕竟上年纪了,思想有些保守,尽管觉得卢灿的主意应该不错,可他还是不敢当场拍板。 戴维斯是塞登公司的总经理,同时还是农业经理人,一直是艾肯的头号智囊。 一直挽着卢灿胳膊的温碧璃,却眼神发亮——阿灿的想法,绝对是个好主意! 第119章 中断谈判 “观光农业的特点是体验,是互动,是参与,是融合,这就需要我们的专业人士进行项目设计。” “怎么设计呢?”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可以划分若干个一英亩为单位的麦地,以合适的价格……嗯,就假定每年两百英镑的价格,租赁给游客。我们的工作人员可以帮他们种植各种作物,这份麦地上的收获,也全部归他们家所有。当然,如果他们嫌粮食过多,也可以卖给我们,说不定这片土地上的收获,能让他们把一年的承租费给赚回去。” “当然,种植和收获的过程中,我们非常欢迎客户,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参与,让他们全家包括孩子能亲自体验生活,让他们一家在度假之余,寻找到耕耘的辛苦和收获的甜蜜。” “这只是一个示例,类似的其实也可以运用到果木、畜牧、甚至水产养殖……大家在设计这类产品时,记住一点即可,那就是要让承包者有参与感,有收获……” 参观回来,艾肯就将卢灿的想法说出,征询戴维斯的意见。这不,戴维斯当场请教起卢灿,什么是观光农业,观光农业又该如何运营? 卢灿不是农业专家,只能挑自己所了解的后世一些观光农业做法,简单叙述一遍。 陪同来的米格尔·蒙特亚却越听越惊骇,不是为了什么观光农业,这主意虽然不错,可还算不上惊世骇俗,但是,老板举出的例子,就太让他吃惊! 这不是在用金融的方式做农业吗? 换个角度来看这个例子:将一英亩的麦地视为金融本股;单股二百英镑视为产品投资金;租客视为卖产品的投资客;麦地一年的收成以及种地过程中租客及家人所获得的感情,视为投资收获…… 妥妥的金融产品! 一瞬间,米格尔对自家老板的敬仰,如滔滔江水——用金融的思维去经营农场,绝! 米格尔是金融专家,很快领悟出其中精髓,可戴维斯和费舍尔对金融几乎一窍不通。两人没听明白,几乎不约而同的问道,“那……农场的盈利,从哪儿来呢?” 卢灿的主意,激发了米格尔的兴致,脱口而出,“农场的盈利有三个方面……” 忽然又想到,貌似抢了老板的风头,连忙扭头对卢灿笑笑,“鲍斯,我先说说,您再补充?” 等卢灿微笑点头后,他又说道,“第一笔收获,是通过这种方法,积累了大量的固定客群,以前这些客人可能是偶尔来一次,如果承租我们农场的土地后,他们肯定需要经常来。这种固定客群,肯定会带动农场的其他服务消费,譬如小木屋的出租、酒店、餐饮、纪念品等等,这是第一笔盈利。” 米格尔竖起一根手指后,又紧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是,传统农场的盈利方式,其实并没有放弃,依旧可以通过原材料加工,获得利润。” 这一点其他人都懂,米格尔没多说,他竖起第三根手指,“最重要也是最精妙的,是第三点,我们农场完全可以透过这种方法,至少提前一年,收获大笔资金。大家想一想,是不是?” 这一点,有点绕,在场的人多是与土地打交道,依旧没明白这笔钱早一年和晚一年收入兜中,又有什么区别?米格尔笑着扬扬手,“假如我们销售出去一万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收到200万英镑?这两百万英镑的一年的使用权,是不是在我们农场手中?不说投资,单凭两百万英镑存在银行,拿到的利息,也该有十来万……” 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晕,农业也能这么玩? 米格尔将说话时前倾的身子,往后靠靠,对卢灿抬抬手,“鲍斯,我可能说的不全面,您还有补充的吗?” “不,你说的很好。”卢灿耸耸肩。 米格尔能在这么短时间领悟其中精妙,让他有些惊喜——是个人才! 看着议论纷纷的几人,他又笑着压压手,“大家都是从事传统农业,别被‘玩法’晃花了眼。提醒大家一句,农业才是根本,千万别本末倒置。” “戴维斯,还有费舍尔,假如我们中标怀特岛,我的建议,仅仅只是建议,最终要不要实施,你们邀请专业人士来论证。如果实施的话,该怎么实施,也需要缜密的规划。” 这句话,说到依旧有些忐忑的艾肯的心坎上,连连点头,“中标是当务之急,其它的……有时间筹划的。” 两家合作,卢家的资本,菲利普斯家族的人脉,算是强强互补,双方算是老关系,卢灿又有心让利,因而,在午宴开始之前,就本次投标,达成基本共识。 巴纳维农庄投资四千万英镑,塞登农贸投资两千万,两家共同组建一家新的农贸食品公司,参与八月份的怀特岛农场竞标。投标成功,新公司负责农场运营,运营权归属于塞登公司,监督审计权限归属巴纳维,如果投标不成功,新公司解散。 午餐之后,留下费舍尔几人商谈合作细节,卢灿与温碧璃在米格尔的带领下,前往多佛尔——多佛港是新世纪航业在欧洲的航运总部。 收购哈沃船厂的谈判地点,就在多佛。三方的谈判陷入僵局,卢灿作为直接投资人,此时露露面,会给船舶工业协会和船舶工会,带来一定的压力。 雷纳姆距离多佛港不过四十公里,卢灿赶到时,下午的分组磋商,刚刚开始。 “为什么要分组?”得知这一信息的卢灿,眉头微皱,看看米格尔,又看看负责这次谈判的王永斌,两人都是顾问团成员,算是卢灿的自己人。 他的目光又在另外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扫过,朝对方点点头。 这位男人,是新世纪航业伦敦分部总经理青太郎,东洋人。 这次交易,其实与新世纪航业无关,谈判组只是向他们借地方,借技术人员,所以面对卢灿的问询,青太郎最没有压力。 王永斌愣了愣,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问“这么傻”的问题,呐呐两声后才答道,“那……那……分组谈判,有利于……逐个解决问题……所以我……” 没等他说完,卢灿抬抬手打断,“可是,分组之后,也意味着所有问题都需要我们独自来解决!哈沃船厂管理层,还有船舶工业协会,他们完全有义务也有责任,压下工会的意见。” 尽管卢灿的话不算斥责,可依旧很严厉,让第一次接触他的青太郎,暗自咋舌——老板虽然年轻,可给人的感觉很严肃啊。 “是我考虑不周详……这就去中止分组谈判。”王永斌低低头,转身准备出门。 “直接告诉哈沃船厂管理层我们的收购条件。”卢灿提醒道。 “该他们解决的问题,我们可以协助,也仅仅只是协助,不会承担主要责任。另外再告诉他们一声……哈沃船厂虽然不错,但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顺便帮我邀请兰顿爵士过来坐坐。”说完,卢灿抬抬手,示意王永斌去处理事情。 卢灿口中的兰顿爵士,就是英国船舶工业协会的副理事长,这次谈判的半官方监督,负责审核谈判过程中是否会损害到大英帝国的利益。能否摆脱《战时条例》,就需要从他那里突破。 至于船舶工会代表,卢灿提都没提。 王永斌前往会议室不久,坐在青太郎办公室喝咖啡的几人,都听到办公室走廊传来的喧哗吵闹声——很明显,王永斌突然变得强硬,让会议各方有些不适应。 这次谈判很奇怪,看似双方,实则,哈沃船厂方又分为三小撮,分别哈沃船厂现在的经营管理层、船舶工业协会,以及船舶工会。 让卢灿恼火的是王永斌竟然天真的想要“逐个击破”!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我收购一家造船厂,你们内部事务,关我鸟事?内部协商统一之后,我们双方再举行谈判!你们内部不统一,这项目,不谈也罢。 这就是卢灿的态度。 兰顿爵士是一位白发胖老头,在王永斌的带领下,走进办公室。 “爵士,很高兴认识你。”卢灿起身,微笑着与对方握握手。 “卢先生,原本我也很期待与你见面,可是今天……”老头子与卢灿握手时,耸耸肩,“不得不说,很遗憾,你的到来,改变了谈判的局面。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哟呵,老头挺有个性。 “我只是想让谈判,走上属于它应该有的轨道上。”对方不客气,卢灿同样板起面孔,“兰顿先生,你不觉得……工会的事情,与我们全无关系?” 兰顿不以为然,“不不!与我们所有人都有关,只要你还想推进交易往前走的话!” 他又指指王永斌,“安东尼正在试图解决分歧,可他的努力……似乎被你否认……” 卢灿笑笑,不再和对方说话,而是回头朝米格尔说道,“中止与哈沃船厂的所有谈判!我不希望购买来一堆麻烦!你们是时候派人去布鲁塞尔或者阿姆斯特丹。明天我与威廉·怀特劳子爵见面时,会如实向他禀告我们的难处,相信他会理解的。” 刚才还一副老大模样的糟老头子,此刻如如同暴风雨中的鹌鹑,浑然没想到,卢灿竟然如此直接粗暴,举行十多天的谈判,说中断就中断! 他也不喜欢工会的那帮人,可是,真要他们船舶工业协会来“唱黑脸”,给工会施压,他肯定不乐意。如果能将锅甩给资方,那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在谈判时,他提出“逐个问题逐一解决”。 结果,王永斌这家伙,还真的上当,来了个分组会议。可是,卢灿的到来,直接叫停会议。 这下,轮到他彻底傻眼。 第120章 拜访枢密 唐宁街,外表虽然不起眼,但这里却是过去数百年英国政坛的决策地。 十二号,党鞭办公室;十一号,财政大臣官邸;十号,首相官邸;九号,枢密院官邸。 卢灿的车队,穿过街口的铁栅栏,缓缓停在街口处的唐宁街九号前。 威廉·怀特劳子爵对外的职称是“副首相、上议院副院、枢密院议长”,他的正式职位是枢密院议长,其次才是副首相,至于上议院副院,那是兼职。 所以,九号枢密院官邸,才是怀特副首相的日常办公地。 英国的各大机构中,首相府、上议院、平民院,都很有知名度,可能还真的没多少人清楚,枢密院是什么玩意儿。 枢密院与纹章院,并列为英王室管辖贵族群体的两大机构,区别在于前者偏行政,后者偏贵族的内部事务。一句话,英国枢密院,是英国王室的专属服务机构。 现如今的枢密院,既为王室提供各种政策咨询服务,也协助王室奖赏、处罚各位贵族,同时他们还是王令的对外发布机构。 早期的枢密院,权力极为庞大,涉足立法、行政和司法事务,直接向国王负责,而王室也往往将枢密院视作掌控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最着名的莫过于被砍头之前的查理一世国王,他解散议会之后,就是利用枢密院掌控国家,对抗反对者。 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枢密院的权威逐渐被下议院剥夺,没有了立法权和行政权,司法权也仅限于对贵族的爵位处理,不涉及刑法犯罪——就是在英伦贵族圈中非常有名的星室法庭。 站在枢密院门口,迎接卢灿的人,是枢密院的文书,约翰·普雷罗勋爵。 “文书”,可不是“文员”,而是枢密院中的二号人物的职位——所有由枢密院发出的指令,都要由“文书”所签署,方能生效,堪称枢密院议长的制衡人物。 在乔纳森,还有枢密院外务助理乐涛碧的介绍下,卢灿与普雷罗爵士正式见面。 “卢先生,欢迎来到唐宁街。” “普雷罗勋爵阁下,感谢你的迎接!” 两人握手,同时面带微笑,供那些成天在唐宁街趴活的媒体记者拍照,很官方的。 话说唐宁街附近,最多的就是报社和电视台记者,蹲守在这些办公楼前趴活,无聊时,连住宅里面的猫咪出来溜达一圈也能让他们写成大新闻。 年轻富豪拜访枢密院,也算不大不小的新闻事件,拍完照片,立即有几名记者围拢过来,杵着话筒,想要采访卢灿和普雷罗勋爵。 “卢先生,这次来拜访枢密院,是为了今年六月份的女王授封吗?” “普雷罗阁下,请问这次卢先生介入的慈善项目是哪个?” “卢先生,这次你的爱心捐赠,能透露一下具体数目吗?” 这些媒体记者个个见多识广——几乎每年女王授封月之前,都会有一些备选人士来伦敦做各种慈善,花钱买曝光率……今年卢家从三月份开始宣传,力度相当大,所为何来,这不明摆着吗。 如此直白的询问,让一向自诩厚脸皮的卢灿,都有些脸皮发烫。 普雷罗勋爵却神色如常,压压手将这帮记者的喧闹压下,“你们搞错逻辑顺序。” “香江卢氏家族一向乐善好施,79年香江龙卷风灾害,他们家族捐赠一千万港纸用于安置灾民;前年82珠江洪水,他们捐赠的各种物资,高达两千万港币;去年卢氏家族又成立理想教育基金,开展中小学失学的救助,援建边远地区的学校……” 看得出,他平时没少与这些记者打交道,经验丰富——要说他真的将卢家慈善事迹记得如此清楚,卢灿可不相信,八成,老家伙在下楼之前,知道可能要面对媒体问劼,特意看过一遍卢家的资料,所以才能“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女王授封,是对品行善良,救人济世、福利为民等高尚行为的一种褒奖!” 说到这,他又笑道,“当然,这次卢家也特别资助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一座世界一流的、完整的生物实验室,总价值会超过一千万英镑。” “喔噢!”惊叹和嘘哨,此起彼伏。 嘘声自然是仇富派——有钱人真特喵的任性,千万英镑,说捐就捐! 看来,这次授封,卢家已经十拿九稳。 记者立即将矛头对准卢灿,希望从他口中榨出一些“猛料”,因而问题变得更刁钻。 “卢先生,千万英镑级的捐赠,换取一个女王授封名额,你不心疼吗?” “卢先生,世界一流的实验室,为什么不捐赠给香江的大学或者研究机构?” 这些问题够恶心了,还有更恶心的。有记者问道:“请问卢先生,你们家族的真正财富是多少?最新一期《财富》杂志的预估为二十二亿美元,这一估值合理吗?” 去年《福布斯》做世界富豪榜,准确说是美国富豪榜,很热闹,吸睛效果明显。 今年《财富》杂志也介入进来。 不过,《财富》杂志做的不是排行榜,而是地区着名人物或者家族的影响力评估,也就是后世《财富》着名的“全球年度影响力人物评选”的雏形。 这种活动,《财富》杂志第一次做,没啥经验,在诸多影响力因子设定中,就有一项“财富因子”,他们认为财富是“经济影响力因子”,因此,所评选人物的介绍说明中,就有“财富估值”一项。 《财富》杂志每个月的10号出刊,4月刊上周末发行。 卢灿很荣幸,被《财富》杂志评为“1982年香江影响力人物”之一,财富估值一项中,填报的数值为22亿美元,与《福布斯》公布的147亿美元,相差甚远。 不仅卢灿的财富值有着较大的差距,两本杂志同时提到的人物,财富值都有所不同。 同行相争,残酷的很!《财富》这一手,狠狠地扇了《福布斯》一耳光。踩对手的同时,顺便推了一把自己的“影响力人物评选”。 再来说说,卢灿的财富值,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这与卢灿的主要产业都没有上市,有直接关系! 企业没有上市,就不用公布股东股份占比情况,因而卢家究竟投资了哪些公司?占比多少?外界只能瞎杰宝猜!还有一些卢灿随手投资的产业,外界根本就不知情。 《财富》杂志比《福布斯》的关系网更硬,生生将卢家在缅北和新加坡的投资数额挖出来,因而得出的财富值,要比《福布斯》高出太多。 一看这帮记者问题不善,乔纳森准备劝卢灿离开,普雷罗勋爵也做好了解围的准备。 孰料,卢灿微笑着压压手,“哲学家西塞罗曾经说过,追求财富的增长,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的贪欲,而是为了要得到一种行善的工具。中国的先贤也说过类似的话,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当我们解决温饱、出行之余,财富的多寡,其实不那么重要。” “卢氏家族致力于慈善事业,并非近几年才开始,早在我的六世先祖,经营广利行时,就热心于在家乡修桥铺路,捐助孤寡,开办学堂。” “几年前我回乡祭祖,那是卢家离开家乡三十年后的第一次,我印象非常深刻。” “亲眼见过先祖捐建的学堂,至今依然响彻着朗朗书声,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踏足先祖捐建的道路桥梁,至今依旧小桥流水,人来车往,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对故乡的回忆;” “先祖当年帮过的人家,至今还有他们的后人,每年清明祭祀的时候,在为我家先祖的坟茔,除草填土,这是我卢家积年行善,所获得的最温馨的回报。” “故乡之行后,我明白一个道理——财富的丰厚不是为了炫耀奢华,而是增加扬善的担当!” “卢家行善,从没有刻意的去追求什么荣誉,当然,我们也不会因为害怕‘沽名钓誉’而刻意去回避某些荣耀,就如同女王的授封,我卢家将其视为一种鞭策与鼓励,而不是某种身份的炫耀。” “漂亮!”乔纳森在心底为卢灿的发言点赞。 普雷罗勋爵在旁边轻轻鼓掌,“说得太好了。女王的授封,并不是让受封者得到炫耀的资本,更是对受封者的寄望和鼓励!善良的人,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以及学习,无私的人,就应该获得更多的荣誉和称赞!” 卢灿在门前的一番宣讲,一字不漏的落在二楼临窗的两位老者耳中。 靠右侧穿着黑色西服的,正是怀特子爵,另一位穿着神官袍的老者,则是星室法庭的终审法官,枢密院副议长安东尼·格里兹曼男爵。 格里兹曼男爵微笑点头,“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好腹稿的话,这位来自香江的年轻人,名不虚传。听完他的话,我都觉得女王授封他爷爷kbe司令勋爵有点低了。这番话经过报纸刊载后,他们家族在英格兰,要狠狠扬名一番。” 怀特子爵嘴角微翘,“想要获得gbe,乃至终身男爵,也不是不可能。” 他扭头对安东尼笑笑,“总不能一次让人吃得太饱?” 两人相视一笑。 如果卢灿听到这句话,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作何感想? 当然,卢灿的目的其实也不是为了所谓的kbe,而是通过这种方式,买来卢家资本的平安,捎带着在英伦三岛狠狠赚走一笔——别被他忽悠记者的话忽悠! 走进标记有“9”字号码的门,卢灿踏入神秘的英国枢密院。 满眼的金色装饰,富丽堂皇的景象,晃得他眼睛微微有些晕光。 第121章 树木化石 卢灿拜访枢密院之后,很多事情发生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媒体。 从昨天下午的晚报,再到今天,媒体几乎清一色的对香江卢家的慈善,大加褒扬。与三月份的宣传不同,这波新闻输出,卢灿没花一个大子! 卢灿所不知道的是,出现这一结果,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那番话说的不错,更重要原因是“星室法庭”在幕后推了一把。 相信世界上很多人都认为,英国媒体是世界上最讲究言论自由的媒体。产生这种认知的重要原因是,唐宁街和下议院没有管束媒体的机构。 事实上,这种观点是错误的。 星室法庭,就是管理和引导媒体的机构。 星室法庭成立时间为1487年,因为审判法庭的屋顶装饰有星星图案而得名,创立者为亨利七世。 当时的诺曼王朝,已经设有枢密院和最高法院,亨利七世为何要画蛇添足弄出这么一个法庭? 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控制媒体、控制舆论! 从15~17世纪,星室法庭一共审理六千三百多件案件,其中有四千多件为“惩治出版商”案件。另外两千件,才是惩治“不效忠国王”“清教徒和异教徒”以及“叛逆罪”。 很长一段时间,“星室法庭”“枢密院”和“最高法院”成为英王室的三大统治工具。 克伦威尔领导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爆发之后,星室法庭才被“名义上取缔”——事实上并没有取缔,而是被剥夺一些职能。 弱化后的星室法庭,被规划为枢密院下属,改名为“枢密院司法委”——换汤不换药,甚至他们使用的法庭都没有更换,依旧专门为王室负责处理贵族事务。 鉴于物议,星室法庭不再拥有对媒体的“传讯、羁押和监禁”权,但是,他们依旧承载着“向媒体传达王室的善意”这一使命,因此,星室法庭本质上依然是英王室操控媒体的工具! 昨天会面结束,星室法庭就透过渠道对媒体表示,英王室对香江卢家慈善的赞赏。于是,今天一窝蜂的出现对卢家的正向报道。 另一个变化,则是哈沃船厂。 一大早,哈沃船厂的总裁斯蒂芬,就给米格尔来电话,邀约俩人私下见面,在电话中,他还询问拜访卢灿的可能。 这应该也是昨天拜访枢密院的效果。 昨天,卢灿在与怀特子爵、格里兹曼男爵、普雷罗勋爵三位枢密院大佬会谈时,谈到投资英国传统工业的一些为难之处,其中就有投资哈沃船厂遇到的两大难题。 《战时条例》的松绑,需要国会同意,怀特子爵三人没敢当场应承,可他们也答应下次举行议会磋商时,可以将其作为议案,拿出来讨论。 “福利买断”的问题,三人虽然同样没有当场表示赞同,可卢灿能感觉出,他们三人是支持这一做法的。 卢灿猜测的没错,这件事,就是枢密院在背后推动的。 怀特子爵、格里兹曼男爵、普雷罗勋爵三人都是英国传统贵族,对于那些动不动就以罢工为要挟,提出各种“奇怪”要求的工会组织,深恶痛绝! 在他们看来,卢灿的做法,虽然没有先例,但无可指责……甚至可以推广到其他投资案件中。 昨天上午,卢灿离开之后,怀特子爵就去隔壁找铁娘子,两人在花园中喝着红茶,聊着“福利买断”对于英国传统工业企业在“甩包袱”方面的示范效应。 铁娘子同样认为,这种做法可以学习——别奇怪,八十年代的欧美,福利政策还没有后世那么逆天,连保险业都没有大面积的铺开。还记得《当幸福来敲门》电影吗?那部电影比较真实的反应八十年代初欧美的企业福利政策……可谓一言难尽。 此时的欧洲,也只是刚开始迈向“福利社会”,对企业员工的福利保障还不是那么重视。 试想一下。 1980年代初,英国男性的平均寿命只有724岁,女性751岁。 一位资本家同意一次性支付十年的退休金,买断所有退休员工的工龄,且不去计较退休者今年究竟是61岁还是81岁。 这种做法,还不足够厚道? 也就那些贪心不足的工会,还在吵吵着“要什么自行车”! 首相府考虑问题要比枢密院更复杂。 卢家资本此次投资的赛尔比煤矿、怀特岛农场、哈沃船厂这三大项目,总投资额将近两亿英镑,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不算什么,但是,示范效果绝对超强! 别忘了,卢家投资的三大项目中的两个,都是“老大难项目”——无论是哈沃船厂还是赛尔比煤矿,全都是急速下滑、堕落深渊的产业,根本没有外资感兴趣。 卢家资本来了,一次性还投资了两家……铁娘子如此精明的人,又怎么看不出,这两桩投资对于亟需资本的英国传统工业企业的重要性? 于是,在首相府和枢密院的联合干涉下,哈沃船厂和船舶工业协会,不得不腆着脸,继续联系米格尔,提出继续谈判的要求。 卢灿的态度很开放,那就继续谈呗。 前提是你们船厂必须答应我们的条件——统合好内部意见之后,再来与我们谈,我们的谈判对象,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哈沃船厂,什么狗屁工会和船舶工业协会,全都滚远点。 按照既定的行程安排,拜访枢密院后,工作就不需要那么密集。 可事实上,随着卢灿拜访枢密院新闻的发酵,他接到越来越多的“临时邀请”,其中不乏重量级、无法推辞的邀请者,让他不得不在伦敦又待了几天。 几乎每天都要出席各种名目的宴会,既有英国贵族家族、资本家族,像传统的德文郡公爵的第一继承人宴请;也有华商会,和在英的华裔家族,像华侨布道会的曾氏家族。 一直持续到四月二十日。 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再度来电催促卢灿北上——双方需要就“捐赠备忘”等事宜进行磋商。 卢灿才得以摆脱这种“天天饮酒、天天交友”的局面。 三大投资项目,赛尔比煤矿几乎不需要谈判,八月份的投标只是走走过场;怀特岛国营农场项目,艾肯·菲利普斯以及他的塞登农贸公司主负责;哈沃船厂的谈判依旧在继续,主要原因在于船厂内部的意见没统合好…… 伦敦的事务基本上处理完毕,卢灿一行转移基地,前往剑桥。 剑桥、牛津、伦敦,三座城市,从地理位置上看,约为等边三角形,因而也有传言,是牛津和剑桥文化及学术研究,支撑起伦敦的三百年强盛。 这话肯定不准确,但也未必没有道理,有一组数据能说明这一点——截止八十年代,英国历史上,仅有三位首相,不是从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毕业的! 由此就能看出,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自从成立以来坚持的精英教育,对于伦敦的庞大影响力! 卢灿一行人入住在林顿,一座距离剑桥镇不过十五公里的农庄小镇。 凯文在这座小镇有一小片农庄,是他考上剑桥时,老威廉·戴勒斯送给他的礼物,用来举行同学聚会。拾捯一下,倒是将将住下卢灿一行十来人。 林顿小镇虽然只有百十来户人家,可到处都是英国诺曼王朝时期的古建筑,街道上铺着厚厚的青石板,街角处的六面体铁柱灯,古朴厚重,别有味道。 卢灿站在二楼看着充满英伦风情的街道,坐不住了——这趟来英伦,一直没有逛过,今天难得清闲。他趴在二楼栏杆上,对楼下清理花草的凯文摆摆手,“凯文,出去走走,这座小镇看起来很有历史啊。” 凯文马上将割草机随手一扔,对二楼招招手,“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镇上有家小酒馆,承载着我和杜奇的很多美好记忆……走,我带你去坐坐。” 艾文希·斯丽和温碧璃,带领几人在拾捯房间,没空陪他们闲逛。 于是,两人带上尾巴阿忠出门。 凯文对林顿小镇非常熟悉,边走边为卢灿介绍小镇的各家店铺和建筑。 林顿小镇的历史相当悠久。 公元前56年,凯撒率领五个军团征战英伦三岛时,林顿小镇就是罗马第六兵团的驻地。凯撒在林顿小镇的不远处,击败凯尔特人联盟首领、卡图维拉尼部落的酋长卡西维拉努斯。 眼看凯撒即将征服英伦三岛,就在此时,欧洲的高卢人造反。 老巢危在旦夕,恺撒当机立断,和卡西维拉努斯议和,率军再一次返回高卢,双方议和谈判的地点,就在林顿小镇。 公元前43年,罗马统帅普劳蒂率领4万人出征不列颠,战争推进很顺利。于是,罗马帝国的第三位皇帝克劳狄随即带领后援军队,御驾亲征。 这一次,不列颠没能躲过劫难,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 林顿小镇,在这场战役中,成为罗马军队的后勤保障基地之一。 可以说,林顿小镇的开发,与罗马人有着直接关系。这一点,依稀能从某些残存的古老罗马风格建筑上,略窥一二。 小镇不大,“y”形结构,两边都是爬满藤蔓的石质建筑,沧桑而悠远。 凯文口中的小酒馆,正好位于三岔口的顶部,是一座典型的诺曼王朝二层建筑。 “喏,这边通往剑桥。”站在三岔路口,凯文先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这边通往塞特福德,你可能没听说过。” 卢灿还真知道,那是英格兰东部着名的煤炭之城。 赛尔比煤炭公司在塞特福德有一家火力发电厂,还有好几座矿井。 不过,他却没有和对方解释,目光落在这家名为“北极熊”的酒馆门口……那尊高达五米的“树形”棕褐色柱状物上。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是一尊“木化石”! 说两句:从六月份开始,一共欠了七章,大约在欧洲杯之后能还上! 第122章 意外之喜 “走,我们进去!”凯文扬扬手,正准备推门而入。 “等等!”卢灿却朝他勾了勾手,自己举步往高耸的木化石走去。 这是一颗粗壮的紫杉化石,高有五米多,底部直径超过一米,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化石表面沟壑纵横,木质纹理和纤维组织,清晰可辨,整体呈灰黑色,沟壑部位呈灰褐色,带有较为明显的玻璃光泽,有玉化的迹象。 我去!竟然是树化玉! 这一发现,绝对打破卢灿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中,树化玉的产地,有且仅有缅北!可是,眼前这尊很明显的树化玉,却出现在英伦剑桥大学不远的小镇上,怎么也不可能和缅北扯上关系! 卢灿担心自己看错,双手从这尊树化玉的根部,一点点顺着纹理往上,仔细地摸了一遍。 树木被泥沙埋藏后,含丰富硅质成分的地下水溶液一边溶解树木的木质成分,一边将自己携带的硅质成分沉淀于所溶解的孔洞中,发生物质交换替代现象。 最后,树木的原来成分已荡然无存,全部由含硅钙成分的石质所取代。 之后,经过压实、固结、成岩,原来的树木就完全变成了坚硬的石头木化石。 木化石能够玉化,是因为取代“玉髓”和“蛋白石”在作怪——取代木质成分的硅质成分的地下水溶液,凝结固化成玉髓或者蛋白石,就能形成树化玉的形态。 这棵粗壮的紫杉,很幸运的被蛋白石固化,也就成为了难得一见的蛋白石树化玉! 透过玻化的凹槽,能隐约看到红色、褐色、绿色以及粉色,再加上原本的表皮黑色和硅化物的白色……这表明,这块紫杉树化玉至少又六种颜色! 树化玉的颜色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与氧化铁有直接关系——木化石在交替过程中,受到氧化铁的红色矿物相浸染,会根据浸染程度不同,出现粉色、红色、褐色。 绿色生成,则是与碳酸铜直接相关,cuc03浸染并深入细胞,在固化之后就能形成深度不一的绿色,并形成大小不一的花斑。 至于黑色……那是碳化石的颜色! 白色则是硅晶体的原色。 卢灿又围绕这棵树化玉转了一圈,越看越欣喜,再度确信,自己没看错! 疑问随之而来——英国也出产树化玉?为什么后世没听说过? 卢灿扶着这棵树化玉直挠头。 “嗨,维文,你在干吗?树木的化石而已,这些东西,在英国的每个煤矿井几乎都有。” 凯文的疑问,让卢灿瞬间想通疑问。 说到底,树化玉也只是树木化石的一个分支,而树木化石则是煤炭的副产物。英国是欧洲传统的产煤大区,煤矿开采的历史足有千年,在英伦,发现一些树化玉,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像国内,不也发现大量的木化石么?某些级别的木化石已经达到玉质级别,只是没有缅北树化玉那么精致,玻化程度没那么高而已。 至于后世为什么没听说过…… 原因很简单,英国或者说欧洲的煤炭开采逐渐被封禁,再加上欧洲人本来就不怎么看重玉器。还有一个原因是树化玉真正形成市场,那还是新世纪之后的事情,距离欧洲封禁煤矿过去将近二十年。不重视,开采量极小,市场发展滞后,诸多因素叠加,英国出产树化玉,没人知道也就情有可原! 卢灿的手搭在这棵巨大的木化石上,拍了拍,“凯文,你刚才说,这种树木化石,数量很多?” 凯文耸耸肩,“对啊,最早还有博物馆感兴趣,可后来发现这类树木化石越来越多,博物馆也就没什么收藏展览的意向。类似的树木化石,多数都被重新粉碎,掺杂到铺路的渣土中。” 晕!卢灿翻了个白眼,英国人,真心没文化……暴殄天物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凯文愣了愣,走过来,也似模似样的看看这棵树化玉,伸手摸摸,只是,除了化石,他啥也没看懂,不得已,又抬头问道,“这东西……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说这玩意……价值十万英镑,你信么?”卢灿似笑非笑的看看凯文,屈指敲敲身边的木化玉,结果一点声音没有——如果是树木的话,肯定有咄咄声。 没有声音,说明这棵木化玉的木化程度非常高。 卢灿口中的十万英镑,说少了! 讲真,英国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捯饬,将这棵珍贵的树化玉还原出它的美妙本色。他们只是简单的将表面沙粒和灰层冲洗掉,然后简单的裁减掉一些他们认为不太美观的部分,然后就放在这里,任其风吹日晒……让人无语啊! 这在卢灿看来,这种手法,太业余! 一尊木化玉,必须要经过裁减、塑形、打磨、抛光,再喷砂,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绝不会是这样灰扑扑的样子! 重新处理过的树化玉,再加上五米多高,一米多粗,名贵紫杉原木,多重玉化色泽等诸多因素加成,在香江或者说亚洲,标价五十万英镑,绝对有人抢着要! 可即便卢灿压缩了数倍,十万英镑的价格,依旧让凯文惊愕不已,“就这?你确信?” “当然!”卢灿摊摊手。 凯文倏地转身,往小酒馆走。 “嘿嘿!你干嘛去?”卢灿伸手一把拽住他。 “当然是买下它!我自信三千英镑就能拿下它,说不定一千英镑都可以!” 凯文朝酒馆方向努努嘴,笑着耸耸肩,“买下这个大家伙后,你来处理。至于我的那份……我看上最新款的阿斯顿马丁v8 vanta,正愁着没钱,你送我一辆就行!” 阿斯顿马丁v8 vanta轿跑,绝对是阿斯顿马丁车系中最受欢迎的经典款,007詹姆斯邦德的常用座驾,又因为不像v12那样价格高昂,市场价在五六万英镑之间,因而一直受到年轻人的喜爱。卢灿冲他比划个ok的手势,示意没问题,不过,他还是笑道,“买下它,那是必然的。你别急……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英国很多矿井,都有这种树化玉……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哦~~上帝~!”凯文一拍额头,感慨一声,“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瞅着他的囧样,卢灿哈哈一笑,手指点点对方,“你、我,带上杜奇,我还找一家有着木化石处理及销售经验的伙伴,成立一家公司,专门收购、加工、销售这种木化石。你有兴趣吗?” 卢灿心中的“处理及销售经验的伙伴”,就是郑胖子的源森居。 虽然源森居没有处理过树化玉,不过,这一处理流程卢灿很熟,也不算复杂,只要上设备,很快就能掌握。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树化玉通常都会被加工为家庭摆件,又是以“石树”形象出现,很适合在源森居的各家店铺中展售。 当然,也很适合纳德轩珠宝、皇泰珠宝展售。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废话,能没兴趣吗?这可是典型的化废为宝型公司!凯文毫不犹豫地抬抬手,“我这就给杜奇打电话,让他过来。” 能赚大钱,凯文顿时就把阿斯顿马丁忘得一干二净,掏出电话,拨打出去。 这家伙,真是……急性子,这事需要那么急么? 卢灿笑笑,自己也掏出电话,拨打的对象,自然是郑胖子叔。 郑光荣此刻正在基隆查看社寮岛的家具工厂和木材仓库建设进度,接到卢灿的电话,有点意外,“阿灿,你那边的事情,还顺利?” 卢灿哈哈一笑,“哈,拿钱开道,还有什么不顺利的。” “那你打电话给我,有事?” “郑叔,你听说过树化玉吗?我在英国意外的发现,这边的树化玉白菜价!我想联合这边的两个哥们,组建个贸易公司,囤一批。” “树化什么?”郑胖子还真没听说过树化玉。 “树化玉!你们木材行当,不是有‘乌木’一种材料吗?树化玉在形成的过程中,和乌木有些想象,不过,乌木是形成炭化木,而树化玉是树木被埋在土壤中形成化石,又因为某些原因,这些化石中含有玉质成分,所以叫做树化玉。您可以把它看成树木的化石与玉石的结合体。” 乌木,是由地质环境的改变,将地上植物生物埋入淤泥中,部分树木在缺氧、高压,以及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长达上千万年炭化过程形成,故又称“炭化木”。 喏,乌木的形成,与木化石是不是有点像? 当然,两者还是有本质区别——乌木依旧是“木材”,而木化石则是石材! 卢灿这么说,只是方便郑光荣理解。 “嗐,你说石化木我不就知道了!什么树化玉,搞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郑光荣可不会承认自己在有关“树”的型材方面,存在短板,马上笑着斥责一句——树化玉即木化石,也叫石化木。 不跟他计较,卢灿笑笑,“您能早点来伦敦吗?这种树化玉,我感觉很有市场,很适合精加工,做成家中陈设的赏鉴品,也可以做成风水器。” “很急?我原本打算和你爷爷、阿群、小石头一道呢。” “那你们就一道,组建新公司的事,我先拿主意。”两家关系密切,卢灿自然也就不和郑光荣客气,直接替对方做主,“我这边先组建公司,安排伦敦这边朋友,跑跑各家矿井,估算存货量。您尽快派两人过来,这两人要做好常驻伦敦的准备……” 很快,凯文和卢灿都挂断电话,凯文冲着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杜奇下午过来。” 他也没打算进酒馆,拉着卢灿,两人一屁股坐在这颗树化玉的水泥基座上,“跟我说说,这……树木化石,怎么在东方就这么值钱?” “可不是所有的树木化石都值钱……”卢灿指指树化玉表面玻化明显部分,示意给他看。 “只有这种玉质化结构的树木化石,才能够在东方卖出高价。” 卢灿又朝他摊摊手,“你知道的,我家是做玉器的……中华文化圈内,对玉器的喜爱,登峰造极,所有一切与玉相关的物质、表现,都很容易被接受。像这种树化玉,更可以被看成一种五行轮转的象征,因此,它的市场,肯定不会差的。” 这桩交易,来得很意外,也让“树化玉”之风,提前二十年刮起! 虎园博物馆更是借助这次机会,建立了第三家自然科学专类展品馆——木化石专题展馆。 前两家分别是:缅北翡翠原生矿物馆和中国玉石矿标展馆。 这让虎园博物馆在自然学科方向,迈进一大步! 第123章 连环四问 剑桥,一座被学院包围的城市,又是一座以学院为根的城市。徜徉在剑桥,刚路过古老的学院院,转角就是集市、商店、酒馆,再往前,又是一座学院,就这么彼此交错。 三一学院在剑桥大学学院体系中,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它是唯一的一所不由院士选举、而由王室根据首相的提议任命院长的学院。它也是剑桥大学中规模最大、财力最为雄厚、名声最为响亮的学院。 在教育日益开放的今天,三一学院依旧偏执的固守着“精英教育”,一百八十名教授,一百二十名职工,每年只对外招生两百名学生,一百名研究生。 虽然这种“精英教育”在当代略显不合时宜,可是,三一学院的成材率之高,令人咋舌。培育出来的科学家、文学家、政治家,灿若星河,诸如安德鲁·马维尔、牛顿、培根、阿尔弗雷德、拜伦、罗素等人,无一不是时代骄子。 学院大门入口处二层,是亨利八世的雕像。很有意思的是,威严的国王左手托着一个象征王权、顶上带有十字架的金色圆球,右手却举着一根椅子腿。 据说,本来亨利八世右手中握的是一根象征王权的金色节杖,雕像竣工不久,不知是哪些玩恶作剧的学生,悄悄地爬上去,把节杖抽出来,用一根椅子腿取而代之。最有意思的是,几百年来,竟然没有任何人去管它,任由这么一位国王手拿椅子腿,站在那里俯瞰众生。 三一学院,就是亨利八世于1546年,整合了成立于1324年的米迦勒学院,和成立于1317年的国王学堂后而形成,因此,对于三一学院而言,亨利八世称得上为开创者。 不过,挺有意思的是,这位三一学院的“创立者”,一生都没有踏入过这所学院。 究竟为什么,历史没有记录,最为靠谱的猜测,与亨利八世混乱的婚姻生活有关。 亨利八世一生结过六次婚,极其混乱。第一任王后是自己的嫂子,被囚禁,其后的多任王后,不是姐妹轮替,就是结婚多次的寡妇…… 他对婚姻的不严谨态度,也招来报复。 安妮王后与亲弟弟及弟弟的三名好友“友好互动”;凯瑟琳王后与大臣托马斯·卡尔佩珀不得不说的故事;小国克里维斯的安妮公主王后与画师汉斯·荷尔拜的月下之会…… 总之,一团糟。 因为婚姻问题,导致亨利八世与罗马教廷彻底闹翻——当时英国国王的婚姻是需要教廷背书认可的。而三一学院是当时宗教氛围最为浓厚的学院,很反对亨利八世的做法——当时剑桥大学的院士是不允许结婚的,你国王换王后如同换衣服,把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光棍汉置于何地? 这些当然是凯文瞎猜瞎说的。 走入剑桥之后,凯文显得异常活跃,话更多了,连杜奇也变得比日常兴奋几分。毕竟,这里,是他们曾经肆意青春的地方,有着无数美妙回忆。 尽管三一学院从来不缺捐赠者,可千万英镑级别的捐赠还是非常罕见的,因此剑桥大学和三一学院对卢灿的到来,颇为重视。 剑桥大学的副校监艾博瑞男爵,与三一学院副院长塞尔玛从男爵,出于礼仪及重视,站在着名的莱恩图书馆门前,迎接卢灿一行的到来。 许多中文翻译,会误将chancellor翻译为校长,或将pro-chancellorr错误翻译为副校长,其实不是。在英国的教育体系中,chancellor的准确译名为“校监”,pro-chancellor为“副校监”。 校监一职,是英联邦地区学校校务会议主席,相当于企业董事长(chairan)的角色,负责主持校董会、校务会议和毕业大典,以及决定学校长远发展愿景。 而校长的准确翻译为“vice-chancellor & president”,等同于“总裁”,负责学校的运营,制定长期的教务计划、研究计划以及制定国际学术交流计划等。 英国知名大学校监多半是由德高望重的政治人物或王室成员出任,譬如伦敦大学和爱丁堡大学的校监就是安妮公主,而剑桥大学的校监长期为菲利普亲王。 现任的副校监艾博瑞男爵是白金汉宫总管,王室的高级侍从官,代表亲王来主持工作。 剑桥大学副校监亲自出面接待,已经是最高等级,算是英王室对卢家资本此次英伦大笔投资的善意回报。当然,也有可能是英国政府拉拢卢家的一种手段。 乔纳森介绍之后,卢灿态度恭谨,主动抚胸躬身行礼,“很荣幸,见过艾博瑞勋爵!” “应该是剑桥大学,要感谢卢家的慷慨。”艾博瑞男爵长袖善舞,马上伸手托了托卢灿的的胳膊肘,微笑着回道,“善心是主赐给人类永恒的光芒。愿主保佑你,我的孩子!” 艾博瑞男爵本人还是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神官,什么主的恩赐、保佑之类的,张口就来。 两人没多寒暄,卢灿又向旁边的塞尔玛副院长行礼问好,这次稍有不同,语气中带着一丝亲切,“塞尔玛勋爵,您好,艾伯特教授托我向你问好!” 艾伯特是饶真颐老爷子的英文名,饶老曾经在剑桥做过几次讲座,而眼前的这位塞尔玛副院长,是剑桥大学东方史学方面的权威,两人是旧识。 这次卢灿来伦敦之前,饶老曾给塞尔玛打过电话。 “艾伯特还好,说起来,有些年头没见他了。” “他老先生身体很棒,也很怀念几次来剑桥的交流。”卢灿微笑着颔首答道,“饶老还想邀请你去香江做客,只是……他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塞尔玛哈哈一笑,“我很乐意前往香江会会同行,艾伯特在给我的电话中,可没少赞赏你家筹办的博物馆,怎么也得去看看。” 莱恩图书馆门口师生来往频繁,不适合谈天,大家随即走进馆内。 这座图书馆被联合国评定为世界文化遗产,主持建造者为牛顿的老师巴罗院长,主持设计的是英国建筑大师莱恩,被誉为“伊丽莎白式建筑风格样板”。 馆内的藏品,很精彩,不仅藏有古埃及的木乃伊和中世纪的圣保罗信徒的书信手稿等一批珍贵的文物,还有苏格拉底等几十尊西方伟大思想家的雕像。 简单参观一遍之后,艾博瑞男爵比较忙,先行离开,将招待工作交给塞尔玛副院长。 待不住的凯文和杜奇,很不够义气的扔下卢灿,他们去找曾经的老师和留校的同学叙旧。 校务理事会的人员,与卢灿的随行团队,在莱恩图书馆的一楼举行会晤——双方再度面对面核实此次捐赠文件中的细节问题。由于之前已经讨论过几回,几乎已经达成所有共识,这次再商议的只是一点小细节,譬如款项的支付流程、监督的权限标准等。 会议推进的速度,不会太慢,因此,卢灿与塞尔玛副院长,就坐在旁边的小阅览室中,等候结果。 一旦结果确定,双方将举行一次小型的签字仪式。 这次签字,可以说是卢嘉锡出面之前的最后一次文件审定。等同于国际领导人会面之前的“会前会”——别天真的认为两国领导人见一面就能敲定某些重大事项,其实在他们见面之前,已经反反复复举行过无数次的谈判。领导人见面,其实只是会谈结果的公布而已。 所以说,稍后卢灿的签字,其实就意味着这次捐赠,基本上不会出现的变故。 剩下的工作,只是等候他爷爷卢嘉锡来剑桥大学,与三一学院的院长乔克福勋爵一起,示意性的签字仪式,再共同对外发布消息。 与塞尔玛教授独处没几分钟,卢灿就发现,这位老教授妙趣横生,与卢灿印象中的“英国老古板”,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位七十岁的老先生,竟然在闲谈中,不停地向卢灿“请教”各种东方史学问题。 这是一种技巧——尊重对方,就去谈论对方感兴趣的、擅长的话题。当然,肯定有“考核”的意味,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方式,让卢灿很快融入谈话当中。 塞尔玛对卢灿的水平不是很了解,一开始讨论的问题,还很浅,有着很强的试探意味。 但是,随着卢灿流畅的回答之后,塞尔玛意识到对方有着相当强的历史功底后,问题越来越刁钻,双方颇有些“辩论”的意味。 “嗨,维文,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中世纪的东方史,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你能不能给我解答。”老头子树着胳膊,食指晃晃,同时对卢灿挑挑眉。 卢灿已经看出对方的试探之意,不过他很喜欢这种坦诚的交流——卢灿经常会向虎博的那帮老爷子们请教,注意,那是请教!是商讨!从不是和老爷子们“辩驳”! 可塞尔玛显然不同,他更在乎“答案的合理性”,而不在乎年龄、辈分什么的。 这种感觉很不错,因而卢灿不知不觉的放松开来,耸耸肩,“教授先生,我不能保证,但你可以先说说问题。” “在中世纪的辽、宋、夏、金时期,无论辽国,还是金国,其实都有能力消灭宋朝,辽国为什么没有发动对宋朝的灭国战争?” “与之相关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金国崛起之后,第一时间灭的是辽国?” “上两个问题,又延伸出第三个问题,那就是……金国灭辽国之后,为什么没有对宋国发动灭国战争?” “最后一个问题,同样作为草原游牧民族,辽国、金国都没有灭了宋国,可是,为什么蒙古人兴起之后,马上对宋国发起灭国之战?” 我去,这可不是小问题! 这个坏老头,连环四问,简直要把辽宋夏金蒙五国战争史,一股脑涵盖进去。 第124章 客座教授 糟老头子,坏滴很,他的问题中有坑! 他的问题,设定在辽国和金国有能力消灭宋朝…… 如果按照他的思路去寻找答案,还真不太好回答? 卢灿哪能上这种当?当即笑着摆摆手,“塞尔玛教授,你的问题,前缀就有错误。读过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契丹还是后来的金国,都发动过不止一次的南侵。历史事实告诉我们,契丹和金国,在当时都不具备吞并宋朝的实力。” “哦?你认为辽和金,拿不下当时的宋朝?”老头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卢灿,“事实上,无论是辽还是金,他们在军事态势上,稳压宋朝,尤其是宋朝后期,国力衰弱,如果金国愿意全力一击,倾全国的力量,也拿不下宋国?” 卢灿依然微笑摇头。 “理由?”塞尔玛的白发皓首,往卢灿这边偏偏。 “先说说辽,也就是契丹。” “早期的契丹,其实是有机会一统中原天下,但不是宋朝,而是宋朝之前的后唐、后晋时期……” 没等卢灿说完,塞尔玛教授插话道,“你说的是辽太宗克开封,灭后唐?” 中国有两段历史,一段是南北朝,一段是五代十国,研究者不多,着书立说者更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这两段时间中,几乎都是朝纲混乱、更迭频繁、异族猖獗、汉人惨遭欺凌,臣弑君、子弑父,礼制伦常败坏,因而,正统的儒家非常鄙视这段历史,认为这段历史没什么值得研究的。 没想到,来到英国,竟然还能遇到一位研究五代史的欧美教授,着实让卢灿有些惊讶。 塞尔玛教授说的很对,在卢灿看来,辽国一统中原最好的契机,就是“辽太宗灭后唐”时。 简单普及“五代十国”的历史常识。 史学家通常将唐末之后,定都开封或洛阳的五个前后更替的中原王朝,合称“五代”,视为“正统”,又将同时期出现在吴、越、楚、闽、粤、蜀等地的“十国”,视为藩镇割据。 两者合称,“五代十国”。 “五代”第一朝为“梁”,为区别南北朝的萧梁,史称后梁,唐朝大将朱温逼唐哀宗禅位而创立。五年后,朱温被儿子朱友珪所弑,而朱友珪又被弟弟朱友贞所杀。 后梁存世十六年,为沙陀人李存瑁所推翻,自立为帝,沿用“唐”国号,史称后唐。 后唐虽然武力强大,控制的国土面积也要比后梁大,但皇帝短命,短短十四年的时间,帝位更换频繁。颇有明君之相的唐明宗李嗣源去世之后,后唐混乱四起,朝争不断。 石敬瑭引契丹辽太宗入中原,攻破洛阳,唐闵帝李从珂“自焚玄武楼”。 唐闵帝自焚玄武楼这一事件对后来的中原朝廷权力更替,有着非常大的影响——据说,他自焚时,随身带着象征王权的“传国玉玺”。 从此以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彻底消失在历史尘埃中——尽管后世有传言传国玉玺并没有被烧毁,可那只是传言,再也没有人见过实物。 后唐灭亡之后,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给契丹,在契丹人的支持下,建立后晋。 石敬瑭割地卖祖,受到许多人的反对,一日三惊,忧郁成疾而死,他的侄子石重贵继位。面对契丹,石重贵只认祖,不称臣,最终惹恼契丹人。在他在位期间,辽太宗两度征伐,最终于开运三年,都城开封被辽国攻破,国灭,享国祚十二年。 后晋之后为后汉,创立者为刘知远。 后晋没啥可说的,只有三年国祚,很快在公元950年被朝廷大将,天雄军节度使郭威所取代,建立“周”,史称后周。 后周存世时间十年,公元960年,赵匡胤“黄袍加身,陈桥兵变”,宋朝取代后周。 简单捋一遍五代更替史,就能发现,契丹或者说辽国,在五代更替过程中,发挥巨大影响力——后唐、后晋为契丹人所灭,后汉建立也是契丹人扶持,后周取代后汉时,频频遭遇契丹人的威胁。 当时,契丹兵强马壮,又扫平后院隐患渤海国,绝对是中原王朝需要仰视的存在,再加上各地藩镇割据势力相互征伐,混乱不堪。也就是说,辽国当时是有实力平趟中原各大势力的。 这就是卢灿所说的“机会”。 那么问题来了,辽国为什么没去做? 难道辽国没有侵吞中原的想法? 当然不可能! 辽国一直在做南下统一中原的准备,之所以没能成功,只能说他们对于“时机”的把握,很差劲,另外还欠缺一些运气。 辽国灭后唐时,辽太宗耶律德光曾经有想法常驻中原,不再回草原。 当时后唐兴平公主的驸马,降臣,南枢密院丞相、幽州节度使赵延寿建议,先经营幽云十六州,以之为攻伐基地,徐徐图之。又云,此时需要收纳石敬瑭之心,不适合逗留洛阳不走。 恰逢此时,契丹军队在洛阳各种抢劫,与石敬瑭的后晋军队产生冲突,民怨沸腾…… 于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做出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回兵上京。 又过十余年,辽太宗再度出兵,灭后晋,俘虏石重贵。这一次,他认为时机完全成熟,决定不再离开开封。可是,天不假年,就在灭后晋不到一个月,辽太宗因病逝世。契丹国内再度面临继承人之争,契丹军队惶惶然撤军,给刘知远建立后汉的机会。 辽国一统中原的梦想,就此完全破灭,此后再无机会。 尽管辽景宗、萧太后都曾经发动过倾国之战,想要消灭看似孱弱的宋朝。 但是,时不再来! 此时的宋朝,已经逐渐统一南方,拥有极大的战略空间和战争潜力,更何况,宋朝初立,功勋当道,君敢战,将请出征,军队血气未冷,朝臣上下一心。 辽国自然也就只有拿了个“澶州之盟”,退回上京。 再往后,辽国逐渐衰落,屡起叛乱,西夏乘势崛起,形成“三国之势”,彼此合纵连横,辽国更不敢轻举妄动。 辽天庆十年、宋宣和二年、金天辅四年,金军攻克辽都上京,大辽覆灭。 卢灿娓娓道来,虽然简略,可逻辑清晰,节点明确,分析恰当,听得塞尔玛教授眼睛发亮——这种科普类的东方史学,让人耳目一新。 真是一位让人欣赏、知识渊博的年轻人!老头子暗赞一声,不过,他很快又笑着问道,“那金国呢?金国可是将前宋赶到南方,成为偏安一隅的割据政权,他们也没有能力完全消灭宋国?” 这就是历史上颇为有名的“金灭北宋之后,为何不南下灭南宋”的问题。 这一问题,后世网络上有着太多的回答,卢灿不打算细说,再细说,本章就成了历史教材…… “金国灭前宋可以,想要灭南宋难!可以说,他们做不到。”卢灿屈起四根手指,逐一展开。 西亚、欧美人在研究中国史时,很多称呼和认知,与中国传统正史不同。 譬如西亚与欧美就认为,辽国或者说契丹,是此时的中原正统,而宋朝、西夏等,都是割据政权;又如,他们不称呼北宋南宋,而是前宋后宋。又如“契丹”和“辽”的称呼问题,欧美学者更多的采用契丹,而中国史学家更多用“辽”——为什么不固定?实在是……契丹与辽国的称谓,前后折腾十八次之多,契丹人自己都搞不懂,史书的记载自然就更混乱。 类似的区别,还有很多。 “金灭北宋,具有很强的偶然性和突然性。” “事实上,这场战争能灭国,金国自己人也没想到。当时金国的主帅,二太子完颜宗望,在与他的叔父完颜阇母的一次聊天时,就曾经表示,万没想到,宋人如此不堪一击。” “金人自己都没想到,宋国更没想到。要知道,一年前,双方刚刚缔结合约,宋朝君臣上下,大多都认为金国派兵来开封,只不过是为了多要一些贡品。就是这样一场颇为偶然和突然的战争,金国攻破开封,俘虏宋徽宗、宋钦宗等宋朝皇室,北宋灭亡。” “正因为偶然和突然,也让宋朝散布各地的军事力量,并没有遭受根本性的摧毁,依旧庞大,金国想要平定这样的军事组织反抗,力有未逮!这是第一点。” “第二,宋人的武装力量转移到江南,金国需要面对另一种战争方式,那就是舟船之战,这是金国完全不擅长的领域,他们认识到自己不可能快速拿下南宋,不如退兵,先消化战果。” “第三、金人崛起时间短,武力值很高,但底蕴太差,识字率极低,人才储备欠缺,不足以管辖更多的土地。金人在占领黄河地区时,甚至都找不到足够的官员来管理,只得先后建立张楚与刘齐等傀儡国以统治之。这也让金人对土地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金国将士在采石矶之战失败后,不惜发动兵变,以杀死金国皇帝完颜亮的代价来阻止南征。” 卢灿很快伸出第四根手指,笑道,“最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为什么蒙元能灭南宋,而契丹和金人却无法发动灭国之战的根本原因!那就是,蒙元是彻彻底底的游牧民族,而契丹和金人,只能算是出生于亚洲远东地区的半游牧半农耕民族。” “因此,契丹和金人本质上并不排斥中原王朝的农耕文化,甚至因为向往而学习……而蒙元倡导的是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有着尖锐的对立,你死我活的那种!” “所以,蒙元从一开始就有着坚决的消灭中原王朝的野心!” “当然,蒙元之所以成功,还与南宋已经国库空虚,缺乏战略纵深,有着一定的关系。” 卢灿说完,塞尔玛教授轻拍双手,面带赞赏的微笑,很显然,非常满意卢灿的说辞。 弄得卢灿有点脸红,举举手谦虚一句,“我就胡乱一说,当不得真的!” “不不,你说的很好!”塞尔玛教授哈哈一笑后,突然提出一个让卢灿措手不及的请求,“维文,来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担任客座教授。我给你安排每年八天的讲学课程,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这邀请,让卢灿脑袋嗡嗡的…… 担任剑桥大学客座教授?自己? 还不是名誉的那种,而是有着八天课程,将近三十个课时的那种! 自己能行吗?要不要试试? 剑桥大学客座教授带来的影响力……卢灿的心跳,忽然砰砰砰,变得剧烈起来。 第125章 背后蹊跷 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正式列编于1888年,本科学院,研究的领域包括东亚、西亚和南亚,研究的重点是东方的古代文明和古代语言,其中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被称为汉学家。 “威尔玛教授,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除了在港中大旁听两年,卢灿的学历不值一提,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剑桥大学中国史的客座教授,自然能弥补现在他身上的这一缺憾。 “no~no~no!我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威尔玛连连摆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很喜欢你刚才那种略带调侃的语气,去讲述一段枯燥的历史时的那种感觉。” “要知道,在剑桥,东方史学一向是冷门,喜爱它的学生不是很多,我一直很发愁,如何让东方史学和文学研究,变得更生动有趣……喏,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一种可能……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应该很喜欢你在讲故事聊天的过程中,传授给他们知识的这种方式。” “我很乐意尝试一下!”卢灿几乎没推辞,就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是特别笑着说明一句,“我会尽力去做好这件事,但不希望有太大的压力,教授,你的期望值也不要太高。” 威尔玛教授呵呵一笑,“看来,我需要马上安排人为你准备客座教授的聘书。有没有兴趣最近几天在东方研究院来一次公开课?” 欲戴其冠必受其重,不就是一次公开课嘛,开就开!卢灿没推辞,笑着摊摊手,“你来安排。” ……………… 在卢灿看来,欧洲人有一种奇怪的本事,能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弄得非常复杂,不就是一次捐赠吗?双方的团队,竟然将备忘录条目的内容,整理出三十多页! 看自然是不会看的,卢灿拿起笔,在一式四份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中英文名字,然后递给塞尔玛副院长,双方握握手。 卢家捐赠剑桥三一学院一家生物实验室项目,就此落实。 接下来就是款项落实、选址、卢嘉锡来英伦双方签订正式捐赠协议、建设等一系列流程,按照条目往前推进即可,无需卢灿过问。 协议签订,照例要召开一场庆祝酒会,地点在bishop's hostel,也就是钟楼教堂餐厅。 三一学院的钟楼教堂是由亨利八世的女儿玛丽·都铎,于1554年修建的,内部装潢直到18世纪才全部完成。教堂前厅摆放着众多从三一学院毕业的着名毕业生的玉石雕像,包括牛顿、培根、丁尼生、拜伦等人;中部是伊丽莎白装饰风格的祷告厅;后部则是餐厅,以及少量房间的旅馆。 餐厅的顶部为三段式弧顶,窗棂格栅上贴着各种圣子圣母彩色玻璃。 餐厅中间长长的丝绒布铺就的条桌上,每隔一米就有一盏银质烛台,各色冷餐食品、水果以及甜点,还有几瓶酒水、玻璃器,分成两列摆放。 参加酒会的人不多。 不过,有一位教授不得不提,那就是亚历克·布罗厄斯教授,也就是从ib纳米研究室辞职,回到三一学院担任工程物理系主任,并负责组建纳米实验室的那位。 卢家捐赠三一学院一事,正是他的支持,才最终快速落听。 “很抱歉,上午我有课,没能见证你们双方的签约。”一见面,这位教授便微笑着解释,又开玩笑般的扬扬手,“教授可没多少薪水,所以……我可不敢随便旷工!” 站在卢灿身边的威尔玛教授翻了翻白眼,“亚历克,你是对学院的薪酬体系不满意?” 亚历克当然不是认真的,要是奔着薪酬,他就不会从ib纳米研究室首席科学家位置上辞职,这种人更看重追求。果然,他微笑着耸耸肩,“纳米实验室,需要更多的投资,多功能扫描探针显微镜、超声波细胞粉碎机,还有超级计算机……我希望能出现在生物实验室的采购名单中!” 亚历克一口气列出十来种设备,卢灿听不懂,不过也能猜到,肯定是纳米实验室用到的器材。 他这是借助这机会,在卢灿和威尔玛教授面前,提出“纳米实验室和生物实验室未来能实现器材共用”呢。 威尔玛教授先看看卢灿,对此,卢灿不懂,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紧跟着,威尔玛教授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位五十来岁的教授身上,“托雷斯,你的意见呢?” 托雷斯·穆勒,听名字就知道是德裔,三一学院生物化学方面的权威,这次捐赠的生物实验室负责人,他在设备采购上,有着决策作用。 在亚历克期望的眼神中,穆勒捏着下巴思考良久,说道,“亚历克,你提议采购设备,确实能用得上,可以采购,不过……必须保证生物实验室优先使用原则!” 亚历克顿时不干了,手指朝穆勒点点,“嘿!托马斯,一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记得当时的约定吗?我帮你推进生物实验室的成立,我们双方共同使用实验器材!” “可是……我并没有杜绝你使用呀?”托马斯马上反驳。 “共同使用,你明白什么叫做共同使用吗?我需要的是随时使用,而不是等机器空闲下来!你这没良心的家伙,要不是我的纳米实验室用不上千万英镑级别的资助,我会把这么好的机会推给你们生物系?”亚历克说爆发就爆发,手指都差点戳在穆勒教授的脸上。 “这是卢先生家族的捐赠,本质上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对于你支持生物系在院士会议上达成实验室项目的确定,我很感谢,不过,这不能成为我让步的理由,我必须为生物系负责!”穆勒教授被对方说得恼羞成怒,面色涨红的反驳道。 骤然爆发的争吵,让卢灿瞠目结舌,又似乎从两人的争吵中,听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剑桥大学为了将自己的捐赠额度全部花光,好像花费了不少心思呢? 两人的争执,同样让威尔玛错愕不已。 这帮喜欢做研究的理工男,个顶个的怪脾气,就没一个正常人!实在是让人头疼! 吵架也不看地点? 他连忙挥挥手,阻止两人越来越多的“泄密”,“吵什么?!关于仪器的使用,今后你们两家协商解决,解决不了,上院士会议!” 老家伙强势介入,根本不给两人商讨的机会。 该知道的都已经猜到,卢灿笑眯眯看了眼威尔玛教授。 这笑容,竟然让威尔玛有点心虚——剑桥大学对待捐赠,可不讲究细水长流,能拿到一百万,绝不会只花掉九十九万,这是传统。只是,被自己人当面揭穿,还是第一次。 他急忙高高举起酒杯,“各位优雅的先生、美丽的女士,让我们一起感谢崇高的主,赐予我们如此美好的食物与生活!” 这是欧美祝酒词中常用的话。 等大家举杯,抿了一口之后,他再度举杯,“在神圣的主的面前,让我们衷心感谢慷慨的捐赠者,香江卢氏家族以及维文先生,感谢他们的无私和大爱,愿主保佑他们!” 这也是剑桥大学的传统。 大家举杯祝愿之后,正准备散开各寻聊天对象时,威尔玛教授又说道,“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就在上午,我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邀请维文,成为东方研究院的客座教授,主讲中国古代史!” 这个消息,绝对是爆炸性的。 邀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成为剑桥大学客座教授? 他的这条消息,公布的很突兀,连卢灿都没想到,这个老头子这么莽? 现场人群中,有惊喜的,有错愕的,有真心祝愿的,当然也有以为这只不过是剑桥大学的回报之一,如同授予卢嘉锡“名誉教授”称号一样。 孰料,威尔玛副院长又笑着说道,“不要以为我老糊涂做出的糊涂决定。今天上午,我和维文聊过很长时间,他在中国古代史方面,有着丰厚的知识储备,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着让人耳目一新的理解。这才是促使我做出这个看起来很疯狂的决定!” “三天后,维文将在莱恩图书馆一楼的弥尔纳举行他的第一次公开课。”说到这,老家伙忽然想起来没和对方商量呢,忙又扭头对卢灿笑笑,“维文,你看时间合适吗?” 卢灿微笑点头,可心中已经疯狂吐槽——这座学院中,估计就没有多少正常人! 亚历克与托马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大吵大闹,肯定不是正常人思维…… 这个老头子看似正常,实则同样不正常——做决策似乎很随意啊!邀请自己担任客座教授如此,替自己安排公开课亦是如此! 难不成,真的是“名校出疯子”? ………… 凯文和杜奇,都有工作,更何况还有树化玉的市场调查要去做,两人在签字仪式结束后的当天下午,就急匆匆离开剑桥。卢灿随行团的人也多有自己的工作,乔纳森则需要回香江一趟。 众人纷纷离开,林顿的小庄园中,只剩下卢灿与温碧璃,还有两个护法金刚。 终于能享受一下,抵达英伦后的悠闲生活。 就在卢灿与温碧璃两人准备好好的品味一番剑桥的风情时,又有“不速之客”主动上门——康丁带着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的秋山真一,登门拜访。 第126章 住友拉拢 “冒冒然登门,打扰了!”秋山真一的九十度鞠躬,非常标准。 “秋山部长,不用在意,我今天刚好有闲。”卢灿抬抬手,示意秋山真一就坐,又笑着问道,“不知秋山部长找我,有什么事?” 这就假了,康丁带人上门能不提前打电话告知? 秋山真一肯定不会当面揭穿,再度微笑躬身,“在谈论正事之前,还请卢桑收下鄙人微薄的心意。” 说完,他朝跟在身后的随行抬抬手,示意对方将手中的锦盒,放在卢灿面前。又笑着说道,“这是我偶然间从伦敦古董店购置的一幅扇面,小小心意,希望卢桑能喜欢。” 扇面?锦盒不大,卢灿将盒子的骨扣掰开,黄色的丝绸垫布上放着一只嵌套画筒。 哟呵,保管的还挺仔细,让卢灿来了几分兴致。 推开画筒的帽儿,倒出里面的画卷,就着锦盒的绸布,将画卷儿摊开来。 还真是一件不错的小玩意。 弘仁的《仿王孟端山水扇》,尺寸不大,小品,16x48,内容为枯笔山水。 枯笔山水是中国传统书画中的一种技法,最大的特点是以单一墨色,实现画面虚实、浓淡、干湿的层次变化。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水墨山水”。 枯笔,亦称干笔、渴笔、焦笔,所谓枯、干、渴、焦,都是形容笔中含水量少。 枯笔,虽含有用笔之意,然实为运墨之法,《林泉高致·画诀》有记:“墨之用如何?”答曰:“用焦墨,用宿墨,用退墨,用埃墨,不一而足,不一而得。” 扇面的左侧,为弘仁的扇题:“偶见王孟端小册,用拟其意,寄龙超居士,乙未蒲月,明客区湖。渐江僧。”钤白文印“渐江”,又钤朱文圆印“弘仁”。 乙未年是清顺治十二年公元1655年,蒲月指农历五月,区湖即芜湖。 弘仁是明末清初的画家,新安画派的创始人,明亡后,出家为僧,号“梅花古衲”,有“画僧”美誉。此人的松、石、梅、竹,备受称赞,与髡残、石涛、八大并称“四僧”。 弘仁在题文中提到的“王孟端”,是明初大画家王绂。 王绂,字孟端,号友石生,别号九龙山人,擅长山水,尤精枯木竹石,有“墨竹国手”之誉。 从题文能推断出,这幅画作是弘仁偶然见到王孟端的小册页,很惊喜,学着使用王氏的“枯木”笔法,绘制了这幅扇面。 虽然是小品,可东西委实不错,给这幅扇面配上一副老象牙扇骨,就是一件极好的装逼利器! “秋山部长,谢谢你的心意,我很喜欢。”卢灿又将扇面卷儿装进画筒,让温碧璃收起来,再看向秋山真一时的目光,热络几分,“秋山部长,有关于上次你提议,我个人并不反对,只是……米米卡铜矿的事情,我并不参与,你们住友商社,应该去联系阿尔达汗。” 他口中的上次提议,就是安妮公主夫妇慈善拍卖会上遇见,秋山真一提到的“建立住友商社和米米卡铜矿之间的紧密合作”的建议。 乍一听,这条建议不错呀!住友商社作为有着四百年历史、全球第一大铜销售商,它愿意带米米卡这个刚刚冒头的小铜矿公司,一起玩耍,怎么看都是“提携”! 事实上,真有这么好心吗? 秋山真一提到的合作第一条内容,卢灿和阿尔达汗就不会答应——秋山表示,为了平衡产品价格与价值,以及精准供需,米米卡铜矿所生产的粗铜和精铜,住友商社可以承销。 将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全部交给别人销售,看似省了很多事,可是,这也意味着米米卡铜矿彻底失去对市场的影响力,包括定价权! 没有销售渠道,未来只能受制于人,卢灿和阿尔达汗能同意这种事? 所以,卢灿推给阿尔达汗,等住友商社的人联络上阿尔达汗时,阿尔达汗则以米米卡铜矿刚刚开采,未来产量无法确定为由,推辞了合作。 “这件事不归属我的工作范畴,就让我的其他同事,和阿尔达汗总裁商议。”秋山真一微笑着再度颔首,又说道,“我今天来拜访卢桑,是想就住友商社伦敦金属交易部,与康丁先生负责的菲利普基金之间,加强金属期货合作一事,来征询卢桑您的意见。” 这件事,卢灿同样也很清楚。 伦敦金属交易市场,是全球最大的金属期货市场,也是全球金属期货价格的风向标。 这样的一块战略高地,住友商社能放弃? 因此,住友商社筹建住友商社伦敦金属交易部,也就是秋山真一现在负责的这一部门,并在伦敦金属交易所投入巨资,成为伦敦有色金属尤其是伦敦铜交易板块中的巨无霸级的存在。 住友商社伦敦金属交易部,一直靠着控制伦敦铜的期货价格,来实现住友商社对国际铜价的影响,铜价是涨还是跌,都要为住友商社带来一定的利益。 当铜价过低,他们就会买入远景期货,烘托铜价上扬,当铜市过热,他们就会精算后抛单,适当打压——掌控伦敦铜价,使之总体维持一种稳定向上的走势,但又不过分激进。 因此,住友商社伦敦金属交易部又有着“国际铜价节拍器”的称号。 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正义感”?很威风? 正义未必——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住友商社服务! 但确实很威风! 只是,他们这么做,同样得罪很多资本势力,尤其是那些靠炒作期货牟利的资本——你一个稳定的铜期货市场,让这些期货资本,上哪儿去盈利? 再说“正义”……也值得推敲。 国际铜价,关乎开采商、加工商、贸易商以及终端用户的全体利益。 住友商社是全球最大的铜供应商,却不是最大的开采商,也不是最大的加工商,只有稳定而持久的铜价市场,才是最有利于住友商社。另外,住友商社控制国际铜价,可以与开采商和加工商争抢国际铜价的议价权,一手掌控国际铜的供需关系。 从这两个角度解读,还觉得它的行为是正义的吗? 所以,住友商社的这种“控价”行为,为自己招来不少对头,譬如“自由港”“智利国家铜公司”“墨西哥铜业集团”等矿业巨头,就对住友商社早有不满。 住友财团虽然资本雄厚,可是,想要靠一家之力对付这么多的对手,也很吃力。 现在明白秋山真一今天上门的用意了么? 没错!他上门来收“小弟”的! 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公司有矛盾,而卢家和阿尔达汗在伦敦又有一家实力不错的基金公司,完全可以成为住友商社伦敦金属交易部的辅助力量。 一切看起来,似乎米米卡铜矿,天然就很适合成为住友商社的“小弟”。 米格尔和康丁两人,正是基于这一考虑,才劝说卢灿,见见秋山真一。他们认为,住友商社可能会成为米米卡铜矿对抗自由港公司的强力盟友。 可是,卢灿的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住友商社看着唬人,可在欧美资本面前,就是一个样子货,软蛋。它所做出的的任何承诺,都当不得真,还要防备被它当成“背锅侠”! 否则,滨中泰男这位“伦敦铜事件”中的抗击英雄,又怎么会被自己人判刑八年? 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更勿论所谓的“小弟盟友”。 所以,卢灿对两家所谓的合作,并不是很热心,只是基于无法和康丁、米格尔解释,便让他带秋山真一上门聊聊。 “秋山部长,我们双方怎么合作?”卢灿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秋山真一脸上。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今年八月份,国际铜业协会将召开第六届全体大会,住友商社将在会上,推荐米米卡铜矿成为新会员。米米卡铜矿一旦成为国际铜业协会成员,再遇到类似于几内亚岛这样的争执,就可以申请协会内部协调与裁决!”秋山真一说这话时,表情有些自得。 讲真,卢灿还真不知道“国际同业协会”是个什么组织,茫茫然,毫无感觉。 康丁手掌抵着嘴巴轻咳一声,有些替两人的对话尴尬——一个说得热闹,一个回应的冷漠,秋山的这番“卖好”,还真是明珠暗投。 他连忙在旁边解释一句,“国际铜业协会,又称国际铜联盟,1968年创立于纽约,现有十八名会员,代表着世界精铜产量65的矿山、冶炼厂,以及世界上最大的八家铜和铜合金加工企业。铜联盟在全球铜供应中的作用,有些类似于欧佩克之于石油。住友商社是铜联盟的创始会员之一,他们确实有权力推荐新会员。” 欧佩克之于石油?卢灿瞬间明白这家自己从未听过的铜联盟的作用——这是一家调节国际铜供应、价格的商会型组织。 这家组织成立十多年,也才十八名会员,米米卡铜矿能成为新成员? 看来,秋山真一抛出的礼物,还真不轻啊! 下这么大的鱼饵,就是为了“收小弟”? 卢灿从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尤其是东洋企业的馅饼,馅中有慢性毒药的可能性,太高! 第127章 购置庄园 秋山真一在观察卢灿表情的细节变化,以便于根据对方的“惊喜”程度来提己方的条件。 孰料,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不明白“铜联盟”成员的价值,还是表情管理做得太到位,听完康丁介绍之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后续呢?怎么没后续?不会自己抛出这么好的条件,对方就这种反应?秋山真一都愣了! 卢灿有反应,只是,不是那么美好。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东洋企业坑多,和他们合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没办法,后世中国企业与东洋企业合作中,吃过太多的暗亏。 似乎在思考,许久,他笑着开口道,“秋山部长,这件事同样属于米米卡铜矿的管理范畴,我无法给出答复。我们还是聊聊你打算怎么和菲利普斯基金合作。” 这一回答,无疑让秋山真一很失望,不过,作为一名商场老手,掩饰情绪是基本能力,他微笑点头,“像卢桑这样恪守原则、尊重管理层的股东,真让人钦佩。” 卢灿盯着对方看了两秒,忽然微微笑了起来,“谢谢夸奖,秋山部长,我们还是聊正事。” 秋山竟然被他的眼睛看的有些发慌,连忙捂着嘴低头轻咳一声,才说道,“卢桑,菲利普基金在石油期货以及英镑贬值的操盘中,表现出极其优异的市场嗅觉,我很钦佩。” “我个人希望,能够在日后的期货交易中,与菲利普基金,保持‘步调一统’。” “如果我们双方能联合成立一家专注于金属期货交易的投资基金,维护国际铜价的平稳,会是全球各家以铜为生的企业的幸福之音,住友商社也会为之庆幸!” “不知卢桑是否同意我的观点?还请赐教!” 随着卢灿的财富和地位的日益拔高,他的“眼神杀”,威力越来越强。秋山真一正是在他的眼神逼视之下,终于将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与卢灿所猜想的,基本差不离。 住友商社想要与菲利普基金,在期货投资方面,保持“步调一统”,其实就是希望找个“武力值的小弟”,在面对危机时,一起应对。 卢灿看了眼康丁,笑着问道,“康丁,你对秋山部长的提议,怎么看?” 两人在昨天的电话中聊过,大概也猜出今天秋山所说的这些,因而也有一些因应准备。 康丁扬了扬眉,“秋山部长,谢谢你对菲利普基金的看重,我本人对于持有伦敦铜的长期合约,也有一定的兴趣,对于彼此的合作,我并不反对。不过,有两个小问题,需要秋山部长给我答复。” “康丁总裁,您说。”秋山真一坐直身体。 “第一,双方保持‘步调一统’,确定是协商制,而不是一方制约或者听命一方?” “第二,新成立的伦敦铜基金,预计投资多少?管理权归属谁?” 昨天,康丁与卢灿的电话商议中,两人都对伦敦铜的长期合约看好,因而,对于住友商社可能提出的合作,都不反对。康丁甚至对于住友商社抱有相当高的期望——住友商社毕竟是伦敦铜的“庄家”之一。能和这样的“庄家”合作,对于把握期货市场动向,肯定是有很大帮助的。 卢灿虽然对东洋企业戒心颇重,可对于未来十年伦敦铜的整体发展,还是很有信心的,能够与住友商社合作,持有伦敦铜的长期合约,几乎是稳赚不赔。 这种合作为什么不同意? 正好,做空英镑后的资金,需要找一个出口,与住友商社合作伦敦铜,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正基于这种考虑,卢灿昨天才答应,今天秋山真一的登门拜访。 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在合作中保持菲利普基金的独立性,这点很重要。 见卢灿和康丁都没有反对的意思,秋山真一很满意,微笑着抬抬手,“住友商社伦敦交易部,从事金属交易十多年,原则上,我们肯定希望能够获得合作的主导权……” 他看看卢灿,有看看康丁,“不过,卢桑,还有康丁总裁,都是金融界卓有成就者,住友商社愿意就本次合作,遵循双方协商的态度,来确定未来的投资方向。” 秋山真一清楚的很,住友商社想要百分百掌控合作,几乎不可能! 他的第一条底线,是希望菲利普基金在关键时候,站在住友商社一边——实现资本拆借。 另一条底线则是——双方合作的伦敦铜基金,由住友商社实施主导。 在卢灿看来,这两条都不算过分,不过,康丁却不这么看。在随后的初步讨论中,他始终坚持伦敦铜基金必须实现“共管”。 生意嘛,不急,慢慢谈着,总会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平衡。 中午,卢灿在别墅招待秋山真一一行人,倒不是因为上午的合作,而是,米米卡铜矿想要在国际铜市场立足,还真的需要住友商社帮衬一把。 别看阿尔达汗傲气,不愿意在卢灿面前露怯,死撑着说没事。 可是,从潘云耕那得知的消息,最近一段时间,自由港矿物公司的小动作特别多,毕竟是盘踞印尼多年的欧美矿业巨头,他们在里安查亚省的“利益相关方”非常多。 而省内资源,恰恰是阿尔达汗所欠缺的。 因此,在刚刚过去的一周时间内,来自里安查亚省的“检查”“整修”命令,多达十多条,压得米米卡铜矿喘不过气来。 米米卡铜矿,需要盟友。 住友商社估计也是看准这一点,才频频提出与米米卡铜矿合作,有点乘火打劫的意思。 身边俱是虎狼,阿尔达汗现在是咬着牙撑着。 如果说只有自由港一家,兴许阿尔达汗还能撑住,如果再加上意图不明的住友商社……卢灿都替阿尔达汗着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透过与住友商社伦敦交易部的合作,缓和与东洋巨头之间的关系,缓颊一下当下米米卡铜矿的处境。 午饭后,康丁留下一份厚厚的文件,与秋山真一一起离开——双方达成合作意向之后,剩下的细节,换个地方再谈。 温碧璃将楼下收拾干净,看了看时钟,已经下午两点,想了想后,泡了杯茶,端着上二楼的书房,伸手推开房门,“阿灿,我们还出门吗?” 卢灿正在看康丁留下的文件,是菲利普基金的财务账目——这次卢家在英伦大手笔投资、捐赠,需要从菲利普基金抽取一定量的资金。 他抬头看了眼温碧璃,呵呵一笑。这丫头,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短装外套,搭配修身裤,一副外出的装扮,还问自己是否外出? 伸手将她拽过来,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脑袋埋在她的肩颈,闻着发香,嘿嘿一笑,“出门也可以,先吃了你……” “哎……痒……”丫头似拒还迎的扭动着身子…… 出门的时间,被拖到下午四点。 伦敦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剑桥就要好太多,西下的斜阳照在身上很温煦,天空瓦蓝,又因为刚才的舒畅运动,牵手走在林顿小镇的两人,心情美得很。 “阿灿,既然你要来剑桥担任客座教授,不如找凯文说一声,把这座小庄园买下?”温碧璃很喜欢林顿镇的这座小庄园,清雅幽静,古朴厚重,空气也不错。 “行,我回头问问凯文。”卢灿也很喜欢林顿小镇,便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在小镇的青石板路面上,走着走着,再次来到“北极熊”的酒馆。 上次和凯文来过一次,卢灿惊讶的发现,酒馆中不少顾客,都是剑桥各大学院的老师和学生。这帮人在这里发牢骚、侃大山,也不缺骂娘的。 问过凯文后才得知,林顿镇距离剑桥镇很近,房租又要比剑桥镇便宜不少,因而剑桥各个学院的老师和学生,都喜欢在林顿镇租房。 这会儿正是下午茶时间,小酒馆门口帐篷下,坐着不少顾客,聊着闲天,品着英式红茶和典型,一派悠闲的乡村景象。 卢灿指指依旧矗立在门口不远处的树化玉,笑道,“喏,那就是树化玉,我发现的,被凯文以两千磅买下,过几天拉走。” 温碧璃当然知道这件事,停步瞅瞅那根树化玉,“我怎么看着,就是一块没腐烂干净的大木桩?” “这就是我的神奇之处,要是大家都认出来,怎么显得我的火眼金睛?” 卢灿的回答,颇为臭屁,招来温碧璃的一记白眼,又晃了晃男人的胳膊,“我们也进去坐坐。” 这是一家纯正的英式酒馆,椭圆形的木质过胸柜台,前面一根横杠,那是踏杠,用来让酒客趴着喝酒,同时也拉开顾客与柜台后面的侍者距离——防止醉酒者闹事袭击柜台后面的人员。 在柜台点了一杯白兰地,又帮温碧璃要了一杯烟熏苏格兰鸡尾酒。温碧璃趴在横杠上欣赏调酒师的花哨动作,卢灿抬头看看柜台右侧的“小黑板”——柜台的右侧,悬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各种招聘、交易信息。 这种“小黑板信息公告”,在欧洲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说可以推溯到罗马时期。 当时的欧洲,可没有大型交易市场,而酒馆是信息来源最丰富的地方,于是,很多商人便将自己的产品求购、出售等交易信息,公布在酒馆中,让潜在交易对象看到。 到大航海时代,小酒馆更成为船员雇佣的集中地,很多游戏中都有“去酒馆招聘船员”的设置,就是来自于此。 今天的小黑板上,写着七八条信息,有房屋租赁信息,有出售讲义的信息,也有求职信息,乱七八糟的。卢灿的目光落在小黑板最下面一条,连忙伸手碰碰温碧璃,“阿璃,你看,有人卖房子!” 温碧璃扭头看了看,明媚的眼睛略略弯了弯,“纳顿庄园?” 没错,小黑板上白色粉笔写着,急售纳顿庄园,总面积2217英亩。 2217英亩,那可是九万多平米,要比现在居住的庄园还要大一些。 还真是人走运的时候,想啥来啥!两人刚商量在林顿镇置产,这边就遇到卖庄园的! 奔着这个好兆头,卢灿和温碧璃俩人,都要去看看。 第128章 诺顿庄园 “naughton”纳顿,是典型的爱尔兰姓氏,原意为爱尔兰神话中的水与海之神;古英语中,又有“洼地”的意思。 就在卢灿和温碧璃,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猜测着纳顿庄园的名字,究竟来源于哪种意思时,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妇走进酒馆,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朝台挥挥手,“柯林斯,买家在哪儿?” “诺顿先生,夫人,喏,那边。”台后面的那名叫做柯林斯的年轻调酒师,对着卢灿座位处努努嘴。 酒馆不大,室内坐着四位东方人,还是很扎眼的,刚才进门时,凯尔·诺顿就注意到卢灿和温碧璃,只是没想到,买家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对男女。 那位诺顿夫人回头瞅了眼,顿时带出一丝不屑的表情,“嘿,柯林斯,没搞错,你确定他们买得起?我父亲留下的,可是一栋庄园,不是一栋房屋!” 正靠在横杆上打量卢灿与温碧璃的凯尔·诺顿,连忙转身,一把按住妻子的胳膊,打断对方,又歉意的对调酒师柯林斯歉意的笑笑,“对不起,柯林斯,我夫人没别的意思,她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你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让她有些焦虑……” 凯尔·诺顿算商场精英,刚才观察卢灿和温碧璃时,很自然也看到坐在两人旁边一桌的阿忠和阿木,这两位明显是保镖——出门带着两位保镖随行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的出言道歉,让脸色不虞的调酒师,按下心中的不快。 “给我们两杯曼哈顿酒,剩余的是小费。”凯尔·诺顿掏出钱夹,取出一张女王头像(二十英镑)压在柜台上,又笑着问道,“柯林斯,你知道那两位什么背景?” 曼哈顿鸡尾酒,据说是英国着名首相丘吉尔的母亲珍妮·杰罗姆发明的,两英镑一杯…… 看在十多英镑的小费份上,柯林斯耸耸肩,笑容再度回到脸上,“据说来自香江,住在戴勒斯庄园,应该是戴勒斯议员家的朋友,再多的信息……” 他摊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然后顺手将柜台上的二十英镑摸入自己兜中。 那天凯文陪同卢灿来酒馆,花费两千英镑买走门口那块木头化石,柯林斯调酒师所说的这些信息,也是从酒馆老板口中得知的,再多的,他真不知道。 林顿镇就这么一丢丢大小,着名的人物就那么几个,谁不知道谁?凯尔·诺顿当然知道戴勒斯庄园,也知道威廉·戴勒斯的身份。 这对来自香江的年轻男女,是戴勒斯家族的朋友? 他忽然想起最近舰队街疯狂报道的一位来自香江的年轻人……莫非是他? 凯尔·诺顿的祖籍北爱尔兰,父亲巴里·诺顿是英国着名的电子工程学家。剑桥大学的超级计算机“诺顿”,就是巴里·诺顿的杰作,每一秒钟能完成2亿次的运算。 父亲是科学家,可儿子凯尔却是华尔街的一名券商,任职于所罗门兄弟公司。 半个月前,老巴里因为一场车祸去世,原本是一件让整个英伦科学界伤心的事情,据说连女王都准备给老巴里叙功授勋,以示对他生前所做贡献的嘉奖。 可是,当警方介入车祸调查时,意外的发现,七十多的老巴里,生前竟然隐藏了一位三十来岁来自东欧的红颜知己!更为可怕的是,这位红颜知己的另一重身份,竟然出现在军情六处的黑名单上——极有可能是来自苏盟的间谍! 从纽约赶回来的凯尔·诺顿,得知老父亲竟然和苏盟的间谍有染,他当然不相信,这都什么跟什么?要知道,父亲都七十五岁,还有那能力? 可是,当警方将证据摆在面前时,顿时懵圈——证据显示,那位叫做奥尔加的捷克斯洛伐克女人,至少与父亲交往三年! 为了消弭这件事带来的不良影响,原定所有的嘉奖,全部取消。老巴里的葬礼变得极其低调,仅仅老巴里生前所在的剑桥大学麦格达伦学院,为他举行了一场小规模的追悼会。 噩梦般的经历,让诺顿夫妇都不想在英国多待。两人急于将父亲生前置办的诺顿庄园处理掉,便在各家小酒馆的黑板上标示出售的信息。 夫妇两人正准备过几天回纽约,没成想,北极熊酒馆来电话,有人想要买庄园。 这件事,卢灿还真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不会买诺顿庄园——与kgb和军情六处这两大魔头机构都有染的庄园,再好再便宜也不会要……指不定能在各个房间找出多少窃听器! 百密一疏,说的就是当下! 说起来,还要怪卢灿自己“懒”——只要给凯文打一个电话,就能打听到这家庄园的底细! “嗨,两位好,是二位要购买诺顿庄园?” 卢灿与温碧璃正在商量着,后天上午在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的公开课该讲什么内容,一声招呼,让两人抬头,三步开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这对夫妇的穿着都比较精致,有着社会精英的范儿。 卢灿的目光,在中年男子手臂上的黑纱转了一圈后,起身点头,“对!你是……?” “我是凯尔·诺顿,这位是我的夫人诺娃。”那位中年男人微笑介绍,“诺顿庄园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遗产,我有明确的继承权和处置权。” “维文,很高兴认识二位。”卢灿主动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又指指温碧璃,“我夫人吉尼亚。诺顿先生,不知什么时间方便,我们去看看诺顿庄园?” “叫我凯尔就行!”凯尔·诺顿笑着耸耸肩,“没什么不方便的,要不……现在?” 卢灿一愣,这对夫妇怎么表现得比买家还着急? 因为对方的解释,随即就到,他也就没有多想——“我们夫妇现在住在纽约,这次回来处理父亲的丧事,已经逗留太久!” 处理遗产……这个解释,让人没法往下问,于是,卢灿抬抬手,“骚瑞,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那么,我们现在就去。” 刚才两人步行过来的,因而,阿木需要赶回去取车,卢灿、温碧璃,还有诺顿夫妇,便站在酒馆门口等他取车回来。 凯尔一副很健谈的样子,“维文先生,你是准备在剑桥大学上学?” 卢灿笑笑,说自己去剑桥东方研究院当客座教授?是不是有些凡尔赛?最终他还是选择低调,“吉尼亚很喜欢林顿小镇,所以,我们准备置办一份物业,以后可以来度假。” 殊不知,这句话同样很凡尔赛。 凯尔对着夫人挑挑眉,示意自己猜得没错,一定是报纸上说的那位香江超级富豪。 诺娃隐蔽的撇撇嘴——歧视无处不在,诺娃·诺顿是北美人,自幼家庭条件优沃,骨子里很瞧不起东方人,不过,她也清楚超级富豪意味着什么……终究脸色要缓和一些,不那么冷冰冰。 “维文,选择诺顿庄园,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凯尔再度微笑着对卢灿说道,“稍后你就会发现,诺顿庄园非常适合你和吉尼亚夫人的需求。” 对方似乎在竭力推销这座庄园?这种怪怪的感觉,挥之不去。卢灿笑着问道,“还没问起,诺顿先生为什么出售庄园?” “我们夫妇在纽约有自己的事业,回英伦的次数很少,所以……”凯尔摊摊手。 他的话,似乎无懈可击,再次打消卢灿的疑惑。 诺顿庄园,位于林顿小镇外,通往塞特福德的那条道路右侧。 凯尔还真没瞎说,这栋庄园确实很漂亮! 远观,丘陵起伏,远处的农庄,红墙青瓦,炊烟四起,已经到了庄园做晚饭的时间。 等车子开进庄园,各类乔灌花木浓郁叠翠,草坪茵茵绿毯如画。庄园内一条小溪水,盘踞成“s”形,然后蜿蜒流入剑河。主人家的房子则是三层的维多利亚风格住宅,尖尖的屋顶,绛红色的瓦片在夕阳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非常典型的英伦乡村庄园,有点像童话中的住宅。 在见到庄园的一瞬间,温碧璃本能的就喜欢上这里,挽着卢灿的胳膊,紧了紧。 卢灿的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凯尔的带领下,沿着庄园周边的公路,转了一圈。9万平方米的面积,还是挺大的,约有四分之一的面积是果木、灌木林,三分之一是自然草丘,还有三分之一是麦地和菜地,剩下的才是水面、住宅和道路。 转过一圈后,车子停在主楼前,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带着两名佣人,过来帮忙开车门。 凯尔在旁边介绍道,“这位是奥里瓦叔叔,也是这座庄园的管家。” 又对这位老管家说道,“这两位来自香江,维文,还有他的妻子吉尼亚。他们打算购买庄园,过来看看。” 卢灿对老管家点头笑笑,“奥里瓦先生,你好。” 诺顿庄园一共有十一名雇工,除了老管家、专职厨师、两位照料主屋的佣人外,还有七名专职农民。这一情况,刚才凯尔已经介绍过。 他注意到这位管家脸上的愁苦之色,但并没有在意——卢灿还以为对方是担心换了主人之后,庄园内的安排,会不会出现变故。 第129章 卢灿讲座 主宅中,含厨房、卫生间、客房、主卧、厅堂、玻璃房花圃、室内泳池、壁球,一共六十八个房间。各个房间都配有完整的维多利亚风格家具,一些装饰品,譬如近现代油画,虽然不算出名但毕竟是手绘作品而非印刷品,指不定会冒出一两张遗漏的名家名作。 整座庄园的常用家电齐全,农机设备也很完善,只需要更换极小部分。 总报价460万英镑,含庄园内所有,诺顿夫妇只会带走一些随身物品,连管家都留下来。 虽然说是英国乡下,可这价格还真不算贵,放在香江,这样一套庄园,即便是沙田元朗,也要比这个价格贵出两到三倍。卢灿和温碧璃几乎没做太多考虑,支付五十万英镑定金,具体的过户手续以及后续费用支付,明天有专人来办理。 天色擦黑,卢灿和温碧璃兴高采烈的告辞。 临行前,他还特意叮嘱满脸愁容的管家,“奥里瓦先生,告诉大家,一切照旧。” “谢谢阁下,还有吉尼亚夫人!大家都会一如既往的认真对待工作。”奥里瓦朝两人微微俯身。没有被辞退的风险,应该高兴才是,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管家的笑容,像是挤出来的。 兴致勃勃的卢灿两人,都没有想太多。他俩不约而同的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换了一位新主人,试想一下,任谁换了一位来自异域的主人,都会有所焦虑。 大华银行的财务及律师,第二天就接手庄园的交易谈判,倒不是谈价格,而是审核资产及农庄的财务状况。反馈回来的信息还不错,农庄的财务账号上,竟然还有十一万英镑的结余。诺顿夫妇不是难说话的人,凯尔表示,农庄账户上的结余,留下来算成庄园的农机补贴。 也就是说,卢家只花费450万英镑,就可以拥有这样一套英式庄园。 诺顿庄园,将挂在温碧璃的名下,交易过程以及随后的改装,也就交给这丫头来负责,卢灿没再过问,一门心思扑在明天上午的公开课上。 虽然有自信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是,总要准备一下。 卢灿的公开课,时长两个小时,可以讲述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又要不那么枯燥,同时还要展现自己的“渊博”,以此来“震慑”听课的一帮人,还是挺有难度的。 他拟定了二十二个人物故事,以人物故事,串中国历史,将上古、夏商周、秦汉两晋隋唐宋元明清等中国历代朝续,简述一遍。 公开课的题目,就叫做《中国简史人物故事集》。 昨天晚上,他已经将提纲发给威尔玛教授,简单沟通过。据威尔玛教授说,明天会有不少东方研究院的老教授还有学员来听课。 想想,压力还是蛮大的。 ……………… 十九世纪上半叶欧洲开启亚洲大殖民时代,以英、法、西班牙、荷兰、葡萄牙为代表的殖民者,从亚洲各国劫掠回无数的艺术品与文物。 欧洲对亚洲的文化、语言、艺术研究,步入快车道。 1858年,英属印度也就是今天的印度、巴基斯坦、缅北、孟加拉地区,完全沦为维多利亚女王的专属地之后,有关于印度次大陆的研究,达到顶峰。 剑桥大学在1829年,设立专门的印度次大陆研究中心。 随着英国殖民者在中原势力的逐渐扩张,牛津剑桥等大学中的东方研究者,将目光转向历史脉络更清晰、文明更具有特色的中国文化。 1888年,剑桥大学以印度次大陆研究中心为基础,整合东亚、南亚、西亚以及远东的各个研究小组,组建正式的东方研究院,并将其列入剑桥大学正式院系。 东方研究院成立之后,中国文化、语言、艺术研究,迅速成为热点,从事中华文化范围圈内的研究学者被称为汉学家,他们的研究被称为汉学。 提醒一句:汉学研究不等于中国研究! 时至今日,东方研究院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汉学研究院”——只有三大门类,分别是中国研究、朝鲜研究以及日本研究,这三类研究,统称“汉学研究”。 至于早年的印度次大陆研究热潮,早已经烟消云散。 今天,莱恩图书馆一楼的弥尔纳讲堂,汇聚了东方研究院的多名汉学教授—— 中国语言研究组组长查尔斯·弗利尔; 剑桥大学中国艺术研究专员、美国克利夫兰东亚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李雪曼; 日裔汉学教授长尾甲;世界知名的汉学大家、出版过《中国科学与文明》辑录的李约瑟教授; 有着“剑桥大学汉语教育第一人”之称,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杜希德教授; 《剑桥中国史》编撰者、美国知名汉学家费正清教授; 此外,还有新加坡访问学者、国立大学中文系教授于正清先生; 当然少不了威尔玛副院长…… 此外,讲堂中还有大约六十名左右的学生,看年纪,一个个都不比卢灿小。 这几位大拿在讲坛下一座,坐在候场区的卢灿,不由自主的有些腿软,心慌。他甚至已经后悔自己为啥想一出是一出?答应做这么个破客座教授干嘛? 不到现场,不知道这种压力! 细心的温碧璃,察觉到卢灿的不安。她将手中的水杯打开,递过去,凑在男人的耳边轻笑说道,“一个个大西瓜……” 这是今天早晨两人出门时讲的笑话。 当时温碧璃问卢灿会不会紧张,那是的卢灿可自信了,张嘴就来——那有什么好紧张的?就当台下是西瓜田,学生是小西瓜,教授是大西瓜! 把温碧璃乐得不行。 这会,温碧璃又翻出这个笑话,卢灿哭笑不得。不过,经过她这么一打岔,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朝她笑笑,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润润发干的嗓子。 这时,威尔玛教授走上演讲台,双手压了压,弥尔纳讲堂顿时安静下来。 “今年三月份的一天下午,我和约瑟教授喝下午茶,他向我抱怨,学习研究汉学的学生越来越少,东方研究院接到的入学申请同样越来越少,东方研究院在剑桥这个体系中的影响力,越来越低!” “他问我,怎么办?” “我的办法就是,多聘请几位有影响力的教授,吸引更多的学生。” 威尔玛教授朝前排的李约翰教授挑挑眉,“约翰教授,这次,我聘请全球身价最高的年轻教授,来担当东方研究院的教员……不知道你是否满意?” 李约翰教授笑容有些苦涩。 随着铁幕落下,欧美研究汉学的热潮快速退去,七十年代末更是达到顶峰。1978年,堂堂剑桥东方研究院,包括研究生和博士生,竟然只有六十八名学生!即便是今天,东方研究院的所有学员加在一起,也不过一百四十二名。 威尔玛是三一学院的副院长,他本人还兼着东方研究院的常务副院长一职。 他的这番话,把卢灿说愣了——合着不是看中我的学识,而是看重我的社会影响力? 这让他隐隐有些恼火。 不过,威尔玛教授很快又说道,“刚才只是个小玩笑!我只是想要强调,这次聘请来的客座教授,他的身份很特别!他既有敏锐的商业嗅觉,又有身后的知识积累,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位能充分的将知识化为财富的杰出年轻人!” “让我们有请香江虎园博物馆创始人~~~~维文·卢!” 威尔玛教授的介绍,总算让卢灿松了口气!呢嘛,不带这样玩人的! 微笑着站起身,走上演讲台,与朝台下鞠躬,迎来一片礼节性的掌声,又与威尔玛教授握握手,“教授,我现在可以反悔吗?” “反悔?”威尔玛一愣,还以为刚才的话,让卢灿不高兴…… 卢灿耸耸肩,笑道,“每年八天三十二个课时的客座教授,却只能拿到八万英镑的薪酬,你不觉得,这种薪酬与我的身价,不太般配吗?” 事实上,卢灿确实有点不高兴,他不太适应英国人的这种玩笑,或者说,他对威尔玛的小心思有些不满——威尔玛应该确实就有利用他影响力的心思。 故此,他以玩笑的方式,将这件事点了出来。 威尔玛教授意识到卢灿在开玩笑,马上笑着摇头,同样以开玩笑的方式说道,“nonono!协议已经签署,你要觉得薪水少,必须等到明年续约谈判!如果觉得心理不平衡,午餐后去我的办公室喝一杯,我还珍藏着一瓶不错的白兰地。” 老头子心思快得很,抬手示意卢灿站到演讲台前,“喏,舞台交给你,让大家见识,你的精彩!” 说完,他转身下台,生怕卢灿再说出什么。 “各位教授,各位同学,我是维文·卢!”卢灿在掌声中,开始他在剑桥讲坛上的第一节课。 真正站到台上后,反而没了刚才台下的忐忑、紧张,他的话语从容,语调平缓,让一直揪着心的温碧璃,长长的吁了口气。 “在正式开讲之前,我想说几句题外话。” “在香江中大时,我曾经研究过两年多时间的欧洲文学史和欧洲艺术史,坦白的说,有一段时间,这两门功课的严谨与专业,还有无数让人枯燥的资料,让我萌生过不止一次的放弃念头。”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无趣!因为枯燥!因为过于专业!” “我本人研究西方史,有这种感觉,同理,东方文化与语言,对于欧美的年轻人而言,也应该是无趣、枯燥的!” “只有将这种无趣、枯燥的特性,调整,改变过来,才有可能实现汉学研究的再度振兴!” “那么,如何改变呢?” “我认为,剑桥的汉学教材,需要做适当调整——入门级的东方史学、东方艺术以及东方语言,一定要有趣,让更多的年轻人,先入门,再谈深入研究!” “因此,我带来《中国简史人物故事集》,这就是我今天公开课的主题!” 第130章 三家分智 两个小时的正课结束,听者报以热烈掌声。 李约瑟、杜希德等汉学大拿,也面带微笑,轻拍双手。 李约瑟是中国史研究方面的巨匠,杜希德是剑桥大学中国语言教育和推广第一人,两老头白发皓首,还凑在一起低声说笑两句。台上年轻人,还真的给他们一个惊喜,虽然有取巧的成分,不过,基础很扎实,方式也很有趣,有些观点也很新颖。 卢灿的演讲,更像讲故事。 他将中国历史分为五个阶段:神话史——盘古开天女娲造人时期;真实存在但被人为神话历史——炎黄二帝争霸、平定蚩尤,一直到大禹治水这段时间;具有大量考古及文字资料佐证但充斥诸多传说、争议的先秦史——汉代立国之前;具有考古及文字记载双重印证,但又不算非常详尽的第一个千年史——宋立国之前;文字记载极其详细的第二个千年史——由宋到近现代的历史。 他又从这五段历史中摘取二十二个代表人物,像盘古、黄帝、大禹、周平王、秦王嬴政……最后一位是中国历史上末代状元刘春霖。 每一个人物,都有其历史代表性,又有其故事性和趣味性,连贯性也不错,几乎将整个中国古代史串起来,因而,他的公开课,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方式有些取巧,正常的历史研究和历史课教学,肯定不能用这种模式。不过,这只是一节展示演讲者才学的公开课而已,大家都不会按照研究的标准去要求。更何况,卢灿的“串鞭炮”式的讲述,同样展示他对中国古代史的精通和熟稔,否则也不会随口拈来都是史实。 接下来是半个小时的自由问答时间,有几名学生举手提了几个问题,都是有关刚才卢灿讲述中的人物的事迹,不算刁难,卢灿随口就能解答。 就在卢灿以为,今天的公开课即将顺风顺水的结束时,坐在第一排的李约瑟,忽地举起手臂。 李约瑟举手提问?讲堂内一片哗然。 这位老家伙,算得上欧美汉学研究中的泰山北斗级人物,他想要问什么? 杜希德诧异的向他偏偏脑袋,“你干吗?小家伙讲得不错……” 杜希德是汉学教育,很欣赏卢灿这种寓教于乐的讲课方式,他自然希望卢灿能加入进来,故而想要劝一句老友,莫要为难台上的小子。 “饶固庵给我来过电话,对这小子赞不绝口……嘿嘿,试试他的话,有没有水分。”李约瑟老顽童般的嘿嘿一笑,手臂依旧固执地举着。 杜希德翻了个白眼,心道,饶固庵,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的电话起到反效果…… 七十年代末,饶老游历欧美,在法国巴黎第三大学、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美国哈佛大学都担任过客座教授,与这帮英国汉学家关系都不错。这次卢灿出行伦敦,饶老有些担心,随即给许多老友去电话,让他们照看一二,杜希德也接到他的电话。 李约瑟的手臂,倔强的举着,卢灿不能当做看不见呀,但愿这老家伙,别整幺蛾子! 只能点名,笑着问道,“约瑟教授,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老头子站起身来,笑眯眯问道,“维文先生,我在研究中国古代史时,发现一个小问题,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你说。”卢灿微笑点头,心中已经是警铃大作。 “周朝分西周和东周,在中国相关的史书上,为什么会将东周分为‘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直接用东周称呼不好吗?‘春秋’和‘战国’的名字怎么来的?另外,有关‘春秋’和‘战国’的时间划分,又该如何推算?” 为什么会有“春秋”“战国”这一说法?“春秋战国”的时间如何界定? 卢灿心底已经在p!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他? 公开课的现场问答环节,一般情况,没人会提过于刁钻的问题,因为对方回答不上来的话,会很尴尬;回答者即便知道答案,也需要逻辑整理的时间,这会造成冷场,相当不礼貌。 李约瑟的这一问题,绝对刁钻,在八十年代的欧美汉学界,百分百是个大难题! 欧洲人的史学研究中,更注重“耶稣纪年”也就是“公元纪年法”,因此,中国人习惯使用的“年号纪年”,一直是欧洲史学研究者最为头疼的事,春秋战国这段历史,更是“顽疾”般的存在。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台上的年轻人,看他怎么回答。 卢灿将面前的演讲稿合上,又扶了扶麦克风,这些,都在为他思考答案争取时间。 大约秒后,他终于笑着回答道:“在回答约瑟教授这一问题之前,我先要指明一点,约瑟教授刚才的问题中,有一点小瑕疵。” 咦?竟然认为李约瑟教授的问题本身有瑕疵? 这是反击?台下一下子轰然热闹起来。 今天听课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是自诩天才、心高气傲之辈?卢灿的这种“反权威”,顿时让这帮年轻人起哄,哨声四起,还有不少学生大喊,“哪儿错了?”“对啊,约瑟教授的问题哪儿错了?” 台下第一排的几位教授,同样面面相觑,杜希德更是乐呵的掩着嘴偏头跟李约瑟教授笑道,“这小子,报复心很强啊!哈哈,反击来了!” 李约瑟苦笑摇头,又站起身,“请问,我的问题,哪儿出错?” “东周经历二十五王,周赧王姬延去世,时间点为公元前256年,东周灭亡,也就是说,周朝在公元前256年已经不存在。” “战国时代结束的标志,却是秦王嬴政灭齐,统一六国,时间线为公元前221年。” “相差35年!” “由此,不难看出,春秋战国不等于东周。” “因而,约瑟教授刚才将‘东周分为春秋、战国两个阶段’的说法,略有瑕疵。” 李约瑟翻了个白眼,偏偏又无法反驳——东周分春秋、战国,这是史学界约定俗成的说法,但是如果从时间上考证,这种说法确实不够严谨。 老家伙摊摊手,转身朝身后的学生微微鞠躬,做了个歉意的手势。 这是认同了卢灿的说法。 学堂内掌声一片。 卢灿也借助这一问答,逐渐厘清脑海中的思路,等掌声停歇,他微笑着继续回答。 “春秋、战国,这两个历史阶段的词汇,毫无疑问,与孔子所编撰的中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春秋》,以及另一部重要的史书合辑《战国策》,有着直接关系。” “《春秋》一书,记载的是从鲁隐公元年即公元前722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即公元前481年间各国大事。由于它所记历史事实的起止年代,大体上与一个客观的历史发展时期相当,所以后代史学家便把《春秋》这个书名作为这个历史时期的名称。” “为了叙事方便,将公元前770年,即周平王元年……周平王这个人物,刚才我有所讲述,他带领朝臣东迁,视为东周开始的第一年,同时也作为“春秋”的开始。这一点几乎得到中国史学界或者说研究中国史学学者们的公认,不存在多少争议。” “真正存在争议的是,春秋与战国,究竟何时交接?” 卢灿捋清思路之后,言语的逻辑性越来越清晰,讲述也越来越顺畅,再一次展示他强大的知识储备和超强记忆力。 “春秋战国何时交接?目前存在三种主流观点。” “其一是《史记》,西汉史学家司马迁,他认为春秋止于公元前476年,也就是周敬王四十四年,战国始于公元前475年,也就是周元王元年。基于《史记》为中国古代史中的权威,因而,这种观点,目前是界定春秋战国交接时间点的主流观点。” “第二种观点来自于《资治通鉴》,这也是一本非常权威的编年体史书。它的起始点为公元前403年,即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周威烈王正式册封韩虔、赵籍、魏斯为诸侯,也即是着名的‘三家分晋’,从此周礼崩坏,群雄竞逐。” “因此,也有一部分史学家,将公元前403年视为春秋战国的分界点。这种说法,也很有市场。” “第三种观点,来自于《战国策》。战国策的记载战国历史,上起公元前490年,晋国的智伯灭范氏,下至公元前221年,高渐离以筑击秦始皇,共245年。” “在《战国策》一书中,它详细记载了一个很有名的事件,那就是‘三家分智’!” “史学界一直将‘三家分晋’视为春秋战国的分水岭,可是,公元前453年,即周贞定王十六年,韩、赵、魏三家瓜分智氏,此时晋国已经名存实亡,七国争雄局面初步形成。” “那么,可不可以将‘三家分智’,作为春秋战国的分界线?” “也就是说,公元前453年‘三家分智’,是春秋战国的交接点,这是第三种观点。” 卢灿所说的这些内容,已经非常专业,别说在座的学生,即便是部分教授,都弄不清楚其中的时间点以及人物关系。这让杜希德和李约瑟这些汉学大拿,清楚的认识到,卢灿担任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的客座教授,绰绰有余! 李约瑟教授笑容满面,又问道,“那么……你的观点呢?” 卢灿耸耸肩,“我个人比较偏向于第三种,三家分智,才是春秋战国的交接点!” “三家分智,斩杀智伯全族二百多人口,智家的土地也由韩赵魏三家平分,不久后又瓜分晋国其它土地,韩、赵、魏三家彻底崛起,战国七雄初立。” “所以,三家分智才是战国的发端!” 李约瑟站起身来鼓掌,讲堂内其他人纷纷起立,这一次,掌声非常热烈! 剑桥,是一个崇尚知识的地方! 第131章 象雄大藏 午餐,安排在三一学院的教堂餐厅,几位教授都参与了聚餐。 卢灿自然是中心人物,几位老教授拉着他问东问西,有询问饶老近况,也有询问虎园博物馆,当然,更多的是交流东方艺术和中国史。 同样是研究中国高古历史,欧美学者与中国学者有着明显的不同。 国内的史学家,即便是无意识,也会以“炎黄后裔”“中原历史”为正统,进行“正史”和“夷史”两种研究,偏正而略夷。而欧洲汉学家,恰恰相反,他们对中国的边远民族,明显更有兴趣,像羌族、楼兰、象雄、回鹘、匈奴等,譬如,最近李约瑟教授正在研究“羌族”。 对于卢灿当众指出他问题中的瑕疵,约瑟教授并不在意,午餐时,依旧围着对方,交流着他对卢灿上午演讲时提及的一干人物的看法,重点是大禹。 “维文,你对于《史记·六国表》中提到的‘禹兴于西羌’,还有杨雄在《蜀王本纪》中提到的‘禹生西羌’,怎么看?” 老家伙最近在研究羌族,意外地发现,有不少历史记载,华人称为“五帝”之一的大禹,似乎与羌人关系密切。不止一本史书说过,大禹出生于西羌,其中又以汉代辞赋大家扬雄(公元前53-18)《蜀王本纪》的记载最为具体——“禹本汶山郡广柔县人,生于石纽,其地名痢儿畔。” 卢灿在心底p,很想说一句,我坐着看! 这个问题又是一个超级大难题,很不好回答! 有关“大禹”的出生地,可不仅仅只是“名人出生溯源”那么简单,更关乎中华文化的溯源——究竟是源于黄河文明,还是源于西川文明? 华夏文明发祥于黄河,这一观点传承两千年,从未有人怀疑过。 可是,随着三星堆被发掘,其中一尊“荆条冠面具”出土而逐渐被世人怀疑! 这尊面具的左右耳廓部位,各有三只孔洞,与司马迁的《史记·帝王世纪》中有关大禹描述“……两耳参漏……”的特征,非常相似。 于是,有不少史学家结合《史记》和《蜀王本纪》的内容,提出一个观点——这只荆条冠面具极有可能就是“大禹本尊”! 大禹本尊的面具,出现在西川三星堆,这代表什么?! 消息一传出,中国史学界,疯了都! 三星堆距今已有5000至3000年历史,又与历史记载中的“夏商”同期——这预示着“华夏”中的“夏”之一朝,极有可能就在西川! 它还极有可能推翻另一个观点,那就是“商代夏”的历史认知,演变出一种新的可能,那就是“夏商同期”! 大禹出西羌,原本就骇人听闻,又冒出一个夏商同期……这会彻底颠覆中国高古史学! 所以,后世的三星堆挖掘多年,却很少公布研究成果,真正的原因,不是没有研究成果,也不是不想公布,而是怕公布之后,世人接受不了! 这种情形,就像晋朝时《竹书纪年》被发掘出土一样。 “舜杀尧、禹杀舜、启杀益。伊尹杀商王太甲”,还有“大禹之父鲧,与尧之子丹朱、舜争部落联盟共主之位失败,而被尧流放至羽山,后又令祝融杀鲧。” 很多记载,那都是毁三观的存在! 因此,《竹书纪年》在出土之后,很快被儒家封禁,成为禁书!到宋代,更是被彻底查抄,一旦发现有刊印、收藏《竹书》者,“徙岭南”——这在当时,可是极重的刑罚! 所以,站在比史学更高的高度上来看,大禹就不应该出自西羌! 尽管它有可能是事实! 所以,卢灿一听这个问题,就开始龇牙咧嘴,不好回答啊。 最终,他揉揉眉心,选择含糊其辞,“约瑟教授,您是世界着名汉学家,应该很清楚,中国的古代史书,很多是自相矛盾的,我们不能引一本为证而忽略其它记载。” “就如同你说的‘禹出西羌’,确实在《史记》和《蜀王本纪》中有相关记载。但是,您别忘了,大禹的父亲鲧,是有崇氏部落首领,而有崇氏部落位于今天的河南洛阳嵩山一带。” 李约瑟一怔,无奈的摊摊双手,咒骂了一句,“混蛋的历史!” 卢灿说的有道理——大禹的父亲鲧,出自于中原,可史书中却记载他的儿子大禹,出生于西羌……让李约瑟打破头也解释不了啊! 总不能说鲧去西川旅游,邂逅一位羌族美女,诞生下的爱情结晶? 午餐之后,卢灿受邀做客李约瑟教授办公处。 李约瑟教授在东方研究院中地位很特殊,有自己的“挂牌”工作室,名叫约瑟研究室。 在剑桥大学,“挂牌”工作室意味着已经“建制”,也就是说,即便李约瑟教授去世,他的研究室也会一直存在,他的学生和弟子,也会沿着他的研究方向,继续前进。 这是剑桥大学对他的奖掖和研究成果的高度认可。 约瑟研究室现有两名副教授,两名研究员,此外还有两名博士及六名研究生,课题方向为“中国高古史和中国古代科技文明”。 约瑟研究室面积不小,二楼有一间小型的展览厅,约瑟教授带着卢灿和温碧璃俩人参观。 展厅内灯光柔和,干燥除尘设备甚至要比虎园博物馆还要先进。玻璃展柜中,陈列着两百多件来自中国的古陶器、石器、玉器和青铜器,算不上精彩,但很古朴。 展厅正中间的玻璃柜中,荧光灯打在一排长方体的书匣上,一个个书匣上都贴着藏文标签。 “约瑟教授,这是……?”卢灿不懂藏文,可是,能放在展厅正中间存放,一定价值不菲! “你不懂藏文?”李约瑟如同发现新大陆般,诧异起来。 说的自己不懂藏文是什么罪过似的,卢灿微笑摇头,“每一门语言都博大精深,学习起来都要耗费很多精力,你老觉得我应该懂?” “可是,艾伯特(饶老的英文名)精通藏文,你……没和他学习?”李约瑟依然难以置信。 这句话的意思等同于“这么好的老师在身边,你竟然没有跟着学习?” 这就有点打脸了,卢灿笑容有点尴尬,摊摊手说道,“事实上,最近两年,我的日常重心,都在生意场上……” 李约瑟忽然想起卢灿的身世,啧啧两声,又摇摇头,似乎在感慨,这么好的学习苗子,却不得不去经商。这种感慨,卢灿见得多了,是不是真的是学习苗子,他自己心中有数。 “这是《甘珠尔》贝叶经中的一部分,你应该听说过《象雄大藏经》?” 没等李约瑟教授说完,卢灿脑袋嗡的一下,插话问道,“这是哪个版本的《甘珠尔》?这是曲钦版还是绰斯甲版?还是康熙手抄本?乾隆内务府本?”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喷涌而出!略显失态! 李约瑟一愣,不是说不懂藏文吗? 卢灿扬扬眉,不懂藏文,不代表他不知道《象雄大藏经》! 无它,这部经卷辑录,实在太有名! 它的编撰者,据说是雍仲苯教的创始人辛饶弥沃佛祖。 在《苯教历史源流》里有记载,幸饶弥沃佛驻世时亲自宣讲由弟子们记述,并召集众多苯教弟子一起,逐字逐句校对过汇编而成的,最终成本两千多函。 这两千多函中,又分为《甘珠尔》和《丹珠尔》两藏。 “甘珠尔”出自于藏语“kanjur”的音译,大意是“佛训佛诫的翻译”,称之为“正藏”;“丹珠尔”出自于藏语“bstan-hgyur”,意思是“佛语的论述、注释”,又称之为“副藏”。 剥去宗教外衣之后,就能发现,《象雄大藏经》虽然名义上是经书合辑,实则是一部规模宏大的象雄古国全景百科全书! 包含了天文学、历算学、哲学、语言学、医药学、工程学、技术学、宗教学、因明学、辩论学、地理学以及超度、占卜、梦兆、招财、沐浴、招福、石碑铭文、雕刻、美术、舞蹈、音乐,乃至民风民俗,礼仪规范等等各个方面的知识。 堪称古象雄文明的“活字典”。 《象雄大藏经》内容原本篇幅浩大,历经数千年岁月变迁,其中一些内容已轶失不存,现存世的究竟还有多少,此时没人统计过。不过,2013年社科院启动“《古象雄大藏经》汉译与研究”时,有人做过调查,存世仅有178部! 李约瑟教授伸手打开玻璃柜,双手捧出一函,放在卢灿面前,笑道,“这是乾隆朝内务府的泥金写本,一共三十六夹,是我前些日子从巴黎的一位收藏家手中买下来。我正准备组织熟悉藏文的人进行研究呢……嗐,我还以为你懂藏文,刚才还琢磨着,邀请你加入我的研究小组呢!” 难怪他听说自己不懂藏文时,表情那么夸张…… 先看看这闻名遐迩的《象雄大藏经》。 清朝官本《象雄大藏经》,一共有两个版本。 其一是康熙手抄本。 康熙八年,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德丹活佛,入朝觐见,得康熙应诺,在清朝的龙兴之地建设瑞应寺,即今天的辽宁阜新瑞应寺,并赐“东藏”之名。 同年,康熙皇帝命人手抄《象雄大藏经》两部,一部赏赐给瑞应寺,另一部存入内务府。由于当时的《象雄大藏经》已经不全,因而只抄录了《甘珠尔》一藏。 其二就是乾隆内务府泥金写本。 乾隆三十五年,即公元1770年,乾隆皇帝为庆祝其生母崇庆皇太后八旬万寿,特颁旨御制金书《甘珠尔》。乾隆本以康熙八年写本为祖本,誊录而成,全部为108函(夹)。 内务府泥金写本制作的非常精美,卢灿面前的三十五函就是内务府泥金写本……不对,刚才看错了,应该称之为“夹”! 此经为长条散叶梵夹装,外包经袱,上下红漆描金木夹板,彩色经带捆扎,每夹一函。 因为上下为木板,颜色又与经袱色泽相同,卢灿还以为是书函装呢。 卢灿伸手解开捆扎的彩色经带,打开经袱,嘶了口凉气—— 首叶经头板裱磁青纸,上面覆盖红黄蓝绿白五色经帘,中间凹下部分书梵藏对照金字,两边彩绘佛像二尊。装饰纯金欢门,镶嵌珍珠、珊瑚珠、松石等 经叶由深蓝色磁青纸托裱而成,四周单栏,栏线外泥金描绘八宝缠枝莲纹。 经叶两面用泥金精写正楷藏文,分别书写目录和经文,每面写8行。 首函有“乾隆三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御制甘珠尔大藏经文序”。 这个字为什么卢灿又能看懂呢?因为序文和目录,用汉、满、蒙、藏四体文字对照书写。 但仅此一次,其它文字或藏文,或梵文。 经叶以藏文字母为序,依次叠放,每摞经叶的四个立面均饰以泥金彩绘八宝图案,既显示了藏经的庄严肃穆,又避免了经叶叠放时发生错乱。 太特喵的精美了! 卢灿如何不心动?他扭头朝李约瑟笑笑,“约瑟教授,这些经函……属于你个人所有?” 第132章 合作研究 李约瑟当然猜到卢灿的用意,微笑摇头,“嗐,维文,这些经函,我会留给约瑟研究室……” “约瑟教授,您听我说完!”如果对方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后面就很难挽回,所以卢灿匆忙抬手将约瑟的话打断,笑道,“你打算让约瑟研究室立项,研究这些经函的内容,是不是?” 注意卢灿说的这句话,与约瑟教授刚才想要表达的意思,区别很大,不过,听起来却好像差不多。约瑟教授没留意,点点头——他将这些经函留给约瑟研究室,确实是为了做研究。 “据我所知,乾隆内务府版《甘珠尔》一共一百零八函,你这里只有三十五函……只研究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完整?”卢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有完整的谁不愿意?约瑟教授正要说话,忽然一哆嗦,猛然间抬头,盯着卢灿,“维文……你知道剩下的……在哪儿?难道在虎园博物馆?” 卢灿笑笑,指指面前的经函,答非所问的说道,“约瑟教授,这些经函,卖给虎博。” “不可能!”约瑟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 “教授,你听我说完。”卢灿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掌压了压,示意稍安勿躁。 “不知道你购买这三十五函经书花费多少,我也不想知道。不过,虎园博物馆可以用每一函五万英镑的价格购置,这里三十五函,我支付给你一百七十五万英镑!” 教授也是人,一百七十五万英镑对于约瑟教授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不过,约瑟教授犹豫了会,还是摇摇头,不打算出售。 卢灿没理会,继续说道,“虎园博物馆买下之后,可以捐赠约瑟研究室一套珂罗版、完整的一百零八卷乾隆内务府版《甘珠尔》。” 这句话比第一个条件更有吸引力。 约瑟教授惊讶地抬头看看卢灿,“你真的知道剩下版本在哪儿?” 卢灿点点头,笑着摊摊手,“北市故宫藏有十二函,剩下的在京师故宫。这两家故宫,与虎园博物馆一直有合作,关系很紧密。只要虎博出面,翻印他们所藏《甘珠尔》,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到时候,我会赠送京师、北市两故宫,还有约瑟研究室,各一套珂罗版《甘珠尔》。” “我相信,他们应该很乐意看到完整的一百零八卷《甘珠尔》聚首。”说到这,卢灿挑挑眉,显得很自信。 事实上,他故作自信。经历上次的“四库全书翻刻被拒事件”之后,虎博与北市故宫,已经有隔阂。翻刻《甘珠尔》,想要北市合作,那虎博必须有筹码,也就是必须拿到眼前的三十五函经文。 不过,这种情况约瑟教授又怎会知道?老教授还真的当虎博与两家故宫关系莫逆呢。 珂罗版的整套《甘珠尔》?卢灿新加的条件让老教授犹豫不决——他只是做研究,是不是真品,其实关系不大,珂罗版的质量,肯定没话说…… 见他犹豫,卢灿再度加码! “约瑟教授,翻译和研究《甘珠尔》,需要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如果你将这些经函转让给虎园博物馆,我可以全资赞助约瑟研究室与虎博,共同完成研究……” “我们双方可以组建一支更庞大的团队,将其当成一个长期项目,研究下去。研究中心可以设定为两个,一个是约瑟研究室,另一个安排在香江……” “你知道的,在香江招聘懂藏文,精通梵文的人才,要比伦敦更容易!” 约瑟教授开始挠头,满头的白发被老家伙挠成鸡窝。 卢灿嘴角挑挑,稍稍加重说话的语气,“《甘珠尔》只是《象雄大藏经》中的一藏,难道约瑟教授您不想研究更多版本的大藏经内容?” “而我恰好知道,在西川新龙县瓦琼寺,保存着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套较为完整的苯教大藏经手抄本!我们双方一旦组成联合研究小组,我可以安排人员进西川,将那份手抄本也复印一份。要知道,瓦琼寺版本,共计178部,包括《律》74部,《经》70部,《续》26部,《库》8部,要比内务府本更完善,研究价值更高。”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搜罗存世的其它版本,譬如曲钦版、阿雍版、拉塞版……” “我可以承诺,所有搜罗来的《象雄大藏经》,都会赠送相关的珂罗版给约瑟研究室!” 卢灿一个个往外抛诱饵,差点把老教授逼疯,眼睛通红,盯着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吐:“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卢灿两手合在胸前,搓了搓,“你第一次和我打交道,不放心能理解。这样,我邀请饶老,也就是艾伯特教授来伦敦,让他来担纲这个项目的虎博方负责人,你和他对接,怎么样?” 老头子的坚持,终于在“土豪”面前败退,叹了口气,挥挥手,“让艾伯特来了再说!” 啊哈,这是同意了?卢灿大喜,浑不在意对方略显无礼的态度。 笑容满面的离开约瑟研究室,卢灿美滋滋地哼着不知名小曲,“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 一直跟在卢灿身边,如同影子般存在的温碧璃,听着怪腔怪调,忍不住笑出声来。 心情大好的卢灿,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笑什么?我唱的不好听?那我唱首英文歌给你听!” “有人呢~~”丫头连忙看看左近,还在校园,过于亲密的动作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附近的人似乎都没注意到刚才的动作,她白了眼卢灿,“那个什么……甘珠尔,很珍贵吗?” “很珍贵。”卢灿伸手挽住她的手掌,“青藏两地苯教的教义……” 发现这么说不准确,他又补充一句,“也可以看成青藏两地的《大英百科全书》,关键还是公元前一千年左右成书的。你说珍不珍贵?” 有关《象雄大藏经》成书的时间,一直有争议。 至于《苯教历史源流》里记载,尊巴辛饶弥沃出生于公元前年,那只是宗教传说,自然当不得真。不过,从古象雄国历史来推断,倒是能找到《古象雄大藏经》成书的大概时间。 象雄古国,建立的时间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经历穆氏象雄、前聂叙象雄、琼布氏象雄、后聂叙象雄四个时期。灭国于公元645年,整个王族覆灭是公元955年。 也就是说,象雄王朝的时间跨度约2500年,这与宗教传说,基本相符。 尊巴辛饶弥沃出生于穆氏象雄,是穆氏象雄开国国王卡延木的第十四世孙,当时讲究王位父子传承,王位传承谱系为:卡延木—木桑贝—贝桑叶—恰桑俄—俄桑雍—雍桑廓—隆桑沃—沃塞穆—穆秋杰热—郎巴恰噶—门王宗巴杰钦—托杰赞巴—兰吉太格—杰本托噶—辛饶米沃。 以每一位国王当政三十年估算,辛饶弥沃继位,就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 因而,《古象雄大藏经》的成书时间,也就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上下一百年。 “苯教?”温碧璃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教派的名字,坐进车后,她依旧好奇的问道,“苯教是佛教的一个教派?” 卢灿笑着摇头,“苯教是青藏地区的原始宗教……公元前一千年,印度佛教还没诞生呢。” “佛教起源于公元前6世纪,其创始人为悉达多·乔达摩,尼泊尔人,教徒尊称为释迦摩尼,意思是释迦族的圣人。” 温碧璃脸色一红,低头不再言语。 这丫头的脸皮子要比孙瑞欣薄得多,卢灿笑笑,伸手捏住她的手指,“两者之前没关系,不过,后来有关系,有对立,有合作,现在基本趋同。” 温碧璃爱学习,平日里,卢灿也很喜欢和她聊聊艺术、历史什么的,“佛教进入藏地,是从松赞干布开始的。” “松赞干布一生,可以分前后两个阶段。” “前期,他倾向苯教,他联姻的对象也是信仰苯教的象雄王国。” “但随着吐蕃崛起,松赞干布思想意识发生转变,他开始转向与大唐和泥婆罗,今天的印度东北部一个王朝,求联姻,于是,泥婆罗的尺尊公主与唐王朝的文成公主,先后嫁给松赞干布。” “从此,松赞干布皈依佛教,这是佛教在青藏的开端。” “在这之后,佛教与青藏高原上的苯教,产生剧烈冲突,两家纷争不断,矛盾剧烈。” “在赤松德赞继位赞普之后,请来了印度的寂护大师弘法,但是很不凑巧,寂护大师入藏后,天灾不断,很多臣民,都觉得是佛教弘法之过。” “寂护意识到自己的弘法有问题,他建议请密宗大师莲花生来试试。” “莲花生入藏后,发现显宗不适合青藏,因为显宗偏哲学,藏地人接受度很差。于是,莲花生就吸收苯教神抵仪轨,也就是苯教的一些教义和仪式仪轨,创制出了有藏地特色的密宗,也就有了今天的藏传佛教的主宗。” “可以说,早期的苯教与藏传佛教,是对手,甚至对立很严重的对手。” “但是,到了近现代,你说苯教与藏传佛教之间有什么区别?呵呵,其实没多大区别,两家都在相互学习,殊途同归,现在连教义都差不多。” “佛教的教主是释迦摩尼,苯教的教主是辛饶米沃。因为苯教希望往佛教靠,所以苯教徒就在尽可能不欺师灭祖的情况下,给了如下两种解释:第一就是,二者是一家人,只不过辛饶米沃比释迦摩尼早三代;第二解释是二者是一人,辛饶米沃是身体化身,释迦摩尼是言语化身。” “佛教皈依后叫佛法僧,苯教皈依后叫佛本僧,其实就是的士和出租车的区别。” “至于藏传佛教与苯教的教义,现在已经基本一样,都是四法印+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所以说,你刚才问的苯教是不是藏传佛教的一个教派……本质上没错,只是不太严谨,应该说是当代藏传佛教中的一宗!” 卢灿最让人惊讶和佩服的,就是……什么东西他似乎都知道一些,让人觉得他是个天才。其实,就是个样子货——拨开这层皮,内里的东西,他同样不熟悉。 第133章 购买球会 接下来的几天,落听的事情越来越多。 首先是与英国煤炭资源管理局之间有关“赛尔比煤矿公司”的投资,达成准投资意向——卢家投资6800万英镑,买下赛尔比集团6股份。 双方签订备忘录,就等八月份国有股份公开拍卖。 可能有人不太理解,国有股份拍卖,为啥还要签投资意向备忘录?不是公开拍卖吗? 呵呵,只能说太天真!没有准投资客户,英国政府敢举行公开拍卖?不怕流拍失了面子? 敢举行拍卖,九成九都有准投资客户,都进行过前期接触,甚至像卢灿这样,签约投资备忘录。 这也算是“商业潜规则”,至于拍卖,呵呵,只是走走程序。 第二件落听的事情,就是与塞登商贸公司成立一家农业公司,准备投标怀特岛国营农场。 两家的股份一半对一半,先注册一家空壳公司,等八月份投标之前,开始往新公司账目上注资。不过,大华银行要借贷一千万英镑给塞登商贸。因为借贷、竞标以及新公司管理权限问题,双方商议了三四轮,拖到今天才终于签订协议。 第三件落听的事情,就是福寿化石矿物公司,取化石的英文“fossil”的谐音。 这是一家小公司,注册资本不过一百万英镑,凯文、杜奇两家安排人员负责在英伦三岛收集树化玉,纳德轩和源森居负责加工及销售。 至于被卢灿寄予希望的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依旧在拉锯谈判中,不过,应该也快了——工会在买断工龄一事上松了口。 今天又有一件事落听,那就是诺顿庄园。 中午,卢灿夫妇在别墅招待诺顿夫妇,双方签订交易合同——卢灿以460万英镑,购入诺顿庄园及附属产业,挂在温碧璃的名下,同时,温碧璃也以此申请“投资移民”。 又因为巴里·诺顿的事情,一直没有被媒体曝光,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极少,此时的卢灿,还不知道买了一枚“雷”在手中。他笑容满面的将诺顿夫妇送走后,回身对温碧璃扬扬眉,“恭喜温庄园主!请问庄主,对新庄园有没有什么规划?” 温碧璃斜了他一眼后,想了想又伸手挽住卢灿的胳膊,笑着说道,“前主人的所有东西,该扔全的扔,咱置办新的。爷爷和田姐他们五月中旬就到,整体换装肯定来不及,先把主屋、客厅还有几个房间的装饰,换一换。这两天,你可得帮我挑装饰品。” 逛街买装饰品? 卢灿懊恼的一拍额头,他平日里很喜欢逛街,但是,此逛街与温碧璃口中的逛街,可不是一回事。很想说我没空,可是,他的行程都是温丫头安排的,这丫头甚至比卢灿自己都清楚他忙不忙…… 卢灿轻叹了口气,算了,就陪她逛一次,算是对阿璃陪自己逛无数次古董市的回赠。 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儿,温碧璃噗嗤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你陪我去庄园看看,我打算扔一批东西,你把把关,别把值钱货给扔掉。至于买装饰品……我会让装修公司的人去操办。” 即便卢家很有钱,可温碧璃身上的“节俭”习惯,依然改不掉。 嘿嘿笑了两声,卢灿忙不迭点头,“行的,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明天,你下午哪有时间?”温碧璃似笑非笑地看着,对卢灿偶尔冒出的糊涂有些无语。 “哦~~下午还有诺茨郡球会的人要过来!”卢灿这才想起来,又伸手拍拍额头。 在收购曼斯菲尔德镇遭遇波廷格拒绝之后,卢灿又将目标盯上了另一家球会——诺茨郡球会。 诺茨郡球会成立于1862年,说是英国最古老的球会,事实上,就是一家比业余球会好一点的小球会,目前在丙级联赛挣扎。 不过,这家球会的老板恩利纳·特鲁,还是挺有钱的,英国第二大钢铁公司——斯肯索普钢铁厂的大股东,被誉为英国的“钢铁巨子”。 煤、铁一体化,来自香江的资本准备大手笔投资英国煤炭产业的消息,恩利纳·特鲁自然听说过,因而,当体育经纪公司找到他时,他并没有如同波廷格那样反对,只是希望与卢灿见一面。 卢灿将见面时间,安排在今天的下午茶时分,估计恩利纳已经在从林肯郡赶往剑桥郡的路上。 下午三点多,米格尔陪同几人,来到林顿小镇。 见到卢灿的一刹那,三名客人都有些发愣——太特喵年轻了!尽管看过报纸新闻,也有心理预期,但真的面对面时,依旧会吓一跳。 “这位是我的老板,维文·卢。”米格尔在旁边负责介绍。 他指指一位五十来岁的胖子,“恩利纳·特鲁先生,诺茨郡球会主席。” 又指了指旁边的瘦高老者,“这位是诺茨郡传奇教练,现任技术总监吉米·瑟瑞尔。” 最后指指那位四十多岁中年人,“这位是球会总经理迪马特·霍普。” 卢灿微笑着与三人一一握手,又笑着招呼就坐,“来尝尝我从亚洲带来的大吉岭红茶,呃,还有这些华夫饼,别看样子不太好看,可是我亲手做的,刚刚偷尝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他的自我解嘲,让现场气氛活跃了一些。 恩利纳马上笑着接过话题,“那我得好好尝尝!” 他不仅伸手捻起一块华夫饼,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后,还给身边两位同伴,各自递上一块,“尝尝,味道很特别,有一种很浓的蜂蜜香味。” 众人一阵赞叹,大家笑语颜开,气氛彻底活络开来。 其实,华夫饼的原材料,就是牛奶、鸡蛋与蜂蜜,有蜂蜜香味,不是很正常吗?恩利纳毕竟是商场老狐狸,顺着卢灿“亲手”做的华夫饼,将会谈前的气氛活跃起来。 他端着红茶杯,将话题往今天的主题上引,笑眯眯问道,“维文也喜欢足球?你对这次英格兰的欧锦赛出现前景,怎么看?” 1984年欧锦赛的预选赛已经开打。 明年的欧锦赛在法国举行,法国自动占据一个名额,剩余七个名额则由欧洲国家分成七个小组,每个小组的第一名出现在正赛中。 英格兰与丹麦、匈牙利、希腊、卢森堡同分在第三组,英国上下都认为这绝对是上上签,英格兰预选赛出线毫无压力。 可是,昨天预选赛的第一场与丹麦的较量,就被丹麦队踢了个2比2平局。 今天报纸上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虽然开场黑,没能拿下丹麦,不过,毕竟劳师远征,又是小组实力第二强的丹麦,还是丹麦主场,结果也能接受,因此,媒体舆论依然看好,英格兰球迷依旧信心十足。 卢灿不记得1984年欧洲杯的情况,太遥远,不过,英格兰的足球,从来都是名声大于实力,记忆中,他们就没拿过什么好名次。 以此推断,即便英格兰队出线,在欧锦赛正赛上,也不会有啥好成绩。 因而,卢灿呵呵一笑,“英格兰队的脚下技术还是糙了一些,赖以成名的长传冲吊打法,碰到北欧海盗那些虎背熊腰之辈,天然要受克制。呵呵,如果英格兰碰到技术型的匈牙利和希腊,再出点意外,结果还真不好说。”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不是明显不看好英格兰吗? 卢灿又笑着摆摆手,“当然,我还是比较看好英格兰的,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你三位怎么看?” 吉米·瑟瑞尔看了卢灿一眼,率先说道,“维文先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丹麦人的身高确实占优。昨天的比赛中,丹麦人两个进球都与头球有关,第一个是前场定位球,埃尔克耶尔头球顶进,第二个是角球争顶,被阿兰·西蒙森门前捡漏,捅进球网。” “不过,我不太认同维文先生说的‘相克’理论。” “足球战术,千变万化,长传冲吊虽然是英格兰的传统战术,但是,它不是唯一战术,我相信博比·罗布森和他的教练组,制定了不止一套战术。” “无论是整体战术素养,还是球员之间的配合,以及个人能力,英格兰队,都要比同组其它几支队伍,更占优势。所以,我认为英格兰会出线。” 吉米·瑟瑞尔是诺茨郡球会的传奇教练,七十年代曾带领球队在甲级联赛闯荡好几年,那是诺茨郡队历史上最顶峰时代。 去年,诺茨郡队降到丙级联赛,球队管理层又将这位传奇老教练请回来担任技术总监,效果不错——虽然丙级联赛还未结束,不过诺茨郡始终占据联赛积分榜前三位,有望重返乙级联赛。 他的话,恩利纳·特鲁和迪马特·霍普自然赞同。 争辩没意义,英格兰队是否能够预选赛出线,跟卢灿毛关系都没有,他也就懒得争辩。 大家都乐呵呵统一意见——“英格兰肯定会出现”之后,几人很快又聊到足球运动未来的发展方向。卢灿不太懂足球,不过也知道,足球最终还是一向地面技术,长传冲吊肯定会被淘汰,现在流行的是荷兰队提出的“全攻全守”打法。 听到这,卢灿忽然转头问恩利纳·特鲁,“特鲁先生,诺茨郡球会有自己的青训基地吗?” 恩利纳·特鲁挺自豪的,点点头,“当然有的,诺茨郡球会有四梯队建设,一线队、二线队、青年队和u14队,u14队的年龄下线是12岁。” 确实让卢灿很佩服,一家丙级联赛球队,都有完整的四线梯队,难怪欧洲的足球水平高。 “特鲁先生,诺茨郡球会,接受注资吗?” 卢灿终于问出恩利纳·特鲁三人最为关心的话题。 第134章 发现问题 作为英格兰历史最悠久的足球俱乐部,诺茨郡球会还是有追求的,尤其是刚刚经历七十年代顶级联赛的“辉煌”,呃,说“辉煌”其实也就是在甲级联赛挣扎保级四年时间。 卢灿自然看不上这点成绩,不过,在恩利纳·特鲁几人眼中,已经足以让人骄傲。 总经理迪马特·霍普,开始滔滔不绝的向卢灿介绍俱乐部的未来发展规划,而吉米·瑟瑞尔则在旁边介绍着青训规划和优秀球员培养计划。 看得出,两人似乎都不排斥引入资金,重振诺茨郡俱乐部。而诺茨郡球会的最大股东和拥有者恩利纳·特鲁与他俩一起来这里……意思就很明显——卢灿想要收购诺茨郡球会,没有太大障碍。 这是好事,那就谈呗。 米格尔笑笑,接过话题,“特鲁先生,有关于诺茨郡球会转让的事情,你什么意见?”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迪马特·霍普和吉米·瑟瑞尔的目光,都落在恩利纳·特鲁身上。 尽管他们来林顿之前,已经有过商议,不过,真要谈及转让球会,三人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恩利纳·特鲁转动着手中的瓷杯,沉吟了许久,才抬头对卢灿笑笑,“实不相瞒,诺茨郡球会是我父亲传下来的,也算祖产,原本是不出售的。不过,维文先生既然看好英伦足球产业……这样,我拿出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融资一千万英镑,然后我们双方再按照股份比例,共同增资五百万英镑。当然,这五百万英镑,将全部用于球场和青训设施的改造,以及夏季引援。” 这话一说完,大家不约而同又将目光转向卢灿。 诺茨郡球队的主球场美都港球场,与同城死敌诺丁汉森林球场,仅仅相隔一条不算宽阔的特伦特河,直线距离不足三百码。诺丁汉森林队,在79、80两个赛季,都拿到欧洲冠军杯,登顶欧洲之巅,这无疑狠狠地刺激了诺茨郡球会一把。因而,诺茨郡管理层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复兴”计划。 可是,复兴需要资本。 偏偏此时的英国工业发展全面停滞,大股东恩利纳·特鲁所拥有的斯肯索普钢铁厂,都生存艰难,哪来的资本复兴球会? 这不,得知卢灿愿意投资一家英国足球俱乐部,恩利纳等人,便想出这种方法,套现一笔资金的同时,又引入一笔复兴资金。 五百万英镑,此时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像球王马拉多纳转会巴塞罗那,也才四百来万英镑。至于诺茨郡下半年所参加的乙级联赛级别的球员,转会也就十万二十万英镑而已,五十万英镑已经是逆天级别。 他们三人,打算用两百万英镑维修美都港球场,壹佰伍拾万英镑引进球员,剩余的则补充到青训工作和日常经营中去,这绝对是诺茨郡球会最近十年来最大一笔投资。 现在,就看卢灿同意不同意。 卢灿不语,只是微笑点头,也不知是知道了,还是同意这种合作模式,让三人心底没谱。 米格尔承担了谈话职责,笑道,“霍普总经理,我方什么时间能看到诺茨郡球会的资产账目?特鲁先生的提议,我们肯定会慎重考虑,不过……只有财务评估之后,才能确定我方的投资方案。” 很快,米格尔与迪马特·霍普单聊起来,吉米·瑟瑞尔插不上话,只得往恩利纳这边靠了靠,听听自家与这位东方年轻人在聊些什么。 “特鲁先生,诺茨郡的球迷,大约都是些什么人?” “诺茨郡球会的球迷,主要是来自东米德兰兹区,更准确说就是诺丁汉郡的钢铁工人和煤矿工人,还有一些就是闲散的本地市民。” 不知道卢灿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可吉米·瑟瑞尔觉得老板说的有些粗线条,于是在旁边补充道,“如果从订购诺茨郡球会年票的球迷群体来分析,钢铁工人约占四成,大都是来自斯肯索普钢铁公司诺丁汉分厂;还有三成五左右,来自诺丁汉的各家矿井;有两成是本地居民,这成员就复杂啰,有白领,有商人,也有农民和其他工种工人;剩余的半成,是外郡的球迷,占比不多。” 卢灿朝他微笑点点头,又问道,“注册会员人数,方便说一下吗?还有今年的订购套票会员数量。” 吉米看了眼自家老板,等他点头后才说道:“我们球会的正式注册会籍,有十六万三千多个,不过……有一部分老会员已经去世,现有在籍会员,大约有四万多。今年套票卖的便宜,订购数量还不错,五千四百多。” 欧洲的球迷文化,经过几百年的培育,已经很成熟,很多家庭祖祖辈辈都追一支球队,忒忠诚,不因为球队的成绩好或者坏,就选择跟或者抛。欧洲球迷另一个特点就是追球队不追球星,他们可以喜欢一位为球队带来荣耀的球星,但是,当这位球星转会离开,慢慢的也就淡漠下来。 卢灿在心底盘算了片刻后,又笑着问道,“率属于赛尔比煤矿公司的……球迷多吗?”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是,恩利纳一愣,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对方为什么要收购一家足球俱乐部!无它,利用体育运动来凝聚矿工们的向心力! 这在英格兰算是传统,就如同特鲁家族收购诺茨郡球会,为的就是收拢钢厂工人一样! 足球为什么在英格兰能获得蓬勃发展?又为什么在欧洲最为兴盛? 很少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很简单——欧洲进入工业时代早,工业化程度非常高,其中,又以英国工业化最早也是最普及,工厂最多。 早在十八十九世纪,英国就步入近代工业化阶段,大量的工厂开设也产生大批量的工人,而这些工人属于资本家盘剥的对象,每天要工作很久,从事最累的活,自然而远就会积累大量的怨气。 这种怨气,如果不及时引导出来,就极有可能发泄在生产工具上或者工作过程中。 聪明的资本家,就想到了运动引导这种办法。 一开始,资本家们从军队那里引入板球运动,鼓励工人在下班之余,去打板球,这也造就了英国的板球运动传统。 但是,板球运动,对器具的要求比较高,苦哈哈的工人,哪来的钱买器具?普及率不够啊! 于是,足球这项运动适时出现,并被迅速推广各个工矿、企业,快速成为工人们闲暇时发泄的首选运动,因而,英国也就成为现代足球的发明国。 十九二十世纪,欧洲的工业化水准全球最高,工人人口占比最大,因此,足球运动在欧洲最为普及,由此奠定欧洲足球的基因,也造就高水平的欧洲足球竞技。 这一做法流传到今天,情况肯定有所改变,但是,依然有效——累了一天的工人,下班后去酒喝杯啤酒,看一场球赛,在喧嚣呐喊中,发泄出对生活的不满,这已经成为英国工人的日常。 隐隐把握住卢灿想法的恩利纳,很认真的答道,“虽然不得不承认,诺丁汉森林队,他们拥有更大的影响力,但是,诺茨郡的历史和血脉,注定要比诺丁汉那帮伐木工们,更受矿工欢迎。因此,虽然没有正式统计过,但我确信,诺茨郡俱乐部一定是拥有最多的赛尔比煤矿工人会员的俱乐部!” “如果维文先生选择注资诺茨郡球会,我和迪马特会考虑单独成立一家以赛尔比煤矿工人会员为核心的球迷俱乐部,可以单独命名为‘诺茨郡赛尔比煤矿之家’。给与这家球迷俱乐部,和‘诺茨郡斯肯索普钢铁工人会馆’一样的待遇,并适当考虑他们在球会管理中的话语权。” 没想到这么快就猜到自己用意,卢灿暗赞一声,聪明人! 卢灿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注资诺茨郡球会的交易,正式立项,米格尔安排团队,负责与球会方面启动谈判议程。 ……………… 再次来临诺顿庄园,已然是主人。 已经得到消息的管家奥里瓦·彼得森,已经领着一帮职业农民还有庄园雇工,站在主楼别墅门前,迎接新主人的到来。 管家奥里瓦上前将车门打开,半躬身致礼,“卢先生好!” 早几天,温碧璃经常过来,与奥里瓦·彼得森已经很熟,她一下车,就朝这位六十多岁的老管家微笑点头,“奥里瓦叔叔,这是我丈夫,维文·卢,性格很好的。在香江我家,有很多老先生的,维文与他们相处很愉快的。” “奥里瓦叔叔,叫我维文。”卢灿朝老管家笑笑,又扭头看看他身后表情各异的一帮雇工,含老管家在内,一共十一人,七男四女,都在。 卢灿朝他们微笑点头,算是招呼,又回转目光,“这些都是咱庄园的人?” “我来介绍。”奥里瓦伸开手臂,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逐一为卢灿介绍。 十个人中,卢灿记住了五位—— 洛盖特,庄园的胖厨师,男,苏格兰人,四十五岁; 宾德拉,园林工程师,女,印度裔,四十二岁,负责庄园主楼的园艺整理和草坪修剪; 凯特兰斯,雇佣清洁工,女,负责主楼的卫生工作,原籍孟加拉,三十六岁,丈夫在塞特福德一家煤炭公司上班; 莫雷斯,男,五十五岁,诺顿庄园农业组经理,剑桥郡的职业农民;此外还有他的妻子,穆希,荷兰人,庄园农场组的厨师。 至于其他人,不重要,卢灿没花精力去记住。 等他介绍完,卢灿笑笑抬手,与大家打了个招呼,又道,“奥里瓦叔叔,晚上安排一场爬梯,大家可以把家人都叫来,一起热闹一下。账目不要走庄园账户,我请客。” “好的,我来准备。”奥里瓦微微颔首。 走进庄园主楼,卢灿举目四望——上次只是匆匆一瞥,这次,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细细查看主楼的装饰艺术品,是否有惊喜? 他和温碧璃,还有阿忠阿木,从客厅开始查起。 喜,倒是没发现,惊,先来了! 阿木眼尖,在客厅的一幅不知名的当代版画的画框挂钩处,发现一枚冷幽幽的窃听器! 最开始,卢灿没在意,还以为是前任主人心胸狭窄,用窃听器监视家中佣人的呢,呵呵笑了两声,一脚将这件如同纽扣般的窃听器,踩得稀烂。 很快,卢灿意识到不对——阿木和阿忠两人,在前任主人的书房中,发现两枚很隐蔽的窃听器! 如果是前任主人所为,他会在自己书房安放窃听器? 那不是……疯了吗? 第135章 饶老劝阻 两枚窃听器,都有些陈旧,应该不是针对自己。 一枚电子管状,被安设在水晶灯的垂落吊坠上,另一枚和客厅发现的一模一样,灰色纽扣吸盘式,被扣在一幅油画的背面。如果不是温碧璃想着重新装修房间,谁会没事摆弄一幅油画? 此时的温碧璃,已经掩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卢灿手中的两枚窃听器,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在七八十年代,无线摄像头还没有出现之前,窃听器绝对是间谍、监视的首选工具。卢灿的办公室、出行工具,偶尔也会检查出一两枚,至于谁安放的……呵呵,不好猜,谁都有可能。 温碧璃自然认得这是什么玩意,只是,自己和卢灿突然间买下的庄园,怎么会出现窃听器? 卢灿的手指圈了圈,然后指指屋外,示意大家都去室外说话。 谁也不能保证房间内还有没有窃听器?那些窃听器是否还被人监听? 卢灿四人走出主屋,站在门前一棵紫杉下。 卢灿颠了颠手中的两个小东西,嗤笑一声,递给阿木。 阿木在反窃听方面,经过专业训练,也不知他怎么折腾的,很快手掌中多了两块药片大小的电池。他又捏了捏电池,对着阳光照了照,笑笑说道,“卢少,三夫人,电池没电了,这些窃听装置应该有年的历史,不是针对我们的。” 温碧璃吁了口气,脸色放松了一些。 这个结果,卢灿已经猜到,点点头后又问道,“这么说,是窃听上一任庄园主的……你能从器材判断出,是哪个组织干的?” 阿木笑容有些尴尬,他是侦察兵出生,又不是专业间谍或者反间谍人员,哪能猜到这些? 不过,他倒是能判断出另外一点,将两枚窃听器示意给卢灿看,“应该不只一家。否则不可能用两种型号的窃听器。” 卢灿一愣,我去!还不止一家机构,在窃听前任庄园主巴里·诺顿? 他忽然想起凯尔·诺顿在卖房子时的一些奇怪表现——要价不高,交易急切……晕!一定是诺顿夫妇知道这栋庄园有问题!碰到自己这个冤大头,所以才会如此爽快的出手! 这个巴里·诺顿究竟是做什么的?让好几家组织盯上他? 此时,卢灿已经有些懊悔,买庄园之前,没有仔细查查对方的底细。温碧璃低头在搓着两根手指有些愧疚——买诺顿庄园,源自她的提议。 卢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笑笑,“小事!给田哥打电话,让他安排一个专门的团队过来,把房子的里里外外都搜查一边,刚好整体装修一遍,你想装成什么风格就什么风格。” 温碧璃勉强一笑,又听卢灿说道,“把电话给我。” 温碧璃还以为他要给田坤去电话,结果却听见卢灿对着电话说道,“凯文,方便吗?……你知道诺顿庄园……对,就是前段时间车祸死了的那个老巴里……嗯,我从他儿子凯尔那买下庄园,今儿来看看,结果竟然发现好几个窃听器……你说说……” 卢灿一边讲述因由,一边听着对方的回复…… 温碧璃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晕!只能说自己和阿灿都大意了,这家庄园所发生的事情,凯文知道,只怪自己俩人都没想起打电话问他一声。 原庄园主人巴里·诺顿,竟然是英国高速计算机方面的权威,剑桥大学教授。他因为这层身份,成为东欧间谍的目标,于是,一位女间谍在三年多以前,开始接近这位老巴里。 老巴里作为电子工程学权威,军情六处自然也不会放松他的安全监视,很快察觉这位名叫奥尔加的捷克女人,不太对劲,于是,军情六处立即展开反监控。 就这样,围绕巴里·诺顿,军情六处和kgb,展开三年的博弈…… 诺顿庄园成为双方的主要监视对象。 最终的结果是……应该是军情六处吃了点亏,毕竟,虽然奥尔加被捕,可巴里·诺顿却离奇车祸丧生,指不定是kgb的报复。 电话最后,凯文建议是最好不要入驻这家庄园,谁也不清楚两大特务机构在这栋庄园中做了什么手脚,还有,庄园的雇工们,有没有双方的线人,谁也不清楚。 挂断电话后的卢灿,拍拍额头,我去!这事闹的!烦心!莫名其妙卷入一桩间谍大案中,真是糟心——买房子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会心情不爽。 “走。”卢灿一刻也不想在庄园待下去,带着温碧璃,转身上车,连和管家告别都欠奉。至于晚上的爬梯……更是见鬼去。 阿木开着车,从后视镜看看两位脸色不太好的老板,问道,“卢少,还要给田哥去电话吗?” 卢灿正想说,让这座庄园就这么地,以后都不会来住,还检查干嘛?可他一扭头,看见温碧璃低头,脸色黝黯,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似乎还没从愧疚和心疼中走出来——这算是卢灿第一次以她的名义置产,可偏偏闹出这种事,让她怎么想? 想了想,卢灿还是说道,“通知田哥,让他安排人来,把主屋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再安排几名安保,加强主屋的监控……” 他又伸手搭在温碧璃的手上,笑笑,“别担心,等过段时间,再找个理由,把庄园的雇工全部换掉,到时候就可以入住。” 温碧璃点点头,不说话。她心底跟明镜似的,这栋庄园,只怕卢灿以后不会来入住的。 ……………… 转天,晚上八点,卢灿和温碧璃驱车来到马歇尔机场。 剑桥郡没有国际机场,但有一座四十年代修建的军用机场,也就是马歇尔机场。六十年代,这家机场被空军废弃,被一家飞行训练公司买下,改造成飞行学校,同时对私人飞机和企业飞机开放。 大白鲨从香江飞来,这次降落和停放的机场,就是马歇尔机场。 卢灿和温碧璃来这里,迎接饶老、田哥一行人。 这种机场自然没有国际机场那么豪阔,不过,胜在便捷,卢灿一行人将车队直接开到停机坪都没见有人出面检查。 约莫等了十分钟,大白鲨在暮色中缓缓降落,滑行到停机坪。 率先走出机舱的人,让卢灿一愣,竟然是郑光荣,他手中牵着的是郑丫,身后跟着田婶。 郑丫小丫头见到卢灿和温碧璃,顿时来了精神,从舷梯上蹦蹦跳下来,还有两三级,就往前扑过来,一下子扑到卢灿的怀中,“阿灿哥~~” 惊得后面的郑光荣夫妇,哎哟一声。 郑丫快满七周岁了,胖嘟嘟的,冲击力可不小,幸好卢灿站得稳,一把抱住,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也不怕摔着!” “咯咯,我就知道阿灿哥能接住我!”小丫头精明的很,趴在卢灿肩膀上,扭过头不去看紧跟下来的父母。 “郑叔,田婶,您二位怎么得空?不是说下个月和我爷爷一道吗?” “过几天,我和你田婶结婚十周年,又碰上你爷爷的喜事,便琢磨着索性一家人出来玩玩。这不,刚好你家飞机回港,就提前先过来。” 郑光荣说话间,想要伸手把郑丫接过来,可这丫头一偏头,没理他,对着温碧璃眨巴眼。 “阿灿,阿璃,这边事情都办好了?”田婶可没郑叔那么好脾气,刚才郑丫那一跳,可是吓得她够呛,伸手就在郑丫的手臂上拍一记,瞪了那丫头一眼,可她的嘴中却顺畅的与卢灿、温碧璃说着话,口气和蔼的紧。 温碧璃挽着她的胳膊,眉开眼笑,“都办好了,田婶,得空我陪你好好逛逛剑桥大学。” 两女将郑丫抱走,拉到一边闲聊起来,不耽搁卢灿与随后下飞机的饶老聊天。 “饶老,辛苦您走一趟!”卢灿上前搭了一把饶老的胳膊,将他扶下来。 老爷子很瘦,却很有精神,伸手拍拍卢灿的手背,“没那么老!我睡了一路,有什么辛苦的?刚好来见见老友,挺好的。” 饶固庵今年六十五周岁,在虎博一干老人中,确实最年轻,不过,在学术方面,他的成就最高,学识也最为驳杂,因而带的项目组也最多。 李承陪笑着说道,“李约瑟教授和威尔玛副院长,一定很高兴见到您。” “是有些年没见了,他们都还好。” “都挺好的,他们提起您老,都赞不绝口,对于您老后来辞去客座教授一事,都表示惋惜。”这话有所夸大,不过,总体上还是事实。 谁知,老先生一抬手,摇摇头,一副看不起剑桥汉学研究的口气,“辞去剑桥客座教授……呵呵,那是因为东方文化研究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北美,剑桥的汉学研究,还在吃老本。” 喔噢,不经意透露出来的傲气,完全不同于卢灿接触过程中对老先生温润如玉的认知。 “听说……你接受他们的聘请,成为东方研究院客座教授?”老先生饶有兴趣的盯着卢灿看着。 饶老刚才一番看不起剑桥汉学研究的态度,让卢灿在回答这一问题时,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搓搓手,笑道,“确实……有这事。” 饶老笑笑,摆摆手,“你小子躲得快,你是不知道啊,三四月份,《福布斯》和《财富》杂志对你的报道出炉之后,香江媒体的疯狂。所以,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直认为,你还年轻,要低调一些,你爷爷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他们托我带话给你,找个合适机会,把这个客座教授,辞了。” 饶老的话,让卢灿一怔——辞了东方学院的客座教授邀请? 老爷子似乎预料到卢灿的反应,又示意卢灿看身后——田坤带人正在下舷梯,几个大汉手中各自捧着一张条屏,合计四张。 “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合伙凑的条屏联,听说你在剑桥买了一座庄园,送给你做贺礼。” 卢灿看到,四张条屏联上写着: “留三分贪财喜色,以谨防世俗格格不入”,这是福伯的笔迹; “藏七分众醉独醒,以致人智己阅尽红尘”,这是张老的笔迹; “漏三分茫然失措,以瞒天地人泯然于世”,这是李林灿李老的笔迹; “剩七分一本正经,以图安分守己谋此生”,这是饶老的笔迹。 第136章 内鬼露头 留三分贪财喜色,以谨防世俗格格不入; 藏七分众醉独醒,以致人智己阅尽红尘。 漏三分茫然失措,以瞒天地人泯然于世; 剩七分一本正经,以图安分守己谋此生。 四张红木装裱的条屏,靠在书房墙边,卢灿已经看过很多遍。 福伯的楷书工正严谨,架构紧凑;张老的鸟羽体,用笔飘逸;李林灿的行书,大开大阖,气势昂然;饶老的舒体,用笔中锋,温婉持重。 各有特色,各有精彩。 重点不在字,而是四条屏联的意思——自己最近太高调了吗?以至于家中几位老先生,一致认为,自己需要“藏巧露拙”“藏锋敛锐”? 卢灿一向自诩低调,可这次竟然因为“剑桥大学客座教授”一事,引发四老为代表的一批人劝谏,他不得不坐下来琢磨,自己是不是飘了? 揉着眉心,盯着四条屏,回想最近一段时间的行为…… 尽管不想承认,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低调,可是媒体的哄抬和炒作,还有与别人交往时,对方所表露出来对“超级富豪”的敬畏,尤其是这次来伦敦——这种感觉太明显,无论是英国传统贵族还是资产阶级富豪,莫不如此!它顺利帮助自己跨越“种族歧视线”! 这一切,都让自己,飘了! 这次购买诺顿庄园,可不就是自己“飘”的一个例证——自认为是超级富豪,没人敢坑自己,这不,一个疏忽,被甩了一个大坑! 卢灿又想起那天公开课时,威尔玛教授在台上的“玩笑”——招来一位年轻的世界富豪来制造影响力……这话,兴许,真的不是玩笑! 起码,在公开课之前,不是玩笑! 卢灿坐在沙发上,盯着四条屏,摇头苦笑——还真是……虚荣之心,人皆有之,禁之不绝,自己自诩理智,也不知不觉入彀中! “砰砰……”房门响了两声,然后“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温碧璃闪身进来,温言道,“阿灿,饶老一行,还有郑叔一家子,已经休息了。王哥他们已经开完会,正在一楼客厅等着,可能有事要向你汇报。” 卢灿愣了愣随即想起,王坤带来几位有着警局经验的安保过来,可不就是为了搜查诺顿庄园嘛。他们几人吃过晚餐后,就拉着阿木和阿忠两人开会讨论这事呢。 “好的,我这就下去。”路过温碧璃身边时,他伸手捏了捏这丫头的掌心,“你要一起下去听听吗?要不,你早点休息。” “我也去听听,可能需要我配合着做点什么。”丫头咬着嘴唇,摇摇头。 庄园挂在她的名下,有些事还真的需要她配合。卢灿点点头,两人并肩下楼。 坐在客厅的几人,纷纷起身,“卢少,三夫人。” “田哥,坐,你们都坐。”卢灿压压手,坐在田坤对面。 随同王坤来英伦的,还有四名安保,都是从警局“退役”下来的干将——其实就是挖角。 这四人都是刑侦和技术人员,当然,他们也接受过一定的枪支和枪械术训练,只是没阿忠那样的武力值而已。 “卢少,明天我们去诺顿庄园,有几件事需要提前请示。”等卢灿和温碧璃坐下,田坤才坐了下来,欠着身子说道。 “哦?田哥你说。”卢灿抬了抬手,微笑点头。 “明天辛苦三夫人走一趟,毕竟阿木或者阿忠都不算……” 卢灿懂他的意思,庄园属于温碧璃,有她这位庄园主人随同,做事才能名正言顺。温碧璃看了眼卢灿后,点点头,“没问题的,田哥。” “谢谢三夫人。”朝温碧璃点点头后,田坤马上又说道,“卢少,阿才和阿旺负责检查主屋,阿信和奎仔,会在庄园中,找那些雇工聊天谈话……” 边说边指指旁边的四人。 纳德轩安保人员增长太快,除了最早一批还能认识,后期招募的,卢灿基本上都叫不上名字,包括眼前带来的阿才、阿旺、阿信和奎仔四人,只能一一微笑应对。 “现在有一个问题……虽然我们几人判定,庄园的内鬼,是线人的可能性比较高,不过,也不排除是专业间谍卧底。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我们的排查,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有可能会引出kgb或者军情六处……” 他说到这就没再往下说,意思很明显——卢灿有没有做好直面军情六处或者kgb的准备? 这是卢灿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他揉揉下巴,犹豫良久,还是没主意,“田哥,你的意见?” “我们商量了一下,有两个建议。”田坤的手指往旁边划拉一下,将四人还有阿忠阿木都圈上,“第一,明天我们到庄园之后,将所有人集中,直接告诉他们之中有内鬼,如果内鬼主动离开,我们不追求责任,毕竟,上一任庄主的事,与我们无关。” 他稍作停顿,看卢灿没说话,又说道,“第二种方案是,我们装作对老巴里一事毫不知情,等我们搜查完毕之后,立即报案,把事情捅破。”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自己以一个守法公民的姿态出现,发现家中有很多个窃听器,上报给警察局,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天经地义。卢灿现在严重怀疑,如果庄园有“内鬼”,属于军情六处的可能性居多——军情六处既然鉴定诺顿庄园,不可能不排查庄园雇工。 自己将这件事捅到警察局,军情六处的人,势必会主动出来收尾,那时,自己就好办多了。 还真是三个臭皮匠呢,主意不错。卢灿打了个响指,“就按照第二种方案执行。” ……………… 心中有事,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两只眼睛红通通,洗了个凉水澡让自己精神一些,陪同饶老,还有郑叔一家,吃了两块鸡蛋布丁。 饭后,郑光荣被源森居来的员工接走,去看树化玉;田婶和郑丫母女,跟着温碧璃一起去庄园;卢灿则陪同饶老以及赶来的米格尔等人,前往剑桥大学。 撇开卢灿不提,单说温碧璃一行。 “吉尼亚夫人,你来啦!”迎接她的是老管家奥里瓦,态度依旧恭谨。 原本,温碧璃对这位老管家印象挺好,现在嘛,肯定冷淡许多。 原因很简单,卢灿给她分析过,庄园中最有可能是内鬼的,就是这位老管家! 卢灿来过两次,都感觉这位老管家的神色有些忐忑不安,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换了主人,现在想来,未必这么简单。另一个理由是只有管家才能自由出入主人的书房,厨师、园艺师和佣人,都没他方便。第三个理由则是,凯尔贱卖庄园后,为什么不带走服务诺顿家族几十年的老管家?要知道,找一个贴心的、熟悉的老管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温碧璃点点头后,没再理会对方,转身从车中将郑丫牵下来,逗弄一句,“丫丫,喜欢这里吗?” 香江哪有这么漂亮的田园风光? 郑丫跳下车后,“哇”的一声。 孩子虽小,可对美的事务,依旧有着直观感受,马上甩开温碧璃的胳膊,小碎步跑向旁边的花圃,呀呀叫着,伸手摘花弄草。 下车后的田婶,也被眼前的风光镇住,草地茵茵,石桥流水,橙墙白窗灰瓦,远山丛林如黛,忍不住赞道,“阿璃,有眼光!这座庄园,不错!” 温碧璃低头苦笑,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如果卢灿不来,只怕自己也来不了几次! 田婶又见到田坤等人从车上拿下一件件的器械,好奇地问温碧璃,“阿坤他们干嘛?” 温碧璃笑笑,“这座庄园有两百多年历史,阿灿说,入驻之前,把屋子检查一遍。” 田婶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她不知道这座庄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过,自从卢家奇迹般崛起,安保措施越来越严格,偶尔会查出一些来历不明的窃听装置,这点她是知道的。 温碧璃说话时,看了眼老管家奥里瓦,只见这位老头子,眼神呆呆的盯着田坤他们手中正在组装的各种器械,脸色煞白! 得,阿灿猜测的还真准! 事实上,前天卢灿和温碧璃突然离开,爽约聚会爬梯,奥里瓦就隐隐感觉不对劲,再看今天这场景……事情暴露无疑! 他是“内鬼”没错! 三年多前,军情六处找上他,打的名号是保护巴里·诺顿,又因为奥里瓦自己也觉得那位东欧女人有问题,可偏偏老巴里·诺顿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 鬼使神差之下,他就答应了军情六处的条件,偷偷将那帮人引入庄园,在主屋埋了不少“雷”!可是,让奥里瓦没想到的是,军情六处竟然没能保护好老巴里…… 巴里·诺顿的去世,让奥里瓦产生深深的内疚! 凯尔·诺顿夫妇售卖庄园,却一句没提让他跟着去纽约,已经让奥瓦里心惊肉跳,好在他们夫妇并没有揭开盖子,让他稍稍安心。 他曾经将屋内清理过一遍,可是,军情六处的那帮人究竟放了多少窃听器?都放在那儿?奥里瓦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他原本想着,在与新庄主接触之后,提出辞职,可是,没想到新来的庄主,这么快就发现蹊跷! 老头子六十多岁,原本就有高血压,现在又见到一帮香江人拿着器械,就要进屋。 眼见丑闻即将被揭穿——他的这种行为,形同对雇主的被判,英式管家届的大丑闻! 他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大地在旋转,双腿松软,头晕耳鸣…… 最终,整个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斜斜地,一头栽倒在地! 第137章 庄园发现 奥里瓦的晕厥,是诺顿庄园鸡飞狗跳的开始。 老家伙的情况有些严重,好在田坤等人都懂得一些急救之法,总算救回他的一条小命。温碧璃立即安排人,送他去林顿的社区医院救治,同时安排人看住他。 这件事,没有影响“搜查”工作,田坤几人,依旧在按部就班的推进,将诺顿庄园来个彻彻底底的大检查! 检查的结果,很骇人!不过,也有意外的收获! 再说卢灿陪同饶老一行。 东方研究院约瑟研究室,一干老友见面,自然不胜唏嘘,有叙旧问候平安的,有感慨岁月流年的,有吹捧赞赏成就的,笑声连连。 卢灿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这帮老者说笑。 与卢灿站在一起的,是饶老的助理翁荣致。翁荣致并非纯粹的虎园博物馆工作人员,他的正式职位是港大副教授。1980年饶老游历全球后回港,在港大开设研究室,翁荣致因为是饶老的学生,被调派过来担纲饶老研究室事务主任。饶老加入虎博之后,翁荣致也接受虎博的兼职聘请,依旧负责饶老的工作助理一职,不过,他没有从港大离职。 正因为不是正式员工,翁荣致与卢灿说话挺放得开的,“维文,《象雄大藏经》项目,还让老师来负责?” 卢灿疑惑地看看对方,“有这打算……翁哥的意思是?” 翁荣致伸出手掌,揸开五指,晃晃,“饶老师目前已经带六个项目,这是第七个……” “六个?”卢灿一愣,自己还真是疏忽了! 虎博的研究工作逐渐铺开之后,高端人才短缺的毛病被无限放大,因而只能与港大和港中大合作,利用他们的教育资源来填补虎博的研究短板。 这些项目都是虎博掏钱,本着对项目负责的态度,虎博必须有人出面负责将两家高校参与研究的人员,捏合在一起,偏偏这两家高校彼此矛盾甚深,尿不到一壶。 因而,这个人选必须要两家研究人员都信服……翻来覆去,虎博一干老人中,似乎只有饶老最合适——饶老在中大和港大之间横跳,和两家高校的关系都不错。正是基于之一原因,不知不觉中,饶老负责的项目越来越多,俨然成为虎博文化研究中心第一人。 饶老知识渊博,可毕竟人力有时穷,一个人负责这么多项目,精力上也顾不过来。 自己疏忽了! 卢灿尴尬地搓搓手,“翁哥……有什么好建议?” 翁荣致对他笑笑,“这有什么好建议?不外乎多招人呗。” “可是人没那么好招啊!”卢灿无奈地摊摊手。 翁荣致白了他一眼,似乎在鄙视,“你呀,平日里那么聪明,这会儿……北边呐……你没发现北边现在稍微有点渠道的人,就往国外跑?那些去国外发展的教授、讲师,你截留一小部分,就足够虎博研究中心扩张!” 卢灿一怔,暗道自己还真是结婚结糊涂了! 他去年一年,大多数时间在外,今年又是如此,还真忽略了这件事。 国内第一次人才外流高峰,就是八十年代! 1978年,国内出台《恢复向国外派遣留学生决议》;1981,引入托福考试,放开私人留学通道;1982年,出台《放宽因私出国审批条件的请示》,俗称“出国三松绑”出台后,数十万计的人,哪怕去国外刷盘子,也要出去。 外国的月亮圆,也是这一时期流行开来。 “这种情况很严重?”故作不知,卢灿问道。 “哈~!”翁荣致的语气似乎有些鄙夷——看不起国内,几乎是香江知识分子的通病,又说道,“四月初,我陪饶老去中山大学和厦门大学访问,有不少讲师,还问询我,有没有赴港的路子。你说情况严不严重?” 卢灿啧啧两声,对于出国的那些人,他无法评价,不能简单的将他们划归为“崇洋媚外”,他们中自然有不少为了钱和繁华世界出去的人,但也有不少,日后成为国内各行各业的骨干和带头人。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帮人都是“狠人”——敢于放手一搏,同时,这帮人的知识结构偏高——农民或者工人,想出国也没辙。 看来,得给戴静贤去个电话,让他安排一个团队,专门负责“截留”人才! 就在卢灿琢磨时,饶老对他喊道,“阿灿,过来!” “诶!”卢灿往前几步,来到饶老身边,朝威尔玛、查尔斯·弗利尔、李雪曼、李约瑟教授、杜希德教授、费正清几人点头致意。 饶老笑眯着眼,伸手拍拍卢灿的胳膊,“这孩子,他爷爷和祖母,和我当年同在中大任教,老友之后,聪明伶俐是有一些,学问也有一些,不过,他爷爷,还有我们几个老头子,还是觉得他不能胜任剑桥客座教授一职!威尔玛院长,你看……要不聘任他为客座教授的事,就这么算了。” 李约瑟、杜希德几人都有些愕然。 威尔玛愣了愣,挠头问道,“艾伯特,你是什么意思?替维文推辞掉剑桥客座教授?” “这孩子的爷爷,还有我们一干老家伙,都觉得不妥。”饶老再度伸手,在卢灿的脖颈处轻拍两下,笑道,“卢家人丁单薄,这孩子是家中顶梁柱,自有一摊子事情需要忙碌,更何况,他的学识还有待精进,暂时担纲不了剑桥的客座教授。因此,他爷爷在听说这事之后,委托我向几位表示感谢,感谢威尔玛院长的赏识……同时也表示歉意,客座教授一事,就此作罢。” 这次,饶老说得很明确——剑桥客座教授,卢灿不能做! 威尔玛院长很是诧异。 讲真,最初邀请卢灿担任东方研究院客座教授,他确实有利用卢灿的心思,可是,威尔玛自问这件事对卢家并没有坏处呀?双方互惠互利的事情,谈什么利用? 最开始,一干老教授包括李约瑟、杜希德等人在内,都认为这一决定形同儿戏,可是,公开课之后,几人都认为聘请卢灿担任客座教授,可能真的对振兴剑桥汉学研究有帮助。 就在威尔玛为自己的“神来之笔”骄傲之际,艾伯特·饶却带来这么一则消息……他能不惊愕? 他转向卢灿,“维文,这也是你的决定?” “很抱歉,是我思虑不周,给你带来困扰!”卢灿微微低头示歉后,又说道,“好在这件事刚刚启动,没有造成其它损失,否则我会更愧疚。” 威尔玛嘴巴张张,不知该说什么好,心底已经在p,什么时候剑桥客座教授这么不值钱了? 对方不愿意接受聘请,他能说什么?更何况对方可是刚刚完成捐赠……最终,他摆摆手,叹了口气,算是同意卢家的请辞。 其实,卢灿自己挺遗憾的。 他对于成为剑桥客座教授,内心是欢喜的,为此,他还花了两天精心准备公开课的内容。 可是,这次爷爷,或者说以福伯、张老、李林灿等一干老爷子,却认为此举不妥,让饶老做代表,直接将这件事回绝。 他们的理由基于两条,第一条已经说过,低调,卢家及卢灿需要适当保持低调;第二条就是卢灿自身需要加持修养和知识储备,现在出任剑桥客座教授,有可能会“出纰漏”,不如“藏拙”。 后一条饶老没说,但卢灿能感觉到。 一个客座教授而已,卢灿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让老爷子们心中有别扭。 因而,他让饶老出面,推辞掉这一职位。 原本很欢欣的见面,因为这一变故,变得有些冷场,聊天也没了刚才的热切。 忽地,翁荣致胳膊肘碰碰卢灿,朝门口努努嘴,“阿灿,是不是你家司机?” 卢灿一扭头,还真是阿忠站在门口处,正在抓耳挠腮,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他一见卢灿看过来,连忙招手。 卢灿走过去问道,“有事?” 阿忠点点头,转身往走廊转角处,卢灿跟在后面。看左近没人,阿忠才拿出手机,低声汇报,“三夫人,还有田队他们,在庄园主屋,发现夹室。” 夹室?卢灿一怔,“什么情况?” “具体我也不清楚。”阿忠挠挠头,“刚才阿木来电话说,他们在一楼上楼台阶处,发现夹层,现在还没打开,三夫人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然要过去!在这陪一帮老教授聊天,哪有探秘的乐趣? 卢灿又问道,“电话中有没有提及……那个?” “目前找到十二个!”阿忠回答时,手掌翻了翻。 我去,这么多!诺顿庄园怕已经成为漏斗! 他捏着下巴琢磨了会,转身回屋,朝正在聊天的威尔玛院长、李约瑟教授等人鞠躬,“院长、约瑟教授,各位,很抱歉,我得失陪!饶老,有关约瑟研究室与虎园博物馆合作的事,辛苦您了。” 还没等饶老开口,威尔玛院长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正好!卢灿刚才在门外,就琢磨着有关诺顿庄园的事情,如何捅破,威尔玛可是勋爵,借助他的口中,宣扬出去,正合适。 “谢谢院长关心。”卢灿的眉头似乎皱了起来,带了一丝怒色的样子,“前些日子我在林顿镇购置了一套庄园,是已故剑桥诺顿教授的旧宅。今天我安排人做重新装修装饰检查,没成想,竟然在庄园主屋中,找到十多枚窃听器!这事,我得去看看!” 威尔玛院长心中一咯噔。 老巴里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可是,他是校董会的骨干成员,自然知道原委。 巴里·诺顿在,可谓剑桥大学电子工程学的权威,诺顿计算机依旧是剑桥大学计算机方面的标志。正因为诺顿教授的贡献,才使得剑桥大学校董会做出“力保”老巴里的决定,间谍事件没有被公开,正是剑桥大学校董会的发力。 可现在,老巴里留下的住宅,竟然再出纰漏? 第138章 夹室油画 诺顿庄园的夹室,位于一楼大厅上二楼的台阶悬空处,入口则被一排高高的陈物架挡住,颇为隐秘。现在,这排陈列架已经滑到一侧,露出与墙体相同颜色的灰白色房门。 “还没打开?”卢灿有些诧异的问田坤。 在卢灿的身后,还有饶老、威尔玛、李约瑟等一干老教授。他们都是听闻卢灿购买的诺顿庄园发现十多枚窃听器,又发现夹室后,赶过来看“热闹”的。 夹室,东西方皆有的一种建筑结构。 在东方,夹室是古代宗庙内堂东西厢的后部,藏五世祖以上远祖神主的地方。 在古代中国,宗庙祠堂通常供奉的牌位,通常只有“高祖、曾祖、祖父、考(父)四世”神主,再往上的牌位供奉,就放在“夹室”。 为什么这么安排?从“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一词语中,略窥一二。 这个词,在度娘上的解释是“品行、家风、财富,不出五代就会遗失”。其实不怎么准确,更合理的解释是“五世之祖的福荫,已经不能庇护当下这一代子孙”。 国人很实际,既然不能庇护五世之后,那么就没有必要待在正祠,只能居之于夹室。像这种夹室,只允许宗长,或看宗祠人进入的,其他宗亲一律不准进入。 在西方,夹室的设计也有很多类型,有会客室,有储藏室,也有逃生室等。 譬如埃菲尔铁塔285米高的地方,古斯塔夫·埃菲尔就设置有一个夹室,落成之后,法国人自己都不知道,古斯塔夫曾在这里与爱迪生见面,在此之后才被世人所知,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多少人知道。自由女神像的手臂处同样有密室观景台,知晓的人也不多;纽约华尔道夫酒店的秘密逃生室,是为总统准备的逃生之地,地下连接61号地铁,媒体披露之后才为人所知…… 东西方的夹室设计,具备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具有很强的私密性。 诺顿庄园,即发现窃听器,又发现密室,这帮无所事事的老头子,又怎能不过来凑凑热闹? 至于卢灿,为什么会透露这两条消息,呵呵,自有他的想法。 田坤略略躬身,“三夫人的意思,是等您回来。” “对啊,阿璃和田婶呢?”卢灿看看周围,没看见温碧璃和田婶,以及郑丫。 “阿丫刚才要去溪边网鱼,估计三夫人和田姐在陪同,需要叫回来吗?” 网鱼?诺顿庄园那条小溪中有鱼?卢灿笑着摇摇头,阿丫这孩子,估计是玩疯了。他对田坤摆摆手,“不用!把房门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夹室的门上挂着一把葫芦锁,形状有点像孩子满月挂的平安锁。 卢灿抬手托起铜锁看了看,锁体为双地球连体,上部锁杆,锁孔位于底部,这是典型的十七八世纪风格的欧洲锁具。锁孔已经布满铜锈,想来即便是有钥匙也很难打开。 忽地,卢灿愣了愣神,该不会这间夹室,老巴里在生前都不知道? 这栋庄园的上一任主人为什么会出售,卢灿不清楚原因,不过,凯尔倒是说过,他父亲巴里·诺顿购置于1948年。当时,老巴里已经在晶体管计算机方面,有所成就,被正式聘任为剑桥大学电子工程研究院的首席教授,买下这栋庄园,是为了迎娶凯尔的母亲黛丽丝。 两年后,凯尔出生,不过,在凯尔六岁时,巴里夫妇离婚,凯尔被母亲黛丽丝带往北美定居。此后,老巴里过上自由自在的黄金王老五的生活。 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庄园,几乎不存在“翻修”的可能性——男人都算得过且过的物种,中外趋同。因此,这处夹室还真的存在老巴里不知情的可能。 “奥里瓦总管呢?”卢灿看看左右,忽然发现,自从自己一行人进来之后,还没看见那位面带苦相的总管,随口问道。他是真不知道奥里瓦的事情,从剑桥大学出来,一路上他都和那些老教授在一起,阿忠找不到机会说。 “管家……”田坤挤挤眼,“管家心脏病复发,已经送往医院。” 哦了,卢灿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再回头看看人群中的胖厨师洛盖特、花匠宾德拉以及清洁工凯特兰斯,这几位似乎对这间突然冒出的夹室,茫然无知。问及时,一个二个地摇头——他们都是近十年才应聘过来的。 “算了,你给破开。”卢灿摆了摆手,示意田坤来蛮的。 铜锁确实有些时日,田坤拿着钳子稍稍一蹩,竟然连铜搭扣都一道拽下来。房门吱吱呀呀声很刺耳——很明显,户枢太干所致。也就是说,这间夹室有一段时间没人进入。 房间内黑洞洞的,那位叫做阿才的安保,拿着手电朝里面照照。卢灿顺着灯光看过去,似乎是一间会客间,有沙发、茶几、还有一组大书柜,墙上挂着两件画框。 不是藏宝室?卢灿有些无趣。 厅堂中正在拨弄窃听器的几位老先生,见到夹室门打开,不约而同走过来。 威尔玛院长从卢灿身后探头往夹室内看看,还笑道,“走,进去看看!查尔斯家竟然还有这层夹室?倒要看看有什么东西。” 卢灿一回头,差点被威尔玛那一蓬胡子扎了脸,连忙后退半步,笑道,“威尔玛勋爵,你和这座庄园的上上任主人,认识?” 刚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威尔玛口中提到了一个叫做查尔斯的人名。 威尔玛院长点点头,“查尔斯·塞吉奥,曾经做过剑桥郡的治安官,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夹室内灰尘颇重,很是脏乱,田坤他们进去检查,顺带着打扫一下。 卢灿一干人站在入口处,闲聊起来,“院长,那位塞吉奥治安官,为什么出售庄园?” 威尔玛院长感慨地摇摇头,又抬抬手,似乎要挥去那段不好的记忆,“老塞吉奥是个和蔼的人,只是有些不幸,小塞吉奥在那场该死的战争中去世,从那儿以后,塞吉奥夫人,精神状态不太好,因而,老塞吉奥退休之后,带着夫人去加拿大定居……唉!” 那场该死的战争?说的是欧战。欧战英国死亡36万,伤亡总数为120万。 又是一个战争悲剧,大家都唏嘘不已。 这条信息,再度印证卢灿的猜测——塞吉奥着急陪同夫人去加拿大静养,没跟老巴里详细介绍庄园情况,很有可能。 很快,夹室中清理干净,昏黄的钨丝灯泡不知道多少年,但仍旧顽强的亮着。 卢灿几人走下两层台阶,内部面积不大,二十来平米。 进来之后,卢灿发现,这座夹室很有意思,似乎很女性化。靠内的位置为斜坡面,堆放着各种杂物,卢灿看到一盏非常精巧的鹤形珐琅台灯,还有一盏孔雀形状的烛台,黑黝黝的,应该是银质的。连上空悬挂的灯盏罩,都是粉色贴花伞状,只是落满灰尘显得灰扑扑的。 沙发已经被擦拭过一遍,露出苏格兰格子布面,沙发风格是安妮女王式,端庄典雅。 茶色玻璃案几,金属包边,双层格挡,鹿蹄足,也是安妮女王风格。 案几上放着一尊水晶烟灰缸,旁边还架着一枚象牙烟斗,案几的第一隔层,放着一套咖啡壶及配套咖啡瓷杯,第二隔层则斜插着两瓶葡萄酒以及高脚玻璃杯。 沙发对面,靠近门口的位置,立着一架檀木书柜,陈列着许多精装书籍,只是上面同样落满灰尘。 卢灿随便看了两眼,便发现好几本名着,有狄更斯的《雾都孤儿》、《双城记》,有威廉·华兹华斯的《抒情歌谣集》——此人毕业于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是英国近代着名的浪漫主义诗人;此外,还有英国着名着作家约翰·德莱顿的《时髦的婚礼》;当然也少不了萧伯纳的剧作——《为清教徒而写的戏剧集》……大约有五六十本精装书籍,不用说,都很有收藏价值。 沙发的背后墙上,悬挂着两幅油画,这是卢灿关注的重点——如果真是塞吉奥所购置的油画,绝对算得上古董,如果是名家所作,自己的收获可就不错哦。 两幅油画,一幅为方版,35厘米x45厘米,一幅为竖版,110厘米x75厘米。油画表面已经被灰尘遮蔽,隐约能看出,两幅都是女士肖像油画,至于签名……看不清。 这座夹室,太女性化,如果是塞吉奥所建,卢灿猜测这里应该是他夫人的休憩之所。 一干老教授们涌进夹室,看得自然是书架上的古籍,这些精装本,部分来自上个世纪,让这帮老家伙啧啧感慨,心羡不已。 威尔玛院长回头,准备张口找卢灿“买”几本,或者“劝捐”,却见卢灿拿着一块棉布轻轻擦拭墙上一幅油画的右下角,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被吸引过去。 在英国,几乎每一位有着爵位传承历史的家族继承人,都算得上鉴赏家。 威尔玛院长更是其中翘楚。 等他的目光聚焦到油画上时,很快发出惊疑声,“咦,这是弗里思的《新耳环》?” 他说的,正是卢灿擦拭的那幅竖幅油画。 说话之间,他的脚步往沙发边挪动,很快又认出另一幅小版油画,“这是……这是弗里思的《幽会之地》?” 卢灿此时已经擦拭出签名,回头对他笑笑,有些得意。 没错,是两幅名画! 弗里思,原名威廉·鲍威尔·弗里思,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着名现实主义画家,26岁就入选皇家美术院,成为当时最年轻的院士。 他的画作在英国一直很受追捧,除了他的非凡画技外,还因为他的画作,绝大多数表现的是英国最为强盛的百年时光,被后世誉为“英国最美好的回忆”! 第139章 各有所得 在西方,雕塑是艺术之母,几乎每一位正统的欧洲画家学习绘画时,都是从雕塑入手。西方油画水平优劣评定的标准中,就有一条——雕塑美! 注意,这里说的是正统画派,而非近现代的超现实主义亦或者粗犷印象主义。 被简单处理过,立在大家眼前的两幅油画,《新耳环》和《幽会之地》中的人和物,都极具雕塑美——体形比例接近完美、立体感明显、具有古典雕塑优雅姿态。 画面有着强烈质感,能够激起观者的触摸冲动,画作的造型、线条、空间处理的非常单纯、凝练,人物的动作和表情能让人直观感受到她们的内心世界。 《幽会之地》中怀抱一只小贵妇犬的妇人,眼神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爱人的渴望,以及若有若无的担忧。《新耳环》中的妇人,一脸的顾盼自赏的满足和自得,也跃然于画面。 弗里思,不愧为现实主义肖像大师! “维文……” “嗨,维文……” 威尔玛院长和刘约瑟教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人相互看了看,都清楚对方想要说什么。威尔玛院长耸耸肩,示意李约瑟教授先说。 卢灿同样也清楚对方要说什么——像这种传统画派大师级作品,落在这些“保守顽固”的老派知识分子眼中,绝对是最好的藏品!也就是说,他们想要交易。 所以,没等李约瑟教授开口,他先抬抬手,笑道,“约瑟教授,别忘了,我的虎园博物馆,有着欧美艺术品专题展馆,我一直为这家展馆的轮换藏品头疼不已。” 卢灿说的是现实,虎园博物馆的欧洲艺术展馆展品渠道,可不像中式文物那么多元化和稳定。 可是,约瑟教授明显不想放弃,指指那幅《幽会之地》,“可是这里有两幅……《新耳环》是大幅画作,你可以留存做展品。那幅小作品,就安排在这次交易中……可不可以?” 他特意点出“交易”,看似建议,实则带有一丝威胁的味道——小贼,你还想不想交易《象雄大藏经》? 晕!老头子,看似忠厚长者,实则坏滴很啊! 讲真,卢灿不太乐意,可是……他还是点点头,“可以将它列入交易物,不过,要按照市场价核算,而不是博物馆价核算。” 卢灿为什么强调这一点? 盖因为弗里思的作品大多数都掌握在博物馆、私人藏家手中,最后的上拍记录是1953年,一幅《火车站》的落槌价为2万4千英镑。这一价格明显不具有参考性,而博物馆的捐赠补贴价,也不符合市场行情,因此,卢灿要求专业的艺术品公司介入估价。 卢灿的回答,让李约瑟教授一怔,在他看来,能捐赠千万英镑的超级富豪,怎么会在这件交易上如此“斤斤计较”? 饶老对卢灿的性格有些了解,这位在面对古董文物时,活脱脱一只貔貅,六亲不认不至于,可想要他松口,那是真不容易,所以,他才用这种比较严肃认真的说法,想要逼退对方。 可是,小子,你这样容易得罪人的! 饶老笑着插话,“约瑟,你要弗里思的油画有用?” “菲利普亲王6月10日生辰!”威尔玛院长对李约瑟笑笑,“我猜的对吗?” 李约瑟耸耸肩,默认。 买画送给菲利普亲王? 别以为欧洲人不送礼,他们同样需要维系领导关系。 卢灿很快明白过来,可不是嘛,菲利普亲王正是剑桥大学的校监,主管每年的财务支出与政府拨款。而东方研究院的境况不是很好,想必拿到的财政拨款有限,分到约瑟研究室的经费更少。 约瑟教授想要用这种方式,搞好与菲利普亲王的关系,也就能理解。 那可是送给女王的丈夫!饶老马上对卢灿使了个眼色。 卢灿也没料到,李约瑟要求交易的幕后,竟然是这个。他苦笑摇头,“约瑟教授,菲利普亲王也喜欢弗里思的作品?” “当然!”李约瑟摊摊手,“弗里思的作品特色就是绘制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大英帝国盛景,而伊丽莎白一世又是现任女王爷爷的奶奶,而现任女王陛下,最大的心愿就是恢复大英帝国曾经的荣光!当然,这也是全体英国民众的心愿!” 意思很明显,这幅画作最终所有人,并非菲利普亲王,而是女王陛下。 晕!卢灿摆摆手,“约瑟教授,你的交易申请,我同意!” 这次同意和刚才的同意,不是一个概念。社会终究会磨平棱角,圆滑才是生意场上的常胜品质。 菲利普亲王虽然貌似没什么实权,可他是女王的丈夫,自己也是亲王、公爵头衔,绝对是英伦权力金字塔顶尖人物,他的事情,得例外! 见卢灿态度转圜,威尔玛院长立即笑嘻嘻问道,“维文,亲王生日宴会,我可以帮你要来两张邀请函,但是……”他朝另一幅《新耳环》努努嘴,“你知道的……我也需要礼物!” 威尔玛院长的要求,可能是玩笑似的试探,也可能是真的想要购买。 不过,这次卢灿没再退缩,“no!no!no!虎园博物馆没有弗里思的画作!这一幅,勋爵阁下还是高抬贵手,留给香江人民欣赏!” 卢灿连连摆手,模样急切,让威尔玛院长几人哈哈大笑。 饶老看出卢灿似乎有些尴尬,笑道,“这孩子,最让我佩服的,不是他的赚钱本事,而是,他在文博事业方面,初心不该。这很难得!” 老爷子的一句话,让威尔玛、李约瑟几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啊!这种对待艺术品如葛朗台的行径,并不可笑,反而值得尊敬! 再想想英伦……刨除一些利用艺术品保值的收藏家、贵族或者世家外,又有多少人如同他那样,始终致力于文博事业?尤其是,他还如此年轻! 这下,尴尬流转。 威尔玛院长嘿嘿笑了两声,眼珠子转动两下,立马又冒出一个主意,指指杜希德教授说道,“维文,你想要扩大虎园博物馆的规模,为什么不和杜希德教授合作?” 与杜希德教授合作什么?卢灿有点懵。 好在威尔玛的解释,遂即而来,“杜希德教授一直在主持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的亚洲艺术品维修保养项目,因而,他的项目组成员,经常会被很多藏家邀请过去进行藏品保养。你知道的,因为历史原因,中国文物在欧洲的最大集散地,就是伦敦,所以,杜希德教授那里,可是有着很全面的亚洲艺术品藏家的名单、藏品目录,甚至比大英博物馆掌握的情报,都要全面……” 嗯?这倒是个靠谱的建议! 虽然威尔玛院长的目的,不外乎是从卢灿这里“套补贴”——八十年代的英国教育体系,远没有二十年后的名头——哈佛剑桥牛津麻省理工这些欧美名校,在欧洲的影响力并不是特别大,反而在重视教育的华人群体中,这些名校被过度“神话”,每年都能获得大量的华人捐款,因而小日子过得特别富裕。但是,现在的华裔族群还算不上富裕族群,因而,这些名校还没那么舒坦。 遇到卢灿这种土豪,威尔玛院长可不使劲薅羊毛? 但不得不说,这一手,薅在卢灿的痒痒肉上! 国外文物回流,最大的难题,不是说文物有多昂贵买不起,也不是说文物追索的难度有多大,而是根本不知道哪些藏品外流,又被哪些藏家拥有。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从八十年代初期,国内专门成立“文物回流办公室及中国近现代文物流失调查处”,初期为国务院直属单位,后划归文化部,直至2011年撤销机构,并入文物局文保中心。 这家单位最大的贡献,就是初步统计非法外流文物数量、流向及部分收藏机构,为漫长的文物追索之路,指明方向。 调查外流文物去向,这项工作卢灿也想去做,可是……单靠虎园博物馆一家,绝对做不到啊! 现在,威尔玛院长的提议,毫无疑问,让他再度看到希望——尽管对方可能是奔着他的钱来的,卢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只能说,各有所得! 他马上扭头看向杜希德教授,“杜教授,虎博拥有三个修复中心,分别为金属器、陶瓷器和纸质类,另外,虎博还与另外两家公司联合开展仿古纤维修复与竹木制品修复。可以说,我们的技术储备还是可以的,尤其是中国古法修复方面,很有心得。威尔玛院长的提议,你看如何?”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杜希德教授眉开眼笑,张口来了句《孟子》中的名言。真不愧是“剑桥大学汉语教育第一人”。 在这几次交流过程中,杜希德教授的话语并不多,与卢灿的互动也不算特别密切,卢灿对杜希德的了解,也不算多。不过,从他的寡言少语来看,为人要比威尔玛院长更质朴,应该不难打交道。 第140章 按图索骥 科学家和教授听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冷暖自知。 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之所以衰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很少产生价值和社会影响。偏偏,有关亚洲文明的研究,又特别耗费时间、精力,以至于金钱! 东方研究院为了让学术延续下去,少不得要低头做小。其表现不仅仅在于,堂堂剑桥大学教授需要为权贵收藏家们上门维修保养藏品,更表现在与卢灿的谈判中。 在卢灿的坚持下,杜希德的东方艺术品修缮维护项目合作期间,剑桥大学每年接受十名来自香江的学生,他们可以是港大或者港中大的学生,也可以是虎博的进修人员;同时,本项目的研究成果与客户资料,需要与虎博共同分享。 卢灿承诺,每年会注资五十万英镑到该项目,一期合作期限,暂定为五年。 双方皆大欢喜,都认为自己占便宜。 当然,这只是一份口头协议,纸面上的谈判,会有米格尔·蒙特亚安排人继续跟进。 这只是一次意外的合作,卢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从夹室出来之后,卢灿接过田坤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十来件微型窃听器。 他嗤笑一声,朝威尔玛院长抖动两下这只透明袋,“院长,六处的人,现在都这么嚣张?明目张胆地窃听剑桥大学的科学家?” 之所以邀请威尔玛院长等人到来,卢灿的目的是为自己“助威”和“保驾护航”,毕竟,对手是臭名昭着的军情六处,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知识分子,只怕没有人会喜欢秘密警察,即便是他们的目的是正义的,可是这种手法,依旧令人厌恶与恶心,所以,卢灿拉上这几位剑桥大学的教授,来为自己背书。 果然,无论是李约瑟教授,还是杜希德,两人毫不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神色——尽管老巴里确实牵扯到间谍案,可是,那毕竟是诺顿教授自己研究的成果,从法理上来说,诺顿有处置的权力。 只有威尔玛院长,微微一笑。 这位老家伙,常年混迹教学、行政,要比另外几人更有心计。因此,他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塑料袋,“维文,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帮你处理妥当,不会牵扯到你们家的。” 老家伙是多聪明的一人,估计在来庄园之前,就猜到卢灿的目的。香江卢家是剑桥大学进入八十年代后最为豪爽的捐赠者,卢家的利益,在力所能及的层面,他还是需要维护。 ……………… 诺顿庄园的事情,威尔玛院长接手,并没有消除卢灿的顾虑,依旧安排田坤带人将主屋里里外外搜查一遍。不仅如此,田坤几人还负责监督建筑队,将整个主屋重新装饰装修,借此再度查验。 接下来的几天,卢灿和温碧璃,陪同郑光荣一家人转道伦敦,开启游玩模式。 不过,在游玩之际,他也没放下工作。 率先告捷的是诺茨郡球会股权转让及注资交易。 卢灿投资八百四十万英镑,拿下诺茨郡球会百分之四十二的股权,成为仅次于拥有45股权的恩利纳·特鲁之后第二大股东。至于球会中剩余13股份,则落在各家球迷组织中。 股权交易完成,双方又按照股份配比,向诺茨郡球会增资五百万英镑。 由于拥有股权的球迷组织并没有实际支付款项,增资之后欧,卢灿和恩利纳·特鲁的股权,都有小幅上涨。卢灿的股份超过45,恩利纳·特鲁的股份逼近48。 球会的小股东,就这么被稀释股权,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交易完成之后,恩利纳·特鲁曾在电话中建议,双方举行一场合作成功的庆祝爬梯,同时还邀请卢灿去观看诺茨郡升乙级联赛的一场关键之战。 都被卢灿婉言谢绝。 他提出,庆祝爬梯,还是等待确定诺茨郡升乙级联赛以后,一起举行。 对方如此密集的表达善意,其用心何在,卢灿有所猜度——不外乎加强双方的合作——斯肯索普钢铁厂需要大量的高能燃煤,同时还需要为刚才找到销路,而哈沃船厂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无论是赛尔比煤矿,还是哈沃船厂,卢灿都没有正式入主,又怎会轻易答应特鲁的邀请? 另外两个项目,也快速落听:约瑟研究室的《象雄大藏经》,还有杜希德教授主导的东方艺术品修复与保养项目。 因而,今天卢灿和温碧璃,再度转道剑桥。 约瑟研究室小展厅中,老爷子一边指挥翁荣致逐函检查并做标记,一面与琢磨着,该怎么联系两大故宫,让这部鸿篇巨制,实现圆满汇合! 他已经从卢灿那里得知,剩下的七十二函,要么在北市故宫,要么在京师故宫,而这两家故宫与虎博的关系一向不错…… 三十六函乾隆内务府泥金写本,因李约瑟教授的用心保养,每一函的表相都不错。 饶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他是个潜心研究的学者,没有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事情! 至于卢灿因此付出壹佰伍拾万英镑,外加一幅弗里思的《幽会之地》,还有一系列小条件,在饶老看来,绝对是值得的! “这是金粉写经?”温碧璃好奇的用手指拨弄打开的经叶,上面的泥金字圆润平滑,端庄秀气。 看她的动作,饶老一咧嘴,急忙用带着手套的手指,将经书合上,又笑笑解释,“泥金字,说是金粉写经也对,不过,这种泥金中参入一定比例的骨胶、生漆和水银。” 一听说含水银,温碧璃连忙缩回手指,悄无声息地在衣襟上蹭蹭。 她最近也有点想法,关于孩子的…… 又因为饶老的动作,让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徒手翻看经书,有些冒失,有些尴尬的笑道,“饶老,听阿灿说,这部经书是乾隆皇帝为崇庆皇太后八十大寿定制的?皇后这么长寿,可惜,雍正皇帝短寿了些。” 温碧璃是个非常细致的人,活地很小心,她担心刚才的行为让饶老爷子留下不好印象,故此,特别说出这番在她看来很稳妥的话来挽回一下。 殊不知,这次才真正的露怯。 卢灿听完她的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忙伸手握住温碧璃的手心,笑道,“阿璃,还是你厉害,直接给乾隆的母亲升级了。” 饶老似笑非笑地看了卢灿一眼,没有说话。温碧璃没听明白,眨巴两下眼睛,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确实说错了。 雍正皇帝的嫡福晋是出生于正黄旗乌拉那拉氏,康熙三十年(1691年)清圣祖亲赐册定的地位,雍正元年,册立为皇后。 至于乾隆的生母,是满洲xhq钮钴禄氏,十三岁时以藩邸格格身份入侍雍亲王。 没错,乾隆皇帝的母亲,进入雍亲王府时,连侧福晋都不是。 但钮钴禄氏上位很快。 由于雍亲王的嫡长子,也就是乌拉那拉氏所生的弘晖,在八岁那年夭折。此后侧福晋李氏,又生了三个儿子,可惜这三个儿子中,早夭了两个,另一个儿子弘时,自小性格跳脱,体弱多病,为雍正所不喜。至于另一名侧福晋年氏,生了四位格格,一直到康熙五十九年才生下皇子福宜。 也就是说,就在雍亲王担心无后时,钮钴禄氏生下壮硕的弘历。因子而贵,钮钴禄氏地位扶摇直上,雍正元年,她被册封为熹妃,雍正八年,又被封为熹贵妃。 等乾隆上位,钮钴禄氏被尊为“皇太后”,乾隆十三年,上“崇庆皇太后”尊号。 因此,钮钴禄氏一辈子没做过雍正的皇后。 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的温碧璃,脸色绯红臊得慌,拽拽卢灿的胳膊,不想在这里待着。卢灿哑然一笑,这种冷门知识不研究历史谁知道? “饶老,这边就辛苦您,还有翁老师。我和阿璃去杜希德教授那边看看。” 卢灿带着“落荒而逃”般的温碧璃,走出约瑟研究室,转道前往东方研究院。 一路上,温碧璃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 看得卢灿直乐,用力握握手中的柔夷,“傻丫头,不要把自己的目标定得太严苛。你会文秘、会烹茶、会理财、会管理,为什么一定还要会古玩古董和历史呢?” 温碧璃嘟囔一句,声音很轻,似乎在说,“为什么你什么都懂?” 呵呵,这丫头,性格要强的很!卢灿身边的几个女人中,几乎人人各安本分,田乐群安心于企业管理,孙瑞欣迷上珠宝鉴定及设计,温碧玉在娱乐圈玩得不亦乐乎,陈羽莲试着研究制片,只有温碧璃,因为常年跟在自己身边,她的学习劲头十足,什么都要尝试。 有学习的劲头,肯定不是坏事。 “全面,固然没错。不过,终究要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我最感兴趣的事依旧是古董古玩,至于其它方面有所成就……”卢灿耸耸肩,扭头对温碧璃笑笑,“如果我说是偶然,你信不信?” 温碧璃翘嘴笑笑,“那你说……我专注于什么,比较合适?” “你现在的工作,不就挺好的嘛。”虽然用自己的夫人做助理,有些寻花问柳的事情不太方便,可架不住温碧璃很细致,太好用了,卢灿还真不愿意换一个助理。 温碧璃眉角弯弯,有些自得。这恐怕也是她最希望从事的事——能长时间陪在卢灿身边,天然就要比田姐和孙瑞欣那丫头,更具优势。 在剑桥镇穿街绕巷十来分钟,抵达杜希德教授的工作室。 杜教授今天没课,正在工作室处理与虎博的合作事务,见到卢灿两人进来,并不意外,笑着招呼两人就坐,“维文,你来的刚好,看看这些资料,我正准备转给米格尔先生。” 卢灿探头看了眼,是杜希德教授安排人整理出来的资料库,其中有一部分是东方艺术品藏家的资料。这是双方合作条款中特别增加的一项——研究资料和客户资源共享。 好东西!有了它,自己就可以按图索骥,一家家询问是否愿意转让! 感谢白头海雕的打赏!谢谢! 第141章 开水洗画 在卢灿的印象中,杜希德教授很低调,而且对自己似乎感官不错,原本以为他的性格如此,聊天之后才得知,另有原因。 首先,杜教授并非英伦本土人,而是西班牙裔。他毕业于西德汉堡大学东方文明研究学部,1960年留学剑桥大学艺术与人文学部,1965年受聘为东方研究院汉学讲师、副教授。 正因如此,他的身上,缺少英伦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慢”。 其次,他在汉堡大学上学期间,主修汉学时的授课教授,就是一位华裔,名叫徐茂康。正是这位华裔教授带领他踏入神秘的汉学大门,也因此,杜希德教授对于华人,本能的有一种亲近感。 “我联系过汉堡大学,可惜,徐教授在十多年之前,已经离开西德。”谈到徐茂康教授,杜希德摇摇头,很可惜再无见面的机会。继而,又满怀期望地问卢灿,“维文,你知道徐教授吗?” 徐茂康?卢灿的脑海中翻了一遍,不能确定这位老先生的身份。 他倒是知道一位名叫徐茂康的老先生,不过,此人是沪市博物馆着名的古籍古画修复大师,与沪博裱画室主任华启明老先生,并称“沪博修复装裱两圣手”。 不知道是不是此人。 “你说的徐教授,今年多大年纪?有七十岁了吗?” 杜希德教授想了会,点点头,“我是五六年去的西德,那时候他四十来岁……嗯,如果他还健在,应该有七十多岁。” “是不是个头不是很高?秃顶?”年岁倒是对应上,卢灿又问道。 “这……”杜希德教授迟疑了——毕竟三十年未见,他印象中的徐教授英姿勃发,又怎会与“秃顶”联系上?他反问道,“你……有徐教授的消息?” 卢灿点点头,“我确实认识一位徐茂康老先生,不过,他并非大学教授,而是沪海博物馆修复中心主任,今年七十四岁,很令人钦佩的一位老先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位。” “修复中心?那一定是他!” 杜希德教授一拍双掌,语气极其兴奋,“当年在汉堡大学,我就曾经见过他出手修复一幅来自东方的古画,他的修复技艺,深深震撼了我。维文,你能想到吗?一张陈旧的纸张上,徐教授竟然直接浇上滚烫的开水……还不止一次!令人惊叹的是,那幅纸质画面,竟然毫发无损!” 开水淋画?说的是“开水洗古画”这门手艺。 这是中国传统修复古字画中的除霉斑技艺之一,对于修复师的能力有着很高要求。看来,杜希德教授口中的徐茂康,就是沪海博物馆的那位修复圣手! 开水洗古画,卢灿也会。 觉得这种技艺神奇的人,可能对纸的韧性有误解,可能会认为绘画用的宣纸和日常接触的卫生纸、餐巾纸一样,一触水就烂掉了。 其实写字画画用的宣纸是用楮皮等材料制成,纤维长,韧度高,薄而结实,遇水不易烂,只要装裱时候处理小心,用热水除尘,对画作是不会有伤害的。 当然,使用这种技艺除霉斑污渍,对纸张有一定要求外,对画作的墨色,也有很高的要求——水墨画最好是松烟墨,彩绘最好使用的是泥金、石青或者石绿等矿粉颜料,这些颜料着墨效果更好。 普通色料也不是不行,只是,极有可能出现细微的晕染,毕竟,开水对于化学颜料和胶质颜料,有较强的破坏效果。 一听卢灿也会“开水淋画”,杜希德坐不住了,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兴奋的如同孩子看见新玩具一样,起身拉着卢灿就走,“走,去楼上我的实验室!刚好有一幅画,你给我演示一遍。” 温碧璃也没见过所谓的“开水淋画”,抓起坤包,好奇地跟在后面上楼。 剑桥大学对知名教授的研究工作,可谓不遗余力的支持。约瑟研究室是独栋的三层小楼,杜希德教授的研究室虽然不是独栋,可占地面积更大,五层高的研究中心楼的整个右侧,全属于杜希德教授的办公区。 杜希德教授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研究室现有项目,一共有六个:汉语言文字及地方俚语研究;汉唐文学研究;先秦考据学研究;先秦哲学研究;宋明清儒学法律史研究;最后一个就是东方艺术品修复与保养。 卢灿看着暗自咋舌,这工作量堪比饶老,“六个项目,都是你一人带?” 杜希德向后捋捋头上稀松的头发,苦笑摇头,“暂时是我一人主导,不过,国王学院给我们配备了三名副教授和六名讲师,还有几名读研的学生。” 东方研究院属于本科学院,挂靠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古代历史古典文明学部名下。 顺便说一句,徐志摩当年就是国王学院的旁听生,注意,是旁听生不是留学生,他在国王学院研究的也不是文学而是政治经济学! 即便是有三名副教授帮忙,这六个项目的工作量,依旧不小——单单汉语言文字及地方俚语研究,就足够一位教授研究一辈子,兴许还出不了什么成果。 “教授,其实有些项目,完全可以联合研究的。譬如……”卢灿指了指先秦考据学研究和先秦哲学研究办公室,这两大研究,虎园博物馆就有相似的项目。 又笑着说道,“在港中大和港大,虎园博物馆,甚至台大、新加坡国立大学,都有类似项目。我们几家完全可以组织更多的交流活动,甚至实现交叉研究。” 杜希德双手一摊,挑了挑眉,“我也想啊!可现实中,总有一些不那么如意的地方……” 他的絮叨中,除了无奈,似乎还有些不满…… 这是对剑桥大学提供的研究资源不满? 卢灿心中一动,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可最终还是抿抿嘴,没有开口——想要从剑桥大学挖人,一定要循序渐进。 修复室位于四楼,一进走廊,就闻到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 欧美的考古界,可没有“修古如古、修旧如旧”的传统,如果稍稍留意,就能发现从欧美回流的青铜器,那叫一个干净,连铜绿锈斑都没有! 这与中西修复技术的差异,有直接关系。 卢灿对欧美的修复及保养技艺,并非完全外行。 早期的欧洲人,拿到金属古董之后,第一时间会用福尔马林浸泡。福尔马林其实就是甲烷溶液,欧美学者们,会根据需要,配比出不同浓度的溶液,37以上浓度就是腐蚀溶液,用以除去金属器表面粘连的杂质,10左右浓度的溶液,为消毒溶液,用以除去墓葬品所携带的各种病毒;3左右浓度的溶液,则是不错的漂白溶液,用以除去金属表面的锈蚀和金属锈色譬如铜绿。 可以说,在九十年代之前,欧洲的古董修复,最基础的溶剂,就是福尔马林。 这种做法,如果放在国内,那是绝对被严厉禁止——它会破坏古董的古韵即历史痕迹。 当然,万事都不是绝对。 从九十年代之后,国内某些文物修复中心,也开始使用福尔马林。因为他们发现,从欧美回流的古青铜器,普遍不容易产生二次腐蚀,这显然与福尔马林溶液清洗过,有密切关系。如何防止露在空气中展览的古青铜器被二次腐蚀,恰恰是国内古青铜器需要面临的重大难题。 于是,聪明的中国修复匠师,开始试验新的福尔马林用法,他们发现,采用福尔马林“熏蒸”过的古青铜器、金属器,甚至长纤维文物,质变期更长,更利于文物的保质。 大约从新千年之后,国内很多文博馆,开始采用“熏蒸法”来保养古青铜器——虎园博物馆现如今已经使用这一手法。 所以,在文物修复方面,或者说很多方面,不要偏执的认为,谁一定就比谁先进!都是相互学习相互借鉴和融合的过程。 四楼有七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吊牌,有“光谱仪实验室”“溶剂调配室”“长纤维修复室”“金属器修复室”等等。 杜希德教授带领卢灿进入的是“长纤维修复室”——所谓长纤维,就是“纸、帛、丝绸、皮、毛”等纤维制品。 大开间,长方形,面积足有一百平米。中间放置着一张长条操作台,长十多米,宽两米,台上铺着防滑毡布。长台的一侧,堆积着数量不菲的纸匣、木匣、画筒,还有一幅画展开一小半,搁在毡布上,估计是杜希德教授还没来得及处理。 房间的一侧,立着两米高的桁架,上面也摆满了各色古籍、字画。另一侧则是一座保险柜,应该是价值比较高的文物存放点。 “教授,看来,你的生意不错啊!”看了眼房间中堆积的各种来自东方的艺术品,卢灿嘴角翘翘,笑容有些苦涩——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剑桥大学修复室内,就有如此之多没有被好好保护的中国艺术品……啧啧,全英伦,又该有多少中国文物? “这些艺术品中,有很多已经无可挽回!”杜希德教授摇摇头,有些惋惜。 卢灿走到长台边,信手翻开那幅半卷的字画,这幅手卷,为纸本设色,设色清丽淡雅,笔法细致入微,令人心旷神怡,落款为“七十二晚纯痴老人”。 是清代画家陈卓的青绿山水手卷。 陈卓,字中立,号晚纯痴老人,擅长画青绿山水,喜作青绿设色,兼工花鸟、人物。 很不错的一幅手卷,可惜,画面上破了好几个大洞,有虫蛀鼠咬,也有人为疏忽造成的,不仅如此,整幅画还有大面积的棕色的水渍痕,应该是有人不小心将咖啡泼在上面。 真真可惜!不过,这幅画,并非无可救药。 看到这幅画,卢灿忽然想起一事…… 这也许是自己,或者说虎博的一次绝好的机会! 第142章 神乎其技 卢灿的记忆中,有这样一则新闻报道: ——她背井离乡30年只为“抢救”数千幅压箱底的中国文物! 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是被“震惊体”标题吸引,转而点入这篇报道。依稀还记得,那是一片人物专访,被采访者是大英博物馆高级古画修复师邱锦仙女士。 邱锦仙女士,出生于沪海的工农家庭,20岁进入沪海博物馆工作,因为是小姑娘,心灵手巧,被安排在装裱室担任华启明老师傅的帮手。 孰料,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在书画装裱和修复方面,颇有天赋,竟然很快入门,成为华启明和徐茂康两位大师的得意弟子。 1987年,已经独当一面的邱锦仙,受上级委派,前往大英博物馆交流中国书画装裱修复技术。 英国人不太相信这位“村妇”般的人物,能修复中国古字画,于是,时任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的罗森,拿出一副已经破烂不堪的傅抱石山水图,让她展示。 这位邱锦仙女士,确实技艺不凡,开水淋画,五冲五洗,把大英博物馆的文物专家都看呆了,最终,在她的努力下,这幅画作被修复一新。 彼时,大英博物馆只有东洋修画师,对中国古画毫无办法,这也致使成箱成箱的中国古画,敦煌经卷、古籍善本,被搁置在收藏室无人问津。 当时大英博物馆的馆长大卫·威尔逊和东方部主任罗森,正为那些再不好好修就毁了的中国古画搞得焦头烂额。在见识到邱锦仙的“神乎其技”之后,两人当即发出邀请,希望邱锦仙能留下来负责修复馆藏的中国古画。 邱锦仙留下来,在大英博物馆一干就是三十年。 采访中,她自曝,大英博物馆现行展出的古画,基本上她都有过手,总数量将近一千幅,重度修缮达四百幅,包括《女史箴图》唐摹本、明代朱邦的超大绢画《紫禁城》、赵孟頫的《双马图》、37块碎片拼成的敦煌佛教《地藏十王图》等知名画作。 卢灿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片报道下面的评论区中,是一片对这位叫做邱锦仙的女人的谩骂评论——“替强盗修复罪证还沾沾自喜”“步亡国奴的后尘”! 不仅如此,还有网友挖出,当年邱锦仙因公出国最后逗留伦敦不归,属于叛国!同在沪海博物馆工作的摄影师丈夫,因她而遭受十二年不准出国的禁令。 如果将她理解成一位“为艺术品献身的纯粹的人”,可能更有助于看待她的行为——在挽救艺术品方面,她是绝对有功劳的!只是,国籍不符合网友预期而已。 邱锦仙的行为,是否值得赞赏,不好评论…… 卢灿此刻想到的,是她在自述时提到的“大英博物馆有着成箱成箱的中国古画亟待修复”这句话!。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那岂不意味着,这是自己抄底大英博物馆中国古画及古籍的好时机?试想一下,与其将这些文物搁置在收藏室发霉腐蚀,大英博物馆愿不愿意用它们换取沉甸甸的英镑? 不是不可能的! 卢灿越想越兴奋,扭头问道,“杜教授,您和大英博物馆东方部……熟悉吗?” 杜希德正准备欣赏卢灿的“神技”呢,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诧异,“我和罗森关系不错,怎么了?” 卢灿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对杜希德教授实话实说,这是因为,杜希德教授并非纯粹的英国人,而且刚刚表露过对剑桥大学的些许不满,这也许就是契机。 不要以为为剑桥大学捐款,就一定爱它!挥舞锄头的卢灿,可没那么仁慈! “杜教授,你这都有不下于一百件各色东方纤维艺术品,”他笑着指指堆积在长台以及桁架上的各种木匣、画筒,“你这如此,想必大英博物馆也好不了多少。” “你是想……”杜希德揉揉眉头,隐隐有所猜度。 “没错!”卢灿微笑点头,“你知道的,我家筹建的博物馆,时间很短,在很多方面都缺乏积累,所以,我希望能够从英国购置一批‘没有抢救价值’的废弃品,带回香江,试试看能否修复。您这里……还有大英博物馆,都是不错的选择。大英博物馆收藏了两万多件来自中国的艺术品,其中肯定有一部分失去展览价值……您说对吗?”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杜希德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很显然,他识破了卢灿的图谋。 卢灿挑了挑眉,“也许……我们可以继续合作。杜教授,你没发现?你是一个非常适合,撮合虎园博物馆和大英博物馆有关废弃东方艺术品交易的中间人?” 杜希德一愣,当然明白卢灿话语中的意思——由他来撮合,肯定能拿到好处。 他犹豫了一下。 要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教授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尤其是欧美教授,他们对财富的追逐,可要比华裔教授更直接。 杜希德捏着下巴,沉思了许久——虽然心动,并不意味着他失去理智。然后对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大英博物馆是一家公益性质的国立博物馆,展品来自于各类捐赠,它本身并没有出售藏品的权力。这个问题,你如何解决?” 呃?卢灿一怔,刚才还真没考虑过。 不过,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卢灿笑着摊摊手,“那些处于濒危状态的艺术品,对于大英博物馆并无用处,我想,只要公关到位,应该难度不大……” 他很快想到自己在东洋时曾经实施的方案,以上村松园的“土地契约书”交换上村家族的藏品……没错,这么干一定行!他马上笑道,“既然不能直接交易,但我们可以交换……我寻找一些欧美艺术品或者在拍卖会上购置一些欧美艺术品,交换大英博物馆所收藏的那些‘濒危东方艺术品’,想来这种交易,大英博物馆管委会应该不会拒绝。” 这倒是个办法,杜希德琢磨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应该能说服大英博物馆。 遂即,他点点头,算是认可卢灿的答案,又说道,“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交换来的艺术品,不能挽救或者没有价值……”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盯着卢灿。 意思卢灿懂,就是交换来的艺术品你修复不了,没价值……总不能让我白干? 卢灿笑笑,同样伸出两根手指,“两种合作方式,第一种,我以年薪三十万英镑,聘请你担任中间人,每一件有价值的成交品,你能拿到1的价值提成;第二种就是无底薪,每一件有价值的成交品,你能拿到其价值的5提成。当然,每场交易,我会安排人参与挑选,完全没有修复价值的,肯定要被排除在外。至于你担心的修复问题……稍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指指桌面上的那件陈卓的青绿山水图,“就用这件为例。” “ok!”杜希德教授打了个响指,“我现在迫切希望看到你的表演,再决定我们的合作模式!” “如你所愿!”卢灿耸耸肩。 ………… 卢灿所要求的工具,在杜希德看来,很离谱:两壶开水、一只喷壶、一把长排刷、一把毛刷、两根长挑针、一根细杆、一把熨斗、两把片刀、一沓宣纸、一套调色板、一只茶杯、两条浴巾、一罐棉签、两方镇尺、一片菲利普刮胡刀片。 再看卢灿,已经脱去西服,领带也已经去掉,白衬衣外套着白色的围裙,衣袖半卷至肘部,左手手套,头上带有头套,站在长台前,神情专注地盯着面前这幅手卷。 卢灿并没有急于下手,而是在端详这件残品! 手卷已经完全展开,两端被镇尺压实,长约莫一米八,高约三十五厘米,一共有六处较大的破洞,一处面积约九十平方厘米的咖啡痕,大小不一的霉点和霉斑三十多处。 破洞,杜希德还有办法修补,那些可恶的霉斑和咖啡痕,才是真正让杜希德头疼的地方。 看卢灿没戴手套的右手手指在卷面一点点拂过,面色肃穆,颇有大师风范,杜希德教授莫名的有着几分安心。 房间内的旁观者,不再是杜希德和温碧璃两人,还有几位杜希德的学生,也闻讯赶来看热闹,眼神中多有怀疑。他们从未见过来自中国的古字画修复技术,更不相信眼前这位年轻人,能将如此破烂的字画修复好,只是碍于对方是教授的朋友,不好意思明说而已。 修复这幅画之前,首先要揭裱。 这幅手卷修复之后,肯定要重新装裱,因此,旧裱几乎没用。卢灿也就不客气,直接抄起剪刀,沿着画芯外两寸,将手卷两端剪掉。 将画芯部位蒙上一只浴巾,拿起喷壶,开始往浴巾上淋水,重点是画芯四周部位。接着,他又拿起电熨斗,开始沿着画芯四周熨烫。 这是为了揭裱边——裱边位置通常会用骨胶粘连,纸边潮湿,有利于骨胶分离。 揭裱工作并不复杂,淋水、电熨,来回两次之后,卢灿就揭开浴巾,用片刀和挑针,将画芯正面的裱边揭开,露出完整的画芯。 房间内鸦雀无声,都盯着卢灿的一举一动——刚才的揭裱虽然描述简单,可落在杜希德和他的学生眼中,依旧很惊艳! 用挑杆将画芯挑起,换场地,将画芯平摊在一块完整的玻璃板上。 接下来,卢灿开始了他最为惊艳的表演——他直接拿起一壶开水,沿着画幅,从左到右,一点点淋在画芯上,均匀而细致。 这一举措,杜希德教授虽然看过一遍,可依然觉得惊艳无比,落在他的那些学生眼中,更是引发已整整的“no!no!”尖叫! 等开水浸润画芯,卢灿又拿起排刷,轻柔而细致地逐次刷着画芯,直至将表层水渍全部刷干净,又换成软毛刷,在霉点和霉斑处,细细刷了一遍,部分难以除掉的霉斑,还用刮胡刀片轻轻蹭两下,直至刮干净。 此时,咖啡斑已经完全清理干净,大多数霉点和霉斑也已经处理。 卢灿再度拎起一壶开水,这一次他选择直接浇,重点浇在未处理干净的霉斑处。 再刷、再刮! 一共浇了三次开水,终于将这幅画作表面的污渍清理干净。 这时,他再度将画芯表层的水渍刷掉,用挑杆将画芯挑起,又一次回到最初的毛毡长台上,重新蒙上另一条干燥的毛巾,用电熨斗隔着毛巾熨画芯。 这次是为了速干、去水痕,以及整形。 很难解释的是,如果用冷水淋画,虽然也能达到除尘、除霉斑的效果,但是水痕怎么也去不掉,但是开水就可以,修复之后,一点水痕也看不见。 当卢灿揭开浴巾后,围观的几人无不发出“哇”“上帝!”“这是怎么做到的!”感慨之声。 一张干净的如同“水洗”,事实上确实水洗过的古画,展现在大家面前。 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画芯部位的六处较大的破洞。 依旧是个大工程——需要去掉底部裱纸,再修整、补纸、调色、上色。 卢灿从上手到最终完工,大约花费了八个小时,一直到天色漆黑,最终完成画芯的全部修补工作。此时,他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此时,房间中站满了人,等他一抬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鼓掌! 神乎其技! 第143章 变废为宝 上浆拍板,并不意味着修复工作全部结束,后续还会有补色,拉平色差等细致微调工作需要处理,哦,还有重新装裱,不过,这些工作,杜希德工作室的人员,已经基本可以完成。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出手,再看今天的作品,还是挺满意,卢灿扭扭僵硬的脖子,止不住露出笑容,嗯,手艺还没落下! “哦喔,阿灿,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饶老的声音,惊醒正在自我陶醉的卢灿。 老爷子笑眯眯看着他,让他心中一惊。 在虎园博物馆,卢灿从未表现出他的修复技能和作伪技能——书画修复与作伪,本就是一体两面,只有极少数人譬如张老知道,还有福伯隐约知道一点,像饶老、李林灿他们,根本不清楚。 这下,算是暴露了。 卢灿讪讪的挠挠头,笑容又带上很能迷惑人的腼腆,“在香江时,跟张鼎臣老爷子学了点皮毛,饶老见笑了。” 尽管他的解释看起来很完美,可是,真当修补古画是补袜子呢? 在见多识广的饶老眼中,那根本不是什么皮毛,如果没有十年八年的练手,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只是,饶老笑了笑,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老爷子已经确信,这位卢家少东家,给人的意外,已经太多,秘密是肯定有。 不过,他第一个怀疑的是老友卢嘉锡。 卢嘉锡在新亚书院任教时,就喜欢研究周易,教的科目是哲学。 当时还不觉得,可是,等饶老自己开始研究周易时才明白,周易又岂是一般年轻人能研究的?要知道,当时的卢嘉锡才三十来岁,而且还一副有所得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老卢要是没师门传承,那才奇怪。至于卢灿这一手,八成是老卢的亲传。 将剩下的工作,交给杜希德和他的学生,卢灿又振了振胳膊,朝饶老那边走去,“饶老,约瑟教授那边,完事了?” “我已经让翁荣致送往机场。”老爷子笑眯眯看着他。 卢灿半拥着老爷子,往房间的角落移动几步,“饶老,有一件事您帮我参谋参谋。” “咩事?”老爷子被他的神神秘秘弄得有点懵。 卢灿回头朝长台以及周边桁架方向努努嘴,“饶老,您看,这些都是濒危的东方艺术品,全是英国藏家送到杜希德教授这里急救的。” “和杜教授谈话过程中,我发现,这种情况在英伦很普遍,包括大英博物馆,都有大量的中国古字画、古籍亟待修复。很有意思的是,像大英博物馆、杜希德研究室等修复室,对中国古字画的修复技艺,基本上一窍不通,他们使用的依旧是欧美修复法或者东洋修复工艺……” “你的意思,在这边设立一家修复中心?把修复业务接过来?”饶老想岔迷了。 卢灿眯眼一笑,摇摇头,“上午我和杜希德教授聊过,希望他出面,帮虎园博物馆收购,或者置换英伦藏家包括大英博物馆中,那些濒危艺术品。” 饶老一愣,这小子胃口这么大?能行么?可是,隐约中老爷子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又听卢灿说道,“这样一来,虎博与杜希德研究室合作项目中,虎博外派到伦敦的负责人,就变得非常重要……不仅要懂得长纤维品类艺术品的急救,还要有不错的鉴定功底。饶老,您人面广,帮我寻思寻思,香江或者澳门、北市,还有这种合适人选吗?” 这个人选确实很重要。 虎园博物馆最合适的是张博驹张老,可惜张老八十多,身体不太好,经不起折腾,卢灿还指望张老长命百岁呢,可不敢让他来伦敦。 还有一位较为合适的人选,就是张鼎臣。 可张鼎辰与虎博只是合作关系,并非下属,而且张鼎臣有自己的店面需要打理。 他儿子张润泽倒是在虎博工作,可是张润泽修复手艺不错,缺点在于鉴定方面差点,更何况,虎博那边缺人缺的厉害,卢灿不打算从虎博抽技术骨干过来。 饶老对港澳台的文博圈比较熟,因而,卢灿求助到他这里。 饶老爷子一面对卢灿的做法啧啧感叹,一面又觉得这位卢家少爷在对待古董文物方面过于“痴”了,心态有点问题。可是,反过来一想,如果没有这份“痴”,又怎能短短几年内做出虎博这种规模的博物馆?香江藏家万万千,有杰出成就的又有几人? “既要懂古籍字画鉴定,又要会急救修复……”饶老嘀咕着,想了会,还真琢磨出几个人选,“北市的文哲生,你认识吗?退休前是北市辅仁大学的教授。” 这个人卢灿还真没听说过,有些疑惑,“这位文……先生,今年多大年纪?” “跟我年纪差不多。”饶老微微一笑,向卢灿介绍道,“文生是名门之后,文震亨的十二世孙,香山帮的传人。文家家学渊源深厚,我也是偶然情况下,才得知他在文博方面的成就。” 晕!这位文哲生的背景,真够深的! 文震亨是文征明的曾孙,作家、画家、一代园林设计巨匠。 他所着的《长物志》被誉为“雅人雅志”,品评研究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位置、衣饰、舟车、蔬果、香茗等物品的优劣以及陈设摆放。 特别要说一句,此人颇有节气,清军攻占苏州推行剃发令,他先是自投于河被家人救起,后绝食六日而亡。 至于香山帮,并非帮派,是因为苏州吴县香山地界,出能工巧匠,小圈子非常封闭,技艺概不外流,因而业内人称之为“香山帮”。 这个香山帮可不得了,其祖师爷为唐代的“塑圣”杨惠之,中国古代历史上少有的见载于史书上的着名雕塑家,在当时有着“吴道子画、杨惠之塑”美誉。 杨惠之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目前只有甪(音鹿)直保圣寺中残存的九尊罗汉,据说是他的手作。不过,他独具一格的融汇张僧繇绘画风格的雕塑工艺,却有幸传承下来,形成后来香山帮木雕绝技。 香山帮扬名天下,则起于明初着名的匠作大师蒯(音快三声)祥。 蒯祥是京师故宫、五府六部衙署、裕陵等建筑的营造者,后被朱棣拔擢为“工部侍郎”,成为天下百工的总领头,连朱棣皇帝都要称呼他一声“活鲁班”。 文震亨出生于江南望族文家,文征明的曾孙,少年时就对园林建筑产生浓厚兴趣,拜师香山帮着名建筑师孙壁居。 孙壁居并非普通木匠,他的爷爷孙克弘是明代着名画家、藏书家、檀木雕刻家,官至汉阳知府。因而,孙壁居从小学得一手的锛凿斧锯的手艺。 后来孙家衰败,孙壁居一脉,投靠文家成为门客。 文震亨从孙壁居手中得到香山帮的衣钵,此后,成为文家家传手艺。 从文震亨的《长物志》可以看出,香山帮已经不限于木作,在知物识物、仿古做旧、闲庭建筑、花草百艺方面,都有所涉猎。 所以,尽管饶老没有明说,可文哲生作为文震亨的后人,家传技艺,想必不会差的。 得,稍后就给戴静贤戴哥去电话,看看能不能邀请文哲生加入虎博。 卢灿挺满意这个人选,微笑点头后,又问道,“饶老还有推荐吗?” “还有……那你就得挖角。”饶老笑笑说道。 挖角这种事,卢灿毫无压力,“您说说哪位?” “北市故宫,张玉清……你肯定请不来,不过,张玉清有一名弟子,叫做费仲联,你可以试试。他现在还兼职台大讲师。” 费仲联?卢灿不认识,不过,张玉清他很熟,玉泉山房出来的人,北市故宫修复方面的泰山北斗,张鼎辰老爷子的“师哥”,今年年近八十。 呃,这个人名也记下来,稍后统一告诉戴静贤,让他出面联系。戴静贤是弯弯人,兴许以上两人,他都认识。卢灿又问道,“费老师不在北市故宫上班?” 老爷子笑笑,“费仲联只是北市故宫的顾问,不影响的。不过,他在台大很受欢迎,你得想办法说服台大放人。” “台大讲师,参与剑桥大学研究,这不正合适吗。”卢灿耸耸肩,笑道。 饶老朝他点点手指,笑容暧昧,这是在揶揄卢灿利用剑桥大学的名头招揽人才的小心机呢。 晚餐安排在杜希德教授家中,由饶老见证,卢灿与杜希德教授达成口头合作协议——这一协议自然不能落在纸面上,毕竟有挖英国藏家藏品的嫌疑。 杜希德教授最终还是选择合作选项第一条,三十万英镑年薪,再加上置换文物价值1的提成。 虽然保守些,但胜在稳当。 不错,卢灿也很满意,自己终于在英伦文博圈扎下一根非常坚实的钉子。 协议达成之后,效果立马体现——杜希德教授当场就拿起手机,开始联系那些将艺术品送到他这里维修的藏家。 那些艺术品,都存在或大或小的问题,修复起来难度不小,且要花费一定的精力和金钱。 于是,有不少藏家听说有人打算收购,几乎没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啧啧,卢灿笑眯了眼,没成想,在剑桥大学,也能捡漏! 第144章 河中遗珍 财富最大的好处,是方便。 文哲生在接到老友饶固庵的电话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加入虎园博物馆。 费仲联那边,同样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今年四十二岁,只是台大青年讲师,并非教授,对于他的离职,几乎波澜不惊。只是,在得知他加入虎园博物馆之后,北市故宫的蒋复璁老爷子给卢嘉锡去电话,埋怨了两句。 这件事是卢灿与爷爷通电话时得知。 他又从爷爷口中得到消息——蒋复璁老爷子打算今年九月卸任北市故宫院长一职。 卢灿当然明白爷爷的意思,只是,他有些犹豫。 首先,当然是他对邀请蒋复璁老爷子没什么信心,哪怕虎园博物馆给蒋老一个名誉馆长的名头,也未必能请动他;其次是,蒋老虽然有名望,可是,他图书目录管理类人才,并非专业研究性专家,而虎博在管理层面,有戴静贤辅佐福伯,二十年内无虑;第三点则是卢灿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不希望虎博内部的“蓝派”力量过重。 香江的地理位置决定,红派和蓝派对立很严重,即便是二十年后,这一状况也没有改变。 卢灿可不希望自家的博物馆,也掺和这种所谓的红蓝对立中去。一旦发现有这种趋势,绝对开除!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哪位学者在研究报告中夹带私货。 如果邀请蒋老来港,势必会在虎博中竖起一杆蓝色的旗帜。 这不是卢灿想要的。 放下电话,卢灿揉了揉眉心。 温碧璃端着果盘进来,轻声问道,“爷爷,还有田姐、小石头他们什么时间过来?” “田姐和阿欣带着小石头,月中过来,爷爷要晚一些。”卢灿捻起一颗紫红色的树莓,塞进嘴中,嗯嗯两声。五六月份,正是树莓上市的季节,英国本地的水果很匮乏,不产芒果和菠萝什么的,不过,苏格兰产的树莓,确实不错。 温碧璃将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为什么爷爷不一起过来?” “前段时间大千居士去世,爷爷和张老,还有虎博的几位老先生要去吊唁。” 温碧璃大吃一惊,“大千居士仙逝了?” “是啊,很突然!”卢灿再度揉揉眉心。 他知道大千居士今年去世,可具体时间不清楚,去年下半年张老夫妇去香江探望对方,回来还说老先生虽然住院,可精神还是不错的,怎么说走就走? 说句不太尊敬逝者的话,卢灿早就对摩耶精舍中大千居士丰富藏品,以及老先生自己的作品,垂涎三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偏偏在自己不在香江时去世。 虎博不缺大千居士的做品,不过,又有谁会嫌弃大千居士作品数量多呢?而且,大千居士的收藏品,可谓品类众多,既有数量众多的石涛、黄宾虹作品,还有董源的《潇湘图》《江堤晩景》、《韩熙载夜宴图》宋摹本、倪瓒(云林)所作的《岸南双树图》等稀世珍宝…… 《大风堂名迹》中记录,大千居士过手的古画,足有上千张!虽然有一部分在大千居士生前就已经出手,可是,几乎可以肯定,摩耶精舍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精品。 大师的突然故去,让卢灿根本来不及布局,只得在电话中拜托张老夫妇和爷爷,让他们此去北市吊唁之后,顺便探探大千居士后人的口风。 其实,卢灿很清楚,自己不到现场亲自交涉,有着北市故宫在旁边虎视眈眈,虎博最多只是舀口汤汤水水。 这让他有些遗憾。 就在刚才挂电话的一瞬间,他都有回北市一趟的冲动。 可惜,他走不开,明天要出席里士满公爵,即戈登-伦诺克斯家族的宴会,后天则要转道北爱尔兰的造船重镇贝尔法斯特,参加收购哈沃船厂的签字仪式。 “阿灿,爷爷来得太晚……会不会影响圣乔治教堂的彩排?” 话虽担忧,其实她的语气中充满兴奋。 为何会这样?盖因爷爷的授封,已经由英国荣誉评审委员会下发通知。 没错,今年下半年授封的名单已经出炉,一共有十一位,爷爷卢嘉锡名列其中,授封日期安排在六月第三个完整周的周二上午十点,也就是6月21日,授封勋爵的地点位于圣乔治教堂。 授封之前,照例会有走场彩排,即礼仪官讲授一遍礼仪流程,走场日期安排在六月初。 卢灿微笑摇头,“就是走个过场,参不参加,无所谓。” 两人正聊着,阿丫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大佬,我老豆……老豆钓到一条……这么……这么大的鱼!” 小丫头张开手臂比划着,很夸张。 今天郑光荣一家没再出门游玩,郑叔带着田婶和阿丫,就在蓝贝斯别墅前的泰晤士河钓鱼。 等卢灿和温碧璃牵着阿丫出门,来到泰晤士河边时,郑叔和田婶两人把着鱼竿,正在溜鱼呢。从水波的规模来看,这条鱼还真不小。 “阿灿,快来搭把手,这个狗子叻,还挺欢腾,忒有劲!快来帮忙……把住!”郑光荣大声喊道。 这是一条长达半米多的白斑狗鱼,在水下扑腾,很有力! 卢灿和郑光荣两人把着钓竿,边溜边收线。等圈子越来越小,阿忠拎着网兜下水,一把抄起,不由自主地喊道,“喔噢,这家伙,真沉!” 大鱼的垂死挣扎,让网兜的金属把杆,都有些弯曲下坠之势。阿忠连忙伸手抱住网兜,几人的配合下,终于将这条长七十多厘米,重达十二公斤的白斑狗鱼弄上岸。 白斑狗鱼是肉食性鱼类,肉质细嫩,营养丰富,有“鱼中软黄金”之称。 “哦哦,白斑狗!阿灿阿璃,今儿让你婶子做全鱼宴!汆鱼丸,油泼鱼片,椒香鱼头,啧啧……”郑胖子乐不可支,说着口水都留下来,双手抱着大鱼,让卢灿帮他合影。 阿丫凑热闹的挤在另一侧,又伸手将田婶拉过去,一家子围着一条鱼,欢笑一堂。 这边,湿淋淋的阿忠,蹲在河边清洗手中的黏液,又见上衣也已经沾满鱼腥,便索性脱掉进水的皮靴,腥味十足的t恤,下了码头,站到河水中间,清洗t恤。 泰晤士河是英国的母亲河,发源于英格兰西南部的科茨沃尔德希尔斯,全长346公里,横贯英国首都伦敦与沿河的10多座城市,然后一路浩浩荡荡注入北海。 这条河流,是英国殖民时代的重要航道,来自全球各地殖民地财物,都在此登陆上岸。 女作家伍尔芙,用她抒情的笔写过一篇《伦敦之景》的散文。 她写道:“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向你吹来,船只驶进泰晤士河成为最激动人心的景色,大船小船、新船旧船,它们来自印度、俄罗斯、南美或澳大利亚;它们从寂静和危机四伏的海洋中孤独地开来,经过你身边,朝着向住已久的港口驶去。” 散文美则美矣,不过,描述的美景背后,是最不讲规则的殖民贸易。 十八十九世纪,英国以强权加贸易之名,占领的海外土地和管辖的人口,几乎是它自身人口和国土面积的一百余倍,贸易额占当时世界的五分之一,尤其在19世纪,“日不落帝国”在世界上几乎无人可媲,泰晤士河作为英国航运的始发站可谓功不可没。 蓝贝斯位于伦敦的西部,也就是泰晤士河流经大伦敦都会区的上游,水质较为清澈。 唯一的缺陷就是淤泥较多。 这是因为泰晤士河在沃克斯霍尔有个急转弯,抵达蓝贝斯时又变得平缓,河水沉积导致的。 不过,厚厚的淤泥踩着挺软和的,阿忠又光着脚丫踩了几脚,忽然,他的脚被硌了一下,似乎踩在某个球状的物体上面,他便弯下腰,在泥浆中摸索起来。 十多公斤的淡水鱼,难得一见。等郑家三口拍完照,卢灿拉着温碧璃,又带上凑热闹的阿丫,也围着这条白斑狗鱼合影留念。 拍完照,卢灿将这条鱼拎起来,和阿丫一比,哟呵,竟然比阿丫矮不了多少。他哈哈一笑,逗阿丫一句,“阿丫,你得赶快长啊,你看,这条鱼都快追上你了!” 丫头一瘪嘴,“阿灿哥哥坏透了!” 她最不乐意别人提她矮。其实阿丫的个头也不算矮,大约一米一,中等个,只是这丫头嘴馋,显胖,因而显得矮。 大家嘻嘻哈哈,拿着鱼和阿丫逗乐,气得小丫头嘴巴一翘一翘的。 那边,忽然传出阿忠的喊声,“卢少,您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玩意?” 只见阿忠站在河边,双手抱着一个球状的泥巴疙瘩,正在往木码头上放。阿木已经赶过去帮忙搭把手,两人合力将这东西弄上码头。 卢灿眼尖,一眼看出已经被河水漂洗过的泥巴疙瘩,是一件球状的金属器,“从河里捞的?” “脚踩出来的。”阿忠指指旁边不远处浑浊的河水,咧嘴笑道。 卢灿蹲身,将金属器表面的泥巴清洗干净,忍不住抬头看看阿忠,“你这家伙,运气不错啊,十八世纪的铜胎绘珐琅花瓶。再去找找,应该有盖的。” 这是一件铜胎珐琅釉花瓶,底色为格子银灰,瓶身采用绘珐琅手法,分别绘有圣母、圣子两幅圣像图,相当精美。从束口位置,卢灿感觉应该带盖。 “那我再去找找。”一听卢灿的语气,自己貌似捡到一个好东西,阿忠立即咧着嘴,屁颠的又去刚才那地方踩泥巴去了! 郑家三口将鱼扔进塑料桶中,也围拢过来。 “这是河里捞起来的?”田婶问道。 “嗯。”卢灿一边点头,一边将花瓶中的泥浆往外掏。瓶中竟然还有小螃蟹,卢灿随手扔给阿丫。 “这是……欧洲的珐琅器?”郑光荣也蹲下来,他要比田婶懂得更多些,一眼认出器型种类。 “准确说,是法国的,大约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铜胎绘珐琅花瓶。”卢灿将淤泥倒干净,举起来迎着日光照照。 虽然被水垢蒙尘百年,可贴有银箔的珐琅器,依旧耀眼夺目。 啊哈,真没想到,门前这条泰晤士河,不仅有肥美的河鲜美味,还有历史遗珍! 看来,有必要好好搜一搜这一带河域! 第145章 铜胎珐琅 清理搜索泰晤士河?卢灿只是一说而已。 两千多年前,罗马人建立伦敦这座城市之后,泰晤士河就成为一条极其繁忙的河道。 河中有沉船遗物,那几乎是肯定的。不过,能保留到现在,可以说是极为罕见。 工业革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泰晤士河污浊不堪。直至本世纪五六十年代,伦敦雾霾事件之后,英国政府才投入巨资,重新疏浚泰晤士河。 每年两次的河道清理,坚持几十年,现如今的泰晤士河,水何澹澹,清澈见底。 像这种清理密度,竟然还能有“漏网之鱼”,这已经让卢灿喜出望外,至于说“得陇望蜀”,那也只是说说。 最终,阿忠还是没能找到瓶盖,好在这件花瓶,即便是缺盖也不怎么影响它的整体价值。 至于这件花瓶,怎么会淹没在自家别墅前的河道淤泥中? 不难解释。 泰晤士河的可航行河道很长,甚至可以通到牛津,而河道清淤工作,肯定做不到那么远。 因此,上游某一段山区航道的沉积物,被水流冲击下来,在一公里外的沃克斯霍尔弯处减速,然后沉积到自家门前,被泥浆掩埋。而伦敦大都会区的河道清淤工作,一般只关注河道中心,靠近岸堤部分就不会那么仔细,因而就有了“阿忠脚踩遗珍”的发生。 当然,这种概率,与中彩票不相上下。只能说,阿忠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运气不错。 卢灿开了一张五万英镑的支票,递给阿忠,笑道,“是不是打算辞职回家当老板了?” 五万英镑,折合港纸差不多五十五万左右,在八十年代初,确实算是一笔巨款。哪知,这位粗豪汉子脸色臊得通红,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不能要!” “收下!这是你该得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卢灿笑道,“伦敦雨水多,要不是你捡到,指不定哪天发洪水,就被冲到北海。” “那我也不能收!”阿忠摆着手往阿木身后躲。 一个壮汉竟然被一笔意外之财吓住,真是让人无语。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郑叔,这会说话了,笑着抬手阻止,“阿灿,让阿璃直接打到账户上,和阿忠的母亲说一声就是,别在这拉拉扯扯的。” 阿忠是山西吕梁人,父亲去世的早,寡母和哥哥嫂子将他养大。自从加入卢家安保卫队之后,他的哥哥嫂子被安置在京城纳德轩,母亲则被接到香江,在玉器厂上班。 懂郑叔的意思,卢灿笑笑,将支票交给温碧璃。 “真不能要!三夫人,别给俺娘打,她会吓坏的,又以为俺在外面干了什么事。”阿忠连连摆手,急得连家乡土话都出来了。 “不偷不抢的,算什么坏事!”郑叔笑着斥了一句,“让你娘给你攒着,玉器厂、裁缝厂那么多好姑娘,回头给你介绍一个。这么大人了,还不成个家,也难怪你娘不放心!” 说到这,郑叔又看看有些羡慕的阿木一眼,又指指河道,笑道,“阿木,你也别羡慕。阿尔达汗那不是有条小游艇吗?稍后没啥事,你和阿忠开着小游艇,找台金属探测仪,把这边的河道清一遍,说不定还会有收获呢。” 卢灿本来想要阻止,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郑叔的“平衡”之策,更何况,这河道中究竟有没有遗物,谁又能百分百说得准呢?于是,也就顺势点点头,“你们再找到的东西,平分。” 天下又有几个不爱财的? 区别只在于,面对财富时,有人能忍得住诱惑,有人的下限更低而已。 卢灿抱着洗干净的铜胎珐琅花瓶,郑光荣拎着大水桶,并肩回到别墅。阿忠和阿木两人,还真的准备大干一场——阿忠去隔壁阿尔达汗的别墅拿钓艇,阿木开车去市里买金属探测仪等工具。 田婶和温碧璃带着厨师去处理白斑狗鱼,阿丫屁颠屁颠跟着去厨房。卢灿给郑光荣泡了杯绿茶,递过去时,郑光荣正低头查看这座花瓶。 “这玩意能值五万英镑?”被水垢蒙住光芒的珐琅花瓶,看起来灰扑扑的,郑光荣有些不太相信这玩意,竟然这么值钱。 卢灿放下茶杯,将花瓶单手拿起来,露出底部的王冠标识,嘿嘿一笑,“这是汉普顿宫的标志,说明这件花瓶是汉普顿宫的定制物品。可惜缺盖,否则价值会更高。” 郑光荣对英国了解不多,不知道什么汉普顿宫,不过,他倒是能猜到一些,“汉普顿宫?你说……这东西是英国王室定制品?” 卢灿点头微笑,屈指在铜瓶的底部敲击两下,发出沉闷的“铛铛”声。 “汉普顿宫,又叫里士满宫,位于泰晤士河岸边。” “距离我们这儿……上游大概三十公里,是英国十六、十七世纪的皇室官邸,也是亨利八世、伊丽莎白一世、玛丽一世、安妮女王等多位英王的主要活动官邸。” “一直到乔治四世重修白金汉宫,里士满宫才逐渐被英王室废弃,1838年,维多利亚女王下令,这座宫殿对公众开放。” 汉普顿宫在英国非常知名,不仅仅是因为这座宫殿建筑宏伟,是英国都铎式王宫的典范,更多的还是“场外因素”。 这座宫殿,建成于1515年,第一任主人并非皇族,而是红衣教主托马斯·沃尔西。此人贪婪,因担心被当时的国王亨利八世嫉恨,于是在去世的前两年,也就是1528年,将这座宏伟的建筑,赠送给亨利八世,以免灾祸。 亨利八世将这座宫殿,当成了最好的偷情场所,亨利八世先后有六段婚姻,以及二十多位情妇,都在这里生活过。即亨利八世之后,爱德华六世、玛丽一世以及号称“童贞女王”的伊丽莎白一世,都在这座宫殿幽会过情人。 十八世纪末期,乔治四世在王储期间,更是与大他五岁的寡妇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幽会多年。 至此,汉普顿宫便有了“幽会之宫”的声誉。 这个名誉非常难听,以至于维多利亚女王执政后,直接将这座王室宫廷废弃。 它的另一个“场外因素”,则是这座宫殿“闹鬼”! 2003年10月,警卫们多次报告宫内展览区的一扇防火门,经常莫名其妙地被人打开,于是他们立刻对监视系统录像带进行检查,结果发现了这个“鬼魂”。 从汉普顿宫公布的一张“鬼魂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该“鬼魂”应为男性,他身穿一件长袍,正推开防火门向外走,一只手还抓着门把手。 这可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很多英国科学家就此展开各种解读,最终认为可能是“磁场现象”——与故宫闹鬼原理相同。 当然,现在还没发生闹鬼事件,卢灿自然不会说的。 听说是皇宫中的东西,郑光荣的感受立马不同,双手接过铜瓶,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啧啧称叹,让卢灿忍禁不住,这也太明显了。 ——同样一件东西,有了皇室背书之后,观感就完全不一样。 郑光荣小心翼翼地放下铜胎珐琅瓶,“这铜瓶,也能镇馆?” 卢灿笑着摇摇头,“我准备拿它,和大英博物馆换东西。” 郑胖子一怔,“东西不好?” “东西不错,不过还达不到镇馆级。”卢灿屈指在瓶身弹了弹,示意郑光荣看瓶身,“喏,这是用银箔粘合,不是金箔。我估摸着,应该是乔治四世还是威尔士亲王时定制的。” “众所周知,乔治四世还是王储时,是个穷鬼,前一屁股债,还爱面子。” 卢灿这个“众所周知”,让郑光荣张张嘴又闭上——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乔治四世是乔治三世的长子,十岁就被确定王储地位,也就是威尔士亲王,但是,乔治三世是个神经病——真的神经病,与长子的关系很差的。同时,这位威尔士亲王也有些不太正常,喜欢艺术、女色,喜欢赌马,花钱大手大脚,最终签下近百万英镑的债务。 社会上对他议论颇多。 《泰晤士报》就有文章把他说成“一个酒鬼,一个信誓旦旦然而永远只爱女人和酒瓶,而不喜欢政治和教会的人。他食量大如牛,嗜酒如命,因而30多岁就大腹便便,胖得像漫画中的怪物,而且,脸色绯红,高挺的酒糟鼻子就更红了,好像一戳就能喷出血水来。他时刻有中风的危险。他身边尽是空酒瓶和一大堆用便壶压着的各种药品,还有各家酒店的欠款单。” 穷,爱面子,且乐于享受! 因而他定制的珐琅器,才会用银箔做铜胎珐琅的填色物。 “哦……”听完卢灿的解释,郑光荣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他忽地问道,“既然乔治四世这么穷,那他肯定爱财!他怎么会放任这件东西就这么丢失?” 这话还真把卢灿问得一愣,还真不好回答。 算了,还是先将花瓶内外的水垢清理干净。 这东西好清理。 卢灿找来上午装鱼的铁桶,装半桶水,倒入半瓶白醋,然后将铜胎珐琅花瓶浸泡起来,不到二十分钟,铜瓶表面的水垢,用棉布一擦就干净。 用清水再冲几遍,清理工作,完成。 再看这件铜胎珐琅,与上午灰扑扑的样子,迥然不同,已经有几许皇家气派,尽管是低配版。这次再看,卢灿意外的发现,这件铜胎珐琅器,似乎有使用痕迹,不类新货。 这就有意思了,难不成是汉普顿宫搬迁遗失的? 按理说不应该啊,想不通。 中午时分,田婶带着厨师,做好了全鱼宴,阿忠和阿木还没回来。 卢灿站在别墅院门口,向河边眺望。 只见两人正在往木码头上搬运东西,而码头上已经堆积了好几件。 嗯?他俩还真的有发现? 第146章 王室窃案 真的有发现!而且收获还不错! 这两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运,竟然在距离铜胎珐琅大约二十米远的芦苇荡泥浆中,找到一只破旧的搭扣皮箱。皮箱当然已经腐烂,可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周围,并没有受太大的损坏。 一对掐丝镶嵌的银质天鹅烛台,其中一只颈部略有弯曲,但可以矫正,另一只则较为完好。 一只银质贴金片的糖罐,有些瘪,不过也能用皮锤复原。 除此之外,破烂皮箱的夹层口袋中,塞着六枚品相不错的金币。 卢灿将六枚金币摊在掌心,有正有反。这些金币的铸造年份都是1792年,正面是乔治三世的头像,背面是英国王室的王冠盾徽标志。 “这是英国的什么金币?”郑光荣探头看看,问道。虎园博物馆有一座钱币厅,有大量的欧洲金银币,他自然也看过,不过,他依旧不认识卢灿手中的这几枚。 “这是几尼金币。”卢灿将手一抖,几枚金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他的掌心翻了个跟斗。 “几尼金币?”不光郑光荣没听过,其他人也一无所知。 “几尼金币,又叫做‘畿尼金币’,近畿地区的畿。是1663年到1813年之间,英国发行的金币。之所以叫这么个怪名称,是因为最早的几尼金币是利用西非几内亚所产的黄金铸造。因此,也可说,几尼金币是英国掠夺非洲的历史见证。” 看着周围人懵逼的眼神,卢灿不得不又为大家科普一些英国早期货币的小常识。 英国早期的货币单位是没有英镑的,英镑的正确翻译应该是“英磅”,原名pound sterlg的组合词,前者为衡量单位磅,后者“史他令”为为九二五白银的专有名词,即一千份中九百二十五份白银、七十五份黄铜。 1694年,英格兰银行开始辅助发行英镑,但当时的纸质英镑并不受欢迎,人们更喜欢传统的金币。当时的金币,就是几尼金币,一几尼金币约等于四克朗(有细微差价),一克朗价值五先令。 几尼币和克朗币,都属于高额面值的金币。 中等面值的货币,主要是指大额便士和先令,一先令等于12便士,面值从3便士以上至5先令,使用的是银币,一共八种。 小面值有两种,1便士,以及四分之一便士的法新,都是铜币。 那么英镑又是什么时间正真取代金币的呢? 乔治四世1820年执政后,借助英法战争之际,废除金本位制,实施货币改革,硬推英镑成为国际储备货币,一英镑(合20先令)的硬币代替几尼开始大面积流通。 这六枚几尼金币,倒是填补了虎博货币馆的一项空白。至于其它几件珐琅器……卢灿都打算用来交换大英博物馆中的东方艺术品。 阿忠和阿木两人二度挖宝成功,不仅让他俩兴致高昂,连郑叔和田婶,都来了兴趣——倒不是为了那点钱,而是寻宝的乐趣。 吃完午餐,连同卢灿和温碧璃,都没有午休,一众人上了小游艇,拿着金属探测仪,沿着泰晤士河的两岸,再度“寻宝”。 事实证明,想多了!破旧自行车倒是找到两辆,卖破烂都没人收!至于宝物,毛都没有! 下午茶时分,大家累得跟狗似的,回到别墅。 刚好,从剑桥赶来的杜希德教授到了。 这些用来交换的艺术品,要交给他来保管,另外,就这些物品,卢灿也有些疑惑希望他能解答。于是,中午接到卢灿的电话后,老先生就开车往伦敦赶。 看卢灿几人身上要么湿漉漉的,要么满身泥的,杜希德教授笑笑,“维文,你们这是钓鱼……哦不,捕鱼去了?” “嗐,别提了!”卢灿摆摆手,“上午钓到一条十多公斤的白斑狗鱼,味道不错,还想着下午再来一条……” 泰晤士河挖宝的事,暂时没说。他又摊摊手,一副一无所获的表情。 “白斑狗鱼最适合炸鱼片还有鱼肉汉堡。”杜希德教授还真以为他们去捞鱼,笑着附和一声。 不过,他的兴趣不在这,马上又问道,“维文,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交换品?我还没联系大英博物馆呢……当然,如果东西不错,我晚上就可以约罗森出来坐坐。” “进屋你就知道。”卢灿朝他眨眨眼。 中午清洗出来的天鹅烛台、铜胎珐琅花瓶、银质掐丝糖罐,都在客厅茶几上晾风呢,杜希德一进门,就看见这四件艺术品。 至于六枚金币,被卢灿收起来。 杜希德微微一愣,继而感慨,还是有钱好啊,这才几天,就弄出三件套看起来还不错的艺术品,扭头朝卢灿笑笑,“这些……都是?” 卢灿耸耸肩,抬手示意对方可以上手查看。 “哦喔,是里士满宫的物件……”里士满宫就是汉普顿宫,无论是铜胎珐琅花瓶,还是那对烛台,以及糖罐,都带有汉普顿宫的标志,很好辨认。杜希德逐一上手之后,很快确定来历。 放下最后一件烛台之后,他捏着下巴琢磨了会,盯着卢灿,“这话原本我不应该问的,不过……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涉及王室,我们拟定的交易对象又是大英博物馆,所以……” 放开手臂,双手摊开,挑挑眉说道,“这些东西的来历……你必须给我一个清晰的来历说明。” 杜希德的话语很有技巧,他并没有强调真实,而将重心落在“清晰”。换个意思,这东西哪怕你是从黑市买来的,也要编造一段看起来可信的故事,否则,我不好交代。 “你是怀疑……这些物件来路有问题?”卢灿反问一句。 “这个我不能确定。”杜希德耸耸肩,“王室的物品都有编号,有问题,肯定记录在案,很容易查到。” 卢灿也很怀疑,这批货是黑货,也就是被人从汉普顿宫偷出来的,然后沿着泰晤士河逃走,结果在慌乱中,乘坐的小船翻了或者装有赃物的皮箱落水。正因为是盗窃的,所以偷窃者连打捞都没敢,结果被水流冲到自家门前的沼泽芦苇荡中。 不过,即便是盗窃,从皮箱腐烂的程度,以及物品表面水垢的厚度来判断,那也应该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的事情。从法理上来说,这些物品已经过了追诉期,不属于赃物。 忽然间,卢灿有些懊恼,刚才真是手欠!干嘛要将这些艺术品清理这么干净?连时间证据都给消灭了!得,想要杜希德安心帮忙,还是说实话。 他笑着抖抖还粘有泥浆的t恤,“看见我这衣服了?” “上午我们在泰晤士河边钓鱼,偶然发现这些物品,还有一只破烂的皮箱。身上的脏泥,就是下午我们又去寻宝粘上去的,可惜,一无所获。” “你是说……这些都是从河里捞起来的?”杜希德满脸惊讶,这事听着像天方夜谭,可是,看卢灿模样,不像说假话。 “事实就是如此,盛装这些物品的搭扣皮箱残留物,还在木码头那边。”卢灿笑着摊摊手,“发现它们时,上面布满了水垢,皮箱也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所以……即便是失窃案,那也应该是百年前的事情。如果,你能在交易之前,查到这些物品的记录,自然更好!” 杜希德教授在卢灿这里,喝了顿下午茶后离开,他需要先去想办法查查汉普顿宫的档案,摸清楚这几件物品的来历。东西,自然也就无法带走。 老教授人脉不错,晚上就给卢灿来电话,这批货,确实是从汉普顿宫流失出去的,与卢灿的猜想,基本一致。 失窃案发生在1840年——1842年间,盗窃者是汉普顿宫的一位侍卫。 自从1938年,维多利亚女王宣布汉普顿宫不再是英王室官邸,改为对民众开发的旅游景点之后,这座充满都铎王朝风格的宫殿,地位急剧下降,负责守卫这座宫殿的皇家近侍一职,也变成“发配”的苦差事。 那位名叫“汉密尔顿·哈维尔”的侍卫,原本是坎特伯雷教堂的护卫,因为遭受同僚排挤,被发配到汉普顿宫担纲护卫。坎特伯雷教堂护卫,虽然也不算显赫的职位,但毕竟能护卫全英国教会的主教长,要比汉普顿宫护卫强出太多。因而,汉密尔顿·哈维尔心生不忿。 这位侍卫履职后不久,就发现汉普顿宫的安全防护措施,实在太烂,遂即起了歹念。 他的作案手法简单的令人发指,即利用巡查或者交接班时,将展览品塞进宽大的军服中,带回宿舍,然后利用休假的时间,带回伦敦黑市出手。 由于当时没有监控技术,同时也没有日日清点展品的习惯,导致他利用值班之便,两年时间,陆陆续续作案十多次,盗走各种王宫展览物品六十多件。 常在河边走,哪能没脚气? 展品数量减少,终于引起汉普顿宫管理者的警觉。 当时负责汉普顿宫展览事务的,是里士满公爵家族的安瓦尔·伦诺克斯男爵。他令人封锁进出汉普顿宫的两条道路,准备彻底搜查赃物,清查内鬼窃贼。 汉密尔顿·哈维尔惊慌失措,将盛装赃物的皮箱,扔进汉普顿宫旁边的泰晤士河。 这位侍卫最终被抓。 可是,那只盛装他最后一次行窃的皮箱,却不知道被河水冲到哪里,再也找不到! 一直到一百四十一年后的今天,被卢灿的两名安保,极其好运的捡到。 最后,杜希德又告诉卢灿一个好消息——英国没有文物追溯法!啧啧,爽! “这么说,我现在是这些物品的合法拥有者?”卢灿追问了一句。 杜希德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原则上是这样。不过……我建议,还是采取‘互赠’的方式,来实现与大英博物馆的交易。” “我没意见!”卢灿极其爽快的答应下来,“那就辛苦杜教授,等你的好消息!” 第147章 伦诺克斯 里士满公爵的封地不在里士满,而在西萨塞克斯郡的古德伍德镇,距离怀特岛农场,不是很远。 英国国土面积屁点大,从蓝贝斯到古德伍德,也就六十来公里,开车个把小时。吃过早饭,卢灿一行人驱车前往古德伍德。 “这个里士满公爵,你以前打过交道?”问话的是郑叔。 郑光荣听说古德伍德小镇非常有特色,索性带着媳妇孩子,也跟着卢灿一起过来。等明天卢灿回伦敦,他们一家子就去怀特岛以及英吉利海峡周边城市,譬如南安普顿一带游玩去。 “四月份的一次爬梯上,偶然认识斯特林顿勋爵,哦,也就是里士满公爵的继承人。” 卢灿扭头朝郑光荣笑笑,“他们家族有一项重要产业,与我的产业有重叠,那就是瓷器。斯波德陶瓷,在亚洲名气不大,不过在欧洲,这家瓷器的声誉还是备受赞誉的。我和斯特林顿勋爵有过一次不错的交流。” “可能……”卢灿抬抬手,笑笑,“这是他老子,现任里士满公爵邀请我去做客的原因。” 现任里士满公爵,名叫查尔斯·亨利·戈登-伦诺克斯。吐槽一句,这个家族,继承爵位的人,几乎都叫同一个名称。不过,这个家族非常显赫,底蕴深厚,拥有三大公爵封号。 首先是里士满公爵,这是英格兰王国爵位,1675年授封,现任公爵为第十代;其次是戈登公爵,是大不列颠联合王国爵位,1876年授封,现在是第五代;其三是伦诺克斯公爵,这是苏格兰王国爵位,1675年授封,同样是第十代。 里士满公爵、戈登公爵、伦诺克斯公爵3个爵位目前由查尔斯·戈登·伦诺克斯一人拥有。 不仅如此,这个家族还被封为奥比尼公爵,这是法国波旁王朝所封的爵位,现为第十代。 此外,他们家族还有两个专有递进爵位——“马奇和金拉拉伯爵”和“塞特林顿勋爵”,都是为公爵继承人准备的专门爵位称号,就和威尔士亲王是英国国王继承人的专有爵位一样。 与卢灿有过一面之交的,就是年轻的“塞特林顿勋爵”,富尔德雷克·戈登-伦诺克斯。 听完卢灿的介绍,郑叔和田婶都很惊讶,啧啧,这个家族,确实足够显赫。 不过,现在的所谓“贵族封号”,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让人“摄人心魄”,毕竟,现在是资本主义时代,一切靠资本实力说话,贵族封号,不过是光鲜外表而已。 这不,三大公爵封号集于一身又如何,还不得邀请阿灿上门做客吗? 郑光荣单手衬着车窗,另一只手牵着女儿阿丫的手,听着卢灿的讲述,他有些心神恍惚。卢家的再度崛起,额,精确一点说,卢灿的快速转变、成长。以前那样一个不懂事的衰仔,短短五六年时间,就成长为连英国高等贵族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大人物, 这是卢哥和嫂子在天之灵的保佑?还是卢家骨子里的商业基因再度觉醒? 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他在胡思乱想,甚至连妻子与卢灿的对话,都没注意听。 “阿灿,该不会是那个里士满公爵家,想要和润馨瓷器合作在英国开瓷窑厂?你在东京的窑口,建好了吗?” 卢灿笑笑,“东京那边不用操心,桂生师傅去了,他是老把头,有经验。至于你说的里士满公爵合作开窑口……可能性不大。我估摸着,他们是想要通过润馨瓷器的渠道,把他们家的瓷器,卖到亚洲。这还是有可能的。” “那不成!”田婶断然否定,理由很简单,“咱们家开拓渠道,多费力!他们净想着占便宜!可千万别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啊!这种事,都是短期占便宜长时间吃亏的!你可别瞎答应!” 卢灿张张嘴,哑然失笑。田婶的南方精明女人性格,这句话显露无疑。昨个他还琢磨着,如果对方提出销售合作,自己该怎么选择? 其实,卢灿心底还是倾向于要和斯波德陶瓷合作的,倒不是图那点代理利润。 他倾向于合作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现实在那儿摆着,润馨瓷器目前怎么突,都冲不上最顶级、最高端的瓷器市场,始终在中等市场上下晃荡。 其原因,并非因为瓷器造型、质量有问题,而是时代特性和认知问题。 战后的几十年中,整个亚洲都有一种几乎普遍的认知,那就是欧美的文明阶层,要比亚洲高一等级,连带着,人们潜意识的认为,欧洲瓷器产品,才是市场的最高端货色,瓷器亦然。 这一问题就连亚洲经济最大的亮色——东洋,也解决不了! 东洋的家电、汽车、生活用品、珠宝首饰、服装,包括瓷器,从来从来没有哪一个品牌,成为全球最顶级品牌!现在如此,二十年后也是如此! 真的不是产品的锅,而是认知的问题,是心智的问题,人们潜意识就是这么认为的! 说清楚可能有人不开心,但这是事实——五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在面对欧美人时,其实心底还是有些自卑的。 想要真正改变,那需要八零、九零以及零零后长大。 这些人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死气沉沉、经济增速如蜗牛、动不动国家破产的欧美。他们可以有着强大的心理优势——尼玛什么巴黎、伦敦、芝加哥,又旧又破,还不如我们省会城市漂亮呢,荷兰比利时西班牙,还不如我家小镇呢…… 好,扯远了。 这就造成亚洲瓷器消费的高端市场,始终被英德法三国骨瓷占据! 东洋瓷器够不着,弯弯瓷器够不着,润馨瓷器同样也够不着! 既然如此,还不如引入暂时还未进入亚洲市场的英伦骨瓷品牌spode斯波德,把水搅浑,而润馨瓷器借助代理斯波德陶瓷的机会,熟悉亚洲高端陶瓷市场,以备后手! 可田婶的意见,也不无道理——看似短期内依靠代理切入高端市场,实则又帮助一家英国瓷器品牌,塑造高端形象,巩固亚洲消费者对欧美品牌的顶级认知。 得失之间,还真不好判断。 一时间,卢灿讪笑着“哦哦”两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郑光荣回过神来,瞪了妻子一眼,“阿灿自有主意,你又不懂,别瞎操心!” 田婶撇撇嘴,她的思维很直线,亚洲应该是润馨瓷器的地盘,不应该“引狼入室”,有心想要再坚持,抬头看了卢灿一眼,似乎刚才自己的建议,让阿灿有些为难……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郑叔,别!”卢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田婶说的挺有道理,我正在琢磨呢。” ………… 抵达古德伍德小镇时,大家意外的发现,镇上到处都悬挂着各类机车、汽车的广告,还有写着“第四十五届古德伍德速度爬山赛”的大幅横幅,以及点缀气氛的升空气球! 晕!貌似自己乌龙了! 卢灿顿时意识到,对方邀请自己做客的原因,也许不是因为“斯波德陶瓷”。 看着小镇上到处一片喜庆,郑丫这丫头坐不住,要下车。 想想自己接受的是里士满公爵的午宴邀请,只要十点钟之前登门,都不算失礼,卢灿便让阿木停车,自己一帮人下车走走,顺便找一家酒店,将郑叔一家安置下来。 走了没一会,郑丫的手中,拿满了各色小礼物、彩旗,丫头乐呵的合不拢嘴。 可是,酒店却没找到——此时小镇上住满了来游玩的游客、车手以及各类汽车厂商的工作人员。 还得找里士满公爵家族的人来帮忙。 帮忙的人,自然是斯特林顿勋爵。 斯特林顿勋爵满头金发,瘦高身材,很符合欧美帅哥的标准。 他出生于1955年,今年二十八岁,等他三十岁时,就可以向王室申请继承“马奇和金拉拉伯爵”爵位,到时候,他的称呼就会变成“马奇阁下”。 “为什么要住酒店呢?住我家庄园,不方便吗?”对于卢灿的要求,斯特林顿勋爵有些不解。 他家的古德伍德庄园,有六百多间房间,奔驰、通用、法拉利、阿斯顿马丁、劳斯莱斯的等大牌汽车公司总裁,都住在庄园中。 这句话问得卢灿有些哑口无言——他只是遵循亚洲礼节中不想麻烦客人的原则,最后只有耸耸肩,化解尴尬,“ok,那就住你家?” 前往庄园的途中,斯特林顿勋爵向卢灿简单介绍古德伍德爬山赛的历史。 古德伍德庄园,占地面积非常广,庄园的前半部分,原本是私家园林,在1936年,被第九任里士满公爵改造成一座颇具规模,半开放式的机车赛道公园。 第九任里士满公爵是个狂热的机车爱好者,不惜巨资,将私人园林改造成机车赛道,并于当年举办了一场私人爬山赛——参赛车手从古德伍德公园的南门出发,沿乡间赛道,向北部丘陵地区行驶,以最短时间跑完赛道的车手胜出。 车手所行使的所有区域,都属于里士满公爵家的封地。 原本只是贵圈中的玩乐赛事,却很快轰动起来,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于是,古德伍德爬山赛,成为年度赛事,每年一届至今已经举行第四十四届,今年是第四十五届。不仅历史悠久,更发展出“名车展”以及“老爷车拉力赛”等分项活动,成为英伦汽车产业的招牌赛事之一。 卢灿啧啧称叹,第九任里士满公爵是个人物! 这项赛事的举办,不仅为古德伍德公爵拉满声望值,更促进当地的旅游经济发展,更让古德伍德庄园得到充分利用。 商业奇才啊! 第148章 体育产业 卢灿一开始对古德伍德庄园没有直观的概念,等轿车走一圈……我去,这么大! 整座庄园,占地面积英亩,约为485平方公里。 庄园内,有一座标准的f1赛道,一条环山汽车拉力赛赛道,一座专业级的1500米专业赛马场、一座标准的障碍赛马术场、一座18洞高尔夫球场、一家滑翔伞俱乐部、一家专业级射击馆。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为离谱的是,他家庄园内还有一座军用机场! 这座机场曾经是二战的战斗机停靠站,当年对德轰炸、以及预防德军轰炸的空军基地之一。直至今天,这里仍旧是南英格兰最繁忙的军用机场之一,有着自己的机库停放容量、维修能力、24小时航班信息服务以及完备的飞行学校。 斯特林顿勋爵服兵役时,就是在自家机场,陆军航空兵! 机场周围就是古德伍德机动车环形线,第九任里士满公爵于1948年建造的专业环形跑道,可以跑f1车赛。 古德伍德庄园由英国着名建筑师詹姆斯·怀亚特设计,始建于1642年,此后又经过几代人的扩建,形成现在的规模。 在斯特林顿勋爵的口中,他家的庄园,最有名的并非爬山赛,也并非飞机场,而是赛马场。 早在1801年,古德伍德庄园内,就举行过私人赛马会。此后的两百年中,庄园的赛马场每年5月到9月之间都会举办20天左右的顶级赛马赛事。 英国人将其称之为“光辉的古德伍德”,曾经是英国贵族们每年夏季的娱乐高潮! 在两百年后的今天,从六月开始,每周五的晚间,这里依旧会举行各式各样的赛马活动,一直持续到九月份的初冬来临。 环绕庄园一周,车子最终停在庄园的西侧楼,上面写着“古德伍德庄园酒店”。 晕,这个家族还真的很商业化! 卢灿来英国见过的封号贵族也有十多位,只有里士满公爵家族彻底放下身段,将封地祖宅,全面商业运作。 温碧璃陪同郑叔一家去开房间,卢灿与斯特林顿坐在酒店大堂,两人终于有私下聊天的机会。只见斯特林顿对大堂经理招手示意之后,不一会,这位大堂经理带着服务员,送来咖啡。 卢灿搅拌着热咖啡,微笑问道,“斯特林顿勋爵,我拜访公爵大人……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在英国,对公爵、公爵夫人(duchess)尊称为“grace”,直接称呼时用“your grace”即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做后缀,如果是王室公爵,那需要称呼“殿下”;至于侯爵、伯爵、子爵和男爵,都可以称为“lord”,也就是“勋爵”做后缀。 卢灿这话,其实只是个引子。斯特林顿很聪明,领会他的意思,微笑着扬扬眉,“维文,听说你收购了诺茨郡球会?你……对投资体育产业有兴趣?” 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卢灿微微错愕。 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因而,他不置可否地抬抬手,“你……继续说。” 斯特林顿停顿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快,他再度说道:“维文,刚才我也简单介绍过古德伍德庄园的情况。我爷爷,早在1932年就成立一家体育公司,名叫furacana(飓风)……” “飓风体育?我听过,很有实力的一家公司。”卢灿微笑着点头应和一声。不是客气,他是真的听说过这家体育公司的名字,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里士满公爵家族的产业。 “谢谢夸奖!”斯特林顿微微颔首,算是对卢灿夸奖的回礼,又接着介绍,“飓风体育承包了古德伍德庄园的体育场地经营权……” 自家公司承包自家的体育场地?这话听起来似乎别扭。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这家体育公司肯定涉及到其他股东。伦诺克斯家族的做法,没毛病。 “这家体育公司,手中有古德伍德全英高尔夫冠军赛、古德伍德竞速爬山赛、古德伍德标准跳栏赛,以及枣甲级(group1)平地马术竞速赛等四个年度赛事;还有围绕着赛车、赛马、高尔夫、滑翔伞等活动成立的四家高端俱乐部;另外还有一家广告公司、一家活动执行及展览展示公司;最后还有这家酒店的运营管理……” 斯特林顿介绍的很仔细,卢灿听得也很认真,他已经猜到对方邀请自己上门干嘛——无非是为这家体育公司寻找投资呗! 这样一家有着成熟赛制、充沛的赛事资源和组织机构的体育公司,英国国内找不到投资商? 肯定不是。 对方找自己投资,无非是看中自己是香江人,投资之后对公司管理权的要求,肯定没有英国本土资本那么强烈,更方便伦诺克斯家族继续掌控这家体育公司。 那么这家公司,值不值得投资呢? 这家公司自身的盈利能力,先不去考虑,毕竟,贵族运动几乎都是小众运动,想要从活动本身赚钱,比较难,否则,对方也不可能找自己投资! 先琢磨这家公司给卢灿现有产业所带来的利益。 卢灿的很多产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很难进入欧洲顶层商圈。 偏偏这家公司掌控的赛车、赛马、高尔夫,甚至射击、滑翔伞,这些运动在此时的欧洲,都归属于贵族运动。成为这家公司的股东,毫无疑问,表明卢家或者说卢灿所拥有的产业,真正切入到欧洲顶级圈层——纳德轩珠宝、嘉丽服饰、润馨瓷器,可以借助这一平台涉足欧洲顶流;不仅如此,大华银行、德银投资以及菲利普斯投资公司的产品,也同样可以借助这一平台,建立高端客户群! 单从这一点来说,这家公司就值得出手! 更勿论,卢灿有着无数的方法,让这些赛事、俱乐部,甚至广告公司及展会公司,产生大额盈利!当然,这是合作之后才有的话题。 因此,卢灿对这家飓风体育公司,当然有兴趣。既然是有兴趣的生意,容不得他不认真对待! 斯特林顿勋爵介绍的很全面,卢灿偶尔也会询问一两个问题,更多的时间在思考。 温碧璃走过来,小声提醒道,“阿灿,上楼再聊?” 已经办完入住手续的郑叔一家,已经等在那里。 有关飓风体育的事情,正谈到关键时候,卢灿不想被打断,卢灿朝他们摆摆手,“郑叔,让阿璃陪你们上去,我和斯特林顿勋爵聊点事,稍后和他一起去见见公爵大人,再来找您。” “要不……郑先生也去我家坐坐?”斯特林顿勋爵站起身,微笑着对郑光荣邀请一句。 刚开始,他对这位油腻的胖子不怎么感冒,现在他已经知道,对方是东南亚着名的家具大亨、木材大亨后,态度有所改观。 不过,这会轮到郑光荣“傲娇”起来,拒绝的非常干脆,挥动着肥硕的手掌,“不了,我是来旅游的!下次有机会,再去贵府上拜访!” 卢灿有些诧异郑叔的态度——绝算不上友好,眼睛看看温碧璃。 阿璃憋着笑,轻声用粤语快速说道,“郑叔骂他家小气鬼,房钱还得咱自己掏!” 晕!卢灿笑着摇摇头。 欧洲人可不会因为邀请你来做客,就提供住宿,他们没这种礼节。卢灿已经习惯,可郑胖子却认为这些欧洲贵圈,太小气——堂堂一个公爵家族,邀请的客人开三间客房,还得自己掏钱! 这只是一个小花絮,并不影响卢灿与斯特林顿勋爵之间的对话。 见卢灿真的很感兴趣,斯特林顿介绍的越发仔细,将这次融资计划,大略说了一遍。 飓风体育成立于1932年,最早为伦诺克斯家族的全资公司,主要负责组织赛马比赛,以及马会俱乐部的日常运营。 1936年,第一届古德伍德爬山竞速赛开始,飓风体育第一次开放股本。 二战导致飓风体育所主导的赛事停办,一直到1948年,第九任里士满公爵修建标准的赛车道,举行汽车拉力赛和越野赛,再度融资。 第三度融资是1975年,石油危机导致欧洲经济发展停滞,飓风体育不得不融资维系多个体育赛事的举办。 又经过八年的发展,英国经济毫无起色,不得已,飓风体育准备第四度融资,融资额在一千万英镑。此时的伦诺克斯家族,在飓风体育的总股份中,占比已经降至3233,不足三分之一,已经丧失绝对话语权。 正如卢灿所预料,伦诺克斯家族既希望能获得充足资本,又不希望丢掉家族产业的管理权。 很凑巧,在安妮公主的慈善拍卖会上,斯特林顿勋爵认识了卢灿,在伦诺克斯家族看来,卢灿无疑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卢灿食指抵着人中位置,身体前倾,想了会,问道,“斯特林顿勋爵,感谢伦诺克斯家族对我的邀请和信任。我对你提及的项目,很有兴趣。不过……” 他的一个“but”,让斯特林顿心一悬,脸色一紧。 好在卢灿马上又笑着说道,“虽然我购买了一家足球俱乐部,那只是……体育产业对于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领域,我需要专业的团队,为我提供更全面和专业的建议。所以……我不能很快给你答复,不过,我会认真考虑这个项目!” 事实上,卢灿心底乐开了花! 他很想当场决策,但是,这不符合商业谈判法则,同时也不便于合作谈判中的利益争夺。 第149章 电视牌照 卢灿五指揸开,托着一枚瓷盘,迎着日光,一点点转动着。 这枚瓷盘,有一种半透明效果,色泽纯白,白地朦胧,有一点七彩光圈在瓷器背光面泛起,这是薄胎骨瓷的“晕光”效果,很美! 瓷盘以光亮的银色金粉镶边,盘壁四周点缀淡雅的小碎花,瓷盘中间,则是色彩绚丽的果盘纹案,这是典型的英伦田园风光风格瓷器。 整件瓷盘托在手中,卢灿颠了颠,估测其重量不到30克,要知道,一只常规的瓷盘,重量在30—50克,这件瓷盘直抵下限,已经很了不起。卢灿又屈指在盘壁弹了一下,声音清脆悠扬! 这件瓷器美丽温润、质轻,坚硬,瓷质雪白,品质真心不错。 “维文,我家的瓷器,品质不错。”旁边的斯特林顿勋爵,挑挑眉,有几分自傲。 没错,这就是斯波德生活瓷。 不得不承认,尽管卢灿知道欧洲骨瓷的配方,可是,在骨瓷烧制方面,欧洲人还是有其独到之处。就像这件斯波德生活瓷,品质已经不比润馨瓷器的品质差。 要知道,这是生活瓷啊,属于半流水线产品,如果是全手工瓷,相信比这件瓷器的品质更高。 在骨瓷方面,润馨瓷器,尚需努力!当然,自家的窑口也不用妄自菲薄,在粉彩、青花、红釉、黑釉等多品类瓷器上,依旧有着强大的竞争力。 卢灿抬头看看对方,原本还想谦虚一下,赞赏一句,可又想起欧美这边可不吃这一套,便笑着耸耸肩,“瓷胎的摩尔硬度和白度都很不错,不过,在釉面光泽度和色彩的纯度上,还可以提高。” 两点赞扬,两点不足,卢灿从专业角度给与评价,让斯特林顿勋爵张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怎么开口——他只是投资者,又不是技术人员。 旁边一位六十多岁的胖子,听完后哈哈一笑,接过话题,“卢先生的要求,太高了!这只是一件很常见的生活瓷!” “公爵大人说的是!”卢灿转身,朝对方微微颔首。 没错,这个胖子就是里士满公爵,相比儿子斯特林顿,他可就有经验多了。此时还没到午宴时间,他们父子俩陪同卢灿在花园中小坐片刻。刚才那只瓷盘,只是他们家使用的咖啡托盘。 斯波德瓷器的最大特点是瓷胎轻巧坚固,另外一点就是它的田园风很受小资欢迎。 这是它的基因。 斯波德陶瓷的中兴之主,是英国陶瓷家乔夏·斯波德。 此人原本是一位陶器艺术家,生于1754,死于1827年,可以说,他生活的年代,正是英国小资情调最为盛行的年代,因此,自从1800年他买下一家瓷厂并改名为斯波德陶瓷后,就将自己的审美情趣深深地注入进去,并形成迥异于英国其它“皇家”瓷器的华贵风格。这也是斯波德陶瓷虽然名列英国四大陶瓷品牌之一,却是唯一一位不带有“皇家”头衔的品牌的主要原因。 1901年,第八代里士满公爵买下斯波德陶瓷,曾经一度想要利用自家人脉关系,为斯波德陶瓷向英王室“讨要”一个“皇家”名号,却遭到瓷厂超过七成技术骨干的反对。 因此,斯波德陶瓷,又有着最“文艺范儿陶瓷”的称呼。 卢灿还以为双方要就瓷器再讨论一番呢,孰料,里士满公爵话题一转,直接问道,“卢先生是青年英杰,也听戈登介绍过飓风体育……不知你,对于飓风体育产业发展,有没有什么建议?” 怎么又突然扯到体育公司上?卢灿一愣。 当他看向这位肥胖的公爵大人时,意外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戏谑,一怔,老家伙啥意思?想要考考自己?还是想要透过这种方式把刚才自己评价他家瓷器的场子找回去? 卢灿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微笑着摊摊手,“公爵大人,对于体育产业我可以说是完全外行……”他稍作停顿,就在对方以为卢灿退缩时,他又说道,“不过,我可以从‘资源变现’的角度,为飓风体育的未来发展,提出一点建议,正确与否,你和斯特林顿勋爵判断。” “哦……?你说说看。”里士满公爵拉长音调。 “虽然我不怎么熟悉体育产业,但是,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体育赛事的变现能力,一向很差。” “等等……”里士满公爵举手打断,“你所指的变现……” “变现”这个词,以前没出现过,卢灿抬抬手,解释一句,“就是将体育赛事资源的商业价值,变成最现实的利益!” “哦,懂了,抱歉……你继续。” “飓风体育所经营的,无论是古德伍德马术赛事,还是爬山竞速赛,以及高尔夫赛事等等,都有很悠久的历史,而且在贵族和高端圈层,很有影响力。”卢灿再度摊摊手,来了个急转弯,“但是,毫无疑问,影响面还是太窄!普罗大众对赛事一无所知!最终只能成为一小撮顶尖人士的自娱自乐!” “这,严重影响了赛事资源的变现!” “这,也导致了飓风体育在寻找商业赞助时,困难重重!” 说到这时,卢灿微笑着看了眼斯特林顿勋爵,“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卢灿说得很对,否则飓风体育不会开启第四轮融资,只是,斯特林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投向他父亲,里士满公爵。 里士满公爵很坦率,点点头,“你说的不算错……那么,依你的意思,我们飓风体育,该如何实现你口中的……‘变现’?或者说,为实现变现更顺利,我们该做些什么?” “呵呵!”卢灿端着咖啡杯笑笑,“如果我是飓风体育的管理者,兴许,我会考虑购买一家电视台。将飓风体育的各项赛事,以电视节目的方式投送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赛事,从而扩大赛事的商业价值。” “公爵大人,如果这些赛事以录播的形式出现在电视中,你觉得会不会有企业为赛事买单?” 里士满公爵和斯特林顿勋爵父子,都被卢灿的建议吓一跳。 里士满公爵几乎没怎么思考,本能的反驳道,“不不……买一家电视台,太疯狂,我们对影视行业,一窍不通,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他儿子斯特林顿勋爵,却衬着下巴,沉思起来,似乎有些意动。 “公爵大人,你将电视台的运营看得过于神秘。”卢灿第三度摊摊手,“飓风体育完全可以收购一家地方电视台,譬如西萨塞克斯郡电视,根本花不了多少钱。而电视台本身就有一群经验丰富的节目制作团队,飓风体育需要做的就是,监督他们,将赛事转播工作做好。” “也许,飓风体育可以就此打造一家别出一格、以‘体育转播’为特色的电视台,也说不定哦!” 听到卢灿提到“体育转播”特色电视台,斯特林顿勋爵眼睛一亮,张张嘴似乎想要开口,可又看了一眼父亲,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里士满公爵的反应不慢,反问,“那为什么不和电视台合作?这样的做法,不是更省事吗?” 卢灿耸了耸肩,“公爵大人,你经常去饭店吃饭,饭店的厨师和家中的厨师,能一样吗?” 里士满公爵陷入长考。 能一样吗? 饭店的厨师,首先是为饭店服务,其次才为顾客服务,而家中的厨师,只为主人服务。 卢灿的意思很明确,电视台转播赛事是为电视台盈利服务,而买下之后的电视台,只会为飓风体育服务,只会为赛事服务。 两者完全不同。 伦诺克斯家族最希望的是将古德伍德庄园的赛事搞活,那么,单纯的与电视台合作,就很难达到目的…… 卢灿再度火上添薪,“有一家电视台在手,古德伍德庄园或者说飓风体育,就可以根据庄园的现有资源,组织更多赛事,譬如射击赛、滑翔伞赛事,甚至一些飞行赛事,还可以组织一些影响力更大的活动,譬如陶瓷节,复古节等等。可玩的创意活动,实在太多太多……” 卢灿的主意,真的把斯特林顿勋爵打动了,这次,他不在顾忌父亲的意见,出言问道,“维文,我很欣赏你的建议,它确实能行之有效的解决飓风体育当前变现难的困境。如果飓风体育收购一家电视台,你愿意参与吗?” 卢灿心底一乐,耸耸肩! 当然要参与!否则我费这么大劲鼓动你父子干哈? 别看英国一向自诩媒体言论自由,实则……英国的电视牌照审核非常严苛,不仅办电视台要求严苛,甚至连看电视,都要“申请牌照”。 卢家现在还真的没资格,涉足英国的电视传媒行业! 他鼓动对方买电视台,为的都是卢家资本未来插手英国传媒业,破冰!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假,不过,这个主意,对于伦诺克斯家族而言,对于飓风体育而言,还真的不是一个坏主意! 双赢而已! 第150章 走访北爱 刚刚从北爱尔兰的造船重镇贝尔法斯特赶回来的米格尔·蒙特亚,听闻老板又要投资古德伍德庄园的飓风体育,自己又要组织专业团队去谈判,不禁苦笑摇头。 即便是他一向自诩好脾气,可面对自家老板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投资,也弄得有些上火。 自家这位年轻老板的投资,根本就无规律可循,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神奇,米格尔绝对会认为,这就是……纯属瞎杰宝胡闹!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维文,跨界……是不是太大?” 卢灿抬头瞥了他一眼。 米格尔·蒙特亚作为卢灿的顾问组组长,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基本上,卢灿将他当成“业务助理”在使用,很少听到他提反对意见。 因而当卢灿听到他这么说时,略有些诧异,微笑着摇头解释道,“我理解的跨界,通常指的是经营,不是投资。投资飓风体育,我们需要的是监管权、建议权,不需要经营权,我们不需要懂得如何去经营。另外,你琢磨一下……你不觉得,古德伍德庄园所经营的各项体育赛事,是绝好的敲开欧洲顶级圈层的敲门砖么?它会对我的很多产业,有着不错的反哺效果。” 米格尔耸耸肩,没再坚持,“ok!我稍后就去安排。” 紧接着,他又说道,“维文,如果所有的投资都能确定,包括大华银行、纳德轩珠宝、新世纪航运、菲利普基金以及这次的项目,你在英伦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五亿英镑,需要加强监管和审核力量,单纯靠总部那边每年一度的财务审核,力量明显不足。我建议……你需要在伦敦成立一家专门的审核机构,代为行使你的监督和审核权益。”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卢灿揉了揉眉心,想了会,点点头,“建议很好,有合适的人选你推荐几位,安排我见一见。” 卢灿身边的顾问团,虽然没有经营权和管理权,可是,他们有相当大的审核和监管权限,同时还可以就某些分公司上报的项目,有建议权,因而,以米格尔为首的顾问团,权力很大,而且,随着卢灿投资版图的扩大,他们的权柄也会越来越重。 卢灿有考虑过,将监察和审核权限分开,只是现在还不太合适。 两人又聊了聊明天哈沃船厂的签字仪式。 收购哈沃船厂,并没有完全达到卢灿的目标。其中有关退休金买断的条款,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主要原因还是工会的反对。 最终,双方同意,五年以前退休的员工,养老金一次性买断,至于五年内退休的老员工,本着自愿的原则,如果退休职工不愿意买断,资本方不得勉强。 商业合作是相互妥协的过程,卢灿也不得不选择让步,尽快将此事敲定下来。 哈沃船厂收购之后,短期内不会实现大的变动,但又不能让对方闲着,新世纪航业将向对方下一笔订单——一艘新型八万吨级滚装货轮,用于加拿大“北洋”矿业的运输业务。 没错,历经一年多的勘探,以及半年多时间的测绘,加拿大帕特里克王子岛的钻石矿脉带,率先取土开掘。至于更北边的马耕歇王岛,需要等到更暖和的六月份,才能破土动工。 无论是特里克王子岛还是马耕歇王岛,都临近北极圈,气候极其恶劣。 特里克王子岛,每年只有四月到十月可以挖开冻土层,而马耕歇王岛的冻土层更坚硬,炸药都炸不开,更别说挖掘机,每年的采挖期,只有六月到九月的短短四个月时间。 为了不影响采矿工作,海尼西公司的阿瓦希和北洋矿物公司总裁杨乐正,一致决定,将挖掘出来的矿土,运送到八百公里之外的图克托亚图克港,再进行筛选。 有了米米卡铜矿和北洋矿物的新业务,购买不久的新世纪航业,业绩上涨极快,增添更适应北冰洋严寒环境的滚装货轮,成为他们的当务之急。 新世纪航业的需求,又促使卢灿加快购买造船厂的决定。 这就是产业b环效应,东洋人玩得最溜,卢灿的产业,现在也在逐渐向b环靠拢。 他的产业b环,目前的短板在铁矿及钢铁冶炼,不过不急,等入资赛尔比能源公司之后,卢灿就会有后续的投资跟进——赛尔比公司有自家的钢厂,而卢灿对西澳高品位铁矿早就虎视眈眈! 有了铜矿、铁矿、煤矿等资源,有了炼钢厂,有了在弯弯投资的众多化工企业,卢灿所规划的重工业基础,基本夯实,接下来就可以攀爬重工业科技树,可选择的内容,就太多太多了! 任何一个国家,包括中美苏,可以对网络产业说不,可以驱逐金融企业,可以封禁电影电视,可以下架世界知名的奢侈品品牌,可以限制地产巨头,但是,他们都不会对重工业巨头说不! 这是卢灿在想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重工业,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础! 只要卢家在重工业方面站住脚,没人敢轻易动卢家的奶酪。 这是他藏在心底的规划,从未对人提起过! 只要计划按部就班的实现,他可以自豪的说一句——未来,我来! ……………… 大白鲨抵达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机场时,卢灿一行受到北爱尔兰政府的热烈欢迎。 北爱尔兰政府的副首席部长,工人党党魁迈克尔·唐纳利,以及贝尔法斯特市长、工党知名人物约翰·普雷斯科特,两人不约而同地去机场迎接。 下飞机之前,米格尔再度笑着提醒卢灿,此次北爱尔兰之行,可以谈投资、谈经济、谈天气谈体育赛事谈风月什么,就是不要谈政治。 北爱尔兰可谓英伦三岛的火药桶,稍不留意,就能惹祸上身。 就如同面前分列舷梯左右两侧的两人,看起来都笑眯眯的,很和善,实则是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政治对手。 工人党是新芬党和爱尔兰共和军所派生出的党派,正式名称叫新芬工人党,是英伦少见的无产阶级党派,同时也是北爱尔兰自治的倡导党派。 而工党则是打着无产阶级和工人阶级名头的资产阶级政党。 工人党希望北爱尔兰并入爱尔兰,脱离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而工党则是联合王国的坚实拥趸。 两家政党的利益诉求完全不同,从六十年代开始,彼此斗争开始武装化。 因为斗争激烈,1972年,英国议会取消了北爱尔兰的自治权,此举又进一步激化彼此的矛盾。 彼此对立,却又要在一套权力体系下工作…… 这就是有西方特色的政体制度! 这种情势下,卢灿敢乱说话吗? 此时,他心底恨透了两个家伙——干嘛来机场迎接?在家待着不香吗? 来一个也行啊!你们俩都来,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想归想,可面上的工作还要做。他面带微笑,先与约翰·普雷斯科特拥抱了一下,再度转身与唐纳利拥抱,“感谢两位的迎接,其实……完全没必要!” 卢灿站在两人的面前,挑了挑眉梢,“我只是来看看船厂,下午就回伦敦。” 他抢先一步将两人可能的邀请给堵死——哥们没时间,你们别想着邀请我参加什么活动! 迈克尔·唐纳利是典型的凯尔特人,酒红色的头发,是他们的典型标志。约翰·普雷斯科特则是盎格鲁-撒克逊后裔,一头金白色的头发。 两人的年龄都不算大,四十出头,都是所在党派的中间力量。 听到卢灿这么说,唐纳利稍稍有些失望,脱口而出,“卢先生,行程这么急?” 他今天来迎接卢灿还有个目的,就是邀请卢灿能抽空去爱尔兰走一趟——英国经济不好,爱尔兰那边同样日子不好过,也需要投资。卢灿在英伦大肆投资,作为邻居的爱尔兰,眼红得很呢! 卢灿耸耸肩,“没办法,这次来英伦,事情比较多,一直没处理利索。” 约翰·普雷斯科特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听出卢灿话语中对工人党的疏远,乐得如此,扬了扬眉,“卢先生,参观完哈沃船厂,市府为你举办的午宴,请务必出席。” 卢灿翻了个白眼,自己这边刚设立藩篱,那边的邀请就来,这位市长,火上浇油呢? 讲真,他连市府午宴,都不想去参加,可是,这个安排早几天前就确定好,不好推辞,更何况,哈沃船厂在贝尔法斯特市府管辖范围内,而工党同时又是哈沃船厂工会的支持方…… 所以,尽管不太乐意,卢灿还不得不微笑点头,“等我完事,一定会过去!” 迈克尔·唐纳利脸色不太好看,马上说道,“要不,等卢先生午宴后,我请你下午茶?就在市政厅对面的圣帕德里克酒店。” 我去!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卢灿搓了搓手掌,迟疑了会。 米格尔在旁边急得冒汗,恨不得直接出面替卢灿出面,直接拒绝对方。 可是,卢灿在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微笑点头,“感谢唐纳利部长的盛情,那么,我们下午见?” 在北爱尔兰的权力体系中,首席部长约等同于“总理”,迈克尔·唐纳利是副首席部长,那就是副总理。北爱尔兰虽小,可是毕竟是“副总理”级别,卢灿还真不好将对方彻底得罪。 这只是人情关系原因。 卢灿还有些其它不为人知的理由,也需要适当保持和北爱共和军的关系。 随着投资矿产资源的极速扩张,无论是加拿大的钻石矿,还是米米卡铜矿,都出现“保护力量不足”的情况。前些天与海尼西的阿瓦希通电话时,对方倒是提到了一句——北爱共和军,是全球有名的强战斗力雇佣军。 第151章 拿下哈沃 北爱尔兰有一条母亲河,叫做拉根河。公元前五百年,凯尔特人从欧洲大陆渡海而来,占领不列颠诸岛后,其中一部分,就在拉根河边繁衍生息。 公元43年,罗马人开启英伦三岛的四百年征服之路,大不列颠岛的绝大多数土地被罗马人征服,但是,爱尔兰岛上的凯尔特人从未屈服,他们坚守在岛上,始终没让罗马人踏足半步。 正因为这段历史,让很多爱尔兰人坚持,最纯正、最勇敢的凯尔特血脉,始终流淌在爱尔兰岛!他们与现在的英国,并非同一民族,更不是一个国家。 这才是爱尔兰问题的历史根源。 卢灿,此时就站在拉根河入海口南岸的一座石质古堡二层露台上。 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古堡,建立于十六世纪末,建造人是抗英领袖安特里姆。 1542年,英王亨利八世成为名义上的爱尔兰国王,爱尔兰多地出现反对英国殖民的战争,一直到1801年,爱尔兰王国与大不列颠王国才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联合。 安特里姆是当时富有的玻璃商人,同时也是这一时期着名的抗击英军的代表人物。凯尔特人为了纪念这位人物,还将他出生时所在的郡,改名为“安特里姆郡”。 安特海姆建造这座城堡,目的之一,就是了望可能随时从海上突袭而来的英国海军,因而,城堡的视线极好,不仅可以俯瞰整个哈沃船厂,还可以纵览大半个贝尔法斯特海湾。 这座城堡在坚固度和舒适度上也还不错,一共有122个房间,一座25米的短池泳道,一个健身中心,还有一座小型图书馆和咖啡屋。 历史上,这座城堡被哈沃船厂用来招待贵宾,曾经接待过譬如曾经的泰坦尼克号所在白星公司的老板布鲁斯·伊斯梅,以及有名的财阀巨子jp·摩根,还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来这里视察航母等战舰建造工程的英国传奇首相丘吉尔等人。 现如今,这座古堡以及视线所及的哈沃船厂,都属于卢灿,今天的签字仪式,就在这里进行。 为了拿下哈沃船厂,卢灿需要接手船厂欠下的一千多万英镑银行债务,此外还需要支付给英国政府和贝尔法斯特地方政府大约八百多万英镑的股权转让金。还没完,卢灿还需要支付十多个零散小股东以及管理层股东,大约六百万英镑的费用……呃,还有企业转让金以及船舶制造过程中的专利买断费用五百多万英镑,最后就是一次性工龄买断费用,预计四百多万英镑。 整个费用,大约三千五百万英镑,三年内完成所有支付。 当然,卢灿也能拿到撒切尔夫人出台的重工业私有化扶持基金补助,大约四百万英镑,以及英格兰银行为支持国退民进政策所出台的“低息贷款”,约五百万英镑。 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返税以及开工补助等政策,也能搜刮出两三百万英镑。 所有这些,都必须要出现在合同条款中。 双方工作人员,正在例行公事的进行最后的条款审核,因而,卢灿才得以有空,坐在城堡的二层露台上,边喝咖啡边听身边人介绍着哈沃船厂,等待稍后的三方签字。 陪在卢灿身边的人,既有负责此次谈判的组长王永斌,也有新世纪航业伦敦分部总经理青太郎,这是自己人。坐在对面的是哈沃船厂总裁斯蒂芬,船舶工业协会副理事长兰顿爵士。 说起来,斯蒂芬即将成为自己人,不过,这位六十岁的老家伙,似乎有些拘谨,言语不是很多,这也导致原本是主陪的他,变成了副陪。 主陪换成了更年轻的总经理,弗吉尼亚·拉姆。 他靠在二楼的大理石围栏上,手指着船厂前面的大堤圈起来的水泊,介绍道,“卢先生,这是哈沃船厂的注水船坞,浅坞三米,深水坞十五米,一共分为四级,几乎可以完成全品型船只的制造。船坞周围的风机,造风浪最高为八级。全部水域面积十二平方千米,这是全英格兰乃至欧洲最大的船坞。” 我去!卢灿一愣神,这是注水船坞? 刚才他进入船厂时,也曾经注意到这片水域,拦水大堤圈出的水域面积,宛如一座大湖,视觉效果极为震撼,当时他还以为是修建的二道防波堤呢。 没想到,这片水域,竟然也属于哈沃船厂? 不知怎的,卢灿看到这座船坞,脑海中忽然想到……好一个人工海洋养殖场! 有这么大的可淡可咸的人工湖,哈沃船厂竟然年年亏损? 就是养海鲜,小日子也会过得很舒舒服服的!也不知这帮英国老爷们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条件,竟然干得年年亏本? “你是说,这片水域,也是属于哈沃?” 弗吉尼亚耸耸肩,“当然!当年的泰坦尼克号、奥利匹亚号,以及二战时的光辉级航母,都是在这座船坞中完成的。每次开坞门注水,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注满,抽空它更困难……” 他的手指沿着外层防波堤滑动,“你看外堤,一共有四十八台大功率抽水泵,一起开动,需要八天时间才能完全抽干!” 卢灿对造船业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这座船坞的价值,好在身边有行家。 新世纪航业伦敦总经理青太郎,在旁边为他解释,“鲍斯,船坞一般分为三种,干船坞、注水船坞和浮船坞。” “浮船坞一般是人造的移动船坞,用于小型船只的建造和维修,很少用在大型造船厂。” “现在最流行的是干船坞,最常见的是直道干船坞,也就是修建一个直道深坑,两侧建设坞门,等船只在船坞中建设完成后,再注水让船只驶出船坞。直道船坞的优点在于经济实惠,灌排水时间短,但是,有一个缺陷是,它所制造出来的船只,必须要在海面上进行各种测试,不利于数据收集,适航时间很长,需要不断做出调整。” “注水船坞则不同,它需要挖出一个超大深坑,然后在坑道中建设各种高台,不同的船只在不同的坞台上建造,等船只建成之后,再度注水。” “由于注水船坞面积大,所以,一般的系泊试验、主机和轴系试验、动力系统泵试验、集控台主机报警试验、主机和轴系系泊运转试验、动力机组和配电板试验,以及倾斜试验、抗风浪和稳定性试验等等,都可以在自家水坞中完成。省出船只的海面试航时间,船舶出坞就能使用。” “这一点是干船坞永远也达不到的。” “哈沃船厂的船坞,虽然是四十年代扩建的,可综合水平,依旧位于全球造船业的前列。” 弗吉尼亚冲着青太郎竖起大拇指,估计在感谢对方对自家船坞的赞赏。 这次,卢灿听懂了,不禁暗自咋舌。 英国不愧是造船业强国,四十年代修建的船坞,现在依旧不落后。 另外,当年英国人太有钱了,为了让建成的航母快速形成战斗力,竟然花如此大的代价,修建这种“能一次性完工航母”的超级船坞。 至于浪费……二战中的英国,估计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卢灿被眼前的“超级养殖鱼塘”引起兴趣,笑着问道,“建造一艘十万吨级的豪华邮轮,从设计到适航,时间周期是多少?” 十万吨级的豪华邮轮?哈沃船厂的几人一呆,继而大喜。 原本话不多的斯蒂芬,腾的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卢先生,你手中有这样的订单?” 其他几人的目光,都透着热切与渴望! 这种豪华邮轮的定制,是造船厂最喜欢的业务。一艘十万吨级的豪华邮轮,至少需要两三亿英镑的造价,其产生的利润,足以让哈沃船厂立即翻身。 卢灿笑而不答,订单嘛……不是没有。 购买哈沃船厂之前,他就与许家耀的父亲许国伟电话聊过。 许国伟是船王许爱周的亲侄子,许船王去世后,许家分家,许国伟拿到了两艘远洋邮轮,专跑香江、基隆、大阪、夏威夷、旧金山航线。 这两艘豪华邮轮,还是五十年代的产品,虽然还可以使用,但无论是邮轮吨位还是船上的设施,都已经跟不上时代。可是,制造一艘全新邮轮所需要的成本太高,许国伟又有些担心盈利问题,因而,卢灿提议,可以让大华银行提供部分低息贷款,或者自己入股投资一部分,制造一艘新的大吨位远洋豪华邮轮,前提是这艘邮轮交付给哈沃船厂建造。 这件事,许国伟还在考虑,应该问题不大。 一艘随新世纪航业滚装货轮,一艘超豪华远洋邮轮,足够哈沃船厂咸鱼翻身。 见卢灿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斯蒂芬有点尴尬,搓着手掌,又回到刚才卢灿的问题上,“我们哈沃船厂在豪华邮轮的设计与制造方面的综合实力,绝对不弱于亨廷顿英格尔斯工业!这一点,我有着绝对自信!从图纸设计到立项建造,再到晾装、适航,我可以保证,三十六个月到四十个月,肯定能完工并实现交付,同时,我们还提供为期一年的适航辅导。” 他口中的亨廷顿英格尔斯工业,是此时世界第一的造船工业集团,总部位于美国弗吉尼亚州纽波特纽斯,年营收超过四十亿美元的巨无霸级存在。 顺便说一句,此时的韩城造船业,正在飞速前进,未来几年,会成为世界头号造船大国。 上午十一点十分,签字仪式正式开始。 这座曾经长时间霸占英国造船吨位第一的超级造船厂,第一次换了亚洲主人。 在签字之后的庆祝酒会上,青太郎代表新世纪航业宣布,订购一艘吨位在65到7万吨之间的巴拿马级散装货轮。 现场一片欢呼——终于可以满量开工! 连带着,无论是船厂高管还是中层骨干,看向新老板的眼神都有些不同——哈沃船厂拿到一艘巴拿马级散装货轮的订单,已经是近几年来不错的订单。 有订单,就意味着有活干,意味着大家不用担心失业,意味着能拿各种津贴和奖金,意味着船厂重焕生机! 这条消息,让一些始终对船厂换老板抱有疑虑心态的人员,也不得不为新老板鼓掌。 没错!在这笔交易中,船厂内部的反对势力,很强大的,只是,他们的声音被强势的撒切尔夫人团队,给生生压制下去。 顺便聊点小常识。散装货轮的等级划分,是依照全球重要航道的适应性来进行的,譬如—— “大湖级货轮”是为了满足经由圣劳伦斯水道航行于美国、加拿大交界处五大湖区的散货船,吨位在3万吨左右。 “巴拿马级散货轮”,是指能顺利通过巴拿马运河的最大级别货轮,吨位在六七万吨。 “海岬级散装货轮”,指的是由于尺度限制不可能通过巴拿马运河和苏伊士运河,需绕行好望角和合恩角的货轮,一般都是指超级散装货轮,吨位动辄十几万或几十万吨级别。 第152章 佣兵组织 对未来的大势,卢灿能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对八十年代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 在他想来,即便是米米卡金铜矿与自由港矿物公司有冲突,双方最有可能较量的战场,会在人脉关系和资本层面……哪曾想过,这特喵的,双方真的在“战场”上较量! 没错,就在前几天,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矿物公司,再度爆发超过千人规模的械斗! 这场双方“矿工”之间的超级大械斗,铁锹、镐头、钢筋棍、棒球杆、刀片、砖头等几乎所有械斗中能出现的武器,全部出现,一共造成双方一百多人的受伤,重伤十九人! 不仅如此,压阵的双方安保力量,都亮出枪支,打开保险——56冲和ak47—c,对阵4a1卡宾枪及16a4自动步枪! 双方超强阵势,连闻讯赶来的印尼当地警局,都吓得躲得远远。最后,不得不派出驻守在几内亚岛的印尼海军陆战队出面干涉。 好在对阵双方都慑于对方的力量,最终谁都没敢做第一个开枪者。 但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械斗时双方安保中有没有人脑袋一热…… 当卢灿接听潘云耕电话时,心都悬在半空。 他真没想到,八十年代的矿产之争,竟然如此血腥和野蛮? 潘云耕在电话中告诉卢灿,对方矿口最近一段时间来了一批“非洲职业雇佣军”,大约两百来人。这帮人来自阿尔及利亚,号称是“法国非洲兵团”。 法国非洲兵团,在佣兵界赫赫有名,成立于1831年,号称近现代雇佣兵的鼻祖。 早期的法国非洲兵团,以欧洲各国退役士兵为主体,长期作战于西班牙、马达加斯加、阿尔及利亚和东南亚等地,他们几乎是法国在阿尔及利亚长期战争的代名词,因而得名。 到二战之后,法国非洲兵团已经不限于肤色,很多参加过二战的非洲征召士兵,加入到这一兵团中。时至今日,这一雇佣兵团体中,纯正的法国人或者说欧洲人已经不太多,占据主力的,已经变成非洲黑人。 现任法国非洲兵团的领导者,名叫吉尔伯特·贝尔热。 1929年出生于法国波尔多的一个军人世家,经历过扎伊尔与比利时的战争,并在扎伊尔(刚果)建国过程中发挥相当重要的推动作用。 在受雇于扎伊尔建国运动时,他拿到了法国非洲兵团的主导权。 他的最赫赫有名的战绩,就是主导科摩罗国运! 1975年,非洲岛国科摩罗建国,法国非洲兵团先是受雇于军阀萨利赫,赶走时任总统阿卜杜ls利赫顺利上台,吉尔伯特拿钱走人,双方合作愉快。 不过,三年后,那个倒霉的总统阿卜杜拉主动找上门来,雇佣法国非洲兵团,又将萨利赫赶下台,再度推阿卜杜拉上位…… 这次,吉尔伯特·贝尔热不仅拿到巨额佣金,还拿到科摩罗的国防和交通大权,成为科摩罗的太上皇。科摩罗也在他的手中,变成非洲有名的“佣兵之国”,他所掌控的法国非洲兵团,也成为了世界最大的佣兵组织。 这帮人是典型的战争鬣狗,只认金钱不认国籍和民族,没有是非之分,谁付钱就为谁卖命,不仅频繁介入非洲各国或者各部落的冲突,更喜欢承接来自大企业的任务委托。 这可能也是原本逐渐平静下去的局势,再度恶化的原因——自由港公司认为双方力量的对比再度向他们倾斜,有必要给米米卡铜矿一点颜色看看。 潘云耕来电话汇报这件事,其实也有提醒卢灿要加强自身安保工作的意思,当然,港岛那边,他和田坤肯定也会加大安保力度。 自由港公司竟然找来雇佣兵?这很出乎卢灿的预料! 可是,在仔细琢磨之后,卢灿又发现,自由港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也是一种必然。因为米米卡铜矿的所有安保,虽然不是正规雇佣军,可别忘了,潘云耕带到几内亚半岛的,绝大多数是国内退役老兵,还有一部分是直接从缅北抽掉过去的。 要知道,缅北的战争,从未停止哦。这种安保力量,与雇佣兵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米米卡铜矿的安保工作,有着缅北迈歪金矿自卫队在背后支持,肯定能应付,不过,卢灿不得不考虑已经开工的加拿大钻石矿。 加拿大钻石矿,目前是海尼西公司的人在负责,不过是法国地下灰色势力,实力并不算强,阿瓦希希望能获得更专业的安保力量。 毫无疑问,几经战火洗礼的爱尔兰共和军,是个不错的选择。 爱尔兰共和军的最辉煌战绩,自然是1979年的“蒙巴顿元帅之死”。 他们也因此遭到撒切尔夫人的疯狂报复,大约有一百五十名“真爱武装”组织成员被捕——“真爱组织”是爱尔兰共和军的一个较为激进的派别。 “真爱组织”随即展开反报复,对英军驻北爱尔兰唐郡的沃伦点军营进行正面攻击,打死18名英军士兵,包括16名伞兵团的士兵和一名英军中校以及一名守卫,另有6名士兵受重伤,四十多士兵轻伤。 这是一场面对面的战斗,让全世界为“真爱组织”的真实战力而震撼。 也正是基于这场战斗,让英国人开始考虑,双方和平谈判的可能。 与法国非洲兵团不同,真爱组织在佣兵界的信誉,还算不错,作战也很勇猛。 他们最突出的佣兵经历是1973年,受犹太组织雇佣前往耶路撒冷,为以色列坚守巴列夫防线。五百人的一个佣兵营,面对埃及第三步兵旅的装甲进攻,坚守三天多时间,一直等到以军对西奈半岛的埃及军队完成包围,战役大胜。 这一战,打出真爱组织在佣兵界的威风。 这种与正规军对阵过,且不落下风的佣兵团,非常罕见。可惜的是,随着爱尔兰与英格兰的矛盾加剧,真爱组织几乎全身心投入国内事业,很少接雇佣委托。 ………… 坐在卢灿对面,除了唐纳利,还有一位年轻英俊、学者般模样的人,就是新芬党的新一任主席,爱共的实际领导人,三十五岁的格雷·亚当斯。 卢灿真的很难理解欧洲人的脑回路。 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唐纳利是北爱尔兰脱英派的高层骨干,格雷·亚当斯更是人所众知的“恐怖组织”领导者——真爱组织在八十年代初被认定为恐怖组织。 要是在东方,估计早就被当成隐患抓起来,可在英国,其中一人被任职为北爱副首席部长,另一位则当选西贝尔法斯特区议会议员,竟然都可以安心的坐在这里,淡然的品评红茶…… 从社会稳定角度来说,这种做法,绝对不值得提倡,要知道,这两人所代表的组织,最近几年造成上千人的死亡,社会动荡不安。但如果考虑西方的“人本思想”,这种做法似乎又有其道理。 这就是东西方文化根本上的不同——东方更注重社会的安定,西方更注重个人的表达。 在下午茶会面过程中,卢灿始终保持微笑,话并不多。对于亚当斯提出的爱尔兰访问邀请,他表示会认真考虑,并非给出任何承诺。 会谈中,格雷·亚当斯向卢灿推荐的重点项目是“香农开发区”。 香农开发区是全球最早的“经济特区”,成立于1959年,开发区以远低于欧洲平均水平的税收政策,吸引欧美“知识产业”的投资。 深城经济特区的很多政策,其实就是学习爱尔兰香农开发区。 卢灿同样微笑应对,不置可否。 双方交换联络方式之后,匆匆结束这场意外的会面,很快回到伦敦。 这也让提心吊胆的英国人松了口气,同时也让会面的唐纳利和亚当斯,相当失望。 就在爱尔兰人和英国人都以为这可能只是一场没有任何结果的下午茶时,当天傍晚,一位自称是法国海尼西矿务公司的人,找到正准备下班的格雷·亚当斯…… 没人知道,这位叫做皮克·里内克的戴着礼帽的法国男人与亚当斯谈了什么。 一周后,一家叫做北洋的矿务公司在都柏林开设办事处,注资爱尔兰国有铅锌矿产有限公司——铅锌矿是爱尔兰贫瘠的矿产少见的富矿。 同时,一家名叫北洋基金的北美投资公司,考察香农开发区,最终选择提珀雷里技术园,投资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以紫杉醇的临床研究为主。 十天后,一个连队合计108名真爱武装组织成员,在都柏林港上船,奔赴遥远的加拿大。 这几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连军情六处也无从查起。不过,他们倒是关注到,每个月几乎都有一笔五万英镑的汇款,打到新芬党的账户上,对方账户源自北美。 只是,在北美洲有着四千万爱尔兰裔,几乎相当于爱尔兰人口的十倍,军情六处毫无头绪。 这件事一直到2005年,英爱和平进程确定,爱尔兰共和军放弃武力解除武装时,军情六处这才发现,真爱组织竟然还有一批武装人员,受雇于北洋矿业,已经在加拿大遥远且寒冷的西北部,驻守二十多年。 第153章 交换名录 蓝贝斯别墅的书房中,茶香渺渺。 沙发上,阿尔达汗毫无风度的葛优躺,两条腿斜撑着地面,一抖一抖的。 看得卢灿又气又乐。 自己还担心着这家伙的安危呢,打电话将他喊回伦敦,避避风头。结果,他人倒是回来了,只是现在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浑然没将几内亚岛历史上最严重的斗殴事件当一回事。 忍不住,伸腿踢踢他的鞋子,“你……不打算和莫扎卡见一面?” 莫扎卡-阿米佐约,就是自由港公司亚洲区总裁,也是这次震惊印尼的斗殴事件的另一主角。事件发生之后,对方主动提出,约见阿尔达汗。 结果,阿尔达汗根本没鸟对方。 “见他干嘛?”阿尔达汗眼睛张开一条缝,瞅了卢灿一眼,“他自由港公司在米米卡铜矿开采不久,就频频出手,无非是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以便于插手我们的矿产……这时候见他,我和他谈些什么?难不成答应让自由港公司入股米米卡铜矿?” 卢灿无语。 阿尔达汗说的很对,自由港公司频频发难,早先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挤走自己,现在嘛,估计是想要分一杯羹。 会让对方分走利益吗?不可能! 沉默了两分钟,卢灿又问道,“印尼那帮干拿钱的……怎么说?” 卢灿口中“干拿钱的”,说的就是苏哈托的夫人婷·苏哈托所掌控的希望基金,女婿苏比安托家族,以及代表印尼政府的阿沙汉铝业公司。 提到这些人,阿尔达汗似乎气不打一处来,睁开双眼,猛地坐直身子,“这帮孙子!弱的跟鸡仔一样!阿沙汉根本就没出面,苏比安托倒是派人过来看了看,屁用没有!” “婷·苏哈托的弟弟,倒是来说了声,这件事他能做的就是把印尼国内的反对声音压下来……言下之意,你们这帮欧美资本狗咬狗,他们管不着。” 卢灿被他这句“欧美资本狗咬狗”说乐了,这倒也符合印尼政府的现状。不过,他们能将印尼国内的压力扛下来,已经不错了,至于希望他们出面抗衡自由港背后的欧美资本,不可能也不现实。 “既然你不打算和自由港的人见面……”卢灿揉了揉眉梢,“手中有合适的,能掌控米米卡铜矿的管理人选吗?你最近就留在伦敦,不要再出现在东南亚。” “你是说……他们下黑手?应该不会!”阿尔达汗自问自答,颇为自信。 “这帮人应该很清楚,如果来阴的,他们一百个不是对手!说不定他们还担心我们玩这一手呢!嘿嘿,说实话,我还真就希望他们能破一次底线!” 也是,阿尔达汗信奉的宗教,从千年前就擅长刺杀那一套! 这也让卢灿的心,稍稍放松,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叮嘱一句,“那也不能放松警惕。” “别瞎操心,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阿尔达汗摆摆手。 想想对方在东欧黑市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卢灿不得不承认,阿尔达汗好像还真的比自己更适应这种生活,算了,懒得管他。 阿尔达汗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又来了一个标准的葛优躺,“昨晚,听我家老头子说起,你这次来伦敦,动静不小啊。” “维系关系而已。”卢灿摆摆手,笑笑,“这个周末,我来安排一次爬梯,把这次来伦敦编织的人脉都叫来,你也认识一下。六月份我回香江,这边的关系,还得靠你来维系。” “那帮贵圈的人?”阿尔达汗不太喜欢英伦贵圈,与他上学时经常遭受歧视,有直接关系。 卢灿嗤笑一声,“能为我所用就行,你管他是贵族还是资本家?” 尽管内心有些排斥,可阿尔达汗也知道,卢灿为了打开英伦的关系网所耗费的金钱与精力,也知道那些人,在某些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他知道轻重,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正聊着,楼下传来郑光荣的声音,“阿灿,阿依拉,聊完了吗?一起钓鱼去!昨天打的鱼窝,刚才我去看了下,嚯……都快堆起来了!” 郑光荣忙碌惯了,来伦敦的前几天,还有些兴趣,带着媳妇女儿四处游玩,这几天就没了劲头,好在他还喜欢钓鱼,否则真的待不住。他钓鱼很有一套,每次钓鱼都提前打窝,所用的饵料,都是厨房的边角料,用网兜兜住,拴在河边某一位置,第二天再去钓,总能有不错的收获。 这几天,卢灿家没少吃鱼,今天早晨,吃的就是田婶做的鱼羹。 “来了!”卢灿回了一声,又伸腿踢了阿尔达汗一下。 两人出门时,刚好看见阿忠和丹拓两人在拆拳,丹拓的泰拳,非常凶狠,阿忠胜在势大力沉,双方你拳我肘,打得不亦乐乎。 阿木以及一干保镖在旁边起哄,连郑光荣都牵着阿丫,站在那里叫好。 见卢灿和阿尔达汗出来,搏击中的两人连忙停下,不好意思地朝这边点点脑袋,笑笑。 卢灿伸手把阿丫抱起来,另一只手对草地上摆摆,笑道,“丹拓,让阿忠请客。前几天,这家伙可是在泰晤士河找到宝贝,发了一笔小财!” 卢灿对丹拓的印象非常好,这家伙看起来黑黝精瘦,却能完美的诠释,什么是贴身保镖。 丹拓黑红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朝卢灿点点头,又咧嘴看向阿忠。阿忠一拍胸口,粗豪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洋洋自得,“行,没问题!等晚上不值守,丹拓,我请你们大家!” 这事,阿尔达汗还真不知道,好奇地问道,“这家伙在泰晤士……真的找到宝贝?” 卢灿笑笑说道,“前几天阿忠和阿木,钓鱼时在门前河边的芦苇荡中,捞到一只破烂的皮箱,里面装着几件艺术品,竟然是一百多年前汉普顿宫侍卫偷盗的物品……” 我去!运气这么好?!阿尔达汗有点懵,自己在蓝贝斯住的时间可要比卢灿他们长的多,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事情? “东西呢?我看看!” “交给剑桥大学杜希德教授。”卢灿将正在揪着自己头发的郑丫往上抱抱,又对站在一旁的郑胖子挥挥手,示意大家出发,“我委托他,将这些遗失物,捐赠给大英博物馆。” “捐赠?”阿尔达汗狐疑地看看卢灿,在他的印象中,卢灿可不是这种慷慨的人。 果然,对方遂即笑笑,“当然,大英博物馆也答应回赠虎园博物馆一些中国文物。” 阿尔达汗翻了个白眼,就说嘛。 几人赶到河边码头,上游艇。这次郑光荣打的鱼窝,距离码头有些距离,已经快接近沃克斯霍尔弯,这里的水流要比门前那一段更湍急。 距离打窝点还有十来米,就能看见鱼儿在水面跃动的身影。 “这么多!郑叔,你这是用的什么饵料打的窝?”阿尔达汗偶尔也会来泰晤士河钓鱼,可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嘿,这可是我郑家不传之秘,这次我传给你!”郑光荣毫不犹豫的占了一次阿尔达汗的便宜,可偏偏阿尔达汗还没听出来,在旁边乐呵呵的请教呢。 郑叔洋洋得意,指着翻腾的鱼窝传授经验,“草食鱼类,用鲜玉米粉搭配蜂蜜捏成团,打窝效果好。泰晤士河中杂食鱼类较多,我更喜欢用鱼肠子拌玉米粉,一打一个准。” “这还钓什么,直接捞得了!”阿尔达汗抄起挂在钓艇边缘的长柄三角捞网,往鱼群最活跃的地方桶去。 这家伙,还有没有钓鱼的乐趣?卢灿正想鄙视他一句,又听见站在船头的阿木喊道,“卢少,三夫人来电话,杜希德教授来了。” 与大英博物馆互捐文物的事情定下来了? 最近几天,杜希德教授都在忙着接洽这件事,看来,事情进展有些眉目。 卢灿顾不得嘲讽,伸手接过电话,“阿璃,是我。” “阿灿,杜希德教授来访,他带来了大英博物馆拟定交换的艺术品目录。” 哦,果然有进展! 他抬头看了眼阿尔达汗和郑光荣,两人正在努力将三角鱼兜往上拽,够中午吃的,便笑道,“让杜希德教授坐等十分钟,我们稍后回家。” 收获不错! …………………… 杜希德教授坐在客厅,端着咖啡杯,神色悠闲。 他带来的清单,并非一两张纸,而是厚厚的一本类似于账册一样的东西,带照片的那种。只是,这本目录资料册中所有的物件,似乎都有些问题,譬如破碎拼补的瓷器、有着严重腐蚀痕迹甚至有洞的青铜器、有残缺严重的菩萨造像、有霉斑虫蛀严重的字画,也有一些断口碎裂的玉器…… 共计六百七十多件。 这是大英博物馆东方部的残缺艺术品资料册! 虽然是残缺艺术品,可是,这其中有不少他在后世有所耳闻,譬如被截成三段的唐代摹本《女史箴图》、莫高窟藏经洞的《神龙散颁刑部格》一卷、还有两卷应该是回鹘文撰写的经卷。 绝对的珍品啊! 卢灿越看越惊讶,手指压在《女史箴图》等几件高古品上,脑瓜子急转。 类似于这种“名录账册”,绝对是一家博物馆的机密,可杜希德竟然能弄到……这能说明两个问题:其一,大英博物馆对这些东方艺术品,并不如自己原本预料的那么重视,否则,不可能轻易拿出来交换的;其二,杜希德与东方部主任罗森的关系,真心不错,否则也很难拿到。 “教授,这本名册中的物品,都可以交换?”他抬头问道。 杜希德耸耸肩,笑道,“都可以交换,不过,需要等值!” 第154章 最后一幅 有关近现代中国文物市场欢迎度和价值变化,虎园博物馆做过相关分析。 第一次波峰,出现在1860年至1865年,起因是两次鸦片战争。这两场战争,胜利的英法士兵带着无数抢来的中国工艺品、文物、古董回到欧洲之后,其巧夺天工的工艺,精美而神秘的造型,立即在欧洲掀起一阵狂热的“中国艺术品”收藏热潮。 这一时期的中国文物代表,是艺术品,譬如精美的金银器、瓷器、青铜器等等。 第二次波峰,出现在1900—1915年。 因为第一次中国艺术品收藏热,在经过沉淀之后,很快演变成“汉学热”,对东方文明和东方文化的研究,在这一时期,达到一个高峰。伴随而来的,就是很多探险家以及汉学家来东方,亲手盗掘他们所感兴趣的物品。也是这一时期,中国的各种“文化属性”的文物,遭到空前劫难。 虽然在历史记载中,提到十九世纪下半叶欧美在中国疯狂盗掘文物,一律称之为“窃贼”,可无法否认的是,这帮窃贼中,确实有不少大学问家,他们对汉学在西方的推广,有着一定的促进作用。 这一时期的中国文物代表,是经卷、佛像、雕像、书籍、字画等偏文学性的物品。 第三次波峰,出现在1935—1945年。 这一时期的原因很简单,东洋抢劫了无数中国文物,然后透过各种渠道流向欧美市场。 特点是全品类。 第四次波峰,出现在1950年至1960年。 出现的原因也不难理解——内战爆发,无数华人迁居港台、欧美地区,他们携带走大量中华文物、古董艺术品,造就这一时期欧美市场中国艺术品的繁盛。 必须说明一点,所有波峰的出现,都少不了灰色渠道的文物出境。 等进入五六七年代,国内灰色文物古董外流现象几乎杜绝,而迁居港台欧美地区等因素而导致的市场波动也逐渐平息。 没有活水的市场,很快开始走下坡路。 等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热衷于研究、收藏东方艺术品的老一代藏家、学者逐渐老去,新一代藏家又因为对东方了解不多,自然的,对东方藏品没什么兴趣。 于是,欧洲的东方艺术品市场最为严峻的波谷,出现! 注意,这里说的是欧洲,不包括美国!美国这个没有历史的国家,恰恰趁着这一时期,收购了大量来自东方的文物、古董,来填充越来越多的博物馆做门面! 也因此,汉学研究中心,也从欧洲往美国转移。 这一点,从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招不满学员,就可以略窥一二。 东方文物在欧洲市场上不受欢迎,自然也会影响到欧洲各家博物馆对待中国文物的态度,这就是大英博物馆愿意拿出如此厚厚一本资料册,让卢灿选择的原因之一。 果然,杜希德接下来的一句话,证明卢灿的猜测——“维文,你如果愿意将你家博物馆所珍藏的梵高素描、霍贝玛的《秋日大道》、提香大师的《田野合奏》等名画拿出来交换的话,你可以在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任意挑选等值的展品,而不仅仅限于这本册页中。怎么样?” 卢灿翻了翻白眼,疯子才干这种事! 对于立志想要办一家全球性综合博物馆的他来说,虎博欠缺最严重的就是珍品级欧美藏品,刚才杜希德提到的几件,无一不是欧美馆的镇馆之宝。 他接过温碧璃准备好的铅笔,在资料册上勾画起来。 不一会,他挑出刚才已经瞄上的十多件物品。 他的行为,引来杜希德的诧异,“嗨,维文,这些文物虽然有些破损,可它们是有价值的,你是不是……挑选太多了?” 卢灿冲着他挑挑眉,“放心,我会拿出让他们心动的藏品!” 杜希德耸耸肩,他只是负责做双方的掮客,至于怎么交换,怎么估值,他概不负责。 单靠几件汉普顿宫的遗失物品,当然不够,不过,卢灿手中有“存货”! 没错,卢灿手中还真有一批对大英博物馆很有吸引力的物品,那就是早几年卢灿从霍克森村,以及克鲁索岛挖出来的各种金币。 当年,阿尔达汗在黑市上售卖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堆积在虎博的大仓库中。这些金币中,有太多太多的重复品,他只要挑出一小部分,就可以和大英博物馆交换相当多的残损中国文物。 明天中午,文哲生、费仲联以及王季迁王老等人,就会带一小部分金币抵达伦敦…… 大英博物馆,会有兴趣的。 接过资料册,杜希德教授随手翻了翻,做标记的很多,有字画、有书籍、有青铜器,也有玉器,具体数目他没数,不过,目测有七八十件。 他旋即合上资料册,双方交易的总价值越高,他能拿到的好处也就越多,只是,杜希德有些好奇,“维文,你确信能吃下这么多?” “教授,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老头子摊摊手,笑道,“我需要知道你手中的筹码……在英格兰,有着六百多家涉及古董艺术品展览的博物馆,其中肯定有不少,藏有来自东方的文物……难道,你不希望扩大交易对象的范围吗?” 走出剑桥大学的杜希德,完全没了卢灿印象中的老实巴交的西班牙裔教授形象,更像一位商人,由此也可以说,“商人”是融入欧洲人血脉中的特性。 他的提议,倒是个不错的诱惑,可卢灿并不是普通年轻人,有关霍克森村及克鲁索岛的秘密,他不可能告诉对方,尤其是这两处的金币,实际上都来自英格兰——霍克森是英格兰的村庄,而克鲁索岛金币则是英国海军将领乔治安逊所掩藏。 卢灿笑着耸耸肩,“去年周游世界时,偶然从秘鲁利马……哦,还有巴黎,得到一些颇有意义的金币,放在大英博物馆钱币展厅展出,应该很合适。” 杜希德盯着卢灿的眼睛,看了一会,似乎在确定卢灿刚才所说的真实性。五秒钟后,他才笑着扬扬眉,“那……我就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去找罗森?对了,你有没有兴趣走一趟大英博物馆?在和罗森聊天的过程中,他对你非常好奇,我相信,见到你,他会很高兴。” 要不要去看看?讲真,卢灿确实很想去看看目录中的那些中国文物,究竟损毁到什么程度? 卢灿扭头看看阿尔达汗,这家伙昨晚才回伦敦,自己和他还有些事没聊呢。 阿尔达汗耸耸肩,笑道,“我可没兴趣陪你去看什么不列颠博物馆,回头我们再聊。” 也是,这次阿尔达汗要在伦敦待很久,有的是时间。卢灿遂即对杜希德教授点点头,“那我去见见罗森主任。” 大英博物馆是亚洲人的叫法,在欧美,它的正式名称为“不列颠博物馆”,位于着名的罗素广场西北面,与伦敦大学毗邻。 作为此时世界上最知名的博物馆,没有之一,大英博物馆不仅藏品数量巨丰,藏品种类也是世界上最为全面的,涉及欧美亚非拉几乎所有地区。 不仅如此,它们在藏书数量和文献资料库存方面,也举世独步。 除此之外,大英博物馆在文明研究方面,也是举世无双。这一方面,后起之秀大都会博物馆不服都不行——1982年,大英博物馆发表的a类研究论文超过六百篇,而大都会博物馆,只有182篇。 至于虎博……好,abc级论文加一起不足五十篇! 任重而道远! 卢灿没见过罗森,在他印象中,罗森应该是一位与杜希德、李约瑟差不多的老头子。 孰料,见到真身时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杰西卡·罗森,今年三十来岁,一头蓬松的金发,带着金丝眼镜,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紫色短袖衬衣上别着一朵灿烂的金色玫瑰饰物。 非常时尚且很有魅力的一位知识女性! 就在卢灿错愕之际,对方主动微笑着伸手过来,“嗨,很高兴你的到访,卢先生!” 卢灿回过神来,与对方握手后,自我解嘲道,“没少听杜希德教授和李约瑟教授提起你,在我的想象中,罗森教授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及形象。” “然而,事实上却是……”卢灿故意扭头看看杜希德教授那地中海发型,摊摊手,一副感慨的口气笑道,“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可不是嘛,一个是糟老头子,一个是知性美女…… 他的话,让杰西卡·罗森和杜希德两人,都情不自禁的笑将起来。 “谢谢你的赞赏!”杰西卡·罗森止住笑容,邀请卢灿和杜希德走进她的办公室。她走在前面半步,半侧身引导,同时笑着说道,“我是1965年本科毕业于剑桥大学纽霍学院(现更名为默里·爱德华兹学院),在东方研究院学习过中国艺术与考古。杜希德教授,还有李约瑟教授,都曾经担任过我的授课老师。” 晕!难怪当初谈合作时,杜希德教授这么有把握! 合着,罗森是他学生! 对于虎博和大英博物馆的交易而言,这算是好事? 刚走进杰西卡·罗森的办公室,卢灿就被墙上的一幅小版油画吸引目光! 我去!这不是勒南兄弟的藏宝画吗? 最后一幅,竟然在这里遇见! 第155章 金币交易 这是一幅尺寸比手帕大不了多少的油画,画面内容是一位穿着很朴实的传教士,正在村庄的打谷场,给几位衣衫褴褛的农民做弥撒。 弥撒是一种非常崇高的宗教祭礼,其名称来源于弥撒中的最后一句话:“ite, issa est”,即“去,弥撒礼成”。 弥撒源于《圣经》中的最后晚餐。 耶稣在受难前夕的晚餐中,分别拿起麦面饼和葡萄酒,感谢和祝福,然后把饼和酒变成自己的圣体和圣血,交给门徒们吃,并令门徒们也这样做来纪念他。 弥撒除了祭祀纪念的用意之外,还有遣散全体与礼者、传播福音的意思。 勒南兄弟的这幅作品,难道还有着让“清洁派教徒”躲避的用意? 卢灿猜不透。 画幅的视觉中心点,既不在那位看起来非常神圣的传教士身上,也不在那些双手交错在胸前的农民面前,而是落在一位夹杂在人群中的孩子脸上。 那位孩子的脸庞少有的洁净,眼神充满了童真与希望,让人莫名的心悸。 至此,勒南兄弟的六幅油画,卢灿全部见过。 他的脑海中,如同拼图般迅速将这六幅画面开始拼合重组,六块拼图,组合的选择并不是很多,可是很奇怪,无论怎么组合,这些图案,彼此之间似乎都没什么联系。 奇哉怪哉! 卢灿的脚步放慢下来,立即被身边的罗森和杜希德发现。杰西卡·罗森笑着指指墙上的油画问道,“维文先生也研究勒南兄弟?” 她的问话,让卢灿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遂即笑着点头,“确实很欣赏勒南兄弟对于贫苦阶层的那份怜悯。你收藏的这幅作品,似乎与勒南兄弟其它现实主义作品略有不同,带有一丝幻想画的风格,是马修·勒南的作品?” 杰西卡·罗森手掌轻拍,“喔噢~~!真是让人意外,卢先生对勒南兄弟,很有研究!” 她继而说道,“这幅《圣祈之光》,是几年前我参观斐西瓦乐·大维德爵士纪念馆,从哈维兰·维德先生那里得到的。据维德先生说,这幅画作是勒南三兄弟中的马修·勒南,绘制于1665年。” “卢先生能精准判断勒南三兄弟的画作,实在让我……惊讶!” 说完,她脑袋稍微偏了偏,目光中,似乎对卢灿很感兴趣。 卢灿谦虚地颔首致谢,谦逊一句,“我只是对马修·勒南的后期风格,有些看法而已。” “那也很了不起!”杜希德教授在旁边附和着称赞道。 勒南三兄弟,画风相近,又经常合作绘画,统一留“勒南”签名,这导致后人很难把他们的作品区分开,于是干脆用“勒南兄弟”来表述他们的作品。 不过,毕竟是三个人,总有些不同的地方,尤其是老三马修·勒南。 勒南三兄弟中的老大安东尼,老二路易斯,都是1648年去世,老三马修却活到1677年。在两位兄长去世之后,马修的绘画风格受到意大利学院派画风影响,因而他的作品中,多了一些华丽和典雅,要更好辨认一些。 正如眼前这幅油画中,虽然还延续这勒南兄弟的现实主义风格,可是,那位孩童光洁的脸庞以及熠熠生辉的眼神,已经有着较为明显的波尼亚学院画派的理想风格。 相比较夸奖,卢灿对她话中的另一个内容,更感兴趣,“这幅画作,是你的……私藏?” 如果是私藏,就意味着可以直接交易,如果属于大英博物馆,想要拿到这幅画会更麻烦一些。 好在对方手指捋了捋垂下来的刘海,微笑点头,“没错。我很喜欢勒南兄弟对当时欧洲社会现实的忠诚记录。” 这就好!这让卢灿心底升起一线希望——能不能从对方手中买下这幅画作? 他附和着点点头,将购买这幅画的意愿压下,同时又为未来的‘购买’买下一点伏笔,“是的,能够将怜悯赋予给弱势阶层的艺术家,总是令人钦佩的。他们的画作,我也很喜欢。” 杜希德教授似笑非笑地看看卢灿,挑了挑眉梢。 卢灿还以为对方猜到自己的心思呢,只是,这位糟老头子的眼神,为啥色色的? 杜希德教授确实猜到卢灿想要购买这幅画作,只是目的上,他想岔了。他以为卢灿对这位正处于女人巅峰期的东方部主任,有“非分”之想。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勒南兄弟大师级别艺术家没错,可是绝对不算顶级的,而这幅画作又属于小幅作品,收藏价值并不算高,以卢灿这种级别的藏家想要购买这种画作,自然有些突兀。 既然很突兀,那肯定是另有目的。现在这种环境下,卢灿的目标,自然也就不难猜测。谁让三十来岁的杰西卡·罗森,风韵正盛,这种年纪的女人,对小年轻,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杰西卡·罗森似乎也有些想多了,嘴唇微翘,有些自得——对方虽然是亚洲人,可架不住是一位人们交口称赞的才子,更是一位超级富豪,能吸引住这种人,任何一位女人都有权利骄傲。 卢灿忽然感觉,办公室的气氛,有点暧昧的尴尬。 好在罗森的助理,及时出现,她端着托盘,送来三杯咖啡…… 接下来,三人免不了对“勒南兄弟”的创作风格进行一番颇为愉悦的交流。 交谈过程中,卢灿细心观察过这位美女主任,对方似乎并不清楚这幅画作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毕竟,“卡尔卡松宝藏”只是一个流传于法国的宝藏传说,对方不知道,也能理解。 一杯咖啡喝完,话题终于回归眼前的交易上。 看完杜希德教授递过来的资料册上众多的标记,杰西卡·罗森惊讶的张张嘴,对方几乎将资料册中的一级品,全部勾上,一共七十九件套——虽然这份资料册中的物品,全部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是,一级品依旧很有价值。 “卢先生,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对这次交易,有什么理解上的误区?”罗森再度撩撩垂在鼻翼侧边的一小缕秀发,笑着问道。显然,她也以为卢灿只是用现有的汉普顿宫物品交易。 “不不!”卢灿耸耸肩,从兜中摸出两枚金币,在手中打了个转,然后放在罗森面前的茶几上,“罗森女士,你看看这两枚奥雷,恰好我手中有一些存货,也可以纳入此次交易。不仅如此,明天你还可以见到罗马帝国时期的古第纳尔、赛斯太斯,以及阿斯。” 古第纳尔是古罗马帝国的大面值银币,赛斯太斯是小面值银币,阿斯是铜币,它们与古罗马帝国的金币奥雷,共同构成两千年前罗马帝国的货币体系。 面前的两枚金币,品相上看起来确实还不错。 不过,罗马帝国有着四百多年的历史,此后分为西罗马和东罗马,东罗马历史更是绵延到十五世纪,因此,罗马帝国的钱币,发行量很大,存世量不少。 大英博物馆有钱币厅,自然少不了古罗马钱币。 因而,罗森一开始,并不是很重视,看了眼卢灿之后,她随手捻起两块金币,目光落在金币的压印痕后,突地面色一变,神色严肃起来。 这两枚金币的正面压印图像,是罗慕路斯,传说中古罗马国家的创立者。 有关于此人的传说,并没有真正的历史记录,多是口口相传,因此,此人究竟是否存在,在历史上始终成谜。根据历史传说,他是罗马的第一任王,公元前771年03月24日生于阿尔巴朗格,公元前716年7月5—7日逝于罗马。 此后的罗马王政时期和罗马共和国时期,很多钱币上,都采用他的头像作为正面像。而到了罗马帝国时期,虽然也有一些银币使用罗慕路斯的头像,但是,在金币上还从未发现过,罗马帝国时期的金币造像,更多的是使用当时的皇帝头像。 也就是说,这两枚金币,是要远远早于罗马帝国货币。 杰西卡·罗森虽然负责东方部,可是,对于古罗马钱币,同样有所研究。短短一瞬间,她认出,这两枚奥雷金币,都是出自于公元前罗马共和国时期的老货品! 这就不得了! 古罗马帝国,正式成立时间,世界上公认的是公元前27年。这一年,屋大维被元老院加封为“奥古斯都”——神圣伟大的意思,这次加封,也可说是屋大维被正式封为“罗马皇帝”。 这一事件,标志着罗马帝国的建立。 事实上,早在公元前7世纪,就出现了古罗马王政时代,时间约为公元前753~前509年,此时的罗马,就有较为完善的货币体系;此后又经历了古罗马共和国时代,时间约为前509~前 27年,他们的货币体系已经很完善。 罗马帝国时期,尤其是中后期所发行的货币,与罗马共和国时期发行的金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其价值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罗森手中的这两枚金币,就是罗马共和国时期发行的金奥雷。 这种金币,放在哪一家博物馆,都算珍品! “卢先生,你刚才说……”罗森平托着这两枚金币,轻轻颠了颠,问道,“用这种罗马共和国时期的金币,进行交易?” 卢灿点点头,“我可以提供一套相对完整的罗马共和国时期的货币,我说的是一套较为完整的,时间在公元前一百年左右的货币。” “当然,这样的一套货币,肯定还不足以抵值我想要交换的展品,因此,我还会拿出一部分十二三世纪的印加帝国金银币,以及十六七世纪西班牙在美洲铸造的金银币。” 杰西卡·罗森愣了愣,很快起身,朝卢灿歉意一笑,“很抱歉,交易的价值已经超出我的权限,我必须要通知馆长大卫·威尔逊,让他来决定!” 第156章 技术合作 在等候大卫·威尔逊到来的时候,三人闲聊开来。 这一聊起来,卢灿赫然发现,眼前的美女,还真不能因她的相貌而升起轻视之心。 别看杰西卡·罗森年轻,事实上,她从1976年就开始担任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八年时间沉浸在这所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接触、研究各种文物,造就她的开阔眼界和超强的文物鉴别能力。 她对中国的研究,集中在青铜器和先秦历史,非常有见解;对东洋的“和学”也有所涉猎,言谈中并不外行,在她的领导下,这八年中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导的东洋展馆,展品增长了三倍,各类收入增长了十二倍;她在欧洲文明研究方面,同样很有见解。 绝对有料的一位才女,其知识的广博程度,甚至可以排进卢灿所认识的年轻人物中的前三。 能与她比肩的……卢灿想了好一会,戴静贤最近两年偏向于管理,明显疏忽研究,而静嘉堂文库的长泽茂在汉学与和学方面倒是可以一争长短,只是在欧美文明研究上明显跛脚。 十年二十年之后,杰西卡·罗森绝对会成为一代学者、大家! 卢灿对她的评价还真没错。 如果按照既定历史轨迹发展,1994年,卸任的杰西卡·罗森先是被聘请为牛津大学墨顿学院院长,又三年之后,担任牛津大学主持人文研究的专职副校长。从1995年到2004年,是她的学术成熟期,相继出版《中国古代的艺术与文化》《祖先与永恒》《中国古代之谜》《从新石器时代到清代的中国玉器》等近十本专注,受到全球汉学界的高度赞赏,一举奠定她的汉学大家名头。 不过,现在不太好说了。与卢灿的相遇和相识,或许会提前催熟她的研究成就,也或许可能改变她的未来发展方向。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位七十来岁的老者走进办公室。杰西卡·罗森和杜希德教授马上起身,卢灿随着站起来。他就是大卫·威尔逊爵士,大英博物馆的掌舵人。 大卫·威尔逊爵士既不是文物学家,也并非博物馆辑录学者,而是一名小说家,在文学界声名显赫,他的作品《查尔斯·狄更斯的世界》《吉卜林的奇异旅程》都被奉为经典。 闲话一句,他有个堂弟,名气更大,那就是哈德罗·威尔逊,1964、1966、1970、1974年,连任四届英国首相,工党领袖。 寒暄两句之后,大卫·威尔逊拿起资料册,走向罗森的办公桌,坐下来,推了推老花镜,翻阅起来。翻阅时,眉头微微皱起,又轻声与跟过来的罗森聊上几句,然后又伸手拿过那两枚金币看了看。 全过程,大约花了七八分钟。 威尔逊抬头对卢灿笑笑,提高音量,“维文,让我猜一猜……香江虎园博物馆,在中式古董文物修复方面,有独特的办法,是吗?” 这不算什么难猜的事情,难不成自己交换这些“破烂”回去放坏了? 猜到是一回事,承不承认是另一回事。卢灿笑着耸耸肩,“算不上什么独特的办法,我只是想去尽力维修和保养而已,在这方面,虎园博物馆有两位老师傅,手艺还不错。” 杜希德教授在一旁,抿嘴一笑。 “是吗?”威尔逊明显不相信,他拿着资料册再度回到茶几这边,欠身坐在卢灿身边的沙发上,“维文,我们做个交易。” 这话让卢灿听得有些迷糊,这不正在做交易吗? 好在威尔逊的解释随即而来。 他将资料册随手扔在卢灿面前,笑道,“我说的交易,当然不是指这个。这次交易虽然数量有些出乎预料,但我可以同意,虽然它可能让我在董事会上面临一些压力。” “不过……”威尔逊盯着卢灿,来了个大转折,“我可以顶着压力促成这次交易,但卢先生,你也需要表现出一定的诚意……” 这是一种等值的交换,还要什么诚意?卢灿正准备开口,被对方抬手制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交易是公平的,但是,别忘了,大英博物馆的体制与你所拥有的虎园博物馆,完全不同。因而,这次交易的本身,其实是不公平的。” 他的话,似乎很没道理,可卢灿听懂了。 不列颠博物馆是国有资产,虎园博物馆是私有财产,交易虽然公平,可是交易双方的负责人所需要承担的风险,是不公平的。 如果大英博物馆交换出去的物品,被虎园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修复成功,它们所呈现的价值,势必要大于现在的交换价值……问题来了,威尔逊和罗森,是不是要遭遇董事会及外人的非议? 无论是威尔逊和罗森,其实完全没必要承担这次交易可能带来的风险,他们只是管理者,完全可以不同意这次交换。 这就是典型的“不做不错”! 卢灿笑笑,“爵士,你所说的诚意?” “就是我说的交易!”大卫·威尔逊捻了捻手指后张开手掌示意,“虎园博物馆需要为不列颠博物馆东方部,培训出五名字画、书籍、瓷器、青铜器等品类的修复师傅。” “请注意,是培训出五名合格的修复师!”老头子摊摊手,做了个我很了解你们的表情,“我知道在古老的中国,一直有着师傅教徒弟留一手的习惯,但是……我希望,在虎园博物馆与不列颠博物馆的合作中,不要出现这种情况。” 喔噢,想要学习“绝技”? 大英博物馆中存在很多问题的中国文物,亟待修复和保护,这些文物,卢灿当然希望全“买”回去,但这几乎不可能实现——威尔逊即便是馆长,也不敢做出这种疯狂的决定。 那么,就这么冷眼旁观这些珍贵的中式文物,一点点的腐朽变坏? 这么冷血的决定,卢灿做不出来。 他并非敝帚自珍之人,对于威尔逊口中的合作,他原则上是同意的。 更何况他知道,随着中国的开放,大英博物馆很快找到新的目标,那就是沪海博物馆——大英博物馆后来所有的中式文物修复技术,全部来自沪海博物馆的无偿支援! 可叹!究竟是无私?还是前瞻目光不足?这一点,谁也不好评述。 所以……对于培训修复技术员工,卢灿心底是同意的。 只是,并没有那么快答复,而是在稍稍迟疑之后,带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正如爵士所言,负责修复的师傅,都将自己的手艺看成绝技,我很难保证,他们会无私地教授你们的员工!这一点就像我们无法要求专利所有人无偿捐献出他的专利一样!” 相比起八十年代沪海博物馆的那些人,卢灿有着足够的经验来对付这些欧美人——想要我的技术,可以,但是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不敝帚自珍,不代表他不锱铢必较。 “那……你说怎么办?”威尔逊同样老奸巨猾,他的手搭在资料册上,似乎在隐喻,如果不同意后面的合作,那么,前面的合作也会作废。 杜希德教授眼看谈判陷入僵局,轻咳两声:“我出个主意,大家商量着看怎么样?” 他的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不列颠博物馆和虎园博物馆,既然展开合作,那么双方为什么不缔结成‘友好博物馆’?” 卢灿自然不会反对,这条提议显然抬高了虎园博物馆的身份——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全球最大博物馆的友好合作单位! 威尔逊没反驳,对杜希德抬抬下巴,“你继续……” “缔结成友好博物馆之后,虎园博物馆需要对不列颠博物馆进行东方艺术品维护的技术输出,而不列颠博物馆还可以与虎园博物馆进行长期的‘藏品置换’交易,当然,这种交易必须是等值且双方满意的,至于交换的数目……你们双方可以协商。怎么样?” 杜希德教授这条建议,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不但看破卢灿的目的——要价而已,卢灿的要价,无非是看中大英博物馆中的中式藏品;同时,他还给威尔逊和罗森两人一个不错的借口——尽管双方的地位不对等,可谁让不列颠博物馆在技术层面有求于虎园博物馆呢?捎带着,他还将自己的利益考虑进去,而且是长久的……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对他的建议,卢灿自然没什么可反对的,威尔逊和罗森两人,又去一边小声嘀咕起来,两人还起了一点争执,似乎罗森在坚持什么,而威尔逊不太赞同…… 很快,两人有了决断。 走回来时,威尔逊扬扬手,“维文,我可以同意杜希德教授的建议,不过……我还有个小提议。” 卢灿被他的“不过”弄得有些神经兮兮,“什么提议?” “这次交易出去的七十九件套中国文物,全部修复工作,罗森主任带领我们的人员,必须全程参与!”威尔逊朝罗森点点头,“刚才我和罗森商量,修复技术培训小组的领队,由罗森主任亲自担任!届时,她会随同这批文物,一同赴港!” 第157章 两件大事 早班的希斯罗机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卢灿一手拿着三明治在啃着,一手捏着今天出版的《泰晤士报》,搭在面前的报架上,随意地翻看着。 他来这里,是迎接王季迁老爷子一行,同来的还有未曾谋面的文哲生、费仲联以及几位未来几年都会常驻剑桥大学的研究员。 王季迁老爷子年前考察过虎博,今年三月份正式入职。 老爷子没给自己留后路,卖了唐人街的店铺,委托卢家在大坑道附近购买了一套高层叠墅,准备六七月份老婆儿子等一大家子回港居住。 目前,他的职务是“过云楼”书画展馆馆长,同时还与老友方召麐共同负责字画研究组。 与他同时入职的宗越宗老,目前担任鉴定组入馆鉴定环节的负责人。 两位老爷子都获得虎园博物馆的重用,只是,还是稍微有些不同,在卢灿的心目中,王季迁老爷子的份量,明显更重一些,譬如这次,就是王季迁老爷子带队来伦敦。 为了表示“礼贤下士”,卢灿亲自来机场迎接。 航班抵达时间是凌晨五点四十,卢灿就没麻烦厨师做饭,等到了机场发现有点饿,便让阿忠去买点早点。这家伙一根筋,他跑去买了几只汉堡和三明治,连牛奶都没买一盒。 卢灿也不是讲究之人,于是,堂堂的超级富豪,连同两位保镖,站在航站楼接机大厅报架前,啃着三明治汉堡什么的,一点脸面都不要。 他看得很入神,是因为今天的《泰晤士报》上,竟然意外的出现了有关中国的报道。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报社记者前往汉城,采访劫机犯卓长仁。 这位不知死活的家伙,劫机之后,飞往汉城,准备转道前往北市…… 这件事,忽然唤醒卢灿心底尘封已久的记忆——貌似这件事之后,很快开展八三严打……京城办事处那边,得去电话,叮嘱他们安分守己一些! 看看手表,距离航班抵达还有五分钟,出机场还要一些时间,打电话的时间足够。于是,卢灿三两口将手中的三明治塞进嘴中,向阿忠伸手要手机。 因为嘴中满口食物,没法开口,卢灿比划了个手势。 正在啃汉堡的阿忠一愣,明显没看懂卢灿的意思,他瞅瞅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汉堡,似乎有些恋恋不舍,递给卢灿。 晕!我什么时间要你吃过的汉堡了?正在下咽的卢灿,差点没噎死过去! 这个憨货! “唔……要……手机!”卢灿连忙顺顺胸口,含糊的声音从他满含食物的嘴中喷出。 旁边的阿木,笑得直不起身子! “哦哦,我还以为您没吃饱呢。”阿忠连忙低头从挎包中掏出手机,递给卢灿,说话间,他自己也憋不住笑出声来。 不跟这个憨货计较,卢灿拿过手机,拨通京城办事处的越洋电话。得益于港资公司的属性,纳德轩京城分公司总经理詹子怡办公室有一部电话,是可以拨打和接听境外电话的。 不过,安全性上……反正卢灿也不打算说什么隐秘事件。 除了电报外,这部电话是唯一一部直通香江的联系方式,因此,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 京城与伦敦的时差为七个小时,此时正值中午,电话很快接起来,“哪位?” 声音有些陌生,卢灿没听出是谁,便道,“詹子怡在吗,让他来接电话。” 詹子怡是纳德轩珠宝的老员工,京城分公司总经理,很忙的,接电话的人应该是值班人员,听到对方直呼老大的名字,顿时意识到对方身份恐怕不简单,“请问……您是哪位?我们詹经理陪客户午餐去了,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等他回来,会考虑给您回电。” 应对的还不错,卢灿在心底为对方点了个赞后,“我是卢灿,徐奉或者张泽宗,在吗?” “卢……卢先生,不好意思我没听出来您的声音。”对面的值班人员有些小慌乱,马上又说道,“张代表今天没来,不过,我中午去食堂时,看到了徐经理。您稍等,我这就去喊人。” 詹子怡、徐奉、张泽宗三人是京城分公司的三驾马车,其中,詹子怡是负责业务经营,张泽宗是卢灿的私人代表,徐奉的职位有些等同于公关外联主管。 不一会,气喘吁吁的徐奉接起电话,“哈,卢……卢先生,听说老爷子被封爵?恭喜您讷!” “荣勋而已,没什么可恭喜的。”卢灿呵呵一笑,“说起来,我也要恭喜你呢,听说,你和若婄结婚的日子定了?” “家里给订下来的,就在今年国庆。到时候,卢先生一定要赏光啊。” “一定的!”卢灿笑着说道,“等京师那边办完事,可以考虑来一次海外蜜月旅行,到时候,我来安排行程,算是对你这两年辛苦付出的一点犒赏。” “不敢不敢!那哪能呢?我岳丈还不得骂死我?” “那有什么可骂的?我们也算是相交于微末,朋友之义,相信刘老不会责怪!你就别管了,听安排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徐奉已然心动,只是……还有些要面子。 两人聊的是徐奉与刘若婄的婚事,隔着电话,卢灿都能听出徐奉话语中的喜气。 徐奉的高兴,是可以理解的,卢灿的祝福,也是衷心的。 无它,刘若婄的父亲,已经被起复重用。去年年底,他的职务从战略武器定型委主任,一举被擢升为海军司令。 徐奉是大院的孩子,他父亲虽然也是中层干部,可要和此时的刘家相比,还是差不少。两家之所以能结亲,盖因为在五六十年代,刘若婄的父亲遭遇打压时,徐家偷偷帮了不少忙,其中就包括将幼小的刘若婄接到徐家抚养。可以说,刘若婄与徐奉,绝对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很好。 现在,刘家翻身,徐奉自然水涨船高,能不开心? 至于卢灿呢……他更清楚,海军司令这一职位可不是“航母刘”的人生最高点。 借助这一话题,卢灿又笑着说道,“大徐,既然好事将近,你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低调行事,切记不要掺和一些大院子弟之间的是非,别给刘老和徐家找事。同时也要转告詹子怡和张泽宗一声,最近一段时间,都要低调一些,与人为善,方为根本。” 徐奉一愣,对方的话,略有点突兀,不过,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对方善意的叮嘱,便笑笑应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刚过几天太平日子,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卢灿哈哈一笑,又叮嘱一遍,“你的品性,我当然信得过,只是,京城办事处一大帮子人,你们三人必须帮我盯紧啰,一定要告诫他们,谨言慎行,千万别让我发现有什么为非作歹的事!” 这时,徐奉终于听出不对,卢灿这句话,可以说是非常严厉的,“行!等老詹和阿宗来公司,我会和他俩商量,把您的指示,传达下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徐奉忽然又想起一事,“卢先生,还有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什么事?” “政务院正在考虑拆分三总的附属产业,组建国资控制公司,负责对外贸易和设备引进。虽然不考虑民营资本,不过,卢先生您是爱国商人,如果有意愿投资一部分,我还是能走走关系,应该能拿到一点股份……” 卢灿心中一动,保商利公司要建立了? 保商利科技有限公司,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保商利集团的前身。可别小瞧八十年代的保商利科技,大名鼎鼎的“u60黑鹰交易”,就是由这家公司牵线,最终达成二十四架黑鹰直升机交付。 此举,也奠定了国内直升机的研究方向和仿制对象,可谓功德无量。 徐奉的讲述,也证实了卢灿的猜测,尽管拟定组建的公司还没取名字,可他已经推测出来,就是即将成立的保商利科技。 自然是要……参与的! 倒不是为了这家公司的盈利,说盈利,那几乎是笑话。卢灿投资一笔小钱,除了接善缘外,还有另一个目的——这家公司是设备引进型贸易公司,卢灿旗下的诸如哈沃船厂、新世纪航业、钢铁企业等等,完全可以和这家公司对接,从而实现卖方盈利! “行,你回头找他们要一份方案,我考虑考虑!”卢灿没有当场答应,否则就显得太奇怪了。 撂电话之前,他又顺口问道,“詹子怡去哪儿了?” “哦,国家体委的人来了,老詹陪同他们一起去找嘉丽服饰的老纪。” 老纪是嘉丽服饰的京城办事处经理纪元,卢灿也认识。 “体委的人来干嘛?” “嗨,上半年不是刚确定,国家体委组队参加明年的洛杉矶奥运会吗?嘉丽服饰推出的运动装很时尚……我估摸着,这帮人是来化缘的!”徐奉的语气,略带不屑。 明年的洛杉矶奥运会?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给忘了?卢灿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有点重,连电话那边的徐奉都听得清清楚楚,连忙问道,“怎么了?” “大徐,你马上联系纪元,让他不要犹豫,立即答应下来。” “不仅比赛服装,就是日常的训练服、领奖服,以及开幕式和闭幕式的礼服,包括运动员、教练员的行李箱,全部由嘉丽服饰赞助!务必要快!” 如果说中国人对哪一届奥运会的印象最深刻,即便是几十年后,依然是洛杉矶奥运会!许海峰先生穿着一身土气的红色运动衫,站在领奖台上的视频,被无数次播放而且将一直播放下去! 很多人只记得站在金牌领奖台上的许海峰,其实,站在铜牌位置上的王义夫同样伟大! 如此珍贵的历史时刻,怎么能low? 卢灿怎么也没想到,心血来潮的一个电话,竟然触发了如此重大的两件事! 幸亏打了这个电话! 放下电话没多久,王季迁老爷子一行十多人,走出机场。 第158章 交易进行 文哲生六十出头,清瘦的一位老者,带着老花镜,有几分老学究的派头。费仲联四旬年纪,身材高壮,手指粗短有力,虎口老茧很厚,很像一位打铁壮汉。 对于卢灿亲自来机场接机,两人都有些诧异。 他们都没有见过卢灿,可是在他们想来,年少成名,必然有些傲气……可现实却颠覆了认知。 文哲生笑眯眯地看着卢灿正在逐一的和同来的其他虎博员工握手,时不时寒暄两句,神色很谦和的模样,心下想着老友饶固庵对这位少东家的评价——卢家子,生在乱世为枭雄,生在盛世为英杰。当时自己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枭雄英杰的风范。 只见这位年轻人,和众人招呼完毕,又回到队伍前面伸手,招呼自己三人上前面的劳斯莱斯,“王老,文教授,费哥,上这辆车,路上我们顺便聊聊和剑桥大学的合作事宜。” 又对其他人摆摆手,“你几位上阿木的商务车,休息会,到家后我们再好好聊。” 待人接物礼仪周全,言行举止很有风度。 事实上,几人上车之后,卢灿并没有聊工作,而是说起他来伦敦后一些趣事。很快,车厢内一片笑声,原本还有些陌生的感觉,很快荡然无存。 这让文哲生又对他增加一条评价——善于活跃气氛。 文哲生怎么想,卢灿不知道,也不会过于关注,他现在已经度过需要别人赞许来获得成就感的阶段。文、费俩人的到来,预示虎园博物馆伦敦联络处正式挂牌成立。 联络处暂定十名工作人员,除了文、费俩人,还有六名员工,以及两名虎博安保部门派来的司机兼安保。至于财务问题,目前暂时由大华银行伦敦分公司来负责,等联络处业务扩张之后,会考虑派遣专职财务专员。 办公地点,暂时就放在整改中的诺顿庄园。 联络处的主要业务有二,其一是加强与李约瑟研究室的项目研究合作,负责人暂定为文哲生;另一则是与杜希德教授合作,也就是东方文物的回购工作,主负责为费仲联文老。 两人负责的项目,各有侧重,又相互交叉,谁让两人都是学者,又同为修复大师呢? 工作内容并不复杂,因此,在早餐桌上,卢灿就将工作内容介绍得明明白白。 对方并没有说什么挽救中华文物等大道理,可这番行为,落在文哲生的眼中,毫无疑问,正符合中国人追求的“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境界。放下碗筷的他,朝卢灿颇为老派的抱拳拱手,“卢东家有志气!文某多谢东家赏饭,一定会尽心竭力!” 旁边的费仲联连忙跟着起身,几乎一样的做派,“文教授所说的,正是我想的!卢东家,有关置换文物的事情,我会认认真真的对待!” 卢灿也站起身,笑着摆摆手,“文老,费哥,那以后伦敦的事情,就拜托给两位!您二位放心,等六月份回港,我会安排人将两位的家人送来。总之,您二位安心做事,其他事,我来解决!” 随着卢灿起身,饭桌上诸如郑光荣、温碧璃、王季迁老爷子等人,全部都站起来。 王老爷子更是拍起手掌,笑道,“好好,上下一心,其利断金,虎园伦敦联络处的业务,一定顺风顺水,万事亨通!” 就连阿丫都眨巴眼,感受到眼前欢乐的气氛,嗲着声音说道,“不是应该喝一杯吗?我老豆都是这样的,一高兴就喝一杯呢。” 一句话,说得小餐厅内,笑声一片。 ……………… 别墅房间不足,阿木带着文哲生一行,去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王季迁老爷子留下来,他需要和卢灿交接带来的各式古钱币。 卢灿简单看了眼福伯出具的“出库清单”——王老一共带来了两千六百四十四枚各色钱币。 其中,较为珍贵的古罗马金银铜币三百来枚;次级珍贵的印加帝国各式钱币八百多枚;剩余的都是十七世纪西班牙在美洲铸造的不同年份的金银币。 别看数量不少,可这些金银铜币,重则十来克,轻则两三克,总重量也只有二十公斤,盛装它们,只需要一只小皮箱而已。 要是换成其它地区,出入境还挺麻烦,不过香江例外,海关几乎不会过问这种事,更何况还有虎园博物馆这面大旗可用。 小皮箱打开,里面的钱币,被牛皮纸束成一扎一扎的,堆叠得很整齐。每一扎上都有福伯所写的名称与数量,封条完好。 卢灿将清单放在皮箱中,又将皮箱拉练拉上,放在一边,“王老,这次真的辛苦您了。” “别这么说!”王老爷子摆摆手,笑道,“正好,我对你从不列颠博物馆换回来的东西,很感兴趣!你可不知道,前些天老饶带着《甘珠尔》回港,那帮老家伙可是馋的不行呢!这次,要不是我说的早,估计林灿那家伙就要跟我抢了!” “您老先看看这!”卢灿起身,从办公桌上取来资料册,递过去,“上面画勾的,就是这次交易的货品。”同时,他又啧啧感慨一声,“啧啧,不列颠博物馆这帮蠢……人,连维护工作都做不好,收集那么多东方艺术品,又有何用?” 都是自己人,卢灿说话自然也就很随便,不过,他还是将蠢货这个词咽下去——如果英国人是蠢货,被他欺负、抢劫的华人,又是什么? 王老接过资料册,压在手中,哈哈一笑,“这不给你机会吗?” 卢灿摇头苦笑,“机会不多啦。” “怎么回事?”正准备翻看的王老,再度抬头。 “英国人中也有精明的。昨天,不列颠博物馆威尔逊馆长,借口这次交易数额较大,坚持要我们虎博教会他们的工作人员,如何修缮和保养中式文物。” 王老爷子一愣,“你答应了?” “还能怎么样?不列颠博物馆是英国国有资产,他们没权力出售那些濒危的展品,只能用于交换。可我哪来那么多欧美艺术品和它换?虎博那边的欧美馆还要扩充呢!”卢灿摊摊手,有些无奈,“总不能真的看着他们博物馆中那些藏品情况继续恶化?” 王季迁摸摸脑壳,想了会,点点头微笑道,“你做的没错。首先让这些珍贵的艺术品存在,其次才讨论归属,否则,我们都是罪人!” 老爷子说的很好。 邱锦仙将沪海博物馆学会的字画修复技术带到不列颠博物馆,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她的所作所为,值得钦佩。只是,流传于中华匠人中间的秘技,就这么无偿的被英国人学去,终究有些可惜。 好在卢灿还算精明,至少他要来了每年二十件套的交换名额。 听完卢灿的讲述,王老爷子张了张嘴,感慨地摇了摇头,哑口无言,却又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还真是精啊! ……………… 休息一上午,午餐时,得知卢灿要去大英博物馆交换藏品,文哲生、费仲联等人一干人满血复活,都要跟着去看看。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没来过伦敦,更没接触过这家耳熟能详的博物馆巨头。 索性将所有人都带上,卢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往罗素广场。 抵达大英博物馆,众人分为两拨,一拨直接进入博物馆看展品,卢灿则带着王老、文哲生、费仲联,直接来到办公区。 今天商谈地点,安排在办公楼三层的一间鉴定室。 对方的阵势都很庞大。 卢灿这边且不说,大英博物馆这边,除了罗森和威尔逊馆长外,也增多了四位成员:钱币馆的负责人安格鲁,欧洲很知名的钱币学家,还有两位钱币馆的鉴定师,一位估价师。 在相互介绍时,卢灿意外地发现,那名叫做安格鲁的大胡子,似乎对自己一行人的态度不算热情,这让卢灿有些奇怪。按理说,最开心的应该就是他才对。 好在威尔逊态度不错,双方很快开始鉴定对方提供的藏品。 会议室的长桌上,双方各占一边。 虎园博物馆这边,由王季迁老爷子负责,文哲生和费仲联辅助,他们需要一边评估藏品的价值,一边评估损坏程度及修复的可能性——完全没有修复价值的物品,卢灿肯定不会要的。 他们三人联手鉴定,卢灿自然是放心的,因而,他站在罗森以及威尔逊馆长身边,观摩学习对方如何鉴定和评估自己带来的各种钱币。 一扎扎钱束被打开,金银铜币散落开来。安格鲁戴着手套的右手,将所有堆积在一起的钱币拂开,平铺在长条桌的一侧。 这位大胡子虽然态度算不上友好,可鉴定速度很快。他的手指在这些钱币上快速翻检,时不时挑出一两枚放在一边,形成不同区域不同年代的各个小区域。其中珍贵的诸如塞米铜币、奥雷金币等,又被他单独挑拣出来,交给另外两名鉴定师用放大镜逐个检查。 这家伙,确实有点水平。 第159章 印加辩论 货币的鉴定很快,已经进入估值阶段,虎博那边的鉴定则要慢很多。 卢灿正准备转身过去看看王老他们,却被那位叫做安格鲁的大胡子喊住。他手中捏着一枚扇形的印加帝国金片,举起来,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笑,“维文先生,你们香江的博物馆,管这个……叫做印加王国的钱币?” 卢灿扭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钱币,顿时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那就是考古界一直在争论却从未有定论的难题——印加帝国究竟有没有货币? 印加帝国是十一世纪到十六世纪南美洲最大的国家,其疆域横跨今天的哥伦比亚、智利、玻利维亚、厄瓜多尔、阿根廷和秘鲁,全盛时期国土总面积超过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这些地区由一个庞大的公路系统连接在一起,其错综复杂程度甚至可以和亚欧大陆的任何古代公路系统相媲美。印加帝国拥有丰富的食物,大量的纺织品、黄金和可可,并在此基础上建设了大量功能复杂、宏伟的城市。 让人非常奇怪的是,如此庞大的国家,却没有国家法定货币。考古学家甚至没有在印加帝国发现任何一处规模较大的商贸集市。 于是,“印加帝国无货币”论,开始盛行。 很显然,这位大胡子安格鲁,就是这一论调的支持者。卢灿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见面时的态度,不阴不阳的,显然,他是对虎博提出的“印加货币”说法,不屑一顾。 卢灿瞅了对方一眼,随手拿起一枚银杏叶状的银片,在手中转了一圈,嗤笑一声,“安格鲁先生认为这是什么?” “‘蒂’从来不是货币,它只是印加王朝富有家族的存储物而已,就跟家中的存粮和可可一样。”安格鲁摊摊手,脸上的讥诮,更是显露无疑。 他口中的‘蒂’,是印加原住民中的一支,克丘亚人的语言,意思是“富庶之物”。 后世秘鲁的货币,就叫做“印蒂”。 卢灿没有反驳对方的话,更进一步反问道,“那么,安格鲁先生认为,远古时期的‘贝壳交易’中的贝壳,算不算钱币?” 当然算! 贝壳,几乎是远古交易的通用品,中国如此,欧洲也是如此,都是钱币的“鼻祖”。 在东欧和南欧所发现的众多尼安德特人、克罗马农人部落遗址中,考古学家就发现,早在八千年前,就有大量的“被修整过、规范的贝壳”。显然,它不仅仅是装饰品,而是有意为之的钱币。 甚至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的古雅典时期,贝壳依然充当着货币角色,直至“金属仿制贝壳”——金属钱币的出现,它才慢慢地淡出人类的货币体系。 “早期贝壳,与印加王朝的蒂,性质并不相同。”安格鲁不认同卢灿的对比,耸耸肩,语气中似乎有些不屑,“早期贝壳交易,那是基于商业体系需要。可是,众所周知,印加王朝并没有商业体系。你认为,没有商业体系的王朝,会出现钱币吗?” 他反过来再问卢灿。 杰西卡·罗森感觉气氛要僵,正要开口劝说一句,在她看来,这些印加王朝的“印蒂”,无论是不是货币,都很有收藏、展示价值,既然如此,何必为这件事争得面红耳赤? 孰料,她还没开口,左边的威尔逊馆长,右边的杜希德教授,几乎同时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阻止她的行动。杜希德教授还偏过脑袋,朝她眨眨眼,这让罗森明白过来,合着,这两位都在看热闹——欧洲从古雅典、罗马时期,就非常流行这种“问劼”式思辨。 眼前的两人,相互反问,可不就是一场有关印加王朝货币的“思辨”吗? 得,罗森也抱起胳膊,看起热闹。 只听卢灿马上反问,“印加王朝两千万人口,一百多万平方公里面积,请问安格鲁先生,你凭什么认定这个国家就一定没有商贸体系?仅仅因为没有发现农贸市场的遗址?” “在没有发现确凿证据之前,它就是没有!”安格鲁耸耸肩,依旧坚持他的观点。 “那么请问安格鲁先生,印加王朝两千万人口,十五万富裕阶层之间,有没有贸易往来?”卢灿又追问一句。 这个问题,只要有点头脑的,就不可能否定——总不能说数量如此众多的人群,彼此都过着不相往来的生活。 但安格鲁不想轻易松口,挑了挑眉,“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在印加王朝很盛行。” 承认有交易,但不承认有成体系的商贸系统,也是为了给“印加货币”不存在,设立壁垒。 “以物易物?很好!”卢灿一笑,再度举起手中的银杏叶状的印蒂,“我记得刚才安格鲁先生说过,印蒂,就是印加王朝富裕家庭和统治阶层所拥有的的存储物,它也应该属于交易物的范畴?再问安格鲁先生,如果这枚印蒂参与交易,那么,它算不算货币?” 印加王朝盛产金银铜,而这些金属品,都属于财富的象征,正如卢灿所言,几乎可以肯定,这些金属制品,一定会参与交易…… 那么问题来了,参与交易的金银铜制品,算不算货币? 安格鲁的语气没了最开始的强硬,不过,他耸耸肩,依旧坚持,“我们不能凭空臆想,去猜测某些事情存在与否,这不科学,也不严谨。”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并不违背考古的原则!”卢灿同样摊摊手,坚持己见。 旁观的几人,听出一点意思。 安格鲁更像“考据派”——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么它就不存在。而卢灿则是“假想派”——依照当时的社会状况,假想会不会发生某些事。 这两种学派,在考古界都有大量的存在。 印加货币存在与否,竟然上升到学派之争,实在让旁观的几人有些意外。这种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就在威尔逊馆长以为,辩论即将结束时,又听见卢灿说道,“安格鲁先生,你的消息也许有些过时。去年11月份,我在北美游历,得到一则消息,美国考古学家露丝·沙迪在卡拉尔古城主寺庙考古时,发现在祭祀坑附近,存在有大量的人工捶打的金银币。” 房间中的所有人,即便不是考古学家,也是文物学界的佼佼者,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卡拉尔古城是位于秘鲁的一座南美古城,因拥有比埃及金字塔更古老的金字塔闻名,其历史可追溯至公元前2600年到公元前2000年间。古城围绕六座金字塔修建,中央屹立着圆形剧场和主寺庙,规模非常宏伟。 在这样一座古城,发现公元前两千年的金银币,这说明,在印加王朝出现的三千年之前,那片土地上就有金银币的出现,你还能说,三千年后的印加王朝,没有自己的货币体系? 安格鲁确实没听说过这则消息,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又找到说辞,“卡拉尔古城的发现,即便是真的,与印加王朝也没有直接关系!这中间,缺失了整整三千年的历史,谁也不能证明,它们之间有着必然联系!” 这就有些强词夺理。 卢灿瞥了对方一眼,懒得再辩论——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这句话用在这里特合适! 他将目光投向威尔逊馆长,笑道,“威尔逊爵士,不列颠博物馆有没有兴趣与虎园博物馆组建一支联合考古队,对秘鲁卡拉尔古城进行全面发掘?” 威尔逊馆长一愣神,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个建议?这个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吗? 还别说,他真的把握住卢灿的行事作风特点。 只是在这件事上,这么评价卢灿,其实是不公平的。早在卢灿去秘鲁时,就考虑过南美考古,只是那时的时机不成熟——连虎园博物馆都刚刚开张,哪来的精力组建考古队?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虎博自身有着不错的考古力量,又搭上不列颠博物馆,两家如果组建联合考古队,还真的能成事。 “哦?你说说,怎么联合?”威尔逊馆长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我在秘鲁有一家电信公司,实力与规模还算不错,可以为联合考古队提供必要的援助。至于考古队的费用,虎博也愿意承担。”卢灿挑了挑眉,笑道,“不过……卡拉尔古城考古的收获,属于虎园博物馆所有。至于考古发现以及相关论文,两家博物馆联署。” 威尔逊馆长眉头一皱。 这份建议,对大英博物馆而言,也没有坏处——考古发现才是一家博物馆的底蕴之一。只是,对方明显是想要借助不列颠博物馆在考古方面的力量,来壮大自身,这让威尔逊馆长有些不爽,马上反驳,“你的条件有些过分,姑且不论组建考古发现,双方各半,这是底线!” 卢灿耸耸肩,“那算了,我还是与墨西哥城国立人类学博物馆合作。艾德·贝格雷馆长应该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的。” 一句话,让威尔逊馆长瞠目结舌。 这孩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动不动就不玩了?你该还还价啊! 在美洲考古方面,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非常专业。 可以说,完全不逊于不列颠博物馆的存在。 第160章 急救手术 罗森的办公室中。 威尔逊馆长与杰西卡·罗森对面而坐,品着来自南美的原味咖啡。两人在商讨下一步工作,不列颠博物馆东方部派往虎博学习中式古董文物修复保养技巧的事情。 人员组成不复杂,无非是从保管部抽掉几名头脑灵活的年轻人,让人头疼的是如何让对方尽心尽力的去教授这些员工——如果对方只是传授一些肤浅的知识,这桩合作,就变得很鸡肋。 威尔逊馆长找罗森,商量的就是这件事——罗森是学习“绝技”的前期带队者。 “爵士,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对维文……刮目相看?”杰西卡·罗森搅拌着咖啡,似笑非笑地问道。 她说的是下午的交易。 在她看来,下午的交易是不等值的。卢灿带来的那些钱币,固然很不错,不过,钱币馆估值师给出的总价值,不过四百万英镑,而卢灿带走的七十九件中式藏品,虽然破旧残损,可总价值肯定超过四百万。最后,威尔逊馆长并没有刁难对方,一口答应下来。 威尔逊馆长摸摸油光锃亮的前额,微笑摇头,“你说的没错,只是稍微有些狭隘,这是其中一点。杰西卡,别忘了,对方可不像我们,他的文化身份只是表皮,体内流淌的是资本的血液,给一位超级资本家面子,不列颠博物馆,会有收获的。” 威尔逊馆长并非一个纯粹的博物馆专家和目录学家,他是一位小说家,更是一位出生于政界家庭的商人,对于取舍之道,要比罗森更了解。 对于馆长的回答,杰西卡·罗森有些不以为然。 杰西卡·罗森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自小就备受宠爱,长大后学习功课优秀,工作也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坐到世界最大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的位置上,所有这些,让她的性格中多了几分个性,同样也因为这份棱角,让她那段短暂的婚姻,很快因为双方性格不合,走向湮灭。 对于威尔逊馆长讨好“资本家”的行为,自然有些腹诽,不过,好在她还算尊重对方,并没有因此而当场反驳,只是撇了撇嘴。 她的表情,落在威尔逊馆长的眼中,老馆长苦笑摇头,摊了摊手,“杰西卡,维文那小子,在交易之前提及双方组建联合考古队的事情,你不会真当他是无意中提及的?” 杰西卡·罗森一怔。 卢灿提议,虎博与不列颠博物馆组建联合考古小组一事,她自然知道,只是,双方在会场时只讨论了一句,对方立即退缩回去…… 她以为这件事就是当时的一句类似于戏言一样的话语,怎么到了老馆长这里,变得另有他图? 罗森怔怔地看着馆长,希望他能解释。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在提出这条建议之前,说到卡拉尔古城的神庙金银币。可是,当他提及墨西哥城国立人类博物馆,以及艾德·贝格雷馆长后……艾德·贝格雷,你知道?” 罗森点点头,虽然她研究汉学,可此时的印第安研究也是全球考古界的热门之一,而这位艾德·贝格雷又是印第安文明研究中的佼佼者,因此,罗森还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这时,我发现我错了,对方一定是早有进军南美洲印第安遗迹考察的长远计划。”威尔逊馆长手掌松了松又攥成拳头,“否则,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关注露丝·沙迪教授,以及艾德·贝格雷馆长。” 罗森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杰西卡,你应该很清楚,一个庞大的考古计划,背后需要多少资本支持?你也应该清楚,想要找到这种级别的赞助支持,又是怎样的困难?” 罗森有点明白馆长的意思。 考古是一项非常费钱、费时间,却偏偏没什么利益产出的事业,资本家从来不会把考古事业,当成一项投资来看待,但是,考古研究及发现,又是一家博物馆或者研究机构的学术底蕴之一。 于是,让几乎所有博物馆都头疼的问题产生——如何寻找到慷慨的金主来支持自己的考古项目! 大英博物馆同样面临这种窘境。 大英博物馆的财政,走的是政府财政拨款+捐赠款+博物馆衍生收入的综合路子,1982年,它的各类收入加在一起,大约为三亿三千万英镑。 看起来数目庞大,可是别忘了,整个大英博物馆一共有八百万件藏品,四千多名员工,同时推进的各种研究项目一百六十多个,还有购置一些珍贵的文物、艺术品……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所以,大英博物馆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尤其是最近几年,英国经济停滞所带来的的不良影响,最直接体现在捐赠款骤减。 一家博物馆能扬名全球,除了展品,就是学术。 最近几年印第安研究热,突然窜起,如果大英博物馆能够搭虎博的便车,参加南美洲印第安遗址考古项目,并最终有所发现,让博物馆的声誉有所提升……何乐而不为? “爵士,你的意思是……”虽然想明白,可是杰西卡依旧不明白,馆长告诉自己这件事又是为什么?他不是应该去找艺术部或者民族馆的负责人商谈?再不济,也可以直接找卢灿去谈合作。 老馆长双手交叉握住,搓了搓,微笑着反问,“刚才维文和你单聊……我能知道,你们聊些什么内容吗?” 说的是交易结束,大家一起送卢灿一行出门,结果卢灿将罗森叫到一边,两人私聊的事情。 “哦,他想要买下我办公室的那幅《圣祈之光》。”罗森撩了撩刘海,露出明亮而自信的脸庞,“我又不缺钱,所以……拒绝了他。” “只是……这?”威尔逊的语气有点怪,似乎有点失望? 没听错?杰西卡·罗森抬头看看老馆长,还真没听错,从爵士的眼神中,她看到一丝失望。 她这一眼,竟然让威尔逊有点慌乱尴尬,连忙抬手解释,“我还以为,他要邀请我们不列颠博物馆之花,出去喝一杯,或者共进晚餐什么的呢。” 不解释还没事,一解释,让杰西卡·罗森的脸上,闪过几许羞恼——馆长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为了合作项目,要自己出卖色相吗? 大卫·威尔逊也意识到不妥,马上起身,尬笑着抬抬手,“啊哈,我还有工作要忙。今天就先聊到这?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走。等走到门口,老馆长又回过身,朝罗森摆摆手,笑道,“杰西卡,明天你不是要去维文那里,观摩他们的文物急救吗?如果可以的话……找他聊聊联合考古的事情。我授权你,在尽可能争取有利条件的情况下,促成这次合作!” 老家伙!杰西卡·罗森鄙夷地撇撇嘴,毫不掩饰。 ……………… 走出大英博物馆时,天色已经很晚,等到赶回蓝贝斯别墅,泰晤士河两岸,灯火绚烂。 几人匆匆下车,王季迁老爷子怀中抱着一只画筒,脸色兴奋中夹着几许纠结,礼节性的与在家等候的郑光荣及田婶点点头,匆匆进屋。 “怎么这么晚?还顺利吗?”郑光荣问道。 “慢点,轻点!”卢灿一边指挥着阿木几人卸车,一边扭头对郑光荣笑笑,“很顺利,就是换来的展品,比我们之前预计的情况,还要严重,得赶快送回香江!” “哦,那就让大白鲨跑一趟呗。刚好,今天阿群与你田婶通电话,说她五月底来,这次飞机回去,索性就便把她和孙丫头也接过来。”郑光荣没那么激动,随口说道。 “田姐要过来?”旁边的温碧璃,马上问道,“石头过来吗?” 田婶瞥了眼温碧璃的小腹,笑道,“这么喜欢小石头……你自己也得加紧啊!” 说得温碧璃脸色一红,低头往屋里走——孩子的事得看缘分,加紧不加紧,她心底有数。卢灿的几个女人中,她占尽天时地利,被耕耘次数绝对最多,可就是没动静,又能怎么办? 三只藤箱被小心的卸下,今天交换的展品中,七十八件都在这里面。至于另外一件,已经被王老抱在怀中,送回别墅。 “就这点?”田婶的话让卢灿无语。 他挑选的大多数是字画、玉器之类,都不占空间,就这三只藤箱,还塞满了棉花等填充物。 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将藤箱安置好之后,都去餐厅,简单扒拉两口填填肚子。 部分员工回酒店,王季迁、文哲生、费仲联三人被卢灿留下来。 大家集思广益,会诊《女史箴图》! 下午检查时,几人脸都绿了!要不是大英博物馆的人在现场,几人绝对会痛骂一顿! 这幅画作,不仅被人为的截成三段,造成严重的人为损毁外,更采用了日式装帧手法,在背部贴竹纸加衬底,又因为绢帛与竹纸的膨涨比例完全不同,导致画面皲裂,小碎纹极其之多。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大英博物馆给这幅画作的表面涂了一层明胶!估计是修复之人半懂不懂,见过中国修复师给字画涂白芨胶急救,所以,他也用“胶”。 可是,那是白芨胶而不是明胶! 白芨胶是生物胶,而明胶通常是一种化学胶,亲水性很强,虽然有时也用于急救,可是,不能用于绢帛类的急救——它会抽干绢帛原体中的水分,导致绢丝颗粒化。 《女史箴图》经历了一千六百年的历史,绢丝原本就脆弱不堪,再来一次明胶涂盖,真正算是雪上加霜!这幅画已经惨不忍睹——手指只要轻轻触碰画面,就能感觉到绢丝颗粒黏在指腹上。 这也是威尔逊以及罗森,为什么将它列入交换名录的原因。 这幅传世名画,需要急救! 这次急救,可以说是卢灿生平遇到的最大难题! 好在王季迁、文哲生以及费仲联,都是修复好手,大家群策群力,争取今晚拿出可行方案,明天开始急救工作。 第161章 女史五疑 大英博物馆内所藏的《女史箴图》自然非常珍贵,被誉为“超级国宝”毫不为过,只是,对于这件藏品,很多人都有不少认识上的误区。 正确认识这幅画的价值,需要一点点的扒,它的历史源头。 首先需要了解,《女史箴》是什么玩意? 《女史箴》是一本书,“女史”是女官名,后来成为对知识妇女的尊称;“箴”是规劝、劝戒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是一本宣扬“妇德”的书籍。 这本书的作者是西晋大臣、文学家张华,此人是汉代名臣张良的第十六世孙。 张华为啥又要写一本有关女人的书? 这与当时的朝廷环境有着直接关系。 张华这人很有才华,在三国末期的曹魏时,他就已经任职太常博士,可见他的学问确实不错,西晋建立后,他直接被封为关内侯,这是一个非常显赫的爵位。 在晋武帝时期,他遭到排挤,一度被发配,后来得到太宰贾充的帮助,回归朝廷,因而,张华与贾家关系非常好。 等晋武帝去世,晋惠帝上台,也就是那个“何不食肉糜”的混蛋皇帝,朝政被皇后贾南风,也就是贾充的女儿把持,张华被皇后贾南风封为壮武郡公,官至司空,委以朝政,位极人臣。 但是,贾南风善妒,且荒唐放恣,败坏朝纲,张华实在看不下去,可是无论是贾家还是皇后贾南风,都对他有大恩……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也就是收集历史上各代先贤圣女的事迹,写成《女史箴》,来劝诫和警示皇后。 这本书写成之后,几乎没起什么作用,因为不久之后,贾南风和张华,都被赵王司马伦政变所杀。不过,这本讲述“妇德”的道德文章,却得到当时“大男子主义”社会的欢迎和追捧,成为“女子规范”的教材。 第三个问题来了,也就是顾恺之为什么要绘制《女史箴图》? 这里又有一则趣闻。 顾恺之与东晋着名门阀陈郡谢氏,名臣谢安的关系莫逆,两人都信奉黄老之学,沉迷于炼丹、绘画、游山水,吃吃喝喝的,好到快要穿一条裤子。 谢安最开始无心朝政,对于家族事务也不关心,可是,当时的陈郡谢氏,自从豫章太守谢鲲——谢安的大伯)、吏部尚书谢裒——谢安的父亲,相继去世之后,已经逐渐式微,被琅琊王氏压得抬不起头来。谢安的所作所为,让谢家人很不满,连带着,谢家人对谢安的“狐朋狗友”譬如顾恺之之流,都有很大的意见,希望这些“天天来蹭饭”的人,赶紧走。 众所周知,谢家出了个大才女,谢道韫,是谢安的亲侄女。 年纪很小的谢道韫,自然而然的也受到家人的影响,再加上谢道韫原本就“神清散朗”“有林下之风”,也就是说性格很直率,有男子的做派。 有一次,谢道韫遇到吃酒归来的谢安和顾恺之等人,她便站到门口。 谢安向各位客人夸奖了自家的子女有才,可是,谢道韫并不领情,反问了大伯一句,大概意思是“家中人口众多却衣食无着,叔父您这样和朋友出门天天喝酒吃肉,想过家人吗,你们男人的才华,不应该体出来吗”。 一句话,说的谢安面红耳赤,同时也让顾恺之一行人下不了台。 顾恺之认为,谢道韫可能有才,但应该先“补习妇德”,因而,他挥笔绘制了《女史箴图》,留赠送给谢家,当做酒资。 也就是说,这幅《女史箴图》,是顾恺之与小女孩谢道韫之间的怄气之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陈郡谢氏,最终在南北朝后期衰落,这幅画流入后梁内府,几经周转,在贞观十三年,被唐太宗李世民所得,收入弘文馆,不仅如此,李世民还命人临摹了一幅。 这里又冒出第四个问题,唐摹本究竟存不存在? 太宗得《女史箴图》,几乎无争议,因为据《太宗实录》记载,“贞观十三年八月望日,购得顾笔一卷,弘文馆藏。”这段话中,唐太宗所得的“顾笔”,大概率上就是顾恺之的《女史箴图》。 在二战以前,包括中国在内的诸多收藏家,都认为大英博物馆所藏的《女史箴图》,就是顾恺之的真迹。大英博物馆也是按照真品的标准,收录的。这一结论,可不仅仅是口传,很多文献记载的有关此画的特征、钤印以及题词,印章,几乎与大英博物馆所藏,一模一样。 但是…… 在1945年,二战结束,大英博物馆整理馆藏,准备重新开馆——二战期间,大英博物馆一直处于闭馆状态。开馆之前,所有重要文物都需要重新审核鉴定。恰逢当时的同位素鉴定技术有所突破,于是,大英博物馆使用了这种“高精尖”的科技,也对《女史箴图》来了一次鉴定。 意外发生了! 《女史箴图》绢帛上取出来的“碎渣”,在同位素的检测下,绢帛的诞生年代,在公元500年到公元700年之间。 要知道,顾恺之去世于公元409年。 也就是说,这幅画肯定不是顾恺之亲笔所绘! 从这一结果,得出一个结论:这幅画要么是有人冒顾恺之之名绘制,要么这幅画是后人临摹。 冒顾恺之之名绘制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这幅画作在史书上有清晰的记录,那么只有后人临摹的一种可能性。 大英博物馆不死心,又采用碳十四检测一次,这次精确到公元六百年,正负五十年。 确定无疑,这幅画作是后人临摹,时间位于隋末唐初。 这一结论让大英博物馆大失所望! 由此还诞生了另一件趣事。 二战结束之后,英国政府为了感谢远征军在缅北对英国军队的解救行动,打算把这幅让大英博物馆失望的画作,作为感谢礼品,归还给中国。 当时英方给出的选项有两个,其一是这幅画,其二潜艇一艘。 在选择之前,有关《女史箴图》是后人临摹的消息已经在英国传开,当时的国史馆馆长戴季陶正在伦敦访问,赶紧将消息传回国内。 于是,光头司令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潜艇。 战后的两次科技鉴定,还带来另一个结果,那就是这幅画作,遭到大英博物馆的冷落,再加上它原本就损毁严重,因此,这幅画作一直被搁置在仓库中吃灰、腐坏。 也给了卢灿拿下它的机会!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轨迹来,这幅画在二十一世纪初,中国艺术品、文物潮再度掀起时,才又被大英博物馆重视起来,并投入资本抢救,然后频频为这幅画作造势…… 呵呵,一个国家没实力,连它的文物艺术品,都不受重视,更勿论人了! 《女史箴图》既然确定为隋末唐初临摹本,新的问题又来了——临摹执笔之人,又是哪位大神? 这又是一个史书上没有给出答案的谜题。 据《太宗实录》记载,“贞观十三年八月望日,购得顾笔一卷,弘文馆藏。”也就是说,唐太宗得到这幅画作,是公元639年,呃,我们也可以理解,唐摹本出现在公元639年及之后。 又依照大英博物馆的碳十四鉴定,“公元六百年,正负五十年”,也就是公元650年之前。 综合这两点,唐摹本出现的时间,介于公元639年至公元650年之间! 翻找这一时期的唐代宫廷画师,譬如阎立德阎立本兄弟等人——非宫廷画师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原画。综合一下,人数也不是很多,再对比各自的画风特点…… 因而,业界又有“裴孝源临《女史箴图》”一说。 裴孝源是何许人也? 此人出生于“五姓七家”的名门裴氏,是周、隋、唐三朝元老裴矩的亲侄子,在贞观年间,曾任职中书舍人,吏部员外郎。 请注意中书舍人一职,这一职位,又称之为“政事通事”,掌传宣诏命,不仅是皇帝身边密臣,同样与草拟各种诏书的弘文馆,来往颇多。 裴孝源不仅是一位画家,还颇为博学,对书画的品级鉴定,颇有见解,他编撰的《贞观公私画史》又名《公私画录》,是鉴赏家品评古代画迹的祖本。 不仅如此,他还提出“心存懿迹、默匠仪形”等绘画理论见解,可见,他不仅实操能力不错,理论水平同样很高。 裴孝源流传后世的书画不多,最为有名的是《文德皇后大行图》,描绘的是长孙皇后生前的一次出行画面。坊间传言“长孙皇后裙不盖鞋面”的典故,就出自于他的这幅画。 对比《文德皇后大行图》和《女史箴图》,不难发现,两幅画作在表现女性的雍容典雅方面,以及笔迹周密,紧劲连绵等方面,如出一辙! 因而,卢灿也偏向于裴孝源临摹《女史箴图》一说。 客厅中,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卢灿的身上,听着他侃侃而谈——能将一幅画作的来龙去脉,表述的如此清晰……即便不正确,也足以让王季迁、文哲生以及费仲联三人目瞪口呆! 讲真,卢灿所说的内容,超过八成,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怎会博学到这种程度? 第162章 急救思路 一大早,一辆红色的捷豹f-type跑车,缓缓停在蓝贝斯别墅门口。 一直以来,捷豹的车都以一种独特的英伦风味示人,基本上每一款车型都仅需用简单优美的线条,就能勾勒出一幅充满动感的模样。 阿木对车,有着相当深厚的研究,站在门口,暗自啧了啧舌。 捷豹f-type跑车,是基于1951年参加勒芒拉力赛的捷豹车队经典车型c-type的基础上,改造而来。六十年代,第一款捷豹e-type出世,成为捷豹历史上跑车类型中的真正标志性车型,大出风头。眼前这辆捷豹f-type跑车是它的第二代车型,很经典。 车门打开,下来一位金发美女,笔直的长腿,干练的短装,鼻翼上架着一幅金丝眼镜,蓬松的金色齐耳发,雪白的皮肤,很晃眼。 眼熟……阿木偏偏头,呃,认识,此女是大英博物馆的人。 “维文在家吗?”还没等他问话,那位金发美女已经拎着手包,还有一份随手礼,过来了。 来人正是杰西卡·罗森。 来这么早?接到阿忠通报的卢灿,正在餐厅,准备与大家一起早餐。 他和温碧璃迎了出去,温碧璃接过对方带来的红酒,邀请道,“杰西卡,一起来点早茶?” “马上要去香江,我也很想提前感受一下香江的早茶文化。”罗森与温碧璃说话的同时,目光对准旁边的卢灿,微笑道,“方便吗?” 晕……有这么问的吗?不方便也得方便啊!卢灿微笑这,伸手做了个欢迎的姿势,语带揶揄,“快请进,你来得正是时候。” 温碧璃白了卢灿一眼,好在罗森应该没听出来。 早餐的人不少,郑家三口,还有王老爷子,吃的是烧麦与水煎包,喝的是白粥,搭配一些小菜,肯定算不上奢侈,但很有家庭味道。 杰西卡的到来,立即吸引郑丫的目光,丫头怯怯的却又耐不住好奇的样子,同样让杰西卡感觉有趣。她伸手捏了捏阿丫略胖的脸庞,轻笑着用英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丫上的幼稚园还不错,学过简单的英语对话,这句话还是能听得懂的,她躲了躲那只爪子,同样用英语回道,“我叫阿丫,你叫什么?” 哟,原本不指望对方能回答,可没想到对方还能反问,杰西卡顿时对这位胖丫头兴趣更浓,两人你说我猜的,似模似样地交谈起来。 没想到,罗森还有这样童趣的一面。 卢灿没去招呼杰西卡,扭头与王老商议,“玉米浆糊,承担绢帛架构,会不会对后续保养和修缮,带来二次困难?就像现在这幅画上的明胶?” 他说的是昨天晚上,大家商量好的方案,即对《女史箴图》进行急救,除掉帛画表层的明胶,上白芨胶,同时抽掉底部的席装和衬底竹纸。 席装,起源于竹简,即将一幅画作,加上衬底,裱在一张面积稍微大一些的薄薄的竹席上。这样的装裱方式,无论是垂直悬挂还是手卷平摊,都很笔挺平直。 席装最大的问题是容易让画面起折痕。 这种装裱方式,在中国的秦汉以及魏晋时期,都还很流行,但是到了隋唐,就被经折装取代。不过,它在东洋找到了生存土壤,即便是今天,依旧是东洋书画装帧的一种较为常见的方式。 1903年,大英博物馆以25英镑的价格,得到这幅画作,可是,当时这幅画作就出现了“掉渣现象”。万般无奈之下,他们邀请了东洋书画名家、刻版大师杉崎秀明,对这幅画作进行急救。 杉崎秀明认为这是是顾恺之真迹,用席装自然也就很符合“魏晋之风”,因而将这幅画作,上了这种装裱方式,并且使用了当时东洋很流行的明胶。 诸不知,他的这种做法,为《女史箴图》带来严重的二次伤害。 卢灿对于去明胶、抽席装和衬底,都没意见,但是,他对抽掉席装和衬底之后,如何让已经明显破碎的画面得以“固化”,存有疑问。 文哲生和王季迁两位老爷子,给出的建议是在画作的背面上玉米浆糊,费仲联也表示赞同。 卢灿是高手没错,可不代表他什么都厉害,在文物修复上,他的眼光未必有王季迁老爷子高,手段和技巧上,未必有文哲生、费仲联强。 用玉米浆糊做画面的底子,他还真没这么玩过,故而有些担心。 “你放心,文哲生和费仲联既然说行,那就一定没问题。”王季迁老爷子笑笑。 卢灿不是“百事百通”,显然更符合年轻人的形象。对于卢灿,他印象非常好,既然对方有不了解,他也不吝于传授一些经验。 他笑着拿着筷子,点了点面前的烧麦,“面粉浆糊适合为纸片打底,吸水性不错,粘度也合适;米粉浆糊粘度强,适合为古籍善本做背脊装帧和封面封底装帧;蒜汁适合瓷器、玉器的粘合;洋葱汁和肥皂,适合青铜器和锡器补漏……这些,你应该也很清楚?” 卢灿朝老先生拱手致谢,有些他知道,有些还真不知道。 学问无处不在啊! “你们在聊今天的急救手术?”旁边响起杰西卡清亮的声音。卢灿与王老的谈话,用的都是粤语,罗森根本听不懂,本能的,她觉得实在讨论今天的急救工作。 对方要全程参与所有置换回来展品的修复工作,没有隐瞒的必要,卢灿点点头。 罗森来了兴趣,抬手追问,“你们准备如何急救?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人们很喜欢将修复古董、艺术品工作,形容成“动手术”,事实上,大多数文物修复工作,都要比做一台手术,更复杂! 被一截为三的《女史箴图》唐摹本,需要急救,也就是让它的状态不能恶化,便于安全运送回香江,在虎园博物馆,还有一台更大的“手术”等着它。 可是,即便是急救,也绝对比一台大型手术还要复杂。 “整个修复过程,有无数的难题需要克服,最能考验修复水平也是最难的,有五点。”卢灿竖起一只手掌,“你明白这五点,也就明白我们如何修复这幅画作。” “第一,要去掉大英博物馆当初急救时,涂在画面表层的明胶……” “明胶为什么不能用?有什么后果?”没等卢灿说完,罗森立马追问。 卢灿瞥了对方一眼,这个女人在修复方面,几乎是白纸一张,向这种人介绍专业知识,非常难!他试着用最通俗的话来说明,“明胶是一种工业胶水,常常用作纸浆添加剂,有很强的亲水性,涂抹在帛画上,不仅会加速绢帛的脱水,还会在画的表面形成霉斑。现在这幅画上的霉斑,百分之八十是明胶惹的祸。” 罗森回忆了一下《女史箴图》,画面上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霉斑,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与卢灿一样,也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 她抬抬手,似乎要挥走脑海中的画面,习惯性的问道,“那要怎么除掉呢?” 卢灿翻了个白眼,“罗森主任!这才第一点,你就打算刨根问底?按照你的提问方式,就这个问题,我都能跟你讲一天!后面的我还说不说?” 杰西卡罗森一怔。 她的前半生顺风顺水,还真没人这么直接怼她,卢灿这种不给情面的直接开怼,让她有些羞恼,可原因,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多了…… “好,我很抱歉……”罗森的心情调整的很快,露出一丝尬笑,朝卢灿耸耸肩,“你说,我不再打断。” 温碧璃的胳膊肘碰碰卢灿,提醒他注意点情绪。 卢灿对这位美女主任,确实有点小情绪——谁让对方昨天晚上拒绝售卖《圣祈之光》? 这会见对方低头认错,神色有些委屈,卢灿也有些心软,介绍时,还是将对方问题简单回答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这幅画碎裂、掉渣太厉害,用开水冲洗是个不错的办法。可现在,只能用电熨斗熨烫,让表层的明胶受热结成小球球,再用镊子一点点夹掉。” “第二个难点,是背裱席装的拆卸。因为装裱的时间有七八十年,画幅又碎裂严重,如何拆掉竹篾装裱以及衬底,这项工作需要耐心。” “第三个难点,在于拆卸席装和衬底之后,如何让碎裂的画幅,重新浆硬,让画幅依旧保存完整。这就是我刚才和王老商讨的内容。” “以上三点,都是急救需要关注的重点。剩余的两点,则要挪到香江虎园博物馆进行。” “其一就是如何让清除掉画面上的褶皱痕;其二就是如何将断成三节的画幅,重新拼凑成一幅整画,以及将画幅上的裂纹清除,这也是一大难点。” “这两点,等你到香江,就能现场观摩虎博师傅的做法,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等卢灿这边介绍完,屋外传来文哲生和费仲联俩人的声音,他们已经从酒店过来。 今天“急救手术”的“主刀大夫”,是费仲联。 卢灿也很想观摩学习一下,费仲联的动手能力! 第163章 电影公司 目送大白鲨直插云霄,温碧璃推推卢灿的胳膊,“我们回去。” 王季迁老爷子匆匆来,匆匆走,在伦敦只逗留了四天,其中的两天,都在书房协助费仲联处理《女史箴图》那幅画。 没错,《女史箴图》的急救处理,整整花掉两天时间。这还只是初步处理,到香江后还要动“大手术”——重新填色、补绢,抹平折痕等等。 昨天下午结束工作,王老今天便带着三箱需要急救的藏品再度回港,连在伦敦打个转的时间,都没给留。 这让卢灿很是惭愧! 同机离开的,还有杰西卡·罗森及不列颠博物馆的一帮人。 罗森这女人工作起来足够疯狂,在卢家整整待了两天,学习能力还真不错,很快从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后来能胜任一些简单的助理工作。按照这种进度,有个半年一年,她就能亲手处理一些不太复杂的修复工作。 至于她手中的那幅《圣祈之光》,依然没有松口。 不过,这事卢灿不急——对方去了虎博,在他眼皮底下,总有机会说服的。 卢灿搂着温碧璃的腰,点了点头,“走,回家!” 阿忠过来为两人开车门,卢灿扶着温碧璃上车,顺口问道,“阿木他们走了吗?” 今天早餐后,兵分两路,卢灿和温碧璃来机场送王季迁老爷子;文哲生和费仲联两人,则在杜希德教授的陪同下,前往剑桥大学,阿木开车送他们去诺顿庄园。 “应该快到了。”阿忠准备关车门,笑着回道。 “对了,最近……阿才和阿信,没在庄园发现什么异常?” 阿才和阿信,是上次随同王坤来的两名安保,他俩以后是庄园的常备人员。卢灿之所以问阿忠,是因为这帮安保私下经常通电话,反而和卢灿这位雇主面前,没那么活跃。 阿忠挠挠头,嘿嘿笑道,“听阿信说,那个管家前几天出院,回庄园收拾东西就走了。对了,老管家好像还给您留了封信,阿信说这次让阿木带回来。至于其它的……阿信没说。” 没跟自己汇报,也没在阿忠面前说起,看来,诺顿庄园应该没事了。 至于原来的老管家辞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诺顿庄园缺一位管家……他坐下来后,扭头问温碧璃,“阿璃,诺顿庄园的管家辞职,你……能从调景岭那边找一个吗?” 诺顿庄园,毕竟是挂在温碧璃的名下,让她安排管家,合适。 温碧璃想了会,抬头笑笑,“先空着,等过几天群姐来了,问问她的意见。” 丫头能这么细致,挺好。 回到蓝贝斯,路过阿尔达汗的别墅,卢灿习惯性的朝他家看了眼。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才回来待上不到两天,就迫不及待的赶到英吉利海峡对面的法国,去看望他的“印度裔前女友”米拉·奈尔。米拉·奈尔带着她的第一部胶片电影《早安孟买》,正在参加法国戛纳电影节。 没错,是前女友,或者说前女友都不合适,应该称呼情侣。 上次在香江,阿尔达汗曾向米拉·奈尔告白,希望两人能将关系正式确立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米拉这女人很明确的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不好吗?为什么要给双方戴上那份名分的脚镣?大家没有心理负担的愉快玩耍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限定住? 真不愧是好莱坞出来的人,就是奔放。 阿尔达汗的第一次正式求爱,遭到当头一棒。 在东南亚待了两个月,阿尔达汗冷静下来,他意识到,米拉·奈尔确实不是自己组建家庭的最佳选择,于是,又屁颠屁颠的联络上米拉,来了句“那我们继续做情侣”…… 卢灿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阿尔达汗的别墅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 是米拉?阿尔达汗回来了? “阿忠,停车。”卢灿按下车窗,确定阳台上的女人是米拉。 车子停在门口,丹拓微笑着从院子里走过来帮忙开车门。 “你家少爷,什么时间回来的?”卢灿下车时问了一句。 “一个小时前。”丹拓低低脑袋,回道,“少爷和奈尔小姐是乘坐轮渡到多佛。” 难怪没在机场遇见,合着是坐轮船过海的。卢灿点了点头,与温碧璃迈进别墅院子,对二楼的米拉挥挥手,“恭喜你,米拉大导演。” 没错,米拉成为新一代大导演了,她的第一部胶片电影《早安孟买》,荣获第三十六届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同时拿到了评审团大奖——这是戛纳电影节仅次于金棕榈的第二大奖项。 一个新人,第一部电影就能拿到两项大奖,还是印度裔女人,介于印度与英国之间的特殊关系,这条新闻,早几天就在英国传播开来。 米拉正在二楼晾晒衣物,没注意到卢灿俩人进来,这会听见声音,探头朝下看看,笑着挥手回应,“维文,吉尼亚,你们来啦。” 她放下手中的晾衣杆,趴在栏杆上,很认真的说道,“维文,托你的福,是你的支持,我才能实现自己的电影梦想。” “这说明我慧眼识英才!哈哈!”卢灿说着说着,哈哈一笑,自己也得意起来。他确实没想到,一次无意识的投资,竟然能有这样的收获! 《早安孟买》的拍摄投资为两百六十万港币,加上后期宣传以及这次的戛纳之行费用,不超过四百万港纸。电影获奖之后,单是欧洲的播映权,就卖出八百多万法郎。 赚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属于纵横影业,这次获奖值得纵横影业吹十年——香江电影繁盛,可又有哪家电影公司能从戛纳电影节收获大奖? 很快,阿尔达汗顶着浴巾从房间窗户探头出来,估计刚洗完澡,“我刚才去你那边看了眼,郑叔说你去机场送人,不列颠博物馆的事情搞定了?” “都搞定了。”卢灿冲他比划个ok的手势,又指指客厅。 四人在一楼客厅汇合,自然又是一顿对米拉的吹捧,有佣人送来咖啡。 “维文,我和米拉打算注册一家电影公司,你的那家纵横影业,有兴趣入一股吗?”阿尔达汗忽然抛出一条建议。 卢灿的眼睛在米拉和阿尔达汗身上溜一圈,米拉微微有些不安。 这女人,还真是精明! 讲真,卢灿心底有一丝不舒服。 这就想要单飞? 诚然,纵横影业与米拉·奈尔之间,没有经纪合约,只是单个项目投资,她确实有权力和自由组建电影公司,相信这次戛纳的一战成名,再找电影投资应该不难,可是别忘了,去年这时候,她为了电影《早安孟买》四处求爹告妈拉投资…… 现在成名了,就迫不及待地和前投资商划清界限? 卢灿甚至都能猜到,所谓的让纵横影业入一股,极有可能是出于阿尔达汗的建议。 一家前途不明的电影公司,卢灿还真不在乎,只是,这位印度女人的这种做法,让他心底有一点膈应。可是,旁边坐着自己的兄弟……卢灿抬了抬手,笑笑,“米拉,这事……你和艾迪(陈羽莲)聊去,我对电影没兴趣。” 米拉见卢灿松口,忙不迭点头,“我会和艾迪小姐解释这件事的。” 卢灿却没理她,扭头对阿尔达汗笑眯眯道,“你女人在我投资的公司工作,确实不合适。你打算将电影公司开在哪儿?” 米拉脸色一变,却没敢出言反驳。 没错,卢灿这句话明显在敲打这个印度裔女人——放你离开,是因为你是兄弟的女人,至于你引以为傲的所谓“新锐导演”,其实屁都不是! 同时,卢灿还用“你的女人”来限定米拉——你特喵别玩绿茶那一套!你不承认是兄弟女人,就有可能面临报复。当然,也只是可能! 阿尔达汗不知道是听懂了装糊涂,还是真的没明白,似乎也没看到米拉的脸色,哈哈一笑,抬手在卢灿胳膊上拍拍,“米拉的志向是成为国际知名大导演,说实话,你的那个纵横影业,窝在香江,没前途,还是来伦敦。我和米拉打算在松林制片厂,注册一家电影公司,筹备她的下一部电影。” 阿尔达汗似乎在以开玩笑的口气,替米拉·奈尔解释。 “松林”,是英国现存规模最大的制片厂,位于白金汉郡艾佛希斯镇,好莱坞007系列的重要取景地。现在,这里已经成为英国影视拍摄基地,大约有全球两百多家电影公司在这里注册或建立分部,最为有名的莫过于华纳兄弟影业公司的摄影大棚。 只是,在英国注册电影公司合适吗? 卢灿呵呵一笑,没发表意见。 不过,阿尔达汗却没放过他。他可是知道,卢灿在投资行当中,素来有着鬼眼般的神奇,“你笑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卢灿没回答,反问一句,“为什么不去好莱坞?” 阿尔达汗对电影行当一窍不通,看了看米拉,这个女人手指绞在一起,不安的解释,“好莱坞……对于亚裔导演,还有文艺片市场,算不上友好。” 不得不说,这女人确实精明,看问题也很准,只是,见识依旧有限! 不知道欧洲电影快死了吗? 在英国即将沉沦的土地上,即便是再能自由,又能取得什么成绩?更何况,英国就不歧视亚裔导演?英国的文艺片市场就一定好? 这些话,没必要对她说。 倒是可以找时间和陈羽莲说一说——此时,好莱坞的商业电影,绝对是黄金市场! 第164章 天马行空 要说米拉·奈尔的想法,并没有错。 她既没有与纵横影业签约,也没有说因为这部获奖电影的版权、利益分配什么的与纵横影业闹纠纷,她只是希望迈出一步,朝自己的梦想更近一些。 有错吗? 肯定没有! 本质上,米拉·奈尔绝对算得上一个优秀的人才,否则也不可能在第一部电影就能拿到戛纳电影节大奖。卢灿对她有些意见,还是基于他对米拉的判断——绿茶! 他不讨厌绿茶,这是一种社会现象,但是他讨厌绿茶套他的兄弟! 原本,他以为阿尔达汗只是玩玩,过段时间就忘了,这种事情在此之前已经发生过n次,可是这一次,很让人意外,阿尔达汗竟然动真格的了——竟然花了一年多时间追求这个女人,前段时间甚至还表白过……最让卢灿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拒绝了!如果真的一刀斩,那又无所谓,毕竟,感情嘛,谈不拢那就散呗,偏偏对方抛出“床照上,名分就算了”。 这是典型的想要继续吊着的节奏啊。 这就让卢灿不得不替哥们琢磨。 中午是田婶做的饭菜,说是为阿尔达汗与米拉准备的接风宴,他俩爱不爱吃不知道,倒是非常符合卢灿的口味。 吃得有点撑,卢灿对阿尔达汗招招手,“去茶室坐会儿,整点茶消消食。” 两人坐定,卢灿冲了两杯苦丁,递给对方一杯,“你和米拉,怎么回事?” 阿尔达汗转动了一下茶杯,吹吹表层上面的一丝白沫,“什么怎么回事?就是那么回事呗。” 卢灿没接话,眼睛盯着他看。看得阿尔达汗有些坐不住,赶紧举手示弱,“好好,我说还不行吗?这段时间在东南亚四处跑,我也琢磨过米拉这人……” “我承认,这女人不是我能驾驭的,她的主见性很强,做事目的性也很强,并不适合做媳妇。”听他这么说,卢灿松了口气,不错,反思很到位。 又听阿尔达汗说道,“不过,她确实很迷人。” 卢灿翻了个白眼,刚才自己还在夸他呢,这会又来了…… 阿尔达汗上身忽然朝卢灿这边前倾,嘿嘿一笑,“阿灿,我后来又想了想,其实……她的提议也不错,你不觉得吗?我不用负责,她也不用负责……” 这家伙,露出一丝猪哥笑容,扬了扬手,“她更愿意用身体换取一点资源和心灵的自由,无所谓的!我给她就是!” “就像这次,她想要成立电影公司,那就成立呗!能花掉我多少钱?就她那文艺片,我投资五百八百万英镑,估计够她玩个十年八年……嘿嘿,这十年八年,她不还是我的?更何况,她办得公司,指不定还能给我赚点呢?” 我去!还有这种算盘?害得自己替他担心!听得卢灿忍不住要踹他一脚。 不过,卢灿素来帮亲不帮理,阿尔达汗真的这么处理的话……说明他很有理智。 这件事随即撇开不提。 “你这次去法国,见到阿瓦希?” “我见他干嘛?”阿尔达汗摆摆手,“他挖他的钻石,我弄我的铜矿,而且他也未必在巴黎,我估计,还在北极圈躲在地窨子里面烤火呢。” “那见谁去了?”卢灿似笑非笑。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阿尔达汗再度挥挥手,又端起茶杯咪了一口,眉头皱起——苦丁茶的头茶,味道可不是那么好下咽的。 他太了解阿尔达汗——既然刚才已经说了对米拉已经有所规划,那这次去巴黎,一定有所图,而且肯定不是米拉,或者说米拉只是捎带的。 “我去见卡利集团的米勒·伊恩,还有马赛的林格特·菲儿。” 这两人卢灿知道,一个是大巴黎都会区最大地下帮派势力卡利集团的头头,一个是马赛港走私集团皮西亚斯的老大,都曾经是阿尔达汗早几年处理黑货时的合作伙伴。 卢灿笑笑问道,“你打算招一批欧洲面孔去几内亚干活?” “干黑活只是一个方面。”阿尔达汗抬头,露出一丝苦笑,“当初我们筹划开采米米卡铜矿就没有考虑周全,用的全是华人或者缅北面孔。印尼的那帮人,至今还以为我们是亚洲资本,而自由港是欧美资本……你明白我的意思?” 还真是!卢灿明白他的意思,一拍额头,这件事说起来是自己的失误! 当时只考虑节约成本和便于管理,没考虑到全华工所带来的企业联想。 虽然米米卡铜矿注册的是外资,印尼的高层也知道是实打实的外资,可是,欧美的外资和香江、缅北的外资能有一样的待遇吗? 更重要的是,当地人不知道啊! 自由港公司在当地经营很多年,管理粗暴、克扣严重,可偏偏印尼从上到下,无人敢反抗。米米卡铜矿用的是华工……印尼人对华工可没有心理压力,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当地百姓。 先天上,他就不敬畏你! 所以,只要自由港稍稍鼓动,或者利益诱惑一下,当地人及机构,就敢找米米卡铜矿麻烦! 所以,米米卡铜矿麻烦不断! 如果不是阿尔达汗点破,卢灿怎么也想不到,根子出在这! 阿尔达汗真的历练出来了,越来越睿智! 卢灿冲他竖起大拇指,他的对策,还是不错的——找一些洋面孔,无论是充当安保,还是管理层,对印尼当地人还是有些“威慑”作用的。 阿尔达汗挑了挑眉,有些自得,又道,“我打算找卡利集团要一百个人,找皮西亚斯集团要五十,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去几内亚。” “我不仅要警告一下当地人,还有当地那些手欠的机构,还要让自由港公司知道,我阿尔达汗可不仅仅在东南亚有背景,在欧洲,我同样有办法给他们找事,让他们不得安生!” 卢灿一惊,眉头微皱,“你这是在……晒马、叠马?” “晒马”一词,最通俗的解释就是,两帮人对峙,双方都拼命招呼己方势力的人站出来,,展示自己的实力,以威慑对方。至于“叠马”,就是好多好多马仔,人多势众的意思。 “对啊,我就是要晒马叠马,让自由港的那帮人清醒点,我们不是好惹的!” 黑威慑? 卢灿手指在眉心揉了揉,琢磨阿尔达汗这种做法的效果和隐患。 这一做法看起来有点胡作非为,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有些天马行空,效果恐怕未必差。虽然自由港矿物公司本身也涉黑,可没有哪家公司愿意被地下组织缠上…… 这也是一种力量的展示。 只是,隐患在于米米卡铜矿,未来肯定摘不掉“涉黑”的帽子,不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而且,这么做只怕会影响印尼当局对于米米卡铜矿的看法。 卢灿盯着阿尔达汗,很严肃地问道,“阿依拉,真要这么干,你很容易被扣帽子的,以后的国际通行,都有可能遇到麻烦。” 阿尔达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那又怎样?大不了我就在伦敦和东南亚之间晃荡就是,这么大的地盘,还不够我折腾?” 他倒光棍,卢灿一时间无话可说。 两人端着茶杯,默默地抿着。 卢灿还真不好判断,阿尔达汗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不过,他倒是从这种近乎疯狂的做法感觉到,别看阿尔达汗整天嘻嘻哈哈,他在米米卡铜矿上承受了巨大压力! 虽然当初说好,阿尔达汗负责铜矿,可是,自己毕竟是股东,而阿尔达汗还只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扛起这件事。 现在,他需要支持,尽管他要强的没说出口! 卢灿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停地揉着——自己该怎么帮他一把? 阿尔达汗在等着卢灿的决定,见卢灿许久不发话,他的手指在茶桌上敲击几下,“嘿,阿灿,你睡着了?我还打算让你从香江数字k再找一批人过来帮忙撑场子呢!” “人肯定不成问题!不仅能从香江帮你找一批,北美那边,协胜堂、华青帮,我也能给你找一批!只是,这件事你得考虑好!” “我正愁着北美那边没插旗!那就干呗!怕他个鸟!”阿尔达汗倏然起身,一掌拍在茶桌上,震得茶杯都跳起来,茶水洒了一桌。 看着阿尔达汗血气方刚的脸庞,卢灿忽然明白,为什么虎博的老人们,总说自己看起来像老头子,做事瞻前顾后,一点朝气都没有……与阿尔达汗相比,自己真的过于求稳! 这次,就干它一家伙? 至于说影响米米卡铜矿发展……呵呵,这家铜矿后世开采三十年都没能挖到储量的一半!要什么发展?就它一家已经够吃!更何况,自己和阿尔达汗还可以成立马甲公司不是吗? “那就干它一家伙!”卢灿同样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沉声道。 “喔噢喔噢!”阿尔达汗一声怪叫,既惊讶又欣喜,伸出右掌,与卢灿重重击在一起。 卢灿将桌面的茶杯拾捯一番,擦干净茶桌,两人再度坐下,“阿依拉,说说你的计划。” 第165章 体育基金 资本的积累,总是伴随着罪恶。 所以,如果要扒一家公司的黑料,请去翻找这家公司早期的资料,一翻一个准! 卢灿身上的黑料同样不少,只是,暂时还没人扒,而且,卢灿比很多人更清楚,如何去掩饰这些黑料,那就是慈善与公益! 卢家名下有两大基金,一慈善一公益。 注意,慈善与公益,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慈善是个体自愿地奉献爱心与援助的行为和从事扶弱济贫的一种社会事业;公益是以政府为主导,个体为辅助且自愿的自愿通过做好事、行善举而提供给社会公众的公共产品。前者以社会团体为核心,后者以政府为主导,一定不能搞错。 卢家的公益基金是1981年成立的理想教育公益金,主要目标为亚洲国家的教育机构尤其是国内教育机构,提供力所能及的教育推广,譬如建立学校、援助教育设备、纾困学子等等。 至于慈善基金,就是与东华三院联合的“善行”风灾社会救助慈善基金,主要援助对象为黑风暴中的灾民。 黑风暴,就是台风。 香江是一个经常遭遇台风的地域,开埠的一百五十年历史中,造成严重灾害的超级台风,有详细历史记录的已经超过二十多起。 1979年8月,超强台风“荷贝”袭港,造成数十人死亡,八百栋房屋倒塌,万人受灾,三百多艘船艇受损或翻覆,上环威利麻街码头直接被海浪冲垮导致永久停运。彼时的卢家刚刚缓过来,便捐资东华三院,单独成立“善行”风灾慈善基金,开始专项慈善救助活动。 也正是因为这两项慈善公益基金,再加上卢家时不时捐赠慈善的行为,撑起卢家在香江的口碑,让媒体有意无意地忽视掉,卢灿外公一方的黑背景。 现在,卢灿悄然启动他的第三个公益基金——红色激情体育基金。 一大早,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大坑道拐中环,后座上,坐着林嘉义夫妇。 林陈钦丽手拿着化妆镜,正在补妆,刚才出门略急,早餐时破坏的唇线,没来得及描。另一边的林嘉义,则在翻看今天的报纸。 陈钦丽抿了抿嘴,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算满意,随口问道,“阿义,这事我们自己也能玩得转,阿灿那小子坚持拉上霍家,是不是担心他最近一段时间在伦敦太高调,怕国内对他有看法,让霍家能转圜平衡?” 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 林陈钦丽原本是一个沉浸于商场和家庭的女性,自从担任时尚集团的总裁之后,她的目光越来越高,已经开始触及原本她根本不会关注,也不喜欢关注的政治领域。 这就是,眼界决定世界。 “大概是这意思。”林嘉义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 “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跟你说话呢,这么敷衍?”陈钦丽收起化妆镜,有些不满,凑过去看看丈夫手中的报纸。 这份《东方日报》上,大篇幅报道昨天法鼓山农禅寺为大千居士所筹办的大型水陆法会。 报道的照片中,就有站在一众宾客中的卢嘉锡,他半搀扶着的带着墨镜的钱穆老爷子——钱老的眼疾让他几近失明。 林嘉义已经看完,见妻子感兴趣,便塞给对方,自己靠在座位上挪挪身子,半躺下来,“你还别说,这事绝对是国内第一次,我们还真未必能搞定,拉着霍家,才有把握。” 他们夫妻口中所说的事情,就是卢灿几次打电话与他们商量,拟定成立红色激情体育基金一事。 最开始,卢灿与林嘉义讨论的,并非成立体育基金,而是赞助1984年中国体育代表团服装的事情,林嘉义几乎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 并非不赞成,而是不可能。 卢灿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这种商业化赞助在1983年的中国,几乎不现实! 他遂即提议,以成立“奖掖体育杰出人士”的基金模式,尝试推动这次赞助活动,于是才有“红色激情体育基金”的出炉。 这次,林嘉义没有否定,但依旧有疑虑。 这家基金的原则是“奖掖体育界杰出人士、扶助体育事业发展、关注全民健身”,虽然没有说是为国内特设,可林嘉义很清楚,受益者肯定是国内体育行业。 可是,现如今的国内什么情况,林嘉义同样也很清楚——拿固定工资、铁饭碗的年代,还在提倡“不求回报,无私奉献”,你一私人想要“打赏”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体育人士…… 是何居心? 讲真,林嘉义并不觉得靠自己及卢家,能搞定这件事。 于是,卢灿又提议,拉拢霍家一起。 拉霍家进来,无疑是一手好棋。 霍家与国内的关系,那是战争年代接下的交情,肯定不是林卢两家所能比的。进入八十年代后,霍家在国内的投资,几乎畅通无阻,他们连续成立了培华教育基金、霍家教育基金、番禺建设援助基金等等。 当然,林嘉义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霍家愿意共同参与,那就一起弄,如果霍家觉得商业味过浓,那就后退一步,请霍老帮忙联络。 这不,林嘉义夫妇今天拜访的,就是沙宣道霍家。 霍家城堡,已然在望。 没错,霍家大宅是香江少见的城堡式建筑,俗称“石头庄园”。 建设者为一代电影大亨陆运涛,可惜的是,此人死于1966年的空难。1973年,陆家以143万港纸,将这座城堡庄园,出售给霍家。 此时的霍家城堡中,一位黑瘦的老者端着茶杯呷了一口,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长子,“阿廷,林、卢两家的提议,你……怎么看?” 今天的见面,正是霍老的长子居中撮合。一开始,霍老没有多想,奖掖国内杰出体育运动员,助力体育事业,这是好事啊,因而,他爽快地答应,与林嘉义见面聊聊。 不过,昨晚睡觉时,老爷子又琢磨一遍,意识到这件事有点蹊跷——霍家说不定会被当枪使。 林家递过来的基金会概述中,诸如奖励杰出运动员教练员,捐建体育设施,来香江交流……这些都没问题,问题出在“捐赠运动员教练员的个人用品及运动器械”上。 “个人用品”这个词汇,就有点意思了,服装、箱包,肯定算个人用品。 林家是靠什么起家的?这不就成为“商业赞助”了吗? 霍老爷子对国内体制的熟悉与了解,绝对是香江前五,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讲真,他并不认为这种商业赞助行为,有什么过分。只是,林嘉义如果在稍后的见面中,不挑明这一点,存着将霍家当枪使的心思的话……不妨碍他直接拒绝对方! 老爷子问出这句话,就是想看看自家长子够不够精,有没有看出对方的用心。 坐在老爷子对面的蒂莫西,同样捧着一杯茶,也在琢磨稍后的见面,忽然听到父亲问话,他愣了愣,什么怎么看,这是好事啊? 凭着对老豆性格的了解,他忍住了脱口而出的想法,想了会,才说道,“从推广国内体育事业的角度来说,这是个好事,国内的体育设施确实很落后,相比于欧美、东洋,都还有很大欠缺,需要有这样的基金来激励和扶持……” 自从1974年担任父亲的翻译,频频出席国际体育事业交流活动后,霍正廷对体育事业很熟悉,对国内体育事业的情况也相当了解,所说的内容,尽管有些空泛,可还是很有道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豆的脸色,准备一旦出现诸如“皱眉”的情况,他就会来个“但是”,可是,老豆的表情非常平静,既没有因为他的宏论而动容,也没有出现明显的不满意表情…… 这就让霍正廷有些纠结。 最后,他还是决定来个“但是”——总不能全是正面的,只有“但是”才能表明自己考虑问题的全面性。 “我觉得,这家体育基金,掌控在林家或者卢家手中,不太合适,最好我们家能拿下主导权……” 他没注意到,听到这句话时,他老豆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他老豆此刻已经相当失望——全篇废话,最后一句尤其愚蠢! 有些失望! 手指轻轻敲击茶杯,发出闷闷的声音,霍老正琢磨着该怎么启迪长子,管家进来了,躬躬身,低声汇报,林嘉义夫妇到了。 算了,让他在稍后的会面中,自己体悟去。 霍老长身而起,又抬手示意儿子,“你去迎接一下。” ……………… 英国伦敦,卢灿与阿尔达汗两人重新修订“黑威慑”计划后,依旧该干啥干啥。 不过,阿尔达汗的卫队人员,却陆陆续续离开了不少,有去北美的,有去东欧的,还有回港的。 阿木,则带着卢灿写的一封信,前往花莲。 他需要外公能帮一把! 这是卢灿写给外公的信——有些事,电话不好说,也说不清。 一场被后世称之为“全球黑道大会”的盛事,正在酝酿中。 第166章 家人到来 五月的最后一天,田乐群、孙瑞欣带着小石头,在王大柱辛婶夫妇陪同下,抵达伦敦。 舷梯靠上,舱门打开,空姐安吉拉露头,对地面挥挥手。 率先走出舱门的是王大柱夫妇,小石头被辛婶抱着。 小家伙和两个月前相比,胖了不少,估计在飞机上睡得很好,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摸着,田婶在他的双下巴上掏一把,立马咯咯笑着,逗得田婶直乐,抢着抱过去。 卢灿看了眼田婶抱着的小石头,可是,小东西看了他一会,似乎不认识,扭头看向旁边的温碧璃,不再理会他。 喔噢,还很傲娇。 “叔,婶。”他对王大柱夫妇笑着点头,眼睛却看向舱门。 “阿欣陪阿群换身衣服,一会就下来。”辛婶一边和温碧璃、田婶聊着孩子,一边回了卢灿一句。王大柱这才醒悟过来,对卢灿点点头,“哦哦,阿群在后面,一会下来。” 没等他说完,就被郑光荣拉到一边,“烟瘾犯了,我俩去抽一根,不掺和年轻人的事。” 卢灿笑笑。 不一会,孙瑞欣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丫头一身干练的灰色西服,梳了个高马尾,兴奋地对卢灿摆摆手,“阿灿!” 与奔下舷梯的孙瑞欣抱了抱,亲了亲额头,丫头顺手抱住他的右胳膊,导致他不得不抬抬左手,朝随后下来的田乐群摆摆,“田姐。” 田乐群却换了一身米白色的长裙,略施粉黛、红唇亮泽,乌黑的秀发盘成发髻,有一种雍容的味道。听到卢灿的称呼,她嗔怒地瞪了卢灿一眼,“瞎喊什么呢。” 又对过来打招呼的温碧璃笑笑,“阿璃,来伦敦两个月,待着还习惯。” 温碧璃顺势挽住田乐群的胳膊,笑道,“跟香江差不多。西敏市还有个华埠,那地方香江人极多,卖的都是港货。得空,我们三去转转?” 她说的是伦敦唐人街,华人、孟加拉人及印度人很多,有“小香江”之称。 孙瑞欣隐蔽的撇撇嘴,从香江来伦敦逛小香江?这不是闲得慌? 田乐群却笑着拍拍温碧璃的手背,点点头,“好啊,哪天得空,我们一起去转转。” 小石头兜兜转转,还是来到卢灿的怀中。不满五个月的孩子,觉多,被大家逗弄一会就有点倦了,捏着拳头打着哈欠,在卢灿怀中迷迷瞪瞪。 一家人上车,田乐群坐在卢灿身边,低头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轻声问道,“阿灿,这边事情都准备好了?” “嗯,都妥了。”卢灿将孩子平摊在怀中,臂弯稳稳地托住颈部,扭头在妻子的脸庞亲了一口,“香江那边能来多少宾客?有统计过吗?” 田乐群想了会,说道,“我以你和小石头的名义,发出去八十二封邀请函,收到确切回复一定去观礼的,有六十来位,估计最终来伦敦的,会超过七十人。” “这么多?!”卢灿单手揉了揉眉心,“阿璃订了五十间酒店房间,未必够啊。” 倒不是心疼花钱,而是卢灿没想过这么高调。 “鼎新爷爷和谭爷爷,都认为这次应该操办一下,壮壮卢家的声势,而且,咱们家现在生意伙伴多……请这个不请那个,不合适。就这些,已经是我和阿欣筛选过一轮的,还有,外公那边……” 卢灿旋即想开了,热闹就热闹点,“稍后让阿璃再与威斯敏特酒店,再预定五十间。” “这么多?”这次轮到田乐群吃惊。 “外公那边肯定要邀请的,还有小姨夫妇一家,东洋和北美,也有几位需要送请帖。” “哦!你看着办。”田乐群靠在丈夫的肩上,顺手把儿子岔开的腿拢了拢。小家伙哒两下嘴,朦胧中举着拳头,似乎有些不满被人打扰。 田乐群望着窗外的英式建筑,眼神迷离。 此刻的她,心情不错。她来过伦敦,不过都是因为商务,来去匆匆,这次不同,能逗留三周多时间,得要好好转转。更重要的是,回到两个月未见的丈夫身边,让她感觉很安定。 这种感觉,很让人沉醉。 可惜,哪儿都有破坏气氛的孙丫头! 孙瑞欣从对面的座位上蹭过来,“阿灿,今年的时尚周,咱家准备的钻石,一定会震趴下金大福家!那个钻石矿……究竟在哪儿?” 说这话,她把卢灿往中间挤了挤,顺势坐到卢灿的另一侧。 小丫头,心眼还不少。看得只剩下一人坐在对面座位上的温碧璃,低头翻了翻白眼。 从小养大的丫头,更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尽管对孙瑞欣的行为不满,田乐群也只是瞪了对方一眼,没有赶她离开的意思,反而自己往旁边侧了侧。 阿欣口中的钻石,自然是从加拿大王子岛开采出来的桶钻。 所谓桶钻,是香江对金伯利岩管钻石矿的一种称呼,与“岩钻”相对应。 两种钻石的生成原理不太一样。 金伯利岩管钻石矿,它是地核岩浆喷涌而出形成的由底壳到地幔的圆锥体矿区,呃,我们所见到的很多地球钻石矿深坑,就是基于这一矿脉生成原理而挖出来的。 “岩钻”矿脉不同,它是地球地壳运动,岩浆平铺在底壳所形成的矿脉带,每一颗钻石几乎都被岩石包裹。这种钻石的形成原理,与红宝石矿差不多。 岩钻矿脉,多出现在亚洲,譬如曾经的钻石生产大国印度。 桶钻矿脉的产量,相对而言,要比岩钻更高,因为它的钻石分布更密集。 至于说两者的品质……没办法比较。 英女王皇冠上的“光之山钻石”,就是岩钻,而女王权杖上的“非洲之星”,则是桶钻。 你能说两者谁的品质更好吗? 从去年年底发现矿脉,到今年的试探性开采,阿瓦希带人挖掘出大约四百多粒钻石原石,其中,达到珠宝级别的将近三分之一。 特别说明一点,不是所有的钻石都可以称之为珠宝,只有亮度、克拉数、光泽度、折射率、净度达到一定数值的钻石,才能称之为珠宝。 有关钻石的概念,几乎都是西方人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灌输给东方人,其目的,不外乎就是赚钱。至于后世有无数人追捧的施华洛……请问一句,水钻是钻吗? 纳德轩珠宝现在也是“钻石市场”中受益的一员,卢灿自然没有必要去纠正这些观点。 “听说在北极圈附近,我也没去过。听说很冷,一年只有几个月的开采期。”卢灿摇摇头,对阿欣微微一笑,“你要是有兴趣,等伦敦这边事情敲定,我们一家子走一趟。” 孙瑞欣马上扭头看向另一侧的田乐群,眼中闪烁着希冀。 “去什么去?这趟来伦敦,前后快一个月,家中肯定一堆事,哪有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田乐群横了孙瑞欣一眼。 孙瑞欣晃晃卢灿的胳膊,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卢灿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无可奈何。 两人如同演哑剧,招来田乐群的白眼。 她坐了起来,伸手轻捶卢灿肩膀,“丫头野惯了,你可别再那么惯着她!前几天田镇回来跟我说,那边荒凉的很,几百里不见人烟,她听到了,就动了心思想要去看看,跟我说过一次,被我怼回去,这不,又央到你这里。那荒郊野外的,有什么可看的?” 末尾一句,是特别对孙瑞欣说的。 孙瑞欣撇撇嘴,却不敢回嘴。 “加拿大那地方荒郊野岭的,没什么可看的。”卢灿只好和稀泥,“前几天,北洋的团队去了澳洲,正准备勘探。一旦澳洲发现钻石矿,到时候我们再去。” 卢灿的话,立即转移了两女的注意力。这条消息两人真不知道,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田乐群诧异道,“澳洲也有钻石矿?什么时候钻石这么多?” 澳洲有钻石,而且存储量非常大,但澳洲钻石矿的开采,历史非常短。 1979年,西澳的阿盖尔地区发现钾镁煌斑岩,这是岩钻的一种矿脉带,此后的几年中,澳洲老牌矿业公司阿什顿矿业,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勘探与试采,最终在今年五月份,确定基本矿脉带与储量,准备从下半年开始大规模开采。 澳英关系很特殊,阿什顿矿业就有相当多的英国资本。因此,这条消息很快在伦敦传开,包括戴比尔斯在内的众多企业巨头,对此虎视眈眈。 这条消息自然也就瞒不过身在伦敦的卢灿。 阿盖尔粉钻,举世闻名,卢灿自然也听说过,想想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提前想起来呢? 受这条消息启发,他忽然又想起,澳洲钻石一共有三大矿区,阿盖尔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大矿区,分别是西澳的艾伦代尔矿山和澳洲北部地区的梅林矿山,前者是九十年代发现,后者更是新世纪之后发现的超级矿区。 自己完全有机会插手,甚至独占! 因而,他很快与阿瓦希联络上,让他分派部分人员前往西澳艾伦代尔,把地儿给圈起来,至于什么时间开发,看心情。 第167章 故人旧事 搏斗中,也不知两人谁碰到按钮,悬挂在墙壁上方的淋浴喷头,喷出一股气泡水。 浇在滚烫的身上,刺激地卢灿一哆嗦。 他连忙伸手按停,搂着田乐群往浴池中的汤泉中缩了缩,枕在浴池的边缘凹弯。田乐群靠在他的腋窝边,手指扣着丈夫胸前的小疙瘩。 激情之后,两人都没有起身的打算。 “本来准备月中过来,因为为香江时尚周定制的模特佩饰,我不太满意,要盯着赶工修改,还有罗马珠宝展展品的事,拖后了几天。” “这一拖……又遇到大千先生过世的尾七法事,爷爷突然又说要去北市,家中不能没人。” “这不,一直拖到现在。” 一家之妇,又兼职商场,田乐群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数不胜数。这会儿,她在絮叨着解释为什么到五月底才来伦敦——原定计划是五月中启程,可偏偏赶巧了。 “爷爷回港岛了?”卢灿撩起泡沫,往田乐群雪白的肌肤上慢慢涂抹,也算是表达他对这位贤惠能干的妻子的歉疚。 “我上飞机之前一天回来的,精神不太好。听爷爷说,钱老的身子骨也不行了,估计是因为这事,爷爷上心了。我都劝了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可就是不听劝。” 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的本质。 田乐群的小抱怨,充满生活气息,要比什么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更真实。卢灿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笑道,“钱老就那样,且活着呢,等爷爷来伦敦,我劝劝他。” “听说李老前段时间感冒,好了吗?”钱老的身体不好,卢灿知道,不过他一点不担心。钱老爷子寿长着呢——常年病秧子的人,反而更能活。 他更担心李林灿。 上次王季迁老爷子过来,聊到李林灿。不知怎地,李老染上病毒性感冒,以至于原本想要来伦敦的,最后都不得不主动放弃。 能让李林灿主动放弃,想必那真是撑不住了。 卢灿记得钱穆、张大千、张博驹等人的去世日期,可李林灿的寿数,他真不知道。得知这条消息后吓一跳,赶紧给香江去电话。好在戴静贤告诉他,李老在医院输液,高烧已经退下去。 “前天爷爷回来,晚上家中聚餐,李老也过来了,精神头差点,不过,恢复的还行。” “爷爷他们准备哪天过来?” “爷爷准备十号过来,鼎新爷爷和谭爷爷晚一些,十八号陪同宾客一道。” 卢灿忽然想起这次授封中的另一位港地人士何鸿生。这次爷爷授封成功,何鸿生算是帮了忙的,他是升封,有经验,还曾经到卢家传授经验。 且不说有没有用,单这份心,就是一份人情,卢家肯定要记住的。 便随口问道,“何家那位呢?他们的宾客也十八号过来?” “何家二太太来过我们家一次,商量宾客的事,我和她定的日子,都是十八号,除了咱家的飞机,我们两家还合伙订一架新马柔佛航空的波音737。” 港澳就屁大地儿,两家邀请宾朋,百分百有重合,何家现任掌房太太来卢家商量,很正常。卢灿的手掌,滑动滑动,不知不觉的有去了不该去的地儿。 田乐群伸手拍了一下,又撑着浴缸底坐了起来,哗啦啦一阵水响,接着,卢灿面前一片雪白。 见丈夫露出痴迷的眼神,田乐群一笑,伸手拽过浴巾,遮住春光,“诶,阿灿,我告诉你,何家二房的那个大女儿不得了诶,很会说话,精明的很诶。” 就这?卢灿笑笑,撩起浴缸中的水,往她的浴巾上泼,“这次来咱家了?” 田乐群坐在浴池边缘,脚趾磨蹭着卢灿的肚皮,点点头,“嗯,陪她母亲过来的。小丫头片子,说话一溜一溜的。我看,比咱家两个丫头,都要强一些。” 何家二房长公主,卢灿自然清楚,确实很精明,只是,要说她比温碧璃、孙瑞欣还要精明能干,卢灿是不相信的。要知道,孙瑞欣和温碧璃跟在自己身边,都有一段时间,无论是眼界还是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有所不同,绝不是现在的何家小姐能比的。 他笑笑问道,“哦?我很好奇,究竟什么事,让群姐你对她刮目相看?” “我和何家二太太,为双方重叠邀请的嘉宾,哪家是邀请方,起了一点争执……” 不是大事,不过,也不是毫无争执的必要。 要知道,宾朋的品级及数量,代表邀请方的脸面,而且还涉及到人情谁来还的问题。因而,尽管是同一场活动,可这位宾客究竟属于卢家请来的还是何家邀请的,还是要分清楚。 听得卢灿有点兴趣,“你们怎么解决的?” “何家那丫头,在旁边劝她母亲,说,这次授封,对卢家很重要,对何家而言其实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又说爷爷授封的封号高,英国这边肯定更重视,卢家需要更多宾客撑场面……前后说了五六条,把她母亲说得晕头转向,最终还是将宾客归属到我们家。” “那丫头,把我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回过头才醒悟过来,合着,咱家又欠他们老何家一个人情?” 从田乐群的口气中,能听出她对何家二房大小姐,很是欣赏。 卢灿哑然失笑。 何家二房公主,他见过一面,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彼时,她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现在,竟然能“坑”田乐群一把? 想到这,他笑着摇摇头,“没事,她还欠我一个人情呢,这次算是还上。” 嗯?田乐群一怔,“你认识潘茜?” “不认识。不过,见过一面。”卢灿连忙摇头解释,“大约三年前,谭耀东搬新家,我和郑叔去浅水湾找他有事,路过一号院,偶然遇见她弟弟爬树,卡在树上下不来,我和郑叔,随口提醒了一句,刚好她也在家中。当时,我和郑叔都不认识她,后来看报纸新闻,才知道。” “还有这事?”田乐群惊诧不已,没听卢灿提起过。 “瞎想什么呢?”卢灿一把拽过她,贤者时间已过…… “哎呀……你挤什么……石头还没吃……讨厌……” 又过了一段时间,卢灿夫妇从终于走出卧室。 一楼大厅坐满了人,小石头如同明星般受欢迎,被人逗着开心。 孙瑞欣对两人挥挥手,“终于出来了!都快洗秃噜皮了?大家都饿坏了,就等你俩恰饭了!” 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俩人在浴室呆的时间有点长,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没人敢戳破,只有孙瑞欣这小妮子敢。田乐群手指朝她点点,“碎嘴丫头,回头再收拾你!” 路过孙瑞欣身边,卢灿没屈指弹了她一记脑瓜崩,这丫头有段时间没教训,缺骂! 没理会她那张苦瓜脸,坐到郑光荣和王大柱的身边。他俩面前的茶桌上,放着一块尺余长的树化玉,估计正在讨论这种新出现的品种,该如何应用。 “阿灿,我刚才和你大柱叔讨论,这……树化玉好不好雕刻。”郑光荣笑笑说道。 “大柱叔,您的意见呢?” 王大柱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已经洗过澡,眉宇间有点倒时差的疲倦,不过,精神头还不错。他指指这块树化玉,“这东西还真没见过,不过,玉化的效果还是可以的,打磨之后,玉的质地,树木的纹理,配合你的那套‘木生财’说辞,应该很好卖的。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这种树化玉,内部裂纹情况怎么样,如果裂太多太碎,那就没什么价值。” 别看王大柱长得威猛,事实上他是纯正的雕刻师,家传的手艺,看玉的眼光也还可以。诚如他所说,树化玉的两大风险,就是裂与空洞——树木自身就有裂纹和空心,树化玉自然也有。 郑光荣对此无所谓,“只要有市场就行,至于裂,还有空心什么……怕什么?资源都掌握在我们手中,我说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怎么也不会亏的!” 这就是垄断的好处! “郑叔,柱子叔,阿灿,去餐厅再聊。”田乐群去厨房、餐厅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客厅,发号施令。她的话,要比孙瑞欣好使得多,一干人呼啦啦起身。 路过孙瑞欣时,卢灿的胳膊被她拽住,两人落在人群最后。她眯着眼问道,“灿哥,有人让我带话给你,问你是不是忘了她?” 这话问得……卢灿脑筋急转,温碧玉和陈羽莲,几乎两天一个电话,除此之外,自己似乎没有沾惹其她人呢? 认定孙瑞欣在诈自己,卢灿笑笑伸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下,“难怪群姐要教训你,整天胡说八道,就你这样子,怎么管人?” 孙瑞欣嘟着嘴,“我可没骗你呢。时尚集团陈姐的手下,可还有一位姓刘的在等你呢。人家可是说了,打算到巴黎电视四台来工作……你以后可就不好再见到人家啰?” 尽管孙瑞欣有所歪曲,不过,事情的大意,还真是这样。 孙瑞欣是刘茜莉认识最早的香江朋友,俩人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上次卢灿在时尚集团的发展会议上发飙,再度拨动刘茜莉的那根心弦。恰好,陈钦丽准备入股巴黎电视四台,刘茜莉便在一次与孙瑞欣逛街时,若无其事的提及,自己打算离开香江。 她这是在主动询问,如果卢灿对她没意思,她准备离开,如果有意思的话……别空着! 孙瑞欣这丫头,精明的很,一眼看破她的想法,这才有今天的递话。 至于丫头为什么要递话,又有她的另外小心思,这里不提。 卢灿一楞,还真是故人故事! 也对,这件事需要给对方一个了结,不能总让人“空”在那里。他伸手在孙瑞欣的脸颊上揉了揉,“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给我一个。” 第168章 一则消息 欧美的华人聚集区,最早被称为华埠,二三十年代有“唐人街”一说,到两千年尤其是京城奥运之后,在欧美官方的资料上,几乎全改成“中国城”。 伦敦的唐人街,规模没有纽约和旧金山那么大,也没有那么集中,大致以爵禄街为核心,以与之相邻、相交的四五条街道,构成不足一平方公里面积的华人占大多数的商区。 纳德轩珠宝欧洲分部,就在距离伦敦唐人街不远的苏活购物大厦十二层。 从这里一眼望去,伦敦华埠一览无余。 现任欧洲分部总经理陈少君,正向自己的直属上司,真正的大老板田乐群,二老板孙瑞欣,当然还有东家卢灿,轻声介绍着欧洲分部的经营状况。 纳德轩珠宝的事情,卢灿极少过问,有些无聊的透过窗户往外看。他对伦敦唐人街的观感不太好——面积很小不说,楼宇还很低矮、破旧,招牌灯箱林立,有些楼层的屋顶上,还搭建着一些石棉瓦、铁皮建筑,一看就知道是私自搭建的违规建筑。 总之,很像城中村! 也很像香江九龙启德机场附近的‘贫民窟’——启德机场附近不允许出现高层建筑,又因为飞机起落噪音巨大,因而启德机场周边几乎不存在富豪区。 这才是华人在伦敦生活的最真实景象。 伦敦华埠真正被英伦政府认可,事实上还是1985年的事情。这一年,伦敦市政厅出台《有关苏活华埠成立正式街区决议案》,才算真正确定“唐人街”的存在。在随后的十年中,伦敦市政厅对整个唐人街投资一定的财政资金,进行水电气等设施的整改,又有当地的华商总会和互助会集资建立“华埠牌楼”,才有了后来的伦敦唐人街。 这一议案出台的背后,则是香江回归已定的大背景。呃,如果再扩散联想,将它当成“拉拢港人”的手段,未尝不可,毕竟,伦敦华埠居民中,大多数都是来自香江。 也就是说,此时的唐人街,其实还是一个被华人占据的英式街区。 卢灿看了两眼之后,就没什么兴趣,又随手拿过今天的《泰晤士报》,翻了起来。 《泰晤士报》算是英国数一数二的“正论”大报,中产阶级以上人群的首选报刊,多年以来,也就《卫报》偶尔会对它形成威胁。 今天的《泰晤士报》上,还真有一则卢灿感兴趣的文章——着名纪实报道编辑记者马修,所作的一篇有关“希特勒日记事件”的综合报道。 “希特勒日记事件”绝对算是今年上半年全球最为轰动的一起诈骗事件。 始作俑者为联邦德国一位名叫米歇尔·拉斐尔的二手书店老板,他对自己的一位朋友声称,自己发现希特勒执的手写日记,时间从1932年6月22日至1945年4月18日,共计62本。 这位朋友,恰好是《明星画刊》杂志社的一位仓储主管。 于是,消息很快被《明星画刊》杂志社所得知,迅速引起这家杂志社的高度重视。 喔嚯,这条消息可不得了! 为什么这么说? 希特勒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在欧美,有关希特勒的研究,从未间断过! 再看看这套日记本的时间线。 1932年6月16日,洛桑会议决定停止德国赔款,这一事件,预示着希特勒所在的德国工人党,取得巨大的国际胜利,他们终于搬走德国人民身上沉重的债务大山。 1933年1月,希特勒如愿以偿成为内阁总理。 也就是说,1932年到1933年,被认为是希特勒走上人生最高点的起始点。 再到1945年4月28日午夜,希特勒与爱娃在地堡内举行婚礼,1945年4月30日下午,两人在地堡中自杀。希特勒的人生,落幕。 米歇尔发现的这套“希特勒手写日记”,时间线从1932年6月22日至1945年4月18日,几乎与希特勒执政德国的时间线,完全重合! 如果是真的,这六十二本的希特勒手写日记,那绝对是研究希特勒思想、行为、政令的第一手资料,也是解密希特勒身上诸多谜团的最直接证据,同时,还有可能找到二战中德军查抄的各种艺术品、财富的最终掩埋点。 称之为价值连城,绝不为过。 《明星》画刊立即组织了三名专家组成的鉴定小组,分别从希特勒的字迹、写作习惯、当时的纸质墨色以及笔记本的格式、当时希特勒所干的事及他的行程安排,以及与其它记载希特勒的文件进行核对等六个方面,进行全面鉴定。 全部鉴定工作,耗时两个月。 最终,《明星》画刊鉴定小组认为,这套希特勒日记为真品! 于是,杂志社立即与米歇尔展开谈判,以一百万西德马克的代价,买下这套日记。 1983年4月22日,《明星》画刊杂志社,在汉堡召开隆重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了这一“可以彻底解析希特勒的伟大发现”! 这则消息,震惊世界。 引发全球媒体,纷纷派记者前往汉堡,打算一睹为快! 孰料,《明星》画刊根本就不给那些记者机会,他们的发言人对外放话—— 想要看这些日记?可以!三百万美元,可以获得日记的连载权! 低于三百万美元,想都别想! 三百万美元,要价有点高,可依旧有些媒体蠢蠢欲动,譬如《纽约时报》集团和《泰晤士报》集团。其中,本篇报道的记者马修,就是《泰晤士报》集团谈判组成员之一。 就在洽谈过程中,联邦德国的内务部出面,搜走了全部六十二本日记。 此举,还造成西德媒体行业以及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的一致抗议。但是,很快从内务部传出消息,这六十二本日记,全部是假货,是臆造品! 对于这一结果,《明星》画刊自然是难以接受,正准备向法院提告,却又被内务部抢先一步。 5月1日,内务部抓走商人米歇尔以及报社仓储主管汉森,并指控这两人利1968年西班牙一家出版社整理出版的《希特勒:演说和言论1932-1945》一书,伪造希特勒日记,形成事实诈骗。 内务部调查组给出的结论不止这些,他们还搜查了米歇尔的二手书店,从书店中,查抄了大量三四十年代德国印制的书籍、笔记以及信件等,甚至还有好几份希特勒手写的行政命令及签名。所有这些,都被内务部当成“米歇尔伪造希特勒日记”的罪证。 不仅如此,5月4日,内务部还抓捕了《明星》画刊当时负责鉴定的三名专家,指控是“协助诈骗”。 马修的这边报道,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过,在报道的末尾,马修提出了两点疑问: 第一,鉴定三人组中的一位,他恰好认识——汉堡大学哲学教授约瑟夫·德里克。 在马修看来,约瑟夫·德里克绝对是一位博学多才的老教授,对德国近现代史的研究,非常严谨也很有成就,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人能参加一起诈骗案? 第二,时至今日,无论是米歇尔的律师,还是《明星》画刊的律师,都没能见到被关押的五个人,内务部给出的理由是“案情尚在审理”! 这就很奇怪——都已经对外公示案情过程及结果,怎么还在审理? 呃,也就是说,马修通过这两个问题,在质疑“希特勒日记”,究竟是真是假?联邦德国政府,是不是在掩饰什么? 这就是典型的“阴谋论”! 还别说,马修的“阴谋论”,卢灿还真的认可。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完报道后,他眼睛微闭,想了好一会,摇摇头,这件事如果真的是米歇尔伪造日记,那……这位米歇尔的水平,绝对远超自己! 这起“伪造诈骗案”,有两个超难点: 第一是笔迹。 希特勒1945年的笔迹,和1932年的笔迹,肯定不一样,这点不用解释。 如果让卢灿仿照希特勒1932年的笔迹,或者仿照1945年的笔迹,都没问题,洒洒水的事情,但是,别忘了,这是从1932年到1945年,连续十四年的笔迹变化……这是一种细微的,上下有连续的,不可觉察但又能隔断察觉的变化! 这种不知不觉的笔迹变化,而且是连续十四年的渐进式变化,是最难模仿的!几乎不可能成功! 卢灿不认为谁能有这种模仿水平! 米歇尔……他的伪造水平,能有这么高? 而且,有关希特勒的笔迹,并不难找,这十四年又是希特勒的高光时刻,几乎可以从德国的很多博物馆、资料馆都能翻找出希特勒的历年笔迹。 也就是说,很容易对比出,究竟是不是希特勒亲笔书写! 按照马修所言,约瑟夫·德里克既然精通德国近现代史,他对希特勒应该很熟,而且他应该能找到历年希特勒的笔迹…… 他为什么会得出“真品”的结论? 难道真的是“犯罪同伙”? 第二个超难点,就是墨色! 希特勒写日记,不可能总用一种墨水?单纯调制不同墨色的墨水,并让它符合陈年墨迹,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米歇尔能完成? 退一步说,即便是希特勒使用同一种墨水来写日记,留下的墨迹,与第一个难点一样——十四年的墨色渐进式变化,怎么模仿? 卢灿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完成这项“伪造日记”的工程! 所以……要么是米歇尔与《明星》画刊团体作案,要么就是西德内务部在掩饰什么。 真相究竟是什么?其实卢灿也很好奇。不过,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卢灿掩上报纸,摇摇头,哑然失笑。 “灿哥,走啦,去唐人街转转。”旁边传来孙瑞欣的招呼声。 他一抬头,陈少君的汇报已经结束,田乐群正在收拾资料。 工作结束了? 看他那惫赖模样,孙瑞欣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第169章 尾行乾山 陈少君算是纳德轩珠宝的第一批的“老员工”——其实也就不到五年的工龄。 原本是嘉妮担任欧洲分公司时期的巴黎店店长,去年因为伦敦店面销售僵化问题,被卢灿和孙瑞欣发现,整个欧洲分公司这边,几乎来个一次大换血,他也算“临危受命”,被田乐群委任为新的欧洲分部总经理。 一上任,他就将欧洲分部的办公驻地,由巴黎挪到伦敦,雷厉风行的调换几位店长,又组织几次宣传和促销活动,搞得还不错,业绩有所提升。 当然,也只是小有提升,东方的珠宝品牌,想要在欧美大行其道,真的很难,这需要坚持不懈的塑造品牌形象,以及潜移默化的改变消费者对品牌的认知。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等加拿大王子岛的钻石产量上来,纳德轩钻石类饰品,一定可以上个台阶,再加上设计能力的突破,纳德轩珠宝还有机会的。 还有一种做法,那就是“控股欧美品牌”,实现间接输出。这一策略,同样也已经在田乐群的考虑范围,目前已经有两家欧美珠宝品牌被盯上,正处于搜集资料期间。 陈少君原本还想着在老板和东家面前献献殷勤,没想到,一出苏活大厦的玻璃门,田乐群就摆摆手,“你回去,别耽误工作!” 一句“别耽误工作”就把他生生憋回去,不过,他还是挺细心,派出一名熟悉这一带灰色势力的安保,跟随拎包拿东西,遇到个小偷小摸的,也能出面说句话。 这次,卢灿几人没有拒绝——阿木回亚洲还没回来,今天出门只带了阿忠一人,多个安保挺好。毕竟,华埠地带,一向鱼龙混杂,万一遇到那种不开眼的,也有个防备。 这位安保,个头不高,五短身材,名叫邗江,湘南口音,两年前作为第一批安保来的欧洲,现在是伦敦纳德轩安保队的总队长。据他自己介绍,退役于第41军154师,这也是一支有着优良历史传统的部队,前身为东野,着名的“塔山英雄团”就出自于这支部队。 邗江的性格很活跃,有种湘南特有的“匪气”,他的粤语不太好,能听不能说,英语不咋地,不过很敢开口。因而在向卢灿几人介绍华埠时,湖南湘潭一带的方言+憋足普通话+零星粤语词汇+半生不熟的英语,让人听着很欢乐。 据他介绍,伦敦华埠,居住的并非全部都是华人,还有一些当地的英国人,孟加拉人、印度人以及东洋人,常住华人的占比约为一半,不到五万人,与纽约和旧金山华埠相比,规模小很多。 规模不大的华埠,牛鬼蛇神可不少,灰色势力密布,像各种三合会组织,英国本土黑势力,还有越来越猖獗的大圈帮,以及稍微正面一些的华人互助会,都在这一带横行霸道。 作为纳德轩英伦安保的总队长,邗江日常免不了要和这些势力打交道,脸熟,这一带的灰色势力,多少会给他一些面子。 他走在逛街队伍的最前面,带路,阿忠走在最后。 卢灿发现,诚如他所言,确实有些看起来像阿飞模样的年轻人,与他打招呼,有几位甚至很热切的称呼他“邗哥”。能看出来,在老板和东家面前,被人尊崇,让邗江有些暗暗自得。 呵呵,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很好! 卢家正处于快速上升期,晋升通道很多,只要不是那种“野心家”级别的存在,基本上都能满足,就怕你没能力。这个人……倒是可以让田坤和潘云耕关注一下。 其实,现在的伦敦华埠,真心没什么可逛的,街面与香江九龙地界很相似,各式中餐厅茶楼、跌打按摩针灸馆、狭小的武馆跆拳道馆,还有一些门脸房被租来开一些小卖铺超市、联谊中心、同乡会以及职介中心,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卖珠宝首饰打金店什么的。 在爵禄街走了一会,不光卢灿感觉没意思,田乐群也觉得浪费时间。她看看无聊的卢灿,对走在前面邗江招招手,“邗队长,这条街有没有古董店或者二手店之类的?” “有的有的。”邗江抬手指指前面,笑道,“前面五十米,就有一家东洋鬼子开的古董店,再往前还有一个二手市场,我去过两次,东西很便宜。另外,下一条街道右拐,到沙夫茨伯里大街,有好几家当铺。卢东家喜欢古董,肯定能买到好东西。”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阿忠……估计打死他都说不出这种话! 不过,东洋人开的古董店?那得进去看看,万一有好东西呢?不捡白不捡! 其实,逛古董市场,这种心理要不得,卢灿也知道,可是,这次来英伦,他几乎都没怎么捡漏过,绝大多数都属于“公平”买卖,心底痒得厉害,不免会这么期盼。 这家日式古董店,悬挂着一面小巧的旌旗招牌,上面写着“札幌的骨董店”。 看来,店铺主人来自东洋札幌地区。 推开虚掩的木门,店内有些昏暗、狭仄,接着传来一声怪怪的日式英文,“欢迎光临!” 英国房屋,一水的小窗户,室内采光差,店内白炽灯昏黄,再加上狭窄的室内堆满了各色古董,甚至还有些古董,直接悬挂在天花板上,店内气氛显得有些“鬼魅”。 这是英国古董店铺的常态,原因很简单,伦敦的店租,太贵。 进去五个人,店内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田乐群瞅了眼,就带着孙瑞欣出来,“阿灿,我们在门口等你。” 她俩出来,阿忠也随着出门,店内终于没那么拥挤。 “这位……先生,要买点什么艺术品?”说话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东洋男人,戴着眼镜,笑眯眯的点头问道。 邗江对古董一窍不通,看看卢灿。卢灿没急着回答,微笑着朝对方压压手,抬眼打量着四周。 那位东洋店东,一看卢灿这架势,就明白过来,对方并非带有明确目标。说白了,就是闲逛进来的,这种顾客,价值不会太大。 不过,他还是很礼貌的微笑招呼,“你慢慢看,需要介绍,请招呼我一声。” 哎,卢灿巡视一圈,有些失望。 这家店铺,虽然挂着东洋的名号,可出售的货品,更多的还是欧美的钟表、银器、玻璃器之类,带有东洋艺术风格的,也就一些瓷器和老板身后墙上挂着的几幅和绘。 至于中式古董,一件都没看到。 为什么没有中式古董,其实也不难理解。此时的中国古董不值钱,东洋老板不重视,要么就是这里是华埠,住在这里的华人想要出售古董,更喜欢去同胞开设的当铺或者古董店。 卢灿只好退而求其次,目光落在眼前柜台上的瓷器。这是一只典型的日式风格瓷器专柜,盅、盏、杯、碗、钵俱全,在品类上,铁绘、赤绘、金绘、彩绘都有,相当养眼。 “绘”是东洋瓷器的叫法,其实就是上彩釉色的颜色,赤绘就是使用红色釉彩为瓷器上色,铁绘则是使用铁釉剂绘制的釉色瓷器,铁在氧化焰的作用下回变成褐色或深灰色,因此,铁绘瓷器指的就是褐色或黑色瓷器。 卢灿手中的这件瓷钵,就是白地铁绘。 陶胎较粗,胎上罩一层白色化妆土作地,罩化妆土是为了增白以突现铁绘的效果,不仅如此,匠师还颇有想法的将白色化妆土直接做成积雪效果,有“堆塑”的立体感,至于铁绘,描画的是大雪中的青竹以及叶片如剑的竹叶。 这就是东洋非常有名气的一种专题作品——雪笹手钵。 又将手钵翻过来,在露胎的底部,落有“乾山尔”款。 哦噢,难怪看着颇有神韵,原来是东洋有名的“乾山”瓷。 说起这个乾山烧,与纳德轩珠宝特级设计师尾行烟子还有些渊源。 尾行烟子的祖上是尾形光琳,东洋历史上有名的工美艺术家、画家,而乾山烧的创始人,尾行乾山,就是尾形光琳的亲弟弟。 尾行乾山,年轻时接受野野村仁清(东洋京都府丹波人,陶艺家)彩绘陶艺的影响,绘画学其兄光琳,晚年往江户开设陶窑,世称“乾山烧”。 乾山烧的作品,注重雅趣,形成风格,备受后人模仿。 有一次,尾行烟子在参观完润馨瓷器后,曾经与卢灿谈及过尾行家族史及乾山烧。 别看尾行烟子现在只是纳德轩珠宝的一位设计师,事实上,她家的艺术传承,源远流长。 尾行家族崛起于尾行道柏,此人年轻时成为江北浅井家臣,后在浅井长政的女儿——着名的淀君、阿初(常高院,京极高次夫人)、阿江(崇源院,德川秀忠夫人)三姐妹的关照下成为织物大商人。 道柏的妻子,是东洋艺术家本阿弥光悦的亲姐姐,他的儿子宗柏自幼跟随舅舅学习,也很有学问和才艺,曾参与鹰峰光悦村的创作——光悦村是本阿弥光悦晚年的艺术创作基地。 到道柏的孙子尾行宗谦,也就是尾形光琳的父亲时代,尾行家族已经成为京都数一数二的巨商,经营着名叫“雁金屋”的织物店,专卖来自中国江南的丝绸及吴服。 在金钱和艺术的双重影响下,尾形光琳创建“琳派”,弟弟尾行乾山创建了“乾山烧”。 乾山的艺术作品,无论是制陶还是书法绘画,都流露出文人式的洒脱和禅意的朴素闲雅,追求悠悠自适生活的人生理想。 眼前这件雪笹手钵,就是乾山的代表作之一。 东西真心不错,可以存入东洋馆展览的杰作! 第170章 山中商会 东洋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忠于对强者的学习。 日不落帝国,领先世界两百年,这样的国家,自然值得东洋人取经,因而,在本世纪初,有不少东洋人来伦敦求学,其中一部分人,落户英伦。 西村原一郎,就是其中求学者之一,也就是卢灿面前这位六十多岁的店老板。 卢灿一共挑选六件“乾山”款的东洋茶具,一钵、二盅、一茶碟、一斗笠碗,还有一方茶研,构成东洋茶道的简易六件套,方便展出。 价格可不低,一共八千英镑。 这套东西,不太好评价它值还是不值——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后,这套乾山烧的价格,也不会高多少,这是东洋瓷器的升值趋势决定,不过,依照乾山烧‘每一件都是手工孤品’的特性而言,它又是值得收藏的。 买卖达成,又因卢灿一口流利的日语,让心情不错的西村原一郎,误以为对方是东洋人,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又盛赞了一番东洋本土经济发展很好之类的话。 卢灿笑笑,也不解释,在对方为商品打包之际,微笑问道,“西村桑,这套乾山陶瓷,从何而来,方便说吗?” 对方的手停下来,表情有些犹豫,卢灿马上挑挑眉,又笑道,“请原谅我的好奇!有一位友人,恰好是尾形光琳的嫡系后人,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西村笑了笑,微微颔首,表示理解,“这套陶瓷,来自于三浦竹泉家族。大约在五年前,三浦竹泉家族的三浦彻,离开伦敦回京都发展,得他信任,将这些物品委托给我,为它们找一位新主人。如今,这些物品能得到您的赏识,想必也不辜负他的心愿。” 三浦竹泉家族?原来是三浦彻的物品! 卢灿对东洋着名的工艺师家族,基本上都有所了解。 三浦竹泉家族以制作经营茶道用品闻名东洋,初代三浦竹泉,创烧“筛月庵”茶道用具,为明治时代的着名制陶工艺师。 这个三浦竹泉家族,与乾山烧,还真的有传承关系。 尾行乾山终身未婚,创建于二条城的乾山烧,最终留给养子伊八,世称二代乾山。文政、天保年间(1818~1844),伊八的弟子吴介,接过衣钵,为三代乾山。着名的琳派传人酒井抱一,又接过衣钵,不过他很快将乾山烧传给西村藐庵,再由西村传给三浦乾也,因而三浦乾也又称“六代乾山”。 这个三浦乾也,就是初代三浦竹泉的“老丈人”! 没错,初代三浦竹泉是“赘婿”,原名渡边驹次郎,早年师从三代高桥道八(东洋知名制陶家族)学制陶,出师后,入赘三浦家族,又因为继承权之争失败,遂自创“有声居”,后改名“筛月庵”。 三浦竹泉家族后人,虽然没能抢到乾山烧,可是手中有几件乾山烧,这不应该吗? 卢灿并不关心三浦竹泉家族如何,之所以要问清楚,是因为这些物品展出之时,有详细的传承备注,会更有价值。现在摸清楚情况,自然不想再追问下去,笑着敷衍一句,“三浦竹泉家族的茶具,意境悠远,倍享赞誉。西村桑能得三浦竹泉家族委托,自然也是诚信君子,值得托付之人。” 这是很高的赞誉。西村原一郎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很恭敬地朝卢灿鞠了个三十度的躬,“十分感谢!来自您的赞誉让我倍感荣幸!我做的还不足,很是惭愧!” 卢灿微笑着颔首回礼,他能感觉出对方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老朝奉”味儿。 “朝奉”一词,原指明清时代的盐店、典当行的店员,后来在苏、浙、皖一带,也用来称呼当铺的管事人,后来引申为“精明圆滑、有眼力劲的店铺掌柜”。 后来,“朝奉”一词,被东洋人引用,成为“掌柜”的假借词。 注意,“朝奉”一词,用来称呼的,是掌柜,而不是东家! 也就是说,卢灿怀疑眼前的老者,并非真正的店老板。或者说,对方从事于掌柜时间太长,没有东家的那种“店铺我有”的那种“从容”——姑且用这个词形容。 “店铺是你的”与“店铺是你管的”,会给顾客留下细微的感官差别。 譬如在面对顾客时,虽然两类人一样都对顾客很客气,但是,东主在心态上会更从容和平等,甚至还会有一种“别看你穿得人五人六,你小子说不定还不如我”这种想法,相比较,掌柜会更谨慎,更圆滑,两者之间的说话方式,自然不同。 刚才进门时,西村问话,卢灿没回答,如果是东家,可能就有些置气,但老掌柜,或者是出身于老掌柜的人,就不会。 卢灿更倾向于出身于朝奉——做了很长时间朝奉,退休后找个店铺自己开店。 譬如自己和他对话到现在,西村始终恪守“伺候顾客的原则之一”——不主动打听顾客的隐私,因而一直没主动询问卢灿的姓名,如果换成东家……很可能已经询问了。 这些都是细微的区别。 既然对方是朝奉掌柜出身,那以前一定也是做这行当的,卢灿来了些兴趣,“西村桑一看就是老朝奉,您店中……一定还有您最爱的珍藏,能否让我见见?” 像这种老朝奉,几乎手中都有一些私货,也就是私人珍藏品。 果然,西村原一郎犹豫了一下,这次,他微笑着询问,“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卢灿笑笑,没打算欺骗对方,不过,他还是耍了个心眼,“杏雨书屋的武田次郎、静嘉堂的长泽茂,都是我的朋友。西村桑,可以称呼我‘维文’。” 珠宝店铺、古董行,购买较为贵重物品的顾客,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行为,很正常,拍卖会上还有匿名拍卖呢。所以,西村原一郎见卢灿不打算说真名,只当他是东洋哪个财阀家的子弟在伦敦游学,不愿高调,因而也就没放在心上。 “您先收好这个!至于……”将整理好的锦盒递给卢灿,他微笑点头,“我这就给您取,希望您也能喜欢。” 说着,他转身推开柜台后面的一扇狭仄的木门,闪身进去。 透过缝隙,卢灿看到一张小床铺,应该是西村看店时的住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不到二十平米的店面,被这位东洋老者,利用到极致。 不过,如果说对方只有这么点财产,卢灿是不信的。因为在伦敦,古董店铺的开设要比二手店严格很多,没有一定的资本实力,是开不了的。 指不定这位看起来很窘迫的店老板,在伦敦富人区有着超大豪宅,不是没有可能。 将手中锦盒递给邗江,卢灿对他摆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田乐群和孙瑞欣正在隔壁一家店铺的橱窗前,评论着一件衣服。见卢灿出来,孙瑞欣跳了一步,笑道,“又买到什么好东西?” “嘘!”卢灿手指压在嘴唇上,轻嘘一声,低声道,“你们去隔壁店铺等我一会,我还要套点东西!” “套”这个词用得很形象。 卢灿的行为,肯定不是骗,毕竟,他没说一句假话,而且是真金白银购买。可是,很多时候,店主会将“镇店之宝”看得比什么都重,不会轻易卖给某一人,尤其是不差钱的时候,更不会出手。 这时候,就需要“套”。 孙瑞欣嘻嘻一笑,想要跟过去看热闹,却被田乐群一把拉住,两女转身进入隔壁店铺。 卢灿回到店内,西村还没出来,估计藏得比较严实,便探头看了眼柜台靠里的位置,刚才西村原一郎正在看的那本书。 事实上并非书,而是装订好的册页。 书页有些破损、发黄,页面上一张黑白照片,旁边配有中英文介绍。因为倒置的关系,卢灿没认出来字迹,不过,从倒置的图片看,有点像三足盖盉。 卢灿忍不住伸手,将这本册页掉个个儿,这次文字图片都看得很清楚,还真是三足盖盉,是明代仿制商周时期青铜盉制式,以错金银技法装饰,周身饰以方形回纹,浅雕而成,正式名称“明错金银三足盖盉”,一件很尊贵的酒器。 不过,让卢灿震惊的不是这幅图片,而是书页边角印制的“山中吉兵卫株式会社”! 这家会社,还有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简称——“山中商会”! 没错,就是那个搬空恭王府、盗空天龙山石窟,在中国经营六十年、在大阪、东京、伦敦、巴黎、纽约、芝加哥等地开设八家专卖店的东洋古董商社! 合上书籍,露出封面,褐皮线装册页,封面上贴白贴写着“支……”算了,改成“中国朝鲜古美术展观”,年号为“昭和九年”,又有公元纪年“1934年4月”。 这是山中商会1934年在全球巡展亚洲艺术品时的产品册页! 西村原一郎手中怎么有这本册页?没等卢灿想明白,室内传来“咚”一声响动,他急忙又将册页掉过去,沿着手指夹着的缝隙位置,重新摊开。 难不成这个老家伙,是山中商会的“余孽”? 山中商会的倒闭,是美国人干的事。 珍珠港事件之后,山中商会的所有资产被美国人没收,纽约、芝加哥、洛杉矶三家最大的店面直接被美国人无情查抄,颗粒不剩。 山中商社伦敦店面开设于1900年,同样积存大量来自亚洲的艺术品,甚至还有部分巴黎沦陷后转运过来的货品。 珍珠港事件之后,英国佬同样对山中商会采取严厉的制裁措施。只是,英国人当时正处于战争中,对于所谓的古董根本就看不上,他们责令中山商社缴纳十万英镑的罚款,并限时封店。 最终,山中商会伦敦店面,于1943年宣布破产关闭。没有文字记载,这家店面所存储的那些藏品,最终去向何方。 难不成,西村是当年山中商会伦敦店面的人? 正琢磨着呢,对方已经出来,手中抱着一个边长在四十厘米左右的正方体木箱。 第171章 鱼和鱼饵 如果只是一本五十年前的册页,当然证明不了什么。 不过,有了这件正方体木箱,就能证明,西村与山中商会,一定有关系。在木箱的右下角,有一朵压印的风叶草痕迹,山中吉兵卫家族徽章,后来成为山中商会的店标。 西村费半天劲,搬出这件带有山中商会标志的木箱出来……要说两者没关系,卢灿是不信的。 卢灿故意歪着脑袋,看了眼徽章店标,一副诧异的表情,“哦噢,竟然是山中商会的旧藏?看来,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呀!” “维文先生也知道山中商会?”西村有些诧异。 卢灿笑笑,“听我的老师,说过一些有关于山中定次郎的事迹。” 因为山中商会曾经倒卖过很多见不得光的物品给很多东洋博物馆,这些博物馆怕担上风险遭追索,因而,在东洋文博圈,几乎很少有人会提及这家商会,博物馆更是闭口不谈。 这种情况三十年后也是如此,作者君曾经有一次去京都,在一家骨董店聊起山中商会和山中定次郎,结果,那位四十多岁的老板竟然对两者一无所知,不像故作不知的那种。 这种掩盖真实历史的事情,东洋人没少干,久而久之,就无人知道真相。 好在,还有中国人记得。 “维文先生的老师,一定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呐。”西村原一郎眼神闪烁,看看卢灿后又点点头,“您猜得没错,这确实是一件来自山中商会的艺术品,要打开看看吗?” “当然!”卢灿靠在柜台上,挑了挑眉。 木箱是木条插栓式,一根钉子都看不见,全是榫卯,结构颇为精巧,这是东洋三四十年代特有的木箱。这种包装模式,后世备受称道,不少哈日学者认为,这是东洋工艺师独具匠心的设计。 只能表示呵呵。 东洋人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什么独具匠心,而是为了省金属! 至于省下来这么点金属干嘛用? 东洋缺资源,各种金属资源都欠缺。三四十年代,为制造战列舰,不惜派出专门的贸易队伍,在北美收购各种废旧金属。现在明白省下来金属干嘛用的! 插栓取下,顶板揭开,西村双手抱出一件高约三十厘米的物件,外面包裹着一层层的报纸。 从造型上猜测,应该是瓷器或者铜器,而且是圆腹的“尊”或者“瓶”之类的器物。 一层层报纸揭开,果然是一尊铜器,学名叫做“洒金天鸡尊”。 “洒金”是一种金饰工艺,其特点就是在器物表面,留下一块块不规则的金色斑块或斑点,非常华丽,多为皇家用品所用。 “天鸡”为古代吉鸟,自古即为吉祥的器用装饰题材。早在南朝,任昉的《述异记》就有记载:“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则鸣,天下鸡皆随之鸣”。 明清以来,以天鸡为形廓铸造的仿古铜器,经常被用作皇室贵族陈设风雅之器。 这件洒金天鸡尊,为一体式铜铸,形制颇为奇巧,尊口外撇,束颈处,置一对贯耳,鸡腹为尊腹,下承高圈足,气势昂扬。 尊口沿正面刻“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 这是“虚款”,其风格为典型的顺治康熙铜器风格,皇家贵族赏器! 这件天鸡尊,兼有仿古与华丽之风格,且周身皆用点金装饰,非常精巧,又因为是皇家用品,颇为尊贵不凡。 难怪西村原一郎将其视为珍藏。 “维文君,请上手。”西村似乎有些得意于自己的这件藏品,抬抬手,示意卢灿。 其实卢灿已经大抵看过,确认了年代,不过,他还是单手握住尊口沿,斜侧着器物,缓缓转动一圈,仔细查看纹饰及细节部位。 不得不说,这件器物保存得非常到位,品相非常好! 也就看个分钟,遂即放开手,笑眯眯问道,“东西不错,我在剑桥郡刚购置一套庄园,很适合放在陈列架上。西村桑,还请报个价。” “维文君能在剑桥读书呀,实在是英才!”西村原一郎微笑着恭维一句,心底再度猜测起对方的身份,可惜毫无头绪,不过,他基本认定,卢灿是哪家财阀或者大企业家的后人。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怀疑卢灿是华人,倒不是因为卢灿的日语说得有多好,卢灿说得只能算是流利,更因为华人很少去研究东洋的艺术品,更何况卢灿如此年轻。 没错,在西村看来,如此年轻的俊杰,只有东洋大家族才能培养出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北市和香江,更何况,还有卢灿时时刻刻在诱导他往岔路上去想——卢灿确实一句假话没说,但不代表他所说的不具备诱导效果。 和一个有钱有势还有才的大家族继承人交好,对于西村而言,显然不需要做什么选择。他再度微笑点头,“维文君如果喜欢,支付两万英镑即可带走它!” 卢灿眼睛眨巴两下,脑袋瓜极速转动起来。 这个价格,报的很有意思,既不是宰一刀的报价,也不是巴结的低价位,但又有别于正常价。 对方将这尊天鸡尊当成试探鱼饵吗?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足够的购买力? 两万英镑,二十五万港纸,贵么? 价格不算便宜! 不过,赏器一向要比生活器更贵,更别说这件赏器来自于皇家贵族,因而也不算太离谱。 有意思,自己将自己的身份当成鱼饵,结果,对方却将这尊货品当成鱼饵…… 这是在互钓? 呵呵,卢灿一笑,遂即点头,“谢谢西村桑割爱,还烦请帮忙包装好!” 他关心的是山中商社伦敦分店究竟有没有积压掩藏下来的货品,对于其它的……卢灿并不在意。互钓的本身,说明对方已经上钩。 这件洒金天鸡尊再度被装入木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达成! 卢灿依然没有离开,手臂压在木箱上,冲着正在数钱的西村继续问道,“西村桑,我偶有听闻……昭和十八年,山中商会伦敦店被迫关闭,有相当数量的艺术品不得不封箱入库。请问西村桑,这件物品,也属于当时的掩藏艺术品吗?如果是……您能帮我再寻找几件吗?价钱好商量的!” 他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说西村是山中商会的人,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老头子,我已经猜到你的来历,不用藏着掖着。 西村原一郎的手一顿,抬头对卢灿笑笑,“我会认真打听,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您的!” 他依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山中商会的人,不过,卢灿不着急,朝对方点点头,抬手搬起木箱,“那就等西村桑的好消息。明天,我会安排人登门,再与您联系。” 既然想要诱导对方,明天安排来的人,自然不能是阿忠这种憨货,人选卢灿已经有了,那就是新世纪航业伦敦分公司的那位日裔总经理青太郎。 这番说走就走、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下的作风,让西村原一郎有些懵,抬抬手差点喊出‘止步’的话,好在对方说过,明天会安排人登门。 看着缓缓关上的店门,他的眼神闪烁。 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将别人当成鱼,自信地认为自己是钓叟,殊不知,绝大多数时候,自己只是别人眼中的鱼。 ……………… 等卢灿几人回到别墅,温碧璃递过来一份传真文件。 卢灿瞅了眼传真抬头,是林嘉义会见霍老的双方会谈纪要。 呃,这件事蛮重要的,上午温碧璃没去逛街,等的就是这玩意。传真纸卷成厚厚的筒状,看来,双方商谈的内容很广泛啊。 将外套递给旁边的温碧璃,卢灿坐在沙发上,从头阅读。 霍老的第一条建议,就是改名字,他认为叫做“中华体育基金”更适合。 这一点无所谓,挺好的建议。 原来的“红色激情”这个名字,只是卢灿在电话中的随口一说,仔细想想,确实不太合适。 第二条是基金总额,从字里行间,就感觉出双方有一点分歧,但不严重。 林嘉义认为有一个亿港币已经足够,主要用于奖励运动员。而霍老则认为,既然三家出手,一个亿略显不足,总额在15亿或者2亿更合适。霍老的理由是——不能只考虑运动员,优秀教练员和体育工作者,也需要考虑进去。 这一条目上,卢灿更偏向于霍老的建议。 会议纪要的第三条,分歧更明显。 霍老直接要求,尽量减少商业化,当然,服装和运动器械的赞助,还是可以的,但不应该对运动员的形象,使用的过于泛滥。这显然是林嘉义所不能接受的,他还寻摸着在这些运动员中找几位形象好一些的,作为品牌代言人呢。 霍老的理由很简单,让运动员们潜心于运动成绩的提高,不要去打扰他们。 看完这一条,卢灿很惭愧,霍老是真爱国,而自己嘛……爱国之心肯定有,但私心也很重! 目光在第三条文字上巡视多遍,卢灿依然没能做好决断,只好往下看。 第四条就是中华体育基金的开户运作机构。 林嘉义自然是提出放在大华银行进行投资,而霍老则希望放一部分资金在兴业银行——这家银行中,霍家有相当比例的股份。 上亿股本的基金,放在哪家银行运作,都是一笔庞大的业务。 霍家不可能轻易松口。 卢灿同样很头疼,揉了揉眉心,扭头问身边的田乐群,“田姐,这次观礼,霍老邀请了?” “邀请了,但你知道的……霍老未必回来!不过,他家肯定会派观礼嘉宾到场,就是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田乐群笑着摇摇头。 卢灿眉头皱了皱,这件事是自己的失误,应该是自己去找霍老谈,而不是让林叔去处理——很显然,林叔更多的是从商业层面去考虑这件事。 事实上,这件事的意义恰恰在商业之外! “阿璃,给我手机!”卢灿伸手朝温碧璃晃晃,他打算亲自给霍老去电话。 第172章 卢家五老 六月的香江,已经正式进入雨季,海边的雨,来得急,走得却慢。 沙田卢家大院的玻璃花房中,卢嘉锡、王鼎新、孙立功、谭乐,还有被专程邀请来的福明泉,五位老先生围坐茶桌,品茗听雨。王鼎新、谭乐是卢家的老人,孙立功和福明泉最近几年也加入卢家,成为族老,可以说,卢家顶级决策圈,几乎就是这五位。 一阵阵海风,夹杂着泥土的腥味,透过纱窗涌进房间,不算好闻。不过,几位老爷子都已经习惯于“香江味道”,依然谈兴不减。 他们谈论的,自然是过几天去伦敦的事。 这会儿,讨论结果已经出炉。 “那就这么说定。”卢嘉锡拿起分茶器,将几人的茶盅填,“阿乐和老孙,你俩随这次飞机去伦敦,把招待工作提前担起来。阿灿和阿群他们虽然还算聪明,可这次去的人,上年纪的偏多,他们太年轻招待起来不合适,光荣和大柱也欠火候,肯定不如你们。” 孙立功和谭乐,将先卢嘉锡一步,前往伦敦,担纲嘉宾接待任务。至于王鼎新和福明泉,他们需要留守在香江,盯着家中和博物馆的事务,肯定去不了。 纳德轩珠宝和虎园博物馆,已经成为卢家的两大基本盘,容不得出任何问题。 谭乐老爷子嘿嘿一笑,冲着王鼎新挑挑眉,“哎呀,阿新,麻烦你看家啦,我可是要和立功去伦敦这座大城市见见世面啰。” 卢家大院是沙田有名的“老人院”,虎博的一帮老爷子经常过来不说,连港中大的几位老教授,也经常来这边聚会。这帮老头子中,又以谭乐的性格最为活跃,好开玩笑,又酷好下棋偏偏臭棋篓子一个,还死不认输的那种。 王鼎新白了他一眼,鼻孔中嗤了一声,“去伦敦可别揪着别人和你下棋,丢脸丢到英国,可就不好捡回来!” “瞧你这话说得……我江门棋王,扬威英国,成就一段佳话,怎么被你一说就成了丢脸?你自己说说,哪个英国佬能下的过我?” 呃,要是找英国人下象棋,貌似还真能赢,只是,英国人会和你下中国象棋吗? 论诡辩,两个王鼎新也抵不住一个谭乐,他白了对方一眼,扭头问福明泉,“老福,阿灿这次又送回来一批古董?哪天到港?” “这次送回来的东西,总量在四十二件。”福伯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他说话的速度,很平缓,如同他不急不躁的性格,“一部分可以填补佛造像馆,嗯,有不少佛头和佛造像。听阿灿电话里讲,可能是天龙山石窟的,这些东西还得跟国内同行通通气,要不,还不好上架展览。还有几台是当年内务府自制的自走钟、铜器和瓷器,听说保管的还不错。” “要和国内通气?”卢嘉锡眉头微皱,“这批货的来源和手续……有问题?” 王鼎新几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卢灿买“赃货”已经不止一次两次,纯属“惯犯”。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买卖手续很正规的,只是货源嘛,有点来路不正,不过也已经六七十年,没什么大问题。”福伯摇摇头,打消卢嘉锡的顾虑。 又笑道,“这批天龙山佛像,是二三十年代的时候,东洋的山中商社那帮魑魅魍魉搞到手的,手段见不得光。这次阿灿在伦敦唐人街,遇到一位中山商社当年的伙计,凑巧买下来。” 卢嘉锡松了口气,没再说话。 讲真,他既没听说过山中商社,也没听说过什么天龙山石窟。龙门石窟、云冈石窟和莫高窟他倒是知道,这个天龙山石窟又是什么地?想来不是什么知名的文化之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真不知道那小子从哪儿得知的……卢嘉锡压下心头的疑惑。有些事,不值得深究,他是卢家孙子,这一点才最重要! 王鼎新、谭乐两人却议论起来——对那个年代,他们都有着亲身经历,猜也能猜到这家东洋商社没干好事,交口痛骂起来。 一个说,“东洋贵子的老商社?那一准坏事做绝!” 另一个则骂道,“那帮东洋货色,就是抢劫,畜生不如的玩意儿……” 一直沉默的孙立功,此刻却惊讶地开口道,“天龙山石窟?太原的方山石窟,它们的石头佛像脑袋,都找到了?” 他的话,立即引起大家的好奇。谭老爷子追问道,“哟,老孙,你知道这个地儿?” 孙立功在卢家大院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平时话很少,除了练武健身,就是修剪花草,偶尔也会过问一下安保队伍的训练,存在感非常弱。不过,大家从来不会把他看成老实巴交之人——真的老实巴交,也不可能带着年幼的孙女,从北到南,几千里跋涉来到香江。 孙老爷子伸手摸摸前额,笑笑道,“二十出头的那会儿,鬼迷心窍,天天痴迷着习武。听人说,山西太原天龙寺有一位释门尊者,叫开碑手张万荣,能掌劈石碑。” “于是,我就和津门的一位朋友,赶到天龙寺找这位开碑手学艺。” “因此,我看过天龙寺后山的天龙石窟。” “不过,我去的那会儿,石窟已经挖的不成样子,佛像断胳膊断脑袋,几乎就没有一尊完整的。确实听人说起过,那些佛像佛首都是东洋人弄走的,不过,当时还小,没在意。” 卢嘉锡想要追问一句天龙山石窟的状况,孰料,谭老爷子抢先一句问道,“老孙,那个开碑手张万荣,真的很厉害?” 王鼎新在旁边点头笑道,“对对,那个开碑手,真的能开石碑?” “张万荣确实挺厉害的,开不开得了石碑我不知道,不过,他是形意门大师车毅斋的弟子,李飞羽先生的徒孙,1937年第二届全国武术大赛,他拿过一等奖。” “诶呦,那真的很厉害吖!你怎么没拜他为师?”谭乐又问道。 “当时他已经离开天龙寺,去太谷曹家大院,当镖师……” 王鼎新、谭乐很喜欢这种江湖趣闻,更何况谈话对象还是亲历者,孙立功也因为触动往事,谈兴很高,三人聊成一团。 彻底歪楼! 卢嘉锡歇了询问的心思,看他们三人聊得很嗨,卢嘉锡帮福老斟满茶盅,轻声问道,“飞机晚上几点钟到港?你和阿灿通电话,聊到大千先生的藏品问题了吗?” “晚上八点十分到港,我已经安排好人去接机。至于大千先生生前的藏品……我和阿灿曾经也聊过,不是今天,是上次。”福明泉抬手笑了笑,“阿灿聪明的很,你不用担心!既然钱穆钱老放话,大千先生的藏品北市故宫志在必得,他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那就好,我就怕那孩子犯轴!”卢嘉锡嘿嘿一笑,神色中有一点尴尬。 大千居士去世,卢嘉锡前去吊唁,远在伦敦的卢灿让老爷子去问问大千先生的子女和遗孀,有没有将藏品转给虎园博物馆的可能。 卢嘉锡确实和张家人聊过这件事,可惜的是,大千居士的遗产,有十多位子女以及六七位女人具有分配权,大家必须坐下来协商,才能得出结论。 所以,卢嘉锡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答复。 虎园博物馆想要收购大千居士藏品的消息,很快传到北市故宫高层的耳中。 蒋复璁暴跳如雷,北市故宫近在咫尺,你虎博竟然还敢觊觎? 真是欺人太甚! 他不仅自己当面警告卢嘉锡,手别太长,更透过钱穆放下狠话——你虎博只要敢收购大千的藏品,北市故宫将会彻底中断与虎博的一切交流活动…… 如果是卢灿在北市,这番威胁说不定还真的激起他的好胜心,双方大不了就不来往呗。可是卢嘉锡不同,他更平和,本身就不希望与北市关系闹僵,而且,他比卢灿更清楚,蒋复璁这帮文化人在北市的能量——蒋复璁等人的警告,绝不仅仅是所谓的博物馆交流中断——去年年底卢家可是在北市重仓投资,这些资本的安危,卢嘉锡不得不考虑。 因而,他主动放弃与张家人的后续接触。 相比卢灿去趟伦敦后,源源不断的用飞机往香江运送古董艺术品,他却连这件事都没处理好,让卢嘉锡都有些不好意思与卢灿聊这件事…… 几人正聊着呢,有人敲击两下玻璃门,卢嘉锡回头看了眼,“阿庆,有事?” 是卢家大院的管家边庆,卢灿喊边叔的那位胖子。 “各位好!”边庆进门后,对其他几老笑笑点头,又朝卢嘉锡躬躬身,“老爷,刚才兴业堂霍家老爷子来电话,问你下午在不在家,他准备过来坐坐。我说稍后给他答复。” “他来干嘛?”卢嘉锡一愣。兴业堂霍家与卢家最近几年关系确实还可以,但也没有好到随随便便就登门拜访的那种。 王鼎新在旁边提醒,“会不会是体育基金的事?” “体育基金的事情,不是嘉义在负责吗?”体育基金的事情,卢嘉锡倒是知道一些,但没怎么关注,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林嘉义在推进,怎么老霍追到卢家来了? 他还不知道,卢灿已经与霍家通过电话,而霍老认为,有些事情还得与卢嘉锡面谈才能敲定——卢灿虽然有才华可毕竟太年轻,卢嘉锡才是一家之主。 第173章 松林募资 伦敦也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大家困在别墅院中,不过,因为小石头这个开心果的存在,女人们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只要女人们有开心的话题,家中的气氛就不会差。 二楼的阳台上,卢灿、郑光荣、阿尔达汗还有王大柱,四人也在喝茶聊天。掌管茶局的郑光荣,一手流畅的“关公巡城”,似模似样,有点茶艺高手味道。 卢灿与王大柱都没有说话,香江老板谁不会点茶艺花活?阿尔达汗却开口惊讶道,“胖叔,您这一手不错啊,练过不短时间?” 郑胖子正等着这句话呢,摆摆手嘿嘿一笑,“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端着茶盅正在小口抿着的卢灿,差点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在桌上,就这水平世界第三? 几人哈哈大笑,郑胖子笑过之后,又感慨地摇摇头,“喝了这么多年,对闽地的岩茶和阿里山的高山茶,还不是那么习惯。这会要是泡一杯龙芽,再不济,雀舌也行!听雨品茗,不要太巴适!” 王大柱和阿尔达汗不懂什么龙芽和雀舌,卢灿懂啊。在后世,龙芽和雀舌,成为川地名茶的品类名称,其实,早期的龙芽和雀舌,是川地绿茶品级名称。 龙芽指的是立春之后,川地茶树长出的芽苞,真正的龙芽泡开后芽头是能够剥开3-5层的,是川地绿茶的最顶级品级。雀舌则是清明前后各一周采摘的一芽一叶,仅次于龙芽的绿茶高等品级。 卢灿心中一动,笑道,“这还不容易?您给伯父那边去电话,让他回老家走一趟,圈出一片山林。咱不要土地权什么的,就是承包茶山的龙芽和雀舌级的绿茶产出,当地还能创汇,何乐而不为?” “会不会……太过分?”为了满足一点口舌之欲,就包茶山?尽管郑光荣现在很有钱,可这种方式在他看来,还是有些过于奢侈。 “郑叔,您想多了。”卢灿笑着抬抬手,“龙芽和雀舌级绿茶,送到香江之后,可以重新包装,做成我们自己的礼品茶。您琢磨一下,咱们家这么多公司,每家公司那么多客户,每年迎来送往需要多少礼品?以前都采购润馨瓷器或者玉器,那玩意好是好,可是不显份量,现在添一种自制礼品茶,分量感就出来了。而且,南方人喜欢喝茶……如果还有剩余产量,也可以送到商场,走纯高端路子,茶叶的利润可不低。” 其实,不用卢灿说的这么明白,郑光荣已经意识到还真是一桩非常有前途的生意! 手指朝卢灿连点几下,“瓜娃子就是聪明!干了!回头就给老大他们打电话……对了,川茶色形好,可惜有点淡,不经泡,君山岛的银针也不错。我安排老刘家的小儿子回去一趟,找闵主任和杨厂长聊聊,把君山岛茶厂的头茶也包下来!” 一经卢灿捅破,郑胖子的思路如泉涌,很快勾画出他的“茗茶大计”,连关键人物都安排好了——他口中的老刘,就是当年君山岛上的竹木师傅,闵主任和杨厂长,则是君山农场的两位负责人,卢灿都见过。 还真是做生意的料! 郑光荣又对着阿尔达汗和王大柱手指点点,“你俩沾光,一人给我两百万港纸,新成立的茗茶公司,给你们各留百分之二十股份,再多没有!” 两百万港币对于阿尔达汗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大投资,他乐得混在中间得好处,点头嬉笑,“胖叔,那就谢谢您带我发财!” 王大柱有点犹豫,家中财政大权不是他分管呐,正踌躇着呢,一楼客厅传来辛婶的声音,“郑胖子,这事承你一人情,我家出的钱,回头转给你。” 合着,一楼的那些女人,耳朵都竖着呢!连二楼的谈话,都听得这么仔细! 田婶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楼下传来一阵咯咯乱笑。 创立茗茶公司只是一个小插曲,尽管知道这家公司未来可期,可依旧没被卢灿放在眼中——赚钱的机会多了去了,譬如眼前就有一个赚钱的机会,是阿尔达汗带回来的信息。 最近几天,卢灿忙于山中商社的交易,阿尔达汗也没闲着。 作为一名称职的“舔狗”,他陪同米拉·奈尔出入松林制片厂,准备成立影视公司的文件,筹备办公地点,招募人员,昨天晚上才回到蓝贝斯。 他从松林制片厂带回来一条消息——松林制片厂打算收购谢伯顿制片厂,打造英国最大、欧洲第二大、世界第三大影视制作基地! 当阿尔达汗说出这句话时,卢灿很诧异,这句话确定没说错?在他的印象中,世界最大的几家影视基地,不都在好莱坞吗? 影视行业,他真心不怎么了解,所有的那些,都是脑海中的记忆印象。 阿尔达汗解释之后,他才明白过来。 事实上,此时的好莱坞,远没有十多年后那么强势,欧洲电影的小日子,过得并不差。 说说欧美影视集团的实力排行榜。 六十年代,全球最大的电影制作集团,公认的,是美国米高梅影业。这家公司市值最高峰时,能占据北美年度总票房的28,在全球拥有十三个大型摄影棚,三万多名技术工人。 不过,进入七十年代,这家制片集团快速滑坡,赌业大亨柯克·克尔科里恩接手之后,更是加速度滑向深渊,柯克将其优质资产剥离,或售卖或改建成高档酒店,差点让米高梅“猝死”。 好在柯克是个资本运作高手,很快利用米高梅,吞并联美影业,这也让米高梅的排名不那么难看。八十年代初,这家公司的排名,大约在全球第六或者第七的样子。 榜首,被购置多处米高梅甩卖的摄影基地的华纳兄弟影业公司取代。 但是,华纳兄弟只能在北约范围内称雄,它的榜首位置,并不被苏盟及华约的国家认可。 因为,莫斯科国影一三厂,也就是苏盟的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无论是人员规模、电影产出以及影视拍摄基地的数量,都要超过华纳兄弟。 第三呢?也不是好莱坞公司,而是法国高蒙制片集团。 这也是一家有着悠久历史,拥有从影视基地、制作、发行、影院等全流程的垄断性质的电影公司,每年的电影发行量,接近法国制作电影总量的三分之一强。 第四就是英国的松林制片厂,英伦三岛最大的影视制作基地。 第五依旧不是好莱坞的电影公司,而是声名鹊起的“宝莱坞制片集团”。没错,印度人在孟买打造的电影制作基地,已经初见成效。 第六名的归属,则在米高梅公司与南斯拉夫波斯纳电影制片厂之间产生。 米高梅就不再介绍,说说这个南斯拉夫波斯纳电影制片厂。 他们每年能制作三十部电影,在东欧拥有四个影视基地,全职员工超过两万三千人。整个六七十年代,东欧的电影市场,几乎都被南斯拉夫人制作的电影所霸占,风头一度超过莫斯科国影一三厂。原因很简单,他们制作的很多战争题材电影,更真实,更具有人文气息。 这家制片厂是南斯拉夫国营电影制片厂,受到铁托元帅的特别照顾,曾经邀请毕加索为他们设计海报,制作的二战系列影片,被称之为“最具历史价值、最真实”的二战系列电影。 第八名为好莱坞的派拉蒙,这是始终屹立好莱坞的常青树。 第九名第十名,则在迪士尼与英国的谢伯顿制片厂之间产生。 前十名排列完毕,不好意思,没有香江电影公司,没有国内的制片厂,甚至连东洋的电影制片公司也没能上榜。 原因同样很简单——全球电影票仓在欧美! 至于说宝莱坞为什么能上榜? 呵呵,印度电影,最喜欢自己玩自己,外人进不去,他们的电影,别国也欣赏不了。 排名第四的松林制片厂,如果收购排名第十的谢伯顿制片厂,大概率能超过法国高蒙影业公司,成为欧洲仅次于莫斯科一三厂的电影集团。 阿尔达汗虽然是亚裔,可怎么说也是英伦颇有名气的资本大亨,他的“女朋友”投资电影公司,阿尔达汗动用了一些人际关系,很快被松林制片厂知道这件事。 于是,松林制片厂的总裁拉夫尔·尼尔森,找到阿尔达汗,希望他能投资松林制片厂,帮助他们完成这次收购,并承诺对米拉·奈尔成立的影业公司,进行能力范围内的照顾,包括影片发行。 完全收购谢伯顿制片厂,预计需要资金八千万英镑,拉夫尔希望能从阿尔达汗这里融资三千万英镑,他可以为此交易给阿尔达汗并购后松林制片厂8的股权。 三千万英镑,8的股权,这也意味着并购后的松林制片厂,市值为375亿英镑。 阿尔达汗拿不定主意,回到伦敦找卢灿商量。 入股松林制片厂? 卢灿对好莱坞有印象,对英国电影则是一片空白,因而,很自然的认为,这桩投资没什么价值。可是,当他看到松林制片厂旗下的子公司目录表时,又有些犹豫了。 松林制片厂,并非简单的电影制作公司。 表单显示,这家影视公司在传媒方面布局非常早,譬如,1932年,松林制片厂就入股英联邦“三大社”之一的新闻联合社——这是与路透社、法新社齐名的新闻通讯社;不仅如此,松林制片厂还拥有《观察家报》超过15的股权;伦敦电视三台影视频道14的股权。 妥妥的一家传媒集团的基础啊! 第174章 殃及池鱼 后世,英国有两大传媒集团世界闻名,其一为以路透社为核心的路透集团,另一家就是臭名昭着的bbc,也就是英国广播公司。 进入网络时代之后,这两家传媒集团选择不同的发展方向。 路透社利用其海外一百多个国家的驻外机构,进军大数据服务行业,成为众多全球五百强企业以及区域、国家的首席智囊机构。 2008年,加拿大汤姆森集团并购路透集团,成交价为177亿美元。 bbc则变成一家内容制作商,在炮制新闻,纪录片以及网络节目制作上,有着相当亮眼的表现。 总之,两家传媒集团,都活得不错。 可是,原本可以和他们齐头并进的新闻联合社,则泯然众人矣。这中间究竟发生什么,卢灿一无所知,但很显然,这家通讯社肯定走错路! “你看中了这家通讯社?”阿尔达汗捂着额头,实在跟不上卢灿的思路——自己找他聊入股松林制片厂的事,结果他却看上松林公司入股的一家子公司? 卢灿微笑摇头,手指在面前的表单上另外两个名称下面点了点,“这两家我也很看重。” 阿尔达汗带回来的松林制片厂子公司目录表上,列出的公司不少。 松林制片厂的正式名称为“pe wood”,前身是1905年成立于南安普顿郡的乔治·瑞克电影公司。1936年,乔治的儿子亚瑟,将父亲的电影公司搬迁到白金汉郡,扩大规模,改名“松林制片厂”,也就是今天的松林影业公司。 亚瑟·瑞克是一位非常精明的企业家,虽然不懂电影制作,但他懂得投资,尤其是利用项目撬动英国越收越紧的土地政策——他利用松林制片厂建设摄影基地及摄影大棚的机会,拿到了位于伦敦市中心到希斯罗机场的黄金主干道两侧,高达二十二万平方米的土地使用权! 在这片土地上,他投资了一家四星级酒店,二十多间拍摄大棚,最大的一间为007系列打造的摄影棚面积达到5430平方米,号称“世界第一摄影棚”。 松林制片厂旗下还有四家电影制作公司,八家个人工作室,一座影视基地,三座参与投资的影视改建城镇,还拥有还拥有占地500亩的外景基地,包括多种自然和人文景观。 在影视制作服务方面,同样拥有相当完备的人才储备,不仅提供国际一流影视后期制作设备和专业技术团队,同时还配备木工、泥瓦匠、设计师、缝纫师、财务管理、后勤人员等,输送给美术、场工、服装以及会计等电影工种。 此外,松林制片厂还拥有两家发行公司,分别负责英伦三岛的发行,和面向欧洲及北美;一家演员经纪公司,现有签约演员、歌手一百多名;一家与伦敦安森学院联合创办的表演学校;一家唱片公司;一家胶片压制工厂;两家印刷厂;一家模型制作公司…… 零零星星的子公司近三十家,员工总数超过两万。 所以,用“英国影视行业巨无霸”来形容松林制片厂,并不算夸大。 卢灿手指的那两个名称,一个是《观察家报》,另一个是英国电视三台。 此时的电视三台只有三个频道,但是,未来他们将是bbc最大的竞争对手,英国第二大无线电视运营商,大名鼎鼎的“itv”! 也许,当初入股它们,松林制片厂只不过想要有自己的电影宣传矩阵而随手为之,因此,这两家媒体以及新闻联合社,都不是松林制片厂控股企业,排在公司名录的最下方。 看到三家公司的名字,阿尔达汗明白过来,“你是……看好英国的传媒集团?” 卢灿微笑点头。 后世的全球五百强企业中,传媒集团所占的名额并不多,传媒的盈利水平也很一般,很多传媒产业甚至在亏本经营,但是,不可忽视的是传媒所掌握的话语权,尤其是在西方世界,掌控传媒几乎等同于掌控舆论导向! 相比起美国政府规定的b级以上媒体,必须掌控在具有美国国籍的公民手中这一较为苛刻条件,英国传媒更好掌控,几乎对英联邦成员不设限——只需要在完成交易时宣誓对女王效忠,同时与唐宁街签订一份《禁止危害联合王国公共安全的承诺书》之后,基本上就没啥事。 又因为北美是英联邦最大的“遗产”继承者,英美之间存在特殊的同盟关系,英国媒体在北美享有非常特别的待遇,英国移民也要比其他国家的移民更容易被美国机构接受。 新闻集团的默克多,澳大利亚人,他就是在英国扎下传媒基本盘之后,移民北美,最终成为世界前三的传媒集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循着这条默克多曾经走过的路走下去,未必能保证一定取得成功,但是,其中风险变小,变得可预估,那是一定的。 所以……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呢? 卢灿给出的答案,太出乎预料,阿尔达汗搓了搓手,有些纠结,“想要买下松林制片厂掌控的股份……怕不是那么容易呀。” 卢灿笑着摆摆手,“只是一个想法,不用那么急,徐徐图之,总有机会的。” “至于投资松林制片厂的事……”他想了十多秒钟,还真不好给出建议,便说道,“你约一下拉夫尔·尼尔森,问问他最近有没有空,我俩请他喝茶……算了,还是直接点!告诉他,就说我们想要听听他对松林制片厂的未来发展规划,才能决定是否投资。” ……………… 下午三点半,雨未停。 大华银行伦敦分部总经理马奇、菲利普斯基金的康丁,还有财务顾问团负责人米格尔·蒙特亚,相继赶来。他们是来找卢灿会商,今天在伦敦股票及期货交易市场发生的突然状况。 今天是本周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所有的交易商、证券经纪人,都在盘算着这个周末又该去哪儿开心快活。结果,铁幕另一侧的消息传来,英镑汇率暴跌,伦敦期货市场的即时指数震荡不已,军工、金属类股票飙升,而民生类、航运类股票暴跌…… 瞬间把所有人砸懵! 卢灿在上午十一点半接到第一个电话,紧跟着,他的手机几乎就没听过,都在征询他的意见。 究竟发生什么事? 说来话长,还得从今年三月份说起! 1983年3月23日,演员总统里根,发表着名的“星球大战”演说。美国提出的“星球大战”绝对是冷战期间,华约和北约之间除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之后,最严重的对峙事件。 这一年,发生很多事。 两个超级大国在多条战线上都处于高度紧张的对峙状态,在阿富汗,苏盟军队正在对付美国cia武装的圣战分子;在波兰,克里姆林宫支持贾罗塞尔斯基将军反对“团结联盟”,该联盟得到西方许多情报部门的协助;同时华盛顿和莫斯科都在欧洲加紧部署越来越多的中远程核导弹…… “星球大战”的提出,无疑是火上浇油,所有政论家都认为,苏盟一定会采取最激烈的对抗措施。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苏盟对这条消息除了表示冷嘲热讽之外,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制。 就在人们以为,这次苏盟认怂之际,今天上午十点,苏盟领导人尤里·安德罗波夫在华沙发表演说,首次明确提出“为对抗所谓的星球大战计划,苏盟不排除首先使用核武器,对有威胁的目标采取先发制人的打击!” 这条消息,让整个欧洲为之瑟瑟发抖! 也就是这条消息,让西欧各国的股市,呈现断崖式下跌! 战后的英国伦敦,虽然不是双方的最前线,但是,伦敦一直是北约对抗苏盟的重镇,苏盟如果对欧洲发动打击,伦敦绝对是第一批遭受打击的城市。 今天下午三点钟,伦敦交易市场闭市前,英镑兑美元的汇率,跌到110,这绝对是英镑有史以来最不值钱的时候!要知道,就在两年多之前,一英镑可是兑换两点五美元的呀! 这就是典型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马奇、康丁、米格尔三人坐在卢灿面前,愁眉苦脸,对今天的突发状况,手足无措。再精明的金融家、财经专家,在这种突发性的事件面前,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仨,不约而同的将求助目标,对准卢灿。 讲真,这件事卢灿还真不知道,相关的记载,在历史书上只是一句话带过——“星球大战挑起美苏阵营新一轮的对峙”。听起来轻轻松松,可是,身处其境时才知道这句话的残酷——今天下午,全球至少有上百名证券经纪人跳楼自杀,数不清的企业产值严重缩水乃至破产! 不过,自从中午时分得到消息之后,卢灿便琢磨起来,也有些对策。 这条消息让他解开一个困扰已久的谜团——1983年的英镑对美元为什么会跌到105的历史最低点?无它,唐宁街正在有意识透过汇率放水,来降低出口门槛,促进出口型经济的发展,可是,又偏偏遇到战争的威胁。一加一大于二,最终,导致英镑汇率几近崩盘。 英镑汇率崩盘了没? 这一点卢灿记得很清楚,这一轮英镑汇率暴跌,最终并没有崩盘,在105的阈值点,英镑开始绝地反弹,最终恢复到15的比值。 因而,对于接下来的操作,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呢! 第175章 金融秃鹫 6月13日周一,英镑汇率继续探底。 上午十点,大华银行伦敦分部,会同新加坡德银投资伦敦分公司,伦敦菲利普斯基金等三家机构,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宣布,将英国央行即英格兰银行五月份发行的英镑国债,纳入中远期投资名录表。 马奇总裁表示,三家机构将在今年,陆续购买不少于一亿英镑的五年期央行国债。 发布会现场一干财经记者,都傻眼了——这绝对是逆市而行的骚操作!要知道,此时的唐宁街那帮老爷们,还没有就上周五的突发性股灾发声呢,你一家外资银行,这么急着救市? 反应过来的伦敦《金融时报》财经记者卡鲁,不等举手,就腾地站起身来,“总裁先生,是不是唐宁街已经出台有关救市措施?大华银行这么做,是唐宁街救市的一部分吗?” “no!这只是我们三家机构在研究之后所做出的的一个投资举措。” 马奇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媒体满意。 卡鲁遂即又问道,“总裁先生,众所周知,第244期国债的销量并不是很好,请问,你们三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期做出这样看起来……不合时宜的决定?是在向唐宁街,还有央行示好吗?” 英国媒体一向很尖锐,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英国第一次发行国债,是六百年前的英法百年战争期间,此后,几乎每次遇到重大事件都会发行国债,用民间经济来促进国家经济发展。 二战后曾经停发过一段时间,进入七十年代的欧洲经济停滞期间,英国再度开始发行国债。 今年五月份发行第244期国债,最大发行额为60亿英镑,为期五年,年利率为734。 如果单纯从年利率来看的话,国债的收益率还是不错的,可是,这一期国债的销量,并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因为英镑的快速贬值,使得英国国债的年利率几乎被贬值抵消。 没利润的事情,又有谁干?兑换美元坐等升值不是更香吗? 昨天,卢灿提出购买国债时,曾遭到马奇、康丁两人的一致反对,可是,卢灿认为,英镑汇率已经探底,即将出现折线上行。 理由?卢灿的理由听起来很不靠谱——他认为,英国及英镑作为近百年来全球强势经济体及代表,唐宁街无论是基于面子还是基于维护英联邦的向心力,都不会允许出现英镑低于美元的币值出现!即便现在的美国生产总值要甩开英国几条街! 这是一种很不科学的论断,可是,最终马奇和康丁还是接受对方的观点——不接受也不行啊,谁让对方是大老板大股东呢? 如果英镑汇率探底,转而上行,那么,英国国债显然是个很不错的投资产品。 投资英国国债,不仅能获得不错的经济收益,还能向唐宁街卖个好——你看,我们大华银行等几家金融机构,很支持英国央行机构的工作! 也就是说,卡鲁所说的“示好”确实存在,只是,不好当面承认。 马奇耸耸肩,“唐宁街和英格兰银行是否救市……你应该去唐宁街去询问。” 聪明的记者又不止卡鲁一位,很快,《经济观察报》的记者起身,“马奇总裁,你认为英镑汇率的拐点,已经出现?” “我们有理由相信英镑在过去两百年积累下的影响力!”马奇摊开双手,给出一个似乎意有所指的答案。 尽管三家机构的联合新闻发布会,新闻相当劲爆,不过,无论是大华银行还是菲利普斯基金,都算不上伦敦金融市场的“超巨”,发布会的新闻只能如石块投入池塘,一圈圈向外扩散。 在比伦敦早七个小时开市的香江金融市场,已经乱成一锅粥。 八十年代初,香江金融市场与伦敦联系最为紧密,其次是纽约,再次是东京。这次突发性的金融波动,又以伦敦最为暴烈,因而,香江金融市场的慌乱,可想而知。 看衰港纸前途的浪潮,如同海啸般袭来。 尽管已经有周末的缓冲,可是,港币兑美元的汇率,依旧直接跌破9:1,闭市时,港币汇率对美元,创下17的跌幅,为908:1。 钱不值钱,存在银行干嘛? 一时间,香江多家银行面前,排起长长的取款或者汇兑的队伍。与卢灿关系密切的大华银行、九龙银行、新鸿基银行,也不能幸免。 其中,又以新鸿基银行,处境最为危险。 年初的几次会谈中,冯金喜希望卢灿入股新鸿基银行,双方因为对银行的估值存在较大的分歧,最终作罢。但是,不死心的冯金喜再度提出合作方案——由他主导联合百利达、美林证券以及德银投资,组建“option”(期权)共同基金,抗衡英伦在香江的几家老牌资本。 期权共同基金组建三个月,一直是新鸿基证券在负责操盘。 冯金喜一直以“短线之王”着称,因而,期权共同基金几乎都在操作短线,于是,突如其来的爆仓,让他的团队,全都懵了! 他需要巨量资本,用来补仓! 短短七八个小时,他给卢灿打了至少五六个电话,相信他同期也没少给布鲁格和安托万去电话。可是,短时间内,谁能给他补仓? 百利达和美林证券,可不是布鲁格和安托万的私人金融机构,私人关系再好,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贸然答应他,更何况,他们两人还受到管理层和董事会制约。 唯一能救他的,貌似只有德银投资。 可是,卢灿原本就对他的新鸿基银行,虎视眈眈,又怎么会轻易答应? 股市上的巨亏,也许还有机会挽救,可是,近二十家门市前的挤兑潮,他冯金喜又该怎么面对?要知道,新鸿基银行的储户存款,近八成都被用于新鸿基证券的股市、期货投资。 他到哪儿找钱支付给那些储户? 此刻,冯金喜正坐在德银投资总裁安德烈的办公室,眉头不展,香烟一根接一根,房间内烟雾缭绕。烟雾中,能看见他的两鬓,发色如雪,真真的一天急白头! 安德烈与冯金喜的关系还不错,但绝对没有到“替对方填坑、背锅”的地步! 更何况,来自伦敦的命令是“暂且作壁上观”。他是一位职业经理人,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德银投资的利益,那点喝酒的友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因而,在对方“堵门”之时,第一时间就表明德银投资的“现状”—— “冯先生,德银投资的账面上,真的没有资金!” “你应该听说过,维文先生此去伦敦,洽谈成多个项目,总投资额超过贰拾亿港币,还有几个项目在谈。投资的钱哪儿来的?都是从德银、大华几家公司账面抽取的。” “我现在都愁着呢!” “德银投资在北市和高雄投资的化工产业园项目二期投资款,也快要到期了。原本还指望大华银行能抽调部分资金,现在……大华银行也面临挤兑风险,我到哪儿弄钱去?” 安德烈的演技,还是在线的。 从德银投资大厦出来,冯金喜步履蹒跚——昨天还是香江巨富,今天就登上港府和金融管理局勒令禁止出境的名录,人生境遇之奇妙,莫过如此! ………… 今天原本不是一个合适的会客日期,可是,阿尔达汗在上周就已经与松林制片厂总裁拉夫尔·尼尔森约好,今天来蓝贝斯别墅喝下午茶。 拉夫尔·尼尔森,年过半百、身材宽胖,头戴宽边礼帽,足蹬翻口皮鞋,身穿茄克衫。 据他自我介绍,年轻时曾经做过演员,还曾经与伊丽莎白泰勒,在《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有过一段精彩的对手戏。可现在……实在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一位“英俊”的男演员。 不过,他挺会聊天的,说着五十年代间闯荡好莱坞的经历时,绯闻八卦,信手拈来。 原本是很不错的消遣时光,可惜,今天卢灿的事情太多。 当卢灿第三次拿着电话,打着歉意的手势去一旁接听时,拉夫尔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笑着对阿尔达汗揶揄道,“维文先生,总是这么忙碌?连享受美好的下午茶的机会都没有?” 阿尔达汗对他耸耸肩,“你应该知道最近几天伦敦金融市场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拉夫尔挑了挑眉,笑道,“难道是维文先生主导的这次股灾?” “那倒不是!”阿尔达汗摊开双手,“每次股市哀嚎的时候,总是他们这些金融秃鹫,寻觅食物的最佳时机,所以……希望尼尔森先生能理解。” “金融秃鹫?”拉夫尔轻声嘀咕一句,这当然是好朋友之间的玩笑之语,肯定不是贬义词。阿尔达汗已经算是伦敦很有名气的青年才俊,能被他评价为金融秃鹫…… 拉夫尔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正在不远处接听电话的年轻人身上,真是年轻啊!年轻到让人很容易忽略掉他其实是个超级巨富的事实。 这位年轻的超级巨富,看上松林制片厂的并购项目,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呢? 拒绝?还是同意?拉夫尔·尼尔森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并非一位职业经理人,早年做过演员,曾经在好莱坞摸爬滚打几年,实在混不下去,回到伦敦。他利用在好莱坞的经验,做起项目制片,在松林厂担任过制片经理、制片人、部门总监、副总裁等职务。去年总裁竞选时,他以“并购谢伯顿,打造英国好莱坞”的口号,获得最终胜利。 竞选口号,是需要兑现的,否则,三年一届的竞选,是最为严苛淘汰赛! 第176章 招待何家 与拉夫尔的聊天,进行的不算顺畅。 除开卢灿的心思不在这件事情上外,拉夫尔的疑虑,也是很重要打断因素——他有些担心,卢灿的资本介入后,会不会弄丢自己手中的管理权! 不过,卢灿还是从对方口中得知这次收购的基本情况。 谢伯顿制片厂在英伦电影发展的历史上,并非岌岌无名之辈。 如果不考虑英国电影市场未来二十年的沉沦,单纯从投资角度来说,这桩并购案很合适,可是……这不是有前提嘛……因而,双方见面的全过程中,卢灿都没有提及投资的要求。 “到底行不行?你给个话!”送走拉夫尔·尼尔森,阿尔达汗马上问道。 阿尔达汗很少见卢灿在某一个项目的投资决策上如此犹豫,以往,这家伙对项目投资的判定,要么行,要么不行,似乎心中有杆秤,称量一下就能判断,这次是怎么了? 院门外,卢灿站定脚步,反问道,“你怎么想的?” 对于这个项目,阿尔达汗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他如此积极撮合,肯定是看好的,不明白卢灿为什么要犹豫。所以,他耸耸肩,“我还是看好的。维文,你琢磨琢磨,松林并购谢伯顿,绝对是英国电影行业的老大。要是一个国家的行业老大,都能亏损,那也只能说我们实在太不走运!” 他的话让卢灿一愣,自己想得太多太杂,还真不如阿尔达汗看得通透!他说得很对,一个国家的行业老大,如果还是赔本,那就不是投资眼光的问题,而是整个行业出问题! 卢灿伸手在阿尔达汗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好家伙!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 ……………… 制片厂的投资事宜,卢灿将米格尔指派给阿尔达汗作为助手,便没再过问。 爷爷授封的时间越来越近,受邀来观礼的嘉宾陆续抵达伦敦,卢灿再度变得忙碌起来,几乎每天都要招待几拨宾客。 今天中午,威斯敏特酒店二楼法式餐厅,最大的一间包厢,被卢灿定下来,招待客人。 此时的包厢中,卢灿与一位六十岁老者对面而坐。 老先生高鼻梁深眼窝,精神矍铄,笑着抬抬手,“来之前,我和你爷爷联系过,他说晚一天到,我就跟他说,得,那我先过去。对了,你爷爷最近几天在港岛很忙呢……” 说话的老者,就是本次授封两位港澳名流中的另外一位。 卢灿欠欠身笑道,“我爷爷来电话说过这事,还说……多谢您的关照,您老太客气了!” 何老抬手,哈哈笑道,“我关照什么?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这酒店,不就是你帮忙定的嘛!” “捎带手的事,当不得谢!”卢灿笑着摆摆手,又道,“您老这次来伦敦,要用车的话,跟我大柱叔说一声就行,他在负责车辆调度。” 这次,何老微笑摇头,“阿伦已经定好,就不麻烦你了。” 对于卢灿,何老很感慨,有些可惜,又有些警觉。 可惜什么? 卢家崛起的速度太快,快到等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卢灿身上时,对方已经定亲……很快又传出对方婚讯,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何家还是要脸面的,不会将女儿送去别人家做妾室。 警觉什么? 何老自己就是港澳两地大佬,早在他有心招卢灿为婿时,就派人查过卢灿的底细。这一查,让他惊讶不已——表面清清白白的年轻才俊,背后的灰色势力,庞大得吓人! 妥妥的又是一位纵横两道的大佬,强势崛起啊! 像这种的人物,哪一位的崛起过程中不伴随着血雨腥风? 卢灿不清楚何老此刻的想法,刚好餐厅经理带人进来,准备开宴,他便笑着起身,招了招手,“何伯,四伯,大家就座。这家餐厅的法国菜,味道还不错。” 另一边,田乐群也招呼众女起身。呼啦啦的,人很多,有些糟乱。 人群中,卢灿看了眼何家二房的长公主。 似乎感应到什么,潘茜在人群中扭头,正好撞上卢灿的目光。 没想到对方第六感这么敏锐,这让卢灿微微一怔,朝她点头笑笑。 分宾主落座,卢灿作为今天宴席的主人,紧邻着何鸿威、何酋伦父子。 何酋伦的年岁要比卢灿大十岁左右,他刚刚坐下,便笑着问卢灿,“维文,你对这次英镑暴跌引发的香江股市动荡,怎么看?” 这种场合怎么适合谈这些?很显然,年轻人的那点攀比之心在作祟! 卢灿笑笑,“我坐着看。” 这个冷笑话,在座的绝大多数人没听明白,只有对面的潘茜,噗嗤一声,如同雪莲绽放。 这位姑娘,确实聪慧。 第177章 小小尴尬 股市动荡,金市必牛,几乎已经成为铁律。 卢嘉锡推迟两天赴伦敦,与这轮香江金融市场动荡有直接关系。 6月14日,香江金融风波持续,金融储备管理局牵头,召集银行公会、贵金属交易协会、证券交易行以及几家知名的银行管理层,商讨对策。卢家横跨证券、基金、银行以及黄金市场,自然需要出席,卢灿不在香江,只能卢嘉锡出面。 尽管股市动荡,金市上涨,更有利于卢家掌控香江黄金交易市场,但是,香江是卢家的基本盘,很多因素决定着卢家不能只盯着利益,维护香江金融市场健康稳定,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当然,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来维系稳定,对卢家最有利,这是必须要考虑的。这两天,卢嘉锡和卢家另一位出席代表大华银行总裁钱伟,全程盯着“救市政策”的出台。 为了方便招呼来宾,卢灿和田乐群几人住进酒店,至于小石头,则放在蓝贝斯别墅那边,交由田婶还有奶妈照看,大家会时不时回去看看。 威斯敏特酒店是一座宫八层高的锥顶殿式建筑,建成于维多利亚女王时期,一共有一百来间客房,这次差不多被卢家与何家包圆。 卢灿和田乐群三女,住在最顶层右侧的总统套房,何家这次过来的人,住在顶层左侧。同住一家酒店同一楼层,卢灿与何家打交道的次数骤然增多,自然也包括那位能干的二房长公主。 何家这次来伦敦的人数不少,可是,老的老少的少,能从身份和年纪上,直接与卢家四位打交道的人并不多。原本最合适的何酋伦,又因为那天接风宴上卢灿那句不经意的玩笑而心生芥蒂,故而,二房长公主潘茜,反倒成了双方的联系人。 几次接触,诚如田姐所言,二房长公主确实精明能干。 她和田乐群搭配,将贵宾接待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为什么要合作?很简单,香江富豪圈很小的,这次来的很多嘉宾是两家共有宾客,不沟通好的话,抢客或怠客,都不合适。 接触多了,不知不觉的,就有些阴暗。卢灿每每在与田姐或孙瑞欣亦或温碧璃肉搏巅峰到来时,脑海中总会闪过那张不算绝色的面容。他自己分析,这种“替代遐想”,应该不是对她感兴趣,而更像是对方在后世的庞大声望给男人的一种臆想!那是一种男人征服欲的表现。 这个秘密,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中午午休,卢灿又与孙瑞欣作了一番饭后运动,正在床上小憩,床头的电话响起。 另一边的孙瑞欣正准备起床去洗浴,卢灿便随手拿过电话,“哪位?” 卢灿算是家主,一般情况下不会直接去接听电话。 这样做不是为了拿架子,而是为了某些事情有转圜余地,因此,今天中午田乐群和温碧璃回蓝贝斯别墅,特意将孙瑞欣留下来,谁知,这两人竟然“偷吃”…… 电话另一边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卢灿接的电话,两三秒后才说道,“维文?我是潘茜。” 卢灿的脸色顿时有点发烧,谁让他刚刚在兴头上还想着对方呢? 干了亏心事没被抓到,但总有些心虚。 不过,他的语气还算平静,笑道,“你找田姐?她和吉尼亚回蓝贝斯那边看小石头,有事?” 孙瑞欣跪在床上,欠身想要伸手接过卢灿手中的电话。 圆润的臀,下凹的腰,抬起的肩,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还有红润的脸庞,娇俏的面容以及睡衣遮掩不住的雪白肌肤…… 鬼使神差的,卢灿伸手在那圆润的臀上拍了一记,孙瑞欣这丫头没料到他突然动手,忍不住带着浓浓的鼻音轻哼一声,“嗯~~~!” 这句声音一发出,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我去!丢人呐! 卢灿确信,这声勾魂摄魄的咏叹调,绝对被电话另一侧的潘茜听到! 他连忙轻咳两声,掩饰一下,马上问道,“潘茜,有事?” 电话那边的鼻息,明显有些浊沉,对方绝对在胡思乱想……过了秒,才有声音传来,似乎有些恼怒,“有一位叫做莫士辉的先生,是你家的客人?他想要拜访你,你见还是不见?” 莫士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 “我谭爷爷和大柱呢?” 一楼大厅两家设有接待处,卢家这边一直是谭乐和孙立功轮流负责,他俩都不懂英文,因而又安排两名纳德轩珠宝的员工帮衬。按说,今天大柱叔也在一楼大厅帮衬呢。 他们都不在? “有一辆迎宾车,在门口撞上护栏,王叔他们都去看看。” 晕,这事闹的!不过,卢灿没时间感慨这个巧合,而是被她新说的事情惊到,一骨碌坐起来,问道,“迎宾车撞上护栏?有人受伤了?” 旁边的孙瑞欣,原本捏着手指,准备等卢灿挂电话后,就狠狠地掐他一把出出气,听到这句话后,也顾不得生气,马上从卢灿手中抢过电话,“潘茜,出车祸了?严重吗?” 嘉宾出车祸……这可不是小事。 卢灿匆忙地往身上套t恤,另一边,孙瑞欣一边接电话,一边示意卢灿帮她把零散在地上、衣柜上的衣服收拾过来。 好在还没等卢灿穿好衣服,就听到孙瑞欣说道,“只是车剐蹭了一下?人没事?人没事就好!我们这就下去!谢谢你潘茜!” 卢灿松了口气,穿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人没事?” “人没事。”孙瑞欣将话筒放到话机上,摇摇头,“酒店的司机,可能中午喝了点酒,为了躲避一直宠物猫,撞上大门口的护栏。” 此时的英国,可没有严禁酒后驾驶一说,英国佬又喜欢餐前喝一杯,因而酒驾事故率非常高。 卢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得向酒店和租车公司反馈,委派的司机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别怪我们不客气!” 又抬头对孙瑞欣笑笑,“你去洗澡,我下去看看,一会就上来。” 一楼大厅,潘茜把话筒还给前台,转身对旁边的中年白人男子微微点头,“莫士辉先生,请稍坐片刻,卢先生马上下来。” 说罢,她脸色微红,伸手向大厅一侧的歇息处指了指。 潘茜即将二十一周岁,哪能不知道那声咏叹调的所代表的含义?她甚至想得比实际情况更复杂,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两人的姿势…… 不明白对方为何脸红,莫士辉很有礼节的欠欠身,微笑道,“谢谢美丽的女士!维文先生真是一位受到上帝垂青的人!” 潘茜一怔,对方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很明显,他把自己当成卢灿的人——下属或者女人! 这事还真怨不得莫士辉认错。 对待授封这件事,何家没有卢家积极,准备工作也没有卢家充分。譬如嘉宾接待,卢家准备好签到处、行程安排表、酒店楼层说明、指示水牌等等,何家啥也没准备,于是,何家全程在“蹭”——他们仅在卢家签到处旁边安置一张桌子,作为何家客人签到处,除此之外,连标牌都没有一个。 不知情的客人到来,还真有可能将何家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当成卢家人! 心下有点恼怒,可是,对方又没有明确指向,因而,她只好笑道,“我是维文的朋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抱歉!我没有其它意思!”莫士辉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对方,摊了摊手,又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笑道,“我曾经在香江住过不短的时间,那座城市,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里的人们,聪明、勤奋而努力……” 对方的话,引起潘茜的兴趣,“莫士先生在香江生活过?” “没错,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曾经陪同父亲去过香江。”莫士辉笑着摊摊手,解释道,“从我父亲开始,我们家就经营中华艺术品,在伦敦戴维斯街有一家古董店。” 原来不是朋友而是上门谈生意的? 看来,潘茜脚步顿了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电话打得冒失“莫士先生,维文一定很乐意与你成为朋友,不过……最近几天他非常忙,所以,我不确定稍后他有没有时间接待你。” 言下之意,稍后如果在卢灿那里遭到冷遇可别怪我,同时也有埋怨对方刚才不说清楚的意味。 何家公主虽然精明,可莫士辉更是商场精英,又怎么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哈哈一笑后摆摆手,“美丽的女士,我来会见维文先生,没有恶意。” “虽然我不认识维文先生,不过,我和他有一位共同的朋友。正是这位朋友介绍,我才知道他对中华艺术品有着极深的研究,因而特意上门拜访,准备邀请他去我家中做客……” 卢灿一身便装出电梯,走进酒店大堂,远远的就看见潘茜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水墨风的高领紧身旗袍,让她原本微胖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 她的对面,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两人正在聊天。 卢灿忽然想起她在电话中说的“莫士辉”。 这位白人男子,就是莫士辉?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卢灿脑海中对这位莫士辉先生的印象越来越清晰—— bgo!终于想起这位莫士辉又是何方大神! 说起来,这位英国佬还真不凡,他有着“海外鼻烟壶收藏第一人”的美誉——饶固庵饶老和李林灿李老,都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提到过这人。 虎园博物馆有一份名录资料,专门记载那些拥有丰富中华艺术品海外藏家,。 这位莫士辉先生,排名相当靠前。 谢韶华流年的赏!最近时间总是不够用,更新量不足,受之有愧! 第178章 烟壶杂志 “嗨,莫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卢灿与对方摇晃两下手腕,微笑道,“前些天饶固庵饶老来伦敦,因为未能与你会面,还有些遗憾。” “是嘛,没能和艾伯特见面,确实有些遗憾!上半年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纽约筹备出版《烟壶杂志》第三部的事情,前几天才回伦敦。”莫士辉摊摊手,遗憾状耸耸肩,“不过,等这本杂志出版,我会前往香江一趟,做个推介会,到时候肯定能补上这一缺憾。” 卢灿脑筋急转,揣摩着对方找自己的用意! 对方看似不经意的提及《烟壶杂志》和香江之行,事实上,卢灿可以肯定,绝不是随口一说。 讲真,卢灿挺佩服莫士辉,眼前这人对鼻烟壶是真爱。 莫士辉的英文名叫做hugh oss,直译为“休·莫斯”,港台更习惯称呼其莫士辉或莫士伪。 他父亲老莫斯,是英军驻港部队军需处的一名职员,香江沦陷期间被俘,虽然在战争胜利后获得释放,但因为被俘经历,受到一些不太公正的待遇,毅然选择退役。 老莫斯在担任军需官时,就对中国艺术品产生浓厚的兴趣,更因为职务缘故,手中积累了不少中国古董文物,退役后,他在伦敦开设一家中华古董店。 有存货,又因为在香江有不错的人脉关系,能源源不断的从香江进货,竟然让他的古董店,开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 莫士辉十来岁就在他父亲店中帮忙,从小接触中式古董,诸多品类中,他却偏偏痴迷上有着“袖中乾坤,掌中日月”的鼻烟壶。 饶固庵饶老见过莫士辉的藏品,据说有各种材质鼻烟壶一百多只,让他有了“中国鼻烟壶收藏第一人”的称呼——国人喜欢用“最”“第一”来形容称呼,当不得真。 就卢灿所知,两大故宫各自收藏的鼻烟壶,数量都过千,虎园博物馆目前收藏的鼻烟壶也在六百之数,卢灿甚至还知道,至少有不下于五位私人收藏家,收藏的鼻烟壶数目超过两百。 所以,所谓的“中国鼻烟壶收藏第一人”,也就是一声赞誉而已。 不过,莫士辉对鼻烟壶的研究,目前来看,还无出其右者。 此人在七十年代就出版过《中国的鼻烟壶》《特殊材料的鼻烟壶》两本专着。此后更是臆想着出版发行一本杂志刊物——《烟壶杂志》,拟定为一年一期,作为鼻烟壶品类中的最高权威存在。 想法挺好,只是,鼻烟壶的品类实在太小,受众很窄,影响力有限,杂志销量很差,最终,只能做成单行本当成书籍来售卖。 他口中所说的《烟壶杂志》第三部出版在即……看来他依旧没有放弃。 这种人值得钦佩。 将思路捋一捋,卢灿很快分析出,对方来找自己,无非是几个目的—— 最大的可能是《烟壶杂志》撑不下去了,对方希望自己能出资襄助;其二,新的《烟壶杂志》出版,他去香江推介这本杂志,希望获得虎博的支持;其三,他想要出藏,希望虎博能购买…… 这三条,无论哪一条,对虎博而言,都不算坏事。 因此,卢灿笑笑,接话道,“莫斯先生的大作又要出版?真是一件喜事!你这趟香江之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个人以及虎园博物馆,都乐意鼎立襄助。” 虽然猜到对方的来意,可卢灿并没有点破,反而笑眯眯地应承一句,静静地等待对方自己说出来——莫士辉先提出,在谈判时,卢灿就会更主动。 如果对方是希望自己出资赞助《烟壶杂志》,几乎可以肯定,这桩投资必亏,那么,虎园博物馆必须要拿到更多的“名誉利益”,譬如《烟壶杂志》的出版方署名、研究成果的署名权等等;如果对方希望自己能接手他的藏品,同样需要对方主动提出交易,依旧是谈判中的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莫士辉还在观察,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求,而是笑着提出邀请,“我是从埃斯肯纳齐那里知道你在伦敦,这不,就直接过来找你,邀请卢先生抽空去我的收藏室做客。” “很荣幸接到邀请,我一定安排时间……不知莫斯先生六月二十一日有没有时间,想邀请你参加我爷爷授封的观礼……”卢灿答应的同时,同样向对方发出邀请。 三人站在大厅谈话,潘茜很自然选择与卢灿站在一边。对于聊天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她保持着淑女微笑,看着两人对话,心思却飞得很远。 想什么呢?自然离不开身边的男人。 卢灿出来的很急,穿着并不是很严谨,真丝t恤的后背,甚至还有一道比较明显的折痕。很显然,这件t恤被狠狠地压过,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恢复。 被什么压过?潘茜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 大白天的就做那种事,太不知羞了! 不对,他如果和孙瑞欣刚刚做过不可描述的事情,而他下来又这么快,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洗澡就直接下来了? 想到这,她的鼻翼轻轻动了动。 两人距离很近,还真的被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男人味”。 真是……臭男人! 嗅觉加想象,让她脑海中的画面感,越来越具象…… 脸庞有些发烧,怕被看穿,她连忙低低头,目光落在五寸高的皮鞋上,淡紫色花卉水钻蛇形的鞋饰,很配这身旗袍。 身上这一套服饰,是中午刚换的一套中式服饰,嘉丽服饰出品。 听说嘉丽服饰,也有他的股份? 我的天呐,怎么回事?潘茜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脑海中净想他了? 她暗暗发力,鞋底在酒店大理石上蹭了蹭,似乎想要把脑海中令人羞涩、很无耻的遐思,给驱赶出去,同时,她在努力回忆逗留在香江的男友形象,意图将其取代…… 事实上,她不必为此愧疚。 潘茜刚二十出头,还不太懂得女人心理——“思春”一词的对象,并不仅仅是“爱人”,还有脑海中的“偶像”。这种臆想对象,可能是老师、明星、歌手,甚至可能是生活中偶遇的某一位中意的人,与爱无关。 卢灿很年轻,长相及格线以上,又有才华,还很有钱,在港澳有关于他的“传言”很多,这种男人,原本就很适合成为别人的“臆想对象”,今天,凑巧闯入潘茜的脑海中。 这种“臆想对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漠。 卢灿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潘茜的异常,与莫士辉聊过几句之后,笑道,“莫斯先生,酒店自制咖啡还不错,你先去坐着歇会,我还要去门口看一眼。” 他指指右侧咖啡室,又笑着指指门口,“刚才我们的迎宾车出点事,我去看看情况,稍后再聊?” “ok!不耽误你的事,我去咖啡室尝尝你推荐的咖啡。”莫士辉点点头,示意卢灿请便。 两人准备移步,卢灿这时才发现,身边这位姑娘怎么了?低着头,皮鞋在蹭着大理石地板…… “嗨,潘茜……”卢灿抬手碰了碰她那雪白的手臂。 “啊呀?”姑娘如同受惊的鸟儿一般,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后撤一步,脸色通红,皮肤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上一层绯红。 潘茜立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脸色羞红,慌慌张张地摆摆手,转身就走,“没……没……我……我还有事……你们聊……” 一溜烟,她就低头跑向电梯间。 呃……卢灿有点懵,自己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碰一下而已,没必要这么大反应? 莫士辉却在旁边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朝卢灿扬扬眉,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年轻真好,这位姑娘真不错!” “这个玩笑开不得!”卢灿笑着解释,“潘茜是这次授封的奥门何生家的大小姐。” “哦!抱歉!”莫士辉尴尬地揉了揉额头。 他在香江住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奥门赌王的牌面,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女儿。盯着潘茜的背影看了眼,又笑道,“维文,我能确认,这位潘茜小姐对你的……印象不错。” 他换了一个委婉的词。 只是……真的印象不错吗? 这会儿,走进电梯的潘茜,跺着脚,已经“恨死”卢灿,都怪这个男人,让自己出糗! 卢灿出门看了眼,谭老、大柱叔,还有阿木几人已经在处理。 事情不大,司机中午喝了点小酒,送卢家邀请的嘉宾张宗宪先生去访友,结果在出门时,为躲避一只宠物猫,车头剐蹭在出口附近的防护栏上。 尽管事情不大,可卢灿还是走向那位六十来岁的老者面前,赔礼道歉,“张老,您没事。今天这事,真是很不好意思。” 眼前这位带着眼镜的矮胖老者,是港台两地着名收藏家,永元行的老板张宗宪,有着“萝卜张”的绰号,他是虎博的重要合作人,同时还是维德拍卖的顾问。 第179章 伯格鲁恩 张宗宪个头不高,带着礼帽,见到卢灿过来,连忙摘下帽子放在肘弯,微笑着迎了一步。 对于中国古董古玩行而言,张宗宪不应该被忘记。 他是从境外往中华文化圈回购古董文物第一人,尽管他的行为离不开“商业驱动”,可这种热心于中国文物艺术品回流的行为,本身就值得褒赏。 这两年,虎园博物馆陆陆续续从他手中,购入了十多件珍贵文物,譬如他得自于仇焱之的遗藏,雍正青花五蝠九桃纹橄榄瓶,就成为虎博明清瓷器馆中的镇馆之一;又如他的南宋官窑菱花口小瓶、南宋哥窑葵花菱口洗,各自成为虎博高古瓷器馆的镇馆。 尽管虎博为这些藏品花费不菲,可是,珍贵的文物,很多时候是金钱没法换来的。所以,这次观礼嘉宾名单中,就有了张宗宪的出现。 张宗宪和佳士得、苏富比的关系都不错,他在六月十二日就赶到伦敦,为的就是去参加这两家拍卖行的秋季预展,今天下午出门,估计也是为了看货。 听见卢灿这么说,张宗宪连忙双手握住卢灿递来的手掌,微微欠身,“卢少爷客气。一点事都没有!车剐上护栏,我正眯觉呢,都没发觉,司机停车才知道剐蹭了。” 在卢灿面前,张宗宪的姿态很低。 他是收藏家,也是商人,虽说古董行很讲究论资排辈,可是他伶俐的很,知道在绝对成就和资本实力面前,那些……都是虚的,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是他能拿架势做牌面的。 “总之是我们的失误。”卢灿与张宗宪握握手,又偏头问王大柱,“大柱叔,给张总重新安排一辆车了吗?别耽误他的事。” “我的事不急的!”张宗宪连连摆手。 “已经安排了,不过要等司机回来。”王大柱回道。 “等司机?”卢灿没明白。 谭乐笑着指指那辆宾利车附近蹲着的司机,“中午喝酒的,可不止那一个夯货!租车公司的那帮混蛋,个个都喝了,大柱没敢让这些喝酒的司机再去送人,得等酒店的司机或者我们的人回来。” 酒店的租车部,管理较为严格,没人敢在出车日喝酒,纳德轩安保更不敢,只有租车公司的那帮司机,才敢如此散漫。 “大柱叔,这事一定要找租车公司讲明。你给马奇或者陈少君打电话,直接安排律师上门!”这种涉及行车安全的问题,卢灿可不会因为司机看起来可怜就放对方一马。 这边叮嘱完,卢灿又回头对张宗宪笑笑,“张老,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张宗宪笑笑,“奥古斯拍卖,他们最近两天都有预展。阿灿,一道去看看?” 英国的拍卖行业非常发达,除了耳熟能详的苏富比、佳士得、大维德拍卖、邦瀚斯外,还有奥古斯拍卖、斯图加特拍卖、皇室贵族拍卖以及比斯特拍卖、伯爵国际拍卖等等。 奥古斯拍卖公司在英国地位很特殊,它的背后资本方是温莎家族。 没错,这家拍卖行就是英女王所在家族的产业,成立于1939年,早期专注于珠宝拍卖,二战后,开始涉及土地、豪车、艺术品,现在已经成为一家颇有实力的全品类拍卖行。 卢灿每年都会接到大量的拍卖邀请函以及目录,不过,他很少参加,有时候会翻翻目录,如果有看中的拍品,会安排虎博的工作人员前去洽谈拍前购买,至于拍卖会……参加的不多。 他笑着摇了摇头,“莫士辉先生在里面等着,没时间呢。” 莫士辉?张宗宪嘀咕一句,有些耳熟,一时间没想起来,他遗憾地摊摊手,又朝卢灿笑着挤挤眼,“哦,您招待客人要紧,我去看看,有好东西……回来告诉你!” 卢灿被他逗乐了,“好啊,就等您老的好消息!” 这老头,挺可爱的。 说他老头,其实不准确,张宗宪是1929年出生,今年也才五十五岁,还很年轻,只是他时常带着礼帽,显老。 和张宗宪聊过两句,又和谭乐招呼一声后,卢灿转身回酒店。 莫士辉一人坐在靠窗的卡座,搅拌着咖啡,见卢灿过来,起身笑问,“没事?” “一位中午喝了酒的司机,为了躲避一只慌不择路的猫,而发生的剐蹭。没事的!”卢灿笑着抬抬手,坐在他的对面。 莫士辉也挺有意思,马上笑道,“为那只幸运的猫庆祝,上帝与它同在!” 上帝与一只猫同在,那么那位喝酒的倒霉司机呢?上帝弃子? 好,这是个冷笑话。 最近两天火气燥,得败败火,卢灿要了一杯冰咖,叮叮当当的冰块,有没有败火功效不知道,不过感觉挺爽,“莫斯先生,准备什么时间去香江?” “《烟壶杂志》第三册已经校对完成,正在安排上版,估计月底就能全部印刷出来。我大概在月底或者七月初,带着成品去香江。” 卢灿摸着下巴估算一下时间,月底到下月初,自己怎么也回香江了,便点头笑道,“莫斯先生的活动,我一定去学习观摩。” “十分感谢!”莫士辉做了自认为很中式的拱手致谢。 卢灿一乐,左手压右手的拱手礼都没弄明白……哎,这已经是研究中国文化很深的外国学者,可见,中华文化在国外推广,难度有多大! 卢灿端着冰咖,抿了一口,压下笑意,“《烟壶》怎么放到纽约去印制?” “这次印制,得到安思远先生的很大帮助。”莫士辉摊摊手,没掩饰,“他赞助了部分印制费用,还提供二十八只鼻烟壶作为研究对象……” 安思远,又一位全球知名的中华文物艺术品交易商和收藏家,有“中国古董教父”之称——好,又是一个国人经常用来赞誉别人的专有名词。 当然,安思远的藏品,确实不错。 卢灿琢磨了一下,笑道,“看来,安思远先生准备出售他的那些鼻烟壶藏品?” 莫士辉对卢灿竖起大拇指,笑而不答。 这不难猜,真当安思远无缘无故的去赞助这本杂志? 出藏之前先炒作一波,哄抬藏品价值,这种做法在古董行很常见,卢灿甚至怀疑,莫士辉去香江为《烟壶杂志》开推介会,背后都有安思远的赞助。 “冒昧问一句,安思远先生的鼻烟壶藏品中,有没有让你心动的货色?”卢灿没让他评价安思远的藏品,只问有没有心动的东西。 这种问法,避免莫士辉回不回答的尴尬。他挑了挑眉,笑道,“有一件乾隆御制赏玩款的青白玉铺首衔环耳鼻烟壶,很不错,可惜……我们没有就价格达成一致。” 莫士辉的回答也很有意思——“有一件”“没谈拢”,这两个词都在表明,他对安思远的那批藏品评价,不是很高。 卢灿听懂了,便不再纠结这件事,大不了给纽约那边去电话,问问这件乾隆御制的鼻烟壶,价格不太离谱的话,买下来就是。 鼻烟壶这东西,出现的历史不长,明末清初来到中国,因为八旗子弟的钟爱,很快铺陈开来。 这种古董存世数量多,国内的文物商店几乎家家都在卖,只要虎博给个通告,那些国内渠道商绝对会在一周内送来五百八百只,一点不夸张! 后世之所以鼻烟壶行情看涨,主要还是中国人有钱了,玩收藏的人多了,古董商们生生的将它推到高位,单论数量不论品质的话,真的不少。 两人又聊了些收藏趣事,将咖啡喝完,互留联系方式,卢灿承诺,等陪同爷爷从剑桥大学回来之后,去伦敦戴维斯街,莫士辉的古董店坐坐。 双方都没有谈正事,反正过几天就能见面,不急于一时。 送走莫士辉,回到大厅接待处,谭老正在和人下象棋,旁边还有好几位白人面孔在围观,安排给谭老和大柱叔的翻译,正在为这些观众讲解。 最近几年,国内象棋狂热,街头巷尾、公园草地,哪儿都能看见象棋摊,像杨官麟、胡荣华、柳大华这些象棋大师,可谓家喻户晓。随着1981年霍老爷子赞助的“五羊杯”在羊城开赛,这股象棋旋风甚至影响到香江。 谭老真是……让人无语,这是要把中国象棋风,刮到伦敦来? 让卢灿想不明白的是,老爷子在哪儿买的象棋?难不成从香江带来的? 瘾真大! 瞅了两眼,感慨地摇摇头,转身准备回房间……回去还得面对孙瑞欣那丫头的“问责”呢。 有人在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卢灿一回头,一怔,嗯?怎么是大柱叔? 那……陪谭老对弈的是谁?刚才,他一直以为陪谭老下棋的是大柱叔! 再扭头,透过围观者的缝隙,坐在谭老对面的是一位秃顶的白人老者——这又是谁? 王大柱不知道卢灿一念间想这么多,他咧着嘴笑道,“阿灿,我老豆刚来电话,他已经把卢伯他们已经送上飞机,明天早晨五点多到伦敦。” 卢灿知道爷爷明天到,但几点不清楚,点点头,“明天人多,迎宾车够用吗?” “够用的,咱家里面不还有一辆吗?再加上阿尔达汗的一辆,肯定够……”没等王大柱说完,传来谭乐的忿忿声音,“这局我让你的,再来一盘!再来一盘我肯定赢你!” 这是谭老输棋后的标准对话! 嗯?谭老输了? 谭老的象棋水平确实很臭,可是,输给一位外国佬……这就有点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是中国象棋,不是国际象棋,中国象棋在欧洲几乎没有市场的! 卢灿连忙又回头看向那位对弈的白人老者。 正巧,那位老者抬头,咧着嘴笑笑,对着谭老挑了挑他那又长又密的雪白浓眉,说出一句虽然不太标准但很清晰的汉语,“你输了!” 卢灿瞬间认出对方——海因茨·伯格鲁恩! 以一人之力,创办一家国家级博物馆的传奇级收藏家! 第180章 轮流尴尬 今天真是有意思,刚送走莫士辉,又来了海因茨·伯格鲁恩。 海因茨·伯格鲁恩,德国犹太人,二战前,凭借新闻工作者特有的嗅觉,他逃到北美躲过一劫。在美国,他加入纽豪斯传媒集团依旧从事新闻采编工作。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前往波士顿采访一位化学家。在化学家的实验室中,意外的看到一份发明专利——起泡粉。海因茨认为这种起泡粉很适合成为汽车清洗剂,遂即以五百美元的价格买下。 利用这份起泡粉的专利,他创办了rubberaid(橡皮虫)清洁用品公司。三四十年代是北美汽车销量的膨涨期,他所生产的去污剂销量非常好,很快成为北美顶级富豪。 成为富豪后的海因茨,开始投身于收藏事业。 与收藏传统油画不同,海因茨将目光瞄准在现当代画家身上,其中,毕加索就是他的目标之一。毕加索一生创作出三万多幅作品,他一人就收藏了一千四百多件,成为全球拥有毕加索作品最多的私人藏家。 此外,他还拥有近千幅乔治·布拉克、保罗·克利、劳伦斯、贾科梅蒂和马蒂斯等近现代画家的作品。 1974年,他在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创建了“伯格鲁恩博物馆”,因为众多杰出的藏品,于1980年被《国家地理杂志》评选为“全美最具人文气息的顶级艺术馆”。 与卢灿的虎园博物馆一样,他的博物馆,也不接受捐赠。 去年卢灿去北美,可没少看到有关于海因茨的新闻报道,正因为印象深刻,所以卢灿一眼就认出对方。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海因茨竟然还懂中国象棋?下得貌似还不错,竟然能击败谭老爷子。 同为收藏家,卢灿很自然地认为,海因茨·伯格鲁恩是来找自己的。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可卢灿还是主动分开人群,走上前,微笑招呼,“海因茨·伯格鲁恩先生?” 正准备再开一盘的两位老头子,都抬起头来。 谭乐一边整理棋子,一边笑道,“阿灿,你认识他?没想到,这个鬼佬棋下的还不错。” 鬼佬?卢灿揉了揉鼻翼,有点尴尬,海因茨会下象棋,会说普通话,说不准就能听懂粤语。 担心谭爷爷再说出什么冒失的话,他连忙指着海因茨介绍,“谭爷爷,这位是着名收藏家,海因茨·伯格鲁恩。” 让卢灿诧异的是海因茨——对方竟然表情惊讶地看着自己,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搞什么鬼?你来酒店找我,竟然不认识我是谁?卢灿朝对方笑笑,微微颔首,再度介绍,“我是维文。伯格鲁恩先生,你好,和你对弈的是我的长辈,谭乐爷爷。” 这次,海因茨似乎反应过来,笑笑之后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伸手与卢灿握了握,“维文,你认识我?多年没下过中式象棋,看见你爷爷正在摆棋子,就冒然上来对弈一局。你爷爷的棋艺不错,我们下得很开心。” 卢灿一怔,这回答……对方好像误会自己是谭爷爷的孙子,依旧没有认出自己呀! 他变得有些疑惑,难不成对方根本就不是来找自己?与谭爷爷下棋,完全是偶遇? 他又试着问道,“伯格鲁恩先生,你也住在这家酒店?” “对啊。很感谢女王授封我为b,我来参加授封典礼。这家酒店距离圣乔治大教堂很近,所以……””海因茨笑笑,潇洒地摊摊手。 这下全明白!海因茨也是此次授封中的一员,威斯敏特酒店的大多数房间被卢何两家包下,但不是全部,于是,海因茨就落脚到这家酒店。 晕!合着……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瞬间,卢灿的脸,火烧火燎的,笑容都有些讪讪,“恭喜伯格鲁恩先生!那……我就不耽误你和我谭爷爷继续对局。” 海因茨刚从美国来,还真不知道维文是谁,他与谭老下棋,也是偶然碰到。 年轻时,海因茨在《莱茵报》工作,与一位华裔员工住在同一宿舍,两人关系非常好。 这位宿友就是中国着名翻译家田德望。 田德望喜欢下象棋,无聊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在摆棋谱,久而久之,海因茨也被他教会中国象棋。海因茨移民之前,田德望还赠送了他一副自制的木雕棋子。 今天见到谭老一人在大厅摆弄中国象棋,他按奈不住,让家人和工作人员去办理入住,自己来这“讨教”一局。 象棋、围棋这种东西,真的很看天赋。 有些人下一辈子也入不了流,有些人多年不下,依然水平不错,刚才那一局,就是明证——多年不下棋的海因茨,生生将下了一辈子象棋的谭老,杀得落花流水。 如果放在宴会或者沙龙等正式场合,海因茨说不定会想起来维文是谁,可是这会儿……赢了一局的海因茨,兴致正浓,正准备开第二局,哪有那个时间琢磨维文是哪位? 这会儿,他已经低头重新收拾棋局。 谭老不懂英语,没听明白两人交流什么,可他懂世故,琢磨出个大概,笑眯眯看了卢灿一眼,将手中的棋子往卢灿手中一塞,“阿灿,你上,替我教训教训这个鬼佬。” 说完,他把卢灿拉到座位上,三言两语,算是化解卢灿的尴尬。 卢灿抬头朝对方笑笑,“伯格鲁恩先生,爷爷让我陪你下一局,没问题。” 海因茨已经摆好他那一半的红子,胳膊搭在桌边缘,看了卢灿一眼,微笑点头,“行!” 虽然卢灿也是个臭棋篓子,可是臭棋篓子也分三六九等,他的棋艺要比谭老高明那么一丢丢,倒也不惧海因茨,执黑先行,开局士角炮,跳马、出车,很快形成大兵压境之势,抢得先手。 海因茨的象棋水平,其实也就那样,不过,他的长考很多,下得很慢,因而,棋到中盘,就开始变得僵持起来,局面被海因茨一点点扳回去。 谭老在旁边急得跳脚,“兑子,阿灿,和他兑子!” 中盘僵持,最常用的破局方式,就是兑子。棋子越少,对手的图谋越容易看清楚,和局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这是一种立足于不败之地的下法。 很明显,谭老这是在担心卢灿会输。 眼看棋局落入下风,卢灿从善如流,先是兑车,再以一炮一马兑掉对方的双马,棋局瞬间进入残局阶段。卢灿有车马炮,士象全,海因茨有双炮一车,多一卒,残相。 海因茨抬头看了卢灿一眼,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兑得如此干脆,他再想赢下这一局,机会不大。 不久,卢灿抓住机会,再度兑掉双方仅存的一只车,还捎带着将对方的残相吃掉,现在基本上可以宣告和局。 又经过一次长考之后,海因茨投子,双方和局,笑道,“你的棋艺,比你爷爷的,不差。” 还没等卢灿答话,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低头在海因茨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卢灿隐约听到,对方在向海因茨介绍自己。 工作人员如果连这点情况都打探不到,那就是失职。 果然,海因茨再度看向卢灿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 他微笑着,隔着棋盘递过手掌,“卢先生,刚才很抱歉。我是海因茨·伯格鲁恩,你的事迹,我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很高兴认识你,伯格鲁恩先生!”此时,卢灿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抬手与对方握了握,笑道,“去年在纽约,曾经见过有关于伯格鲁恩艺术馆的报道,刚才见到你时,还以为认错人。” 海因茨哈哈一笑,他被卢灿说得有点尴尬。 小小的“补偿”一下自己刚才受“伤害”的心灵后,卢灿主动撇开话题,笑道,“伯格鲁恩先生的象棋水平不弱,很好奇,你是跟谁学的?” 海因茨摊开手臂,表情遗憾,“那还是我年轻时在德国一家报社上班,一位华裔员工教会的,让人悲伤的是,我竟然完全不记得他的中文名字,只记得他的德文名字,好像叫做波拉特……还是波拉德,很聪明的一位华人。” 田德望先生的德文名字,就叫波拉特·艾德旺。 其实,田德望教授,现在是北大西语系德语教研室骨干教授之一,同时还是社科院的在职院士,与虎园博物馆有很深的交集——虎园博物馆与社科院联合立项的“欧美文学重译工程”中,田德望教授就是项目研究导师之一,负责意大利和德国版块的文学编译工作。 可惜,海因茨不记得他的中文名,否则很快就能联系上。 海因茨的唏嘘感慨,很快就过去,他又振奋起来,拿着一枚棋子捏着,“中国象棋真是一项神奇的游戏,让人着迷。去北美之后,我偶尔也会去唐人街,寻找棋友对弈。” 两人聊了会象棋,话题自然而然转到收藏。 卢灿了解海因茨,知道对方的价值在哪儿——海因茨收藏的近现代欧美艺术品,绝对是虎园博物馆欧美艺术短板的最佳补充。 和欧美人说话,要直接了当。今天与对方对弈一局,也算有了交情,因此,他微笑着提议,“伯格鲁恩先生,你的私人艺术馆中,拥有数量不菲的近现代欧美艺术品,有没有转手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这个要求都有点唐突,卢灿又微笑着补充一句,“我们两家私人博物馆,举办长期联展活动,也可以考虑。” 很多时候,有枣没枣打三竿,往往会有惊喜。 海因茨并没有当场拒绝卢灿,而是提出邀请,邀请卢灿前往伯格鲁恩艺术馆做客。 这预示着,有门! 第181章 田姐心事 “早晨挺冷,你抱石头来机场干嘛!” 卢嘉锡虽然话带斥责,可还是从卢灿手中接过小石头,很熟练的弯在臂窝里,低头冲着这个不会说话的重孙,“哦哦…………”着逗乐着。 孩子刚从车里抱出来,睡得朦朦胧胧,看见一个黑影逼近,咧嘴要哭,又听见熟悉的声音,遂即变成“咯咯”的笑声。 旁边的辛婶很凑趣,马上笑道,“哎哟哟,这孩子,真聪明,还认得他太爷爷!” “就是,小石头从小就和他太爷爷亲。”田婶也笑道。 卢嘉锡老怀大慰,哈哈大笑,乘坐长途航班的疲累,都消减不少,又扭头对卢灿说道,“我带石头上车,你和阿群招呼好客人。” 两架飞机,前后相差十分钟抵达,客人非常多,超过六十位,加上随行人员,总数过两百。 这些宾客,基本分成四个团体。 首先是教育行业的观礼嘉宾,这一点是最值得卢家骄傲的,何家只有羡慕的份。 港中大特派代表为医学院院长李国章,他是剑桥大学博士毕业,熟悉情况,可以帮衬协助卢嘉锡前往剑桥大学接受“荣誉教授”的颁授。 港中大还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曾经担任过港中大首任副校长,崇基学院院长的容启东先生,他曾经是爷爷卢嘉锡的领导,此次受钱穆前辈之托,来参加这次观礼。 港大则派出中文学院副院长富尔敦教授全权代表。 港理工学院派出副校长刘伟成教授作为观礼嘉宾。 香江教育公会代表是副会长黄秉槐,这位老教授还是香江浸信会大学校长。 属于教育团体观礼嘉宾的,还有澳门东亚大学校长黄景强,沙田中学副校长李荣彬,青山书院院长卢丽华等成员。 第二个团体是港督府及行业协会成员。 港府派出的观礼代表为副布政司司长钟逸杰爵士,他同时也代表港府观礼此次女王授勋。 行业协会那边,有珠宝协会副会长、周生生珠宝董事创始人之一的周君廉先生;有贵金属协会的理事长、富格林贵金属公司董事长蔡亚从;有轻工贸协会副理事长,豪哥儿服饰总裁许靖文;香江银行公会副理事长、渣打香江银行副总裁李正曼;香江拍卖公会的执行董事莱昂·布莱克;华东三院的执行长韩美勋先生;香江证券交易所的李福林总裁等等 此外,还有与卢家关系良好的太平绅士、非官守议员,以及弯弯和澳门等机构派出的观礼代表。 第三个团体较为松散,为卢家的生意伙伴和香江望族代表。 这个团体的人数比较多。 港澳两地接到邀请函的家族,几乎都派出代表,不过,家主基本没来,来得大多是二代或者家族企业的总经理之类。譬如霍家的霍正廷、四叔家的李加成、和黄总经理叶德铨、彤叔的长子亨利纯等等。想想也对,卢家家主被女王授封,很荣耀,我家家主啥也没有还得给你鼓掌?多丢面子! 至于重要的生意伙伴,就没有这种忌讳,来的多数为掌舵人。 像杨天和、桑达拉等人,专程从缅北赶到香江;嘉丽服饰所在的林家主宗,除了林嘉义夫妇和林嘉年外,又来了两人,分别是香江烟草创办人六伯林鹏举,丽新服饰的九伯林白欣…… 讲真,卢灿看到六伯和九伯时,很是诧异。 自己和这两位平日没什么交往,他们为什么会来?要知道,九伯的丽新服饰,可是被林嘉义的嘉丽服饰压制得很厉害,两家矛盾……很深的,只是未曾撕破脸皮而已。 胖瘦二头陀许佳闻、许家耀两家的家主,都赶到伦敦,罗大伟和他的父亲罗开来也来参加观礼,态度很殷切。 此外,新加坡的郭家、邱家、陈家、杨家,印尼的黄家,马来的柯氏家族、李永福家族,泰国的谢家等,都派来重要人物。 最后一个团体,则是卢家的自己人和卢家的亲戚,譬如虎博的张博驹、李林灿等老爷子,大华银行的钱伟、德银投资的安德烈等人,还有卢灿的舅家人,田姐的娘家人,调景岭的温家人等等…… 第一个团体,可以看成卢家的底蕴,第二个团体则是卢家的资源关系,第三个团体是卢家的利益同盟军,第四个十足是卢家的骨干! 平时很少去整合这些资源,今天,在伦敦一亮相,实力很吓人的。卢家对香江其他家族,已经开始形成全方位碾压的态势。 尽管有谭老、孙老,郑叔和大柱叔的协助接待,可是,作为卢家的“中间力量”,卢灿和田乐群两人,也必须要与这些嘉宾一一见面致谢。 等将这些宾客组织上车离开,两人已经累得浑身酸软,田乐群半依在卢灿臂膀上懒得动弹,可嘴巴还嘟囔一句,“也不知阿欣和阿璃那两个丫头,在酒店那边会不会出岔子?” 自己都累成这样,还操心酒店那边的事……孙瑞欣做事透着股大气,阿璃细心,她俩留在酒店招待那些宾客怎么会出问题?不过是田乐群的“大家长”意识在作祟而已。 卢灿弯腰从车载冰箱中掏出一瓶气泡水,拧开盖子,递给田乐群。谁知,她竟然微微张开红唇,示意卢灿去喂…… 卢灿一愣,要知道,她在孙瑞欣和温碧璃,包括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理性御姐”模样,很少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 这是在求疼爱? 卢灿眼角挑了挑,先来一口气泡水咽下,再含一口,又伸手将绕过田乐群的脑后,将她鬓角的发丝掠到了耳后,再低头,印在微翕的红唇上,将凉凉的气泡水度过去。 没想到卢灿来这一出,田乐群挣了挣,伸手将卢灿往外推了推,却被卢灿的嘴还有臂弯固定,最终只能快速的将这口气泡水咽下。 许久,唇分。 田乐群脸色绯红,好在车中间的隔板升起,开车的阿忠看不见。她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抹去嘴角的水迹,又微笑着将卢灿的嘴边擦擦,瞪了卢灿一眼。 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当然不少,可俩人很少在这种大白天亲热的,卢灿被她瞪得只能报以嘿嘿傻笑。 田乐群又瞪了他一眼,手指轻抬,将略有些凌乱的刘海整理一下,轻声问道,“阿灿,这次你没让阿玉和……莲女来,她们心理会不会有疙瘩?” 这算是他们夫妻第一次公开讨论温碧玉和陈羽莲,卢灿还略略有些心慌,暗自揣摩着田姨为什么这么问? 田乐群有自己的小心思吗? 有的! 温碧玉还好一些,田乐群很清楚,这丫头可以说从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卢灿可没少花精力,现如今出落的如花似玉,在东南亚演艺圈小有名气,几乎可以肯定会成为一家人。 正因为从眼皮底下长大,所以,这丫头有什么想法,田乐群都能把握住。 至于陈羽莲嘛,上次那部都市职场时尚剧拍摄,田乐群也接触过,性格阴郁了些,不过,人也还本分,也不算威胁。 可是,昨天阿欣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以及昨晚她的观察结果,让她有些警觉。 没错,就是何家二房大小姐! 昨天下午,阿欣提了一句,潘茜有点怪……田乐群随后注意到,还真是有点“奇怪”——对方在与自己和卢灿接触时,经常心神不宁,这可不是好现象! 田乐群很欣赏潘茜的精明,不代表可以接受潘茜。原因很简单,潘茜身后的势力,实在不是孙家、温家,乃至调景岭陈家所能比拟的。 田乐群很大度,但这份大度是对于她没威胁的人而言。 对于极有可能存在的威胁,她肯定会提前扎好篱笆,甚至不惜博力一击。 于是,已经差不多与卢灿确立关系的温碧玉和陈羽莲,就成为她准备扎下的篱笆之二。 卢灿哪能猜到田乐群此时的心事?挠挠头笑道,“阿玉不是要参加香江时尚周嘛,莲女最近忙着拍片,所以……我打过电话,让她们别来凑热闹。” 在卢灿最开始的计划中,打算让温碧玉和陈羽莲参加观礼,可是,来到伦敦之后,尤其是田乐群和孙瑞欣加入之后,他发现,参加各种聚会时,不太好介绍。 诚然,有很多男人羡慕,可是,这种羡慕不能掩饰藏在眼底的那种对“一夫多妻”的鄙视。这也导致卢灿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出席各种正式宴会,偶有出席,也只会带着田乐群一人出席。 温碧玉和陈羽莲再来的话……情况会更乱。 因而,他给温碧玉和莲女去电话,让她俩待在香江。 莲女还好一些,原本就不太好意思与卢灿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虽然有些失落,但总体来说,答应的还算痛快。 阿玉这丫头可不好哄……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这件事也让卢灿警醒——管好自己,别再四处乱浪! 也正因为这件事,促使他下定决心,给陈钦丽去电话,让她放刘茜莉前往法国——几乎可以肯定,艳绝两代人的小龙女,恐怕不会再出现! 这个话题终究有些尴尬,卢灿微笑着岔开,“田姐,你帮我分析一下,林家九伯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林家九伯,就是林伯林白欣! 第182章 得天之幸 香江四大商帮都有标志性人物,宁波商帮的包船王,潮汕商帮的林白欣,闽南商帮的郭贺年,而广府商帮的标志人物,原本是彤叔和四叔轮流坐庄,现在换成铁打的卢家。 没错,八十年代初,塑料花李家还未全面崛起,香江潮汕商帮的领头羊,就是林白欣! 潮阳林氏林献之非常传奇。 出生于1867年,逝于1956年,活到九十岁,无论在哪个时代,都算是高寿。 他二十年代来到港岛,先是开设一家糖厂,与印尼糖王黄家一起,把持着东南亚蔗糖的销售,这家糖厂后来交由长房负责,于战后搬迁至菲律宾。 三十年代又开始涉足纺织业,也就是现在九伯林白欣所负责的立新服饰的前身,甚至林嘉义所继承的嘉丽服饰,其实也是这家工厂的分支——李氏分家时,林嘉义的父亲分得位于九龙的分厂。七十岁高龄,又投身金融业,与朋友联合创立九龙银行,也就是林嘉年一房所负责的银行。他还创立的鼎运远洋货运公司,现由林家四房和五房在负责,虽然近况不是很好,可依然存在。又与何英杰联合创立香江烟草,交由六房林鹏举负责,现如今烟草公司总部已经搬迁到印尼。 林献之十四个子女,个个都很不错,林家十三郎,五六十年代,享誉东南亚。 如此传奇人物,可后世有关林氏的记载,却寥寥无几,让人匪夷所思 对此,原本卢灿不理解,后来随着与林嘉义、林嘉年这对堂兄弟交往日深,渐渐明白过来。 林家的内斗相当严重,只是林家人深知家丑不外扬,遮蔽的很严实。其中内情,卢灿也只是打探到一鳞半爪,只知道情况挺严重,否则其他几房也不必要远走海外,老死不相往来。以至于林家人都不太愿意提及这段历史,甚至都不愿意承认彼此的“兄弟之情”。 别的卢灿不清楚,但他知道,林嘉义的嘉丽服饰在七十年代末,遭遇“香江纺织品进出口配额”限制,销量急剧下滑,工厂岌岌可危。当时担任香江纺织品协会的会长,正是九伯,完全可以出手帮一把,可是,九伯给出的提议是“按照市价收购嘉丽服饰”…… 这就让人很无语,两人可是叔侄关系哦! 因此,嘉丽服饰重新崛起之后,对立新服饰也不很客气,几乎在全面挤压对方的市场空间。 今年二月,双方更是因为鳄鱼的收购,正面交锋,嘉丽服饰愣是将这个小工厂的成交价,抬到四千多万,立新服饰吃了个哑巴亏。 卢家与林伯家,虽然没有直接冲突,可卢灿是嘉丽服饰的股东,林嘉义的盟友,因而两家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只能说泛泛之交……这次九伯亲自来伦敦,实在出乎卢灿的预料。 刚才见面时,九伯笑着提议——抽空坐坐…… 很明显,林白欣想要找卢灿聊聊,可是,聊什么呢? 难不成想要卢灿做说客,缓和他和林嘉义之间的关系? 田乐群想了好一会,也只能得出这一结论。 可是,这是林氏家族的内部矛盾,自己介入……算怎么一回事?卢灿不太想介入这种事,典型的出力不讨好。 “这事……掺不掺和在于我们自己,九伯虽有威望,也管不到我们。再说,你当嘉义叔没想法?我估摸着,等我们回酒店,他和钦丽姐就会来找。先听听他们夫妇怎么说。”田乐群几句话,分析的明明白白——这事主动权在自己手中,掺不掺和的,看心情。 亲朋有远近,大多数来宾都被送往酒店,还有几位,则与卢嘉锡一道,来到蓝贝斯别墅。 回到别墅时,卢嘉锡与张老、李林灿,以及田婶的父亲田颂等几老,已经坐在二楼的小阳台上喝茶。卢灿对他们挥挥手,“怎么没休息?” 李林灿探头回了一声,“刚吃过早餐,歇会。你和阿群还没吃,酒店那边都安排妥了?” 李老爷子前段时间病了一场,性格也变得柔和了?卢灿一愣,冒出一句,“您老的病,还没好?” “滚!”李林灿脸色一黑。 卢嘉锡和张老在旁边哈哈大笑,卢灿的胳膊也被田乐群捶了一记,继而,她也止不住笑出声来。 这才是熟悉的李林灿李老爷子嘛。 到厨房,田婶正带着佣人收拾,卢灿对她笑笑,洗了手后,一手拿起两只还冒着热气的蟹黄包,另一手拿上一杯牛奶,在田婶的笑骂声中,匆匆上楼。 “这孩子!”田婶摇头笑笑,可以说,卢灿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在外面沉稳,只有在这几位极熟悉的老爷子们面前,才会露出一丝“孩子气”。 她又回头对跟进来的田乐群笑笑,“阿群,你吃点什么?” “姐,石头呢?”田乐群回来没看见小石头,问道。 “早晨起得早,又去机场折腾一番,累了,你辛婶哄她睡呢。”田婶正将包子盛盘,听田乐群含姐,抬头瞪了一眼,“还有,你现在是卢家人,得随阿灿叫我田婶,别乱叫,外人听见不好。” “从小就喊你姐姐的,现在你想占我大辈,那不成,我和阿灿,各喊各的。”田乐群抱着田婶的胳膊晃晃,嬉笑道。 她俩是远房堂姐妹……这称呼,挺乱。田婶懒得和她掰饬,将盘子放在餐桌上,又问道,“怎么不接上你家老豆?” 田乐群坐到餐桌边,“阿灿说来着!不过,我老豆一辈子都在沙田种田养虾,他自己不愿意出门,我也就没劝了。” “你这丫头!你怎么就不跟我商量一下?崀(郎)叔不晓事你也糊涂?”坐到田乐群身边,田婶低声斥道,“这种场合,不想来也得来的!” 田乐群怔了怔,当然知道田姐说的啥意思,只是,她不觉得这种“彰显存在”会有多少效果,笑着摆摆手,“行了田姐,我要吃饭啦!” 原本还想着跟田婶念叨两句“潘茜”的事,听听田姐的意思,现在,她也憋了回去。 田姐的目的自然是为自己好,不过,作为当家女主人,有些事情,需要有自己的决断——直觉告诉她,卢家,现在需要的是向心力,而不是玩各自的小心思。 话说卢灿,三两步上二楼露台,坐到几人身边,又特意对田颂点头招呼,“田爷爷,不晕机?” 卢灿问这话并非无的放矢,香江很多人,一辈子没做过飞机,譬如没来的岳丈田思崀。 田颂笑着摆摆手,“私人飞机就是好,稳当,还宽敞,我在飞机上还睡了一觉,没什么不舒服的。” 这是误解,私人飞机多为中型飞机,大白鲨也只是中型偏大而已,其实不如大型客机稳当,他这么认为,纯粹是感觉。卢灿笑笑没解释,扭头又问李林灿,“李老,您瘦下来之后,显得比以前更精神。千金难买老来瘦,您老得保持住啊。” 之前,李林灿略略有点胖,这次重感冒折腾了他将近十天,整个人瘦一圈,确实看起了比以前精干。不过,李林灿啥脾气,口头是绝不认输的,“屁!还能再活几十年?吃吃喝喝的乐趣再没了,活个什么劲!” 张老在旁边哈哈一笑,手指朝他点点,“老李,你七十不到,在我面前说这些,岂不是说我早该走了?” 张老比李林灿和卢嘉锡大十多岁……李林灿自己在脸上轻扇了一下,“别!可不敢这么想!虎博还指望你长命百岁,镇馆呢!” 卢嘉锡担心两人说僵,看了卢灿一眼,笑着插话,“灿伢子还小,石头刚出世,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还没活够,现在每天早晨起来抻抻腿,锻炼锻炼。老李呀,你也得锻炼起来。我记得固庵的太极剑不错啊,你可以学学,要不,我让老孙去虎博?他那套八段锦很适合晨练的,教教大伙儿?” 趁着这帮老爷子们说话的空当,卢灿将两包子塞进嘴中,又喝了口牛奶顺顺,抹抹嘴问道,“张老,潘奶奶怎么没来?” 张老笑笑,“你不是送了一批大英博物馆的老货回去了么?那批货坏的太狠,修复室全员开动都忙不过来。你潘奶奶工笔还凑合,留在家帮忙勾芒上色。” 李林灿接过话头,问道,“他大不列颠博物馆把这些好东西都折腾什么样!保养和修复水平就这么次?老王(王季迁)回去说得不清不楚的,你给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和她们达成交易的?这种残货还有多少?能不能让他们多换一批?反正他们留着,也给沤坏了!” 这位老爷子,问题如同连珠炮。 他问话的时候,张老身体微微欠身,也在倾听。 卢灿挑重要的,和几人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一年只能置换二十件呐……” 李林灿觉得这个数目太少,让卢灿很无语。就这数目,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儿找能被不列颠博物馆看上眼、用来置换的欧美艺术品——要知道,虎博在欧美艺术品方面,欠缺情况更严重。 张老没那么贪,端着茶杯呷了一口后,忽然感慨一句,“那件《女史箴图》当年也是天籁阁的藏品,我们虎博的天籁阁馆,又多了一件镇馆之宝!” 其他人不知这句话背后的故事,卢灿却听出他语气中的心酸。北宗遗失手中大部分天籁阁藏品,数百年来一直在竭力找回,这只怕已经成为张老心中的执念。卢灿忽然意识到,潘奶奶没来伦敦,只怕是张老特意将其留在香江,协助修复室为《女史箴图》主笔勾描上色。 卢灿笑笑说道,“虎博能收集这么多当年天籁阁藏品,已经是得天之幸!都已经成为我们的招牌了。” 第183章 开枝散叶 剑桥大学莱恩图书馆一楼的弥尔纳讲堂。 二十多天前,卢灿曾经在这里做过一次《中国简史人物故事集》的讲座。 今天,站在讲台上的是他爷爷,卢嘉锡。 卢灿长这么大,听爷爷讲授过人生经验,听他讲解过古董文物鉴定,听他讲述过家族历史,唯独没听过爷爷讲课。 看着台上比划着手势,语气平缓,口齿清晰、一口流利英语的爷爷,他忽然明白,奶奶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上爷爷。虽然从未表达也从未表现,可他心底其实一直觉得爷爷卢嘉锡性格有点“蔫”,也就是不够“an”不够爽利。今天一见,自己对爷爷了解还是太浅——举手投足中很有大师风范,身形言语中也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才气纵横。 一口流利的英语,儒雅的气质,神秘的东方哲学…… 奶奶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份吸引力? 爷爷今天的公开课,主题是《东方哲学神韵之中庸之道》,是他最擅长,也是他在港中大教授的科目——中国哲学。 “……一般矛盾在对立双方中一方为‘是’,一方为‘非’,如:善恶、真伪、美丑,等等。但是,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先贤孔子,他的中庸之道认为,矛盾中对立的双方,均为‘非’,如‘过’与‘不及’,‘狂’与‘狷’,以及最常见的‘极左’和‘极右’等等。” “中庸不是对错搞折衷,而是两非取一是。” “中庸要解决的是极端问题,它解决的不是一般矛盾,而是特殊矛盾。” “无独有偶。比孔子晚一个多世纪的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他的《伦理学》中,也提出了与中庸类同的概念,希腊文是tes,指不偏不颇,处于两个极端的中间。”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一切道德行为都可分为过度、不及和适中三种状态,有人称为‘三分法’。例如‘勇敢’的过度是‘血气之勇’,不足是‘怯懦’;‘慷慨的过度是‘奢侈’,不足是‘吝啬’;‘诚信’的过度是‘浮夸’,不足是‘虚伪’;‘友爱’的过度是‘怠慢’,不足是‘阿谀’等等。” “亚里士多德与孔子都认为,过度和不足是恶行的特征,只有适中才是美德——中庸之德……” 讲真,爷爷的课题偏深奥——有关中庸的正确解读,一直是东方哲学中的难点,即便是放在港大和港中大文学系中,也未必有几个学生真正理解。 爷爷的讲述也很平实,甚至都没有那天自己讲故事方式生动。 不过,老爷子很有授课技巧。 他拿来亚里士多德的三分法理论,与孔子提到的中庸之道进行类比,在东西方哲学中架起一道桥梁,从而让欧美人也能很容易了解,什么是东方哲学的中庸。 台下的听众,一部分是学生,一部分是观摩的汉学研究学者,还有一部分是来参加观礼的香江教育体系朋友。没有自己那天讲课时台下时而哄堂大笑的气氛,也没有掌声,但是,也没有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所有听课者,表情都很肃穆,认真地在听,在思考。 爷爷的授课,平实而易于理解。 这才是真正的授课方法,自己那种讲故事的方式,更接近投机取巧。 卢嘉锡的讲课时长为一百二十分钟,中间无停歇,无人退场。 中间,卢灿上台给他添了两次水,让老爷子借喝水机会歇歇。 进入二十分钟现场问答时间,讲堂内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不少学生和听课的讲师,都在举手。坐在卢灿身边的威尔玛教授,单手撑在下巴上,脑袋向卢灿这边侧侧,轻声笑道,“维文,有关东方古哲学,一直是东方研究院所欠缺的,你爷爷……有没有可能接受我们的聘请。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荣誉教授,而是授课讲师。” “可能性不大。”卢灿看看他,笑着摇摇头。 这个结果能想到,威尔玛院长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还是可惜的摇摇头。 “勋爵,你想要重振东方研究院……为什么不走一趟香江?也许,港中大和港大,很愿意与你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教学与交流合作。” 威尔玛院长挑了挑眉,手掌摊了摊,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虽然没有说话,可卢灿读懂了他的表情——没钱。 这次来英伦,与剑桥大学打的交道很多,卢灿渐渐摸清楚剑桥的窘境。剑桥大学并不缺捐献者,但是各家学院之间并不相同,像国王学院、三一学院这类知名的院系,很少为款项发愁,可是,没什么影响力甚至日趋衰落的东方研究院,想要拿到捐赠,那就真的很困难! 要不是东方研究院的经费着实紧张,他怎么能从李约瑟教授那拿到《象雄大藏经》?又怎么能让杜希德教授“为三斗米而折腰”? 想到这,卢灿微微一笑,“勋爵,你可以试着拟定一个合作项目,去香江走一趟看看……” 威尔玛一怔,因为他发现卢灿的笑容,有点邪魅。 有些话,卢灿没法和威尔玛院长说得太透。 整个八十年代,香江的资本阶层和文化阶层,几乎都在焦虑、彷徨和反复横跳中度过。这种情绪的产生,是基于华人传统文化之根和血脉归属感,与英国统治香江一百四十年的现实影响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之间产生的矛盾冲突。 基于这种情绪,香江的资本阶层一边在国内大规模做慈善,一边在英国大规模投资转移资产,而文化阶层一边为回归唱赞歌,一边又提出各种各样的能保障自己的条件和建议…… 卢家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想想卢家在国内、北市以及这次的英伦投资,就是基于这种焦虑而产生的非自愿性但必须自愿的投资行为。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港资大规模奔赴国内投资做投名状才稍稍降温。 这会儿,如果港岛的那些资本家和文人,听说剑桥大学的院长带着一个合作项目来香江,你猜他们会如何表现?呵呵,还用猜?该项目绝对被他们安排得妥妥帖帖,甚至连项目资金都给准备好! 卢灿知道,但不能明说。 这会显得香江资本阶层和文化阶层有点“贱”,也显得卢家有些“贱”! 这事,卢嘉锡在台上鞠躬,讲堂响起热烈的掌声,今天的演讲结束。 威尔玛院长随着众人起立鼓掌,又侧侧头轻声问道,“那……我试试?” 他不了解香江的情况,但是,他多少了解卢灿和卢家,这个家族在香江有着足够的影响力,只要卢家支持,可能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卢灿扭头朝他微笑点头,做了邀请上台的手势。 接下来的环节,是由副校监艾博瑞男爵为卢嘉锡披上代表剑桥大学荣誉教授的“礼服”、“巾绶”,由威尔玛院长颁发“荣誉教授证书”和“胸牌”。 黑红色的教授礼服,如同长款燕尾服,倒是很适合穿着出席明天的女王授封典礼。 第三个环节,由卢嘉锡出面,双方签订正式的捐赠协议。 最后,又是一场宴会。 在此期间,卢嘉锡抱着小石头,左右站着卢灿和田乐群,又有温碧璃和孙瑞欣,一家六口,在三一学院门前,合影一张。 把旁观的一众英国教授、学生看呆了,这都什么样的家庭组成? 卢家靠实力演绎了一次真正的“反正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场面。 重新修整过的林顿小镇诺顿庄园,这次派上大用场,当晚,卢家的宴会,就安排在这里。 宴会,自然是中式的,辛婶和田婶自然接过筹备宴会的工作。 下午四点,太阳没那么强烈,无所事事的田乐群,带着孙瑞欣和温碧璃,还有躺在在手推车中的小石头,沿着庄园的林荫道散步。 夏季的诺顿庄园,草绿天蓝,纯正的英伦乡村风味,确实很迷人,她一眼就喜欢上这里。 至于卢灿说过的发现什么窃听器,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田坤哥都带人仔细检查过一遍,不可能还有问题,既然没问题,那为什么不能住? 不过,她已经知道,温碧璃落户英伦,这栋庄园挂在温碧璃名下,张口要回来肯定不合适,心下有些懊恼卢灿在处置这栋庄园时,没和自己说清楚——如果知道这么漂亮,一定不会落到温碧璃的名下。不过,这难不倒她,她要的不是所有权,而是女主人的存在感。 扭头看了眼走在身边的温碧璃,田乐群笑道,“阿璃,阿灿和剑桥大学的合作项目不少,老爷子又被授予剑桥荣誉教授,以后啊,老爷子和阿灿肯定会经常过来。这栋庄园距离剑桥不远,以后就作为我们卢家在英国的主宅,你没意见?” 主宅和私宅不同,主宅是家族的大宅! 有主宅的名分,这里的女主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田乐群! 温碧璃一怔,还没等她回答,又听田乐群说道,“我和阿灿聊过,爷爷也同意了。等以后你们开枝散叶,把阿欣的户籍迁到北美,那边给她置办一套产业;让阿玉的户籍落到澳洲……这件事,你们知道就行,先别告诉阿玉,那丫头嘴巴碎,怕她乱说话。” 第184章 嘉丽之困 翌日,卢家一众从剑桥回到伦敦蓝贝斯别墅,准备明天的授勋仪式。 车子刚到,就见大柱叔陪着林嘉义夫妇,还有林嘉年,几人站在院子门口迎接。 “卢叔,好威风。”林嘉义对下车的卢嘉锡笑着说道。 卢嘉锡一怔,“威风?” 旁边的林嘉年抖抖手中的报纸,笑道,“可不是嘛,我和大柱,嘉义正聊着,您老好威风。” 卢灿接过来看了眼,是今天的《卫报》,上面有一篇爷爷被剑桥大学授予“荣誉教授”的报道,配图就是爷爷身穿剑桥教授服的照片,摄影师拍摄水平不错,照片中的爷爷很精神。 还算有点良心。 三四五月份在他家报社买了不少版面,这会儿还知道赠送一条大版面新闻报道。 看了眼内容,基本上都是赞颂的话,便将报纸交给爷爷,卢灿对林嘉义笑笑,“嘉义叔,昨天去找瓦尔德内谈过?问题严峻吗?” 林嘉义面露愁容,揉着额头,“严峻,比想象中还要严重!阿灿,我们要做好自己组建销售网络的准备。” “你细说一遍,我们合计合计。”卢灿伸手拍拍他的胳膊,示意进门细聊。 他们说的是嘉丽服饰在英伦的销售网络问题。 昨天,卢嘉锡去剑桥,林嘉义有事要处理没能陪同,他去见嘉丽服饰英国总代理瓦尔德内先生。这位瓦尔德内是英国服装品牌巴宝莉服饰旗下的销售公司总经理。 1981年8月份,巴宝莉销售总公司总经理瓦尔德内在香江寻求代工时,无意中看到嘉丽服饰,遂即做出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拿下嘉丽服饰的英伦三岛代理权。 巴宝莉服饰销售总公司之所以代理嘉丽服饰,是要补充完善高中档产品结构。 所以,一开始,他们将嘉丽服饰定位成中档服饰摆上货柜。 可是,卖着卖着,巴宝莉发现,销售总公司的业绩确实有很大的提升,但是,巴宝莉自己的服饰变得不那么好卖,销量一直在缓慢下滑。 巴宝莉总公司组织专门的调查组,查询原因。 调查结果发现,英伦三岛,巴宝莉一共有二百三十家专卖店,其中有一百六十多家在代理销售嘉丽服饰,巴宝莉服饰销量下滑,主要出现在这一百六十家店面。 销量下降的原因并不复杂。 消费者进入巴宝莉专卖店之后,有了更多的选择,又因为嘉丽服饰在设计、品质方面,并不弱于巴宝莉,更关键的是,价格还便宜,很多消费者,自然而然选择了嘉丽服饰。 这特喵就尴尬了。 巴宝莉代理嘉丽服饰,是为补充产品线和价格区间,可不是为取代自己! 于是,调查结果一出来,巴宝莉总部有不少高层管理人员嚷嚷着,取消嘉丽服饰的代理,或者“冷处理”,即不推荐销售。 这对于嘉丽服饰而言,绝对是晴天霹雳。 如果巴宝莉销售总公司撤销代理权,纵然嘉丽服饰能拿到数额不菲的赔偿,可整个英伦地区的销售代理,都要重新布置,一段时间的销量归零几乎是肯定的,想要再恢复到现有规模,至少需要年时间,还需要投入巨大的宣传费用。 林嘉义夫妇来英伦,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公关救急”。 好在支持继续代理嘉丽服饰的声音也不小。 其中最坚定的就是巴宝莉销售公司总经理安格斯·瓦尔德内。当初,代理嘉丽服饰的决定,是他做出的,两年来的销售业绩,也表明他做出的决定,十分英明。 瓦尔德内认为,巴宝莉服饰在自家专卖店销量下滑,总部需要反思的是如何提高产品竞争力,如何改进服饰设计能力,而不是将“盈利”产品,踢出自家的销售体系!巴宝莉销售总公司需要为全体股东负责,而不是为产品设计部负责! 他的声音,也得到很多人的认同。 纵然如此,嘉丽服饰面临的困难依然很大——因为巴宝莉集团内部有一种声音不容忽视——巴宝莉不能因为利益而去培养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这种声音正在逐渐成为主流,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听完林嘉义的介绍,卢灿也有些傻眼。卢家资本插手的一些企业,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快速扩张态势,结果固然喜人,可也带来诸多问题,譬如眼前的嘉丽服饰,就没有做好防范代理商权重过甚所引发的“客大欺主”危机! 搓了搓眉心,卢灿问道,“安格斯有没有评估过,这次代理事件,能不能度过?” “他当然说没问题,问题是,他说的话,我们究竟能相信多少?还有,即便是度过这次危机,我们嘉丽服饰在他们专卖店肯定会受到一定的打压,我们还有没有合作下去的价值?” 卢灿继续揉着眉心,衬着胳膊想了会,“嘉义叔,您的意思……我们自建渠道?” 自建渠道的阵痛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让林嘉义踌躇了许久,才说道,“我们要做这手准备。” “那就建!困难只是一时,我们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人!” 在听完这句话后,卢灿几乎没犹豫,直接说道。 林嘉义的话是正确的,这种“寄生”代理很不正常,在英伦三岛,嘉丽服饰需要有自己的网络,即便有阵痛,那也只是一时,为长远计,必须要独立。 卢灿支持,林嘉义反倒变得犹豫,“那……先找巴宝莉中断代理?” 说话容易,轻飘飘两个字,可一旦处理不好,牵扯出来的,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商业官司。 卢灿两只手掌交错相握,抵在额头,低头想了会,再度抬头问道,“安格斯·瓦尔德内,是巴宝莉的股东吗?” “是职业经理人团队。”林嘉义若有所悟,“你是……想要挖安格斯·瓦尔德内团队?” 卢灿点点头,笑着摊摊手,“既然是职业经理人,这事就好办了。” “瓦尔德内在巴宝莉工作也有将近十年时间,他熟悉巴宝莉的一切运作方式,我们将他和他的团队,一起挖过来,组建我们的销售公司。我们的门店就选择在巴宝莉专卖店的对面,我们的团队,就是曾经的巴宝莉销售团队,我们对标的就是巴宝莉,要把巴宝莉打趴下,然后再收购它!” 卢灿的这番话,让旁听的陈钦丽、林嘉年,还有田乐群几女,听得目瞪口呆。 商业社会,合作伙伴变最直接竞争对手,就这么简单、粗暴! “这……这……只怕瓦尔德内团队……不那么好挖!”林嘉义也被卢灿的话惊住了。 “他们是职业经理人团队,所谓的企业忠诚度也就那么回事,无非利益而已!”卢灿抬抬手,轻嗤一声,“嘉义叔,您再去见见瓦尔德内,私下的,隐秘一些。告诉他,薪酬翻倍,另外,我们嘉丽服饰可以给与他们销售团队百分之十五英国销售公司的利润分红。我就不信,还有挖不过来的人。” “这么做,肯定要和巴宝莉打官司。”田乐群有些担忧。 卢灿摆摆手,“不要害怕打官司!嘉丽服饰正愁着在英伦三岛没知名度,这场官司,说不准还能省去我们大量的广告费。” 林嘉义几人一愣,继而想想…… 可不是嘛,这种官司不涉及产品质量,而是商务纠纷,打得越久,知道的人越多,对嘉丽服饰越有利——能和巴宝莉服饰打官司的,想必也是同级别的对手。 无形中会拉高嘉丽服饰的品牌形象。 更何况,嘉丽服饰在巴宝莉专卖店中销售两年,已经有一定的口碑基础。 所以,怎么看,这场官司都是嘉丽服饰的一场“宣传战”。 这么一分析,林嘉义瞬间来了信心,腾地站起身来,“我这就给安格斯去电话。” “别!”卢灿连忙伸手拉住他,“咱们还得合计合计,要准备多少资金。要是需要股东增资的话,我这次来英伦,花钱花秃噜了,恐怕拿不出多少呢。” 这话听着像笑话,几人哈哈一笑,可一直坐在旁边的林嘉年却是一惊。 他来伦敦观礼,其一是为卢家老太爷贺,其二就是为了资金——因为挤兑事件,九龙银行元气大伤,他寻思着来卢灿这里打打秋风,再弄点黄金神马的。 这句话,似乎在堵他开口。 卢灿还真有这个意思。 尽管他与林嘉年认识时间比较早,也曾经出手帮过九龙银行,还因此成为九龙银行的第二大股东,可是,他真的不看好林嘉年这个人。 林嘉年算不上一位高明的企业家,他主持九龙银行,先是投资地产,后又涉足基金股票,这两项衍生业务,几乎都在亏。前年如果不是卢家出手,他的九龙银行就得倒闭。 卢灿可以帮他一次两次,但总不能每次遇到危险都要出手相帮。 大华银行的钱伟,早就想兼并九龙银行,要不是卢灿压着,林嘉年已经回家养老。不过,卢灿自己也下定决心,再帮忙……一定要优先保证卢家的利益。 要知道,这是生意。 有关大华银行的扩张,卢灿则告诉钱伟,目标放在新鸿基银行上。 现在,钱伟安排好团队,应该已经出手了。 第185章 现场闲事 6月21日,圣乔治大教堂。 圣乔治教堂位于英国温莎城堡西区中部,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垂直城堡建筑。其艺术成就在英国与伦敦市区的威斯敏斯特教堂齐名。自18世纪以来,英国历代君主死后都埋葬在这里。此外,还有许多王后、王子和其他王室成员的陵墓。 顺便说一句,在欧美,墓地并不是阴森恐怖的象征,相反,很多人认为这里最接近天堂,因此,在欧美很多墓地周边的小区,是销售旺地。 今天的授勋仪式,就安排在圣乔治教堂前面的草坪上。 这是体现英王室威权的活动,又是与民同乐的好机会,因此,每年的授勋仪式,都号称“对公众开放”,实则…… 怎么说呢,确实不收费,只是,作为一名普通人,想要参与观摩,还是很难的。 首先,需要向王室事务管理办公室递交书面申请,邮寄或者窗口申请均可。 申请之后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机会,因为接下来会进入审核阶段。王室事务办公室要确保观礼者不会对王室不敬,没有“犯罪”和“毒”以及“信用额度不足”的观礼者,出现在名单中。 一番审核之后,会淘汰百分之九十的申请对象。 剩下的百分之十申请者,不要以为就能稳拿观礼名额。 因为每次授勋仪式的观礼名额有限,这些名额要先用来满足接受勋位者的随行人员,以及参与新闻报道的媒体机构、参与仪式的英伦贵族成员等。 譬如卢家,从香江就带来了八十位观礼嘉宾,英伦本地又来了二十多位,额,也就是说,卢家一口气划拉走一百多个观礼席位。 这次的授勋仪式,观礼席位不过两千名,卢家就拿走一百多,还有其他十个人呢?即便没有卢家观礼团这么庞大,怎么算也有二三十人……还有几十家媒体成员呢? 算下来,每年只有三十到五十名真正的“幸运者”,能亲临现场观摩女王主持的授勋仪式。 卢家与何家的人员进场后,被安排在警戒线外侧的西观礼台。卢嘉锡与何生,被礼仪官带进教堂内,他们还需要接受简单的礼仪流程培训。 青草坪观礼台前,两排身着橘红色战衣头戴尖顶圆帽的仪仗队在值守,有几家香江媒体记者见卢家和何家观礼台开始就坐,便端着摄像机,猫着腰,想要过来采访。 田乐群将孩子的面孔掩了掩,卢灿对旁边的阿木示意挡住这些记者,又对一边的米格尔挥挥手,让他去应付这些记者几句,该塞红包的塞红包,该警告的警告。 卢家与媒体的关系还不错,不过,总要叮嘱一声,某些照片和某些内容,不能乱登。 卢灿扭头看看何家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 何鸿威、何酋伦父子坐在第二排,看都没看那些媒体记者一眼,八姑娘何婉鸿坐在蓝夫人身边,两人似乎也没注意,潘茜的座位紧邻着孙瑞欣,两人低头聊着什么。 何家对“公关”一点都不重视? 说起来,有关这次港府推荐的两名勋爵候选名单,一直都有争议。 卢家还好一些,毕竟从事正经行当,而且卢家在香江文化产业发展中独树一帜,非议有但不多。澳门何家则不同,去年爆发的澳葡大酒店股权之争,何家将创始股东霍老、何生的妹夫叶德利踢出局,这也导致,原本声誉就很一般的何生,在香江的名声直线下降。 这种背景下,何生拿到另一个授勋名额,争议自然在所难免。 卢灿正往那边看呢,恰好潘茜与孙瑞欣聊天时抬头,往卢灿这边瞥了一眼。 自从上次“误会”之后,何家与卢家沟通的事,转由何婉鸿的女儿冯绍涟来负责,卢灿与潘茜几乎没怎么照过面。 这会儿四目相对……倒显得自己在偷窥对方。卢灿是花丛熟客,深知这会目光躲开,绝对显得心虚,便顺势朝对方笑笑,又指指那几名记者,“这帮记者们,从港澳过来,潘茜,你也安排人送点红包,意思一下。” 潘茜一怔,继而顺着卢灿所指方向看去,卢家的那个瘦保镖正在给四五名记者塞东西,还有一外国面孔,在接受采访。再看看自己这边,根本没人搭理这些记者。 她忽然间明白,卢家为什么又能赚钱,口碑还不错,这细节就能看出两家的差距——不到一千港纸的事,新闻发回香江,卢家的报道绝对花团锦簇,而何家……能捎带一句就不错了,指不定还会有负面。 她扭头回去,再看卢灿时,对方已经转头与另一边的田乐群在说话,倒是身边的孙瑞欣眼神怪怪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潘茜看得脸色泛红。 算了,稍后再和这丫头解释,潘茜又扭头对母亲低语两句。 蓝二夫人先看看记者方向,又朝卢灿这边看了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作为母亲,蓝夫人甚至比丈夫更关心女儿的婚事,早在三年前,女儿十八岁时,她就留意过卢家。当时卢灿还没有定亲,当然,卢家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声势,她曾经开玩笑似的与丈夫何生聊过,做珠宝的那个卢家小伢,还不错,可以考虑做女婿的备选。 丈夫何生以女儿年纪小为由,支吾过去,夫妻两人也就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哪曾想,这一错过,就真的错过,短短三年,卢家小子一妻二侧,注定与潘茜无缘。这次来伦敦,蓝夫人与卢灿接触过几次,偶尔也会想起,假如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下…… 这世上,没有假如。 蓝二夫人只能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又扭头对身后的何酋伦低声说了几句。 不一会,何家这边出来两人,也奔着记者方向而去。 事件很小,卢灿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正在逗田乐群开心,朝站在警戒线内侧的仪仗兵努努嘴,笑道,“这些兵,穿这么厚,还带着皮草帽子,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等一会,该不会中暑?” 这些仪仗兵,就是皇家卫队,头戴高高的熊皮帽,着红色呢子制服,黑色裤子镶红边,穿高筒皮靴,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这太阳底下站着,可不容易中暑嘛。 田乐群忍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白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八道?百分百实话实说,仪仗兵中暑,又不是一次两次,今天指不定就能看见……” 夫妻俩正在逗乐呢,一位仪仗队军官,腰挎佩剑,骑着一匹浑身如披着黑缎的马儿,踢踢踏踏地小跑着入场,大声呼喝着——大意是稍后女王陛下、亲王及殿下们,还有各位尊敬的勋爵、神官,即将出场,兄弟们都给精神点。 这位军官瞬间吸引住大家的目光。 哟呵,老熟人,马克·菲利普斯,安妮公主的丈夫。今天是他担任值守队长?这一身红皮穿在身上,还真够威风! “这就是安妮公主的丈夫,马克。”卢灿碰碰田乐群胳膊,向她介绍。 安妮公主七十年代去过香江,因而在香江很有名。田乐群瞅了瞅马克,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轻声道,“我们家就是和他们家联合竞标那座岛的?” 卢灿纠正了一下她的说法,“准确的说,是和他父亲所掌管的塞登农贸公司合作,竞标的是怀特岛农场,八月份出结果。” “有把握?”田乐群把往下出溜的孩子正了正,靠在自己胸前,随口问道。 “塞登农贸公司负责,巴列维只是打打外围,出资金而已。”卢灿耸了耸肩,又感慨道,“还真的应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当年阿尔达汗投资巴列维农场,如同玩闹一般,没想到,它还真的挺赚钱的,真真没想到。” “这又什么难想到的?”田乐群却认为理所当然,“民以食为天,做粮食行虽然利润低一点,但肯定不会赔本,这世界还有多少人在饿着肚子……” 也是,生意就在生活中,最质朴的观点最能反映永恒生意的真谛。 正感慨着呢,听见有人喊道,“嗨,维文,那是你的儿子?” 一抬头,马克·菲利普斯骑着高大的黑马,就站在警戒线外,相距不过两三米。 “嗨,马克,真英俊!这是我儿子,你可以叫他石头,五个多月。这位是我的妻子,田。”卢灿起身,朝他挥挥手。 田乐群抱着孩子也站起来,朝马克微微鞠躬。 “石头?”马克夹着马腹往前一步,似乎想要看看石头长什么样,马的脑袋已经距离卢灿和田乐群不到一米远,马儿呼哧呼哧的鼻息,都清晰可闻。 可能是因为没见过马匹,小石头被马儿那对闪亮的大眼睛迷住了,竟然伸手在空中划拉几下,发出“咯咯……咯咯……”清脆的笑声。 孩子的笑声,最能感染人,骑在马背上的马克,也被这孩子的笑声逗乐,“啊哈,维文、田,你们的孩子石头,他对马儿很亲近,长大后一定是一名勇敢的骑士!” “谢谢!”卢灿从田乐群怀中接过小石头,往前凑了一步,笑问,“你的马儿真神骏,能让小石头摸摸吗?” 马克俯下身子,搂着马脖子在马耳朵边神神叨叨念了两句后,才说道,“朱丽叶已经答应了。” 晕,这匹母马名字竟然叫朱丽叶。 卢灿拿着小石头的手,在低垂的马匹脸颊上,轻轻摸了两下。 小家伙更乐呵了,笑个不停。 看来,该把饲养在凯文家庄园的“闪电宝贝”弄回香江,谁让儿子喜欢呢? 这孩子的笑声,太招人喜欢,马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把六寸长的带鞘小刀,递了过来,“嗨,未来英勇的小骑士,石头先生,很高兴认识你,这是赠送给你的见面礼。” 随身佩戴小刀也是欧洲骑士的传统,野外生存时用来剔骨和切割的。马克的这把小刀,刀鞘上镶嵌着绿松石和红宝石,一看就知道很名贵。 这一幕的发生,自然也让卢灿一家子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 第186章 授勋仪式 临近十点,礼仪官在台上敲了敲木槌,马克骑在马上,大声喊着军号。 很快,全场安静。 约莫一分钟后,八名仪仗队开道,走出圣乔治教堂大门。 接着是手捧圣经的清教神官,神情肃穆。 再之后,是女王陛下。 此时年逾五旬的女王,头戴王冠,着华章,披斗篷,身边是身高达到一米九的亲王丈夫,身后是四位侍从托起女王披风的裙尾,两侧是十名仪仗队官。 在礼仪官的唱和引导声中,女王登台。 卢灿来英伦两个多月,第一次接触女王。女王的个头约莫一米六,不算矮,但站在一米九的丈夫身边,就显得有些不太搭。 仪仗队之后,是今天的十一位主角。 身着黑红色爵士长袍的卢嘉锡,位列第三,和卢灿下过象棋的海因茨·伯格鲁恩位列第五,高大的何生站在第八位。看来,授勋仪式也是有排序的,只是不知道排序的标准是什么。 最后是十名英伦现存贵族,公侯伯子男都有,他们和到场的神官,都是今天的主要鉴证官。 早期的授勋仪式是君臣之间的一种利益契约,鉴证官就是这一契约的见证人。谁违反契约,都会被见证人集体唾弃,王与臣都不例外,由此形成一个庞大的贵族利益集团。 现如今的授勋,已经成为王室撒播荣耀的一种方式,契约自然也就没那么严谨,譬如存在数百年之久的“效忠誓言”,在1952年被取缔。 也正因为“效忠誓言”的取消,英王室的勋位,得以在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认可。 尽管伦敦六月份的气温不算很高,可毕竟是室外,阳光直射,小石头已经昏昏欲睡。卢灿将儿子横放在腿上,又拿过礼帽遮住他脸上,单手轻拍,哄他入睡。 孩子正要入睡呢,军乐队开始奏乐,《天佑女王》,这是奏国歌升国旗。得,他连忙将孩子抱住,站起身来。小石头被军乐吵醒,手臂划拉两下,将盖在脸上的礼帽扑棱开,瘪瘪嘴,要哭。 哎哟卧槽,这会要是哭出来,那可就是大笑话。 卢灿连礼帽都没去捡,将儿子竖起来靠在肩膀上,轻拍后背,赶紧哄。 礼帽被风兜了一下,在孙瑞欣面前拐了个弯,导致孙丫头伸手捞了个寂寞,最终落在潘茜面前。潘茜弯腰捡起来,顺手拍拍上面的灰尘,再递给孙瑞欣。 孙瑞欣却笑着将身体往后缩了缩,没接。潘茜只能拿着卢灿的礼帽,略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卢灿轻晃着身子哄儿子别哭,偶然间瞥了眼,有点惊讶,自己的礼帽竟然在潘茜手中,再看看孙瑞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死丫头,都跟她解释过几次,自己对潘茜没兴趣,俩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还这幅表情? 自从上次误会之后,这丫头,没少拿潘茜来调笑自己,今天又来……狠狠地瞪了孙瑞欣一眼,目光威胁,回去怎么收拾你! 孙瑞欣眯着眼笑笑,一副等你收拾的表情,不过,还是乖乖地从潘茜那里取过礼帽,轻轻扣在迷瞪的小石头脑袋上。 卢灿朝潘茜那边投以歉意的微笑,只是,这位公主根本不与他对视,倒让卢灿有点自作多情的尴尬。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升旗仪式上,没人注意三人间的小动作。 目光再回场内,所谓的授勋仪式,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礼仪官报名,授封者上前,神官宣读受封者的高尚德操与诸多善行,女王再为授封人颁发勋章,勉励几句,再由今天仪式的鉴证代表圣奥尔本斯公爵,为授封人佩戴胸章和绶带,最后是全场祝贺。 无论是最高等的爵级大十字勋章gbe,还是爷爷卢嘉锡获得的二等爵级司令勋章kbe,亦或是何生的司令勋章cbe,流程都一样。 再荣耀的仪式,连着看了十一遍,都有些枯燥。草坪观礼台上嗡嗡声一片,有相互说话的,有抽烟的,还有观礼嘉宾睡着打呼噜的……并不庄重。 剥去王室荣耀这层外衣,今天的授勋仪式与学校给学生发奖状,极其相似,没什么特殊。 不过,在卢灿眼中,与其说它是奖状,不如说是契约,英伦政府以王室的名义,与被授予人达成不可言表的协议——我保证你在联合王国范围内的利益不受损害,你继续支持伦敦政府。 这也是为什么在八十年代后,英伦王室突然加大对香江各阶层的荣誉勋章颁发的主要原因。 去翻翻历史记录,八十年代之前,香江人想要获得一枚王室勋章,难度极高。但是,八三年之后,几乎每次女王授勋,都有香江人的身影,连影响力稍大一些的演员,都能获得官佐和员佐级勋章。 一度让女王勋章变得很不值钱。 伦敦政府为什么这么做?嘿嘿…… 这么一分析,是不是意味着卢灿为爷爷胸前的这枚kbe,花费数千万英镑,很不值? 还真不能这么说。 卢家的资本需要多元化投资,香江太小,国内暂且还不合适,弯弯体量不足,新加坡限制多,那么,关系最密切的就只有英伦,譬如这次,卢灿很轻松就投资了两亿多英镑,如果放在香江,除了地产,很难想象还有哪个产业短时间内能容纳如此巨量的资本。 如果再加上原有的投资项目,卢家在英伦的总资本量已经超过六亿英镑,成为仅次于香江、新加坡的第三大投资目的地。 为了保证资本安全,卢灿急需要这样一份“契约”。 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份契约真的有用么? 还真有用! 不是说英国人信守承诺,而是英国的社会结构,迫使他们不得不遵守“富人契约”。 2013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研究表明,在过去800年里,英国的社会阶层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结构性变化,社会地位比较高贵族群体和资本群体,继续占居高位,底层贫民就算努力工作,也依然身居底层,几乎看不到任何上升通道。 英国的阶级固化,让外人难以想象,与东洋并称为“全球两大阶层固化国家之最”。 这种社会结构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英国政府自己清楚的很! 因此,唐宁街频频推出各种高福利政策,来安抚躁动的普罗大众,来维系现有的社会结构。额,貌似又多嘴说出英国高福利政策背后的秘密。 但是,这种社会结构,绝对是资本的天堂,富人的天堂。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富人那么喜欢英国的原因。 想想塑料花李家为什么不计成本投资四千亿港纸在英伦,真当他昏聩吗?多年的华人首富能昏聩?他这是为李氏家族做资产存留!四百亿英镑,即便是儿孙再混账,也足够他李家传承五代八代,如果不遇到社会结构颠覆性改变,甚至有可能永远传承下去! 卢家作为超级巨富的资本家族,自然也希望千秋万代啊,在英国留一手,成为必然选择! 当然,这一切,现在能看明白的很少。卢灿只能和爷爷以及田乐群聊几句,不足为外人道。 今天上午授勋仪式的最后一项活动,是女王夫妇带领新的勋位获得者们,检阅皇家卫队。这也是授勋仪式的传统项目,代表着皇室及贵族阶层,有足够的武力,来扞卫大家的共同利益。 喧闹一上午,授勋仪式终于结束。 身着黑红色爵士长袍的卢嘉锡,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可精神头还是不错的。等他与何生并肩走向观礼台时,两家的观礼嘉宾纷纷涌上去,“爵士”“老卢”的招呼着,以示祝贺。 卢嘉锡双手抱拳,高举过头,朝四周拜拜,“谢谢!谢谢各位!” 卢灿抱着又醒过来的小石头,同样在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 “恭喜卢先生,还有……哦,还有可爱的卢家小少爷。”身前又冒出两位祝贺者,是林氏家族的六伯林鹏举,还有伸手淘弄小石头下巴的九伯林白欣。 卢灿心中一动,他和林嘉义聊过,大致也能猜到林家九伯和六伯,为何来到伦敦,只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能忍耐住好几天没来找自己。 这会儿,估计要开口。 他笑着点头回应,“您二位叫我阿灿就行。得谢谢两位,不远万里赶到伦敦,为我爷爷观礼。” 九伯退回手指,笑道,“这不应该的嘛,老卢的荣耀,可是全体香江人的荣耀!” 另一边的林家六伯则笑道,“授勋仪式结束,我和老九还有事,明天就打算回去。阿灿,下午我和老九想要请你喝杯下午茶,有时间吗?” 果然来了。卢灿微笑点头,“应该是我请您二位才是!中午宴会结束,我安排人接两位,去我在伦敦的别院坐坐?” 林家六伯看了看九伯,很明显,下午的主谈人,是九伯。 林白欣遂即笑道,“那就叨扰了!” 两人联袂离开,看着他们的身影,田乐群轻声问道,“你准备答应九伯?” 田乐群也知道九伯找卢灿的目的。 卢灿笑笑,“且谈且看,这事……将他们这帮人排除在外,不太合适。” 林白欣这次来伦敦,找卢灿商讨的,并非纺织品出口配额,而是正在香江举办的“时尚周”! 第187章 老混不吝 五六七年代,香江是世界最大的纺织品产业代工地,某一段时间,纺织业甚至撑起香江出口额的半壁江山。那时,香江的资本大佬,几乎都被纺织业主占据。 可是,自从七十年代美国对香江实施纺织品配额限制以后,香江纺织产业逐渐萧条,配额被掌控在纺织品工业协会手中,很多拿不到配额的工厂,开始外迁至南越、菲律宾、马来等地。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香江纺织业正在成为夕阳产业,一个怪胎出现。 那就是嘉丽服饰玩闹般的弄出一个“香江时尚周”。 最开始,并没有人看好这场“规模大一点的促销活动”。可是,随着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珠宝的投入,这个玩笑似的活动,竟然越做越大。现如今,竟然成为全球仅次于罗马、巴黎、纽约、东京之后的第五大时尚盛事,竟然对香江服装的外销推动,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觊觎者,一下子就多起来。先是香江对外贸易局加入进来,接着是香江服装协会和珠宝协会,现在,轮到最老牌的纺织品工业协会。 没错,九伯和六伯,就是代表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而来,希望能从“香江时尚周”中分一杯羹。 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前身是1913年成立的香江纺织行互助会,堪称香江最老牌的行业协会之一。1945年底,时任港督夏悫(音雀)爵士,为了恢复香江经济,特批香江纺织行互助会更名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为行业领导协会。 这道批文算是为这家行业协会赋予半官方身份。 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的职责是组织纺织品生产,协调纺织品出口定价,维护工人秩序——五六十年代工人罢工事件频发。到了七十年代,这家协会又拿到“出口配额”分配权。 纺织品配额分配,蕴含巨大财富,一时间,会长及理事会成员的席位,都变得炙手可热。 协会的理事会成员,无一不是港岛地区的纺织业大亨,所谓的“配额”,自然要优先照顾自己人。林嘉义的嘉丽服饰,当初就是受困于“拿不到配额”的窘境差点倒闭。 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的会长为推举制,两年一届,可连续担任。九伯从1978年开始担任会长,现在已经连任三届,这几年也是立新服饰实力暴涨期。 作为香江纺织品行业的领导行会,其管辖范围内竟然出现一个完全不受辖制,且已经严重影响协会对行业领导力的活动,九伯作为会长,“责无旁贷”,需要与时尚周组委会坐下来谈谈。 在香江时,他已经透过多种渠道找林嘉义夫妇,结果人家根本不鸟他! 这不,九伯来伦敦,就是希望与时尚周的幕后策划者卢灿,好好聊聊。 要不要和纺织品工业协会谈判,卢灿与林嘉义夫妇自然商量过,观点不算统一。 陈钦丽自然不希望有人插手“时尚周”,毕竟,这已经既定为她所负责的时尚集团的主体业务。谁会喜欢往自己脖子上套项圈?即便这只项圈没啥用,但它膈应人呐,更何况,备不住这只项圈就变成紧箍咒。 林嘉义私下与卢灿交谈时,吐露心声,他偏向于谈,目的是为了纺织品工业协会的“配额”! 还得要说说“配额”。 香江对西亚、东洋以及欧洲的服装出口,是没有配额制的,所谓配额,是美国及加拿大为了限制香江的棉纺织品出口对本地产业带来的冲击,所作出的违背国际贸易准则的一种“数量限定”。这种配额制,后来也成为打击中国棉纺织品出口的一大重要工具。 虽然只是美国和加拿大,但架不住北美是八十年代全球最大的贸易市场。 嘉丽服饰在东南亚及欧洲销售的都不错,可在北美却进展缓慢,真正原因就是“配额限制”——拿不到配额,嘉丽服饰就进不了海关,只能以“黑货”偷偷上岸,走黑货必然要让利给渠道,还要担心巡查,一旦查到,全部没收。 嘉丽服饰想要成为全球知名品牌,北美市场必不可少,想要进军北美市场,“配额”必不可少! 不过,基于以前的家族矛盾、最近几年因为嘉丽服饰和立新服饰的竞争所引发的矛盾、以及从陈钦丽的角度考虑等因素,林嘉义在面对九伯递话时,选择了严词拒绝。 不过,他与卢灿单聊时,却建议卢灿出面说服陈钦丽,大家坐下来谈谈。 中年男人,不易啊。 其实,卢灿自己也偏向于谈谈。 不过,他同意谈判的原因,与时尚周无关,与配额无关,甚至与纺织品行业也无关,而是……九伯有一位女婿,名叫郭太铭! 有人说过,只要掌控台积电和鸿海精密,就等于掌控弯弯高科产业,这句话基本正确。此时,张中谋的台积电还未见踪影,鸿海精密已经于去年创建,卢灿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提前结个善缘。 没错,卢灿下一轮投资目标,就是弯弯高科产业。 在国内政策未曾全面放开之前,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中午宴会之后,一部分宾客回房间休息,另一部人则拥簇着卢嘉锡,上了卢家租赁来的游艇,他们准备沿河而上,游览泰晤士河。 下午四点,林家九伯和六伯,被阿木开车接来蓝贝斯别墅。 “阿灿,你爷爷他们还没回来?”林家六伯进门后,还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 林鹏举虽然迁居到印尼,主业从事香烟制造,可他在立新服饰有相当的股份,同时还是立新服饰旗下卡丹路品牌的拥有者,因而,他也是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的理事。 卢灿一边伸手接过九伯递来的随手礼,点头致谢,一边笑道,“还没呢,怎么也要五点钟左右才能回来。谢谢九爷的礼物,两位里面请。” 随手礼是一只方形松木匣包装,挺沉,卢灿估计应该是硬货古董。所谓硬货古董,就是瓷器或青铜器等结实的古董艺术品,对应的软质古董,就是字画绢帛类艺术品。 林白欣笑笑,“我和朱罗文也算旧识,前两天在伦敦闲逛时遇见他,从他手中匀了一尊香炉做随手礼。卢少是古董高手,看看有没有买岔。” 朱罗文?卢灿一开始没想起是哪位,脑袋转一圈后才明白,说的朱塞佩·埃斯肯纳齐。连忙笑笑,“谢谢九爷!埃斯肯纳齐先生做生意的信誉很好,眼光也好,被您这么一说,我得提前欣赏一下。” 今天家中没人,三女带着小石头,陪着老太爷去游船。 卢灿领着两人进书房,伺候上茶水,这才擦擦手,打开木匣。 一尊“雍正年制”款豆青三足炉。 看看底款、瓷胎、釉色、三足,又看了看炉口沿,再伸手在内壁走了一圈。 这种鉴定,对卢灿而言,很轻松,很快放下这件三足豆青炉。 “怎么样,东西还对?”六伯林鹏举,没有九伯林白欣沉稳,抢先问道。 卢灿将瓷炉重新放好,笑笑道,“朱塞佩先生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这是一件雍正官窑正品。准确说,应该是雍正三年以前的作品。” 前半句,让林白欣微微放松,后半句,又将他的好奇心提起来,“雍正三年以前?这点,朱罗文倒是没说,卢少从哪儿判断的?” “世人皆知,康熙喜好盛彩,雍正崇尚素色。”卢灿帮两人续茶的同时,笑着说道,“雍正继位,jdz官窑开始改烧素色瓷,此时的素色瓷,色泽偏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雍正四年正月,年希尧担任jdz督陶官,他知道雍正喜好,令窑工重新配色,烧制出的素色瓷高亮、清澈。所以,雍正官窑青瓷,前期色沉,后期色亮,各有各的特点。” 卢灿这句话说的很客气,毕竟是别人送的礼物,怎么也不能挑三拣四,其实十个字就能概括——货是正品,但算不上绝品。 林鹏举大概也听出点意味,抢先一步,划拉手臂笑道,“朱罗文这老家伙还行,没骗人,是真品就好。我还担心别买了假货,那可就丢人丢大发。” “阿灿,你大概也猜到,我和老九来找你的目的。香江时尚周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哟呵,这位林家六伯,七十多岁的人,说话这么猛?是真的直脾气,还是装的莽撞人? 另一边的九伯,则转着茶盅,笑眯眯看着,不发话,也不阻止。 卢灿微微一笑,“六伯,既然您问的明确,那我也不好绕弯。嘉丽服饰现在是香江服装行业龙头企业,可是,这家龙头企业竟然不是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的理事会成员,这事……您觉得正常吗?” “嗨,就这事?”林鹏举摆摆手,似乎不屑一顾,“打个申请报告的事,回港就给办了。”他和林白欣肯定商量过,卢灿提到的事情,他们有过应对计划,所以,回答起来非常干脆。 不过,他还没说完,“阿灿,别怪我倚老卖老,不是我说嘉义……他是晚辈、后辈,想要加入协会,怎么也应该主动一些,总不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主动上门?更何况,协会里还有一帮外人在盯着呢,我们和他都是林家人,多少要避点嫌,你说是。” 看着他,卢灿忽然想起一个京师方言名词——老混不吝! 第188章 英伦收尾 天色擦黑,蓝贝斯别墅庄园再度热闹起来。 河边别墅,唯一的缺点就是蚊虫来得早,还多,这些讨厌的家伙,即便是杀虫剂、蚊香亦或者电子驱蚊器,都无济于事。 田乐群在客厅搭了个蚊帐,让小石头在里面翻着玩,一家人则坐在客厅喝茶。 “大柱,今天走了多少人?”卢嘉锡拿着茶杯,问坐在对面的王大柱。 上午仪式结束,陆陆续续就有人离开,王大柱想了会,“回港的有六个,还有四个去其他地方,法国、澳洲、加拿大的。我都安排人送他们去的机场。” “人家千里迢迢的来,是要安排妥当。”卢嘉锡点点头后,又扭头问卢灿,“阿灿,你打算什么时间回去?” 卢灿原本希望爷爷、张老、李老等家人们能和自己一起乘坐大白鲨回港,结果,这几位老爷子,都打算乘坐柔佛航空的包机,和宾客一道走,包机返航时间定在明天晚上。 “还有点小事处理,最迟后天起飞。”卢灿回答的同时,搓了搓手。 英伦这边,还有些扫尾工作,倒不是很耽误时间,最多明后天就能处理完,不过,他其实有句话,压在嘴边,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坐在一旁的田乐群,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眼神示意丈夫还是别说了。 她知道点卢灿的心思——丈夫想要问爷爷,有关祖母的事情。在刚来伦敦的当天,卢灿就和她商量来着,这次要不要去荷兰乌得勒支看看,那里是祖母的故乡。 不过,在卢家,有关祖母的话题,似乎是个禁忌,卢嘉锡和王鼎新几乎从不提及。 田乐群曾经打听过,可连郑光荣夫妇和王大柱夫妇,聊到这事也会顾左右而言它。她隐隐猜到可能是爷爷与去世的奶奶、公公婆婆有矛盾,本着尊者讳的原则,大家都不愿谈论往事。可是,田乐群怎么也想象不出,爷爷温文尔雅为人慈和,怎么就会和奶奶、儿子儿媳闹矛盾? 现在生活很好,既然大家都不提,她自然也不希望卢灿翻起旧事,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田乐群确实猜到卢灿的心思,卢灿也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他要比田乐群知道的更多一些,他很想知道奶奶的身世,以及当年让奶奶远逃香江的那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第一次来欧洲时,爷爷叮嘱又叮嘱自己要注意安全? 这一切,毫无疑问要去奶奶幼年时的生长地,荷兰乌得勒支去查查看。 田乐群第二次对他急切地使眼色,又主动岔开话题,笑着问道,“阿灿,下午和林家六爷九爷,聊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目光落在卢灿身上,都知道,香江服装企业的老大嘉丽服饰和老二立新服饰关系很僵,这次九伯登门拜访,究竟有没有突破? 卢灿搓了搓脸,放开双手,笑道,“就是见面聊聊,相互探探底。” 今天下午的见面,确实没聊太多东西,这是由卢灿的身份决定的。他虽然是股东和发起人,可嘉丽服饰由林嘉义负责,时尚周是陈钦丽在做事,卢灿这么敏感,又怎么会越俎代庖? 他出面,只是表明一种态度,也就是可以为双方做调解缓冲,至于怎么谈,还得他们双方面对面。这一点,九伯很清楚。 不过,从下午聊天的内容来看,双方的心理差距,还是挺明显的。 下午,九伯和六伯走后,卢灿就与林嘉义打电话聊过这事。 不说别的,单是林家九伯言语中想要参与香江时尚周的统筹管理这一条,陈姐就不会答应。陈钦丽的心理底线,最多就是给对方挂一个主办单位的头衔,再请协会的人在开幕典礼上讲讲话,或者担任一下颁奖嘉宾。想要插手,门也没有! 不着急,慢慢谈呗,最终胜利的,一定属于嘉丽服饰。 至于林嘉义所希望的那“配额”开拓北美市场,也不是没有办法,卢灿就能想到很多。 譬如在北美收购一家服装企业,再以这家公司的名义来东南亚开设服装工厂,再将制衣成品送回北美销售,就可以完美避开所谓的“配额”。 充其量,嘉丽服饰多一个北美子品牌而已。 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有必要继续往下谈? 非也!卢灿很清楚的告诉林嘉义,这家协会真的很重要。 首先,再过几年,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会开启大规模投资国内纺织行业的先河,成为港资在国内非常重要的一支力量。它发出的很多声音,都能直达天庭,在国内改开初期,这家协会发挥了重要“参谋”作用——“十亿双袜子换一架飞机”,原创者可不是谁谁谁,而是时任香江纺织品工业协会会长唐鹤千于1992年4月27日说的——原话是“一集装箱衣服的利润,也就能换回几辆高档车”。 也就是说,这是一支有政治影响力的协会。 其次,香江服装产业重心内移,基本上所有服装工厂都转移到国内,引导国内纺织品行业蓬勃发展,同样也因此导致国内遭受更严重的“配额”限制——下刀的不只是北美一家,连欧共体以及后来的欧盟,都开始“配额制”。 这样一来,香江所获得的“配额”,就变得更“值钱”。历史上,就有不少香江服装企业,既没有工厂也没有品牌,单靠卖配额,就能赚得飞起。 也就是说,这家协会是个非常能赚钱的组织。 这么一家有影响力,又能赚钱的协会,为什么不握在手中? 所以,卢灿给林嘉义的建议是,慢慢磨,但一定不要放弃。 只要进入理事会,凭借嘉丽服饰在香江服装行业的龙头地位,再利用香江时尚周的资源拉拢其它厂家,林嘉义掌控这家协会,为期不会太远! 这件事,自然说不了太清楚。 卢灿没想到,一大早,林嘉义夫妇就从酒店赶过来。 “张老、林老、卢叔,早上好。”林嘉义一进院子,就看见几位老爷子在草坪上锻炼身体,笑着打了声招呼,又对卢灿和郑光荣点点头。 “哟,小石头也起得够早啊。”陈钦丽直接去廊下,笑嘻嘻地逗弄起孙瑞欣怀中的小石头。 “这家伙可不老实!一大早就在床上呀呀的,吵得大家都睡不着。” 大家?孙瑞欣的话,落在陈钦丽的耳朵中,有点怪怪的……她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瑞欣。孙瑞欣猛然间意识到刚才说得有些暧昧,恼羞成怒,拿着小石头的胳膊,就往陈钦丽身上拍,“陈姐,想什么呢你!石头,走,我们去看看早餐好了没。” 说完,闪身就往屋里走,好在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卢灿已经停止锻炼,拿过搭在椅子上的毛巾,抹抹额头,“林叔,和那个叫……安格斯·瓦尔德内的,谈得怎么样?” “这不来和你商量嘛,刚好还有昨天协会的事,一起聊聊。”林嘉义将手包扔在圆几上,自己一屁股坐进太阳伞下的藤椅中。 卢灿在另一边坐下,用毛巾擦拭着胳膊,“看样子,谈得还不错?” “他说回去考虑,不过,我能感觉,他有些动心。现在的问题是,我不确定他什么时间能给我答复,没有答复,我就没法做准备。” 卢灿摆摆手,笑道,“这种事,急没用。巴宝莉和我们的合作,不是还没恶化到要马上独立的地步吗?先拖着呗!指不定……我们还能从巴宝莉那儿拿到一笔赔偿呢。” “要是真的把我们的销售代理裁了,他安格斯肯定在巴宝莉待不下去,到时候,嘉义叔您再去电话劝劝,几乎可以肯定,他会选择我们的。” “所以呀,这事,急不得。”卢灿笑着耸耸肩,将毛巾搭在胳膊上,准备起身,“嘉义叔,丽姐,还没吃饭,一道去吃点。” “我也知道急不得,可这不……事情上杆子来了么,一件接一件的,头晕脑胀的。” 林嘉义摸摸额头,自嘲道,“你看,伦敦要自建渠道,昨天你建议去北美收购一家服装厂,挺好的主意。你丽姐还要准备广交会的事和收购巴黎电视四台的事,哦,还有纺织品工业协会的事……呃,阿灿,这个破协会……真的有那么重要?” 他的话,让卢灿一愣,昨天晚上不是已经通过电话了吗? 原本站在廊下的陈钦丽也笑眯眯凑过来,“阿灿,那个破协会,乌烟瘴气的,加入他们干嘛?” 看着这对夫妻,卢灿忽然明白,这两位今天来找自己,只怕真正目的,就是这件事!合着,昨晚自己的话,两人还是有疑问呐。 也对,又不是工具人,每一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更何况林嘉义夫妇这类已经很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如果没有自己的想法,又哪能做到今天成就? 不急着去吃饭,卢灿又坐了下来,伸手示意陈钦丽,“丽姐,您也坐,我们来聊聊这事。” 没错,他们夫妇来找卢灿,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昨晚,两人商量很久,依然觉得,既然能绕开配额的限制,那……用时尚周的活动管理权,来置换加入纺织品工业协会的机会,得不偿失。 第189章 倍率斗亮 “阿灿,等等!我和老张也去!”卢灿准备上车,身后传来李林灿李老的喊声。 卢灿扶着车门,回头笑笑,“您二位不是准备去大英博物馆吗?” 李林灿一挥手,“没意思,不去了,一天也逛不过来,我和老张跟你去见见莫士辉。” 早几天他来时,就嚷嚷着去大英博物馆,为此,卢灿还联系过馆方,特别安排过,偏偏这中间又没时间,今儿倒是有空,昨天还计划着今天去看看,可他这会儿又不去了。 还真是老小孩,主意说改就改,卢灿心下苦笑摇头,能说什么? 只能将车门拉开,“行!您二位上车!” “咦,你小子怎么这副表情?不乐意我和游春去?是不是和莫士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那我和老张就更要去,帮你小子把把关!” 老爷子,你可真会给自己加戏!想象力还挺丰富! 卢灿暗暗翻了个白眼,又伸手搭一把,将张老扶进车内,笑道,“哪来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我去找莫士辉,是看上他出版的《烟壶杂志》,想着能不能挂到虎博名下来,也算作我们虎博的一项专项研究刊物,以后组织人专门负责。” “这个……老张擅长,当年京城头号大顽主。还有京城来的几个小子,估计也能胜任。”说话中,李林灿伸手拉了颤巍巍的张博驹老爷子一把。 “我还是算了,只怕没那个精力。”张老摆摆手,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上个车都费劲,还主持什么杂志?有那心没那力啰。” “又不要你整文章,你只要负责看看别出岔子就行,其他事……有京城的那几个小子弄,怎么着也比莫士辉这个外国佬强!”李林灿还真安排开了,浑然不认为卢灿拿不下《烟壶杂志》。 他口中的“京城来的小子”,指的是彭彭木、陈子华、金光喜等人。 讲真,还挺合适。这些人都是京城玩家,对鼻烟壶,那叫一个通透,只要配备两三名文笔不错的编辑,帮他们整理思路,撑起《烟壶杂志》,妥妥的。 不过,前提是自己今天能和莫士辉,就《烟壶杂志》的去向,能聊出个结果——莫士辉肯定希望能从自己这里要到杂志赞助,可是,未必会同意将杂志的主办方改为虎博。 挥挥手与站在门口的田乐群几人再见,她们今天要收拾回家的行礼,稍后还准备去逛街,买点“英伦特产”带回去送人。 莫士辉的古董店,在约翰大街四十五号,门脸很小,或者说,英国传统老街的门面,都很小。 已经得知信息的莫士辉站在门口,张开双臂,迎了上来,“林,没想到你也来了!” 他和李林灿十多年前在弯弯相识,也算是老友重逢。面对拥抱,李老爷子却很不给面子,抢先把手伸过去,“还是握手更自在!” “对对,握手握手!”莫士辉略带尴尬的笑笑,又对着卢灿抱歉道,“维文,女王授勋仪式前一天……我父亲被推进icu,所以……” 上次见面,卢灿邀请他参加爷爷的授勋仪式…… 说实话,那天人太多,卢灿都没注意到莫士辉去还是没去,听他一解释才知道对方没去。他嘿嘿一笑,摆摆手,“没事!老莫斯先生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卢灿不知道莫士辉的父亲名字,只能用“老莫斯”来称呼。 “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不过……他老了,自己也认为要去见上帝了。”莫士辉摊摊手。 可能是基于宗教的缘故,欧美人对生老病死的态度,较东方人更平和,莫士辉的言语中倒没有特别的伤心和忧郁。 终究不是一个开心的话题。 李老爷子岔开话头,笑着为张老做介绍,“莫斯,这位是真正的京城大玩家,张博驹。你玩的鼻烟壶,那都是人家玩剩下的。” 张老不懂英语,懵懵懂懂的不明白李林灿说什么,听过卢灿翻译之后,马上摆摆手,“老李,别瞎说,人家是玩专项的,玩出成就,我是混玩,没名堂的。” 张老可不仅仅是绘画、收藏、戏曲、诗词什么的,他年轻时是真的会玩,斗蛐蛐、玩鸟笼、鹦鹉八哥黄莺都遛过,种葫芦、盘核桃什么的也不在话下,甚至连相狗都有一眼。 几人说笑着走进窄窄的门。 莫士辉的手臂向四周指指,“这是我父亲1951年开设的店面,前几年,他把它交给我!” “还不错,搞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李林灿打眼扫了一圈,笑道。 店铺要比西村原一郎开设的“札幌的骨董店”面积大一些,目测三十平米左右。 与西村的店内充斥着大量的西方钟表不同,莫士辉的店铺中,更偏于东方艺术品,像东南亚的面具、东瀛的浮世绘、中国的字画、瓷器及手工艺品,还有一些纺织品以及现代工艺品,还有一个鼻烟壶专柜,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鼻烟壶。也有一些欧美的金银器、手表,饰物,占比不大。 “张先生,李,维文,你们随便看看,我去弄点咖啡。”莫士辉笑着说道。 李林灿微笑着抬抬手,示意他随便。这家古董店中没有伙计,也没见莫士辉的孩子、媳妇之类的,什么都得他自己来,真不明白欧美人的想法。 等对方走入后间,李老爷子伸手拍拍卢灿肩膀,嘿嘿一笑,“今天看你的表现,能不能在他家店里捡点漏。” 他听多了卢灿捡漏的传说,今儿改变主意来着,还真存着看卢灿捡漏的心思。 张老呵呵一笑,手指朝李林灿点点。 卢灿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多漏可捡?不过,看肯定要好好看一遍。他眼珠一转,瞬间有了主意,嬉笑道,“李老,总不能看我一人笑话。要不……连同张爷爷,还李老您,我们三人一起试试,看谁能捡漏?” “你小子就这么有把握赢我?”李林灿斜睨着眼睛,看破卢灿的心思。 他脾气直,可不意味着他笨。 怎么说呢……三人斗亮……张老的鉴定水平不用说,今儿这店内的东西又是他最擅长的。卢灿常年四处跑,见识的东西又杂又广,鉴定的水平与日俱增。 这么一比较,似乎只有李林灿差点。 这个三人斗亮,可不就是有看李林灿笑话的意思嘛? 卢灿有这心思,但绝不能承认,连连摆手,“那哪能呢?您老的眼力,在虎博也能排进前三。我就是这么一提议。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起来,卢灿还真未必有把握能赢——李林灿在鉴定方面水平很高,否则也不会担纲过一段时间的维德拍卖鉴定总监。 “老张,你的意见?”李林灿扭头看看张博驹。 张老少年时是典型的“顽童”,年轻时也没好到哪儿去,妥妥的“大顽主”,后来因为社会变迁导致他的性格不得不沉稳下来,临老,又遇到卢灿这种后辈,让他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坦,现如今也到了“返璞归真”的年纪……他抬抬手,直接来了一句,“怎么比?” 哟,这是直接迎战啊! “斗倍率。怎么样?”卢灿冲着李林灿扬扬眉。 所谓斗倍率,就是不比较购买货币的盈利价值,而是比买来的货品的实际价值与购买成本之间的倍数,倍数高的,自然而然获胜。 斗倍率有个好处,那就是并非买贵的,你就一定能赢,很符合捡漏“以小博大”的精髓。 李林灿被两人逼到墙角,输人不输阵,抬抬手答道,“行,那就斗倍率!既然比斗方式你提了,那……柜台选择权,必须让给我和老张。” 他指了指两个方向,“老张,你去那儿,我负责这一片,小家伙,你不是很懂东洋艺术品嘛,你去那儿!” 他手指方向,张老是鼻烟壶和中式艺术品一侧;自己是东南亚艺术品柜台,而卢灿则是东洋艺术品那一侧的柜台额零散的欧美艺术品柜台。 也不等卢灿同意,两个老家伙,立马散开,动作贼快,各占一方。 晕!卢灿还没法反对,斗亮规矩,双方轮流提条件,自己提比斗原则,李林灿确实可以提选择权!只能心底嘟囔一句,两只老狐狸! 他现在钟表前面溜一圈,很快放弃——欧美钟表想要捡漏,非常难,大品牌的老式手工钟表,是个人都知道它们值钱,即便莫士辉专注于研究东方古董,也不会在这方面犯错误。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日式艺术品上。 眼前的东洋艺术品柜台,长约两米,分两格,内打灯,上下两层各放置着十二三件货品,每件货品都贴有介绍文字和价签。 这玩意怎么捡漏?人家都明码标价了,又怎么会出漏? 卢灿忽然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柜台的转角处,有一只瓷缸,五十公分高,口径六十公分左右,应该是富贵人家的鱼缸或者水草缸。里面斜插着七八只卷轴,这些东西没有标价,不知道有没有好货。 卢灿先伸手摸了摸瓷缸的口沿,有点喇手,瓷胎很粗,青花釉色也不算光亮,散晕,应该是二三十年代的家用锦鲤缸,民窑货色,不值几个钱。 也不知道莫士辉的父亲,把这玩意弄回伦敦有啥用? 第190章 密云金秋 卢灿又看看缸壁,婴戏图,倒是有点味儿,不过,釉色很次,有轻微剥落迹象。这只瓷缸,要是放在三十年后,兴许能卖个两万三万港纸,现在,它一文不值! 缸无漏,意料之中的事情,卢灿遂即将目光转向缸中画轴,一共七根,其中四根宽轴,也就是轴长超过五十公分,两根中轴,也就是轴长五十到三十公分,一根短轴,短轴通常意义上都是手卷。 将这七根画轴抽出来,搁在柜台上。 其实,无需一幅幅打开看,没必要。通常情况下,只要先看轴头再看裱纸,就能断定这幅画是不是新裱,裱工如何——如果轴头一般,裱工粗糙,基本上能判定价值不大。 不过,这次为了“捡漏”,卢灿准备全部打开看看,万一有夹层呢?当年张老不就用“一眉道人”的名义,制作画轴,掩藏真品么? 打开第一幅画轴后,卢灿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莫士辉对东方艺术品不陌生,要是有价值,又怎么会放任这些画轴在瓷缸中吃灰? 这是一幅五十年代的机制中堂画,也就是说,是印刷品。印制的是黄河壶口瀑布,拍摄者选取的角度很特别,有一种国画的流畅,将壶口瀑布拍摄得雄浑壮阔。 想来,莫士辉从香江带回这些画轴,估摸着也是为了满足某些“猎奇”的顾客——他们能透过这幅画,了解到中华的大自然风光。 手指在画幅四周压了压,没有夹层,卢灿都懒得再卷起来,就在这幅画的上面,打开第二幅。 果不其然,又是一幅机制画。 这次是长城,蜿蜒雄壮,在满山的映山红的衬托中,宛如巨龙入花海 非常壮美! 这次,卢灿在底部发现一行印制说明——京城密云县印刷二厂1960年10月印制。 他的“捡漏”小心思,这会彻彻底底被戳破。 第三幅宽轴,是吉林天池雪景,也很美丽,宛如冰封仙境一般。摄影者的水平,连卢灿这个外行都发出惊叹。 第四幅宽幅,略有些奇怪,红叶满山,群山环绕中一片辽阔的水域,波光粼粼,应该是湖面或者水库,大坝上有着无数人在欢呼,衣着自然是五六十年代的服饰…… 前三幅纯景色,偏偏这幅有人物? 卢灿一时间没认出是哪儿,低头再去寻找文字说明,在画幅的另一侧找到“密云金秋”四个字。 哦喔,原来是为京师密云水库落成而拍摄的! 得,再回过头,重新翻一遍刚才看过的三幅,他在上角相同的位置,分别找到“长城春色”“壶口夏吼”“天池之冬”。再加上这幅“密云金秋”,刚好构成一套四件的四季图。 哟呵,这套作品,虽然是印刷品,可是已经具备一定的收藏价值。 既然有收藏价值,那就得好好看看! 卢灿很快又从左下角找到“摄影:张印泉”,这四幅,都是他的作品。 哈哈!真正的柳暗花明!这套印刷品很有收藏价值,甚至可以说不比一般的艺术品差! 机制画也有收藏价值? 那得看作品! 首先,它的摄影者张印泉很不一般。 这位老先生是中国第一代摄影大师,甚至可以说是中国近现代摄影行业奠基人! 冀北唐山人,1900年出生,毕业于国立政法大学,中国第一个国家承认的摄影家协会——北平摄影协会主席,还是开国后的中国摄影学会副主席,着有《摄影原理与实用》、《人造光摄影》、《摄影应用光学》等理论专着。 张印泉在人物、风光摄影方面非常独到,有着一种“国画”般韵味。 这一切,恰恰来自于他在学习摄影之前,先学过六年的国画经历。因而,张印泉的摄影作品,几乎都在表现“纯美”和“诗意”。 这一套四件印刷品,绝对是张印泉先生“诗意摄影”的巅峰之作,值得收藏! 其次,这是一套具有特别纪念意义的印刷品。 密云水库,非京城人士,知道的恐怕不多,那么,它凭什么能和“壶口瀑布”“天池”“长城”这些知名景点,并列为四季景色素材之一? 原因很简单,这套图就是为“密云水库”而制作的! 密云水库建设于1958年,落成于1960年9月,动用人工二十多万人,库容40亿立方米,供应京师千万级人口的生活用水,称之为京师的生命之河,毫不为过。 注意两个时间点,密云水库落成于1960年9月,这套图印制日期为10月,印制单位为“京城密云县印刷二厂”——1958年密云划归京师管辖。 毫无疑问,它就是密云县为了庆祝水库落成而发行的套图。 这种纪念性的套图印刷品,如同邮票中的“j票”一样,具有特殊意义。 其三,这幅彩色套图,应该是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印刷工艺,因而发行数量,绝对不会很多。 五六十年代,国内的机制印刷水平,还很一般,绝大多数都是单色印刷,像这样一套大幅套色上彩的印刷品,并不多。记忆中,国内彩色印刷全面普及,要到八十年代末。 而这套四季图,采用了青、品红和黄色的减色法原色套印技术,绝对是五六十年代最先进的机制彩印法。鉴于当时的涂料来源和经济基础,卢灿推断,这套四季图的印制数量,肯定不会很高,大约有个几百套就已经很了不起。 如果算上印刷品的损毁、分散,以及时间流逝过程中的淘汰,呃,这么算下来,别看它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可实际存世量极少,像这种成套、品相还不错的,更是少之又少。 鉴于以上三点判断,这套机制彩印《四季图》,具有相当不错的收藏价值。 当然,如果说,它能值多少钱…… 这还真不好判定,可以说它无价,也可以说它一文不值,因为没有市场标杆。卢灿估计,这一套四张,稍后自己花个八英镑或者十英镑,就能拿下,但是,你能说,它真的就值十英镑? “阿灿,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李林灿老爷子的洪亮的声音响起。 卢灿抬头,估计是自己看的有点入神,莫士辉不知什么时间站到自己身后,李老爷子这是在提醒自己呢。 “哦,一套印刷品,国内风景图,看着挺漂亮,挺震撼的,一时看入神了。”卢灿笑笑,闪身让开,任由大家观看,又笑道,“李老,你不是经常感慨看不到祖国大好河山吗?这套图你买下,挂在书房,慢慢欣赏。” 说着,卢灿隐蔽地对他眨了眨眼。 他的小动作把李林灿搞得一愣,难不成真是好东西?伸头了一眼,搞咩呀,这是印刷品啊……不过,他还是伸手翻了翻,“壶口瀑布,长白山天池、八达岭长城,拍的不错,这是……” 第四幅密云水库,他没能认出来。 张老爷子也以为卢灿捡到什么好宝贝,探头看了眼,一眼认出,在旁边说道,“这是密云水库。” 三人都上手看了一遍,机制图而已,没什么蹊跷。 “行了,莫斯,帮我包好,这套图,我带走。”尽管不明白蹊跷在哪儿,李林灿还是坚信卢灿一定看出什么,笑着对莫士辉说道。 老家伙的“演技”很糙啊,连个配合都打不好! 连卢灿都看出他言语与神情的不搭调,更勿论莫士辉。 莫士辉这会也有些懵,这几张图都是印刷品,值得两人做戏?自己看走眼了? 他的手掌压在画面上,对卢灿耸耸肩,“卖给你们当然没问题,只是……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蹊跷。ok!我只收十英镑,这四幅图让给你,不过,维文,你必须要让我明白,我是不是看走眼了?” 卢灿苦笑,这就是盛名所带来的累赘——你买的任何一件物品,别人都认为它可能价值连城。莫士辉深知中国的捡漏文化,这不,他就怀疑上了。 卢灿其实不太想告诉对方的,因为这会加深对方的这一印象,下次更不好买货。 “说说,我也很想知道。”张老也没有看透这套图的“秘密”,笑着说道。 算了,说就说,稍后还要与对方讨论《烟壶杂志》的事情呢。 “其实,它就是一套机制画。”卢灿耸耸肩,手指挪到一处,“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四张图的摄影师,是张印泉。” 李林灿和莫士辉都不知道张印泉是何人,不过,张老知道此人,轻哦了一声,露出几许缅怀之色——都是京城文艺圈中人,而且遭遇也差不多,张老自然认识张印泉先生。 张老再看这套四季图时,隐约明白价值所在。 卢灿又指指几处套色,“这种减色法原色印刷技术,五六十年代很少见,也算中国印刷技术进步的见证。” 又把那张《密云金秋》翻上来,指指底部的“密云印刷二厂”说道,“这套图,应该是为纪念密云水库落成而印刷的,所以,也能说它具备一定的纪念意义。” 最后,卢灿又耸耸肩,“这幅套图,算不上捡漏,说破天它就是一套印刷品,只是,我比较喜欢这套图中的诗意摄影效果而已。”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安慰”莫士辉的。 第191章 满载而归 想在一家成熟的古董店中捡漏,实在太难。 莫士辉端来咖啡时,除了卢灿到手一套他认为颇有收藏价值的印刷品外,张老和李老都还一无所获。斗亮,自然要暂告一段落。 四人围坐在店中那张不大的会客桌旁,品味着莫士辉盛赞的黑咖啡。 张老轻呷了一口,便再也没动,李林灿也不太习惯这种口味,卢灿也是捏着鼻子吸溜两口,这种现磨黑咖啡香味很足,只是太苦,东方人很难适应。 得,咖啡品不成,卢灿开门见山谈正事,“莫斯先生,我想让香江虎园博物馆注资你的《烟壶杂志》,你觉得怎么样?” “注资《烟壶杂志》?”莫士辉很明显一愣。 他这一愣,让卢灿很是诧异,心道,难道你那天去找我,不是为了《烟壶杂志》找赞助?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人心最难猜,尤其是以东方人的思维去猜测欧美人。这次来伦敦卢灿已经猜错过几次,譬如上次他想要购买曼斯菲尔顿镇球会,原以为十拿九稳,结果遭遇波廷格的当面拒绝。在卢灿看来,那是一次极小的交易,而对于波廷格而言,那是情怀…… 这次,十有八九又猜错了,那……莫士辉那天去找自己,干嘛? 好在莫士辉很快又笑着追问了一句,才免去卢灿的尴尬。 “维文,你说的注资合作……怎么合作?” “在谈合作之前,我个人觉得,有必要向你介绍有关虎园博物馆的基本情况,这可能有助于你做出是否合作的判定。” 莫士辉摊摊手,“我不忙。” “虎园博物馆成立的时间虽然不长,从试运营到今天,也不过三年,可是现在的虎园,拥有三十六个专项展馆,硬性展品超过二十六万件,还有各类书籍及各种文字档案接近四十万份。” “喔噢~~!”听到这个数据,莫士辉惊叹一声,“真是个奇迹!” 他很想问对方怎么做到的,后来摇摇头没开口——当然离不开“钞能力”! “谢谢夸奖!”卢灿扬了扬眉,“可以这么说,我们虎园博物馆已经度过第一阶段的藏品征集期,正在进入一家综合型博物馆必须要经历的第二个阶段,那就是学术研发期。” 这点,莫士辉多少知道一些,一家博物馆的实力评定,可不仅仅看占地面积多大、藏品多少,更要看每年的学术研究成果有多少。这也是大英博物馆遥遥领先世界其它博物馆的地方! 同时,他也有些明白,卢灿为什么要注资《烟壶杂志》——别看《烟壶杂志》虽然只发行过两期,可它行业内的影响力还是很不错的,算得上鼻烟壶类别的专项顶级刊物。 果然,他听到卢灿说道,“烟壶虽然是小类别,可是,趣味性、文化性以及可欣赏性,都很强,我个人认为,《烟壶杂志》的市场前景还是很不错,完全可以成为虎园博物馆的一个分类研究对象,因而,我认为,虎园博物馆可以与莫斯先生你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我们双方完全可以将这本杂志做成,半年度常规发行的期刊。” “我的合作计划是,对《烟壶杂志》进行专业估值,虎博投资,占据一半股份。” “杂志挂在虎园博物馆研究中心名下,莫斯先生可以继续担任总经理和总编撰人,虎博可以安排杂志的总策划和主编,以及研究人员。” “同时,我们不仅可以提供虎博的六百多件烟壶作品作为研究对象,还可以安排与国内和弯弯多家博物馆合作,借用他们所收藏的烟壶作为研究对象。只有更广更多的研究对象,才能得出更具权威性的研究结论,这一点是莫斯先生你个人很难完成的,而恰好,虎博具备这一资源。” “当然,如果莫士辉先生愿意将《烟壶杂志》办公地址定在香江,虎博愿意提供办公场地。如果依旧放在伦敦,也无不可,只是办公开销可能要增加不少……” 卢灿提出的条件,要比进门之前他心中所想的,优厚不少,都是基于他进门之前的误判。没办法,现在变成他主动投资《烟壶杂志》。 为什么一定要投资这本只发行过两期的杂志呢? 卢灿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虎园博物馆需要盈利,鼻烟壶是个非常不错的文创产品,虎博可以与润馨瓷器合作,推出各种鼻烟壶,而《烟壶杂志》显然是最合适的推介平台。 其次,虎博需要有自己的专业杂志群落用来体现学术研究水平,《烟壶杂志》显然是不错的选择。 那为什么不能创建一本杂志? 嘿嘿,别看这本杂志只出了两期,可它在行业内的影响力相当高,尤其在欧美,它的权威性很高。如果虎博创建一本,可以肯定的说,远达不到这本杂志的高度。这与理论水平无关,而是与 欧美人懂得欣赏鼻烟壶么? 如果有这个疑问,只能说对鼻烟壶的历史一无所知。 鼻烟壶是舶来品,明末清初来到中原,清朝时发扬光大,四五十年代卷烟的兴起,致使鼻烟没落,鼻烟壶淡出历史舞台。 事实上,鼻烟起源于印第安人,现存部分南美印第安民族还保留有吸鼻烟的习俗。 大航海时代流传到欧洲大陆,受到欧洲贵族的推崇,甚至将其当做一种致幻药物来使用。现如今苏盟冬宫博物馆、伦敦大不列颠博物馆、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西班牙的普拉多博物馆以及奥地利的维也纳历史博物馆,都存有大量的“鼻烟壶”——欧洲人称之为“烟壶”。 所以,鼻烟壶文化是全球共通的,只是中国鼻烟壶更系统更艺术,且更具有特色而已。 莫士辉能在鼻烟壶的研究方面如此权威,盖因为他融汇东西,综合中外,再来提出观点。 这是虎博自建烟壶杂志所无法达成的。 基于这几点考虑,卢灿才想着要投资《烟壶杂志》。注意,卢灿一直强调的是投资,而不是购买——缺乏莫士辉的《烟壶杂志》对于虎博,同样没有价值。 听卢灿说完,莫士辉撑着下巴,想了会,才笑道,“这个提议……有些突然,不过,我会慎重考虑的。维文,月底我会去香江推介《烟壶杂志》,到时候给你答案,可以吗?” 没有当场拒绝,已经让卢灿惊喜,耸了耸肩,“当然没问题!” 正当卢灿纠结着对方那天为什么去找自己?难不成真的只是想要认识?亦或者希望自己支持他的香江推介《烟壶杂志》?莫士辉抛出一个大大的惊喜。 “维文,这座店面,我父亲1978年交给我来经营。” 对于莫士辉突然提到这一话题,卢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品类挺齐全,东西也还可以,可店面委实不大,算不得巨额遗产。 他只能含糊笑道,“老先生一辈子不容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莫士辉摆摆手,面带苦笑,“我父亲其实……他对东方古董的研究并不深入,之所以能撑二十多年,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在香江的进货渠道比较可靠……” 卢灿心底一骨碌,该不会让我给他联络进货渠道?还没等他问出口,又听对方说道,“所以,他一直经营的还算不错,勉强维持。” “等我接手后,我忽然发现,情况变了。” “怎么了?”卢灿捧起难喝的黑咖啡,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琢磨着对方如果真的提出这一要求,自己该怎么应对——虎博恨不得将香江所有文物出口渠道全部截留,卢灿又怎会帮他? “自从五年前接手之后,我忽然发现,香江的渠道不再那么可靠,赝品突然增多。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只有烟壶,所以……有一次赝品率竟然超过四成。” 卢灿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五六七十年代,弯弯造、马来造、泰国造和印尼造,都很出名,这些仿品绝大多数都借助港岛这一艺术品交易平台流向欧美。莫士辉进货进到假东西,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不是他父亲还有点面子,估计能进一大半赝品! 对此,卢灿只能耸耸肩,表示同情。 “所以,我只能增加我最擅长的鼻烟壶的进货量,可是,烟壶这种品类,在英国的销量比较恒定,所以,店面的产出,有些不如人意。” “又加上一年来父亲一直在生病,前些天更是住进了icu……” “维文,我希望将店铺中的除鼻烟壶之外的所有艺术品,全部转让给你!”说到这,他盯着卢灿的眼睛问道,“你……有兴趣吗?” 我的天呐!他去酒店找自己,答案在这! 惊喜,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他希望自己当接盘侠?而不是寻求《烟壶杂志》的赞助! 李林灿同样一愣。 张老没听懂,不过,听到李林灿的翻译之后,同样惊诧——怎么变成盘店了? 其实,仔细想想,莫士辉的选择,还是很英明的。 他是商人,不可能将店中的文物艺术品赠送给博物馆,他只能选择转让给同行,但是,有实力吃下所有艺术品的同行,很少很少。 毫无疑问,卢灿是不错的选择。 卢灿有兴趣吗? 必须的! 博物馆消化一部分,拍卖公司也需要拍品,低端货色则塞进两家古董店。 妥妥的! 第192章 回程途中 6月25日,卢灿登上回港的大白鲨。 之所以比原计划晚一天,就是因为等莫士辉的货。 喏,也就是阿木带领人往货舱搬运的一只只大纸箱。 莫士辉店铺,除烟壶之外的货品,数量不是很多,只有不到四百件套,这与他最近几年尽吃老本不去进货有很大关系。剔除一些赝品和当代艺术品,卢灿从他那里,搜刮出三百四十来件,合计一百四十万英镑。 这些存货中,有几件很不错,把价值撑起来。 譬如有一本唐寅的春宫册页,内容方面书、诗、画结合,合计十八页,品相也非常不错,是他为了感谢退仕在家的前礼部尚书吴宽的恩情所特意创作的。 吴宽是明朝名臣,诗人、散文家、书法家,字原博,号匏庵、玉亭主,曾任礼部尚书。 唐伯虎又怎么和他挂上关系呢? 弘治十年即公元1497年,唐寅二十七岁,正是人生巅峰时期,才气纵横。他在参加录科考试期间,与好友张灵宿妓喝酒,放浪形骸。 提学御史方志听说后,十分厌恶,因而,唐寅在录科考试中名落孙山。 吴宽是苏州人,退仕在家,素来知晓唐伯虎的才气,因而与文征明的父亲文林,以及另一位大佬沈周,同时向提学御史方志求情,唐伯虎才得以“补遗”的身份参加乡试。 唐伯虎自然也就欠下这三位大佬的人情。 唐伯虎不负众望,在隔年的乡试中,拿到乡试第一名即“解元”,遂有“唐解元”的名头。 这册春宫图册,就是创作于这一背景之下。 当时的唐寅春风得意,用笔肆意张狂,仕女表情张扬,极其生动,书法也是纵横跌宕,全部十八页作品,张张精彩。 这本册页上,留有众多收藏家的鉴赏印,其中,苏州着名收藏家吴升留鉴赏跋最有意思,他题词称之为“吴门春宫第一”。这句话的旁边,一堆排列整齐的“善”“此言大善”“同感”…… 这些都是之后其他收藏家的附议。 顺便说一句,在明朝文人之间,互赠春宫图册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反而是一种美谈。 临上飞机之前,卢灿与前来送别的阿尔达汗谈了很久。 他告诫阿尔达汗,在印尼米米卡铜矿引发的混乱局面未彻底平定之前,不要回东南亚,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盯着松林制片厂的收购,也可以去加拿大太子岛走一圈。 至于何时回菲律宾或者印尼,等自己电话。 其实,卢灿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回香江的。 呃,为什么? 这个时间段正是中英会谈的最顶峰时刻,整个香江的舆论如同煮沸的高压锅。他作为香江标杆性的人物,只要回港,不仅媒体要追问他的态度,甚至港府、英方、国内,都希望他有所表态…… 这个态度,又该怎么表?其中的度,很难拿捏! 爷爷、谭老、孙老包括李林灿,都曾劝过卢灿,让他再在国外漂一段时间,避开这个旋涡。 这个旋涡,不能避啊! 卢家可不是霍家,没那份交情,尽管这三年一直在挽救,可双方的信任,依旧很脆弱。 卢家的根基在东方,未来的依靠也在东方,所以,该有的表态,必须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而且是毫不犹豫的拿出来,这样才能价值最大化! 卢灿认为,此时的时机,无疑是最合适的! 这次回港,他有话要说! 不能在外逗留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米米卡铜矿的事情。 不查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上次米米卡铜矿和自由港的斗殴事件最终结果出来,重伤十九人中,有九位不治身亡,其中,米米卡铜矿有两名安保去世,六个缺胳膊少腿,对方邀请来的法国非洲兵团死了四个,此外还有三名自由港铜矿矿工死亡。 一次性死了九人,放在哪儿都是天大的案子。幸亏发生在印尼那个犄角旮旯小岛上,要是放在后世或者放在其它地方,绝对是全球性大事件。 阿尔达汗是万万不能露面,卢灿担心他会遭到佣兵团的疯狂报复,那么这件事,只有自己来解决。当然,他可能不会亲自出面,但他需要就近指挥,伦敦太远,很不方便。 卢灿寄希望于七月份的“全球绿林大会”有着足够的威慑力,能够让自由港公司感受到米米卡铜矿的决心,看到米米卡铜矿背后的资本力量,主动退缩,从而一举解决这个麻烦。 两件事凑在一起,卢灿不得不回乡! ………… 大白鲨高高抬头,从跑道上跃起,斜插长空。 卢灿解开安全带,将宽大的座椅放平,又将脚踏板升起,整个人斜躺在座位上,脸侧向另一边,笑着问道,“嘉年叔,和哈利法克斯谈得还不错?” 坐在卢灿身边的,是林嘉年,在卢灿隐晦地表示“没钱”之后,他选择去接洽英国另一家实力庞大的金融集团——哈利法克斯。 哈利法克斯原本是加拿大东部的一座港口城市,被誉为加拿大通向欧洲的门户。 这家金融财团以这座城市为名,细心的人多少能猜到一些这家公司的属性,没错,它是一家以投资开发殖民地经济为主的金融机构。 在诸多欧美的老牌资本中,英国的资本集团最为隐秘,很多金融集团根本查不出幕后的拥有者都是谁。就像哈利法克斯集团,虽然对外公布成立时间为1853年,事实上,这家集团的大部分资本来源于英国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将印度的管理权移交给印度总督府之后,资本解散,其中超过百分之四十的资本,再加上英伦在澳洲、加拿大的其它资本,重新整合成立哈利法克斯金融集团。 因此,哈利法克斯集团在孟买、香江、新加坡、雅加达以及吉隆坡,都有相当浑厚的实力,涉及存贷款、抵押、商业投资、财产保险、个人金融、证券投资等多个金融领域。 林嘉年找这家公司,就是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到部分融资。 没错,林嘉年又在作妖,他想要借助九龙银行的新一轮融资,来摆脱目前的困境,当然,也有可能,借此摆脱卢灿这位第二大股东对他掌管九龙银行钳制的想法。 卢灿的猜测是准确的。 “谈得还行,他们将在一周内派驻一个代表团来香江,双方再谈具体合作内容,到时候,你也派一名代表参与谈判。”林嘉年将同样也将座位放下,看向卢灿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兴奋。 卢灿已经拥有九龙银行超过三分之一的股权,林嘉年的个人股份再加上家族基金持股,将将维持住最大股东席位,为百分之四十二。 要说他对卢灿没有戒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华银行的郭家,殷鉴不远! 也正是如此,他在卢灿表示没钱之后,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庆幸,没有再开口,而是选择哈利法克斯。如果能成功引入哈利法克斯资本,尽管林家股份肯定会被压缩,但依然达到掌控公司所需要的三分之一,而卢灿的个人股份,则被压缩到不到百分之三十。 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旁边的年轻人,朝他点头微笑后,没再说话,而是从座椅兜中掏出一本书,斜躺着一页页翻看,似乎刚才那句话,纯粹是随口一问。 对于卢灿,林嘉年当然不陌生,可是却一直看不透。平日里,对方似乎就是一名谦谦君子,行事很温和,也很热心,好像人畜无害毫无攻击性。 可林嘉年坚信,这只是表象,他曾经对年轻人“吞并”大华银行的经过,仔细研究过,越研究越胆战心惊。邱郭两家是世交、姻亲,牢牢把控大华银行的绝对控股权,这种情况下,却被对方纵横捭阖,利用郭胜利的两点投资失误,最终全盘拿下大华银行。 谁掌控企业不犯点错误?郭胜利当时的小错误,在林嘉年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偏偏,就被这家伙逆袭成功! 这起吞并案,绝对称得上企业股权争夺战的经典案例。 最为可怕的是,这一事件并没有造成卢家与邱郭两家的反目成仇,这小子竟然利用大华银行重组的契机,拉拢新马两地多个资本势力,一举实现他卢家在新马两地的多行业扩张。 其手法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其结果也让人瞠目结舌。 这种人物,让人心生佩服,却又不敢亲近。 研究大华银行经历之后,林嘉年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贪恋他卢家的那点黄金?导致让对方有机会拿走偌多的股权? 不想郭胜利的遭遇,落在自己身上。因而,他还打算这次与哈利法克斯的谈判,无论如何都要促成。同时,林嘉年也想试试卢灿对此次融资的看法,毕竟,对方是第二大股东,因而他借口回港,顺便搭乘卢灿的私人飞机回港,想试试卢灿的态度。 可现在看来,这位年轻人似乎无动于衷……这让林嘉年一头雾水。 自始至终,林嘉年都没有反思,九龙银行为何落到这种局面?也没有思考他的经营投资策略有什么不对? 卢灿真的无动于衷吗? 其实,他在看书的同时,脑海中也在琢磨着九龙银行的事情。 第193章 养望立威 启德机场一如既往的狭窄和破旧,夜色朦胧中的香江,弥散着海腥味和汽车尾气的味道。 卢灿抱着孩子走在前面,田乐群紧随其后。 她却意外的发现,在舷梯旁边等候迎接的,竟然是多时未见的陈晓。 陈晓是卢灿的前任保镖,后来调派到潘云耕身边做助理,又是香江本地人,田乐群和他很熟,只是,不太明白,陈晓不是在东南亚吗?怎么突兀的就出现在机场? “阿晓,你怎么回来了?” 陈晓看了眼卢灿后,才笑着回答,“回夫人的话,索菲亚怀孕了,潘哥让我回来陪她一段时间……” “恭喜恭喜!你俩什么时间办喜事?”田乐群一愣,继而笑着恭喜。索菲亚就是陈晓的智利女友,两人还没结婚,现在竟然有身孕了,在八十年代的香江,也算离经叛道。 陈晓笑着摆摆手,“索菲亚的父母已经来了,听他们的。” “是嘛,等定了日期,告知我们一声。”卢灿接过话头,又将小石头交给田乐群,示意她们先上车,再对陈晓摆摆手,两人往外围走了几步。 “准备怎么样了?”卢灿开口问道。他当然知道陈晓这次回港的目的是什么,除了看怀孕的女友外,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就是联络香江、澳门及弯弯三地的组织。 “舅爷帮忙,现在大差不差。”陈晓笑笑,“澳门那边数字k两个堂口,水房的跛三和香房的大锉,都会去的。” 卢灿点头,澳门屁大点地方,水房和香房势力最大,各有千把人。 “香江这边基本上都很给面子。” “数字k的十一个字头都会派人,要么坐馆要么红棍;义安公司那边也答应派四个堂口的坐馆过去,林家老大带队。舅爷说,这次算我们欠向家一个人情。” 舅爷就是葛辉,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上次因为青衣港码头的事情,卢家与向家,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会向家还能派人“叠马”,确实欠他们一个人情。 “和胜和那边……大哥成应该是想要交好我们家,答应亲自带领一平、二平、利和、盛堂,四家坐馆去。长乐的霍天,还有三贤帮的八宝,他们也打算过去……不过,舅爷的意思,这两家不够分量。”说到这,陈晓抬头看看卢灿——够不够份量,不是舅爷说了算,得听家主的。 三贤帮和长乐帮,是香江的杂牌势力。 所谓杂牌势力,也就是并非出自于三合会,而是五六十年代香江本土阿飞纠结成的涉黑组织。长乐主营唐楼凤姐产业,三贤主打白面生意,长期以来,一直被“老三大”鄙视。 卢灿可没有“鄙视链”,多一分力量多一分威慑,摆摆手,“去,为什么不去?无非是一笔车马费而已。” 他又问道,“弯弯那边呢?” “弯弯那边比较难搞。”这次,陈晓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去了两次,以田哥和潘哥的名义,递了帖子。四海的蔺磊洽很给面子,答应带几名角头去看看热闹。竹帘最近被盯得很紧,一时间找不到头头,白狼倒是见着了,他说大佬在坐监,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我又去找帅岳峰(竹帘大佬,吴墩的师兄),听他的意思……竹帘似乎已经接受情报局招安,很多事不敢像以前那样……” 卢灿捏着下巴,弯弯的灰色势力中,竹帘最强,四海次之,天道此时还一盘散沙,竹帘不能参加有些可惜,不过,现如今已经箭在弦上,少他一家就少一家。 卢灿又想起一事,“对了,你去花莲见我外公了么?” 陈晓一愣,“潘哥没和我说呀?需要我再去一趟吗?” 是自己的疏忽……卢灿揉了揉下巴,自己只给外公去电话,可是自己忘了,外公还在禁足期,只能在居住地附近走动,根本就进不了城……遂即摆摆手,“我给外公去电话,你也不用再去,我安排辛泰祥过去一趟。” 辛泰祥是花莲玉矿公司中纳德轩珠宝方的负责人之一,很机灵的年轻人,传口信没问题。 “泰国、新加坡和吉隆坡那边情况怎么样?”卢灿又问道。 “那……潘哥亲自负责,我不是很清楚。” 卢灿点了点头,笑着挥挥手,“得,大概情况清楚了,我们回去。” “等等,卢少,还有一件事……”陈晓连忙喊住转身准备离开的卢灿,“许多人都问,这次聚会干嘛……舅爷也问过,什么名义?” 是啊,不能师出无名。 米米卡铜矿组织,搞个全球七八十家帮会首脑大聚会,总不能就一起吃吃喝喝? 卢灿揉了揉眉心,很快有了主意,“就叫做‘全球人力资源及劳务输出项目合作大会’!” 陈晓听得瞠目结舌,这些组织,最多的就是人力资源,干的活,可不就是劳务输出吗?这个大会的名头,恰如其分,说不准,还真的能促成一些组织的联合。 又听卢灿说道,“你和潘哥说一声,大会上,我们矿业公司拿出三个项目,让他们联合竞标。第一个,缅北矿务安保,每年的安保费一千万美元,三百人规格;第二,矿务公司准备进军澳洲铁矿项目,需要三到五百的安保力量,每年的安保费用一千五百万美元;第三,加拿大矿区的安保项目,也是三百到五百人,安保费用为两千万美元。” “可以联合竞标,但必须要精英!总要让他们师出有名嘛。”卢灿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 陈晓呆立当场。 很显然,在处理米米卡铜矿问题上,自家东主的处理方式,与原来的阿尔达汗截然不同,卢少更擅长“钞能力”! 他都能想象出,这四千五百万美元的安保项目抛出,以前那些对自己不搭不理的势力,这次,绝对如舔狗般扑上来!别说他们,估计东南亚那些小国的军阀们,都会垂涎欲滴。 最初接到这一命令时,陈晓心底有些疑虑的,可是,现在看来,指不定真的举办成一次震惊全球的“绿林大会”! ……………… 老爷子喜提“kbe”,卢家不打算大肆庆祝,不过,小规模的庆典,还是要搞一搞的。 毕竟,去英伦的名额有限,像虎博中很多老先生、田乐群的父母,以及港岛几位与卢家走得很近的朋友,都没有去现场。 随着卢灿与田乐群等人的回归,小庆典排上日程,时间定为阳历六月二十九日,农历五月二十日,暂定十桌客人。邀请的都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卢灿如伦敦时那样忙碌。 一大早,有人前来堵门。 冯金喜几乎秃噜了大半,几乎找不到一根黑发,眼袋深垂,深邃的法令纹,局促地站在卢家大院中,无比萧索,与几个月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相比,宛如换了一个人。 讲真,对于他这种不告而来的登门,卢灿挺不高兴,可是,看他那憔悴苍老的模样,不满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在锻炼的卢嘉锡,也看到冯金喜,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对方在短短几天内,竟然变化这么大。他笑着挥挥手,走过去,“老冯,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刚好尝尝我家的早点。” “老……得称呼您卢爵士……呵呵,恭喜您呀!”冯金喜拱着手,想要恭维卢嘉锡两句,却又不是那么习惯,开口时略有些拘束,后来倒是越说越流畅,“卢爵士,原本应该去伦敦见证您的荣耀时刻,可偏偏那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失礼啊!登门道歉!” 卢嘉锡回来两天,也没见你登门道歉,昨晚卢灿一到,今天一大早巴巴的过来,这老家伙还真的说亏心话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卢嘉锡既没有揭穿他,也没有询问对方怎么变得如此憔悴,笑着伸手搭了一下对方的胳膊,“什么爵士不爵士的,就一洋人上不得台面的封号而已。听两天就腻味,还是老卢听着舒心!” 这算是爷爷的“凡尔赛”?卢灿想笑。 “可不能这么说。女王封爵,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不说这个。走,进屋坐会!”卢嘉锡笑着推了他一把。 “等等……”冯金喜转身朝他的司机招招手,对方很快送来一只锦盒,他接过来递给卢灿,没错,他递交的对象是卢灿,却笑着对卢嘉锡说道,“你们爷孙都喜欢古玩古董,我寻摸了一件笔洗,也不知真假,权当贺礼,可不能推辞!” 这一刻,卢灿忽然明白,同为“新鸿基三剑客”,为什么老大郭德胜,老三李四叔,都能成为香江首屈一指的超级大豪,而他冯金喜最终只能黯然收藏,郁郁而终…… 偏于心机,格局小了! 如果换成自己,绝不会这么一大早匆匆赶来,更不会打着为爷爷送贺礼的名义去求孙子办事!玩小聪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敲门”,却不知,这会弄得爷孙两人的心中,都有些不爽。 不过,卢灿还是面带微笑的接过这份礼物,脑海中想得却是昨晚爷爷说的话—— 养望,不是为富不仁,立威,更不是杀鸡骇猴! 第194章 谦卦初六 养望,不是为富不仁,立威,更不是杀鸡骇猴。 这句话算是卢嘉锡对卢灿较为严厉的批评,起源于昨晚一家人对当前香江经济形势的讨论。 本质上来说,卢灿是一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更在乎自己、亲人、家族以及朋友的感受,对于香江经济会不会崩溃,其实……并不太关心。或者说,他更在乎在香江经济崩溃或崛起的过程中卢家得到什么,至于大局的结果如何,他不怎么关心。 当然,出于“精致”的需要,他会做出一些外宣时需要展示的光彩一面,如同香江其他豪门家族一样——表面上呼喊着同舟共济共赴时艰,内子里拼命往自家企业扒拉各种资源! 昨天,虽然卢灿到家已经很晚,可卢家大院依然坚持开了一场深夜家庭会议。 福伯和王鼎新爷爷都被请来,大家一起商议,接下来的日子卢家如何面对香江在政经两方面的问题,以及给与各方的标准答复。 让卢灿很意外的是,在政治层面,家中几位老先生,几乎完全一致的认为,表态拥中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只是在措词上,有些许差别。 这些老先生,眼光毒得很,都看出英国人色厉内荏,虚有其表。 不过,在面对当前香江金融乱局时,家中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卢灿和王鼎新认为,此时正是卢家立威的最佳时机,完全可以凭借卢家掌控的黄金资源和金融影响力,在这次金融乱局中,实施大吞并,夯实其他家族难以撼动的霸主地位。 爷爷卢嘉锡和福伯则表示,王道始为正道,此时正是卢家养望的好时机,不能计较一时之得失,有了好声誉才有万世之基。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想要养望,就必须克制己欲,必须要学会放弃。也就是说,卢家在这次金融乱局中,不仅不要表现出贪婪,还需要出手帮助求助之人。 这就涉及到卢家未来发展路线的“王霸之争”。 就在卢灿想要反对时,老爷子说出这句“养望,不是为富不仁,立威,更不是杀鸡骇猴。” 那还说什么? 老爷子用他的家主权威,强行推动,卢灿还会反驳? 在他看来,赚钱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因此和老爷子辩驳。 于是,冯金喜收获了真正的“惊喜”,不仅在卢家蹭上一顿丰盛的早茶,更得到卢嘉锡爷孙俩人的点头——出手帮助新鸿基银行度过难关。 怎么出手相帮,这需要与大华银行的钱伟、德银投资的安德烈商量,因此,早茶之后,卢灿与欣喜若狂的冯金喜,同车前往德银大厦。 他们的车子离开不久,王鼎新拎着大号保温杯从隔壁的别墅出来,笑着对站在门廊下的卢嘉锡喊道,“锡哥,我来了。咱俩今天还走着去工厂?” 纳德轩珠宝加工厂,离家不远,走着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卢嘉锡微笑点头,俩个老头就这么背着手晃悠晃悠的去工厂,司机和保镖,开着车紧随其后。 “锡哥,昨晚……我觉得阿灿的说法没错啊,像这种快速完成积累,迅速扩大我们卢家资本实力的机会,很难出现。等我们真正夯实实力,再回头来实施培养名望,不也可以吗?毕竟,这种机会不把握……”王鼎新扭头看了眼卢嘉锡,脚步放缓,“您是咋想的?” 昨天晚上,王鼎新就比较认同卢灿的说法,可是最终,却被卢嘉锡一言否决。王鼎新可是有些年没见卢嘉锡这么严厉的否决卢灿的建议,甚至说最近五年都没见过! 感觉很奇怪!今儿同行的途中,自然要问明白。 背着手的卢嘉锡,遂即也放缓脚步,扭头朝对方笑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两人缓步向前,王鼎新没有催促,他太清楚不过卢嘉锡的性格——既然开口,那就一定会告诉自己的,这会儿在筹措着语言。 “大前天回港,有人打电话告诉我,阿灿和阿依拉俩投资的印尼铜矿,与当地的一家欧美资本背景的铜矿公司,产生纠纷,双方大打出手……” “嗯?”王鼎新不知不觉,他就停下脚步。这事王鼎新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米米卡铜矿,知道卢家安保公司的雄厚实力,也知道卢灿在年前曾经从国内招募两千名劳工去印尼开采铜矿。如此实力,竟然还有对手敢“对着干”,只能说明,对手的实力不在米米卡铜矿之下。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结果呢?” “听说,五月份底的时候,双方又打了一场,上百人受伤,重伤的三四十人。”卢嘉锡迟疑了一会,又摇摇头说道,“听阿坤说,双方死了好几个人。” 卢嘉锡不知不觉中将“打小报告者”说出来,就是田坤。可是,此时的王鼎新已经惊骇到无以复加,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好几人死亡,上百人受伤,那么,双方参与人数绝对上千,这还叫械斗吗?这就是战争啊! 回过神的王鼎新,略有些结巴的问道,“阿灿……阿灿……他们吃亏了没?” “这事哪有占便宜一说?”卢嘉锡摇摇头,“只不过……对方好像吃的亏更大而已,死了六七个,铜矿安保组这边好像也死了两个。” 王鼎新拎着大保温杯,原地转了两圈,嘴中不停地念叨,“这孩子……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面商量一下!要不是你说,我都还蒙在鼓里!锡哥,这孩子,是得教训!过了几年好日子,越来越刚愎,越来越狂!” 老一辈的人,都很谨慎,讲究“和气生财”,发生这种事,无疑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这次事情,实在太出乎王鼎新的预料,难怪卢嘉锡昨晚的语气,如此严厉! 孰料,出乎预料的事情还没完,又听卢嘉锡说道,“你能想到,阿灿怎么应对这件事吗?” 王鼎新猛然醒悟,对呀,这件事还没结束,“阿灿怎么应对的?” “他和那个阿依拉两人,竟然敢发动整个东南亚的地下势力,包括香江、澳门和弯弯,现在起码有五六十家的势力,都会派人去米米卡铜矿,为米米卡铜矿,晒马撑势!” “这……这……”王鼎新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有所恢复,“是……是葛辉给他出的主意?” 在王鼎新的认知中,卢灿最近几年除了舅舅那边,几乎不怎么接触黑恶势力,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想来是葛辉在搞事。 可是,卢嘉锡却苦着脸,摇摇头,“我问了,这次还真不是葛辉,葛辉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也没那么大的气魄。是阿灿和阿依拉俩人主导的。” 阿灿这孩子……都是怎么了?胆子这么大?王鼎新都已经木然,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阿灿吗?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卢嘉锡的震惊期已经过了,他一直困扰的是,这事该怎么收尾? 王鼎新则惊骇于,阿灿怎么就变成这样?许久,他一把抓住卢嘉锡的胳膊,“锡哥,你得找他好好谈谈,不能任由这孩子胡闹下去!和那些地下势力牵扯太深,对卢家……可不是好事!” 卢嘉锡又怎能不知?苦笑道,“是啊,我也正愁着呢,我最担心的就是随着财富的增加,他会变得越来越为所欲为!所以……这次我坚持要养望!” 王鼎新这下真正明白,卢嘉锡昨晚为什么态度如此严厉! 几内亚岛的恶性斗殴事件,因为双方的遮掩,再加上地理位置偏僻,一直没有传到香江,暂时还不会影响到卢家声誉,可是,米米卡铜矿召集东南亚地下势力,肯定瞒不过去媒体,百分之百会被媒体披露,从而最终会牵扯到卢家。 卢嘉锡这是想要用“金融救市”来扬起一拨好声誉,为可能随时爆发的“声誉危机”做一个缓冲,避免卢家声誉彻底崩盘。 “不行,我把阿灿叫回来,问问他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是昏了头!” 王鼎新招手,准备上车,赶到办公室给卢灿打电话,却被卢嘉锡拉住,“阿新,别那么燥!那天听到这个事后,我问了一卦,是谦卦,卦辞是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王鼎新知道卢嘉锡精于易经卜算,听他说吉卦,止住脚步,“什么意思?” 谦卦是易经第十五卦,全名“地山谦卦”,卦辞为“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也就是卦象不错,是吉卦。 “卦辞本来的意思是做一个谦谦君子,奉行谦逊的政策,,才能威加四海……” 没等卢嘉锡说完,王鼎新插话道,“所以……您昨晚让他做仁事,行王道?” 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卢嘉锡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在卜卦时,卦象的变化更接近初六爻(音幺)……” 猛然间,他又想起王鼎新不懂易经,便简略说道,“初六爻是谦卦卦象的一种,它所对应的卦辞解释,又略有不同。” “大概意思是,谦是一种好品质,但谦之又谦(谦谦)并不好,一谦最好,再谦未免太消极。以爻位论,初六是平民,身处于商周之际的平民百姓不问世事,安心过日子,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谈不上吉与不吉。” “初六爻的卦象,更多的是劝人积极一些。” “这时你要是积极一点呢,变阴为阳,成为君子,积极响应六二乡绅之号召,跟随着武王一起反抗,就可以乘势而起,际会风云,推翻商纣(用涉大川),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才是吉!” “武王伐纣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是安稳过日子呢,还是富贵险中求,是否赌一把成为新王者,看个人的气魄了。” 讲真,王鼎新一句都没听明白,不过,他倒是听到了一句“新王者”,这不由得引发他的联想,“锡哥,您的意思……阿灿这次干一把,能成王?不是坏事?” 卢嘉锡一脸纠结,他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卦象,患得患失已经折磨他好几天。 第195章 筹钱准备 卢灿并不知道家中两位老爷子,正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心急如焚。 米米卡铜矿的事情,没有告诉家中,主要还是他不希望家人跟着着急,也有部分原因是以前爷爷很少过问除了纳德轩珠宝之外的其它业务……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卢灿不认为与那些涉黑的势力打交道,会有多大的风险。 但是,田坤不一样。 他完整的经历过香江六七十年代地下势力猖獗的至暗时代,也很清楚香江警方对涉黑组织的强力打击,他更明白这种事一旦曝光会带给卢家怎样的伤害。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支持这么干,可是,卢灿在推动这件事的意愿相当强烈,甚至不惜绕过田坤,让潘云耕另行安排陈晓回港,专门负责各方势力的联络。 随着纠结的势力越来越多,田坤越来越害怕,最终,将“小报告”打到卢嘉锡那里! 卢灿暂且还不知道这事,他刚刚抵达德银大厦门口。 钱伟和安德烈已经站在门口的垃圾箱处抽烟聊天,见到与卢灿一道下车的冯金喜,两人相视一笑,有一种鱼儿上钩的感觉。 卢家金融资本核心为德银投资,其次为大华银行,再往外,有九龙银行、廖创兴银行以及新鸿基银行,这三家银行中,卢家都有不菲的股份。 早在此次香江金融动荡之前,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就已经做过好几个一举吞并这三家投资银行的完整方案。这会儿,三家银行都不好过,创兴银行在苦苦支撑,九龙银行去英国搬救兵不知效果如何,新鸿基银行危机最严重,说它摇摇欲坠毫不为过。 今天,冯金喜登门求助,无疑是咽下新鸿基的绝佳时机。 孰料,卢灿对两人招招手,笑道,“冯老板我就不介绍了,大家都熟。今儿叫你们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帮衬冯老板一把,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两人都有些诧异,剧本不对呀?怎么变成“帮忙度过难关”? 不过,两人都是商场老将,神情不露,笑容不减,轮流与冯金喜握手。钱伟更是笑道,“冯老板好!股情动荡,大家确实需要同舟共济。” 冯金喜心下恨不得淬钱伟一脸,去特喵的同舟共济! 一个星期之前,自己去找option共同基金的另外三大股东,布鲁格、安托万还有卢灿的代表钱伟,寻求他们的帮忙,结果,一个个躲得飞快,钱伟更是借口去伦敦,远遁千里! 这会儿跟我说“同舟共济”? 冯金喜又不是小孩子,尽管心中有怨气,可还是表现的很热切、诚恳,“请钱总裁多多关照,冯某感激不尽!” “冯老板言重了,您是前辈,谈何关照?相互扶持才是!”钱伟笑着回复。 懒得看三人在假惺惺做戏,卢灿摆摆手,“上楼,屋里说去,站在门口算什么事。” 新鸿基银行面临的问题主要有三点: 其一是各银行网点现金流不足,导致挤兑风潮迟迟不散。为应付货币不足,现在新鸿基银行各个网点,已经全面限定当天取款额度,根据网点规模大小,每天定额放款200万港纸到500万港纸之间,以此来“苟延残喘”。 其二是新鸿基证券公司前期投资的多家股票被套牢,如果不想低价抛售,那只有继续补仓,这同样需要大笔资金的投入。 其三就是option共同基金在期货方面的投资失败,需要投入一定量的资本进行维系。 归结到一点,那就是钱,巨量的金钱,用来挽回新鸿基银行在投资市场的颓势,至少要让他们撑过去。 其实,很多金融机构的投资策略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很有前瞻性目光,但是,它们却死了,死于投资过程中的资金断裂。新鸿基银行,就属于这种,如果没有外界强有力的帮助,它必死无疑! 历史上的新鸿基银行,就是困于资金流急促性断裂,百利达和美林证券落井下石,抽走投资基金。不得已,冯金喜将新鸿基银行以白菜价,卖给阿布扎比资金局,后改名港基银行。 次年,冯金喜卒,后人远走他乡,冯家溃散! 可以说,卢嘉锡的一念之善,挽救整个冯氏家族。 当然,这是没有发生也可能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无人得知,因而,此德为“阴”。 想要吞并一家企业,需要重重筹划,各种谋算,想要挽救一家企业则很容易,注资或借贷而已。几人商议之后达成一致,大华银行以8的年利率,借贷两亿三千万港币给新鸿基银行,以便于后者度过难关,借贷期限一年。 8的年利率,算是比较高,但考虑到新鸿基银行所需款项的数目,还有对款项到账的急切情况,这一利率又显得一点也不高。 协议签订之后,冯金喜立即拉着钱伟,前往中环新鸿基大厦总部,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以安抚汹涌的挤兑潮和越来越多的退出证券基金的投资人。 送走两人之后,安德烈随同卢灿回办公室,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总不能说迫于爷爷的压力?卢灿耸耸肩,随口说道,“我们德银投资毕竟是option共同基金的股东,新鸿基银行倒闭,对我们没好处。” 之前讨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安德烈疑惑地看着卢灿,“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 “这时候落井下石,对于我们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所以……我改主意,帮他一把。”卢灿挠挠头,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不过,现在也只能这么说。 做生意还讲究是否落井下石?安德烈耸耸肩,表示难以理解,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原本还想着追问一句,却被卢灿抢先发话打断,“米格尔还在英伦负责扫尾,安德烈,你要与他多联系,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别看卢灿在伦敦待了将近三个月,看起来时间挺长,事实上,他所签订的很多项目,只是个开始,后续依旧有着众多工作需要跟进。米格尔留在伦敦,就是带领团队处理这些事。 听出卢灿似乎不太想就“援助新鸿基银行”一事多谈,安德烈摊了摊手,“我会关注的,伦敦的项目也是德银投资的项目!”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维文,就贷款给新鸿基银行一事,我还得提醒你一句。” 卢灿抬抬手,“你说。” “等新鸿基新闻发布会一结束,只怕……会有很多金融机构上门接洽相关贷款业务。维文,你要么做好拒绝的准备,要么准备更多的现金。” 卢灿搓了搓脸,还真是个麻烦事! 8的年利率看起来很高,可怎么也要比高利贷便宜得太多,对于那些陷入困境的金融机构而言,毫无疑问是救命的蜜汁。 即便其它金融机构全部拒绝,可是,创兴银行和九龙银行,那可都是自己的参股银行。 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家会闻讯而来,不好拒绝啊。 指不定,九龙银行还会中断与哈利法克斯的谈判——能借款谁愿意摊薄股份去融资? 大华银行的资金流一直很充裕,但是,想要在保证自己不受影响前提下,在短短几天内筹措几个亿的现金,还是有些紧迫的。 “你那边有多少?能借用一下吗?” 一听这口气,老板真打算大面积做“慈善”?安德烈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虽然他只是一位职业经理人,可是,又有谁不想成为金融大鳄?即便只是香江地区,那也是片区的狮王啊! 德银投资成为狮王的机会,就这么放过? 安德烈忍不住再劝道,“维文,凭我们的力量,保不了几家的,金融市场的法则,原本就是优胜劣汰……你在做港府金融管理局的工作!你知道吗?说不定还会将我们拖下水的!” 安德烈说的是实话。 家中老爷子的面子要给,下属员工的情绪也要照顾。 卢灿伸出食指,晃了晃,“仅此一次!下次不会了!” 安德烈有些失望,耸耸肩,“你是老板,你说了算。你知道的,德银账面上的钱,都是数字,真正的货币并不多,大概能筹到五千万。” 卢灿捏了捏手指,“借给大华银行先用着。我还会让珠宝公司那边,尽快将各家店的现金,存入大华网点。几家一起凑凑,准备个亿港纸现金,大概就够了。” 安德烈刚走,卢灿刚拿起电话正准备拨给田乐群和她说一声,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温碧璃一大早就赶回调景岭,外出两个多月,卢灿让她回家看看,除了她,还有谁这么大胆,没通报就直接闯? 一抬头,卢灿一乐,温碧玉反扣着棒球帽,手拿着墨镜,靠着房门,嘴巴撅着能挂水瓢。 这丫头是在生气呢。 卢灿一只手拎着话筒同时熟练的拨着电话号码,另一只手朝她招招手,笑道,“大歌星来啦,过来让我看看!” 今年四月份,华星唱片又为她发行了新唱片,据说,港岛地区销量过双白金,这是她第三张销量过白金的唱片,名副其实的少女歌星。 第196章 被挖墙角 温碧玉的身量要比温碧璃高,姐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有点紧,好在外面套的女士工装较为宽松,能将曼妙的曲线遮掩一部分。 她又将弄脏的衣服,卷卷塞进一只手提袋中,单手挽住卢灿的胳膊,晃了晃,“走。” 卢灿一向不喜欢那种个性过于鲜明,棱角太过凸显的女人,美其名曰喜欢传统女性,实则,如果深扒,会发现很龌龊——他不想耗费太多的精力去处理这种女人的多变情绪。 早先的温碧玉,很有棱角,一家高校内的咖啡店的侍女,可能永远无法正确认识金钱和势力的能量,但是,演艺圈最快教会她,世界的形形色色,她快速的变得圆润起来。 两人下到停车场,一辆日产elgrand保姆车中,钻下来一位三十左右的干练女性,还有一位年轻的助理,以及司机兼保镖。 这位干练女性朝着卢灿躬身,“卢先生好。” 说完,她顺手接过温碧玉手中的提袋,根本就没问温碧玉为何这么长时间才下来。 这个女人名叫关月明,是上次温碧玉出事后,爷爷卢嘉锡安排人,在丽的电视台找来的一位经纪人,专门负责温碧玉的事务,同时也帮她打理华星唱片的事情,平时很忙的,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跟着过来? 卢灿对她笑笑,“关女士,好久不见。我带阿玉去午餐,大家一起。” 只是随口客气一说,孰料,关月明竟然微笑着点点头。 卢灿微微讶异,自己与阿玉的独处私密空间,她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却也没太放在心上,示意保姆车跟在自己车的身后。 扶着温碧玉上车后,卢灿随口问道,“关女士这人……你和她相处还行吗?” “你说关姐?挺好的呀!” 温碧玉说话时的些许犹豫,被卢灿发现,笑着伸手捏捏对方小巧的鼻尖,“长大了哦,还知道藏心事?” “哪有啊~~?”往卢灿臂弯靠靠,声音甜得发腻。 “关姐确实很好,把我的行程安排的井井有条,能帮我处理很多事。就是……就是有些严肃……”她又往卢灿耳朵边凑凑,轻声巧语道,“对了,我听阿云说,关姐也在炒股。” 阿云就是刚才见面的小助理。 关月明炒股?那这次估计要赔。卢灿斜着脑袋,脸颊蹭蹭阿玉的头顶秀发,“你没炒股?” “你忘了?我的零花,全部存到德银证券这边,他们帮我买的基金。”温碧玉嘟囔一句。 温碧玉现在可算得上小富婆。 她的收入有三个来源,其一是卢家的月例。 早在五年前,卢家就开始实施月例制度。卢灿与爷爷拿最高等的月例,每个月为二十万港纸;田乐群与卢家两位族老次之,每个月十五万;温碧璃和孙瑞欣每个月十二万。 温碧玉还未进门但因为老爷子认可,每个月十万,与小石头现在的月例一样。没错,虽然小石头还在襁褓之中,可是,每个月十万的月例,源源不断的往他在德银投资的账户上打。 至于陈羽莲,挺惨的,暂时还没有。 温碧玉的第二处收入,就是华星的股份分红以及她发行的唱片销售分成,去年一年分了大约六百来万港纸,今年的分成估计还要多。 她的小金库最大来源是商演和代言,包括给纳德轩珠宝、嘉丽服饰代言,都是明码核价,此外还经常出席商场开业、东南亚各地区商演。这些商业活动来钱最快,一年来个千八百万,跟玩儿似的。 所以,别看她还没进门,单论有钱,绝对超过孙瑞欣和她六姐温碧璃。 这丫头,没瞎掺和关月明的股票投资就好,卢灿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心,轻轻滑动,闻着她的发香,笑道,“她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温碧玉机灵的很,想了想,很快醒悟过来,将脑袋从卢灿的下巴折磨中挣脱,“你是说……关姐炒股赔钱?” 卢灿微微一笑。 “这么说……关姐今天陪我出门,是想要……问问你这位大股神的意见?”香江的财经媒体,经常报道卢灿及其相关的资本公司,在全球范围金融市场的动态,已经有部分媒体称呼他“股神”。温碧玉当然知道。 卢灿微笑着扬扬眉。 “看你得意的……”温碧玉翻了个白眼,脑袋重新靠上男人的肩膀,“阿灿,你会帮她吗?” “她是你的人,帮不帮她,得看你的意思。” “那就不帮!谁让她天天给我安排那么多事情……” “嗯,那就不帮。” “哎呀,我开玩笑的,关姐还是挺好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省的她无精打采……” “行,听你的,稍后饭桌上,指点她一二。” “怎么感觉你去一趟英伦,变得油滑起来?” “我看你是变得没大没小。” 两人一路上相互逗乐,来到广播道附近的利苑酒家,是温碧玉推荐的酒店。 她在广播道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下午还要赶去商业电台出一期dj通告,这家饭店距离她的房子和商业电台都很近。 吃饭嘛,无所谓在哪儿,卢灿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让小美女不开心。 利苑酒家的创始人是“南天王”陈济棠的幼子陈树杰先生,主打粤式海鲜和叉烧,像川芎白芷炖鱼皇、龙虾汤过桥加拿大象拔蚌、龙宫黄金海皇球都很经典,自创的xo酱及杨枝甘露更是风靡香江。 这一带影视明星很多,经常会选择这家酒店聚餐。 卢灿进门后,就看到不下于十位经常在电视台露面的熟面孔,温碧玉如鱼得水,笑靥如花,小手掌举在肩膀边,频频招手,与相熟的人打招呼。 演艺圈的人要比绝大多数行业的人更懂得察言观色,他们更懂得什么是阶层,所以,这些“熟人”,几乎都在和温碧玉热情招呼,轮到卢灿这里,只是报以微笑,或者是轻声问声好。 瞬间,卢灿就明白过来,今天选择这家利苑酒家,只怕是温碧玉的小心机,她在用这种方式向娱乐圈正式公告——我是……香江首富的人! 这会不会很“绿茶”? 是有些绿茶,不过,卢灿对绿茶的看法与很多人并不相同。 很多时候,绿茶特性的女人,相貌都很不错,心思细腻,温柔可人,更体贴,同时她们知道需要什么,底线是什么……这对于一位有着足够驾驭能力的男人来说,绝对是福音。 更何况,这种小心机更让阿玉透露出几许俏皮。 所以,卢灿很配合的搂紧她的腰,对她的那些娱乐圈“朋友”,也一一微笑颔首致意。 十来米的一楼大厅通道,卢灿陪她走了七八分钟。 两人身后的关月明,脸色煞白,很担心温碧玉的“小心机”会让卢灿不高兴,好在卢灿的表情如常,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旋即又暗暗皱眉——稍后怎么开口? 二楼全部为包房,卢灿一行人预定的包间叫松鹤厅,在二楼走廊右边的最内侧。 服务生领着大家过去,卢灿的目光,很随意的扫过左右两边包间中的食客。 忽然,他的目光透过一条未曾完全掩实的门缝,看到一张面孔,有些熟悉。 “嗯?”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后退一步,他再度透过这条门缝看向房间内。 门缝很窄,看不见全面,只能看到正对走廊位置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位是三十来岁的欧美白人,另一位则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华人。 就是这位华人,卢灿认识,名叫吴太湖,原本是湘南博物馆的鉴定师和修复师,去年被虎园博物馆“招聘”来港,师从中国着名修复大师张欣如——也就是修复四羊方尊的那位大神。 随着虎博收购来的艺术品越来越多,而且赵太来家族收藏的那批货,也急需要维护、修复,虎园博物馆面临修复师严重欠缺的窘境,不得不将“黑手”伸向国内——开启大规模“招聘”国内各家博物馆修复师的工作。 其实就是挖墙脚。 因为“金缕玉衣”的那段孽缘,卢灿对湘南博物馆非常了解,因而,湘南博物馆首席青铜器修复大师张欣如,便出现在首批“挖墙脚”名单中。 可惜,张先生身体不太好,不愿挪窝。 不过,他的弟子吴太湖表达出想要前往虎博的意愿,又因为张欣如大师对这名弟子的评价颇高,遂即被工作人员带到香江。 吴太湖在青铜器的修复与仿制方面,确实很有水平,现为虎博青铜器修复室的二级修复师。 吴太湖怎么和欧美人扯上关系?双方似乎还颇为熟稔? 卢灿眉头皱了皱。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不在港岛的饭店吃饭,非得过隧道到油尖旺吃饭? 这中间肯定有蹊跷! 他的突然后撤,让紧随其后的关月明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慌忙抱着胸口躲开。原本与卢灿并肩而行的温碧玉也很诧异,好奇地趴在卢灿肩膀处往房间内看。 别人吃饭,有什么可看的? 正在她要开口询问时,房间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口地道的伦敦腔。 “温斯特,你帮我翻译。就说……不列颠博物馆非常希望他的加入,我们会安排人帮他落实出入境签证和移民手续,这一点让他放心!还有就是……告诉他,不列颠博物馆给与他的薪资,将是虎博薪资的两倍,甚至更多!” 卢灿一愣,这声音好熟……是杰西卡·罗森? 这位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竟然挥舞锄头,挖虎博的墙角? 这还得了! 他伸手推开房门,哈哈一笑,“罗森,还真是你呀!” 第197章 霸道总裁 房间中一共有五个人,三名白人,两名华人。 五人或抬头或回头,看见卢灿的一瞬间,房间内气氛诡异至极! 杰西卡·罗森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回头见到卢灿,满脸错愕和惊讶;坐在门对面的吴太湖,惊慌失措,还有些羞愧;吴太湖右手的那位三十来岁白人,原本很恼怒地准备站起来斥骂,可看到卢灿之后,手臂半抬,骂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脸色涨的通红;坐在吴太湖左手的同样是一位华人,卢灿也认识,是摩罗街的一位古董店老板,姓罗,具体叫什么忘了,此刻也是满脸的尴尬之色;还有一位白人,坐在罗森的旁边,似乎被卢灿的声音吓一跳,嘴巴微张,一时间恢复不过来。 时间,似乎按下暂停键。 约莫秒,罗森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手指向后掠掠垂下来的刘海,笑容有些尬,“嗨……维文……很巧啊……你什么时间回港的,为什么这两天没见?” “是很巧!”卢灿呵呵一笑,没再理她,而是抬头对着吴太湖笑道,“吴师傅,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不好干预,不过,我得提醒你两点。” 吴太湖腾地站起身,面色通红,想要辩解或者说些什么。 卢灿压压手,笑道,“别急,你先听我说完,再仔细考虑。” “不列颠博物馆已经成立两百多年,所有的职位、展馆、甚至薪资模式,都已经固定。你要去的话,确实可能拿到两倍于虎博的薪资待遇,但是,你只能也只会做个修复师!我可以断定,你一辈子没有任何发展,只能埋头在大英博物馆的小房间内,看不到任何上升空间!” “这种遭遇,你愿意吗?” “虎博则不同,它才成立三年,各个科室、展馆,正在高速建设中,未来所需要的各种职位不胜其数。留在虎博,你就有机会继续往上,科室主任甚至分馆馆长,也未必没有可能!” “职位的上升,你还担心待遇吗?” 卢灿这番话用的是普通话说的,罗森想要打断,却必须要听旁边的人帮她翻译。 卢灿根本就不给她插话的机会,马上又说道,“第二,你来香江也有一年时间,有没有感受到香江本地人对你若有若无的歧视?” “我想应该有体会!” 尽管卢灿一再强调,博物馆内的弯弯派系、香江本土派系以及国内派系之间,相互之间不要产生矛盾,但是,有派系的地方必然有矛盾,必然有鄙视链存在。 虎博内部还好一些,诸如吴太湖之类国内过来的人,在香江社会上,更容易遭受无形的鄙视。 卢灿抬手点点他旁边的罗掌柜,又点点右手的白人男子,“香江的那点歧视,可能已经让你的自尊心很难受,不过,你如果去过伦敦,你就会觉得在香江的遭遇,根本不算什么。伦敦的洋人,对我们华人的歧视,最起码要比香江严重十倍!你愿意去这样一种工作环境中生活下半辈子吗?” “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 “就我本人,在伦敦就遭遇过鄙视……你自己考虑考虑!” 罗森已经通过身边人的翻译,大概明白卢灿所说话的内容,气得面色通红,“维文,你这是在造谣诽谤!” “造谣诽谤?”卢灿扭头看向对方,“罗森,你是一名学者,不是一名白痴!你不知道今天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之前虎博与不列颠博物馆签订的合作协议吗?” “你不认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们把吴太湖招揽去大英博物馆,你能给他什么升迁晋职的机会?不就是将他当成工具人?你能否认英国人对华人的歧视?你能保证这种歧视不发生在吴太湖的身上?” “仔细想想,你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是事实?” “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向大卫馆长要个说法!另外,我认为你和你的团队,已经不适合在虎园博物馆继续待下去!今天下午,你们就给我离开!” 说完,他冷笑一声,转身出门,临出门之前,又回头看看,“吴师傅,还不回去工作!” 以卢灿现在的地位,完全有资格掀桌子,更何况还占着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掀了! “哦哦!”吴太湖至始至终都没缓过神来,听到卢灿的警告,立马起身离开,根本不敢理会其他人的招呼。 他路过卢灿面前时,低头想要解释,却被卢灿抬抬手,“别想太多,赶紧回去。” 不是卢灿不想杀鸡骇猴,狠狠处罚这种三心二意的人,而是,他目前还不清楚罗森等人究竟接触过多少位“吴太湖”。 吴太湖只是精于青铜器修复,还有其它精于修复纸质类、玉器、陶瓷器类的修复师呢? 几乎可以肯定,罗森还接触了其他人! 卢灿需要用这种态度表明自己的大度,免得引发修复中心技师的大规模辞职潮。 另一位罗掌柜朝也匆匆起身,他路过卢灿面前时,尴尬地笑笑,想要赶紧离开,却被卢灿叫住,“罗掌柜,你是不是闲得慌?我倒是觉得,你很适合去伦敦……要不,你搬到伦敦去。” 卢灿说这话时,嘴角带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很温和。 可是,罗金生却浑身发凉,讪讪的说道,“卢东家……说笑了。” “没说笑!我的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卢灿的面孔板了下来,回头对身后的阿忠摆摆手,“阿忠,你给田队去电话,让他给江门、斗门、罗湖……哦,还有厦门那边的供货商说一声,以后金舍苑的供货就别做了,罗金生老板准备移民。” 罗金生脸色煞白,“卢……卢东家……这事……今天这事不怨我啊!您可不能赶尽杀绝的!” 江门、斗门、罗湖是三条往香江供货的主渠道,厦门则是往弯弯方向供货。虎博每年收货量巨大,只要他们发话,那些供货商绝对不会冒着交恶虎博的危险去为罗金生的金舍苑供货! 没有供货渠道,他的金舍苑,又能在香江存活多久? 卢灿不好随便处罚吴太湖,面对这位摩罗街的古董商时,绝不会手下留情。今天这事,不管这位罗金生有没有责任,他都要承受卢灿的怒火! 这番对话,就发生在包房门外的走廊,卢灿的“嚣张霸道”,全被罗森三人看在眼中,面面相觑。刚才坐在吴太湖旁边的那位三十来岁白人,往门口走了几步,面带笑容,“卢先生,罗是我的朋友,今天只是一次朋友间的聚会,你可能产生什么误会?” 卢灿盯着他,“你又是哪位?” 这人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微笑着递过来,“警队政治部的温斯特·史密斯,这是我的名片。 卢灿眉头微皱,港英政治部的大名,他自然很清楚。 港英时期的警队政治部,雏形初成于1934年,名义上隶属于香江警队,由警务处副处长指挥,实际上直接隶属英国的军情五处(i5),主要责任为反间谍及收集情报等多类特殊任务。 不多说,容易和谐。 “政治部是……”卢灿瞥了眼名片,但没伸手去接,再度抬头看向对方,“做好你们自己的工作,别到处惹是生非!明天我会去拜访尤德总督,一定问问他,香江文化艺术事业的繁荣,属不属于他的成绩?你们的这种行为……我想,他会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卢先生,真的是误会!这件事与政治部无关,罗森只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希望招纳一些有才华的人前往不列颠博物馆……这是双向选择的事情,去,或者不去,应该尊重当事人的选择,是不是?” “既然与政治部无关,我给你一个忠告——别掺和!”卢灿挑了挑眉,“如果你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没关系!我想,你们处长应该懂,你们的驻华大使、首席谈判代表柯利达爵士更应该懂!” 温斯特·史密斯还真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盯着卢灿许久。讲真,在此之前,还真没人敢威胁政治部的人……不过,他还算清醒,对方在香江实力雄厚,惹毛对方确实不是好事。 “卢先生,已经解释过,这是误会!”他再度笑着说道。 “希望如此!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卢灿又指指罗金生,“这人是你们养的!香江乱的很,你们把他带回伦敦去,这事就算了!” 说完,卢灿带着温碧玉几人,扬长而去。 百草厅包房中的罗森双手抱着额头,懊恼不已,怎么就被他撞上?她更没想到,看起来很温煦的维文,怎么会如此霸道嚣张?一张嘴就让她所带来的团队,全部离开虎博! 这事……怎么跟大卫·威尔逊馆长解释? 温斯特·史密斯这会也很头疼。 他与罗森是大学同学,昔年的美女同学至今单身,免不了要想入非非。在得知罗森想要挖几名虎博的修复师去不列颠博物馆,便自告奋勇的保证,为这件事处理首尾——出入境文件及移民手续等,甚至还邀请了一位“线人”帮忙说和…… 这件事,政治部根本不知情,现在……即便政治部帮自己说话,一顿处分也是免不了的。 事实上,他将事情考虑的还是太轻! 另一边,坐在松鹤厅的卢灿,同样也很头疼。 他正拿着电话,向外拨打,对方是与卢家交情不错的钟士元。 第198章 政治掮客 香江在殖民统治时期,港英政府设置行政、立法两局,作为咨询机构,向港督提供建议。 在当时,一般人都叫行政局及立法局议员为华人代表。 由于港府的高级官员都是英国人,华裔人士根本没有机会做到司级官员。政府要知道本土民情,主要是透过两条途径,一是两局华人议员,一是在港工作多年的外籍大班。 因而,被称为华人代表的两局议员,对港府的施政有很大影响力。 1965年,钟士元成为立法局临时议员,1968年成为正式议员,1974年成为立法局首席非官守议员,1980年,又被委任为行政局首席议员。 此时的钟士元,以双料首席议员的身份,已然成为香江政坛头号华人代表! 早在卢嘉锡担任港中大教授时,钟士元就与他相识,只是……中间卢家沉沦的那十年,两人的关系淡了,可随着卢家再次崛起,卢家与钟士元的关系,自然也就非常好! 这很现实,无可抱怨,卢家需要这种力量。 卢灿第一个给钟士元打电话,就是要告诉对方,香江虎园博物馆遭遇英方的“恶意骚扰”,目的是先扎好基本盘,让己方的人知道怎么为虎博说话。 说来也凑巧。 今天上午,受布政司司长夏鼎基邀请,钟士元参加了布政司财经署专项会议,会议主题是如何结束港岛金融混乱局面。列席会议的除了夏鼎基外,还有港英政府政治顾问麦若彬、副布政司司长史堂穆、财政司司长彭励治、布政司一秘欧威廉、财经署署长翟克诚等人。 当钟士元从助理手中接过电话时,他还在布政司的会议室中,与财政司彭励治聊着今天上午的突发新闻——上午十一点,大华银行与新鸿基银行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宣布战略联合,大华银行将借贷两个多亿港纸的现金,用以应对门店挤兑风潮。 夏鼎基执掌布政司,一向推崇“积极不干预”的经济政策。 换成能听懂的话,大概就是——市场经济自有调节体系,政府不应该人为的去干扰经济的变化,但同时为了保证经济的积极健康运行,政府又有义务正确引导经济的发展方向。 这一政策,在后世引发巨大争议。 很多经济学家认为,正是这一政策导致香江经济的畸形发展——第三产业大行其道,房地产和金融成为香江经济的主宰,但是,香江工业和科技产业,严重空心化和虚名化! 不讨论“积极不干预”政策的对与错,那可以写一本专着。单说大华银行与新鸿基银行的联合,倒是很符合这一政策的精髓——自由市场内部的各个单元,应该更加积极主动的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而不是坐等政府为损失买单! “彭sir,我接个电话。”钟士元抬手朝彭励治表示歉意,起身走到安静处,笑呵呵问道,“阿灿,昨晚抵港的?” 钟士元也去伦敦参加了卢嘉锡的授封观礼,大概能推测出卢灿的行程。 “嗯,昨晚到家的。” “怎么,也不歇歇,就准备给你爷爷准备答谢宴?定在哪天?港府这边有哪些需要我提前招呼一声的?”钟士元以为卢灿来电话,是为了月底的答谢宴,笑着问道。 “定在六月二十九,周三晚上,至于名单……稍后我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钟士元的反应很快,“哦?这么说你给我打电话……有别的事?” “是有点事……”卢灿遂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最开始,钟士元并没有在意,不就是不列颠博物馆在虎博挖个人吗?这种事情虽然有些过分,但毕竟只是恶性商业竞争,拿不上台面。 可是,当他听到政治部介入这件事后,语气严肃起来——没人会喜欢特务机构! 他又让卢灿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挂断电话。 在挂断卢灿电话之后,钟士元并没有马上回到座位,而是拿着手机原地转了两圈,寻思着这件事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他和卢家关系很好,这不假,不过,他不是卢家的下属,二者之间更像盟友。既然是盟友,那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自然没有职责为对方的事情去损害自己的利益。 香江是与里斯本、卡萨布兰卡称为“世界三大谍都”之一,英国人主导的政治部在香江的势力,非同凡响……自己有没有必要,为了卢家去得罪这样的权力机关? 想了会,沉于政坛多年的钟士元,有了决断——这是一次非常好的刷声望的机会! 虎园博物馆,现如今无疑是香江文化产业的标杆,政治部的人竟然协助外来势力挖空虎博,毫无疑问,这是属于典型的“屁股坐歪了”! 尽管人所共知,香江是英国殖民地,可是,哪位总督上台后敢明目张胆的说,要将香江的利益输送到伦敦?尽管事实上他们都这么干,可是,愣是没人敢这么说! 这就是区域内的政治正确——地方上的行政长官不为地方谋取利益,凭什么能获得信任?没有信任又怎么管理? 虎博遇到的事情,就是港英政治部的“政治不正确”! 只要舆论起来,为虎博主持正义者,必然就成为香江文化甚至香江利益的扞卫者! 利用这件事刷声望,固然不错,可是,钟士元就真的不怕政治部“秋后算账”? 怕得很! 所以,他需要想办法,借助外部力量捅破这件事,而自己又能从中收割利益。 他的目光,瞄上了坐在沙发上抽雪茄的彭励治。 彭励治并非纯正的英国人,他出生于南非,此后在太古集团任职,1974年,更是任职太古集团董事会主席。太古集团正是在他的主理下,与“怡和”“和记”“会德丰”成为并驾齐驱的香港四大英资洋行之一。1982年,彭励治才开始署理财政司。 因此,彭励治并非一个纯正的官员,并没有多少官场经验,同时,又因为商场的经历,让彭励治在刚才聊及大华银行和卢灿时,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 很显然,彭励治是个非常合适的“抢手”! 有了主意之后,他回到财政司彭励治身边,笑着问道,“亨利,上午的会议中,你提议港币引入联系汇率……为什么不听听香江金融精英们的意见?” 彭励治的英文名字叫做约翰·亨利·布雷姆里奇。 他在上午的会议中提到,鉴于英镑的疲软,港币是时候与英镑脱钩,实施一篮子货币政策。同时,他更进一步提出,未来的港币汇率主要捆绑更为强势的美元,同时参考英镑、法郎、马克以及日元这四种货币兑换币值,制定港币对外汇率政策。 这就是未来实施三十年的港币联系汇率政策。 “你说的是汇丰和渣打?”彭励治并没有觉察到异常,耸耸肩笑道,“我当然咨询过。” 钟士元微笑摇头,“no!我说的是大华银行!这家银行虽然申根地在新加坡,可他们的大部分金融业务都在香江。刚才,你不还对他们的行为,表示赞赏吗?” 他又一副想起什么的神态,扬了扬眉,“对了,这家银行背后的年轻人……我听说昨天已经回港。这次英镑和港纸下跌,他可是没少赚哦!我们也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嘛,毕竟是年轻俊杰,也许能给我们更好的建议。” 毫无疑问,他在诱导彭励治与卢灿面对面接触。 彭励治叉着下巴,琢磨起来。 尽管德银投资在这一轮英镑及港币下叠潮中做得很隐秘,但是,肯定瞒不过货币发行当局,彭励治作为香江财务司司长,自然知道德银投资在做空港币,并且大赚特赚。 钟士元的建议算是投其所好。 彭励治觉得,确实有必要见一见这位年轻的财神,遂即点头,“钟sir,你能帮忙联系吗?” 钟士元眉梢闪过一丝喜色,“当然!我和他爷爷关系一向不错!刚才就是他给我来电话,委托我为他邀请几名港府嘉宾,参加这个月底卢家举行的谢宴。” “月底?”彭励治有点迟疑,他被钟士元的话带偏,以为钟士元建议双方借助卢家谢宴的机会,月底再见面,这就有点晚了。他抬头问道,“卢……维文最近很忙吗?我想提前见他。” 钟士元要的就是这一结果,打了个响指,笑道,“我这就去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会尽快安排!” 恰逢卢灿正在和福伯通电话,钟士元拨了两遍才拨通电话。听说彭励治要与自己见面,卢灿呵呵一笑,多少猜到一些钟sir的心思。 钟士元果然老辣,这位人物,选择的挺好! 卢灿现如今也是太古集团的股东之一,而彭励治曾经是太古集团的主席,双方还有些香火情分,容易搭上话。他当然也可以选择直接向总督府反应今天的事情,但是,尤德总督可不是麦理浩,此人接手总督位置不过一年时间,在很多事情上态度并不明确,而且此人是有名的“鹰派”,立场未必就能站在香江这边。 卢灿很爽快表示,期待与彭励治见面。 透过钟sir的介绍,卢灿与彭励治在电话中相谈甚欢,双方约定在虎博喝下午茶。 为什么约定在虎博? 当然是为了配合钟士元演一出戏,让彭励治主动跳坑的戏码! 第199章 爷孙谈心 几千年的中华传统文化,将“中庸谦卑”“韬光养晦”“和蔼可亲”等诸多特性,深深刻在华人的基因中。精研东方文化的杰西卡·罗森,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做出判定,她认为卢灿的盛怒,只是暂时的,只要找“有力量的人”缓颊说和,然后道个歉,今天的风波很快就能平息。 她的判定原本没错,可惜,她遇到的是卢灿…… 就在她和温斯特·史密斯商议找谁来说和时,却错过了直接去不远处包厢道歉的绝好机会。如果罗森选择去道歉,还是有一份可能性获得卢灿的原谅,但现在,局势正滑向不可预测的方向。 关月明股市赔钱,这点事在卢灿看来根本就不叫事。午餐时,他主动建议,让关月明去联系安德烈,要补仓的话德银投资可以借钱,要转让的话德银可以接手。 今天的温碧玉很有面子,不仅让圈子内的人都知道自己背后的势力,更见识到卢灿的大发神威。至于这件事可能带来的麻烦,她并不觉得在香江还有自己男人解决不了的事情。 温碧玉不懂,今天的事情,让她有了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全感”——所谓“归属感”,是你强烈地想和他在一起,所谓“安全感”,是你觉得他强烈地想和你在一起。 酒店门口,两人分道,卢灿过海前往虎博。 等他赶到福伯办公室时,房间内坐着除了福伯外,还有负责日常事务的馆长助理戴静贤、副馆长李林灿老爷子、虎博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饶固庵饶老、虎博修复中心主任邢凯原邢老、虎园博物馆行政管理处人事总监曹大旺、虎博安保中心主任黄义虎等人。 这些人中,邢凯原师傅,原本是荣宝斋的老装裱修复师傅,被虎博在开业前挖来;黄义虎则是原41军121师师部直属反侦察营的尖兵,自从虎博开业后,一直担任虎博安保总监。 这次会议,虎博的管理层尽出,可见福伯对“被挖角”一事,相当生气——开业两年多,都是虎博挖别人的墙角,什么时间遇到被人挖墙脚? 卢灿的突然到来,让会议中断,他将彭励治和钟士元下午会过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你想利用彭励治,来对付政治部?”李林灿虽然暴脾气暴躁,可不糊涂。 他的话,让其他人的目光充满惊讶——政治部是什么机构,大家都清楚。 “当然不是对付。”卢灿微笑摇头,“可能是钟sir认为,给政治部一个警告更合适,而彭励治就是他选择的发声对象。” 他和钟士元并没有沟通过,不过,两人算是“心有灵犀”,或者说“臭味相投”。 “行,我们商量着安排。”福伯点了点头,没去追问,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之类的,今天的事情,确实把福老气坏了。 “你不参加会议?”见卢灿要走,福伯问了一句。 卢灿笑着摆摆手拒绝。 他一向是很会偷懒的人,在大华银行上班时,就不会过问纳德轩的事,现在他主抓德银投资,那就更不会就虎博的事情胡乱插嘴——至于“被挖人”该如何应对,那是虎博内部管理层该负责的事情。 额,好的老板,会扛起扑来的风浪,但不会过问船舱中臭鱼烂虾。 这也算卢灿不多的优点之一。 “那你去老张的屋子里坐会,你爷爷也在。”福伯又笑着提醒一句。 爷爷在张老的办公室干吗? 想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卢灿心中一咯噔,莫名的有些胆怯。 是的,他的心中,有鬼! 上一世,他是古伯未承认的弟子,而古伯是张老的弟子,这一世,他又幸运的发现阿尔萨汗先生留下的南宗传承。现如今,他一直以南宗弟子的身份,与张老相处。 鉴于师门的隐晦,张老从未吐露过两人的师门,可是,现实中有一个巨大的bug——艺术品鉴定、制瓷、赌石,包括古董文物修复,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上手,需要很系统的学习。 那么问题来了,他这一身鉴定和制瓷的手艺,跟谁学的? 在爷爷和张老不熟悉之前,双方还存在认知上的偏差,爷爷认为卢灿是天才+自学+跟着他学习+学校学习的结果,而张老则认为,阿尔萨汗先生教授+跟着他爷爷学习+天才。 可是,随着双方的熟悉,张老能轻松打听到,卢灿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出现阿尔萨汗这位“师傅”,那么问题又来了……卢灿又是怎么学会很多玖宝阁才会的手上功夫? 相处这么长时间,张老肯定有疑惑,只是,他一直没有问出口而已! 不问卢灿,不代表张老不会找譬如卢嘉锡、王鼎新、李林灿等人旁敲侧击去询问。 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的,那时,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张老爷子? 张老办公室虚掩着,里面传来爷爷与他的谈话,“春游,您这次回国,我让鼎新和光荣俩人陪同…… 卢灿心头一震,爷爷安排张老回国?为什么?他不自觉放轻脚步,叩门的手停顿下来。 “讲真,这么大岁数,还要劳烦您,真过意不去。可我卢家的情况,您很清楚的……” “我自己跑一趟,面对的全是场面上的人,说的是场面话,真心朋友无一二。阿灿又太年轻,那些真正手握权柄的人,五十都算年轻,又怎会放下身架与一个小年轻交往?” “这就是我卢家的先天短板……哎!”卢嘉锡长长的叹息,透过门缝传到卢灿的耳中。 卢灿心头巨震,爷爷……这是希望张老回国,替卢家交往国内的实力阶层? 诚如爷爷所言,卢家在国内的基础,很虚,与霍家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弄个体育基金都得拉上霍家一起搞。 张老虽然是民盟的人,可他的级别还在,退休后为正厅待遇,算是正经的官场人物。 再加上他在国内文化产业方面的权威性……他如果回国帮卢家一把,确实要胜于卢家用金钱和利益在国内堆砌出的人脉更强。 让卢灿不解的是,爷爷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双方的话题,应该进行的有一段时间,这段话没头没尾的。 卢灿正准备推门进去,又听见潘苏奶奶声音,“老卢,您不用客气,我和老张出来小两年时间,也该回家看看,家中院子指不定让几个晚辈祸祸成什么样子。” “你说的事呀,麻烦倒是一点都不麻烦,不就带老王和郑胖子见几个人嘛,捎带手就给办了。不过,效果怎么样,你要有心理准备,京城的那几家,未必给我家老张面子。” 话音未落,又听到爷爷笑道,“能认识就行,具体的……会有鼎新和光荣去操作!” 听他他们的意思……张老回京,是为了介绍京城几个人给王老爷子和郑叔认识,然后由后者和他们落实卢家与对方的结交。 这时,张老的声音传来,带着疑虑,“老卢,阿灿真的把整个东南亚地下势力都撬动了?” 紧接着传来潘苏奶奶的感慨,“是啊,真没想到,阿灿文质彬彬的,还有这种能力?” 这话落在卢灿耳中,不啻于刮起一场风暴…… 合着,爷爷知道了? 爷爷安排张老回国,王鼎新爷爷与郑光荣叔叔陪同,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 卢灿的脸上,火烧火燎! 这件事,他没告诉爷爷,其实是知道这件事违背了爷爷的原则,又有风险,怕老爷子担心而阻止,可现在,爷爷不仅知道,还在为自己找后路…… 一瞬间,他明白昨晚爷爷为什么要自己行王道,做仁义之事…… 那个无地自容的羞愧啊! 卢灿双手使劲地搓着脸,努力让自己镇静一下,然后伸手拍门。 房间内三人的谈话,戛然而止,见到站在门口的卢灿,表情各有不同。 张老夫妇面面相觑,爷爷卢嘉锡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恢复笑容,“阿灿,你不是去德银大厦,怎么来了?” 卢灿搓了搓手,尬笑着道歉,“爷爷,对不起,米米卡铜矿的事情,我不是故意隐瞒的……这不,怕您老担心嘛!” “哦,刚好,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张老冲他招招手,又对潘苏奶奶说道,“你去给阿灿整点茶水。” 老爷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准备听八卦的潘奶奶岔走。 事情既然揭开,卢嘉锡也笑着点点头,“阿灿,米米卡铜矿现在什么局面?说起来,我也只是听人说过这么一嘴,还真不是很清楚。说出来我和张老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卢灿既然选择此时进门,自然是要坦白的,不过,他在说出米米卡铜矿之前,先朝两位老爷子笑笑,问道,“爷爷,您估计也不知道……咱们卢家的资产究竟有多少?” 咦?怎么抛出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张老抬抬手笑问,“要不……你们爷孙单聊?” 卢灿连忙伸手虚按,笑道,“没事的,张老您和我们不就一家人嘛,就是家人谈心。” 卢嘉锡也笑着阻止,“对,阿灿说得没错,就一家人闲聊天。” 卢灿的问题,整得卢嘉锡不会了。讲真,他平日里最关注的的就是纳德轩珠宝和缅北翡翠矿、金矿这三大块,对于卢灿经手的其它产业,没太过心。 卢家具体有多少钱,他还真不是很清楚,迟疑了一下,他举起三根手指晃晃,示意叁拾亿美元。 卢灿笑笑,举起右手手掌,翻了一下。 卢嘉锡一愣,这是壹佰亿美元的手势,卢家这么有钱了? “爷爷,您还不知道,加拿大太子岛发现超大钻石矿,印尼的米米卡铜矿,其实是为了掩盖矿脉夹层中的金矿……这两家矿业公司,足以让我们家的资产翻一倍!” “爷爷,我们家一直在组建各种安保力量,现在的问题是,安保力量始终跟不上财富增长值。不得已,我才发动力量,组建这次米米卡县的集会!” 财富,是需要有相匹配的力量来保护的!卢家的根基太浅,必要时就需要用常规手段! 第200章 张老启发 三人对话中,最懵的是张老。 他是正厅级待遇退休的,每个月能拿到375元的退休金,已经算是国内高薪阶层。来香江之后,虎博每个月给多少补助,他从不过问,都是潘苏奶奶在负责。 他认为,这么大年纪,活一天赚一天,钱多钱少又能怎样? 可是,眼前这对爷孙谈论的内容,还是让他彻底颠覆——说的是百亿,单位是美元……张家曾经巨富,张老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可真没想到,卢家这么有钱! 张老爷子单手撑着脸颊,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听着爷孙两人聊着米米卡铜矿,当然,更多的是卢灿在聊,卢嘉锡发问。 米米卡铜矿并非对外宣称的铜矿,而是一座标准的铜金矿。 目前已经勘探出来的铜储量为3200万吨,黄金储量为4400吨,这是两组能令人发疯的数据。单以迈歪金矿去年开采63吨黄金的速度计算,米米卡铜矿的金矿可开采七十年。 这还只是目前探明的储量而不是最终储量! 如此庞大的财富,让一向淡定的卢嘉锡,手肘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觉得卢灿刚才的话,还真有些道理——以卢家现在的力量,还真的很难守住这笔财富。 不说别的,迈歪金矿那边,可是有着足足三千多名武装力量守护,即便如此,还屡屡有势力想要横插一脚,更别说印尼,对阵的还是欧美矿业巨头。 当两位老爷子,听到卢灿将这次“晒马”,弄了个“全球人力资源及劳务输出项目合作大会”的名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沐猴而冠? 很快,卢灿又提到,自己准备安排三个劳务输出项目,放在这次大会上对外招标。 两位老爷子又觉得这个想法,倒不是不行。 尤其是卢嘉锡,忽然想起自己卜的谦卦初六爻……这算是卢家“破与立”的机会吗? 等卢灿说完,两位老先生都沉默了。 卢灿所说的内容,几乎完全超出张老和卢嘉锡的认知范围,他俩给不出任何建议,甚至都不能判断这件事的对与错。 “老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阿灿,赚钱重要,安全更重要,你……自己要谨慎小心。”张老苦笑摇头,又感慨地秃噜一句,“就新几内亚那个破地方,要不是有点铜矿,可以说穷得要死,鸟不生蛋,鬼都不愿意去!即便是花钱全买下来,也花不了四千五百万美刀?” 嗯?卢灿一怔。 新几内亚岛,总面积78万平方公里,从中一分为二,一半属于巴新,一半属于印尼,米米卡县属于印尼几内亚一侧。 岛上并非如张老所说的鸟不生蛋,印属几内亚面积在三十三万平方公里,人口数将近一百二十万,多为美拉尼西亚人和巴布亚人。 可是张老另一个词形容的非常准确——穷得要死! 1982年,印属几内亚的人均年收入不到五十美元。 那么……自己有没有可能从印尼当局手中,拿下印属几内亚? 还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这里就需要说到新几内亚岛的历史。 一战以前,新几内亚岛被一分为三,为英国、荷兰、德国占据;一战后,德属几内亚被英国人占据,形成荷占几内亚与英占几内亚的局面;二战时,新几内亚被东洋全部占据;二战后,印尼建国,原荷占新几内亚部分归属印尼,原英占新几内亚委托澳大利亚托管,也就是今天的巴新。 巴新这个国家全名巴布亚新几内亚,是1975年才自治的国家,至今不过八年时间。 巴新之所以能获得独立,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反抗有多激烈,而是因为这里太穷——新几内亚岛当时是全球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 澳大利亚又不缺土地,作为托管国,为了甩包袱,五十年代曾经想将其推给印尼,结果,印尼本身就很穷,不太想要,因而有点犹豫……印尼的这一犹豫,就给了东塞皮克省卡劳村村长,哦不,是酋长迈克尔·托马斯·索马雷以机会。 索马雷此人曾经在澳洲留学,见识很广,1968年成为东塞皮克省议员,他很敏锐的察觉到巴新独立的机会来了,于是在这一年,他创建了潘古党,将自治列为党纲。 要说巴新建国有多艰难曲折?那还真没有! 索马雷带领他的政党,向托管国澳大利亚递交几份申请之后,就得到他想要的结果——1973年巴新地区实现内部自治,两年观察期后,1975年巴新建国。 等巴新建国,印属新几内亚一侧得到启发,当地人也嚷嚷着要自治,与印尼当局发生过几次武装冲突,为此,印尼不得不在岛上驻扎了两个师的军队。 事实上,此时的印属新几内亚,对于印尼而言,有点类似于“鸡肋”——无论是出于国家统一及东南亚大国的形象,印尼都不会放弃印属新几内亚;可是,这片地儿太穷,如果不是自由港公司发现铜矿,这里更没什么价值,偏偏每年都要投入庞大的资金,用于驻军以及扶植当地经济。 卢灿所说的机会,就在这! 想要买下印属新几内亚岛,几乎不可能,印尼不会放弃,但是换个思路,譬如租赁,以高额的租金从印尼拿下印属新几内亚的经营权和开发权,那还是有可能的! 短短一瞬间,卢灿捋了一遍,发现还真的有机会——此时的南太平洋各国,对土地的价值,并没有二三十年后那么看重! 关键是钱要到位! 不管成不成,卢灿都打算安排人与印尼当局,尝试着接触一下。当然,这事得徐徐图之,切忌操之过急,在此之前,最好先将自由港公司从印属新几内亚赶出去! 这事还只是一个想法,是否有实施的可能都不确定,卢灿自然不会现在就说。 两位老爷子根本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卢灿又冒出一个“戳破天”的想法…… 三人很快又谈到虎博被“挖墙脚”的事。 两位老爷子都听福伯刚才提过一嘴,但是,并不知道政治部也插手其中。 张老对政治部没什么感觉,可是,卢嘉锡又怎会不知道。老先生一阵头大,怎么又和政治部扯上纠葛?忍不住瞪了卢灿一眼。 卢灿双手一摊,抱屈,“爷爷,这事真心不赖我。只能说我们卢家做大,目标越来越明显,未来牵扯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多!” 也是,如果卢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又有谁会关注?卢嘉锡摇头苦笑,“你是说,钟士元和彭励治稍后要来?” 卢灿说出实情经过,并坦诚自己的猜测,“嗯,我第一时间给钟sir去电话说了这事。他很快给我回电话,说彭励治司长要和我喝茶。我猜测……钟sir的意思,想要借助彭励治司长将这件事捅出去,给政治部一个警告,于是,我安排在虎博见面。” 又是一个让人挠头的难题。 办公室再度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张老皱着眉说道,“阿灿,你这种‘偶遇’的做法,欠缺光明正大。” 卢灿一愣,“张老,您的意思……” “虎博被挖角,还有政治部的人牵扯其间,这件事是不是你占理?” 卢灿点点头。 “既然你占着理,就没有必要将事情弄得遮遮掩掩,这会让那个彭……什么的司长……” “彭励治。” “嗯,这会让彭励治司长觉得你在算计他!”张老伸手敲敲桌面,“即便这一次,他出于职责帮你压下这件事,可是,他心底肯定对卢家有阴影……以后你还打算与这位司长打交道吗?别忘了,他大大小小还是个财政司司长,你卢家和他打交道时间还长着呢!” “老张这话说得对!”爷爷卢嘉锡在一旁拍掌附和,“你刚说完我就觉得这事中间有点疙疙瘩瘩,这事啊,老张说得非常好,我们卢家不能把彭励治当工具人使用。” “等彭励治来了,当面和他说清楚我们虎博的委屈,希望他能出手帮一把!除此之外,同时还告诉他,这件事我们虎博肯定要向总督府和布政司相关部门申诉,以此打消他的疑虑。” ………… 从饭店回到虎博的杰西卡·罗森,在门口就被安保拦住,“罗森小姐,接到上司命令,请你立即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带着你的人,离开虎博!” 杰西卡·罗森眼睛瞪了溜圆,卢灿这是来真的? 她并没有吵闹,跟一名安保吵闹也没意思,“我要见维文!我要见福馆长!” 门卫处的安保点头答道,“我可以帮你联系福馆长,但他愿不愿意见你,我不保证。” 很快,电话接通,不过,挂的也很快,那名安保回头说道,“罗森小姐,馆长办公室回复,福馆长很忙,怕是没时间见你。你还是随我去收拾物品,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这下事情大条了! 如果因此中断虎博与不列颠博物馆的交流,即便大卫馆长能包容自己,可这个责任,肯定要有人负责……最后,板子依然会落在自己身上。 杰西卡·罗森连忙掏出手机,直接拨打卢灿的手机。 电话同样很快有人接听,男声,罗森连忙喊道,“维文,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说完,对方说道,“我是维文先生的助理,他现在有事,你哪位?需要我帮你转告吗?” “我是杰西卡·罗森,你告诉维文,我要见他!” “对不起,我们老板有事!我会向他转告你的要求。”接听电话的是丁一忠,卢灿已经跟他说过,如果是罗森的电话,先冷处理。 这边电话刚挂断,罗森就看见自己带来的那帮人,一脸茫然的被虎博安保,送出园区…… 第201章 财政彭Sir 湾仔军器厂街的香江警察总署,一共有两座大楼,主楼名叫坚伟大楼,是为了纪念香江警队创始人威廉·坚;另一栋二十层高的副楼,名叫梅理大楼,是为了纪念首任警队监督查理士·梅理。这两座大楼,管理着全香江七千多名警员和近三千名文职人员,二十年后,这一数字超过三万。 政治部办公室位于梅理大楼15—20层,温斯特·史密斯的办公室位于第十六层。他出身名校,又远离故土来香江赴职十年,现在的警衔为督察,典型的中层骨干。 可以说,他的未来可期。 为自己冲泡一杯咖啡后,温斯特·史密斯开始琢磨着今天中午发生的事。鉴于所从事行业的特殊性,史密斯要比别人更了解卢家。 卢家的财力以及纳德轩安保的实力,确实很让人忌惮,可是,卢家爷孙在过往一直表现温和。 这也是史密斯敢于帮老同学罗森的原因。 在今天中午之前,史密斯从不认为因为这点小事,卢家会选择跟大英博物馆翻脸,更不会选择和政治部对着干,所以,在卢灿发话时,他选择站出来,亮明身份。可又怎能想到……卢家那些少东家,似乎不是想象中那样和煦,完全一副炸刺的豪猪模样 在老同学面前,折了面子,这让温斯特·史密斯有些恼怒……这件事,要不要报复回来?如果要报复,又该从哪儿下手? 最合适的方式,莫过于给六大地方警署去电话,让他们好好“照顾”卢家的珠宝生意。只是,这里是政治部,不分管治安和经侦,不好插手地方警署的事务。 他忽然间,又想到卢灿说过的话——将此事捅到总督府和警务处。 会吗?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卢家有能量将这件事捅到这两个地方,只是……他们有这必要吗? 在他看来,应该没必要——不就是挖墙角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温斯特·史密斯摇摇头,不相信卢家会这么干。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卢灿,还真的如同一只充满警惕的豪猪,有人碰一下,就有可能炸刺,更别提对方还是政治部这种强力机构,更需要通过一种强硬的反击,向外展示卢家的不好惹! 十年受香江人尊崇的生活,让他心生懈怠,没有第一时间向更高层汇报今天发生的事。 很有意思的是,被安保逐出虎博的罗森,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可能是忘了,也有可能被迁怒。罗森选择了联系伦敦的杜希德教授,希望他能帮自己做个缓颊,向卢灿道声歉。 这也导致史密斯几乎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方面的动作。 忙忙碌碌一下午,史密斯正准备下班。有人推开办公室门,是他的上司,策划及发展部警司洪利明,身后还跟着两名行动处警员。 温斯特·史密斯从座椅上站起来,行礼,“洪sir!找我有事?” 洪利明眉头微皱看看史密斯,抬手回了一礼,“史密斯督察,奉港府警务处命令,带你前往监管处,有话询问。在此之前,你可以保持沉默。” 这句话让温斯特·史密斯一愣——卢家真的一点面子不给政治部? 此时,彭励治还在虎园博物馆内部的一家中式装饰茶餐厅内喝茶,卢家爷孙两人作陪,钟士元、翟克诚也在座。 彭励治的秘书再一次抬起手腕看表——自家老板是下午四点抵达虎博,这会已经快六点,与原定一个小时会谈的计划,延长了许多。 经济署的翟克诚伸手压了压这位秘书的手臂,微笑着朝对方摇摇头,不要打断场中的对话。 今天下午的对话,主要在彭励治和卢灿两人之间展开,双方聊的真心不错,让翟克诚都感觉,受益匪浅。 讲真,翟克诚早就听说过卢灿的“股神”美誉,还以为是业界的吹捧——类似的吹捧,在华人中尤其盛行,在股市稍微赚点钱的操盘手,就会被身边人奉为股神。但是,今天下午一见面,就发现这位年轻人,真的肚中有货,水平很高,眼光也很精准,看问题的方式尤其独特。 譬如,在谈及港币汇率制度改革问题上,这位年轻人完全赞同港元脱离英镑,捆绑以美元为首的一揽子货币汇率政策。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认为,港元汇率改革的时间已经晚了,最佳时期应该是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之后的两到三年内进行,才是最符合香江地区经济发展利益。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有见地。 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未曾解体之前,美元坚挺,欧洲经济快速增长,港币捆绑英镑并不影响香江货品向北美输出。但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美元贬值,香江商品的出口不再具备那么强的价格优势,而香江的经济体制又是典型的外贸型经济,因而受影响较大,如果及时捆绑美元,也不会导致香江纺织品、电子产品的输出,遇到现在这样的困境——纺织品行业与电子行业,几乎死在八十年代。 这一观点,得到翟克诚的高度认同。 顺便说一句,这位翟克诚是继彭励治之后的下一任香江财政司司长。 这一论点,已经超出金融学范畴,进入全面的经济学区域。 彭励治曾经担任八年的太古集团董事会主席,也是个懂经济和企业经营的,他被卢灿的观点吸引,两人时而辩驳,时而讨论,已经不再是金融汇率问题,而是香江经济发展的可能性。 聊得很嗨,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 这会儿,场中的彭励治与卢灿,正在辩论香江经济模式与新加坡的发展模式的异同,翟克诚很想听听这位年轻人对两家经济模式的评价。 “很多人认为,香江和新加坡存在同质化竞争,其实,在我看来,香江经济和新加坡经济发展,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香江走的是自由化的市场经济模式,而新加坡经济则是典型的调控经济。香江经济正在逐步走向第三产业经济,也就是服务业经济,而新加坡经济则在向实体化经济转型。” “在区域经济的发展选择上,只谈适应性,不谈优劣性。” 卢灿摊摊手,笑道,“金融和地产,可能会成为未来香江经济发展的两大支柱,这是不是坏事呢?不好评判。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认定股市和地产,也是一种金融工具,能留住大量资本的最有效工具,只要资本存在,区域经济的发展,就有活力!” 他对彭励治笑笑,“彭sir比我要更明白,一个经济体中存在大量热钱,很危险,但是,没有热钱存在的经济体制,会更危险!” 对卢灿这番话,理解最深的,无疑是彭励治和翟克诚。 后世有人批评香江的经济模式,过于依赖金融和地产,导致实体经济的空心化,工业空心化,从而使得香江经济发展不具备长久性,并以此认为,香江经济模式不如新加坡。 这句话,可能很正确,但是,也只能用“可能”来形容,毕竟,这只是猜测。谁也不能肯定,香江坚持工业化和实体经济化,就一定能成功?不说别的,单是高昂的人工资源成本,就决定了发展实体经济的高风险!更何况还有国内低廉的劳动力竞争。 所以,香江发展实体经济一定会比发展服务业经济更成功,这一论调本身就是伪命题。 卢灿的另一个观点“有热钱比没钱好”,这一提法,也挺有意思。 热钱,主要是指以投机盈利为目的的国际短期资本。 香江地区是世界上经济自由化程度最高的区域之一,自然也就是热钱集中地。 很多国家和地区,对热钱唯恐避之不及,因为热钱涌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收割国家和地区的利润与财富。 那么,热钱是不是就真的是洪水猛兽? 这需要辩证的看。 诚然,热钱会扰乱地区经济的可控性,造成本地货币汇率的强烈波动,消费物价指数的快速上升,而热钱的流出也会造成经济的退潮,影响经济结构等等。 可是,热钱的本质还是资本,资本的大量涌入,需要寻找行业出口,必然会促进区域经济以及各行各业的高速发展,这是正面的。 所以,卢灿提出的“有热钱比没钱好”这一观点,很快得到彭励治和翟克诚的认同。 彭励治也没想到,原本想着和卢灿见面,聊聊汇率问题,没料到对方在社会经济学方面,给了他一个惊喜。香江的“积极不干预”经济政策的提出者,虽然是现任布政司夏鼎基,可彭励治同样是这一政策的积极推行者。 卢灿的这种“不畏惧热钱”的观点,与“积极不干预”的经济原则,本质上是相通的。 因而,在他看来,卢灿的这种言论,无疑是对香江现行经济政策的一种肯定与认可,这让彭励治很开心——抛开对方的年纪,对方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全球排名前十的年轻富豪,大企业家。他的认可,还是值得说道的。 彭励治谢绝了卢家爷孙的晚宴邀请,等他和钟士元走出虎博时,虎博已经闭园。他回头看了眼虎博那高耸的建筑,问道,“政治部那边有什么答复吗?” 说完,他看了眼紧随身边的钟士元。他隐约猜到,今天来虎博,是上了身边这位老货的当,不过,与卢灿的一番谈话,算是意外之喜。 当然,他的问话对象是秘书。 在进园的一开始,卢家爷孙就“状告”警队政治部干扰园区运营,彭励治碍于情面,让秘书给政治部电话,清查这件事。 第202章 霍老气场 六月二十九日,沙田福临门酒楼,嘉宾如云。 这座酒楼的创始人徐福全,原本是香江开埠华人首富何东老先生家的总厨。1948年,40岁的徐福全离开何府,创立“福记”到会服务,替主顾上门置办宴席。1953年,他将“福记”改名为“福临门”门面酒楼,生意相当火爆。 火爆归火爆,但顾客并不高端,这是因为六七十年代,豪门一般讲究“家宴”,也就是家中养厨师,来了贵客,家中宴请,很少外出请客。即便是外出宴请,也更喜欢偏洋气一些的半岛酒店之类的场所,而不会选择略显土气的“福临门”。 因而,在香江,原本算不上最高档,改变出现在卢家——卢家最近五年的喜事,基本上都在他家办,卢家相关企业的贵宾招待,也放在这家酒楼。 随着卢家的蒸蒸日上,福临门酒楼的“聚财”声望,也水涨船高——香江人信风水,相信财气越聚越旺,因而,越来越多的香江富豪、名流、明星,喜欢来这里吃饭喝茶。 就在今年三月份,福临门湾仔店开业,这家老牌酒楼终于向高端连锁餐饮进军。 卢家原本预定十桌,意思一下,可是,谁曾想很多没有接到邀请的客户和朋友,纷纷打来电话,讨要一杯老爷子的“喜酒”喝。 又因为主动打电话来的人,大多数是地位不够或者关系没那么亲密,对于这些人,卢家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很容易被物议成“看不起人”! 卢家索性承包了今天福临门酒楼的午宴,来者是客,一律接待。 一身盛装的田乐群刚刚从一个女宾包厢中转出来,看见卢灿匆匆走过来,“阿灿,你这是……” 卢灿笑着拽了她一把,“哦,霍老到停车场,我去门口接一下,你也来。” 两人从二楼到一楼,一楼已经做了不少客人,认识的不认识,夫妻俩人都点头招呼,挤到酒店门口时,霍老矮瘦的身影,已经在他的长子陪同下抵近台阶,步伐龙行虎步——八三年的霍家,在香江,绝对如日中天,这种气势不是财势雄厚,而是底气足。 至于原因,你猜? 卢灿连忙快走几步,伸出双手,“霍老,劳您大驾!” 他又对旁边的霍正廷,点头微笑,“蒂姆希,欢迎!” 霍老伸手与卢灿握了握,又对行礼的田乐群点点头,“老卢这是老来福啊!没能去伦敦,家门口的喜庆,我肯定不能缺席啊。” “您老客气!”卢灿闪身,将两人迎进门。 上二层台阶时,卢灿走在霍老身侧,伸手虚扶他的肘弯,被霍老轻轻拍掉,笑道,“我才六十,没那么老得走不动道。” 不服老,似乎是香江这一辈子老先生的共性,虎博的几位老爷子,也经常调侃卢灿这种小殷勤,但是卢灿却从来不改——这种动作却很容易拉近关系,毕竟,老先生不服老是一回事,有没有人关心,又是一回事。 所以,被霍老拍掉手掌,卢灿也不尴尬,锲而不舍地又伸出手掌虚扶,“这不……大理石台阶,滑嘛,我刚才下楼时,还崴了一下,差点滑倒。” 平时的生活中,霍老是个对子女很严肃的人,这也导致晚辈面对他的时候有些敬畏,还真没人如同卢灿这样“无赖”。 两人以前就认识,但没有认真地打过交道,没想到卢灿是这种人。老爷子停下脚步,看了眼卢灿,又看了眼落后半步的长子,笑笑摇头,“难怪你家的虎博,能有那么多老先生帮你。” 情商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偏偏能让人清晰感知。 这次,霍老没拒绝卢灿的殷勤,继续上楼,“前几天,正廷北上,将体育基金的想法,与两位体委领导汇报过,这事啊……我们还得等。” 老爷子说的是体育基金和商业赞助的事情。 “蒂姆希还专门为这事跑一趟?”卢灿探头朝另一侧的霍正廷笑笑点头,又道,“正常!摸着石头过河,都会小心翼翼的。我们三家出于一片真心,希望中国体育事业腾飞崛起,没拒绝我们的心意就好,早一点迟一点,都没关系。” 八三年,国内哪有体育赞助和杰出奖励?当时,运动员所获得的荣誉,都应该是集体的! 体委表示考虑,看的都是霍老的面子。 上到二楼,卢灿收回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说道,“霍老,我记得国内有‘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以及‘改革先锋’等个人荣誉称号。我们的体育基金奖励,能不能按照这种模式,对于杰出的运动员、教练员或者团队,予以重奖?” “这些都是荣誉奖励呀,怕是不容易。”霍老随着卢灿放慢脚步,伸手摸了摸地中海。 老爷子虽然与国内关系良好,可毕竟还不是那么熟悉。 历史上,中国给取得优异成绩的教练和运动员发奖金的制度破冰,就发生在1984年,奖励对象为中国女排——当时给与女排主教练元奖金,主力队员得到元的奖金。 所以,霍家、卢家还有林嘉义,联合成立的体育奖,难度并没有老爷子想象中那么大。 最大的难题是“商业体现”,也就是林嘉义在做方案时提到的,运动员、教练员穿上带有嘉丽服饰标识的运动服,还有他们的肖像权使用。 这是国内体育界从未接触过的事情,也是争议最大的。 田乐群见丈夫与霍老父子在走道上就聊起正事,对卢灿抬抬手,笑道,“阿灿,旁边就有一个小茶室,你带霍老跟霍生,去那儿再聊,我先回去和爷爷说一声。” 卢灿看了看霍老,霍老却笑着摆摆手,“不了,还是先去见见你爷爷。阿灿,等这几天你不忙,去我家坐坐,带上林家小子,我们坐下来细聊这个事。” 霍老邀请?卢灿连忙点头,“行!我最近都在香江,等我和嘉义叔商议后,再跟蒂姆希确定拜访霍府的具体时间。” 正准备往二楼贵宾房走去的时候,几人身后阿忠的对讲机再度响起,是负责停车场的安保队员的声音,“丁哥,新情况,警务处处长韩义理先生,偕同副处长颜理国,还有政治部的麦哲龙总警司,沙田警署署长李明逵四人到访。丁哥,问问卢少,该怎么处理?” 对讲机声音外露,其他人听得清清楚楚。霍家父子疑惑的目光,都落在卢灿身上——像这会喜庆场合,一般都不会邀请警界朋友,很容易引起客人误会。 我去!卢灿想要骂人!这帮人算不上恶客但也绝对不是善茬,卢家根本就没请这些人。 韩义理是英国人,1973年麦理浩准备反贪,整肃警界,筹建廉政公署,韩义理被英国人从斐济警方抽掉过来协助警务工作,随后立足香江,并于1979年担任警务处处长;颜理国是警务处负责政治部工作的副处长,也是英国人;麦哲龙更是政治部的现任总监。 好在还有李明逵,此人是沙田警署的署长,和纳德轩安保的关系非常好,他应该是被前三人拉着陪同过来的。 都不用猜,他们的到来,一定是因为温斯特·史密斯的事情。 温斯特·史密斯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具体结果,不过,从港府和警界得来的消息是,此人因为擅自参与地方事务,已经被勒令停职,是否会有其它追加处罚,暂无定论。 这三位警务高层来这里,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他们想要出面缓和这件事,还是上门示威?或许,两者皆有。毕竟,这次事情卢家根本就没给政治部的面子。 卢灿接过对讲机,“收到,我马上下去。” 又对霍家父子歉意的笑笑,“抱歉霍老,我得下去迎接,就让阿群陪两位去我爷爷那。” 霍老笑着抬抬手,“忙你的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若是早年,老爷子不敢说这话,但现在,他还真的敢,而且还真能帮上忙。 “谢谢霍老。一点小纠纷,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卢灿笑着摆摆手,“政治部的一个小啰啰,竟然把手伸到虎博,帮大英博物馆从我们虎博挖人,被我揪出来。今天韩义理来这,估计是来说和的。” “这事啊,你占着理,不要怕……一经发现,伸手剁手,否则他们还以为咱们好欺负的!”老爷子气场十足,似乎警务处就是一帮土鸡瓦狗,“需要帮衬,随时吱声。” 田乐群有点担心地看了卢灿一眼,卢灿摆摆手,再度转身下楼。 等他赶到酒店门口,田坤正陪着几位身着皇家警服的人员站在台阶边。韩义理和颜理国都是五十出头,麦哲龙四十多,李明逵年轻些,四十上下。 此时的卢灿还不知道,颜理国和李明逵,未来都会成为香江警务处处长。 也就是说,四人中,有三名警务处长。另外一位政治部的麦哲龙,会在明年下半年抽掉回英国,担任军情五处东亚情报分析总长,也是少将级。 第203章 恶客临门 卢灿一现身,李明逵立即上前两步,笑着对他招招手,“卢生,今天老爷子喜庆,怎么也不给我去个电话?害得我和几位长官,还要主动上门讨酒喝?” 他和卢家关系密切,开口缓颊气氛,免得双方闹僵,又怕卢灿一言不合就掀桌子,毕竟,两边的人,他都不想得罪。 卢灿朝他点点头,若有所指的笑道,“李警官说笑了。香江吏治清明百姓安宁乐业才几年?我卢家又怎么会忘记五年八年前的旧事?又怎敢和警署大员走得那么近?” “实在是担心物议,所以,没能邀请李警长和各位长官!李警官,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香江的媒体,可不是年前,个个都猖狂的很,什么都敢报道,我也很头疼啊!” 对于眼前这四位不告而来警务高层,卢灿相当生气——警员到场,那些参与聚会、不知情的来宾会怎么想?等这些人回家,又要传出什么流言? 他甚至对李明逵都有了猜疑——你李明逵是沙田警署警长,为何不提前通知卢家一声? 因而,虽然他说话时带着笑容,可是,言语中内含警告,很不客气,更没有透露一丝邀请四人入内的意思。 李明逵被说得脸色泛红,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他根本就没想到,卢灿的反应这么大! 旁边的田坤一听卢灿这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情形不太妙。他退役于g4,部队,眼前的韩义理和颜理国,都算他曾经的上司,双方不是很熟悉,但也接触过,连忙向卢灿方向走出一步,笑着插话,“阿灿,我给您介绍几位以前的长官。” “好啊。”卢灿耸耸肩。 事实上,除了麦哲龙之外,韩义理和颜理国的出镜率都很高,卢灿又怎会不认识? 韩义理佩戴有皇冠双穗肩章,胖胖的白人老者;颜理国年轻一些,身材略高,秃顶,也是一身皇家警员装;麦哲龙的眼窝很深,气质有些阴鸷,一身便装。 在田坤的介绍下,卢灿与三人一一握手,但依旧没有邀请三人入内的意思。 四位警务处大员,就这么站在酒店门口,来往的宾客以及酒店内的宾客,眼睛都落在他们身上。这就很尴尬了! 韩义理以前没和卢灿打过交道,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硬气,他们今天来这,确实有“找场子”的想法,可警务处并没有直接和卢家翻脸的打算。 卢灿的强硬,搞得他很恼火,同样也很被动,还有点后悔——怎么就被麦哲龙这家伙忽悠来了? 别看他是警务处处长,香江最高武力值的代表,但不意味着他就能代表港府的意志。他很清楚,卢家最近几年与港府的关系很不错,而且卢家在香江地面上声誉也不错,上半年更是耗费数千万港币来做慈善,获得一片赞誉。卢嘉锡获得女王亲授kgb,更让卢家声望再度提升。 这次史密斯的事情,又是警方错误在先…… 此时与卢家翻脸,这个口水官司,警务处还真的很难占到上风。 现在,他很需要一个台阶。 他摘下警帽,另一只手挠挠花白的头发,自我解嘲地笑道,“卢先生,今天来的比较唐突,还请见谅。没别的意思,就是来为卢老先生庆贺,顺便把史密斯的误会聊开。你看……” “阿灿,你这孩子!在干什么呢?还不把韩长官、颜长官请进来!” 酒店大厅内,传来卢嘉锡的声音。 卢灿一回头,看见卢嘉锡在一帮宾客的簇拥下,已经来到酒店门厅。他的身边站着十多人,有多位议员,还有几名香江的宿老和豪族的家主,还有几位文化名流以及几家高校的监事、教授。 卢灿笑着朝门内几人微微鞠躬,“爷爷,我正准备邀请韩长官进来呢。韩长官,颜长官,还有麦sir,李sir,请!” 卢嘉锡瞪了他一眼,越过门槛,向韩义理笑着迎过去,“韩长官,快请进!原本,我还准备着过了今天,再去军器厂街坐坐。今天你几位来得正好,进去喝一杯,咱们顺便聊聊,你们政治部的人怎么就盯上了虎博?是不是虎园博物馆哪儿做得不到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这话,韩义理脸色微变,笑容有些僵硬,“都是一点小误会,这不,我和麦哲龙警官今天登门,就是想向你说明情况嘛!” 卢灿低头一乐,老爷子也是腹黑之人。 今天到场的不仅有很多嘉宾,还有不少媒体,老爷子用疑问句的方式,直接捅破今天四位警务高层来酒店的目的——政治部的人在针对虎博。 媒体一旦披露,警方想要遮掩“丑闻”,只怕难了。几乎可以肯定,过了今天,会有不少人要为这件事负责。 所以,别看老爷子说的客气,可他的出手,绝对比自己更狠。 不过,这么一来,卢家与警务部门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来。 最焦急的,莫过于田坤——纳德轩安保队伍是卢家最经常与警务部门打交道的机构,现在两家闹矛盾,他负责的工作,难度将成倍增加。 真不知道卢老爷子和阿灿怎么想的? 卢家表现出来的强硬,不仅出乎警务部门几人的预料,同时也让今天与会的嘉宾有些惊讶——卢家怎么了? 卢家怎么了? 卢家正在转型! 早先几年,卢家一直在韬光养晦,现如今,随着资产的增加,觊觎者的增多,韬光养晦那一套,已经不足以保护家族,适当地向外展示强硬成为必然的选择。 只是,连卢嘉锡爷孙也没想到,第一个对撞的,就是个硬茬——香江警务部门。 其实,卢灿爷孙也没有做好与警务部门硬扛的心理准备。 只能说这个世界巧合的事情太多,如果没有史密斯的事情,如果没有今天警务部门四名高管登门“闹事”……几乎可以肯定,卢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杠上,那就得硬到底,色厉内荏只会让人看笑话。 ……………… 当天下午,在有心人的配合下,香江的几家晚报,还有两家电视台,开始报道卢家与警务部的“冲突”,重点指向卢嘉锡口中的“政治部涉入虎博事务”一事。 史密斯的事情,原本还被压制在政治部内部,这么一闹,已经成为全港热点新闻。 鉴于卢嘉锡刚刚获得kgb,就闹出这种新闻,而对方又是政治部这种特殊机关。第二天,虎博门前,无数嗅到味道的媒体,蜂拥而至,想要挖出事情真相。 更有一些媒体,迫不及待的以各种猜疑的方式,对此事进行扩大化报道。 上午十点,虎园博物馆的馆长助理戴静贤,举行记者招待会,通报了整件事的经过。在通报的过程中,戴静贤若有若无的带出财政司司长彭励治以及双首席议员钟士元。 这下,该港督府头疼了。 戴静贤举行记者招待会的同时,卢灿正在不远处的半岛酒店二楼,为莫士辉举办的《烟壶杂志》推介活动助阵。 如同卢灿之前猜测,这次推介活动的赞助方,依旧是安思远。也因此,在卢灿看来,这次杂志推介活动搞得更像为安思远定制的藏品推介会。 莫士辉和安思远两人,一共带来四十五件鼻烟壶藏品,举办了一个小型展览。 他们还邀请了包括卢灿、香江苏富比艺术总监安耐克等人在内的一批香江知名的藏家,举行“方寸之间,艺术璀璨”的鼻烟壶鉴赏会。 在鉴赏会上,莫士辉才会推介他的第三期《烟壶杂志》。所以,怎么看,所谓的杂志推介,都是活动配角。 陪同在卢灿身边的这位五十来岁、大肚子、秃顶的老者,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安思远。 此时的安思远,还没有“中国古董教父”“明朝之王”的称呼,他还只是一位名气还不错的亚洲艺术品古董商。 安思远出生于1929年,从小就表现出对艺术的独特领悟力。 十九岁时曾经在亚洲艺术品古董商贝尼的店中兼职打工,得到贝尼的赏识,将他推荐给耶鲁大学教授,着名的华裔收藏家王方宇——此人钟爱八大山人,在明清书画、文房的鉴定方面有着颇为独到见解,曾出版过《明清纸本概要》一书。 王方宇收安思远为徒,并给他取了现在这个汉文名字。 王方宇不仅传授安思远丰富的中国艺术品知识,又将他推荐给耶鲁大学另外一位教授,东方艺术文物商庞耐女士,此女后来成为安思远的另一名老师。 1960年,安思远与庞耐女士的侄女婿詹姆斯·高德,合伙开设安思远高德画廊,主要经营英式家具及亚洲艺术品。 画廊开设很长一段时间,安思远默默无闻,他的成名之战,是八十年代初的“包圆总督府”。 1981年,印度孟买原英国驻印度的总督府,拟定推倒重建。闻讯后的安思远,赶往孟买,他以一百四十万美元的价格,包圆了原总督府内的所有物品,含英式家具、饰品、瓷器、地毯、欧式油画以及各色亚洲艺术品合计一千五百件。 他的包圆策略,打败了当时众多竞争者,让他声名远扬。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正当人们以为他要发力印度艺术品市场时,他开始转向中国艺术品。 第204章 烟壶鉴赏 “维文,昨天我和莫斯一起参观虎园博物馆,非常震撼,展品和展馆之多,让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中式、日式、东南亚乃至欧美,藏品的品类很齐全!难以想象,这是一家仅有三年历史的博物馆。”安思远很会说话,一边陪同卢灿参观自己的藏品,一边毫不掩饰对虎博的奉承。 “谢谢夸奖。都是一些杰出的收藏家保留下来,因为信任,最后转让给我收藏,否则哪能……”卢灿耸耸肩,呵呵一笑,顺手拿起一枚半脱胎白瓷青花牧牛图鼻烟壶。 鼻烟壶体积很小,如果采用瓷质,多半会使用半脱胎工艺,以减轻自身重量和增大内部容积,眼前这一件就是标准的乾隆年制白瓷青花鼻烟壶。 所谓半脱胎瓷器,又叫“薄胎瓷”,始于永乐,成化时有了极高成就,明末较为流行,清代前期康、雍、乾三朝官窑有生产,又以雍正朝制品最为精致。 由清代蓝浦着,其门人郑廷桂补辑的《jdz陶录》中,曾经这样赞美半脱胎瓷器:“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消”。 卢灿大拇指食指捏着这枚鼻烟壶,对着灯光照了照。白瓷通透,牧牛图青花纹案影影绰绰,很标准的半脱胎工艺。收回手臂,手掌揉着鼻烟壶的胎底,砂质细腻,有一种揉着草纸的颗粒感,膈手但不拉手。这件鼻烟壶不仅是jdz官窑正品,还是乾隆早期的官窑品。 卢灿看了眼铭牌,标价5200美元,不到五万港币,价格能接受,便笑道,“安先生,这枚鼻烟壶,帮我挂牌。” 这次品鉴会的展品是对外销售的,销售模式与画廊一样,明码标价,又因为鉴赏会时间为两天,货品需要留到活动结束时,才能完成交易。 安思远对身后的服务员招招手,马上有人过来,将标价铭牌取走——没有标价铭牌,代表这件物品已经被人预定,或者概不出售。 陪同卢灿参观的温碧璃,随着工作人员去交易区办理付款。 卢灿与安思远继续往前。 安思远忽然扭头问道,“听说,虎博最近有点小麻烦?” 经过昨晚的媒体报道,稍微留心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因而卢灿也不意外,微笑点头,“确实有点小麻烦,可能与虎博根基浅薄,有直接关系。” 安思远摊摊手,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迟疑了会,又改口笑道,“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你知道的,我邀请了两名《今日美国》和《华尔街日报》记者……” 他没说完,意思很明确,可以安排在北美的报刊上披露这件事。 《华尔街日报》是纽约传统的大报,发行量一直排在北美前五。 《今日美国》创刊于1982年6月,虽然还不算强势媒体,可他们背后的资本很厉害,隶属于甘尼特报团。这家报团,在美国33个州和关岛拥有78家日报,21家周报,1个全国性新闻通讯社,7家电视台和14家电台,以及在美国和加拿大的户外广告业务。 安思远这么说,是在表达与卢灿建立长期友谊的一种态度。 这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评价大英博物馆与虎博之间的恩怨,毕竟,对方也是他的客户,但是,得罪香江警务处的事情反而对他而言无所谓的。 卢灿正在低头看另一件鼻烟壶,这是一件清晚期象牙浮雕云芝福寿壶,高约5厘米,厚度为2厘米,宽幅约3厘米,素色,嵌盖带挖勺,底部留有私款“观泉”二字。 这是一件名家私款鼻烟壶,唯一遗憾的是,这件鼻烟壶的口部有两处细微的“笑”。 象牙是由磷酸钙和有机体组成,当遇到气温变化急剧,或者气候干燥,容易导致象牙龟裂,这种裂,被业内称之为“笑”。 “笑”其实是一种调侃的叫法,也就是说,象牙的龟裂无法恢复,原主人只能报以“苦笑”。 “笑”很影响象牙制品的价值。 至于留款“观泉”,说的是清代乾隆到嘉庆年间的着名广式牙雕大师陈观泉。 牙雕历史源远流长,牙雕流派从地域来分,业内认定为“京派牙雕”“苏派牙雕”和“广式牙雕”声势最大,其中,又以广式牙雕最为着名。 原因很简单,清康熙海禁以后,羊城成为对外贸易的唯一港口,这种得天独厚的地位,使得东南亚等地的象牙大量输入羊城,为牙雕工艺提供了充足的原料。从此,广式牙雕工艺远远超过其他地方,成为全国之冠。 在《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活计清档》的记录中,被记录在案的广式牙雕大师的人物有二十多位,譬如陈祖章、李裔唐、萧汉振、黄振效,杨维占、陈观泉、司徒胜、黄兆、李爵禄、杨有庆、杨秀、陈琛、莫成纪、杨志、黄庆等等。 这些人在造办处创作了无数的杰作,譬如陈祖章雕刻“橄榄核舟记”,至今还保存在北市故宫。卢灿手中的“观泉”则是陈祖章的幼子,也曾经被宣召到造办处任职,与他父亲一样,也拿着造办处工匠等级中十二两白银顶级月薪。 顺便说一句,陈祖章的长子陈观宗,也是广式牙雕名家。 陈祖章退休后,兄长陈观宗将“去皇宫顶职”的荣耀,让给了幺弟,自己留在羊城开设了一家牙雕行,名叫“观白堂”。这家观白堂是十三行中的着名供货商,与卢家祖上,颇有渊源——观白堂第三代主人陈月奇,举家投靠卢灿的祖上卢观恒,成为卢家的附庸家族。 所以,这件物品,或多或少也能与卢家扯上关系。 卢灿捏着这件“旧物”,抬头对安思远笑笑,“好啊!还请安先生安排他们明天走一趟虎园博物馆吗?我让人接待他们。” 没有拒绝安思远的好意,并不仅仅是因为透过美国媒体给警务处施加压力,更重要的是卢灿自己也希望与安思远走得更近一些。 这个老家伙在欧美艺术品行业,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他能帮虎博搜罗来很多好货。譬如他的两位老师,王方宇、庞耐都是大藏家,还有耶鲁大学汉学家班宗华、欧云与佛罗伦萨夫妇等。 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要推辞? 卢灿又将手掌摊开,露出这件象牙鼻烟壶,“安先生,这件鼻烟壶,也撤牌。” 撤掉价格铭牌,也就是被订购了。 安思远抱着手臂,有点懵。 这件象牙鼻烟壶是他带来的所有展品中,价值最低的一件,怎么会被对方看上? 这件展品有着较为明显的裂纹,也不是官款,之所以带来,是因为材质为象牙,是为了丰富展品在材质方面的多样性……因而,铭牌标价也只有六百美元。 鉴于卢灿在中式艺术品鉴定方面的声誉,安思远很自然的认为——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卢灿摇头苦笑,这种事,最近可没少经历,“陈观泉先生的家族,与我家祖上,有些关系。陈家的‘观白堂’,曾经是我们家祖上用了很多年的指定供货商……” 他将这枚象牙云芝鼻烟壶递给对方,“喏,名款,有裂,秘密无处遁藏。” 安思远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将价格铭牌摘下,“维文的祖上……应该很有名的?” “家祖是当年十三行中的广利行行首。” 安思远精于中式古董,当然知道十三行,他双手抱拳,笑着恭维道,“难怪卢家能浴火重生,原来是基因问题!” 卢灿笑着抬抬手,如果不是自己意外的出现,哪有不败的家族? 四十来件鼻烟壶,一共也就六个展台,卢灿很快看完,最终买走了三件。看完展品后,安思远又陪同他和温碧璃,前往休息区品尝咖啡,等候稍后开始的“论坛”! “今天上午没见莫斯先生,他……去准备会场了?”卢灿端着咖啡杯,随口问道。 安思远正准备解释,忽地一抬手,笑道,“喏,这不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莫士辉刚刚走进展厅,只是,卢灿看到他身边的那位时,眉头微皱。 杰西卡·罗森! 这女人找莫士辉说和? 不列颠博物馆的那帮人,被虎博赶出去已经有四天时间。这四天时间中,卢灿接到过来好几个来自英伦的说和电话,罗森也给卢灿打电话约见面。 只是,卢家与警务处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卢灿自然不会松口缓颊与始作俑者——大英博物馆的关系。起码,在卢家与警务处的矛盾未曾彻底解决之前,是不会松口的,更不会与对方见面。 没想到,她还没死心,竟然找到莫士辉这里。 “啊哈,维文,还以为你会很忙,没想到来这么早!” 莫士辉张开双臂,想要过来拥抱一下,却被卢灿伸手挡住,笑道,“我这是还你的面子!记住,面子只给一次,你已经用掉了!” 莫士辉有些尴尬——很明显,卢灿用这句话告诫他,你在多事,我有些不高兴! 旁边的罗森脸色微变。 这次来,她原本想要用自己拥有的那幅勒南兄弟的画作的交易,来作为道歉,在伦敦时,卢灿曾经提议过但被她拒绝。 在她看来,这应该是自己表明歉意的最好方式,因而,她才能说服莫士辉带自己去见卢灿。 现在看来,卢灿只怕没那么好说话。 是卢灿对勒南兄弟画作所掩藏的“藏宝图”没兴趣了吗? 还真是! 以卢家现有的资产,卢灿还真看不上所谓的宝藏——即便是掩藏数千万美元的宝藏又如何?还不如卢家总资产的百分之一!有那时间,还不如想办法去金融市场赚一笔! 更何况,所谓的卡尔卡松宝藏,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传说。 第205章 拜访霍府 卢家与警务处的矛盾,焦点不在于“虎博被挖人”这件事,而是警务处政治部的人很突兀地插手到卢家企业内部!这才是关键点和敏感点! 政治部是什么性质?香江所有家族就没有不知道的! 它能插手卢家产业,那么,自己家族的企业,就没有被暗地里插手? 大家几乎都在猜测,卢家是不是被政治部监视? 监视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和国内打交道较为密切的缘故? 还真不是胡乱猜测,毕竟,这是个非常敏感而关键的时期! 因此,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很多香江大家族都在关注,尤其是与国内关系密切的家族。 所以,前文提到的“有心人”,还真不只是说卢家,而是一切“心有戚戚”的家族,譬如已经开始在国内做慈善的无线电视台邵老板,写武侠小说的《明报》金老爷子,霍老爷子,罗桂祥家族,还有传统的左派媒体《文汇》《大公》等等。 在安思远与莫士辉举行的鼻烟壶鉴赏会上,卢灿与罗森私下聊了一次,他表态,虎博愿意就“被挖人”一事,与大英博物馆举行“解冻商谈”,但现在不行。 喏,直接引发矛盾的双方已经开始坐下来聊天,而突兀地插手其中,看起来很“冤枉”的政治部,被双方选择性遗忘。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 时间进入七月,港府还未表态,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事件的影响依旧在扩大。 卢家旗下的产业,几乎在全员戒备,卢家的几位主人,除了襁褓中的小石头,其余人都增加了在各家公司、店铺的出勤率,谨防警务部及相关势力对卢家产业的反击。 事实上,反击还是来了。 7月1日下午,纳德轩安保的两名队员,因为以前的帮会身份问题,遭到o记传讯调查。 从香江招揽的安保队员,一半都有帮会背景,包括退役警察,如果任由对方从这方面切入,纳德轩安保队员就不用工作了,成天尽应付这种问询。 卢家随后就将两人保释出来,并安排四名港岛知名大状,召开“事件通告会”,对媒体通报了这件事,同时又宣布,鉴于警务部门存在一定的“不公正”,卢家暂停对香江警察公会每年一百万港纸的捐赠。卢家的御用大状梁爱诗女士,在答记者问时,多次指责警务处“扰民”,有报复嫌隙! 尽管o记办案小组很快宣称,这次传讯只是针对一件旧案进行例行问询,与其它事情无关。可是,这话有人信吗? 双方似乎都没有退让的势头,事态的严重性,再度加重。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7月2日一大早,卢灿和田乐群俩人,备上礼品,准备拜访霍家大宅。 霍老很传统,三房夫人都住在一起,每一房都很能生,儿子、媳妇还有女儿,现在又有了孙子,因而,霍家人口巨多。每人准备一份礼物,田乐群都需要挑选二十多份。 她又单独给出生仅四十天的长房二孙阿山,准备了一份丰厚礼物,弥补未能参加满月的歉意——霍山出生于5月23日,满月礼为6月22日,彼时,卢灿一家子都在伦敦,没能参加。 卢灿两人过港岛,又在大坑道汇合了林嘉义夫妇。 林嘉义刚从北美回来,陈钦丽则在法国巴黎待到昨天才回港,俩人直接上了卢灿夫妇的车子,让司机开车跟在后面,一起前往沙宣道霍家城堡。 接过卢灿递来的纯净水,林嘉义拧开盖子灌了一口后,笑道,“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在香江大发龙威呀……怎么跟警务处杠上了?这不是你的性格呀?” 林嘉义夫妇可以说与卢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这件事,陈钦丽同样非常关心,“你们爷孙俩都不是那种张扬性格,这次怎么回事?” “树大招风,防微杜渐!”卢灿摊摊手,笑着冒出两个成语,两个意思。 陈钦丽一乐,“屁的防微杜渐,你这是给自己招惹强敌!是不是电影看多了?真当警务部门的人跟电影里的软骨头一样?” 说完,她拉着田乐群坐到对面,小声聊着她这趟去巴黎的收获。至于这件事的影响嘛……既然卢灿还能开玩笑,说明他应该能应付。 林嘉义则集中注意力,认真听卢灿说了一遍事件的经过——陈钦丽可以很坦然,而他作为男人,则需要与卢家一起面对这件事。 大坑道距离沙宣道霍府大宅不远,等卢灿讲完,车已经抵达霍家大门口。 林嘉义大致理清楚事情的经过以及“敌人”是谁。 这次和卢家对阵的,主要是政治部,准确说是麦哲龙上校。 麦哲龙在来香江之前,是军情五处外事部的一名中校,骨子里有着传统的英国式傲慢,他认为“史密斯事件”中,政治部的威严被冒犯,想要给卢家一点教训。 卢家与港府、警务处的关系一向不错,这次为什么没起作用? 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政治部的特别属性,或者说,政治部所属军情五处特别属性。 英国的军情五处,成立于1909年,很有意思的是,这家情报机构并不属于唐宁街十号主管,而是直接向议会负责的独立机构,一直到二战开始,这家机构才接受参谋总部的共享管辖。 这是真实的情况,一直到九十年代梅杰首相上台,才得以改变,他将军情五处收归政府管理。 也就是说,此时的港督府,是没有权利直接对政治部下命令!港府想要表达意愿,必须通过议会和参谋总部,才能让警务处政治部听从。 在没有直属管理部门来命令之前,所有有关港府的“命令”,都只是“建议”。而面对警务处处长甚至港督府的“建议”,听或者不听,在直辖主管没有命令之前,麦哲龙可以随自己的心意。 所以,麦哲龙才非常有底气地认为,自己让史密斯停职已经做出让步,可卢家还不满意,那就继续玩下去呗! 他的这一态度,造成港府和警务处的尴尬——总不能告诉媒体,这事不怨我们,要怪就去怪政治部,他们不听我们的…… 同时,弄得卢家也挺难受——卢家不得不坚持下去,否则,上哪儿找面子去? 开车门前,林嘉义有些焦虑,“这么说,只有将麦哲龙弄趴下,这件事才会结束?” 卢灿对他笑笑,朝站在宅院门口的霍正廷兄弟努努嘴,“喏,今天来这,就是为了把那讨厌的家伙踢走!” 林嘉义一愣,将麦哲龙拉下马与霍家有什么关系?他想追问,可来不及了,霍家的佣人已经过来拉车门。 “蒂姆希、福克伊恩!”卢灿举手和霍家兄弟笑着打了个招呼,另一只手让田乐群搭着下车。 林嘉义和陈钦丽从另一边下车。 林嘉义与霍家二兄弟年龄相仿,接触的机会更多,自然也更熟悉,他直接笑道,“阿灿和阿群喊我时,我们俩口子刚起,这会还没吃早饭呢。大佬,老二,你家还有饭么?” “上门要饭”,是一种很高明的社交技巧,有着“通家之好”之意。 林嘉义的社交经验很足,尽管之前双方因为待成立的基金管理权问题,产生过一些争执,可是,他今天一来,就运用“上门要饭”的说辞,显示他根本没将那点小事放在心上,也包含了一种服软的态度。 他为什么要服软?还不是为了下车前,卢灿说的那句话——尽管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但毫无疑问,卢灿需要霍家帮忙。 霍家老大哈哈一笑,圈着手臂,“那就快进屋。阿灿,你们也没吃?” 一进院子,喔嚯! 霍家一家子都站在白色石头城堡的门厅处欢迎呢,连霍老和他的三位夫人,也站在后排。 这阵仗,就有些大了! 林嘉义和卢灿根本没料到霍家弄得如此正规,俩人急忙小跑几步。林嘉义笑着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霍叔,三位婶婶,太过了!太过了!” 他们夫妇二十天前来过,林嘉义自然清楚这个阵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卢灿夫妇——霍家的阵仗表明,他们将卢灿夫妇当成“卢家家主”来接待而不是晚辈。 这么做当然没什么问题。 可是,卢灿夫妇毕竟太年轻,传出去不太合适——霍家不外传,不代表霍家的佣人不说! 这会儿他和陈钦丽,算是卢灿的“长辈”,自然要出面帮卢灿夫妇扛一下。 卢灿跟在他身后作揖,又回头对身后的田乐群招招手,“阿群,来,我俩给霍老还有三位祖奶,磕一个!” 说完,他拉着田乐群,作势欲跪。 霍家人又怎么会让他行跪拜礼?霍正廷一把握住卢灿手臂,将他架住,“阿灿,这不年不节的,可别这样!” 一干女眷,又将田乐群拉住。 霍老站在台阶上,对林嘉义和卢灿招招手,“阿义,阿灿,快进来,我这还有点好茶,刚打的沫,正香着呢。” 田乐群和陈钦丽,正在组织阿木和阿忠,搬运礼品,交给霍家女眷。卢灿和林嘉义,则随着霍老父子,走进城堡。 霍正廷去安排早点,茶室中,只有卢灿、林嘉义、霍老还有霍振环四人。 卢灿从西服内衣口袋中,掏出一张无自己信封,贴着茶桌推到霍老面前。 其他三人一愣,霍老伸手去拿,卢灿却稍稍用力压住,笑道,“霍老,您知道的,我家纳德轩安保,人员复杂,所以……消息来路也很复杂。里面的内容,您看过之后,自行决定怎么处理。” 林嘉义若有所悟的看了眼卢灿。 卢灿微笑着收回手掌,朝他微笑点头。 没错,这封信就是卢灿准备对付政治部麦哲龙的秘密武器。 英方安插在谈判小组中的两名重要间谍! 第206章 霍老猜测 政治部负责情报系统,只要情报系统出大问题,麦哲龙怎么也甩不了锅,更不可能有精力和卢家去纠缠。这就是卢灿对付他的办法,简单,粗暴,还能让对方痛彻心扉。 霍老拆开信封,抖落出几张模糊的照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名字以及身份备注。 老爷子看了眼纸条,眉梢抖了抖。 他二儿子伸手要来拿照片,老爷子连忙一巴掌扇开,斥道,“什么都好奇!这也是你该看的?” 这一巴掌,把霍老二扇得一愣,尴尬地收回手,讪讪一笑。 老爷子又将照片、纸条重新塞回信封,抬头看向卢灿的目光有些复杂,“核实过?” 卢灿微笑摇头,“没那能力!这些只是偶然撞见的。” 老爷子将信将疑,偶然撞见就能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这也太巧合了? 不过,霍老将信封塞进兜中,没有继续往下问。信息的真假,会有机构去验证,无需他来操心。在这件事中,霍家只是个传话的。 霍振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嘉义低头喝茶,若有所思。就在这时,霍家老大推门进来,“阿义,阿灿,早茶备好了,你们……现在去吃?” 霍老抬抬手,“你们去吃饭,我就不陪你们,刚好,我要打个电话。” 在双方都有明确交好合作的意向中,这次会谈的进展很快。 中华体育基金,总资本量为25亿港纸,卢家和林家出资15亿,霍家出资一亿。 掌控这家基金的公司名叫中华体育基金会,理事长暂定为霍家老大。 设有监事席位七名,霍家两名,林卢家占三名,另外两名外聘。虽然没有明说,可双方都清楚,这两个名额留给体委或者主管部门。 总账户,挂在大华银行。 在理事会之下,又分为两大委员会:奖掖理事会和运营管理理事会。 奖掖理事会主要负责奖项评定与发放。 拟定的奖项有三种: 第一种是奥运专项奖,也就是专门针对大中华地区的奥运冠军奖励。没错,这一奖项包含了港澳台三地。奥运金牌得主,为一枚重1000克的纯金金牌和8万美元;银牌得主重250克的金牌和4万美元;铜牌得主重150克的金牌和2万美元。 第二种是霍官泰杰出体育人物奖。 每年评选一次,每次十名,个人奖励为二十万港纸,评选对象为大中华地区的从事体育行业的人士,包括教练员、运动员、裁判以及体育赛事组织者等等。 这一奖项,是卢灿为了凸显霍老而特别设立,这让霍家很满意。老爷子一开始还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推辞一下,最终还是笑容满面的同意下来。 第三种奖项,是面对青少年体育的“明日之星”奖,属于普及类奖项。 这一奖励是霍老提名,针对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包括各种球类运动和棋类运动,主要是为了普及各类运动在青少年人群中开展。具体项目以及奖励金额,需要和国内相关部门进行磋商。 中华体育基金会运营管理理事会,就是负责基金的运营管理、利润再生。 账户放在大华银行,运营投资则交由德银投资负责,霍家的兴堂置业负责监督。 霍家得名,卢林两家得利。霍家答应会尽力推动嘉丽服饰一直觊觎的获奖运动员的服装赞助、肖像权以及活动参与权等商业权益。 正事谈定,双方草签协议后,卢灿和林嘉义起身告辞。 都有事,霍老挽留一句未果后,也就微笑点头,示意长子代表自己,送卢灿一行出门。 茶室再度安静下来,霍老将房门掩上,从兜中掏出信封,再度将纸条和照片掏出来,借着日光,一点点看着照片上的内容。 一共四张照片,张张都是偷拍,因而拍摄的角度很奇怪,导致照片中的人物有些变形且模糊。 第一张是一个中年眼镜男,将一本卷起来的杂志,作势往街道旁的垃圾桶扔。第二张是后续,一位戴着礼帽的年轻人,弯腰从垃圾桶中往外掏出一本书。 毫无疑问,这两张照片,展现的是情报传递的过程。 啧啧,也不知卢家安保人员怎么抓到这种镜头?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卢家的人,早就发现双方传递情报的地点,然后安排人员在街道对面的房子里架上相机,连续蹲点! 想到这,霍老咧咧嘴,早就知道纳德轩安保实力很强,但他还真没想到强到这种程度。 还有两张照片,场景是在酒店包厢中,两张照片中有着相同的一个面容,但不是刚才两张中的那位,更年轻一些。两张照片的内容,都是这位年轻华人在包厢中吃饭会谈的场景,第一张是两位白人面孔,第二张是一位白人。 这两张照片的分辨率更低,很明显,它们都是酒店包厢中安装的摄像头拍摄下来的。 也不知是哪家酒店? 看来,还得叮嘱老大老二他们几个,可不能随意在外面酒店吃饭或者住宿…… 这世界,太危险! 老爷子感慨一番后,将照片叠起来,又拿过纸条,上面写着照片中两位华人的基本情况,很详细,应该不是假的。 四张照片,两个人,一张纸条……如果说是偶然拍摄……骗鬼呢? 看来,卢家对政治部的人,早就心存戒备! 那么,这次卢家与警务处闹矛盾,也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老爷子原本是想要联系一位老朋友,这会儿反而不那么急切,坐下来,拿着信封,回想着卢家最近一段时间的动作。 大约在三四年前,卢家就开始涉足国内,和友谊商店体系,开设联合专柜,后来又涉足教育慈善,应该说,卢家的政治敏感性很强,算是香江各大家族中较早闻到味儿的一小撮。 此后,又转向新加坡,在全球另一个华人占据主体的国家,开始大力投资。现在回过头来看,确凿无疑,卢家在布置另一个基地。 从去年开始,卢家先是在北美,后又是弯弯北市,似乎在平衡各方关系。 今年二三月份,更是大撒慈善款,美其名曰为逝者祈福,现在看来,他们是在积累口碑。 四五月份,他们又开始在英伦大笔投资,虽然具体金额没有传出,不过,霍老爷子是生意场的王者级别,大约也能推算出一二,不会低于十亿美元级别! 综合情况,似乎卢家在表明态度——我谁也不得罪。 就在这种情况下,卢家与香江警务处闹翻,还是寸步不让的那种! 在常人看来,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卢家应该继续平衡才是! 可是,看着手中的信封,霍老忽然意识到,只怕媒体和市民,都被卢家骗了。现在的局面,是卢家刻意促成的结果——卢家被警务处政治部欺负过甚,不得不反抗的假象。 想通这一点后,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这么做,对卢家有什么好处? 作为长久而坚定的国内友好人士,霍老比绝大多数人更早知道正在举行的第七轮会谈内容,也知道英方在步步后退。他甚至知道,回归议题已经无可争议,现在及后续的讨论,都是英方在争取如何体面的退出香江,以及谋取英方在港的某些特权…… 卢家透过这种与政治部直接对抗的方式来表明,卢家敢于和英方对着干……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表态吗? 不仅如此,卢家早就准备好,给政治部一个沉重的打击,也就是自己手中的这封信! 借助国内机关,给与对手沉重一击,消弭卢家的隐患。 卢家甚至还将霍家算计进去,组建体育基金、经霍家之手将消息放给国内,这些无疑是在利用霍家与国内一向良好的人脉关系,可是,霍家能拒绝吗? 不会啊!这两件事,同样让霍家从中受益,而且受益匪浅! 至于如何应付其他各方,卢家的理由也会十分充分——政治部,逼的! 有了这一借口,再看在巨量投资的份上,英方只怕不会怪罪,反而还要给卢家赔礼道歉! 想到这,霍老爷子真真是豁然开朗!他都有着为卢家的精密谋算而鼓掌的冲动。 妙到巅毫! 卢嘉锡那老货,这么会玩心计?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霍老笑着摇摇头,伸手拿起手边的一部黑色电话,准备给老朋友拨过去,约个时间见面,将这封资料递交给对方。 “咚咚咚!”几声敲门,让霍老又放下电话,将手中的信封扫入抽屉。 “是阿廷吗?进来!” 进来的不仅是自家长子,还有吕老太太,让霍老有些惊讶,“有事?” “老爷,今天卢家带来的礼,太贵重了,能不能收呀。”吕老太太手中拿着一件湛清碧绿的翡翠手镯,朝他晃晃。 “什么礼物?”霍老一直在陪同林嘉义卢灿聊天,还真不知道卢灿带来什么礼物。 “都是首饰,金银玉的,一人一件,阿山满月,三件,一共二十四五件。” 老太太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手镯放在桌上,这是一件高冰苹果绿贵妃镯,色泽明艳,即便霍老不懂玉器,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霍老拿起来看了看,有些咋舌,“都是这种品质?” “这是给我的,其他人即便次一些也不差。阿妮懂行,估了一下,她说全加起来,得这个数。”说话的同时,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晃晃,自然是……一千万港纸。 旁边的霍正廷也不知道礼物的事情,听到老母亲的话顿时愣了,送个上门礼,出手就是一千万? 礼物太重,以他对父亲的了解,霍家肯定不会收。 孰料,父亲摸摸地中海,迟疑了片刻后,对母亲摆摆手,“收下,他们家有钱!” 霍老大彻底愣了。 第207章 机会出现 警署大厦副楼二十层。 麦哲龙站在玻璃窗前,捏着燃烧的雪茄,凝视着远处的海湾,眉头紧锁。 就在今天上午,下属汇报,一名重要的红色线人,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出现,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线人”这一名称,主要用在警务方面,即提供线索的人,分为“红色线人”和“黑色线人”,前者为专职,也就是专门培养出来为警局服务的内线,后者为社会闲散人员、消息人士。 政治部挂在警务处的名下,因而,麦哲龙也按照警局的习惯来称呼,其实,它还有个更准确的名字——“间谍”! 按照惯例,今天是与这名线人接头的日子,可是,对方却没能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没来接头”,麦哲龙还不怎么担心,之前也发生过线人突然接到公务而回国的事情,可是,今天不一样,前去接头的行动组成员,回来后汇报,他隐约感觉到被跟踪! 这让麦哲龙的不安,急剧加大。 发展一名红色线人是何其困难!迄今为止,政治部掌握的红线,也不过一掌之数。 如果丢掉一名重量级线人,对于政治部而言,不啻于一场灾难。 多年的经验告诉麦哲龙,这名线人九成已经出事了,他马上安排人去通知其他几名线人——最近一段时间注意安全。 现在的他,正在等待其他红色线人的消息。 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陆续响过两次,都是好消息,接头工作很顺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麦哲龙阴沉的脸色稍微放松一些。 兴许,今天丢失的那条线,真的是对方被突然委派任务了呢? 他重回座位上,又拿起火柴,准备将已经自动熄灭的雪茄重新点燃。这时,电话铃再度响起,他伸手拿起话筒,里面传来急促的话语声,“sir,我的对象丢了!我本人也被跟踪!” 这让麦哲龙的脑瓜子嗡地一声,天地在眩晕。 现存的红线仅有五名,今天一次性丢掉两名! 更为关键的是,这次丢掉的这名红线,级别更高,价值更重! 这绝对是重大失职! 脑瓜嗡嗡的麦哲龙,连打电话之人的安危,都懒得过问——现在的香江还是英国人的地盘,没人敢在这里威胁政治部人员的安危。“啪”一声挂断电话,手臂在办公桌上扫过助理刚才冲泡的一杯咖啡,连盘带杯,都被他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半截雪茄,也被他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此刻的他,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狗! 究竟哪儿出问题? 几乎在麦哲龙发飙苦恼的同时,卢灿正在招待布鲁格、安托万、冯金喜,陪客的是安德烈。 依靠大华银行的借款,新鸿基银行顺利度过挤兑风波,可是,期权基金所投资的大量股票依旧被套,短期期货持单也快要到期,又该怎么办? 冯金喜召集三大股东商议,是补仓还是交割? 最近一段时间,卢灿基本不外出见客,因而冯金喜将见面地点改在德银投资大厦。 现在交割肯定亏,冯金喜自然是希望大家增资。 面对他的提议,美林证券的布鲁格没表态,依然在抽着他的烟斗。 百利达银行的安托万,态度较为激烈,他认为冯金喜的经营有问题,方向不对。 也不怪他埋怨,期权基金成立之初,安托万就曾建议投资弯弯北市的金融市场,当时,冯金喜和布鲁格则坚持要投资香江。现在看来,他的话是正确的——弯弯北市的金融市场逐渐放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哪像香江这边哀鸿遍野? 欧美金融精英的眼中,可没什么“交情”一说。安托万不仅措辞严厉,甚至开始质疑冯金喜的经营能力,至于股东增资,他更不可能同意。 就在这时,温碧璃推门进来,朝他们几人微微躬身,又对卢灿晃晃手机。 肯定是有重要电话,否则温碧璃不会做出这种略显失礼的举动。卢灿接过电话,抬抬手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接个电话。” 说着,他和温碧璃进了办公室内间。 “什么事?”卢灿没有直接接听,先问了温碧璃一句。 温碧璃轻声道,“霍老的!” 难怪温碧璃这么急。 最近几天,霍家与卢家来往骤然密切。就在卢灿夫妇拜访霍府之后,蒂姆希带着他的那位选美冠军媳妇,以及四岁的小儿子,正式回访卢家。 不仅如此,霍老爷子还在一次广府商会上,直言不讳的表态,秘密机关介入华人家族或者企业,本身就有违西方一向提倡的民权思想,这件事应该遭到全体华人资本的问责和关切! 这是大张旗鼓的为卢家张目! 卢灿对着电话笑问,“霍老,您老有什么吩咐?” “阿灿,周六的港穗足球对抗赛,一起去看看?”老爷子的声音很洪亮,只是……说出来的内容,貌似有些偏——邀请看足球赛,需要他来电话吗? 霍老爷子是个足球迷,在香江几乎无人不知。据传,六十年代,霍家被打压,霍老当时还年轻,经常在足球场发泄心中抑郁,算是足球健将。 穗港足球对抗赛,就是霍老发起的一项年度足球赛事,对阵双方为粤省省队与香江足球队,时间为每年的夏天。 讲真,卢灿从没关心过这项赛事,不过,此时他还是笑呵呵答应下来,“好啊,我一定到!” 两人就着穗港足球赛,又聊了一会,临挂电话时,老爷子似乎随口一说,“呃,想起来了,上次你提到的两个小偷,已经被抓,你丢了什么东西,可以去警务处李sir那领。” “好的,我一定会去!”卢灿心头大喜,霍老的话,他当然明白什么意思。 所谓小偷被抓,就是自己提供的两名间谍,已经落网。 至于“警务处李sir那里领东西”,则是指“李sir是自己人”! 他口中的警务处李sir,是警务处处长助理李君夏。此人是香江警界职衔最高的华人警察,为副处长级别。卢家与李sir也相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人! 挂断电话的卢灿,狠狠地挥动一下手臂——麦哲龙此刻应该焦头烂额?见旁边的温碧璃眼神迷惑,他忍不住抱着阿璃的脑袋,在她光洁的脑门上,拔了一口。 说实话,卢家最近一段时间,压力蛮大的。 这种压力倒不是对方采取什么行动,而是自我防备方面。 譬如以前,卢灿几人可以住在港岛,而现在必须回沙田大宅居住,为的就是减少对方监听的可能;还有,以前三四天检查一次车况,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检查;以前卢灿出门,一名安保足矣,有时候甚至不带安保,自己到处乱窜,现在出门,阿忠和阿木这对哼哈二将不能离开卢灿三米。 这种无形的压力,挺折磨人的。 温碧璃很温柔,也不问男人为什么这么高兴,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可惜,两人的温情脉脉时间不长,外间办公室,传来激烈的争吵。 我去!该不会是冯金喜和安托万打起来了? 两人连忙闪身出门,只见茶桌两侧,安托万与冯金喜都站起身来,双双面红耳赤,怒目相对,而布鲁格依然在老神在在的为烟斗添烟丝,也不说劝和一下。 “怎么了,两位?”卢灿压压手,笑道。 见卢灿出来,冯金喜似乎更有底气,手指点着安托万,“做生意有赚有赔你不懂?安托万,别说现在期权基金还只是赔账面,就是真赔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谁做生意没赔过?你安托万就这么能耐?有能耐为什么不留在本部而是被发配到亚洲做开荒牛?哼!” 这句话应该戳到了安托万的痛处,他双眼瞪得溜圆,灰色的眼眸,凝在一起,拳头捏起又放松开来,害得卢灿还以为他要揍冯金喜。 “莱特里,无论是银行,还是基金,在签订投资协议时,我记得都有一条备注,抽资去股,来去自由!我给新鸿基银行两周时间筹集资金,两周后,我的律师团会上门解约!” 说完,安托万甩手要走。 卢灿连忙岔到两人中间,又一把抓住安托万,“等等!怎么回事?就这么一会,闹成这样!” 他又看了看安德烈。安德烈耸耸肩,笑着摊摊手,“安托万认为冯应该为经营的失利负责……百利达要撤资金,新鸿基银行股份,还有期权基金的本金。” 金融圈一向以成败论英雄,最残酷不过。 新鸿基银行与期权基金,双双巨亏,百利达作为股东,双双赔钱,这肯定会影响到安托万担任百利达亚洲分公司总裁的“业绩表现”。 安托万可不是即将退休的布鲁格,他还年轻,还想着往上走,能不急吗? 别说安托万,对于冯金喜的经营,卢灿同样不满意。如果不是家中老爷子拦着,上次卢灿就打算放任新鸿基银行倒闭,再去承接债务,拿下这家银行。 卢灿忽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新鸿基银行遇到危机时,没听说美林证券和百利达伸出援手,合着,百利达已经与新鸿基生隙,而美林证券选择了旁观! 有点意思…… 就在卢灿已经不打算拿下新鸿基银行时,机会很突兀的出现——冯金喜借钱度过难关,又怎会有钱承接百利达所拥有的股份? 第208章 和解曙光 从7月5日开始,新几内亚岛米米卡县开始迎来大量外籍旅客,有欧美白人、黑人、华人、东南亚本地人以及少数东洋人。 当地人很快发现,县里的九家旅馆全部被米米卡铜矿公司承包,登岛的旅客,几乎无一例外的被米米卡铜矿的人,安排在这些旅馆中。 自由港矿务公司的艾特伯格铜矿,位于纳比雷县,与米米卡县的直线距离,不足十五公里。 亚洲区总裁莫扎卡-阿米佐约很快得到消息,立即启动最高级别警戒,安排人员严密盯防事态进展,同时上报伊里安查亚省,申请当地驻军介入。 这家公司进入印尼十五年,有着庞大的利益团体。 第二天一大早,驻扎在印巴边境的一个营士兵,开进米米卡县,他们想要征用几家旅馆,以便于将这些“来历不明”的旅客驱赶离开。 此举不仅遭到米米卡铜矿的强烈反对,还遭到当地人的抵制,。 米米卡县很小,常住人口仅有7500人,因为米米卡铜矿的发现,当地人获得大量的工作机会,又因为三千多矿工及其它工作人员的进入,当地的各种生意,都呈现一种病态的兴旺。 让这座小县城步入发展快车道,因而,米米卡县的人,无疑是支持米米卡铜矿的。 双方对峙。 就在士兵准备采取强制措施之际,带队的营长很快又接到直属领导电话,告诫他不要参与此事,但要留下来监视。 这位营长苦着脸,一边是伊里安查亚省的电话,一边是直属师部领导略显奇怪的警告……最后,他选择后撤五公里,驻扎在米米卡县城外围的达哈尔镇,就近监视米米卡县城。 境外旅客,依旧络绎不绝地到来。 到了7月8日,人数已经超过两千,九家旅馆全部爆满。负责维持县城秩序的米米卡铜矿安保人员,已经开始搭建木屋、帐篷以及简易房,同时派人寻访城中居民是否有空置房屋,即便如此,依旧面临着巨大的住房缺口。 此刻,潘云耕头大无比,他有想过这件事很麻烦,但没想到麻烦如此之多。 按照最初估计,潘云耕及其米米卡铜矿安保队的几位领队骨干评估,能来个六十到八十家组织,就算非常成功。可是,自家老板又加了四千五百万美元的安保订单招标,还给这次聚会,冠之一个什么“全球人力资源及劳务输出项目合作大会”的名头。 这么一整,确实显得正规且高大上,可是,来的组织远远超过预期——截止今天下午,已经抵达米米卡县的登记在册组织,一共有九十三家。其中仅有百分之六十是米米卡铜矿联系过的,剩余的那些,都是闻着腥味赶来的“苍蝇”——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礼貌,可事实上,他们真的是社会败类,米米卡铜矿邀请他们过来,并不代表就真的看得起他们。 这还没完,现在还有不少组织在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到十二号正式开会之日,到来的各种组织,不会少于一百二十家! 不查不知道,现在全球地下灰色组织势力如此庞大? 潘云耕最发愁的,不是住处,而是如何管理这帮人? 这些人原本就是桀骜不驯之辈,到这里之后,又怎么会安分守己?喝酒闹事那是小事,彼此不对眼群殴打架,一天总要发生个几起,吓得本地人都不敢出门。 不得已,潘云耕让米米卡铜矿安保队持枪上街维持秩序。 这帮人不光自己内部闹事,还有一部分组织,不知从哪儿得知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矿务公司有矛盾,这些家伙想要在米米卡铜矿面前显示一下存在感,他们组织起来前往纳比雷县,找自由港矿务公司的麻烦。 今天一天时间,自由港矿务公司就有几十名职员,在纳比雷县被打。 打人一时爽,可他们都是米米卡铜矿的客人,背锅的自然也就成为米米卡铜矿。今天下午,潘云耕和米米卡铜矿总经理安特韦德,双双接到了伊里安查亚省的警告电话。 前面已经说过不止一次,米米卡铜矿的人脉资源优势,在于与印尼总统一家及部分高层的关系,另外在群体中有着很好的人脉,可是,在伊里安查亚省内的关系,是远不如自由港公司。 这样的关系网布局,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着呢。 其一,高层并不敢,或者说并不愿意直接得罪欧美投资者,导致他们的实际支持力度,远没有最初想象中那么大。 其二就是,高层太高,很难影响到土皇帝。 印尼这个国家,偏远地区依旧有着严重的“部落酋长”体制,地方上的权力机构,几乎不怎么理会来自最顶层的命令,更多的选择听从于省府的直接命令。米米卡铜矿在地方上“打口水官司”几乎没有胜算,经常在地方上遭受刁难。 这也就是阿尔达汗负责米米卡铜矿时,不占上风的根本原因。 与阿米尔卡不同,卢灿的行事天马行空,根本不打算跟自由港公司纠缠,最接采用最无赖的方式——阿飞晒马,就问你怕不怕? 事实证明,是有效果的。 莫扎卡-阿米佐约此刻也在焦头烂额。 三天时间过去,双方距离如此之近,该打听的消息,基本上都已经摸得很清楚。 实在出乎莫扎卡的预料,对方竟然使用这种“低级下流”的手段来恐吓自由港?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号召力,招来这么多灰黑色势力! 亚洲、欧洲、北美、南美,无所不包……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而是一种让人心悸的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 米米卡铜矿背后的两位大股东,究竟是干什么的? 莫扎卡-阿米佐约可以断定,这两个家族绝对不是现有已知资料中介绍的那么简单。 不行,这件事得向总部汇报。 犹豫了许久,他祭出甩锅之策,让总部那帮混蛋去头疼。 自由港公司的总部位于亚利桑那州凤凰城,成立于1912年,最早经营的是硫磺,三十年代开始涉足锰矿,此后逐渐扩充矿产品类,钾矿、铜矿。 硫磺、锰、钾、铜……这些原材料无一不是当时最为抢手的军用矿产,喏,也就不难猜出其早期的背后股东与军火公司有关。 事实确实如此,自由港的股东之一,就是北美着名的军火公司诺思罗普。没听过这家公司没关系,只要知道b-2隐形轰炸机和全球鹰无人机是他家制造的,就能想象这家公司的实力。 自由港的另一名股东,是赫尔工业集团,也是北美知名的工业设备进出口公司。 此外还有一些华尔街的金融资本,以及欧洲的矿业投资公司。 自由港矿务公司与卢家企业一样,也没有选择上市,因而这家公司的股东结构,很难查询。 ……………… 有关新几内亚岛上正在筹备的“黑道盛会”,卢灿同样非常关注。最近几天,每天都要和潘云耕通电话,卢灿隐隐感觉,潘云耕有些控制不住局面。 毕竟,这可不是纯玩武力值的事情,很需要头脑和快速决策能力的。因而,他原准备在7月8号晚上前往新加坡,近距离指挥这件事,可是,一条意外的消息打乱他的行程。 从德银大厦回沙田的路上,温碧璃手包中的电话响了,她接通之后,很快捂住听筒,斜身问旁边的卢灿,“阿灿,警务处的一位叫做李君夏的警官,你认识吗?” 李君夏来电话? 自从上次霍老介绍过这个人之后,卢灿就安排田坤代表自己,给李君夏的夫人和孩子送去一些“小礼物”,不过,他本人和李君夏并没有见面。 这会儿,他来电话干嘛? “给我,”从温碧璃手中接过电话,卢灿哈哈一笑,“李处长,正琢磨着什么时间去拜访您一趟呢,就是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有事没事,客气总没错的。 “好啊!”对方也干笑一声,“不晓得卢东家喜不喜欢高尔夫?” 对方不仅没有拒绝,反而还发起倡议?这让卢灿有些意外——卢家与政治部杠上之后,警务处总部的那些督察、高级督察,都不太敢那么放肆地与卢家接触。 卢灿马上笑着应道,“那玩意我不擅长,只能说会起球,不过我不怕献丑,敢打。到时候,李处长您让我几杆就是了。” “那……我约上颜处长,明天早晨六点半,我们三人……果岭见?” 对方突然提到颜理国……听这意思,颜理国想要见自己?那一定是想要为卢家与政治部说和,因为颜理国正是负责督管政治部的副处长。 说和……卢灿其实是愿意的,卢家最近一直紧绷着弦,并不好受。当然,前提是政治部方面,就虎博挖人事件,有所表态,卢家就坡下驴。 “那当然好!”卢灿虽然在思考,可说话的速度并不慢,又笑着说道,“李处长,霍老可是跟我念叨过几次,您是华人在警务处的一面旗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您。这会儿我还真有事麻烦您,明天我和颜处长见面,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李君夏被卢灿奉承地心花怒放,主动吐露道,“卢东家,有个小情况,可以提前和你通报一声。麦哲龙总监,已经于今天下午回伦敦述职!” 麦哲龙回伦敦了?难怪颜理国马上约自己见面! 第209章 利益交换 前往新加坡的时间,很自然地往后推一天。 至于李君夏说不用准备什么礼物,这话也就听听。卢灿绕了个道,去新世界百货挑选了两块手表,一枚是萧邦艾尔顿·约翰腕表,另一枚是欧米茄船长系列腕表。两块手表,都是典型的硬汉风,警务人员应该很喜欢,价格也不算贵,几万港纸而已,作为见面礼正合适。 等他到家时,田乐群和孙瑞欣已经回来了,一大家子正等着卢灿俩人回来吃晚饭呢。 孙瑞欣帮他和阿璃递过拖鞋,“不是今晚要去新加坡吗?怎么回来这么晚?” 卢灿一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换鞋,一边笑道,“明儿有人约见面,不得不到场,去狮城时间往后推推。” 客厅中,谭老爷子探头,笑着调侃道,“谁个这么大面子?” “警务处颜理国副处长,约明天早晨去果岭打高尔夫。”卢灿对他笑笑,“我估摸着,想要和我们家讲和。” 话音刚落,王鼎新老爷子、福伯,田乐群抱着小石头,也探头看向玄关,对卢灿俩人点头微笑。看来,爷爷又将几位族老找来商议事情——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米米卡县“绿林大会”。 王老抢先问道,“颜理国给你的电话?” 和警务处对着干,纵观香江开埠一百四十年,没有哪个家族胆儿这么肥,要不是卢灿坚持,卢家肯定没这胆儿。因而,要说王老几人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这会听说警务处递出橄榄枝,几位老爷子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颜理国让李君夏牵的线,怎么说李处长都是我们华人之光嘛。”卢灿笑笑,任由孙瑞欣挽着胳膊走进客厅。 路过田乐群身边时,小石头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盯着他看,伸手在小家伙的下巴上刮一下,顿时“咯咯”笑将起来,还努力地蹬了蹬腿。 看得卢灿爱心泛滥,伸手想要抱抱,却听见客厅中的卢嘉锡说道,“刚回来,还没洗手,别弄孩子。洗完手给我们讲讲,颜理国打电话说了些什么。” 卢灿撇了撇嘴,嘀咕一句,“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 这句话把田乐群整迷糊了,“阿灿你说什么?没懂。” 卢灿笑着指指小石头,“我很好奇,这小家伙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善事,能投胎到我们家?你说,投胎是不是一门技术活?” 客厅中几人一愣,想明白之后,哄堂大笑。田乐群笑得合不拢嘴,捶了卢灿一记,孙瑞欣笑得直不起腰,温碧璃也在旁边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可不是嘛,这小子,投了个好胎! 投生卢家这个香江首富家庭不说,还有个恨不得天天将其捧在手心的太爷爷——满月时就给弄了一个三千万港纸的成长基金,每个月还有十万港纸的花销……等小石头十八岁时,成长基金还有花销的累积投资,至少也是几十个亿的富豪! 卢嘉锡也在乐,笑着斥了卢灿一句,“哪儿琢磨出的这些怪话?还不赶快洗手去,大家都等你俩吃饭呢。” 卢家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压抑,这一笑,家中气氛松快很多。 ……………… 粉岭高尔夫球场始建于1889年5月10日,香江最老牌的高尔夫俱乐部。 1911年建成第一座标准的18洞球场,后人称之为老球场,但内部会员习惯性称之为“果岭球场”。1931年再度扩建一个18洞标准球场,世称新球场。1970年代初,又在相邻的伊甸这片地上,加建了一个18洞的标准球场,人称伊甸场。 尽管果岭球场设施远没有伊甸场先进,可是,很多老牌会员依旧喜欢在果岭球场打短杆,认为这是“身份象征”——果岭球场的会员卡只有一百张,只有淘汰一张才能补充一位新会员。 资历差一些的,会选择新球场,那些新权贵,只能打伊甸球场。 喏,一个小小的高尔夫俱乐部,都能整出富人的三个阶层,不得不让人感慨。偏偏香江人对此趋之若鹜,打破头都想往更高一个阶层挤。 也不知道是不是“升级冲关”,让他们很有成就感? 卢灿没有果岭球场的会员卡,六点二十,他带着阿忠、阿木开车来到这里。没想着去打脸这里的安保,在停车场等了一会,就看见颜理国和李君夏的车子抵达。 颜理国今年五十五,李君夏年轻一些,五十刚出头。卢灿下车对着两位半百老头招招手,“颜sir、李sir,早!” 李君夏笑着走过来,“卢东家,让你久等。刚来的路上,我和颜sir聊着,年轻人未必能早起,没想到,你来的比我俩还早啊。” 卢灿与他握握手,笑道,“我家老人多,也就跟着习惯早起。” 很多人喜欢谦虚“没等一会,刚到”之类的话,这种回答并不恰当。提前到不就是为了礼节吗?既然为了表示尊敬对方,为什么又要回一句“我不是故意早到”的?欧美人不会理解这是“谦虚”,他会真的认为你只是早到一会,那你的礼节,就全做了无用功。 颜理国也跟了过来,与卢灿握手,微笑点头,“这么早?应该没吃早茶,里面有一家苏式早茶店,我请!” 喏,这不,颜理国“亲切”地感受到卢灿的尊敬,提出了请早茶的回礼。 衣衫齐整的球童开来电动车,将球具行李搬上。卢灿三人也坐到后面两排,阿忠也不问,直接坐到电瓶车的副驾上。 和警务处的副处长,还有处长助理一起打球,卢家的安保队员竟然还跟着,这…… 球童自然不敢过问,卢灿装作没看见,颜理国对李君夏挑挑眉,李君夏则耸耸肩。 很有意思的画面。 颜理国是果岭球场的会员,在球场俱乐部中有属于自己的专房。卢灿还是第一次来这边,很是感慨,果岭球场的俱乐部会员卡,难怪能成为与马会会员资格并称的“香江两大顶级会员”。 颜理国的这套包房,为独栋别墅,四周为草地、花圃包围。室内风格中日混合式,水车流水金鱼池,天井回廊缸养荷花,确实很精致。 见卢灿四处打量,李君夏笑道,“卢东家有兴趣?怎么不买一张会员卡?” 粉岭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人数设定为六百名,淘一替一,其中,属于果岭球场的仅有一百名,更是精贵。据传闻,华光船务赵家赵市光,曾花费四百万港纸求购果岭球场的会员资格,最后只买到一张新球场会员卡。不知真假,卢灿没问过。 听到李君夏这么说,卢灿微笑摇头,举起手掌翻了翻,“算了,没时间。我爷爷手中有一张马会红卡,两年时间,他去的次数,估计还不足十次。” “上次去英伦,在威廉·戴勒斯议员家的农庄,购置了一匹纯血马。我爷爷想要把红卡给我,我哪有那时间?”卢灿不经意中,凡尔赛了一把。 马会红卡就是香江马会的二级卡,属于无马但有钱的那种会员,上面还有一种金卡,等级更高。如果卢灿将红色闪电弄回香江,立即就能升级金卡。 香江赛马会的金卡会员资格……人家不要?理由……竟然没时间! 李君夏翻了翻白眼,只能心底吐槽一句,真特喵的壕! 没办法,人家看着年轻,可真特喵有资格,说这种话! 走在前面的颜理国,注意到卢灿话语中提到的一个名词,回头笑着问道,“维文,你认识威廉·戴勒斯议员议员?” 卢灿摊了摊手,“当然认识,上次我爷爷授勋,威廉·戴勒斯叔叔帮了很大的忙。他家的凯文,是我的好友和合伙人。” 卢灿的一句话,就让颜理国明白对方没夸大其词——威廉·戴勒斯是下议院选拔委的负责人,正好负责每年的授勋名单审定。 颜理国往前走了几步,快到会客厅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微笑着说道,“维文,能不能引荐我和威廉·戴勒斯议员认识?” 颜理国想要认识威廉·戴勒斯? 卢灿略有些诧异,颜理国不可能毫无目的……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威廉·戴勒斯是下议院选拔委的负责人,选拔委的工作之一是负责女王授勋名单审定,但这不是唯一的工作,他们同时还负责各总督府递交上来的重要职能部门人员名单的审定! 颜理国的目的,呼之欲出——他想提前布局,拿到警务处处长一职! 不管别人怎么喊颜理国为颜处长,可实际上他只是副处长,距离香江警务处最高位置,始终有着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看似很近,可是登顶能不能成功,还真不好说。 因为警务处与他同级别的副处长还有三名! 而且,颜理国已经五十五,韩义理今年五十八,按照英国六十岁退休年龄核算,两年后的警务处处长职位调换,是颜理国这辈子能不能登上香江警务处最高位的唯一机会! 想明白之后,卢灿对今天的见面,顿时充满信心。 不愁你求我,就怕不开口! “当然……没问题!”卢灿笑着抬抬手,“我会找个合适机会,邀请威廉·戴勒斯叔叔来香江旅游做客。” 吃什么,高尔夫技术好不好,其实都不重要。 利益,才是第一位! 第210章 两个弟弟 武吉知马别墅,卢灿已经很久没来,不过,有穆远夫妇照看,又有穆方和小虎两个熊孩子整天在这里瞎闹腾,倒也不显得荒芜。 接过穆方母亲递来的茶杯,卢灿笑着伸手示意,“婶子,别忙活了,您也坐。” “不了不了,我给你和阿璃准备点吃的去。”穆婶子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摇头拒绝。 “热干面!婶子,好长时间没吃您做的热干面,馋了!”卢灿笑着举手“点餐”,又问阿璃,“你吃什么?” “我也要热干面。婶,给我弄个小碗就行。”温碧璃正在看热闹呢,回头对穆婶招招手——也不知穆方和小虎犯了什么错误,这会正被穆婶罚站。 穆方今年已经十八岁,个头很高,比卢灿还要高一些。王小虎也已经十七岁,个头矮一点但更壮一些。两个熊孩子,站在院子的草地上,看向卢灿和温碧璃的眼神,满是“求情”的味儿。 卢灿朝窗外努努嘴,笑着问坐在对面的穆远,“这两熊孩子,又怎么惹婶子生气?” 穆远看了眼媳妇,嘴巴瞥瞥没说话。 旁边的穆婶瞪了丈夫一眼,说道,“阿灿,你别管!今天我就是要狠狠教训这两个不懂事的货!屁点大年纪,不学好。” “究竟什么事?”卢灿被她说蒙了。 “阿方那短命鬼(南方骂人的词,并非诅咒),不学好!学习成绩差得掉裤裆,还学人家谈恋爱。你不是打电话说要来嘛,我就去菜市场买菜,结果,在来福士超市前,正正地撞到这两个短命鬼,一人牵一个小姑娘在逛街!把我气得……恨不得当场上去撕了这两个短命鬼。” 哟?让人刮目相看啊,卢灿哈哈大笑。 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十足夯货,竟然开始谈恋爱了? 不知道大柱叔听到这条消息,该是什么反应? “阿灿,你还笑!”穆婶子显然没有卢灿这么开明,手指朝院外两人点点,“一个今年大学没考上还要复读,一个明年考大学,还有时间耍流氓?你问问这两个短命鬼,这个暑假,书的边都没怎么摸过……不成才的东西!” 穆婶子就是这么泼辣,把两个一米八的孩子骂得噤若寒蝉。 一个贤惠的女人,能支撑一个家,这话一点都没错。 穆婶子是湘北女人,没什么文化。早年她家受过阿尔萨汗的夫人叶馨梅的恩情,遂即嫁给了当时还没瘸腿的穆远。嫁过来没多久,穆家受到娘家的牵连,开始倒霉——不仅叶若梅被批,连穆远也被人打瘸一条腿。 就在这种情况下,穆婶子既要照顾婆婆,又要看顾丈夫,还要以一种极其泼辣的女汉子性格,维护着家人的安危。好在她是赤贫出身,没人真的敢对她怎么样。 可以说,要不是她的维护,穆家可能就此断根。 穆远一家被卢灿接到香江,再送到新加坡,她非得自己开一家湘北小吃店,卖热干面、牛肉面,自食其力。当初卢灿离开新加坡时曾提过,将这栋别墅过到穆方的名下,她更是一口拒绝。 骨子里极其要强,小虎和阿方,都怕她。 卢灿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笑着说道,“婶子,让他俩进来,我问问他们的学习,还有,问问阿方,究竟是准备复读还是上大学。” 这是正事,穆婶子对外招招手,“看你灿哥的面上,这次放过你们!两个没皮没脸的货,给我进来!下次再犯……给你俩拎到来福士广场罚站!” 这事,以穆婶子的性格,真干得出来。 两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像两只冰雹打过的鹌鹑,缩手缩脚回到屋里。卢灿看着直乐,伸手在两人的脑瓜上各自轻拍一记,“行啊,都成大人了!” 两个小伙子,臊得脸色通红。 其实,对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谈恋爱,卢灿还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可是,穆婶子不会这么看。所以,卢灿简单的开了句玩笑后,示意俩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有段时间没见,咱哥三聊聊。” 穆婶子还想旁听,穆远起身摆手,“你这老娘们,不是说做热干面嘛,我去帮你打下手。” 穆远夫妇走后,虎子和阿方都松了口气,活跃起来,两人互曝对方。 卢灿很快就听明白怎么回事,穆方确实在谈恋爱,女方是他的同班同学。 别看他学习成绩不好,可是他身高一米八六,这身高在东南亚男性群体中绝对算是大个头,长的也不难看出,篮球打得不错,这种人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 毕业季是恋爱季,阿方接受了女方的示爱,在高中毕业之后,两人频频约会。又因为母亲管得严,每次出来约会都会带上虎子做掩护。 阿方的女同学又为虎子介绍一位女朋友,这样就谁都不碍谁的事。 卢灿和温碧璃听着直乐呵。 “行了,不听你俩的那点破事,一定要注意,别过线,知道么!”卢灿止住笑,手指朝两人点了点,告诫一声后,落在穆方的头上,“阿方,你怎么考虑的?复读还是我帮你找一所大学上着?” 新加坡高中是两年制大学预科,所谓的高考,就是“a水准考试”,只有通过这一考试,才可以递交大学申请。如果没考上,原则上可以“复读”一到三年,选择留校复读的话,学费要比新生贵百分之六十,也可以选择在家复读,只需要给学校缴纳一定数额的学籍保管和报考费。 穆方挠挠头,想了好一会才讪讪的笑道,“灿哥,我真不是读书的料,看到那些蝌蚪文,头疼。我能去船队吗?我喜欢跑海。” 这话说得卢灿一愣,跑海?说的是黄元负责的海捞船队。虽然海捞船队是近海作业,可是跑船的风险还是太高,他要是同意这事,以后都没脸见穆婶。 醒悟过来的他一摆手,“不行!你还是上大学。我明天去拜访陈校长,你就在国立大学上学,学多少算多少。” 卢灿在国立大学上夜校时,校长还是,当然,此时的陈校长,已经换了职位,是贸工部部长。卢灿去找他,不仅仅为了穆方上学,裕廊工业区还有些事情需要与对方商量。 穆方顿时蔫下来,垂头丧气。 温碧璃知道丈夫对这两个毛头小伙子的情感,真当这两人是亲弟弟。她在旁边温言劝道,“阿方,听你哥的,多学点知识没坏处。你哥上半年买了一家远洋航运公司,你真想帮你哥的话,最起码要有本事……你该不会只想是做个海员,怎么也要带条船队什么的。你上大学之后,报海洋运输或者海洋贸易专业,学好专业,毕业后不就能帮上你哥哥了吗?” 穆方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卢灿——能不能上船,最终是卢灿一言而决。 反正也是四年后的事,指不定中间他自己就改主意呢。卢灿瞪了他一眼,“报海事专业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的大学毕业成绩,各科都得b+以上,我会考虑考虑你上船的事。” 穆方的事情搞定,他旁边的王小虎双手抱头,想要躲过一劫。卢灿又怎会放过他? “虎子,听说你这次的学期考核,也不咋地呀。” “啊?我……我……发挥的不太好。” 这家伙,成绩也很烂,与穆方是典型的烂兄烂弟。卢灿翘起二郎腿,也不戳破,笑道,“哦,发挥不好?这么说……你明年有把握自己考上国立大学?” 新加坡国立大学,可不是那么好申报的。 “嘶~~!”小虎的脸,囧成一团,被自己的话坑了,不过,他和卢灿太熟悉,马上嬉皮笑脸起来,“灿哥,我就那么一说。我保证,下学期,一定努力学习。” 卢灿欠身,伸手在他头上拨弄几下,又溺爱地揪揪他的肥耳朵,“来之前,王爷爷就跟我念叨,你要是念不好书,赶紧回家学琢玉。” 王小虎一蹦三尺高,“那不行!我可不学那玩意!” 看来,王家家传琢玉手艺,怕是要传不下去。 其实,卢灿也不是很在乎王家的琢玉能不能传下去,现在纳德轩珠宝的琢玉师傅多着呢,连大柱叔都很少亲自动手了,不差小虎这么个艺人。他这么说,只是吓吓小家伙,板着脸训斥道,“那你还不好好学习?你到法定年纪了吗?” 坐在他身边的温碧璃扭过脸,沿着嘴笑得直耸肩——还教训别人?你自己和田姐、孙瑞欣混在一起时,才多大? 卢灿的事迹,两个小家伙同样很清楚。被温碧璃这么一笑,这俩货也跟着嘿嘿起来…… 气氛忽然变得那么不严肃。 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卢灿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抬抬手将两个捣蛋的家伙赶走。 等两个讨厌鬼离开,又见温碧璃依旧侧身伏在沙发靠背上笑得直抖,卢灿恼羞成怒,正准备“教训”这个不听话、看笑话的女人一通,作为旁边的“大板砖”——卫星电话嘀嘀嘀响个不停。 “哪位?”卢灿抄过电话摁下接听键。 电话中传来潘云耕那熟悉的声音,略带兴奋,“卢少,自由港公司的莫扎卡-阿米佐约刚刚电话给我,想要见面谈谈。您说我们……见还是不见?” 第211章 卢郭隐患 自负的人,总认为地球围绕他在旋转;自卑的人,却认为世界抛弃了他。 自负与自卑,看起来完全不在同一生活维度,但事实上,自负的人在经历一两次严重失败之后,非常容易变成自卑者。 绕了一圈,这句话其实说的就是,坐在他面前的郭胜利。 新加坡很小,卢灿的座驾抵达樟宜国际机场的消息,不可能隐瞒。所以,在卢灿抵达武吉知马别墅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接到了将近十个约见电话。 其中一位就是郭来春郭老爷子,他提出,让卢灿见见郭胜利。 这个请求很奇怪。 要知道,正是郭胜利,邀请卢家参与收购大华银行,也是郭胜利,在权力之争中将大华银行输给了卢家。虽说一切都是规则下的商业操作,可是,郭胜利不可能对卢家没有恨意。 现在让自己见见郭胜利……什么意思? 卢灿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郭来春老爷子提了一个让他难以拒绝的条件——马来西亚砂劳越油田的股份转让! 砂劳越地区的油田,是马来西亚传统的油气产区,虽然油品质量不如阿拉伯地区,开采成本高,可是,那是石油啊!液体黄金啊!卢灿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三十年石油市场的疯狂。 那么问题来了,郭家为什么转让? 郭来春的解释是,最近两年油气市场一般,砂劳越油田开采成本高,阿拉伯海周边油田供应量充足导致东南亚油品竞争力不足,由此,困住了郭家的发展资本。未来一段时间,郭家想要在金融、地产、酒店等行业发力,因而想要出手郭家在马来砂劳越油田的股份来筹资。 他的解释是否真实,无所谓的,交易之前,卢家肯定会组织专业团队进行考察。 第二个问题出现,郭来春为什么希望卢灿见见郭胜利? 原因听起来很简单,希望卢灿帮助他的长子郭胜利解除“心结”。 郭家产业分为四大版块,其一是金融及投资系,如马银、新加坡投资公司等;第二块是祖业汇金树胶公司,经营橡胶、树胶等产品;第三块是拉夫尔酒店连锁;最后一块就是汇金商业地产。 郭胜利被解除大华银行总裁之后,被郭来春安置在祖业汇金树胶公司,与二子郭家铭的位置互换。郭来春的本意是让郭胜利经营祖业,反思家业创建不易。 孰料,郭胜利却因此沉沦,将汇金树胶公司经营的越来越差,脾气性格,也越来越暴躁——他认为父亲不再相信他,家族对他的使用是一种“流放”,岳父家也被判了他,以前的盟友也背叛了他,朋友们也在看笑话…… 郭来春认为郭胜利的问题,根子还在卢灿身上,所以他希望卢灿能见见郭胜利。 请务必帮个忙…… 这是一位在东南亚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华商的请求,更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父亲的请求! 利益在前,人情在中,化结在后。 所谓“化结”,就是卢灿本身也有着与郭家之间,化解因为大华银行之争结下的“心结”的意愿。尽管卢家并不怕郭家报复,双方甚至还有几个项目合作,表面上关系还是不错的,可是,这种“隐患”,能铲除当然要铲除——火山埋在地下那也是火山。 卢灿思考良久后,最终点头答应。 这才有今天早晨的见面。 郭胜利穿着很齐整,服装高档,头发被发胶束住一丝不苟地贴在头皮上,装扮得很精细,可是很奇怪,卢灿第一次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一个人没了精气神,穿着打扮再合适,看着也觉得别扭! 就如同……再好的复制品,也没有原作的灵韵,给鉴定家的感觉就会很“僵”。 “凯文斯(郭胜利的英文名),别来无恙!”卢灿走下台阶往前迎了两步,微笑着主动伸手。 没有所谓的置之不理的场景发生,大家都是成年人。 郭胜利对卢灿、卢家,确实有着很深的恨意,恨这位年轻人不念旧情将大华银行从自己的手中抠走,恨他将自己从金融骄子、家族第一顺位继承者的位置上拉下来,恨他耍手段玩阴招,让自己投资佳宁集团暴露,以至于身败名裂…… 恨归恨,可他没疯,对于卢灿,他还有着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怕”! 在卢家刚接手大华银行时,他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说我没做好,看看你能做出什么熊样? 事实很打脸! 卢家接手大华银行两年,各地分行、办事处一家家的开,储户、投资客越来越多,每次重大财经新闻似乎都有大华银行的影子——他们的分析师在电视台bb的,至于当初引发两家争议的at自动柜员机正在席卷东南亚各个网点,维萨卡的办理点也在排队…… 连一向关系不错的大舅哥邱万殿,都在聊天时夸过对方几句——短短两年,大华银行已经成为东南亚地区的金融领头羊! 所有的一切有关大华银行的讯息,都向铁巴掌,一记一记,无情地扇在郭胜利的脸上。 这才是让郭胜利自卑的真正原因——合着我真特喵是个废物! 短短一瞬间,郭胜利想了很多,以至于他在面对卢灿的凝视时,目光有些游离,口气中也带出一丝不自在,“谢谢维文,还记得我这位故人。” “瞧你这话说得……”卢灿看了对方一眼,约见他,并不代表会惯着对方,笑着点了一句,“郭家从来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怎么会忘记呢。北市的地产项目,裕廊石化厂,不都合作的挺好吗?” 卢灿“啊……是……是,卢先生说得对,是我唐突。”与两年前相比,此时的卢灿,气势极盛,让郭胜利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变化太大! 也难怪郭胜利有这种感觉。 气质与身边环境及所处地位有着直接关系。 两年前,卢灿的主要活动范围还是校园,无论是港中大还是新加坡国立大学,那里的环境让他有一种君子如玉的内敛。而这两年,卢灿叱咤于商场,资本财富猛增,使得他原本的那种儒雅在慢慢剥落,有着一种“剑出鞘”的锋芒锐利。 “进屋坐会儿。”卢灿笑笑,打着手势。 客厅中,温碧璃送来茶水,朝郭胜利笑笑。 早在大华银行总部时,郭胜利就认识温碧璃,连忙起身,接过茶杯,“谢谢三夫人,还没恭喜您二位。” 温碧璃并着腿坐在卢灿的身边,朝对方微笑颔首,并不多话。卢家、郭家有关大华银行的争锋旧事,温碧璃最了解不过,她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来见卢灿,而卢灿偏偏还答应了。 卢灿端起茶杯,示意请茶,抿了一口后寒暄开场,“凯文斯,最近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树胶公司呗。”郭胜利放下茶杯后,不自觉地摇摇头,灰败之意溢于言表。 卢灿忽然有些明白郭来春的心情——假如自己培养小石头做接班人,为此耗费几十年精力,结果,他却在一两次失败之后一蹶不振,自己该有多失望和心痛…… 在这一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郭家对卢家的心结,不在郭胜利身上,而在郭来春的心里!郭来春让自己见见郭胜利,其实是想要让自己看看,他这辈子的心血,全毁在自己手中! 尽管自己当初给郭家一些项目上的补偿,郭来春选择笑着接受,实则,是大势所趋,不得已的做法!这两年,郭胜利的颓丧表现,就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割在郭来春的心上。 郭家精心培育的接班人,毁了!郭家未来面临着四分五裂的可能! 想到这,卢灿忽然浑身毛孔都战栗起来。 郭来春让郭胜利来自己这,很可能就是让自己感受到,他快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矛盾——既然想要复仇,为啥不直接行动?为啥还要提前告知“仇人”? 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佛家有“心魔”一说,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痴念等都属于心魔;儒家也有“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两说;道家在心魔方面,也有“修心劫”一说。 心有善恶两面,心魔人人都有。 郭来春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理智上,郭来春并不认同与卢家对撞,可是情感上,他却想要给卢家狠狠一击,尤其是见到郭胜利一点点的颓废下去,更让他的心魔,一点点的在加重。 他让郭胜利来见卢灿,也有着“求助”的意味——理智快要压不住情绪,怎么办? 想到这,卢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国家四代经营,郭来春更是号称五六十年代“马来双璧”,在东南亚影响力非常大,郭来春真的要“胡来”,卢家的东南亚产业会很难受。结果毫无疑问——两败俱伤!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卢灿的诡异表情,自然落在温碧璃和郭胜利的眼中。 “阿灿,想什么呢。”温碧璃轻轻推了他一把。 卢灿警醒过来,露出几许讪笑,“凯文斯,最近郭老太爷的身体……还有精神状况,还好吗?” 他完全跳开了刚才的汇金树胶公司话题,突兀的问起郭来春的“精神”状态,让郭胜利诧异莫名。 第212章 收服郭家 问身体安康否还能理解,可是,直面询问对方的父亲,精神状况怎么样…… 这话有些过分。 温碧璃挺诧异地看看卢灿,不解。 郭胜利却没有听出来,笑了笑,“他呀,身体还硬朗,就是脾气越发的大了。” 卢灿心中咯噔一下,脾气大,就是情绪暴躁…… 我去!这叫什么事!如果猜测准确,着急的也应该是郭家人,怎么就摊到自己头上? 卢灿单手撑在额头上,使劲揉了揉,一边琢磨着刚才猜想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一边随口问道,“听你的意思,树胶公司遇到什么难题了?” “嗐,现在的天然橡胶产业受化工橡胶冲击太大,市场是救不回来了,老头子让我接手,我又能怎么办?”郭胜利抬抬手,似乎在吐槽家中老头子对自己的不公正。 卢灿根本就没注意他的话,温碧璃却隐蔽地翻了翻白眼——败走大华银行,给郭家招了那么大的丑闻,郭老太爷仍然将祖业交给他管理……他竟然还说郭老不公平? 连温碧璃都清楚,一个家族的祖业,可能不会很庞大,但是,它代表的是家业传承! 譬如卢家的纳德轩珠宝,肯定没有德银投资或大华银行的总资产高,可是未来卢灿的哪个儿子掌管纳德轩珠宝,那执掌家族大权的,一定是他。 可是,郭胜利似乎没察觉到这一点,还在絮絮叨叨抱怨着传统橡胶产业的困境。 让温碧璃更奇怪的是,卢灿依旧在那揉着脑门,偶尔会配合着郭胜利点点头,似乎有点……神游天外的意思。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卢灿这会儿在琢磨,如何提醒郭家人,顺带着琢磨着如何解决这一隐患。 郭来春三子一女,长子郭胜利,次女郭先妮、二子郭家铭,幼子郭永喜。除了郭胜利之外,卢灿只和郭永喜打过两次交道。郭永喜负责的是汇金商业地产,北市忠孝路的沙滩地块改建商务区项目,就是源森居与他合作的。 郭永喜也只是中人之姿,算不上太出色,两年时间,忠孝路商务区项目也仅仅拉出个小框架,想要竣工,不知猴年马月。 至于眼前的郭胜利…… 郭胜利其实挺有才华,否则也不能联合卢家、邱家,当初能一举拿下大华银行,他的问题在于刚愎自用,疑心重,格局差一些,要说经营眼光,投资裕廊石化园区绝对是大手笔,直到今天,裕廊石化工业园仍然是大华银行钱伟力推的重点项目。 至于说为什么投资佳宁股票和多米尼加财务,那还不是被承诺的股东分红,逼急了吗? 相比郭永喜,郭胜利可以说是中上。 如果想要解决这一隐患,又要回到原点——先解决郭胜利现如今的颓废!让他振作起来,让郭来春老爷子意识到他这辈子的心血没白费! 艹!这事弄得!这就是传说中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等卢灿醒过神来,听了一会,立即感觉不对……郭胜利怎么满嘴喷粪?现在的橡胶行业这么惨?另外,既然意识到天然橡胶产业走下坡路那赶紧掉头啊……你在这抱怨有何用? “嘿嘿嘿!”卢灿伸手压了压,打断郭胜利的吐槽,“凯文斯,天然橡胶产业虽然走颓势,可是,也不是你说的那么消极?” 合成橡胶即化工橡胶,属于石油工业的一部分,它的出现,以低成本高产能的特点,给传统的天然橡胶产业带来极大冲击,但是,并不意味着天然橡胶就全无市场。要知道,天然橡胶在耐碱性、弹性、耐介性等方面,依然优于合成橡胶。譬如高档汽车轮胎,多用天然橡胶,航空产业就更不用提。 刚才郭胜利的论调,差点让人觉得,天然橡胶已死……这就很让人无语。 “凯文斯,与其抱怨天然橡胶产业的艰难,不如多花点时间去寻找出路。”卢灿俯身,手指敲击两下两人之间的茶桌,“我给你出个主意。” 他这话一出口,温碧璃一怔,疑惑地看看卢灿——郭卢两家纠葛,她太清楚不过,阿灿给郭胜利出主意?这话听着挺玄幻。 郭胜利更是一愣。 家中老爷子安排他来见卢灿,郭胜利心底是很反感的,却怯于老头子的暴脾气,不敢反抗而已。他刚才所说的话,更多的是想要证明“汇金树胶的失败,错不在我,而是行业不景气,老头不公平”诸如此类……从未想着从卢灿这里找到出路。 郭胜利疑惑地扣扣下巴的胡茬子,“你……认真的?” “认真的。就看你想不想听。” “那……”郭胜利反而犹豫了——接受卢灿的建议,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放下心中的恨意? 卢灿摊摊手,微笑着向后靠去,“不想听,那就算啰!” “你说,我听着呢。”郭胜利脱口而出。对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年轻人,而是跻身财富榜的超级富豪,有着金融天才的称号,他的主意……别人想听都没机会。 “我呢,前些日子在伦敦买了一家造船厂,每年要不少天然橡胶制品,在意大利还有一家游艇制造公司,也需要天然橡胶零配件,此外,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需求。凯文斯,这些都可以分包给你们汇金树胶,前提是你们需要新开磨具,质量上也必须达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卢灿捻了捻手指,当然不是要回扣。 郭胜利又不笨,哪能不理解,“你是说……让汇金树胶投入资金,做精细下游?” 汇金树胶主要业务是对东洋出口桶装树胶原材料,对于下游的橡胶制品,有所涉足,但一直不是很重视。 可以说,卢灿的主意不算高明,郭家曾经考虑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原因很简单,汇金树胶一旦涉足精细下游的分类制品,就意味着和原有客户抢市场,假如投入大笔资金,新市场却没开拓出来,又得罪原来的客户,那……汇金树胶公司就等死。 但是,卢灿的主意又注定有效,因为他约等同于给汇金树胶的精细下游产品下了订单,等同于将汇金树胶当成他的零配件供应商,郭家只要去保质保量的完成订单就可以。 郭胜利犹豫起来,十指交错揉了又揉。 卢灿的提议,无疑是拯救汇金树胶的一次机会,可是,郭家要接吗? ……………… 上午还要见贸工部长,因而,卢灿并没有与郭胜利交谈太长时间就端茶送客。 两人前后出门,卢灿前往乌节路新加坡总理公署,郭胜利则打道回府。 拉丁马士郭家大宅,一位七十多岁老者,一身对襟大褂,正拿着大剪刀,带领六位孩子在修剪院中的灌木。这六位孩子,小的只有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全是男孩。 是郭来春和他的孙辈们。 很有意思的是,郭来春并不重男轻女,他的女儿郭先妮,就掌管着家族的酒店产业,经营的非常不错,但是,在孙辈中,郭来春特别喜欢男孩,对孙女和外孙女,几乎不怎么亲近。 郭胜利进大院后,朝父亲那边喊道,“爹地!” 郭来春看过来时,眉头微微一皱,“这么快回来了?” 孩子中最大的那个,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齐齐喊了声爸,其他孩子也跟着大伯大舅的喊着。 郭胜利朝孩子们点点头,又对父亲汇报,“他上午约了部长……我们谈了一个小时,一起出门的。” “哦~~”郭来春继续修剪枝丫,没再追问。 郭胜利站在那里,没有过去帮忙的样子,但也没有离开,孩子们也不像刚才那般吵闹,庭院中忽然安静下来。 许久,郭来春再度抬头,再度皱眉,“你怎么还不去上班?这都大半天了。” “还有件事要向您汇报。”郭来春看似颐养天年,实则家中的产业,他的影响力无所不在,今天卢灿谈及的内容,郭胜利自己还真不敢做主。 郭来春停顿下来,将大剪刀撑在地上当拐杖,“什么事?” “卢家的那位……建议汇金树胶做精细下游,他答应给订单……”郭胜利将会谈内容,简要说了一遍。 郭来春一直在倾听,时不时拎着大剪刀,尖锐的剪刀尖端,在草坪上戳了戳,一直等儿子说完,又想了好一会,抬头盯着儿子问道,“你自己怎么想的?” “回来的路上我仔细考虑过。” “既然现在树胶市场不景气,那么……以前的那些老客户也就无所谓得罪不得罪,反正再想靠着他们,咱家的树胶公司也活不下去。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就投资精细下游。” “有卢家的订单在,最起码树胶公司能解决生存问题,不至于倒闭……” 听到这里,郭来春忽然打断,“你就不怕他……用订单掐树胶公司的脖子?”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郭胜利伸手将勒得很紧的领带松了松,“咱家的树胶公司不能只靠他家订单活着,肯定要做自己的下游拳头产品,譬如我们的汇金汽车轮胎,汽塑配件。只是……” 他看了看父亲,又说道,“可能要增加一笔投资,进行磨具升级改造,还有……要组建专门的技术研发和销售团队。这笔钱可能不小……” 郭来春再度沉默下来,琢磨了许久后,抬抬手,“你去上班,尽快组织人弄个方案,我要看到文字性东西,别空口说白话。另外,我要考虑考虑。” “诶,我回家换套衣服就去公司。”郭胜利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看着儿子走开的身影,郭来春满是皱纹的脸,忽然笑了笑,似乎很有感慨,又摇了摇头,念叨一句,“臭小子!” 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第213章 抛砖引玉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新加坡是有总统的,和德国有些相似,总统不那么引人注意而已。 新加坡贸工部办公大楼,就位于乌节路共和广场总统府的斜对面,算是总统府的副楼之一。贸工部在新加坡的权力结构体系中,管得很宽,14个业务司和1个国家事业局,几乎涵盖新加坡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因而又有“小内阁”称呼。 裕廊工业局,就属于贸工部直接管辖。 卢灿与部长算得上老熟人,当初他在国立大学读夜校时,还是校长,卢灿拿到肄业证书时为国立大学医学院捐款,还特别出席。 再见面,双方身份已然不同,不过,热情依旧。 “卢灿同学,你做得有些过分啊!”坐在与卢灿相邻的单人沙发上,轻拍扶手笑道。 听他用“同学”来称呼自己,卢灿马上凑趣地回到,“校长,学生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您请直言,以后肯定改!” “你这……结婚、生子,家中老爷子授勋,可一样都没给我发请帖呀。”哈哈一笑。 年岁并不大,只有四十三岁,可谓男人的巅峰时期,话语中自然而然透着一种声势。 这事呀,对方这是在客气呢——两人之间,其实除了那层所谓“校友”关系外,并没有多少私交。卢灿笑笑,“这不是怕打扰您嘛,您平日里工作这么忙,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当然不是真的责怪,“下次可不许这样,显得生分。” “怎么敢和您生分?这次我不就是上门请您帮忙来着?”卢灿顺势说道。 “力所能及,竭尽全力。”扭头朝卢灿笑笑,“我这表态,怎么样?” 卢灿笑着抬手摆摆,“不会让您为难的。我想申请一块地皮,和贸工部经济发展局,联合成立一家专业级别的物流园。地点嘛,裕廊岛新填土地就很合适,主打海运物流中转业务。当然,您要是把地皮圈在樟宜港附近,那我就更感谢,那里完全可以打造一家海空立体物流园区。” 建专业级别物流园? 新加坡是海港城市,当然有自己的海运物流中心,但是,专业级物流园……讲真,听说过,欧美有这种提法,但他还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想了会,往卢灿这边欠欠身,“你能给我详细说说……专业级物流园和现在的物流仓储中心,有什么区别吗?” 卢灿挑了挑眉,笑道,“现在的仓储物流中心,重点在仓储,说直白一些,就是大仓库。我们只是为过路的海运、空运提供各种仓储及配套服务。” “而专业级的物流园,仓储只是基本功能,重点在物流上。” “它是全球物流企业的集结点,提供全面的商品集散、运输、配送、仓储、信息处理、流通加工等全面配套物流服务。” 还是有点懵。 卢灿又笑道,“我给您举个例子。” “因为六十年代北美发动的南越战争,导致南越与欧美很多国家还未建交,譬如伦敦。伦敦的物流公司是完全没有可能直接抵达河内,可是,彼此之间的民间商贸需求一直很兴旺,怎么办呢?” “现在最常规的解决方法是,来自伦敦的商船会在孟买、新加坡、香江或者雅加达等地,以落地所在国的名义,重新申请航线,以便于进入河内。” 点点头。 八十年代全球物流基本上都是这么干的,包括横穿铁幕两侧的民间商贸,都采用这种方法。 “这会不会很浪费时间?”卢灿追问一句。 肯定的呀,除了申请航线、出入关、等待排班等等,耽误个十天半个月一个月的,非常正常。 再度点点头,有些明白卢灿的想法。 “新加坡新加坡地理位置优越,堪称东西方航运的门户,这是地理优势。” “更重要的是,新加坡与东西方各国的关系良好,无论是海航还是航空线路,建设起来也不存在太多的困难,基本上可以做到覆盖亚洲各大港口以及航空港城市,这是政治优势所带来的航线优势。” “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柔佛航空和新世纪航业,可以承接来自欧美的快运业务,能保证以最高的效率,将货品送达客户手中。” 一怔,可不是嘛,柔佛航空和新世纪航业,卢灿都是大股东。 只听他又说道,“我的目标是以新加坡为东西方物流集结点,对接或者说联合东西方各国物流公司,组建一个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物联网。” 不经意中,卢灿又冒出新名词“物联网”。 好在没太注意,他这会儿正扣着下巴,满脑袋都是卢灿所说的“海空立体物流园”,貌似还真的很有前景! 七八十年代的新加坡政府,一批官员能力非常强,也很有责任心,就是其中代表。他马上就从卢灿介绍的这一个项目琢磨开来,琢磨什么呢?自然是这个项目会给新加坡带来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个项目肯定有搞头,但经济效益和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他不是专业人士,不好评估,需要贸工部经济与战略司来研究。 如果经济效益和影响力真的能达到一定级别,这家专业级物流园肯定要国家管控,至于卢灿……可以参与投资,参与部分管理,但想要成为大股东,不可能!也不现实! 这是的真实想法。 喏,这就是官员,刚刚还“卿卿我我”,这会就“大局为重”! 事实上,卢灿此行也没想着“控股物流园”,这个项目原本就不是一家企业能完成的。 所以,他今天的行为,就是抛砖引玉,让新加坡政府上钩。 为什么要煞费苦心? 答案很简单,卢家既然打算将新加坡作为另一个基地,自然要争取在新加坡政府机构面前,体现卢家的重要性和贡献值。 裕廊石化工业园是新加坡人自己搞的,卢家所谓的贡献也就是为园区建设提供大华银行贷款,以及几个项目,只能算锦上添花,还不足以引起特别重视。 于是,卢灿想到后世新加坡工业兴盛的另外两根支柱——新加坡国际物流园和新加坡科技园。 科技园主要针对硅产业,目前还不太适合,可物流园就很适合提及——历史上,新加坡物流园是在1985年小李总理担任贸工部长后,组织经济与战略司弄出来的成果。 1983与1985,时间仅相差两年,新加坡政府应该能接受。于是,卢灿此行新加坡,将这一想法当着的面说出来。 为何不是直接建议,而是以自己投资做项目的名义来说? 新加坡这个国家,非常有意思。 对外号称资本主义,议会共和制,实则,这个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非常浓厚,其国家资本几乎深入到各行各业中,金融业也不是很宽松自由,传媒产业更别提,交通运输、能源矿产、渔业资源等行业巨头,无一不是国资。 如果卢灿只是建议成立专业级别物流园,新加坡的国有资本有很大可能,将卢家排挤在外。 即便让出一小部分利润,那也是极小的份额,新世纪航业和柔佛航空想要介入到物流园的业务体系中,更不可能! 这当然不是卢灿想看到的。他一向信奉,有付出,那就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 所以,他以“筹建物流园申请地皮”的名义来找,甚至还特别点出新世纪航业和柔佛航空,让新加坡政府在立项时,要慎重考虑卢家的股份占比——利用别人的创意和抢别人的项目,付出的代价肯定不一样。而且,卢家“让出一个很有前途的大项目”和“轻飘飘的一个建议”相比,前者的贡献值,自然更高。 要是知道卢灿如此“老谋深算”,一定会目瞪口呆。 ……………… 在卢灿与见面之际,远在新几内亚岛的潘云耕、丹拓,还有米米卡铜矿法国籍总经理卡尔顿,正在伊巴县一家酒店,会见自由港矿务公司的总裁莫扎卡-阿米佐约等人。 这是双方高层在屡次冲突后的第一次正式接触。 莫扎卡-阿米佐约是智利人,原本是自由港矿务公司智利sado铜矿项目经理,1967年被抽掉至印尼。能在印尼新几内亚岛这种经济落后地区,一待就是十多年,本身就说明他是个狠角色。 尽管潘云耕是米米卡铜矿的实际话事人,可当着外人的面,卡尔顿才是老大,因此,双方的会谈,一直在莫扎卡-阿米佐约与卡尔顿之间展开。 潘云耕和丹拓坐在旁边,看似悠闲地喝着茶水,实则,两人都很警觉,眼角余光时不时扫过坐在莫扎卡旁边的那位黑人壮汉身上。 此人正是自由港矿务公司聘请的“非洲法国佣兵团”带队首脑——莫步提·巴布鲁。 上次冲突,造成米米卡铜矿两名安保队员死亡,就是此人手下干的。当然,自由港矿务死了七名,只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对方佣兵团成员。 此次会面,也算仇人见面! 第214章 绿林大会 温碧璃挽着丈夫的胳膊,另一只手朝送别出门的陈部长摆摆,微笑作别。 虽然部长已经回办公室,可负责送卢灿出办公大楼的,还有办公室主任汉都亚,以及裕廊工业区的沈丁局长。电梯下楼的全程中,温碧璃始终保持微笑,一言不发,只是,她的目光时不时从卢灿身上扫过。 成天生活在一起,却总是看不透对方,这种感觉总是有点奇怪,往好了说,对方如渊似海胸有城府智珠在握,可有时候想想,也挺……让人绝望,智商碾压所带来的绝望! 好在阿灿对自己很真诚,有什么疑问,只要问,就会说。 今天发生的两件事,温碧璃都看不懂,她打算回程途中一定要问清楚。 ——为什么要帮郭家?两家的关系不是那么和睦?还有,卢家什么时候打算投资新加坡物流园?为什么自己这个最贴身的“助理”,都没有听到丝毫讯息? “阿灿,咱们回家?”车子离开贸工部办公大楼停车场后,温碧璃弯腰揉着脚背问道。这次来新加坡,翻出两年之前买的当时非常喜欢的一双高跟鞋,今儿出门之前,就给穿上了,结果,没成想也不知是胖了还是咋地,高跟鞋搭扣有些磨脚背。 “回家,下午黄元和马新爱夫妇要过来。”卢灿一边回答,一边弯腰将包裹着丝袜的脚捞在手中。温碧璃不得已向车门那边靠过去,整个人横靠在后座上。 温碧璃的脚很秀气,握在手中如同握着半截玉圭,丝袜挡不住视线,能看到脚背皮肤被磨红一小片。卢灿边揉边笑,“两年前的鞋子,该扔就扔了。” 温碧璃撅撅嘴,有些不乐意,“买回来都没穿两次,哪想到就小了。” 卢灿笑着摇摇头,身边的几个女人,都不是很物质。最严重的莫过于温碧玉,早先时候做茶室服务生时,可喜欢买包包衣服,现在成名,那丫头也知道攒钱买房子买基金。卢灿去过她房间两次,包包之类的反而不多了,几乎都是嘉丽服饰为她提供的款式。 “等会回家,把那些穿不上的衣服、鞋子,打个包送人,我让嘉丽服饰送一批新款过来。”卢灿捏着她的小脚,爱不释手,又弯腰将她的另一只脚也捞起来,搁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摩。 温碧璃眯着眼睛,单手掩在嘴上,生怕一不小心发出难以描述的声音。 车内的气氛,忽然变得灼热而暧昧。 年轻男人的外表,中年男人的心,这种男人,最会玩。 回程的途中,温碧璃整个人如同泡在温泉浴中,感觉迷迷瞪瞪魂飞天外,至于之前她想要询问的事情,早就忘到哪个犄角旮旯。 回到武吉知马别墅大院,穆婶子瞅着她非正常红润的脸颊,还疑惑地问了句,“阿璃,你是不是感冒?不舒服?” 羞得温碧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地摆摆手,低头往屋里走——赶紧回房间换衣服。卢灿跟在身后直乐,煞有介事地帮忙解释,“没事的穆婶,她那个来了。” 穆婶子似乎秒懂,忙不迭点头,“哦哦,那我去给她熬点红糖水。” 听到这,温碧璃差点被台阶绊个跟头,回头冲着卢灿狠狠地剜了一眼。 这只是两人之间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小趣事而已。 ……………… 中午,潘云耕来电话,算是好消息,对方主动透露出一定的讲和意愿,不过,自由港公司提出的新要求,依旧让米米卡铜矿难以接受。 莫扎卡-阿米佐约认为,双方的勘探及采矿范围,以县域为界,无论是地上勘探还是地下开采,都不得越过县域界限。这一提议,遭到卡尔顿的强烈反对,卡尔顿认为双方应该以当初从印尼政府购买的勘探、开采范围为界,彼此都不得越界。 自由港的矿口在纳比雷县,米米卡铜矿的主矿脉在米米卡县,莫扎卡的建议似乎也不错,卡尔顿为什么要反对? 原因很简单,看看地图就一目了然。 纳比雷县和米米卡县虽然相邻,但是,两县却被中央山脉隔开,米米卡铜矿主开采点正处于中央山脉查亚峰南麓,而查亚峰的北麓,位于纳比雷县境内。 也就是说,米米卡铜矿距离两县的县界很近。如果卡尔顿同意双方以县域为界线,自由港公司肯定会在查亚峰北麓勘探,进而设置开采点,这是米米卡铜矿难以接受的。 最重要的是,当时购置勘探权时,米米卡铜矿已经购买了查亚峰北麓以及纳比雷县部分地块,又怎会拱手相让? 听潘云耕汇报完情况之后,卢灿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潘哥,你们还在伊巴县?下午还要接着谈?” “嗯。卡尔顿认为,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有利,可以尝试乘胜追击。” “那你下午让卡尔顿问问,他们自由港公司ertberg艾特伯格铜矿,卖不卖。” 潘云耕一愣,“买他们的那个破矿口?我听说艾特伯格铜矿差不多都采空了。” 没错,自从卢灿冒出“租赁印属新几内亚半岛”的念头之后,就有过这种想法——买下艾特伯格铜矿,将自由港公司赶出新几内亚岛。 “潘哥,艾特伯格铜矿没有没有采空,其实无所谓,我不是看中他的铜矿价值。” “你想想,他们自由港公司留在纳比雷县的港口设施、公路设施、铁路设施、粗炼设施,是不是都很完善?我们米米卡铜矿只要修建一条连通艾特伯格铜矿的简易铁路,是不是就可以利用纳比雷港口?那样一来,航运公里数至少减了五百公里,是不是?” 现在的货运航线,要穿过塞兰海,绕行西几内亚半岛,如果将艾特伯格铜矿买下,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而且,艾特伯格铜矿开采日久,诸多设施都要比米米卡铜矿完备,在艾特伯格主矿口与纳比雷港口之间,自由港公司还修建了一条单轨火车线路,运送铜矿。 买下艾特伯格铜矿之后,只需要在米米卡矿口与艾特伯格矿口修建一条五公里左右的简易铁路,就可以完全将艾特伯格铜矿所有设施,全部利用上。 想想确实这么回事,潘云耕利索地答应道,“行!我马上就和卡尔顿商量,不过……价格恐怕低不了。” “钱的事情,不用你管,只要对方别太过分,你们就放胆去谈。”卢灿呵呵一笑。 下午,当卡尔顿提出购买自由港艾特伯格铜矿时,莫扎卡-阿米佐约整个人都懵了。 他很清楚,这一提议,总部的那些资本家,只怕会很重视。 因为,艾特伯格铜矿开采量日益下滑,矿脉面临枯竭,这一情况凤凰城总部是知道的,能在矿脉采空之前脱手,凭空赚一笔,那些贪婪的资本家,又怎么会放过?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一年和米米卡铜矿打生打死,又有什么意义? 指不定,自己还会被当成缓和彼此关系的“礼物”,送给对方处置…… 该死的钞能力! 诚如莫扎卡-阿米佐约所料,凤凰城总部在得知收购信息之后,犹豫了。 董事会在经过一番激烈争论之后,决定派出一支含矿业工程师、资产评估专家、商务谈判代表以及法务等十多名成员组成的小组,在一名集团运营总监的带领下,奔赴印属新几内亚。 卖不卖两说,不妨碍先接触。 在他们抵达新几内亚岛当天,热热闹闹的“绿林大会”,终于召开。 大会的主会场,位于米米卡县一座能容纳八百人的礼堂。 7月12日,米米卡县大礼堂外彩旗招展,旗杆如林,煞是热闹。这可不是米米卡铜矿安排的,而是这些帮会自发行为。 有些人多势众的帮会,为了显摆,弄了一面旗帜,印上帮派名称,招摇过市,很是威风。 有一就有二,两天功夫,来米米卡县的一百多个帮会,几乎家家都有了自己的彩旗。 这不,大礼堂只能容纳八百人,剩余的那些成员,都聚集在礼堂外的广场上,打着旗帜,呼朋引伴,吆五喝六,好不热闹。 米米卡铜矿也制作了三条巨型横幅,分别用中英印尼三种文字,写着“全球人力资源及劳务输出项目合作大会”,悬挂在大礼堂的门楼上。 大礼堂门前,还铺设一条红地毯。 大会组委会主席,米米卡铜矿总经理卡尔顿,陪同几位嘉宾,率先进场,还煞有介事的在门口的签字板上签名留念。 大会还邀请了雅加达三位大学教授,畅谈全球的劳务输出市场。 还有几家电视台和媒体记者,也受邀出席。 还别说,一切俨然像那么回事。 潘云耕等人,算是将香江的“晒马”传统,玩出新高度。 上午的论坛,其实就是个幌子,下午和晚上的“劳务合作投标”,才是重头戏。 现场评审开标,卢灿不打算玩黑幕。 可是,这是个人情社会,即便他没有想法,总有些人情是无法拒绝的,譬如舅舅葛辉,他就看上三只标书中最大的那份——价值两千万美元的加拿大矿区安保项目! 纳德轩安保早期教官,全是葛家军,虽然近两年葛家军影响力被卢灿有意识地削弱,可还是有很大影响力。葛辉甚至都不用联系卢灿,潘云耕都不敢真的将数字k排除在外。 第215章 虎子爱情 卢灿在新加坡住了将近一周时间,投资的项目都走了一遍,又走访几家故旧,始终没有等到贸工部的回复。 这是好事。 只有贸工部内部对物流园项目很重视,才会需要长时间研究和讨论;如果不重视,他们完全可以随便扔一块地皮给卢灿,让他自己玩去。 7月15日,米米卡铜矿事情告一段落,卢灿和温碧璃打算明天回港。分别在即,于是傍晚时分,两人带上穆方和王小虎,还有穆远夫妇,大家一起去来福士广场逛逛。 所谓告一段落,并不是结束。 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公司,已经就收购艾特伯格铜矿,展开第一次接触。 这种矿产资源并购案,没有个半年八个月的,是不会有结果的。谈判中间,双方肯定会克制,这也表明,这半年八个月会相对平静。 另外就是“劳务合作”的投标,也有了结果。 三个项目,却有十四个组织中标,是不是很奇葩? 一点都不奇葩! 卢灿希望透过三个项目联系上更多的地下势力,可是,一百多个组织,三个项目肯定不够分呀。于是,潘云耕几人将竞标方式调整。 他们将三个合作项目所需要的总“劳务”人数公布出来,并且列出“劳务人员”所必须具备的技能与特长,譬如射击、搏斗、冷兵器、爆破、电子组装等。 各个帮会组织可以依据自家成员的条件,报出参与项目人数。只要通过米米卡铜矿考核,就会根据实际参与人数来支付报酬。 潘云耕他们这么做,不仅联络上更多的势力,还有利于未来人员管理,卢灿当然不会反对。 因而,无论是谈判接触,还是“劳务合作”,都还有大量的后续工作。 武吉知马别墅院中,临出门前,穆婶又唠叨卢灿一句“阿灿,出门逛逛可以,不过,你和阿璃,千万别给两个孩子,再瞎买东西。” 温碧璃一笑,“婶子,您和叔就别操心啦,阿灿会看着办的。” “可别乱花钱,这俩孩子啥都不缺。”穆婶知道卢家很有钱,可具体多有钱不清楚,她质朴地认为,乱花钱总是不好的。 她还摆出一副不答应就不出门的样子。 “行!婶子,我知道了!”卢灿笑着伸手捏捏穆方如同竹竿般的胳膊,“就给两个熊孩子买点运动器械。婶子您看阿方,净长个头不长肉的。” 穆方和王小虎个头都很高,不过,虎子自小基础打得好,很壮实,穆方就不行了,最近几年营养跟上,猛地窜个头,可身材依旧偏瘦。 武吉知马别墅原本有一台跑步机,被这两个孩子造坏,穆婶又舍不得换新的,穆远捣鼓了一下,现在跑起来突突的像拖拉机。这不,今天去逛市场,卢灿打算添置些运动设备让两个小伙子造去。 一行人出门,前往来福士广场。 此时的来福士广场,可不是1986年成立的来福士商业集团,而是新加坡中心城区的地标建筑。来福士取自于英国人托马斯·斯坦福·来福士的姓。 新加坡的开埠,与此人有很大关系。 他是新加坡第一任总督,以新加坡河为经济命脉,宣布新加坡为自由港,并对新加坡的市区建设规划蓝图,划分华人区(大坡),马来人区(小坡),欧洲人和阿拉伯人区(美芝路),使各个族群和睦相处。此外,他制定新加坡的法律,控制烟、猪肉,严禁赌毒等,促进城市的规范化。 因而,来福士在新加坡人心目中,地位非常崇高,新加坡有诸多以他名字命令的广场、道路、书院、商场甚至码头,来福士广场就是其中之一。 来福士广场,周边全是各种高档商场、娱乐设施、电影院、酒店、银行等,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境外游客,都喜欢来这边逛街购物。 广场上游人非常多。 穆方和虎子他俩对这一带熟悉得不能再熟,似乎有目标,耐不住性子,走得最快。 温碧璃和穆婶聊着家常,走在中间,只有穆远瘸腿,走路慢,卢灿陪他走在最后,两人慢慢晃荡。六个人分成三组,拉出足足二十米的间距,让阿忠和阿木两人怎么安保? 没得办法,阿忠跟在卢灿身边,而阿木走在阿灿与前面的温碧璃之间,前后兼顾。 穆远瞅瞅前后,笑笑道,“阿灿,你到哪儿都要带保镖?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了?我看,新加坡安全的很呢。” 卢灿还真没被人这么问过,一愣之后,笑笑道,“危险还真没遇到过,就是家里不放心,有时候出门应酬让他们帮忙开个车什么的。” “这样呀……我就说呢,阿灿你也不是那种讲究排场的人。” 穆远没有什么文化,完美的做到将“奉承”说成“嘲讽”。 他的话让卢灿啼笑皆非,又不好解释——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只要不是战乱,普通人的安全系数通常是最高的,因为没有让人觊觎、值得铤而走险的利益。 穆远虽然曾受过一些磨难,可国内七十年代末的刑事犯罪率真心不算高,到香江后,没住几天又来到新加坡,新加坡的治安,全球前五的存在,同样也没有体会。 卢灿笑着摇摇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穆远沉默片刻后,又抬头看向卢灿,犹豫着说道,“阿灿,我想……我想……” 卢灿笑笑,“穆叔,您想什么。” 穆远握住卢灿的胳膊,眼神变得有些迷茫,“阿灿,虽然我母亲生前,嘴上说着一辈子不原谅那个人……可是,我很清楚,她到临死之前也放不下他。阿灿……能安排我一家子去一趟缅北吗?我想带着你婶子还有阿方,去他墓前磕个头。” 嗯?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事实上,卢灿在找到穆远一家后,就曾经提议过,可当时穆远夫妇都没有同意。 这会怎么又想通了? 不是什么大事。卢灿点头笑道,“没问题,我来安排,这个暑假就很合适,刚好将阿方上大学的消息,烧给阿尔萨汗前辈知道。” “诶诶!又给你添麻烦。” 穆远客道一句,正要继续往下说,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听着怎么像虎子,还有穆方? 卢灿连忙对前面的阿木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过去看看,他和穆远,也加快了脚步。 来福士广场中心划出一片区域,专门供游客喂养鸽子,这里就是后世传说中梁影帝心情不好时就来喂鸽子的打卡地。 等卢灿和穆远赶到时,这里已经围拢了很多带着孩子的游客。 圈子正中心,还真是虎子和穆方在与另外几个年轻男女吵架。 虎子和穆方气得满脸通红,对面四男三女,年纪与虎子他们差不多,同样也气势汹汹。 穆方个头很高,王小虎很壮,人数虽少,可威慑力不小。对方四人,个头和强壮程度不如两人,但是胜在人多。双方对峙,颇有捋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 “怎么回事?”卢灿拉住先一步抵达却站在外围看热闹的阿木。 阿木憋不住笑,抖动肩膀笑道,“虎子被人抢了女朋友……嗤嗤……喏,就那个……” 随着阿木的手指,卢灿看见一位穿着短裙、身材略胖、留着学生发的女生,正躲在另外两个女生的身后,有些心虚地看着虎子和穆方。 穆方在人群中跳脚,手指朝着那个对面人群点点,骂道,“钟丽敏,你今天必须给我兄弟一个解释!还有你!什么女人你都敢抢?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马子!” 前半段说的是那位胖胖的女生,后半截话,指的是对面一位男生。 被指着的男生毫不示弱,“你特喵说谁呢!再瞎指,我弄不死你!丽敏就是我的女人怎么着?” 说着,他伸手想要将学生发女生,从身后拉过来示威。哪曾想,那个女生一掌拍掉他的手臂,“谁特喵是你女人!我就是陪阿信出来喂鸽子……” 丝毫不给那个男生面子。 这女生说完,扭头就往人群外冲去,根本不理会伸手女伴的呼喊。 这时,人群外的穆婶斥责一声,“阿方,带虎子走!丢不丢人!” 穆方一只胳膊搂着虎子肩膀,将他往外推,另一只手臂依旧朝那几个男生点了点,口气依旧不饶人,“小子,你等着!别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打……” 没等他说完,头上挨了穆婶的一记“大威天龙”,扇得他脑袋一歪,慌忙推着眼睛通红的王小虎冲出人群,边走还边安慰,“没事的虎子,下次哥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 穆婶听见,亮出巴掌,追了过去……穆方拉着虎子就跑。 卢灿哑然失笑…… 少年的爱情呀,来得快去得快! 自己住在武吉知马的这段时间,穆方和虎子很老实,都没空去陪所谓的“女朋友”。穆方的女朋友是高中同学,感情要深厚一些,可是虎子的女朋友是穆方女友介绍的,两人认识没多长时间。一周没见面,这不,虎子女友“移情别恋”,今天和另一帮男生出来玩。 赶巧了,被虎子和穆方两人撞上。 难怪阿木没掺和这种事——毛头小伙子们的情感争夺战,即便打上一架也没什么,他们这种专业保镖介入,嫌丢人。 第216章 穆家之事 虎子低着脑袋,很是沮丧。 穆方搭着他的肩膀,一边劝慰兄弟一边承受着母亲的唠叨——在穆婶看来,整天和男孩子胡混的那种女孩子,肯定不是好人,更不是过日子的女人,自然也就不是好媳妇的人选,所以,虎子的女朋友,丢了就丢了,不值得伤心,穆方的女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人,赶紧断了…… 这就是着名的来自母亲的“碎碎念”? 卢灿没有这种体会,好奇地看看一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忍着的穆方,又看看浑然未察觉儿子不耐烦,依旧在教训儿子的穆婶。 这才是一个普通家庭琐碎生活中的温馨。 挺让人羡慕的。 卢灿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仙,缺少太多的生活琐事所带来的的乐趣。 随着金钱的增多,以前经常说自己两句的田婶和郑叔、拿自己开玩笑的王鼎新爷爷,最近一段时间,见面时都变得客气起来,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就连温碧玉那个印象中刁蛮的丫头,也变得乖巧…… 这算是……有得有失? 注意到卢灿似乎有些恍惚,温碧璃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掌,晃了晃,嫣然一笑,一如空谷幽兰,卢灿同样对她报以微笑。 是的,确实是有得有失。 身边人看似疏离,其实是对一家之主的敬重。也就是说,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卢家及围绕着卢家生存家族的未来发展,一肩担起来。 高位者,身必寒。 只是一时感慨,并非什么心理壁障,卢灿顺势挽着温碧璃的手掌,两人追上走在前面的穆婶夫妇还有两个沮丧的小伙子。 卢灿笑着出言打断穆婶的话,“嗨,阿方,你还没说过,你女朋友叫什么,家中做什么的?” “灿哥,你怎么也问这种话?家中做什么很重要吗?” 面对卢灿,穆方可没那么客气,直接怼了回来,在他心目中,‘阶层’观念没那么厚重,卢灿还是那个照顾他和小虎的哥哥。 把卢灿怼得一怔——刚才还琢磨着周边人对自己越来越客气,打脸这么快? “了解一下情况,不是很正常吗?” “你交往的女朋友,什么家境,看不看得上我们家,家中人品怎么样?这些你都不关心?”穆婶立即在旁边附和。 被母亲怼,穆方不敢还嘴,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回答道,“姓吴,叫吴怡萱,听说……她们家挺有钱的,好像是做油漆生意。” 姓吴,挺有钱,做油漆生意?卢灿脑海中过了一遍,一愣,该不会是他们家? 新加坡有一家专业做油漆生意的吴姓家族,唔,就是立邦漆的吴庆亮家族。 穆方不会是和吴庆亮的小女儿搭上关系了? 如果是真的,这桩男女朋友关系,只怕不太好收场。 八十年代新加坡华人六大家族,拔尖的是邱家和郭家,笑傲群雄。次一等的就是酒店大亨黄庭方家族、油漆大亨吴庆亮家族、金融大亨黄祖耀家族、股票经纪大亨李成伟家族。 吴庆亮崛起于战后,先是倾尽家资,大量收购战后英美拍卖留存在东南亚的军用物资,大赚一笔,后又收购了英方存留在椰城的一家涂料厂,自创“鸽牌”油漆。 七十年代,他购进东洋涂料生产线,改名“立邦”,成立了立时集团,终成新加坡一代大亨。 卢灿前几天还见过吴庆亮,身边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儿。 当时吴庆亮介绍过女儿姓名,一时间卢灿想不起来,不过,对方的容貌卢灿依稀记得,“是不是圆脸,身高一米六左右、短头发女孩子?” 穆方一愣,“灿哥,你怎么知道的?” 其他几人的诧异目光,也落在卢灿的身上。 卢灿揉了揉下巴,朝温碧璃挑挑眉,“你忘了?大前天的晚宴,立邦漆吴庆亮的小女儿……” 没等卢灿说完,温碧璃就想起来了,笑道,“哦~~是她呀,哎呀,阿方你还真有眼光,那女孩真不错,说话什么的温声细气……”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很明显,吴庆亮对这个小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他会将女儿下嫁给穆方? 穆家虽然有卢灿帮衬,可毕竟还只是小门小户,富足有余富贵不足,两家的差距挺大的。 只怕这事,难成! “怎么,女方家境很好?我们家阿方配不上?”穆婶虽然不赞成儿子这么年轻就开始谈恋爱,可真的涉及到女方时,她又显得非常关心。 温碧璃看了眼卢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卢灿笑着摆摆手,“没事,阿方和那个女孩子,都还小,过两年再说,这事,不急的。” 穆婶点点头,嘟囔两句,嘴上说着不同意穆方谈恋爱,可得知女方家境之后,她和穆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这就是父母。 卢灿看了眼穆方,“国立大学的事情已经办好,你入学后要好好学习,别整天瞎胡闹!” 他的目光又扫到王小虎身上,“还有你,读书就安心读书,别整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的婚事鼎新爷爷会有安排。” 王家虽然是卢家的附庸家族,可是,王家的资产并不少,在香江绝对妥妥的一个二等家族。王小虎的婚事,王鼎新能做主,王大柱夫妇能做主,卢灿能做主,唯独王小虎做不了半点主! “灿哥~~”王小虎撇撇嘴,金豆子差点滚下来。 卢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种女孩子,根本进不了王家门的,你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这话显得残酷,但很现实。即便是卢灿自己,够强势够有主见,爷爷安排温碧璃先进门,还阻挡了一下温碧玉,卢灿还不是乖乖听话? 大家族选媳妇、选女婿,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门当户对是其一,还有面相、八字等许多看起来不科学的东西,真想进门,最起码要符合基本条件。 就刚才那一面,卢灿已经基本pass掉那个女孩——尽管那位叫做钟丽敏的女孩最后表现的“不偏不倚”,似乎还不错,可卢灿已经不看好她能成为王家的掌家儿媳妇。 原因很简单,“不偏不倚”就是对王小虎的轻视。听起来似乎不讲道理,但是,卢灿将王小虎当成亲弟弟看待,任何一点对他的轻视,都会被卢灿放大看待。 两件事一闹,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大家继续往商场走,都不再开口说话,尤其是穆远夫妇,显得心事重重——不让儿子谈恋爱是一回事,可是,儿子的女朋友所在家族看不上儿子,那又是另一回事! 走到来福士商厦门口,卢灿开口问道,“叔、婶子,家中有多少存款?我让大华银行帮你们做个投资规划。” 穆远看了看妻子,穆婶有些惴惴不安,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掌,“阿灿……这不好。” 穆家的收入很有限,主要原因就是穆婶很要强,坚持要自食其力。要不是遇到这事,穆婶只怕还不会同意。 卢灿笑道,“用您的存款来投资,这有什么好不好的?放心,亏不了您的。” “不是那意思……”穆婶慌忙摆摆手,“这几年攒了十万块,那……我就交给你?” 讲真,短短三四年时间,穆家能攒出十万新币,还是很出乎卢灿的预料,穆婶还真是勤俭持家的楷模。要知道,他们家的收入来源,就是那间湘北小吃店。 除此之外,卢灿有时会借助各种名义,给穆方一点零花钱。 卢灿点头笑笑,“行,稍后我让大华银行的人过来,帮您设立一个投资户。另外,您店里面的两个伙计已经出师了?那就再开一家分店,这次开在理工学院附近。阿璃,我记得那一带有一家纳德轩珠宝店,你安排他们帮忙选个地址,便宜、实惠的店面。” 南洋理工学院,前身是南洋大学,位于新加坡西南部南洋道,也是人流密集区。 现在这家店位于国立大学附近,开设的很成功,那就别琢磨太多,直接复制成功方法就行了,把第二家湘北小吃店开在南洋理工学院附近就好了! 以卢灿的能力,想要帮扶穆家……想要达到吴庆亮那种级别,不太可能,但是,在现在的基础上提升两三个档位,还是很轻松的。 湘北小吃店的连锁铺开,再在证券股票投资上赚一笔,两条腿走路,穆家在阿方读大学的三四年时间中实现一个质的飞跃,完全有可能。 卢灿帮助穆家,不只是为了让穆方能被女方家庭看上,其实这种年轻男女的感情很不稳定,指不定双方什么时候就翻脸,他更是为了填平心中存在已久的遗憾——阿尔萨汗老先生的遗泽。 ……………… 接到卢灿电话,钱伟竟然亲自赶过来,见到他时,卢灿一愣,“你这么清闲?” 钱伟笑着打了个哈哈,“啊哈,那不是听说你要设个账户做投资嘛……我不得自己来。” 卢灿翻了个白眼。 钱伟办公室的秘书,肯定传话时没说明白,让钱伟以为,又有什么发财的机会,马上屁颠屁颠的过来打探消息。 真是的…… 算了,那就当成个大项目来做。 “淡马锡旗下是不是有七家上市公司?从今天起,抬这七家公司股票,只扫不放,抬个一年半载,才慢慢放货!” 一言就决定了淡马锡控股子公司股票此后的一路飞涨。 这就是资本坐庄! 第217章 台风来袭 上半年,对于卢灿而言,忙忙碌碌。 人,总是要坐留给自己一些反思和总结的时间。于是,七月中旬从新加坡回港后,卢灿便将自己半封闭起来,每天陪陪家人,看看书,偶尔去虎博走一圈,有事情也是电话遥控。 时间,缓慢滑入八月,进入香江的台风季。 台风是香江每年必须要严阵以待的头号自然灾害,今年的情况格外严峻。 先是台风“爱莎”,7月27日生成于太平洋马里亚纳群岛,短短五天时间,横跨西太平洋、菲律宾、南中国海,抵达港岛外围。 气象署测算,台风“爱莎”将于8月2日下午4点左右,于港岛外围的蒲台群岛登陆,然后将席卷港岛。为此,港府发布4级防强风警报和发布海浪红色警报。 正当人们做好各种防灾措施时,孰料,“爱莎”似乎和大家开了个玩笑,擦着港岛边缘折向西南,席卷大屿山和珠江口,在珠城登陆。 港岛没事,大屿山的喜灵洲、周公岛、梅窝等地,灾情严重。庆幸的是,大屿山的人口密度没有港岛大,因而人员伤亡数字不是很高,摧毁的多是民房建筑。 就在港民暗自庆幸之际,8月1日,又一个超级风暴团在马歇尔半岛成型,并快速向西移动,8月4日,在马尼拉以东约520海里处增强为超级台风,定名为“爱伦”。 台风“爱伦”掠过巴林坦海峡及东沙群岛,横越南中国海,然后正面吹袭港岛! 这次,台风没有绕道,于8月8日上午8点20分到8点45分到达港岛上空。当时的风速降至约15节,持续25分钟,气象署记录的最大地面风速为52节,最低海平面气压为970毫巴。 这次强风灾害中,共有16人遇难,92人受伤,另有16人失踪,大约60艘船只倾覆,180所房屋被完全摧毁,吹倒道旁绿化树木四千多棵,压坏各类车辆八十多台,对港岛造成巨大破坏。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1983港岛爱伦风灾”。 在港岛肆虐之后,台风爱伦并没有结束,折道西北,进入粤省,对该省八个县造成巨大破坏。 珠城,深城和番禺,受灾严重,其中,深城受灾最为严重,其工地上,80的工棚被毁坏,10万居民被淋,宝安县沿海的沙井、西乡、福永等公社受灾更甚,1500多间民房受浸,3人失踪,3万多亩稻田受淹,全市多亩鱼塘被海水淹没。 天灾面前,港穗两地,万众一心,从高层到升斗小民,都掀起一股救灾重建的大热潮。 滚滚洪流面前,卢灿自然也不能“躲进小楼成一统”。 上午十点,台风刚过,雨势稍小,卢灿便乘车前往香港上环普仁街12号,东华三院总部黄凤翎大楼。陪同他前往的,是“善行”风灾慈善基金总执行人林永健居士。 此次会议,是东华三院董事局发起倡议,不仅号召各个董事会成员献计献策,还邀请了几家香江知名慈善机构,一起商讨灾民生计、灾后重建等诸多事宜。 卢家不仅是东华三院的董事局成员,更是“善行”风灾慈善基金的主导方。 原本应该是爷爷卢嘉锡出席,可是,卢老爷子最近几天有些着凉,鼻塞感冒,连小石头都被他隔得远远的,又哪会出席这种会议? 从沙田出发,进入九龙时就发现情况越发严重,道路积水很深,树木倒塌折断,广告牌横在地上,人工搭建的简易建筑被压塌,路灯及电线杆被摁倒,还有几辆汽车被掀翻在地…… 俨然一副末世景象,卢灿看着眉头紧锁。 兜兜绕绕,抵达红磡时,一行人愕然发现,海底隧道竟然还处于封闭状态。 工作人员告诉阿木,海底隧道灌入将近一米深的海水,正在往外排放,隧道具体开放时间,他也说不好。如果着急过海,这位工作人员建议可以乘坐轮渡——此时的过海轮渡已经开始运行。 这会儿台风余波未息,海上风浪很大,阿忠、阿木乃至林永健,都不可能答应卢灿乘船过海。 这事弄得……卢灿有些无语,只好给东华三院董事局主席邓肇坚先生去电话致歉,并表明,这次救灾重建,以东华三院为主,卢家及主导的善行慈善基金,一定会积极配合。 林永健先行离开——配合东华三院赈灾,义不容辞,不过,善行慈善基金同样也有自己的赈灾计划,他着急回去安排自家的赈灾事宜。 卢灿没着急回家,这里距离时尚集团大楼不远,走几分钟就能到。 雨依旧在下,阿忠要帮忙撑伞,卢灿嫌他碍事,自己拿着伞柄顶着风往前走。 此次风灾,油尖旺一带是重灾区,街道一片狼藉,不少店家还有各区的志愿者、工作人员,正在紧急处理街道两侧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清扫路面树枝以及积水,谨防发生次生灾害。 穿过这条街道,抵达华润大厦,时尚集团大楼就是华润大厦的副楼。这一带原本就是风口,因而这次风灾中,受灾格外严重。 大厦前面的一家报亭,被台风吹倒,各种书籍、报刊,散落在方圆几十平米。报亭老板一脸的生无可恋,旁边有几位好心人在帮他捡拾,只是,这些水泡过的书刊,捡起来又能怎样? 卢灿的脚边,就有一本小说,泡在水洼里。 看看脚上的皮鞋,已经湿透,卢灿便踏进水洼,弯腰,将这本小说捡起来,是温瑞安的《四大名捕之骷髅画》,今年六月份出版发行。 卢灿夹住伞柄,尝试着翻页,可惜了,雨水浸泡之后,纸张全部粘连在一起。这本小说已经一文不值,即便是卖废纸,收废品的人都嫌压秤。 “谢谢!”一手从雨伞下伸过来,接着,卢灿看到一双粉红色的胶靴,立在自己的面前。 将伞面抬了抬,卢灿有些诧异,对面的女孩也有些惊讶。两人几乎同时发声。 “你怎么在这?” “卢……卢先生,是您呀。” 是薇薇安!戴着方框近视眼镜,沾满了雨水,虽然披着雨衣,可头发依旧湿漉漉的,红润的脸庞,有一缕缕雨水顺着脸庞往下流淌。 卢灿很自然的靠近一步,将雨伞举起,把她罩在伞下,“今天没上班?” “嗯。陈姐组织大家都出来帮忙……”卢灿的举动,让薇薇安有些羞涩,低着头,粉红色的雨靴在水洼中蹚了一下。 这一蹚,她发现卢灿竟然穿着皮鞋,刚才蹚扬起的水波,将他的裤腿润得更湿……连忙伸手拽了卢灿一把,脱口而出,“哎呀,怎么穿着皮鞋就站在水里,你痴啊……” 将卢灿拉到旁边的干地面上后,她猛然长大嘴巴,愣在那里——自己刚才说什么了? 卢灿被她的小表情逗乐了。 伸手过去,将她的雨衣帽整理了一下,又顺手将脸庞的湿漉漉刘海捋了捋,这还不算,他又伸手在那婴儿肥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超q弹! 十七岁的玉女,还没有登上女人最美好的年纪,但是,已经有了“祸国殃民”的雏形。 她的脸庞,以肉眼可见速度,变成粉红色,连耳珠都变得通红,神情也变得呆滞,似乎完全丧失了神智,呆呆站在那里,一如待宰羔羊。 卢灿又笑着捏了捏她的耳珠,“醒醒,带我去见你们陈老板。” 醒过神的薇薇安,脑袋朝右闪了闪,意图躲开卢灿那罪恶的手指,不过,她没挪动脚步,又能躲到哪儿去?最终还是卢灿主动收回手掌,将另一手中的书刊,塞进她怀里,笑道,“快把书送给人家,你陪我上楼。看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上楼换套干净衣服。” 宽大的雨伞,掩藏住薇薇安的尴尬,也掩藏住这一秘密。 等薇薇安将捡拾起来的书籍、报刊送还原主人之后,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主动走到卢灿的伞下,两人并肩往时尚大厦一楼大厅走去。 只是,她依旧有些放不开,低头牵着雨衣的下摆,沉默不语。 走进时尚大厦一楼门厅,卢灿收起雨伞,跺跺脚,被水浸泡的皮鞋,算是不能要了,稍后找陈姐要一双。她们时尚集团囤积的各种服饰鞋帽,不要太多。 薇薇安脱掉雨衣,将雨伞和雨衣甩了甩水,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又盯着卢灿湿透的裤脚看了好一会,咬咬嘴唇后,蹲下来,帮他将裤脚卷起。 卢灿的目光落在铺陈开来的黑发上,对方这算是认命了? 对于薇薇安,卢灿承认,当年在因她奶奶摔倒一事遇到之后,他就有过将其“养大”的念头,可后来因为忙,他选择放弃,只是,没想到又能在夏威夷机场相遇。 再次相遇,他依然没有必然要将其握在手中的打算,可是今天……台风天,雨水下的楚楚可怜,让卢灿对她忽然涌起一种很特别的冲动,没错,就是保护的冲动! 这是一个值得保护和珍藏的女人。 电梯上行,卢灿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能清晰的感知,她的手腕,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中秋节快乐! 第218章 赈灾义演 绝大多数时候,慈善都被赋予一种凝聚人心、塑造形象的社会属性。 细心的人,应该都能观察出,任何一次赈灾捐赠,慈善机构给予的物资,都只是“将将够用”,管温管饱不管富余,更不会出现让灾民一次性恢复到灾前水平的情况。 是慈善机构没这份能力吗? 真不是! 像这次风灾,以东华三院董事局诸多成员的资本实力,以及历年来的善款累积,完全可以安置得妥妥的。可作为慈善机构,东华三院不能这么干,它必须要让全港动员起来,一起为这次赈灾群策群力,做出贡献。 这是它的社会责任——借助每一次慈善行动,来提升全民对慈善重要性的认知,同时用这种方式,扼杀掉很多懒人的“不劳而获”思维。这也是慈善机构几乎从不直接发钱给捐赠对象的原因。 8月12日下午四点开始,由东华三院组织,无线电视和亚洲电视联手打造“情牵8·8,大爱穗港”赈灾义演,在红磡体育馆举行,两台、多地区歌手演员联袂登台,奉献爱心。 卢灿作为重量级嘉宾,受邀出席。 他所在的包厢中,除了他与田乐群外,还有霍正廷夫妇和邱达生夫妇。 邱达生就是亚视所有人邱老的长子,现任亚视执行总裁,今年三十四岁。 此人在后世名不见经传,实则相当有才能,譬如,他担任执行总裁后,提请他老爹,邀请知名影视制作人李壮烈和徐小明,担任亚视节目制作总监,此举奠定此后三十年的亚视风格,影响深远。 邱达生夫妇亲自作陪,也表明了远东银行邱家对霍家和卢家的重视。 红磡体育场包厢不算宽敞,一张长约两米的板桌固定在窗口处,可以放置饮料茶点和随身礼品,旁边是两张l形沙发,构成观赏区间,包厢入口处的板壁上,钉着一排挂衣架。 田乐群、朱琳琳、王玉萍,三女坐在右侧沙发,小声讨论着正在表演的节目,以及女歌手身上的服饰——台上正在演唱《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女歌手,是红极一时的弯弯影视歌三栖明星凤飞飞。 此女有一个很特别的嗜好,那就是购买各种各样心仪的帽子。2012年她去世后,家人在整体遗物时,发现她购买及收藏了一千两百多顶各式各样的帽子。因而又有“帽子歌后”的美誉。 今天是她上半年做过人工耳膜植入手术后的第一场演出,又是公益慈善性质,因而格外卖力,谢幕时,观众也不吝于报以热烈的掌声。 卢灿轻轻鼓掌,身体向霍正廷那边侧了侧,轻声问道,“蒂姆希,这次北上,有确切消息吗?” “体委反馈来的信息……问题不大,你可以让嘉义先准备着。”霍老大扭头朝卢灿笑笑,“我估摸着国庆之前,会有确切消息。” 他俩说的是中华体育基金的事,前段时间,霍正廷因为这件事再度北上,拜谒各位大佬。 卢灿松了口气,这件事前后折腾了三个月时间,总算听到好消息。 邱达生坐在侧面,等他目光移过来,卢灿和霍正廷不约而同选择岔开话题。 “这次番禺受灾,情况很严重吗?”番禺是霍家祖庭所在,这次也遭受台风灾害,霍正廷从京城南下,肯定会路过番禺,实地看看,故而卢灿才有此问。 “情况比港岛还要遭。”霍老大搓了搓手掌,“我明后天还要过去一趟……对了阿灿,你不是有一家农业公司吗?能匀给我一批稻米吗?灾区最缺的就是粮食。” 八三年,国内的温饱问题还未解决,再加上这次受灾,粮食一直是个大问题。 卢灿没犹豫,点点头,“别提什么匀不匀的,我回头让人送一船过去,算我一点心意,你来分配规划。” 巴列维农场在香江开设有自己的粮食销售中心,荃湾有粮库,海运很方便。 “你可是解决我的大难题!”霍老大感慨地拍拍卢灿的胳膊。 “说这话,见外了不是?”卢灿摆摆手笑道。 “两位聊什么呢?”邱达生与卢灿不熟,与霍老大倒是认识,不过关系也很一般,他今天被父亲安排过来作陪,也有着想要拉近彼此关系的用意,可怎么也融不进谈话圈子,插话都显得有些生硬。 “哦,在说番禺的灾情呢。”霍正廷笑笑,又指指卢灿,“阿灿刚才答应捐赠一船大米。” 似乎察觉自己说的有问题,他马上又补充道,“是捐赠给粤省救济总会,不用在今天的场合公布。” 他为什么特意解释一句? 原因很简单——像这种公开的赈灾义演,捐赠都是有标准的。 私自破坏标准,会让其他家族脸面不好看。就像今天的义演筹款,东华三院私下和几个大家族都有过沟通,卢家的标准是一千万港纸,算是最顶额标准,大约有四五个家族拿到顶额。如果卢家捐赠一船大米的消息同时公布,就会破坏“约定俗成”的规矩——你卢家特喵踩谁呢? 当然,如果卢家透过其他渠道进行捐赠,那就无所谓,你爱捐多少捐多少。 东华三院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其一就是刚才所说的,赈灾不是为了喂饱,而是为了饿不死。 东华三院成立一百多年,在慈善款项的运作方面,非常专业,专项救济款能精算到万元以内。也就是说,它保证每一笔钱都花费在本项救济上,绝对不会出现有专项慈善款积余的现象。 这一点可不像后世某些慈善机构,振振有词的告诉记者,专项救济款用不完,可以用在其它慈善事业上嘛。实则,这笔款项落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在东华三院,专项救济款被挪用到其它慈善上,也算渎职! 当然,综合慈善捐款,没有这种说法。 其二就是防止慈善捐赠的恶意攀比——这种事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1954年11月5日,“柏美娜”台风袭港,造成巨大风灾,损失惨重。 东华三院组织募捐。 因为争夺“慈善王”桂冠——当年东华三院为弘扬慈善而设立的尊号,罗文锦爵士与一代赌王傅老榕争得面红耳赤。 最终被傅老榕以举牌2800万港纸的超高捐赠款,拿下“慈善王”,罗文锦爵士气得吐血。 原本是一件善事、好事,却因为虚名,弄得两个家族元气大伤。 挺有意思的后续是,罗文锦爵士1959年去世,享年六十七岁,傅老榕先生1960年去世,同样享年六十七岁。两人的英年早逝,不知道与这次慈善王之争,是否有关。 在此之后,“港岛慈善王”名号被东华三院永久取缔,同时开始设立“专项救济款筹集的顶级捐献标准”。 “卢生宅心仁厚,博施济众,让人佩服!”邱达生拱拱手,语带钦佩。 卢灿笑着抬手摆摆,“邱生过奖了,力所能及而已。” 三人男人说话,另一边的三女自动息声,等他们说完,朱琳琳又笑着指指台上,“阿群,你看,碧玉那丫头也登台亮相了。” 接下来的节目是六星合唱《相亲相爱一家人》,演唱者有歌手吕方、陈友、谭校长、曾胖子、郑嘟嘟,以及温碧玉。温碧玉虽然年轻,可她却一身白色裙装,站在c位领唱。 她最近几年声名鹊起不假,可要想站到这帮歌手中的c位,还是很难的,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这首歌是卢灿为她哼唱的,也就是说,她是这首歌的版权拥有者。 小丫头的台风很不错,说了两句祝愿的话语之后,手持麦克风亮嗓领唱,“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 这是一首口水歌,难度不大,很适合她发挥。 朱琳琳这么说,其实也是意有所指——在香江,只怕没有多少人不知道温碧玉是谁的人! 王玉萍笑眯眯看着田乐群什么反应—— 三女中,王玉萍最大,今年二十七岁,以前是丽的电视台人事部经理,去年与邱达生成婚。朱琳琳比田乐群大一岁,二十五岁,选美冠军,她俩都算娱乐圈出身的人。 田乐群自小就在商场打拼,又怎会听不出两人的“幸灾乐祸”? 她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当年哪能想到,她还真能唱出动静来。当时第一次见她,还是黄毛丫头,像个男孩子一样调皮,古灵精怪。这几年,我可没少揍她。” 一句话怼的两女说不出话来——别看温碧玉在台上风光,下台后,要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想看笑话,没门! 这个答案,很出乎朱琳琳和王玉萍的预料——合着……人家是从小养大的! “还是自己培养的人贴心呐。”朱琳琳诧异之后,讪笑着附和一句。 王玉萍马上跟着补了一句,“听说卢二夫人,也是阿群你养大的?” “嗨,算是我的福气,孙丫头是我和阿灿捡来的,没成想这几年做事还算稳当,能帮忙干点杂活,没那么多坏心眼。” 这算是另类凡尔赛? 怼得朱琳琳和王玉萍都低头翻白眼——上哪儿说理去? 她俩都是所在家族的“掌门大妇”,别的家族,妯娌之间都会闹矛盾,冲击大妇权威。可卢家呢?同一房妻妾之间情同手足……就连三夫人温碧璃,也是他们家养了好几年才纳入家门! 这种环境中,谁敢挑衅田乐群的权威? 第219章 林家琐事 台风“爱伦”造成的创伤,在众多爱心人士的同心协力下逐渐愈合,港岛再度恢复繁华喧闹,而卢灿的生活,却慢慢地再度恢复平静。 薇薇安获得时尚集团推荐,进入港大文学院艺术系脱产学习,学制两年。 油麻地宝灵街的一栋四五十年代修建的唐楼中。 母亲和奶奶正在忙着收拾行礼,看着两人往行李箱中塞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薇薇安苦笑,“阿婆,妈咪,我就在港大上学,经常回家呢,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哎呀,傻妮子!公司让你带薪上学,还好心帮你支付学费,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放在心上?”阿婆伸手打了孙女一下,佯装嗔怒道,“家中我和你妈照看洗衣店,你好好上学,不要分心。学习好了,以后好好上班,怎的也要回报人家不是?” 她母亲晴婶,也在一旁点头。 薇薇安的脸上发烫,臊得慌。 回报?怎么回报?“卖身”算是回报吗? 上学的事,她没敢跟家人说实话——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企业,实习一年时间不到,就能被公司送去进修?还是带薪脱产学习? 她没再阻止,转身之后伸手摸了摸脸颊,红烫的很,心情有些兴奋,又有些纠结——自己这算是“卖身”了? 每个少女几乎都做过白马王子的梦,梦见心爱的人为自己一掷千金……可是,对方并没有给自己一分钱……而且对方与自己之间,似乎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 这算不算……没卖出去? 可是,对方没挥舞支票,却给了自己一个带薪学习的机会 台风那天之后,两人又见过一次,是卢灿约她去晚餐。灯光烛影中,他似乎问了一句,想不想去上大学,薇薇安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于是,第二天就有了这次“时尚集团推荐大学进修”的机会。 薇薇安学习成绩不太好,但她自认在艺术层面,还是有些天赋,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都受到过学校老师的表扬,只可惜,家中没钱让自己在这方面深造。因而,这次选报学习专业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艺术系专业,同时,她还准备兼修音乐专业。 两年的时间不长,但对于她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更何况还是带薪学习,每个月还能拿六千港纸的薪资,除了自己花用,还能补贴家中一部分。 按照这么想,自己应该是“卖”出去了? 她才十七岁,并不明白,心中所想的“卖”或者“不卖”并不是真的交易,而是在纠结,这场突如其来的感情中,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还有就是,她在忐忑对方究竟如何看待两人间的感情……她只是习惯于用市井中“卖女儿”的这种说法,来描述自己遇到的事。 时间会让这个小姑娘逐渐明白——“卖得好”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在时尚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司机,将薇薇安和送行的母亲,送进薄扶林道港大文学院时,卢灿接到了陈钦丽的调侃电话,“阿灿,下次可别再往我们这里塞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见你家阿群!” 卢灿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这种事,不被直接抓到把柄,那是死都不会承认!连忙辩解,“陈姐,您可是冤枉我。薇薇安是个人才,我才建议您重点培养的!” “还有,什么叫再望你们时尚集团塞人?我不就塞过两个人!” “再说了,您自个扪心想想,刘茜莉不是你们公关部的骨干?现在她去了巴黎,不也开始独当一面?薇薇安虽然年轻一些,可是,这一年的实习,您没发现,她在时尚和艺术方面,颇有潜力吗?我是再给您推荐人才,好不好!” 电话另一侧的陈钦丽翻了个白眼,还真没法怼回去。 刘茜莉被卢灿带到香江进入时尚集团三年多时间,先在杂志社工作,后调入公关部,表现得相当优秀。这次时尚集团收购巴黎电视四台,被抽掉过去担任电视台公关外宣部总监,同样可圈可点。 更为重要的是,原本以为对方是卢灿养的一只花瓶,哪曾想,三年多时间卢灿几乎没怎么过问……还不如孙瑞欣那丫头来得勤。 再想想薇薇安。 这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可做事挺沉稳,做总裁助理时心细的很,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难不成,又是一个“刘茜莉”? 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陈钦丽,卢灿对这位薇薇安有些不一样,似乎对这位小姑娘关心的过于细致,以至于薇薇安的是否安排好带薪脱产学习,都要问一嘴。当年他对刘茜莉可没这么认真,几乎算是扔到时尚集团后就不闻不问。 想怼回去,没证据。 “算了算了,和薇薇安有事没事,你到时候自己更阿群解释,别把我架在火上就行。” 卢灿磨叽着哼哼两声,不接话茬。 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时,又听到陈钦丽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姐?” “没……唉……”陈姐欲言又止,有个秒,陈钦丽才说道,“阿灿,你给姐出个主意。” 能让一向干脆利落的陈钦丽这么为难,肯定不是好事,卢灿赶紧拉起警界墙,“什么事?要是您和嘉义叔的事,我可不掺和!” 林嘉义与陈钦丽的关系还可以,可是,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就卢灿知道的,林嘉义至少有两个女人,估计陈钦丽也知道,只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你这滑头!”陈钦丽笑着叱骂一句,过了三秒钟,她声音低沉的说道,“阿灿,你嘉义叔的女儿小琴,过几天要回港,他前妻的母亲病重,这次带着女儿从英国回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去!这事呀,确实很伤脑筋。 林嘉义离过一次婚,前妻带着八岁的女儿远走英伦,很少回港。 陈钦丽是秘书上位的,她的才干绝对没问题,与林嘉义共同度过嘉丽服饰那段艰难岁月,堪称患难夫妻,但是,她最大的短板就是至今没能诞下一儿半女,这也是她为什么对林嘉义找女人睁一眼闭一眼的原因所在。 这会儿,林叔唯一的女儿要回港,估计要在香江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万一林叔的前妻发现林嘉义翻身成服装大亨,利用女儿的亲情优势,做点什么…… 这可不是那两个不能公开的外室所能比拟的,甚至有可能威胁到陈钦丽现有的名分,以及林家未来的财产继承分配! 陈钦丽能不担心吗? 听到这则消息,卢灿同样挠头。 他和林嘉义关系很好,这不假,可是,他和林嘉义的前妻,面都没见过,很自然,卢灿会偏向于陈钦丽。只是,这个问题,还真特喵不好解决。 “陈姐,小琴哪天回来?您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林嘉义的女儿,大名叫林悦琴,卢灿没见过,但无数次听林叔念叨过“小琴小琴”。 “昨天晚上,你林叔跟我说的,明天晚上六点抵港。”陈钦丽的声音依旧低沉,“阿灿,你给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 卢灿能有什么办法? “陈姐,小琴毕竟是林叔的女儿,您……大度一些,对她好一些……该给孩子买礼物的买礼物,该去机场接机你走一趟,让嘉义叔看到,你在尽力和缓与小琴的关系……” 说到最后,卢灿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方面,他确实没什么经验。 “好了好了,别在这胡诌!”陈钦丽忍不住笑了笑,“阿灿,这几天得空的话,找你嘉义叔喝喝酒,吃吃饭……喝酒吃饭时,该说什么,不用我教。” 听她这么说,卢灿哑然失笑……自己杞人忧天!以陈姐的水平,又怎会到自己这里求教? 继而,卢灿很快想明白,为啥她要给自己打电话? 秘书上位,陈钦丽的宫斗能力,绝对要比卢灿强十倍。 事实上,她今天给卢灿打电话,就是要争取让卢灿在林嘉义面前旁敲侧击地帮她说话,至于说让卢灿为她出主意……有好主意当然更好,没有才正常。 这么一分析,陈钦丽是不是很有心计? 真的很有心计!大家族的掌家女人,没点心计,真心待不长久! 卢灿清楚的记得一件事。 那还是嘉丽服饰刚刚看到转机,为联络上下游渠道,林嘉义夫妇举行一次家庭沙龙上,不知道哪位宾客提到,为什么成功的男人总是难逃美色诱惑? 现场男女,一片默然。 陈钦丽给出的答案,令人叫绝——她说,不成功的男人不会有美色去诱惑! 言下之意,成功的男人被诱惑,那是自然现象,如果没有女人愿意去诱惑,那是男人的悲哀! 有这种想法的女人,她会惧怕宫斗? ……………… 刚放下电话没一会,铃声再度响起,是米格尔·蒙特亚来自伦敦的报喜电话——怀特岛国营农场竞标结果公布,塞登农贸集团与巴列维农场联合竞标成功! 收购程序将进入实质性谈判阶段! 进入八月,米格尔·蒙特亚就带领团队奔赴伦敦,代表卢灿,参与几大项目的竞标以及后续商贸谈判。怀特岛国营农场仅仅是其中一个项目,在此后的两三天内,喜讯接踵而至! 第220章 小虎联姻 8月24日,处暑。 处暑原意为“出暑”,喻指夏天即将要过去,可是在香江,这也代表着“秋老虎”的到来,雷暴、闷热的极限天气,将会持续上演,时间在一个半月左右。 这是一段很难熬的酷热天气。 小石头穿着前后褡裢的丝绸短衫,勉勉强强地靠墙站立,眼神无辜而茫然的看着站在面前一众嬉笑的家人们,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八个月大,刚学会扶墙站立,就被卢家的女人们,拿着糖果奶瓶什么的诱惑着,迈出他的小短腿。不出预料,根本没有学会迈腿的小家伙,一头栽倒,咧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根本就没有摔倒,在身形倾斜之际,就被专职照顾他的保姆田婶一把抱住。 之所以哭,纯粹是吓得。 客厅中,卢嘉锡和卢灿,郑光荣、王鼎新王大柱父子等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郑光荣和王大柱俩人,今天刚从国内回来。 此去国内疏通关系,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按照郑光荣的说法,收获颇丰。 笑声渐歇,卢灿回到正题,“郑叔,张老夫妇有说什么时间回港?” 七月初,张老夫妇受卢嘉锡的委托,回京帮卢家疏通关系。郑光荣和王大柱回港,张老夫妇却说京城的家中,有些事要处理,暂时不能跟着两人回来。 这让卢灿莫名的有些担心——张老的身体一直不算很健康,这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怎生是好? “张老说,等天凉一些再来港,潘婶子倒是念叨过几句,说是会尽快。”郑光荣看了看卢灿,笑着说道,“一个梅雨季,把家中的家具什么的,都沤坏了。你找的那个私人代表……可不咋地。” 私人代表?说的就是张老的孙子张泽宗。 卢灿有些诧异,“泽宗怎么了?” “张老回京后发现好几件老家具都沤坏了,大发脾气。结果,你那私人代表振振有词的表示,都忙着你的事,哪有时间给老家具做养护?”郑光荣摇摇头,有所感慨,“我和大柱都还在现场呢,他就敢和老爷子顶嘴,弄得我俩都有些下不来台。” “泽宗那孩子看起来颇为知礼,怎会这样?”王鼎新端着茶杯,诧异地问道。张泽宗结婚之后,带妻子来香江住过一段时间,就住在卢家沙田别墅,故此,王鼎新也很认识。 “人没什么坏心眼,一个字,懒!”郑光荣笑着抬抬手,“整天想着干大事!” 他看人的眼光很准,张泽宗身上确实有着一股子京城爷们的劲头——勤于嘴而惰于行。同时也能听出来,郑光荣对张泽宗,很不满意。 听到这话,王鼎新颇为唏嘘——上次张泽宗来港,他还觉得这孩子不错,知礼健谈,没想到…… 卢灿胳膊肘碰碰王大柱,“大柱叔,泽宗还干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吗?” 王大柱嘿嘿一笑,“有一次,我们宴请外经贸部的几人,那种场合,那小子竟然能喝高,还打着卢家的名号吹牛……” 我去!这种事,张泽宗肯定能干得出来。 卢灿揉了揉额头有些无语,又有些替张老惋惜。 张泽宗算是张老后代中较为出色,可即便如此,也不过中人之姿,当时用他做自己的私人代表,不过是找个名头给他发一笔工资,补偿张家。 说到工作,还是徐奉顶用,大院中的孩子,眼界见识,要比张泽宗高出一大截。现在纳德轩京师分公司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张泽宗在拿总。 纳德轩总部委派的经理,也只是在进出货、对账、销售培训方面管管事,至于业务扩张、与五矿集团对接进出口资源,都是张泽宗说了算。 再联想徐奉那位南海舰队司令的老丈人……卢灿已经在考虑,等国内政策进一步放宽之后,将徐奉吸纳入京城分公司的合伙人名单中去。 这一切,都要等“私营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重要补充”这一宏观政策的出台——这一提法大约出现在1985年左右,1988年被写入宪法。 这一政策的出炉,让国内私有制经济——个体户,和集体所有制经济代表——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极大的促进国内市场经济的发展与繁荣。 时间还未到,所以还得等。 到成立合伙人制的京城分公司时,该如何对待张泽宗,卢灿有些纠结。 将他剔除在外,张泽宗肯定不满,张老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带他入股,这家伙是个事妈,指不定和徐奉闹出什么样的矛盾。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他来港一趟,和他好好谈谈。 卢灿自问对张泽宗不错,这小子可别坏卢家大事。 张泽宗的隐患,自己要背负很大原因,卢灿不愿在这问题上多说,笑着岔开话题,“郑叔,大柱叔,你们回来得正合适。” “哦?怎么说?”郑光荣有些疑惑。 “嘉义叔的前妻和孩子回港,昨个陈姐给我电话,让我有空去找嘉义叔吃饭喝酒……我和嘉义叔差着年纪呢,您二位,正合适。” 郑光荣精明人,同样不用卢灿点明,也知道这种“吃饭喝酒”啥意思。与卢灿一样,情感上他也偏向于陈钦丽,点点头,利索地答应下来,“行,回头我就给嘉义去电话。” “嘉义家的囡囡,今年多大了?”一直没说话的卢嘉锡,忽然出言问道。 “八岁离港,今年虚岁十五六了?”林悦琴具体多大,卢灿也不是很清楚。 卢嘉锡哦了一声,想了会,又对郑光荣说道,“你和嘉义吃饭时,把他家囡囡的生辰八字要过来,我给看看。” 嗯?他的话让大家一愣——看人家闺女的生辰八字,这是要合姻缘啊! 给谁合?似乎只有卢灿合适……说起来卢灿也不合适呀! 只有卢灿电光火石间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爷爷,你想合一下小琴与虎子的八字?” 上个月从新加坡回来,卢灿跟爷爷还有田乐群几个人,玩笑般的说起过“虎子恋爱”一事,当时大家哈哈一笑,纯属乐事,没想到,爷爷竟然放在心上了。 家族发展起来,联姻是必须的,在未来很长时间,林嘉义及他身后的林氏家族,都是卢家的重要合作伙伴。 卢家没有合适人选,但王小虎可以啊。 王家虽然是卢家附庸家族,可是,家资算得上丰厚,足以抵得上香江二流豪门,即便拼不过林嘉义家,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而王小虎本人,自小就在卢家大院长大,与卢灿亲如兄弟。 用王小虎来联姻,加强卢林两家关系,也是一条可行之道。 至于说……虎子十七岁,林悦琴十五岁,是不是太小了? 在这帮老爷子眼中,还真不算小,更何况,又不着急结婚,先定亲也是可以的! 听到卢灿的话,客厅中一片静谧,都看向卢嘉锡。 卢嘉锡点了点头后,又对王鼎新笑笑,“这只是我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成不成的,还要看八字合不合。当然……阿新,这事最终还要你来拿主意。” 王鼎新摸摸脑壳,踌躇半晌,“这事……我的意见……还不知道人家林嘉义同不同意呢。” 这也是个问题。 林悦琴谁也没见过,她是林嘉义唯一的女儿,林家愿不愿意将女儿嫁出门还两说呢,指不定林嘉义就要招上门女婿——这种事在香江也很常见,鲨胆彤不就是上门女婿么? 卢嘉锡朝郑光荣笑笑,“所以啊……这事阿荣,你先不要和林嘉义提,就问问生辰八字。如果合适的话,再慢慢探林嘉义的口风。” 涉及王小虎的姻缘,王大柱和辛婶夫妇,还有看热闹的田婶,也凑进来,各抒己见地聊着这桩婚事的可能性和未来的幸福指数…… 卢灿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这是活脱脱包办婚姻! 讨论的过程中,没人提王小虎有没有意见,也没有人提林悦琴有没有意见,甚至没提林嘉义前妻有没有意见,似乎只要八字相合,再把林嘉义工作做通,这桩姻缘就成功了。 哪儿来的自信? 卢灿一向认为自己受封建思想“毒害”很严重,很传统,没想到,和这帮人相比,自己依然与他们存在巨大的“代沟”! 算了,不和这帮“老古董”说话,出门,还有事呢! 麦哲龙回伦敦述职,政治部总监一职空置一个多月,前几天终于有动静,一名叫安格洛斯·格纳斯的中校,被委派到香江,暂代警务处政治部总监。 今天下午天气不错,颜理国邀请去粉岭高尔夫俱乐部喝下午茶,顺便打两杆。 卢灿估计,他是想聊聊这位安格洛斯中校。 与警务处政治部的矛盾,前后耗时两个月,是时候做个了结。 从沙田大院出来,沿着粉锦公路一路向东北,过嘉道理农场、画眉山即到,开车二十多分钟。 这次到达粉岭高尔夫俱乐部时,颜理国和李君夏已经坐在电瓶车中等候。他俩对面,还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白人,一身督察装束,正在抽雪茄。 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北爱尔兰人,安格洛斯·格纳斯。 第221章 算是了结 雪白的高尔夫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冲上果岭。 在几人的掌声中,格纳斯收回挥出去的球杆,似乎很满意这一杆的落点,微笑着朝卢灿几人点点头,又转身将手中的木杆交给球童,“换杆。” 职业高尔夫球手,在比赛时几乎都会带满十四根球杆,其中,木杆四根,铁杆九根,推杆一根。木杆未必就是木材,也有很多碳纤维,就是那种大头长杆,主要用于开球或者长距离击球;铁杆是控制落点的中距离击球所用球杆,较短,至于推杆,不用介绍了。 发烧友级球迷,多数备六根球杆,譬如颜理国,他就准备了两根木杆,三根铁杆和一根推杆。 像卢灿这种打野球的,球袋中只有四根。 这位安格洛斯·格纳斯呢?准备了两个球袋,装了整整十二根球杆。 绝对的专业级高尔夫球迷! 四人并肩走向果岭,球童开着电瓶车拉着球袋和饮用水,远远地跟在后面。 “卢先生,在来香江之前,安德鲁(麦哲龙)总监曾经和我聊过很长时间,其中就有一部分是有关卢家还有你的事情。到香江警务总署后,我也曾查阅了相关资料。” 卢灿笑眯眯看了看他,没打断格纳斯的讲话——从见面到现在,过去的四十分钟内,这位格纳斯表现的还是相当友善,卢灿想听听他对这起纠纷的看法。 “在查阅资料时,我忽然与安德鲁有着一样的疑惑。”格纳斯忽然停下脚步,双手拄着铁杆,看向卢灿,“卢家的财富增长速率,极为惊人,让我很惊讶,你……没觉得吗?” 听到这话,颜理国与李君夏很自觉地往外走了几步,抽起雪茄故作谈天,将空间让给格纳斯和卢灿——他们很清楚今天的聚会目的。 卢灿耸耸肩,笑道,“什么时候政治部兼了税务署的稽查工作?” 格纳斯没有接卢灿的调侃,继续说道,“与安德鲁不同,我是一名军人,曾经在第九皇家长枪团服役超过五年,才转入参谋总部,我更喜欢……该说的话开诚布公的说。” “ok!你说,我听着!”卢灿同样将高尔夫球杆支起来。 他当然知道麦哲龙这几年的小动作不断的真正原因——他想调查清楚卢家财富的真正来源。这一结果不仅政治部感兴趣,估计港督府同样很好奇,伦敦方面应该也很有兴趣。 卢灿甚至估测,政治部可能闻到一丝味道——早几年卢灿与阿尔达汗挖掘的几处宝藏,宝藏的挖掘和处理,不可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以香江警务处政治部的嗅觉,有所怀疑和察觉,那几乎是一定的。这才是政治部在卢家埋钉子暗自调查的真正原因! “对于卢家当年遭遇的空难事件,我深表同情。” 格纳斯的第一句话,让卢灿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他没有说话。 “在我前任留下来的卷宗中有着这样的记录:1977—1978年是卢家最低谷,加上沙田大宅别墅和文武庙商铺,卢家总资产不超过一百万港纸。” “两年之后,也就是1980年,卢家的总资产预计突破30亿港纸!” “卢先生,短短两年时间,财富增长多少倍?你不觉得这一数据,太夸张吗?”格纳斯盯着卢灿,挑了挑眉,“我在倾听,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谢你的开诚布公!不过,我很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卢灿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难道你的前任,留下来的调查报告中就没有提及,1978年卢家在缅北投资了几家翡翠矿场吗?” 这一情况,调查资料中有所提及,但并不清晰。格纳斯松开一只手,扬了扬,“我无意冒犯卢家!能和我详细说说缅北的投资吗?” “不行!这涉及到企业机密。”卢灿一口拒绝,“你不觉得这个问题越界了吗?税务署的稽查,恐怕都没有这份权力!你要想知道,通过外事部门,自行去联系缅北的税务部门!” 缅北矿场的事情,别说香江人,就连缅北政府也管不上,他们政治部上哪儿调查去?格纳斯耸耸眉,口气再度缓和,“维文,我只是想要了解情况,然后给这次调查出具一份结案报告!明白?” 虽然对方透过颜理国表达和解的意愿,才促成今天的会谈,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对调查卢家没有兴趣——谁都希望自己手中筹码更多一些,即便是朋友! 防人之心不可无!卢灿又怎么会向他说那么多? 不过,既然他要“理由”,那就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呗。 卢灿扬扬手,笑道,“我刚才已经给出答案……缅北的卢家矿场,为纳德轩珠宝的快速扩张,提供充沛的原材料。这还不够吗?” “ok!”格纳斯单手在额头上轻拍一下,想了秒,又问道,“还有一个小疑问,也需要在结案报告中给出答复,还希望卢先生提供。” 卢灿耸耸肩,示意他继续。 “那能解释一下,从1980年到今年上半年,卢家资产增长至少八倍的原因……” 六到八倍?呵呵,很好! 卢灿听到他说“六到八倍”,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政治部对卢家的调查,几乎没有太多成果。 没等他说完,卢灿抢过话头,“这就有点大惊小怪了?” “三年八倍,这个增速不算很夸张?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香江的双李家族、郑家、林家、澳门何家等等,这几年的资产增值,似乎都不低于卢家的增速?” “怎么?香江什么时间不允许爆增长的企业出现?还是说我们涉及什么违规交易?税务问题?你如果觉得不好填写报告,我可以给你举无数个事例。” “你问问颜理国处长和李君夏sir,香江股市操盘手曹仁超,1969年以五千港纸入市,现如今总资产超过贰拾亿,这是多少倍的增速?” 颜理国所在位置并不远,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讲真,他对卢家的发家秘密,也很好奇,可是,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就明白过来,格纳斯不可能从卢灿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价值。 这会儿又听到卢灿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 极有可能谈崩。 作为今天的“中间人”,颜理国可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马上笑着插话,“格纳斯总监,你初来乍到,可能对香江还算不上了解。”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每年都有相当数目的人,由白身一跃而成为百万、千万富豪,当然,也有不少亿万富豪一夜之间,赤贫如洗。” “就像这一次港元汇率暴跌,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多少投资企业倒闭。卢家主导的大华银行系,出手托市,稳住行情。” “所以……格纳斯总监,我个人觉得,你主导的调查报告,应该并不难写,如实而已!你是新人,根本不需要为所谓的前任或者部门荣誉去负担额外的东西。” “不是吗?” 相比李君夏,颜理国这番话,绝对对得起卢家这些日子的“拉拢”! 格纳斯盯着颜理国几秒,忽然露出笑容,耸耸肩,“颜sir说的对,我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问。对于卢家在慈善和公益,以及社会责任方面,我深表佩服。” 这时,李君夏笑着拍拍手掌,“打球打球!事情聊开不就好了么?” 事情似乎真的聊开,算是了结。 接下来的几天,几件警务处提请审理纳德轩安保人员的陈年旧案,都被撤诉,原本相关人员限制出境的禁令,也已经撤下来。 可是,卢灿却不敢有着丝毫放松。 从八月底开始,卢家控股管理的相关企业,进入全面审计工作,以防止在税务、贸易方面被人抓住把柄。同时,纳德轩安保也开启内部大“清查”,所有有着帮会背景和其他不透明来历者,要么被解雇,要么被派往缅北、印尼米米卡铜矿或者加拿大太子岛。 整个审计清查工作持续四个月,结果,让卢灿大吃一惊——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公司业务体系中,查处渎职、贪墨、为恶案件二十多起,全部移交警务处商业调查科处置。 同时,清除各层级员工137人,其中,纳德轩安保有十多位“来历不明”成员。 据清查组估测,这些人员全是周边相邻地区的情报人员,甚至不排除其中有为东洋和北美使馆服务的人员!这些人都是在1980年之后,纳德轩安保队伍大扩张时期加入的。其目的,不外乎关注卢家的“财富密码”,同时监控卢家的“不法行为”! 对于这些人,卢家还真没办法,只能开除了事——总不能将这些人做掉,卢家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同时,纳德轩安保必须揸紧篱笆——加紧对安保人员招募的审查工作! 这件事上,田坤是有责任的。 当然,这次大审计和大清查,那是后话。 8月30日,卢灿在福临门酒楼,招待新加坡贸工部副部长阿贾尔耶,经济和战略司司长魏胜铎,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董事长荒木中一行。 他们来拜访卢灿,是为了讨论有段时间的“专业级物流园”项目。 第222章 人才荒木 贸工部的阿贾尔耶和魏胜铎,只是来了解卢灿对于该项目的具体想法与规划,荒木中才是真正的新加坡方合作谈判代表。 荒木中的父亲是东洋商人,母亲是马来华裔,1945年出生于椰城,马新分治,落籍于新加坡,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华语、英语以及闽南话。 这是一个很会做人做事的亚洲混血。 原本是来谈公事,可他还是给卢灿带来一份私人礼物,一只锦盒中分成两格,装着两件挺有意思的东西——先秦瓦当。 其中一件是垂月形,饰乳钉纹和卷尾绳纹的单耳瓦当;另一件则是月饼形状的四叶纹瓦当。 卢灿上手看了看,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瓦当。 东西不算贵重,但很合心意,很适合出现在博物馆——卢灿现在已经过了那种看见“重器”就必须要扑上去的境界,反而对这种蕴含文化、值得研究的文物,更加热心。 这算是他的收藏境界的小小变化。 有关春秋时期的齐国文物,虎博收藏的还真不多。 也由此可见,这件礼物,荒木中是花费相当精力去挑选的,挠到卢灿的痒处。 “这两件齐国瓦当,填补了虎博的一项空白。”卢灿笑容满面的将盒子重新装好,又轻拍盒子盖,“谢谢荒木先生的馈赠,那我就不客气收下啦!” “卢桑的学识让人钦佩,一眼就看出它们来自古老的齐国。您能喜欢,我不甚荣幸!”荒木中的习俗,更偏向于东洋,站起身来朝卢灿鞠躬。 送礼的还要鞠躬感谢?卢灿连忙起身,压了压手,“荒木君太客气,我应该感谢您才对!” 贸工部副部长阿贾尔耶是印度裔,汉语不咋地,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魏胜铎则操着一口地道的闽南话,笑着,“卢先生怎么鉴定它就是齐国瓦当?” 魏胜铎演绎了什么叫做一名合格的捧哏。 春秋战国时期,最多时有一百多诸侯国,又怎么分辨出它一定就是齐国瓦当? 这东西,没点文化积淀,还真不好辨识。 几乎没有任何一位鉴定师、考古专家在不借助“考古条件”下,敢说自己能完全正确的鉴定出所有春秋战国诸侯国的瓦当,超级计算机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卢灿也不能。 但是,对于春秋战国时的周王朝、齐国、楚国、秦国、晋国、燕国以及后来的赵国、魏国、韩国等较大或者影响深远的诸侯国,建筑风格已经形成各自特色,它们的瓦当,卢灿还是能够辨认的。 这些大国留存下来的瓦当,以周王朝的最好辨认,从西周开始,几乎就没有太大的变化,以弦纹和重环纹为主,到东周,增加了龙纹和隼鸟纹,制式非常规整。 到战国时期,地域风格彰显无疑。 秦国流行单个动物图案组成的瓦当;楚国以素面瓦当为主;燕国多饕餮纹瓦当;鲁国以云纹瓦当为主;赵国以素面圆瓦当为主,有少量三鹿纹瓦当。 齐国因为稷下学宫的存在,成为当时为数不多的文化中心,在建筑规制方面有了新的突破。 这一文化影响力也表现在瓦当上,譬如,齐国出现了中国最早的文字瓦当,还非常流行规制范之下的复杂图案瓦当,如树木双兽卷云纹瓦当等等。 可以说,齐国的瓦当,是战国时期最为精彩的诸侯国瓦当,后世瓦当藏家的最爱。 卢灿当然不可能长篇大论,只挑选几条差异性和鉴别特点说了说,博得一阵掌声。 齐国瓦当的出现,让午宴的气氛变得更为融洽,双方就“新加坡国家级物流园”项目,聊得非常相当不错。 新加坡贸工部对这一项目,非常看重。 副部长阿贾尔耶笑称,这是重新定位新加坡的世界级战略位置的一大项目。 虽然有些夸张,但绝对不是瞎说。 卡住马六甲海峡,以航运和空运,联络东西方的货运,成为全球货运网络的战略节点,势必让新加坡的全球战略位置更加突出。 新加坡政府的重视,同时带来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本项目必须掌控在淡马锡财团手中。 这引起参与宴会的德银投资总裁安德烈的强烈反对。 “阿贾尔耶部长,荒木总裁,对于贵方提出的要求,我有几点不同意见。” 顾问组长米格尔·蒙特亚还在英伦,今天见面的谈判代表,卢灿安排了安德烈和钱伟参与。 钱伟是大华银行总裁,而大华银行的总部位于新加坡,他多少要给贸工部一些脸面,因而,在宴会之前,他就与安德烈商量,让安德烈唱白脸,他唱红脸。 至于卢灿……大鲍斯一般不轻易发言,只做幕后决策。 “安德烈总裁,你说。”荒木中是新加坡方的谈判代表,他微微躬身,以示倾听。 “其一,我不反对淡马锡财团以地皮、港口资源以及国家资源,充当实投资本,但是,在整体项目的预投资金还未完全确定之前,就绑定百分之三十股份占比,这不合理!” 那位印度裔的副部长,举手问道,“等等……不是说四年投资五亿美元吗?” 卢灿嘴巴翘了翘,这位部长先生,似乎不太了解实体建设的行情。 安德烈看看阿贾尔耶,又看看荒木中,笑了笑,“部长先生说的没错,我们的投资计划确实如此。不过,荒木先生应该很清楚,四年的时间中,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譬如原材料、人工的涨价,又如建筑规划的改动……所有这些都有可能改变原有投资规划,也就是出现追加投资。” 荒木中微微一笑,“您请继续,我会统一回复您的意见。” “第二点就是有关股份分配。” “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实投资金为一亿美金,再加上刚才你提到的地皮及港口资源等,要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 “本项目,德银投资作为发起方,我们的本意只是申请新加坡一块土地,新建港口,新建货运机场,建设属于我们独资的专业级物流园。” “是贵方认可这一项目,想要将其列为国家级重点项目,主动提议加入。” “因此,德银投资必须保证项目的主导权,从而带领项目的正确发展。”安德烈摊摊手,一副很顺理成章的模样,“这很合理。” 所谓项目主导,就是股份要占大头,主导项目的建设、未来运营等。 阿贾尔耶又想说话,这次被魏胜铎伸手压在他的胳膊上。 卢灿一直在冷眼旁观,想笑。 安德烈又伸出食指晃晃,“我的第三个意见是有关新加坡国际航空。” “我并不排斥新加坡国际航空加入这个项目,但是,究竟是以股东的身份还是业务承包商的身份加入,需要探讨。而且,有关物流业务体系的构建,我方要认真倾听柔佛航空以及新世纪航业的意见,才能给出‘同意或不同意’的答复。” 就在刚才,荒木中提到,物流园建成,其航运和空运业务,必须加入新加坡国际港务公司和新加坡国际航空公司。 港务公司是股东,对接业务自然没问题,可新加坡航空……就需要掰饬掰饬。 新航成立于1947年,航线连通亚洲25个大城市,要比柔佛航空实力强大得多,它的加入,无疑是有利于物流园未来业务开拓,但是,它的加入势必削减柔佛航空的业务量。 柔佛航空是德银投资的“亲生儿子”,安德烈有怎会轻易松口让亲生儿子吃亏? 等安德烈说完,荒木中清了清嗓子后,开始反驳:“卢桑,钱桑,安德烈总裁,贵方的意见我已收到。对于物流园这一项目,我有自己的理解,我想说一说,敬请您三位指正。” “新加坡物流园区项目,很多人认为‘新加坡的区位’是最大的优势,我不否认这是优势,但我更认为新加坡政府,才是本项目的最大优势。” “连接东西、沟通南北,这样的优势,吉隆坡、雅加达,甚至马尼拉,都能算得上,可为什么卢桑没有考虑这几个地方而单单选择新加坡呢?” 说到这,他对卢灿笑笑,微微颔首,“我对卢桑做出这一选择的理解是——卢桑看中的是新加坡是一个廉洁、高效的工作型政府。同时,新加坡政府在亚洲、欧洲,乃至美洲,都有着良好的外交环境,这一点至关重要,它会影响到物流园的全球招商和业务拓展……” 卢灿盯着这位荒木中,眼睛微眯。这一刻,他真的挺欣赏这位华日混血,把握住项目精髓。 对项目的理解,甚至比安德烈还要深刻。 这样的人才,能挖过来吗? 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荒木中是九十年代东芝电子崛起亚洲的头号功臣,在他担任东芝株式会社社长期间,完成了东芝从传统制造业向高科技电子、电器产业的华丽转型。 第223章 有些苗头 卢灿有一套自己的人才观,首先要会做人,其次是会倾听,再次是会思考,最后是执行力。 他身边的重要骨干成员,基本上具备这几种特征。 可是,要说真正让他很满意的,一掌之数都能数得过来。 随着卢家资本的投资越来越分散,卢灿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这些明显有着美好前景的投资项目,必须要有人来统帅和执行,他自己不可能紧盯每一个投资项目。 人才就显得越发重要。 卢家再度崛起的时间尚短,根基很浅,因而,在人才培养机制上,一直有欠缺,这几年几乎都是从港大港中大接手一些毕业生来弥补。上半年卢灿与剑桥大学签订的“委培留学”计划,算是真正开启卢家自己的高端人才培养之路。 二十名剑桥脱产留学名额,经过三个多月的遴选,终于全部落实到人。 虎园博物馆拿走了六个名额,纳德轩珠宝拿走四个,大华银行四个,润馨瓷器拿走两个,德银投资两个。剩余两个名额,被维德拍卖的胖子许佳闻拿走,一个给了拍卖公司,另一个给了维德当代艺术家基金,也就是赵太来负责的那家基金。 留学剑桥的事情,一直是卢灿亲自督办,因而各公司推荐人员名单,最终都汇总到他手中。 二十人的简历,厚厚的一摞,卢灿一张张的翻看。 推荐的人选,多半是各家企业的精干,卢灿多少都有些印象。 当然,任人唯亲,很多时候是免不了的,就像这二十人中,在卢灿印象中与沙田田心围有关的,足有四名之多,出身调景岭的也有三名。 卢灿的眉头微皱,拿着笔的手抖了抖。 这事肯定不是群姐吩咐的,群姨才不会这么无聊管这些小事,一定是主持前期筛选的人,自作主张或者说想要给田、温两家示好的自作聪明行为…… 很多国内人不理解香江的外室文化,好好的独立个体不当为啥要去当二房三房乃至外室?更奇怪的是,家中对这种事情竟然不怎么排斥和反感? 单纯是为钱吗? 也许有这部分原因,但绝不是主要原因。 看到眼前这份名单,就能找到更深层次的答案——以一个女人的非正常婚姻,换来整个家族的阶层跨越……试想一下,这样的事情又有哪个家族会反对? 单以田心约为例。 田心约田氏家族世代都以种田和水产养殖为主,随着卢家的崛起,田氏家族的人已经彻底摆脱土地的束缚。他们中的许多人,最初在纳德轩珠宝工厂、商店、钻石加工出、安保机构上班。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人又逐渐占据走上企业中层,甚至跻身部门或企业的决策层,并开始向珠宝公司以外的企业扩散——像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在招聘员工时遇到田心约的人,多少都会客气一些,条件也会宽松一些,晋升条件也会优越一些。 可以说,整个田心约田氏族人,都受惠于田乐群当年与卢家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好处! 当然,事情反过来说也可以——卢家的崛起,离不开田心约田氏族人的鼎力支持。 正因为情分压着,所以,当卢灿隐隐察觉某些不太好的苗头时,却不好直接否决。犹豫良久,最终,他还是在文件上签署了“同意”二字,然后合上文件夹,放在一边。 靠在沙发椅背上,卢灿闭上眼睛,抬手搭在额头上,使劲揉了揉。 “累了?要不,我给你捏捏肩?”温碧璃端着一玻璃杯进来,里面飘着两片如木薯般的薄片,是东革阿里泡片——从伦敦回来之后,卢灿也开始冲泡起这种曾经被他用来鄙视阿尔达汗的东西。 卢灿睁眼,朝她笑笑,又对着文件方向努努嘴,“去剑桥留学……就这么地。对了,让总裁办的人联系这二十个人,就说……晚上在沙田福临门酒楼,我请客,为他们送行。” “好的……不过,你今晚不是安排和大卫馆长一起用餐吗?”温碧璃说完,将茶杯放在桌上,拐到卢灿身后,双手搭上他的双肩,轻柔地帮他捏了几下。 大卫馆长,就是不列颠博物馆的大卫·威尔逊。他到香江,自然是为前段时间闹出的纠纷。 清雅的香水味,涌进鼻子,卢灿舒坦地向后靠靠,享受地眯着眼睛,许久才说道,“那就换成明天中午,我请这些人。” “你忘了?明天中午请嘉义叔和他的女儿,还是换成明天晚上。” 身不由己啊!卢灿挠挠头,“我给嘉义叔打电话,明天请他们父女早茶。宴请留学生的时间,还是安排在明天中午。” 东革阿里泡片很苦,温碧璃加了冰糖,依然苦得压舌根,不过这玩意确实有点效果。对此,田乐群她们深有感受,尝到甜头的她们,几乎每天都要给温碧璃给卢灿来一杯。 卢灿很怀疑,田乐群她们几人,打着给自己养生的口号,培养一头奶牛——反正又不是她们苦。 在温碧璃一副“大郎喝药了”表情的监督下,卢灿将这杯苦得渗人的水,咽下去。她这才满意地端着茶杯,夹着文件夹飘飘然出门。 卢灿赶忙又喝了一口茶水漱漱口,摇头苦笑。女人多,很风光,这不假,只是……其中苦处,又有谁能体会?也不知阿尔达汗投资的那家小药厂,提炼萃取工艺成不成熟?胶囊或药丸的研究进度,究竟到哪一步? 不行,得打电话催催这家伙。 也不知他参与的松林制片厂收购谢伯顿制片厂的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 松林制片厂收购谢尔顿制片厂,是由松林制片方主导,又有阿尔达汗在跟进,因而卢灿对这个项目的进度,还真的不是很了解。 “哪位?这么讨厌……”电话是一个女人接听的,很慵懒。 这会儿,香江是下午两点,伦敦是早晨七点,打电话是早了点,但也不至于算是打扰?卢灿撇撇嘴,这家伙昨晚又鬼混去了,这女人的声音明显不是米拉·奈尔。 “我找阿尔达汗,他还没起床吗?” “这是他的手机,我知道你找他!我问的是,你……是……谁!” 这女人的起床气不小啊,竟然敢拿着阿尔达汗的电话,对他的朋友呼喝? 把卢灿吼得一愣,估计又是松林制片厂的那些刚出道的小演员歌手或者嫩模。 只有这帮小女人,社会阅历不深,被金主花言巧语几句之后,自以为在金主男人的心中地位很高,攀上高枝,才敢冒失的接听金主电话,以及敢呼喝金主的朋友。 这种女人百分百都是过客,卢灿自然不会为她而生气,“我是维文,让阿尔达汗接电话。” “维文?谁啊?”透过话筒,卢灿能听到女人在问阿尔达汗。 几乎在同时,听见阿尔达汗低沉的斥骂,“谁让你乱接电话的?” 又听见女人的低泣和吵闹,“我不是想你多睡会嘛……” “滚!”阿尔达汗语气更严厉——金主翻脸如翻书,很可怕的,顿时,低泣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着话筒,卢灿都有画面感。 乐呵一会后,他对着话筒喊道,“行了!找个地方接电话,有点事和你聊聊。” 一声关门声传过来,紧接着听到阿尔达汗说道,“娜萨出去了,你说。” “娜萨?” “前几天认识的小车模,玩玩。”阿尔达汗的回复,满不在乎。 他和卢灿是一丘之貉,一样渣男,但阿尔达汗渣在明处,直接拿钱砸,玩玩各走各的。卢灿的渣,渣在他要人,拿到手就不愿意放,那是真渣。 “怎么,和米拉·奈尔闹翻了?” “没,她忙着呢,忙着筹备新公司,又要准备开新电影,娜萨的事她知道……” 这就让卢灿很无语了,正牌女友对男朋友找女人的事情不闻不问,这种观念很有意思啊。 “你不是说有事吗?别耽误我睡回笼觉!”阿尔达汗催促一句,又放开音量喊道,“娜萨,你打电话给餐厅,准备一份早餐。” 卢灿翻了个白眼,“松林收购谢伯顿的事情,进展到哪一步?” 一句话招来阿尔达汗的愤怒吐槽,“嗨,提起这事我就生气,英国佬的办事效率,实在太……懒得没人性。咱五月份接洽的松林,这会八月底,我们双方的投资协定,还没落实到纸面上呢,更别提松林收购谢伯顿,没影子呢!” 我去!卢灿拍拍脑门,很无语。欧洲人的办事效率,确实很差,明明两三天的会商,就能解决的事情,这都整了三个月…… 简单了解情况,还好,投资松林制片厂的事没黄。 那就行,慢点就慢点。 “这事你暂且放一放,让松林的拉夫尔·尼尔森自己折腾去。你得回米米卡铜矿一趟。” “怎么?收购自由港艾特伯格铜矿项目,有新进展?” “嗯,算是。上午,卡尔顿给我来电话,说自由港艾特伯格铜矿,计划在九月中旬召开股东会,征询股东们对于出售与否的意见……”说到这,卢灿停顿下来。无它,温碧璃又一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手中拿着卢灿的手机,还指了指,看来,有人给他打电话。 卢灿手掌朝外推推,又做了个回电话的手势,温碧璃点头,退了出去。 “他们打算开听证会?”阿尔达汗等得有些急了,主动问道。 “嗯。听说在九月中旬。”卢灿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回一趟菲律宾,看看能不能透过你的关系,找到艾特伯格铜矿现在的那些印尼土着股东,向他们放放风,就说……我们米米卡铜矿收购之后,可以继续保障他们的收益。” 第224章 冯家困局 所谓东革阿里的胶囊化,不太好问出口……卢灿这么爱面子的人,又怎会让阿尔达汗抓住嘲笑的把柄?因此,他拐着弯说道,“阿依拉,去年在北美,我投资一家app医药公司,最近要来香江建设一家医药研究中心。我记得……你不是在曼德勒收购了一家药厂吗?上次你提到的萃取工艺,研究得怎么样?两家医药公司,有没有机会合作?” 卢灿没说谎。 app医药公司,就是卢灿去年途径旧金山,投资的那家研究紫杉醇的医药公司。 前段时间,app医药陈颂熊来香江,经由卢灿联络,app医药与港大医学院、仁济医院、明德医院等多家医疗机构,联合成立香江紫杉醇科技公司。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分别投资五百万美元,成立一家专业级紫杉醇药理研究中心,选址在香江中药一条街——高升街。 这个项目,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以阿尔达汗的风流性格,他对东革阿里的需求,绝对很强,因此,卢灿用一句话稍微点点,他就会忍不住自己说……啧啧,卢灿都为自己的小聪明,骄傲! 果然,阿尔达汗根本就没觉察出卢灿的小心思,接过话题吐槽,“曼德勒的那些医务研究员,个顶个的笨得我都想抽他们!三年时间,花了我几百万美元,萃取倒是研究出来,只是什么药性保留度还是不足,专业名词我也不懂。不过,胶囊的功效不明显,我能感觉出来。等你那研究中心成立了,能不能把这个项目也纳进去?指不定香江和美国医生,水平能高一些。” 得,那就是不成功。 卢灿懒得再说,“你这次回菲律宾之后,再详谈。应该不是啥大问题。” 将东革阿里的萃取提炼,融入到药理研究中心,卢灿并不反对,但要听听陈颂熊以及港大医学院的那帮教授们的意见。 如果真的能成功…… 我去!一手握着癌症的靶向药,一手握着做男人真好,这家药品公司,想不发达都难。 挂断电话,正好又看见温碧璃在门口探头,“谁的电话,这么着急?” “戴静贤的电话。大卫·威尔逊馆长已经下飞机,戴静贤说,威尔逊馆长希望直接来见你,问你有没有空接待。” 卢灿对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顺手又拿起电话,拨起戴静贤的手提电话。 威尔逊馆长是下午两点的飞机,戴静贤代表卢灿去机场迎接,原本卢灿计划与他晚宴时再见面,没想到,这位馆长先生这么着急。 电话很快拨通,与戴静贤寒暄两句后,卢灿笑道,“戴哥,你让威尔逊馆长接电话。” 威尔逊馆长的笑声传过话筒,“维文,上次通电话,你可是说,我到香江,你会全程陪同,怎么,下午有时间吗?” “肯定有!必须有!”卢灿笑着摇摇头。发生挖墙脚事件之后,卢灿与威尔逊馆长通过几次电话,卢灿本着华人的客气习俗说过这种话,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记着呢。 “威尔逊先生,你先去酒店歇歇,酒店就在虎园博物馆附近,如果你歇不住,可以让戴馆长陪你转转虎园博物馆。我大概四点钟左右到虎博,陪你喝下午茶,晚上在虎博的小餐厅为你设宴。” “现在……你没时间?”威尔逊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意。 卢灿笑呵呵道,“我还要接待一位重要客户,见完这位客户,我会马上赶过去。” 确实有一位重要“客户”要见——新鸿基银行的冯金喜。 冯金喜又陷入麻烦之中! 这次麻烦,或多或少与卢灿有点关系。 新鸿基银行在大华银行的帮助下,度过挤兑危机,此后,冯金喜曾经组织过一次期权基金的四大股东见面会,提议继续注资加仓,以保障期权基金度过危险期。 他的这一决定,遭到百利达银行安托万的强烈反对,而美林证券亚洲总部的布鲁格,这一次也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冯金喜。 注资加仓,自然落空。 这次会面,不仅没有解决期权基金的资金问题,还使得股东之间的裂痕,进一步加大,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 首先提出退出期权基金的,是百利达银行亚洲总部的总裁安托万。 早在期权基金成立之初,安托万与冯金喜,就因为投资方向究竟是放在香江还是弯弯北市,产生过争执。当时,因为美林证券的布鲁格支持冯金喜,另一大股东卢灿不发表意见,而使得冯金喜的经营香江证券的发展思路,得以实施。 可后来的结果似乎证实,安托万当初的决定是英明的,而冯金喜是错的。 因此,在上次会议上,安托万希望期权基金赶紧止损,而不是继续往“无底洞”中扔钞票。可是,冯金喜想要继续补仓,再坚持一段时间。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赌一把”,证明自己没错。 安托万忍无可忍,当场撂出的狠话——退股。 成立option期权共同基金时,曾经有过约定,四大原始股东,都有权利随时抽出原始股本,也就是说,option期权共同基金需要出资五千万港纸,买下安托万的股份。 原本,以美林证券和卢家的实力,甚至包括窘境中的冯金喜,三家共同出资五千万港纸,小事一桩。可是,美林证券的布鲁格,这次表现很奇怪——他竟然拒绝增资收购百利达的基金投资。他认为,这笔钱,应该由option期权共同基金来出。 天可怜见,option期权共同基金被困在金融市场,还在赔钱呢,哪来的钱收购百利达的投资? 在卢灿表态时,他玩了个小心眼。 为了表明股东之间的“公平性”,他建议,有关百利达所持有的投资,要么option期权共同基金来支付,要么三家平均增资购买,以使得剩下三家股东的投资平均。 他的提议,算是断绝冯金喜从新鸿基银行抽掉资金,独家买下百利达持有投资的想法。 这就是典型的蔫坏! 于是,这件事陷入僵局。 在卢灿前往新加坡的那段时间内,难受至极的冯金喜,找到安德烈,主动提出,让出部分期权基金的管理权限,和德银投资联合出资,买下百利达银行持有投资。 安德烈答应了,冯金喜和德银投资,各出两千五百万港币,与安托万达成交易。 正当冯金喜以为万事大吉时,美林证券的布鲁格,也提出退股。 他不仅提出退股,还提出美林证券退出新鸿基银行的股东体系,也就是说,他要把美林证券所持有的20新鸿基银行股份卖掉。 本着内部股东优先购买的原则,提前一个月通知冯金喜,如果冯金喜不想收购,那么,美林证券将在一个月之后,公开挂牌出售。 这绝对是一记晴天霹雳。 一年前,布鲁格与冯金喜还惺惺相惜,怎么现在突然就出现一百八十度变化? 其实,这一转变,又与卢家有关。 最开始,布鲁格对于结交卢家,是很认同的,毕竟,卢家是香江的黄金大户,这种资本家族,对于世界四大投行之一的美林证券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资源。 因此,在冯金喜提到,拉拢卢家成立期权共同基金,布鲁格表示双手赞同。 但是,期权共同基金的经营“失误”,让布鲁格对冯金喜的“金融才能”产生怀疑。 这不奇怪,西方金融家一向以业绩来衡量才能,之前那点所谓的欣赏,其实也是建立在冯金喜以前所表现的能力之上。 紧接着,卢家掌管的大华银行,低息借款给身陷挤兑风波中的新鸿基银行。这件事让同为金融家的布鲁格很不理解,同时升起警觉——卢家与冯金喜似乎正在缔结利益联盟。 因而,布鲁格在随后举行的期权基金注资会议,表现得很沉默。他必须考虑,卢冯结盟,可能会给美林证券带来的什么样的风险?美林证券要不要提前止损?正是基于这一考虑,他拒绝了冯金喜提出的“三家出资承接百利达持有的投资”建议。 随后发生的,卢、冯两家联手,与百利达银行达成交易,这让布鲁格下定决心,提早止损,以防止美林证券的利益,被卢冯两家联手吞没。 他做的很决绝,干脆利落,不仅要退出期权共同基金,还要退出新鸿基银行的股东体系。 布鲁格的这一做法,对于冯金喜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新鸿基银行刚刚度过挤兑风潮,哪来的资本回购美林证券所持股份? 三天之后,更坏的消息传来——安托万向冯金喜通知,百利达所持有的新鸿基银行股份,同样要挂牌出售。 百利达给出的挂牌理由是,香江的金融市场,会因为中英谈判的拉锯战,而陷入相当长时间的混乱之中,并不是投资的合适对象,而此时,弯弯金融市场又在逐渐开放,显然是介入的好时机。因此,百利达需要筹集足够的资金,在北市开设办事处,并成立百利达银行北市证券基金! 两位大股东先后叛变,让冯金喜欲哭无泪。 举目四望,全香江都陷入金融低潮中,能帮自己脱困的,似乎只有卢家…… 只是,这一次卢家还会帮他么?匆匆而来的冯金喜,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225章 弯弯股市 其实,卢灿自己也没有厘清该如何对待新鸿基银行。 确实,基于金融资本的天然吞噬性,他很想得到新鸿基银行的完整控制权,并为此,在以往的交往中,给冯金喜埋了不少坑。 可是,当真正到了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物议啊! 此前,卢家一直在维持“帮助新鸿基银行”的形象,可是,帮着帮着,把这家银行的控制权拿下,这会引发什么样的社会舆论? 就像,一副热心肠去帮忙困难的隔壁邻居,结果临走时不仅将邻居家的房产带走,还顺带拐走他的黄花大闺女…… 毕竟,华人是讲究面子的,卢灿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在行业中,卢家与郭家就大华银行之争,已经遭受过非议,如果这次再将新鸿基银行抢到手……呵呵,卢灿都能想到,金融业内人士以后见到自己,都得绕道走。 可是,真要卢灿放弃这次机会,他又心有不甘—— 实在是……新鸿基银行是非常不错的“投行”坯子! 卢灿为什么纠结于这一点?大华银行还不足够优秀吗? 这里就涉及到“投资银行”“商业银行”以及“全能银行”的职能区别。 投资银行主要服务对象为“资本市场”,譬如证券承销、企业兼并收购及重组、投资分析、项目融资、基金运营等等。 也就是说,投行是专门为企业、资本提供专业、全面服务的银行。 与投行相对应的是商业银行,商行承担的是存款、贷款、汇兑、储蓄等银行中间服务,它的服务对象是货币。 八十年代的香江,有关投资银行、商业银行和全能银行的全面界定,还未出笼,基本上所有银行都是商行和投行混着做,俗称“混业银行”“全能银行”,国内称之为“综合银行”。 譬如大华银行,它经营货币,吸储放贷,但是,它有自己的投资分公司;又如汇丰银行,它也是一家典型的全能银行——汇丰的投行属性同样很足。 但是,随着金融市场的服务细分越来越细致,亚洲经济全面复苏,企业数量井喷般的快速增长,全能银行在混业经营时,免不了会出现利益冲突和风险控制,这时,就需要一家专业的投行,来满足各种各样的企业资本需求。 简而言之,卢灿组建的资本机构中,有德银投资这样的资本商团,有大华银行这样的综合型银行,也有九龙银行、廖创兴银行这样的偏商业属性的吸储放贷机构。现在,就缺一家专业的投资银行。 冯金喜可能不太懂得投资银行与商业银行的区别,可是,他天生就擅长于证券经纪、资本运作,因而,他创建的新鸿基银行,带有很强的“投行”属性。 将这样一家银行,改造成专业级的投资银行,会很方便。 这是卢灿对新鸿基银行恋恋不舍的根本原因。 “冯总,为什么不去试试汇丰或者渣打?或者去银行公会问问?”卢灿为坐在对面的冯金喜,补上茶水,笑着问道。 讲真,卢灿不太想再度借贷给冯金喜,尽管对方提出的条件很优厚。 冯金喜来找卢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借钱贷款,只字未提德银投资收购百利达所拥有的的新鸿基银行股份,这让卢灿心中有些不太高兴——真把卢家当冤大头? 当初百利达投资八千万美元,拿下20的新鸿基银行股份,现如今,怎么也要近亿美金。卢灿是金融家,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答应对方?对方又能拿什么资产质押这期贷款? 重点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冯金喜拿什么来质押? 冯家有一些物业,这些房子店铺之类的东西,在地产颇为萧条的1983年,其实算不上太值钱。 冯家的第二份资产就是新鸿基银行,可上次借款就是用新鸿基银行股份抵押的,这次如果再用……万一银行还不上款,大华银行就能申请债转股,成为第一大股东。 冯金喜会这么选择吗?更何况,现如今的情形,新鸿基银行很难再抵押多少贷款。 第三大资产就是冯金喜持有的美林证券225的股权。这份资产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已经被送去抵押。以冯家现如今的资本状态,被抵押的可能性,不小。 如此一排除就会发现,冯金喜完全没有等值的抵押物。 不是说卢灿现实,而是,生意就是生意。 冯金喜也是人精,从这句问话中,就听出卢灿的推诿之意。他迟疑了一会,摇头苦笑,“新鸿基的注册银行是渣打,渣打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好,况且,在新鸿基银行成立之初,辛国元大班已经给过我不少帮助……至于汇丰沈大班我也去找过,他那边……也遇到一些问题。” 辛国元是渣打银行总裁新格威尔的中文名,汇丰沈大班就是沈弼。显然,这两位都没有同意为新鸿基银行的借贷。同时,卢灿还能肯定,冯金喜已经在渣打银行有过贷款。 至于银行公会组织,冯金喜提都没提。 香江银行公会,成立于1973年的金融股灾之后,本意非常好——透过这家公会,实现港澳区的资本互助,共同抵御风险。 可是,等它成立之后,迅速被香江地区的几家超巨资本方控制,形成五大派系,像什么汇丰系、渣打系、宝成银行系也就是后来的中银香江银行、农商盟系即弯弯的农商合作社、交通银行系——这里的交行并非后来的国内交行,这个交通银行系出自于解放前的交通银行,但此时,它代表的是1939年成立于菲律宾的金融资本,也就是东南亚资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国外资本和本岛资本。 最近几年,随着卢家的崛起,大华银行系正在形成。 香江银行公会48个,几乎都被这些资本体系占据,相互之间扯皮、埋坑、扯后腿。 至于说合作互助……派系之内的几家还有可能,派系外的金融机构遇到危险,其它派系没去落井下石,已经阿弥陀佛。 这就是香江金融业的内卷现状。 故此,冯金喜提都不愿提。 卢灿陪同冯金喜喝了半个钟头的祁门红茶,听他聊着这一个多月来的变故。 他一边咪着茶水,一边琢磨着安托万这人。 对于百利达银行的安托万,卢灿的印象很不错,相当有才能。他所看重的弯弯金融市场,此后八年,可谓顺风顺水,连着名的87年“黑色星期一”全球股灾,都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一直到东洋经济九十年代初崩盘,才遏制住弯弯金融市场的疯涨。 也就是说,安托万“上车”的机会把握得非常好。 要不要主动和安托万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和对方合作一把? 弯弯的金融“黄金期”,卢灿同样很觊觎。 自己不方便出面,但可以让安德烈私下宴请安托万。 嗯,就这么办! 殊不知,几年以后,因为卢灿突如其来的想法所达成的各做,给卢家带来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是后话……算了,反正这事也不让细说,就在这里简单说一说。 百利达银行是法国最大的工业银行,在多家知名法国工业公司都有投资。法国有一家世界驰名的军火公司达索,百利达也是其股东之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百利达北市办事处的撮合下,双方进行了“护卫舰”以及后来的“幻影2000”交易,造成国内与巴黎的外交纠纷。 卢家因为是百利达银行在亚洲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受到一定的牵连。 此时的卢灿,对百利达银行的了解,还只是简单的将对方当成一家金融机构。 冯金喜的谈话中,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示会拿什么来当贷款质押,卢灿不想再跟他墨迹,同时也打算给对方一点压力。因而,他果断的中止谈判,抬手看表,起身笑笑,“冯总,你提到的贷款,我需要和钱伟、安德烈商量之后,再给你答复。这会儿没时间陪你,大英博物馆馆长大卫·威尔逊来拜访虎博,两点钟抵达,我约了他一起下午茶,你看……” 卢灿突如其来的中断会谈,冯金喜神色愕然。 原本,他还希望与卢灿畅谈一番,聊聊新鸿基银行和期权基金的下一部动作,以展现银行、证券公司和基金的未来发展前景……这些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对方就“端茶送客”。 整得他都不会了。 只好随着卢灿起身,笑容有些讪讪的,“阿灿,贷款的事情……还请放在心上。” “冯总,您放心,我会放在心上的。”卢灿笑笑,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这边真的没时间了,要不……您去安德烈的办公室坐坐?” 没和卢灿深入交流,冯金喜只能退而求其次,他笑着点点头,“那行,你忙,我去和安德烈总裁打声招呼。” 让他去找安德烈,是因为有些事情卢灿不好明说,但安德烈却没这顾忌。譬如,让冯金喜用他的美林证券股份来质押担保,或者将百利达的股份交易权让给德银投资等。 下午四点,卢灿抵达威尔逊馆长下榻酒店时,意外地先遇到杰西卡·罗森。 她正在酒店大堂等候呢。 第226章 中国红茶 没猜错的话,杰西卡·罗森应该是挨批了,这不,被威尔逊馆长赶到楼下来接人。 卢灿佯作不知,笑着招招手,“罗森小姐,怎么在这里?” 杰西卡·罗森给了他一个白眼,鼻子中透出一声轻哼,“威尔逊馆长在楼上,他让我在这迎接你。走,我带你去见他。” 说完,一扭腰,袅娜地走在卢灿前面。 卢灿耸了耸肩,跟在她身后,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一米远前方那左右摆动的腰臀上。 罗森骨架较大,腰围不算细,可有臀围的衬托,小腰同样显得迷人,标准的“花瓶腰”。 欧美女子婚后快速变老,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罗森虽然年过三十可现在依然单身,因而,身材和皮肤都保持得不错,又因为长期从事艺术品研究,身上自带知性美。 所以,如果单论美丽和成熟,杰西卡·罗森确实对得起“大英博物馆一枝花”的名号。 似乎觉察到卢灿的目光,一进电梯,她立即闪身靠向拐角,将臀隐藏起来。 卢灿呵呵一笑,“罗森小姐……是对我有意见?” “你说呢?”她微抬下巴,深蓝色的眼眸瞥着卢灿,“我的人,现在连参观虎博工作室的机会,都没了。” 自从六月底莫士辉举行的《烟壶杂志》推介会上,卢灿与她见过一面之后,罗森及其队员,就已经被许可进入修复室继续观摩。可是与此同时,虎博也给他们下了禁足令——只允许他们观摩那些从大英博物馆带回来艺术品的修复工作,其它地方,一律不准踏足。 杰西卡·罗森提出过抗议,却被福伯、戴静贤直接驳回,卢灿的电话又打不进去…… 所以,她对卢灿现如今一脸无辜的样子,恨的牙痒痒。 卢灿的胳膊搭在电梯的扶手上,舒展着双臂,“罗森小姐,该不会以为这点事也是我吩咐的?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这种小事?” 确实与卢灿无关,是虎博管理层做出的决定。 罗森翻了个白眼,再度哼哼两声,不愿搭理卢灿——在她看来,这事即便与对方无关,也是他的意志体现,所以,罪魁祸首依然是他! 电梯中安静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间电梯,气氛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杰西卡·罗森不自主地再度向后缩了缩。 别看她嘴上倔强,可经历这件事之后,尤其是在卢灿硬扛政治部还能获胜之后,她打心底有些“怕”对方——事发当天,卢灿在饭店所说的话,全部实现——罗金生远走伦敦,温斯特·史密斯被警局解雇,她自己也被威尔逊馆长训斥过几次…… 威尔逊馆长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修复与卢灿的关系,希望对方尽快启动印第安文化研究项目——这个项目需要虎博或者说卢灿来投资的,目前还处于中止状态。 倒时差,是对生理紊乱的一种调节。最好的方法并不是睡觉恢复身体,而是强制着自己按照当地的时间来作息,让身体快速适应下来。 见到威尔逊馆长时,他已经开始喝下午茶,努力让自己保持香江下午时间的生理兴奋。 “馆长先生,真高兴这么快见到你!”卢灿上前与对方轻轻拥抱一下,又看了看四周,“戴馆长呢?他没在这陪你?” “我在酒店洗了个澡,让他干坐着干嘛,都挺忙的,就让戴先生回去了。”威尔逊笑着招招手,“快坐。罗森,你也坐。” 卢灿却没坐下来,笑着伸手邀请,“要不……我陪你去虎博?我在那还藏着几罐祁门红茶,那可是祁门红茶中的老字号,日顺茶厂的手工捻茶。据说,女王和菲利普斯亲王都很喜欢呢。” 威尔逊似乎被挑起了兴趣,笑道,“是嘛?那我得去尝尝。你稍等,我去换套衣服。” 旁边的罗森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对卢灿“马屁”行为的鄙视。当卢灿目光移动到她身上时,这女人立即换上一丝笑容,“祁门……红茶?很有名吗?为什么我在伦敦只听说过中国红茶?” 其实,卢灿看到她眼底的鄙夷,笑着扬扬手,“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气得罗森再度翻了翻白眼。 这时,在内间换衣服的威尔逊馆长笑着问道,“维文,我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这就不能不回答。 “中国红茶,是一种统称,事实上,从十九世纪下半叶开始,出口到欧洲的中国红茶,大致分为三种,建德红茶、祁门红茶以及宁州红茶。建德红茶产地在中国浙江省建德县,祁门红茶产业jx省祁门县,宁州红茶主产区为江西宁州修水县。三种红茶,因产地不同,品质优越而得名。” “有句中国话怎么讲来着?有心……处处皆学问?”威尔逊馆长说完,自己也笑起来,又问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处处留心皆学问……卢灿笑笑,没去纠正这个小错误,意思对就行。 “单纯从制茶工艺来说,其实三家红茶,都差不多。不过,在经过上百年的发展,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宁州红茶是中国最早的红茶流派,整个制茶体系,大约成型于十八世纪末。因为开创红茶工艺时间太早,也就不可避免的受到中国传统功夫茶和绿茶的制茶工艺影响,因而,宁州红茶更多的是作为功夫茶的一个品类,对汤色、茶汁的醇度有着很高的要求。因此,宁州红茶的茶汤,很醇,耐泡。” “祁门红茶的成型时间,大约在十九世纪下半叶,1870年左右。” “创建祁门红茶这一名号的,是清朝的一名武官,名叫胡元龙。他们家是祁门当地的世袭把总,所谓把总也就是当地驻军的小头目,这种职位是世袭制。” “胡元龙家族在祁门颇有财力交友广阔,,有大片茶山。” “当时的祁门,生产的并非红茶,而是安茶、青茶。哦,安茶是介于绿茶和红茶之间的一种半发酵茶,青茶就是乌龙茶。” 给外国人普及中国茶知识,真心太累,即便威尔逊和罗森对亚洲文化有着不错的研究,可想要完全听明白卢灿讲述的内容,依旧难度很大。卢灿不得不以浅显易懂的语句,来为两人做科普。 “当时,这两种茶叶不太好外销,因此,胡元龙组建技术团队,开始研究更有前景的红茶制作方法。他邀请到当时着名的红茶制作大师舒基立,按宁红经验试制红茶,结果,意外地大获成功。” “于是,他在祁门创建日顺茶厂,同时组建儒信园茶行,打通京师、沪海以及泉州、羊城等地的茶道,让祁门红茶远销世界各地。” “祁门红茶之所以能后来居上,更受欧美人士的欢迎,是因为它取消了功夫茶的繁琐,改装成袋装茶,更方便饮用。同时,祁门红茶在茶汤的色泽上,更偏向于欧美人士喜欢的玫瑰红,视觉感官很舒服。威尔逊馆长,我刚才提到请你喝的红茶,就是日顺茶厂出产。” 卢灿之所以将祁门红茶说的更具体,就因为要体现自己邀请他所品尝茶叶的“珍贵”。 嘿嘿,心机男! “是嘛,太感谢了!”说这话时,威尔逊馆长已经换好衣服,披着外套走出内间,对卢灿笑笑,“我已经迫不及待。” 三人出门,卢灿与威尔逊馆长又聊了几句闲话。 等待电梯之际,罗森忽然问道,“你刚才只介绍了宁州红茶和祁门红茶,还有一种……” 她扬扬手,没想起来建德红茶的名字。 卢灿一乐,她还记着呢,求知欲真强! 对她笑了笑,“建德红茶与祁门红茶的发展历程差不多,都是因为十九世纪下半叶外销市场的巨大需求而做出的改变。” “原本也是清茶和绿茶茶厂,后来有一位在闽省做官,叫做余干臣的官员,退仕回乡开设红茶制作工坊。又因为闽省是当时对外贸易的中心之一,这位官员在闽省做官期间,曾经与当地负责外销的商行,关系融洽,遂得已将他家制作的红茶,外销欧美。生意越做越大,使得建德县周边都开始生产红茶,因而有了‘建德红茶’称呼。” “建德红茶相比另外两种,也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是它的形状非常好。” “建德属于浙江省,而浙江省有一款非常知名的绿茶,就是西湖龙井。建德红茶,在创制之初,受到一点绿茶工艺影响,茶叶的外形非常漂亮,有着‘形似兰花,香气如兰’。” “这算是建德红茶与宁红和祁红之间最大的差异。” 说道这,卢灿摊摊双手,“有关建德红茶,我也只是听说……” “为什么?”罗森不解。威尔逊也跟着呃了一声,以示疑问。 卢灿眉头一扬,略带苦笑,“在中国,绿茶是主流。从四五十年代,中国红茶的外销市场几乎消失殆尽之后,红茶的生产迅速萎缩。建德红茶,没了外销贸易支撑,现在那片茶山,部分改为传统的绿茶工艺,还有部分被改为农田,满足粮食需求……” 卢灿说的是实情,创造巴拿马金奖辉煌的建德红茶,准确说“里洪坑红茶”,销声匿迹几十年,一直到2010年前后,才部分恢复传统红茶生产。 殊为可惜。 “哦~~真是太可惜了!”杰西卡·罗森连连感叹。 几人走出电梯时,她忽然很认真地说道,“维文,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拯救这种即将或者濒临失传的传统工艺呢?你应该承担起这种社会责任!” “咳咳咳!”卢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是自己能干的?八十年代初……濒临失传的中国传统工艺,那可是成千上万种,自己倾家荡产也无法一一拯救啊! 似乎没看到卢灿的窘态,罗森继续坚持,“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站着说话不腰疼!卢灿几乎没考虑,脱口而出,“好啊,我出钱,你组织人马来做?” 第227章 秘钥之册 下午茶+简单参观+晚宴,卢灿将威尔逊馆长送回酒店,已经夜里九点多。 晚宴上威尔逊喝得面红耳赤,好像有点多,斜躺在房间沙发上不愿动弹。听到卢灿告辞的话,只是眼皮努力地睁了一半,又朝罗森抬抬手,示意她送卢灿下楼。 卢灿摆摆手,转身出门。 罗森犹豫一下,也跟着出来。 卢灿笑着朝她挥挥手,“不用送,你早点休息。” 孰料,罗森竟然摇摇头,“维文,到酒店大堂坐会儿,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刚好电梯来了,卢灿伸手邀请,“很重要?” 罗森走入电梯,转过身问道,“你下午说的……是认真的吗?” 卢灿有点懵,自己承诺过她什么了?好在罗森的解释,紧随而来,“我说的是……有关类似于建德红茶工艺失传的拯救……” 晕!这事她还记着呢?卢灿瞪大眼睛,“罗森……你该不会真的有这想法?” “不不不,你理会错我的意思。”罗森连忙摆摆手,也让卢灿松了口气——她如果真的接下这活,卢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如果放在十年或者二十年后,拯救中国传统工艺,卢灿还是敢于让她去负责,大不了掏一笔钱,让她折腾去呗。可这是1983年,国内开放不到年,可以说,九成以上的地方,思维还没有转变,一帮境外人士去国内四处晃荡……啧啧,卢灿可不敢。 “那……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么?”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卢灿一错愕,没及时回答她的问题。 罗森捋了捋刘海儿,笑道,“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旗下的一个小机构,你没听过也很正常。这家机构,致力于全球人文遗产和自然遗产的保护工作,成立于1976年,办事处位于巴黎,我的一位很好的朋友,就在这家机构工作。” 卢灿都被她说懵圈了,你敢说世界遗产委员会是一家小机构? 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现在的世界遗产委员会还真是个小机构,组织成员国不过二十来个国家,根本没啥影响力,也没啥公信力,成立三年才开始认定第一批世界遗产,结果原定的二十一个名额,只有十二家申请……都没满额! “世界遗产委员会……我知道。”卢灿点点头,“你的意思是……” “我朋友曾经告诉过我,世界遗产委员会旗下有一个世界遗产基金,对为保护遗产而申请援助的国家给予技术和财力援助,援助对象包括自然遗产,也包括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譬如你所说的失传的某些传统工艺……” 她时不时比划着手势,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卢灿捏着下巴,琢磨着她提及的世界遗产委员会,以及未来会非常有名气的“非遗”……想要在世界文旅版图有话语权,抢占世界遗产委员会和非遗组织审批委员会,是两个不错的选择。 正好电梯门打开,罗森停顿下来,迈步出电梯的同时,又扭头回问卢灿,“维文,你觉得怎么样?” 卢灿刚才低头垂目,手捏着下巴的样子,很像是在倾听,实则,除了开头那几句,后面罗森说什么,他半点也没听到。 这让他怎么回答? 好在他久经沙场,脸不红心不跳,先是一伸手示意前方,“注意……看人,别撞上。” 等两人走出电梯,已经等候在此的阿忠将两人护在身后,卢灿与罗森并肩往酒店大堂方向走。卢灿趁机问道,“我对世界遗产委员会很陌生,需要有一个了解的过程……罗森,方便让你朋友给我打个电话,详细介绍一下吗?” 很不错的借口,完美的掩饰自己没有听清对方提议的尴尬,卢灿为自己点个赞。 罗森耸耸肩,“ok,当然可以。” “那……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酒店大门在即,卢灿放缓脚步。 罗森也放慢脚步,沉默了片刻后,盯着卢灿轻声问道,“还有就是……维文,你是不是也听说过……卡尔卡松宝藏吗?” 嗯?原来她也知道手中的那幅小版勒南兄弟的画作,与卡尔卡松宝藏有关?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那……上次她为什么同意用那幅画来做交易? 卢灿心头一震,回视着杰西卡·罗森三秒钟后,微笑点头,“听说过这个传闻,不知真假。” 似乎鄙夷卢灿之前的“骗买”行为,罗森嗤笑一声,两只手臂环抱在胸前,站定脚步,“你手中是不是也有一幅秘钥之册?” 秘钥之册?讲真,这个名词,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应该指的就是那六幅小版油画。 虽然已经是夜里九点半,可这座富丽华大酒店有夜场酒,有顶层旋转餐厅,因此,进出酒店大堂的客人,并不少。 这里不适合谈话,卢灿朝不远处的歇息处伸伸手,“去那里坐会儿。” 卢灿又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一名侍者招招手,那名工作人员连忙小跑过来,躬身问道,“卢少,您有事吩咐?” 富丽华大酒店位于中环干诺道,傅老榕家族的产业,目前是傅老榕的孙子傅后则在负责。傅家在小天星轮渡公司有点股份,傅后则与胖子许佳闻关系不错,当年卢灿与许佳闻等人筹备毕业小拍时,傅后则曾经到场捧场,他本人更是蓝湾游艇俱乐部的高级会员,卢灿与他的关系也很不错。 又因为富丽华酒店距离虎博不远,因而,这里被卢灿定为虎博的定点招待酒店,因而,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卢灿的,自从卢灿一出现,就有人目光始终关注着他的动向。 卢灿微笑点头,“给我准备两杯咖啡,我和罗森小姐聊点事。” 工作人员去准备咖啡,卢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着罗森往人少的歇息区走去。 他对卡尔卡松宝藏不热心,不代表他没有好奇心,看杰西卡罗森的样子,似乎对卡尔卡松宝藏很了解,他自然不会放过。 罗森似乎很满意卢灿的反应,环抱着胳膊,走在卢灿身后,挑了个他对面的空位坐下来。 卢灿也不绕弯,直接问道,“秘钥之册,说的是勒南兄弟的六幅小版油画?” “你连这都不知道?”罗森放下胳膊,却又将腿架起来,露出雪白的脚踝,一翘一翘的。 卢灿抬了抬手,又摇了摇头,笑道,“可能你不相信,对于所谓的清洁派宝藏,我不是很热心,你觉得我缺钱吗?如果我真的热心,上次你提出交易时,我为什么不答应?” “之所以想要打听,纯粹是男人的猎奇心理在作祟。”他往后靠了靠,眼光落在那白得耀眼的脚踝上——这女人竟然没穿丝袜? 罗森一窒,自从她提及卡尔卡松宝藏后所酝酿的气势,有所衰减,身体坐直了些,“真不感兴趣?那可是据说藏有圣杯的宝藏!” 与之相对,卢灿则更放松,“那又能怎样?传说而已。我承认,我感兴趣,但是,并不热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罗森撇撇嘴,眼珠右斜,似乎不相信,但也没反驳。 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两杯速溶咖啡,放在两人面前,又微笑着躬身退下。 卢灿做了个请茶的手势,自己端起咖啡杯,拿着小汤勺搅拌两下,虽然是速溶咖啡,可还是蛮香。他一边搅拌一边笑道,“罗森,看得出来,你对卡尔卡松宝藏,也很有兴趣。我们做个小交易,你说说有关卡尔卡松宝藏的信息,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勒南兄弟小版画作下落,怎么样?” 这个女人看似很聪明,实则还是很好拿捏。当卢灿提出这个交易时,她明显心动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卢灿话语中的陷阱——卢灿所知道的勒南兄弟版画,究竟是几幅? 她放下架着的腿,同样搅拌起咖啡,“你想知道哪些?” “你所知道的全部!” “信息量会很大……” 卢灿拿着汤匙敲敲杯壁,发出叮叮脆响,“所以,我让人准备了咖啡,你可以慢慢说。” “你知道……中世纪教皇英诺森三世发起阿尔比十字军武力清洗异端的事件吗?” 这就是着名的“阿尔比十字军事件”,卢灿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教廷为什么要针对清洁派?”罗森又问道。 卢灿对宗教了解不多,但是对于清洁派为何被打压,却研究颇深,笑道,“严格二元论,还有,反对教廷的复活教义?” “没错。”罗森点点头,卢灿所知晓内容,比她预计的要更宽泛,“发动战争的理论依据,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因素是清洁派所拥有的圣物,被教廷觊觎。” “圣物?宝藏中确实有圣杯?” 传说中,基督教有十三大圣物,分别是:金约柜、都灵裹尸布、圣杯、圣包皮、真十字架、朗基奴斯枪、圣钉、圣荆棘冠、圣帕、圣袍、圣骨、基督圣像、基督圣甲虫。 有关这些圣物的来历和形成原因,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一一介绍有灌水嫌疑。 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是,在东方人看来这些应该都是传说中的物体,不应该存在于世间,可是在西方,这十三件圣物,不仅屡屡见于文字记录,还有几件竟然有“真品”存在! 譬如耶稣受刑时所穿的那件深红色衣服,也就是“圣袍”,如今被珍藏在法国夏特尔主教堂; 又譬如都灵大教堂所收藏的“圣裹尸布”; 还有曾经杀死耶稣的朗基努斯之枪,也就是“圣枪”,在断成三节之后,分别被维也纳霍夫堡博物馆、罗马奥古斯丁教堂、大格拉斯顿柏立修道院所收藏。 无数宗教人士信誓旦旦的说,那是真品。 还有科隆大教堂所珍藏的“三王圣骸”,也就是“圣骨”——注意,可不是耶稣的骨骸,而是圣婴诞生时前往朝拜的三位东方贤王遗骸。 这就让人匪夷所思。 今天,罗森又信誓旦旦的告诉卢灿,圣杯真的存在,就在卡尔卡松的宝藏中。 她曾经在大英博物馆的一份名叫查理·奥托的人,所写的笔记中,找到相关记录。这位查理·奥托也不是普通人,疑似十三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的侍从官。 第228章 西澳投资 大卫·威尔逊馆长原计划在香江逗留五天,可是,最终却待足了八天。 前几天,他几乎蹲守在虎园博物馆。 不仅拉着卢灿,签订双方就印第安文化研究项目的协议,还将虎博的目前开放的三十五家展馆,走了一遍。不仅如此,连储藏一二号大仓,他也简略看过一遍。 至于四家研究中心,修复中心,自然也少不了,他甚至还跑了一趟元朗,参观虎博的衍生艺术品加工工厂——专门生产复制品和纪念品的工厂。 卢灿给威尔逊馆长大开方便之门,引来杰西卡·罗森无数次白眼——她到虎博之后,连十分之一的待遇都没有。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如果她知道这句俗语的话,一定会这么说! 后面三天,威尔逊馆长开始接受香江各家高校的演讲、学术交流活动的邀请威尔逊馆长不仅是一位博物馆学家,更是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伦敦大学生物学教授,世界知名的古生物学家。 卢灿实在搞不明白,一位生物学家,为什么会成为世界最大博物馆的馆长? 实在不明白欧美人的脑回路。 威尔逊在港期间,卢灿虽然没有时刻陪在他身边,可也每天都会见一面或者陪他吃餐饭,也算对得起邀约时的承诺。 威尔逊馆长的回程航班,预定的是9月6日英国海外航空公司晚上8点的那趟直航。 中午,卢灿在富丽华酒店顶层旋转餐厅,为他举行送行宴。 虽然是卢灿请客,可他却没资格坐主位。威尔逊馆长坐在主宾位置,他的左手边是福伯、饶老,右手边是港府康文署的杰特林署长、港大校董,文学院裴俊明院长。 卢灿和戴静贤只能屈居背对房门的下手座,他的上手位是香江茶博馆利亚姆·卢克馆长,下手位是罗森,戴静贤等人。 罗森对戴静贤的印象很不错,自从入席,就侧着脑袋与戴静贤聊天,基本不怎么理会卢灿。 卢灿当然知道其中原因。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绝对是十三世纪初欧洲地位最显赫的人物,1220年,他被推举成为普鲁士国王,同年,加冕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第六次十字军东征就是这位皇帝指挥完成,最终拿下圣地耶路撒冷。 最有意思的是他在这次东征中所采用的方法——谈判和联姻。 1228年,腓特烈二世帅军队开启第六次东征,很多人都以为这又是一次大战,可事实上,他避免任何战场上的交锋,坚持以军队为后盾,通过谈判手段换回了耶路撒冷。 不仅如此,他还答应,重建耶路撒冷王国并自任国王,同时与原国王布里昂的女儿,年仅十三岁的伊莎贝尔二世结婚。 看似胡闹的做法,竟然真的成功了——他兵不血刃的拿下耶路撒冷。 为此,埃及苏丹称赞他为“最好的欧洲君主”,是和平福音缔造者。 但是,他的这一做法,激起了1227年担任教皇的格里高利九世的愤怒。教皇公开谴责腓特烈公然与异教徒签约,并对他施加“绝罚”——开除教籍,断绝往来,受罚者死后不能升天。 不仅如此,教皇还组织护教军,攻打腓特烈二世的出生地——西西里岛。 由此,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与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反目成仇,双方相互拆台的小动作不断。腓特烈二世所做的小动作之一,就是暗地里支援“异教徒”,包括已经濒临绝境的清洁派。 查理·奥托,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从日记描述中的语气推测,似乎是腓特烈二世的侍从官。在他的日记中,记录下这些对于教廷而言绝对是不可饶恕的叛逆事件。 同时,他还在日记中怀疑,腓特烈二世之所以暗中支持清洁派,不仅仅是给罗马教廷添乱,更是为了清洁派所珍藏的“圣杯”与宝藏。 日记中,记录了一件对于查找清洁派宝藏非常重要的事情。 1229年,腓特烈二世与教皇军队,在西西里岛交战正酣,支持清洁派的朗科多(法国南部的一个省份)亲王,与清洁派当时的主教鲁西昂,曾经携带圣杯秘密拜见腓特烈二世,祈求庇护。 在奥托的日记中,对圣杯有着非常准确的描述:通体为纯金所制,圆形底托上,镶嵌着28颗珍珠、2块红宝石和2块绿宝石,杯底嫣红;含底托的高度约为三分之一腕尺——腕尺是古希腊和罗马的长度单位,指的是从指间到肘的距离,约合45厘米。 但不知为何,腓特烈二世并没有收下圣杯,反而放走了两人。 腓特烈二世的这种行为被奥托认为,神圣帝国皇帝想要从教义上给罗马教廷制造更大的麻烦,因为当时遭受教廷压迫的不仅仅是清洁派,还有亚当派、圣像破坏派、祷告派等反对教廷的教派,皇帝希望他们能团结起来,因而,放走唾手可得的“圣杯”。 但是,1230年,腓特烈二世的军队,战胜护教军,罗马教廷教皇格里高利九世不得不低头认输,解除对皇帝的“绝罚”,双方关系有所缓和。 此后,奥托多次听到皇帝在感慨,当初为什么不留下圣杯…… 罗森在查阅日记之后,确信圣杯真实存在,开始关注卡尔卡松宝藏的信息。 还别说,她很快又从1954年卡尔卡松出土的《密餐之书》,找到另一条线索——出生于朗科多地区安托万·勒南——勒南三兄弟的老大,是清洁派的坚定守护者,同时也是卡尔卡松宝藏的守护人。他在去世之前,曾经转移过圣杯和宝藏,并将其重新掩埋。新的宝藏掩埋地点线索,被他们三兄弟联手,绘制在六幅油画中。因而这六幅画,又被称之为“秘钥之册”。 罗森自认为将所知道秘密,全部告诉了卢灿,那么也就应该得到卢灿的坦诚。 其实,卢灿告诉罗森的信息,也是真实的,但不完全——他只告诉罗森,自己拥有勒南兄弟的画作,并没有说具体数量;同时也告诉罗森,法国一位瓷厂老板手中有另外一幅,但又没有告诉罗森,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手中那幅的消息。 罗森对卢灿有意见,是因为她想见见卢灿手中的“那一幅”——她自己认为卢灿手中只有一幅,可卢灿却以“时机不成熟”,拒绝了。 这让罗森很不开心。 事实上,卢灿真的认为时机不成熟——最近几天,他正在游说图卢兹瓷器厂老板托马斯,还有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戈巴维扬,携带所收藏的两幅勒南兄弟画作来港。 到时候,六幅齐聚,大家一起查找秘密所在。 那才是真正的合适时机。 可是,戈巴维扬似乎有所顾虑,不太愿意携画来港,说要考虑考虑。 罗森不愿意与卢灿说话,卢灿能交谈的对象,只有上手位的香江茶博馆利亚姆·卢克馆长。 利亚姆·卢克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健壮胖子,此人虽然是澳洲白人,可是,他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港腔,痴迷于中国茶具的收藏和茶文化研究,自诩“中国通”。 他是澳洲第一大奶源公司德运奶制品的幕后大股东,七十年代末,注资罗桂祥家族的维他奶,使之能顶住近年来迅速崛起的义顺牛奶公司。 早两年,卢家的润馨瓷器曾经接过茶博馆的一桩“仿制展品”订单,正因为利亚姆·卢克的坚持,还导致润馨瓷器与弯弯的老方窑蔡老方之间的直接冲突。(见《相宝》551章) 所以,卢灿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太好。 这次聚会并没有邀请卢克,他是来邀请威尔逊馆长下午去香江茶博馆参观,纯属赶上这顿饭。 现在没得选择,总不能干坐不说话。卢灿想到一事,微笑着开口,“卢克馆长,澳洲现在的土地政策怎么样?” 利亚姆·卢克和卢灿坐在一起,原本就琢磨着如何“破局”——今日的卢灿和两年前,份量明显不同,能有机会修复过去的那点不愉快,利亚姆还是很乐意的。只是,可卢灿的态度不太热情,让他有点纠结——毕竟也是澳洲的超级富豪,要面子的。 这会听到卢灿主动说话,让他有些意外,马上笑道,“卢先生打算在澳洲购买农场?” 卢灿微微一笑,“我想问问矿业开采方面的情况。” “这样啊。”利亚姆双手搭在桌上,身子往卢灿这边侧了侧,“如果是采矿的话,我不建议购买土地。” “为什么?”西方的土地,不都是私有制吗?卢灿有点懵,“土地的产出,不都归私人所有吗?” 利亚姆呵呵一笑,“那是以前。1978年出台新的《澳大利亚矿业法》规定,矿产资源所有权同地表所有权分离,对土地的所有权并不代表对地下资源的拥有。” 他又摊摊手,笑道,“这种政策并非澳大利亚独家,欧洲很多国家都是这样的,英联邦国家几乎都采用地上、地下所有权分离的做法。” 地下的矿产,不属于土地所有人的? 晕!合着曾经无数次洗脑国人的“欧美土地完全私有制”,竟然是这样的? 卢灿又问道,“那……你的建议是?” “采矿租赁权!”利亚姆晃动着两根手指,“国外资本开发澳洲矿产,最常见的做法就是采矿租赁土地。采矿租约的有效期是 21年,还可以延期 21年,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42年的开采权,对于人的一生而言很漫长,可对于大型矿产开发,还是不够的。卢灿撑着下巴,琢磨了会,他更希望获得矿产开发的全部所有权。 “卢先生打算投资澳洲矿产?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介绍两位做矿产贸易的朋友给你认识。”利亚姆表现得很热心。 第229章 生日聚会 虽然留学英伦多年的阿尔达汗,早已经称不上纯粹的,可有些习俗,他还是必须要坚守的,因为这会影响到他能否成为家族在缅北群体中的继承权。 譬如生日庆祝的习俗。 教义中,不推崇教民过生日,但是,对于“长者”,也就是有身份的人,却并不限制,因为“长者”的生日庆祝,更是普洒教义光辉。他们会为了感谢安拉的造化之恩而诵读古兰经,做两番礼拜,需要给贫穷者施舍,为父母祈祷,地位崇高的人甚至会封斋一天。 9月5日,是阿尔达汗的回历生日。 阿尔达汗的父亲阿尔萨汗,是拉普镇长老会大执事,阿尔达汗是继承人,自然算是“长者”。今天他的生日庆祝中的慈善活动环节,是前往湾仔区爱群道40号幼稚园,捐赠《古兰经》以及各种科普书籍,并给校方捐赠一笔善款。 校方安排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 卢灿从富丽华酒店出来之后,又去虎博洗漱一番,去掉身上的酒味,换了套衣服,前往爱群道。 与卢灿通完电话的第二天,阿尔达汗就回到菲律宾巴列维农场,一周时间,他都在印尼雅加达、泗水、棉兰等地活动,昨天晚上抵达香江。今天早晨,卢灿与他一起吃了顿早茶,简单的聊了聊,等他生日慈善庆祝,还需要再回雅加达——还有些关系,需要继续加强。 等卢灿赶到爱群道清真寺时,阿尔达汗已经换上传统的回民白袍白帽,与几位年长的教民在聊天。几位随从,正在搬运货品——书籍和食物,还有一些小手工艺品。 没有具体统计,大概估算,香江约有二十万。 除国内迁来港岛的外,很重要一部分是从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等殖民地招募来的信奉教的士兵,或者他们的后代,还有一部分就是东南亚来香江定居或者务工人员。 全香江共有5座清真寺,分别是些利街清真寺、九龙清真寺、柴湾清真寺、赤柱清真寺、爱群道清真寺。其中,爱群道清真寺,落成时间最晚,建于1981年年底,次年正式对教民开放。 主建筑高七层,一楼的大理石墙壁上,用彩色玻璃镶成的麦加禁寺天房图案,这是文化的明显符号;二楼是礼拜前洗浴的场所;三楼是男性礼拜大殿;四楼是女性礼拜殿;五楼是清真餐厅;六楼的图书馆摆放着各种版本和语言的书刊、报纸,另外还有为社区提供的医疗室;七楼是长老会的办公地。 阿尔达汗是爱群道清真寺的主要捐赠者之一,因此,每次回香江做礼拜,或者封斋,他都会选择这里。今天,他的礼拜和洗浴,以及封斋,也是在这里进行。 卢灿的车进入门前广场时,阿尔达汗就认出来,与几名阿訇长老迎上来。 “没来晚。”卢灿下车,对阿尔达汗笑笑,又对几位阿訇长老点点头,等待阿尔达汗介绍。 “这位是拜什热伊玛目!”伊玛目是清真寺的主持人,职位最高的那个。 “这位是拜希麦教长阿訇!”教长阿訇是指传授经文,讲解经义的大学问家。 “这位是冯天凯毛拉!”毛拉是对“博古通今”的学者的尊称。 ………… 在阿尔达汗的介绍下,卢灿与这几位白袍一一握手,同时微微躬身,感谢对方的“塞俩木”——类似于“真主保佑”的祝愿。 这边刚见完礼,又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卢灿的车边,下来胖瘦二头陀,许佳闻和许家耀。 “你俩怎么来了?”卢灿并不知道,这两货也被阿尔达汗邀请过来。 “怎么,阿尔达汗是你的兄弟,就不是我和竹竿的兄弟?”许佳闻一如既往的贫,伸手搭在阿尔达汗的肩膀上,对卢灿撇撇嘴。 许家耀从兜中掏出一张支票,递给阿尔达汗,笑道,“知道你有钱,这可不是给你的,我和胖子,借你的生日庆祝之名,捐给爱群道清真寺。规矩我们都不懂,还劳烦你帮我们办一下。” 卢灿在旁边直翻白眼,这对二货实在太坏! 这一手,很给阿尔达汗长面子,可是,偏偏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自己可没有提前准备好支票,完全被这对二货搞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显示四人关系的远近——卢灿和阿尔达汗之间不需要相互给面子,胖瘦二头陀也不用考虑要不要给卢灿留面子,但他俩必须要给阿尔达汗面子。 “谢谢你们!”阿尔达汗与两人抱了抱,转身将支票递给拜什热伊玛目,“这两位都是我的兄弟,收下来,没事的。” 卢灿和许佳闻、许家耀都不知道,清真寺接受捐款,其实是有一定限制的。它可以接受教民和无信仰者的善举,但几乎不会接受虔诚的异教徒,譬如佛教徒和基督徒的捐赠。注意,这里说的是清真寺,而不是单个个体! 所以说,两人的捐助行为,其实有些冒失。 有阿尔达汗的作保,拜什热伊玛目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微笑点头。 又是一通介绍,又是见礼、祝福、回礼。 这几位长老很有眼力劲,知道进退,眼前这四个年轻人明显不愿意与自己这些老家伙闲聊,寒暄几句之后,冯天凯笑着对拜什热招招手,“就不掺和他们小年轻的事,我们先去幼稚园那边看看?” 几位白袍长老离开,四人立即活跃起来,许佳闻更是攀着阿尔达汗的脖子,笑道,“听说,你俩把印尼米米卡铜矿的事情给解决了?” 许佳闻和许家耀,都是德银投资的股东,虽然所占股份比例不多,可米米卡铜矿有德银投资的股份,因而有关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矿务公司之间爆发多次冲突这种事,肯定不能隐瞒俩人。 阿尔达汗伸手将许佳闻的肥胳膊往外推了推,一脸嫌弃,“噫~~油腻腻的,把我的白袍都弄脏了!这事你得问卢灿,他出面组织的晒马!没想到,这种下三滥招数,那帮欧洲白畜,还真吓怕了!” 香江的夏天闷热,胖子爱出汗,就刚才站那么一会儿,他已经满脸油腻。 对于阿尔达汗的动作,他毫不在意,又嬉笑着伸手往卢灿肩膀上搭,“阿灿,这次算你立功,晚上哥哥请你钵兰街迪斯科?” “迪斯科那玩意,不适合我。”卢灿同样不给许胖子留面儿,伸手拨开他的手掌,“真的感谢我,就把维德拍卖好好整整。听说今年的秋拍,流拍情况比较严重?” 许胖子如同被针扎,“那可不怨我!谁个让今年的经济情况差!行情不好怎么办!” 今年的大行情确实不太好,政治氛围紧张,金融危机,闹得人心惶惶。 维德拍卖的秋拍季,一共举行一个综合场、四个专场、两个交易场,结果五场拍卖,场场有流拍,两个交易场的交易率也不到百分之四十。 可以说是维德拍卖成立以来,数据最难看的一季。这种情况并非维德拍卖一家,像苏富比和佳士得、瀚海拍卖等行业前三甲,今年的秋拍,成绩都不算理想。 许佳闻的性格有些混不吝,直接怼卢灿,许家耀有点上头,轻咳一声,指指廊下阴凉处,“我们是不是都很痴线?” 大热天的,站在太阳下聊天,有够痴线! 四人哈哈一笑,往廊下走去,刚才拍卖的话题,自然也就没人再提。 廊下有点阴风,卢灿解开领口的扣子,让凉风灌灌,同时笑道,“胖子,竹竿,有件事跟你俩说一声。” 胖子也在解衬衣的纽扣,他比卢灿更豪横,直接露出肚皮,“什么事?” “米米卡铜矿打算贷款,买下自由港公司的艾特伯格铜矿。”卢灿朝阿尔达汗努努嘴,“喏,阿依拉前几天都在跑自由港公司的几个印尼土着股东,让他们松口。” 许佳闻摸摸下巴,没说话。 许家耀问道,“就是和我们打架的那家?” “嗯。”卢灿点点头,“买下这家矿口,将他们彻底赶出印属新几内亚。我甚至有想法,找印尼政府,把整个印属新几内亚岛的开采权拿下。” 许家耀挠挠头,“万一……我说万一,他们在岛上其它地方勘探呢?” 阿尔达汗笑着摆摆手,“我最近联系他们公司几位土着股东,承诺保证他们可以继续分享在艾特伯格铜矿的收益,如果艾特伯格铜矿开采完毕,他们也会获得部分米米卡铜矿的股份……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目的就是让他们支持我们。没了他们的支持,其实,自由港公司,寸步难行。” “收购的底线是多少?米米卡铜矿的勘探队伍,是不是在印属新几内亚岛又有新的勘探发现?”许佳闻的问话,目的性和前瞻性更强。 从许家耀和许佳闻的问话就能看出两人性格上的不同——许家耀偏于风险管控,许佳闻偏于企业发展经营。 “就目前勘探的结果来说,铜矿储藏量不低于三千万吨,金矿储量不明,不过品位还不错。”卢灿竖起三根手指,事实上,这个数目还有虚头。 许佳闻哈哈一笑,抢在还有疑问的许家耀前,伸手在卢灿的胳膊上用力拍拍,“米米卡铜矿的事,你和阿尔达汗做主,我和竹竿都无条件支持。” 这时,幼稚园的下课铃声响起,阿尔达汗挥挥手,“这些事晚上再聊。” 幼稚园,就位于爱群道清真寺的侧面,不大,一共只有一百多名孩童,天真活泼,面对带来的礼物,个个笑得如花般灿烂。 第230章 逆市而行 的斋戒,是指从太阳升起到日落的整个白天不吃不喝,至于晚上,该干啥干啥。 阿尔达汗过生日,几个小伙伴自然要热闹热闹,许胖子将地点安排在蓝湾游艇俱乐部。 蓝湾游艇俱乐部,灯光璀璨。 美女客户总监丁瑶,带着一名小姑娘,亲自往“悠悠亭”包房送去水果菜肴——“游游亭”是许佳闻在蓝湾俱乐部专用办公和会客房间,取自于李贺的“倚剑登高台,悠悠送春目”。 到了游游亭的门口,那位十七八岁的圆脸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看着丁瑶,“丁姐,我……我腿软……” 丁瑶看看她端着水果拼盘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颤抖,腿也在不停地筛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轻声斥道,“你这丫头,当初追人的狠劲呢?机会我可是给你啰,你自己把握不住,那可怪不得人。” 这个浑身发软的小姑娘,名叫甄颜妮,香江名媛,父亲甄岳是香江德勤会计事务所财务专家。 甄岳年轻时,曾经在四海通银行担任注册会计师,因而深受刘作筹影响,很喜欢收藏,即便是他后来离开四海通加入德勤,也还经常去虚白斋向刘作筹请教。 自从许家耀拜师刘作筹之后,甄岳与他也就熟识,志趣相投的两人,多以“师哥师弟”相称呼。 一次偶然机会,甄颜妮陪着父亲去看刘爷爷,与许家耀认识……许家耀虽然瘦,可长得不难看,家境很好,又年轻有为博学多知,很快,让这位甄颜妮心有慕艾。 许家耀心思细腻,很快觉察到这位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不太一样,惊出一身冷汗——你父亲拿我当师弟,你却想着泡我?你让我以后有何面目见师兄? 于是,许家耀开始有意识的躲避甄颜妮。原本想着,隔一段时间不见面,甄颜妮也就自动放弃,孰料,这丫头很有一股子缠劲,几乎天天去维德拍卖和蓝湾俱乐部这些地方堵人。 虽然这位小姑娘羞于主动告白,但她的这种行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一来二去,甄颜妮追求许家耀的传闻,也就在圈子中传开。 讲真,甄颜妮这姑娘,在圈内的口碑还可以,有点小刁蛮但不乱来,长相也甜甜的很可爱,经常来蓝湾俱乐部玩耍,与丁瑶混成好姐妹。 这不,今天阿尔达汗生日,许佳闻、许家耀、卢灿在悠悠亭为其庆贺,丁瑶就给甄颜妮出主意,让她主动戳破与许家耀之间的窗户纸…… 谁知,临到门口,这丫头胆怯了,惙惙地说不出话来。 丁瑶哭笑不得,胳膊肘将房门顶开,先一步走进去,房间中,浓浓的雪茄香味,烟雾弥漫。 “嗯?咳咳!哎呀,你们少抽点,不怕火警呀?”说完,将手中两瓶红酒放在桌上,转身去开房间窗户。在蓝湾俱乐部,丁瑶有点“大管家”的意思,说话、行为,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红木八仙桌上放了不少菜肴,卢灿四人各坐一方,每人手中一支燃烧的雪茄,显然,四人已经吃的差不多,正在聊天呢。卢灿抬头,看见甄颜妮挪动着脚步跟进来,马上明白,哈哈一笑,朝她招招手,“阿妮,过来坐会儿。” 许佳闻也笑着招手,“竹竿,给阿妮腾个空,她手中的果盘,接着。” 其实,在卢灿和许佳闻看来,许家耀和甄颜妮的交往,并没有什么不妥。 小龙女和杨过都能成为“美谈”,师叔和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侄女”交朋友,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双方也“算门当户对”,年龄差距也不算太大。 真当甄岳不知道女儿的事吗?不可能! 这件事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他肯定知道,可是他既没有阻止女儿,也没有找许家耀的麻烦,显然就是默许! 问题出在许家耀身上,这家伙有着典型的中国文人传统性格——闷骚,又死要面子…… 许家耀背对房门,一听甄颜妮来了,如同被捅的马蜂窝,腾地站起身回头,惊诧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见到本尊,甄颜妮反而不那么紧张,将果盘往菜碟上一摞,“我帮丁姐送果盘,有问题嘛。” “没问题,一点毛病都没有!”许佳闻看热闹不嫌事大,起身指挥起来,“竹竿,你往过坐坐,阿灿,你也让让,给阿妮和阿瑶留两个位置,让她俩也给今天的老寿星敬一杯。” 甄颜妮贴着许家耀的位置坐下,丁瑶则落落大方地坐在卢灿旁边。 虽然丁瑶是卢灿送到蓝湾俱乐部,不过,两人打交道的时间不是很多,算不上有多熟悉。 卢灿每次来蓝湾,要么是温碧玉陪着,要么是陈羽莲,两女都不会轻易让其她女人接近卢灿,因此,在如此私密环境中和卢灿坐在一起,对于丁瑶而言,也是第一次。 两女给寿星敬了一杯酒后,丁瑶并没有落座,而是侧身向卢灿举杯,“卢少,谢谢您的照顾,我敬您一杯!” 卢灿连忙起身,端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碰,“说起来,丁老对维德拍卖的帮助更大。这事,算不上帮忙,你太客气。” 虎博包圆了丁家藏品,丁欢丁老成为维德拍卖的鉴定总监,让李林灿能全身心投入于虎博的研究工作,算是一举多得的事情。至于丁瑶……卢灿提都没提推荐丁瑶来蓝湾俱乐部的功劳,那是她自己的能力——丁瑶在蓝湾俱乐部,可谓如鱼得水,做得非常不错。 可是,在丁瑶看来,绝不是这样。 卢灿出面帮她解决丁家分产的纠纷,让她父亲有一个安稳且自得其乐的工作,让她自己脱离“出轨”旋涡,在远离风波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绝对算得上“结草衔环”的恩情。 卢灿不提,显然是不希望她有“报恩”的想法,换而言之,也就是拒绝了她因为报恩而产生的其它念头。丁瑶是销售精英,又怎会不明白? 她努力保持微笑,没再去争辩,默默坐下时看了眼同来的甄颜妮。 小丫头一改在门前时的胆怯,这会儿如同偷得鱼儿的猫,眼睛眯成一笑细缝,反倒是她身边的许家耀,如坐针毡。细看之下,才发现桌子边,甄颜妮穿着短裙丝袜的腿,正紧贴着许家耀的西装裤…… 小丫头,手段挺足啊! 丁瑶也想试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敢,只能佩服,年轻真好,敢爱敢恨! 许家耀的情感问题,卢灿和许佳闻、阿尔达汗都只是开开玩笑,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们四人,今天谈论的是米米卡铜矿,或者说印属新几内亚半岛的“租赁”问题。 刚才,当卢灿提出租赁整个印属新几内亚半岛时,胖瘦二头陀和阿尔达汗都听傻眼了。 还真敢想! 印属新几内亚半岛,即便再贫穷,那也是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想要租赁,那得多少钱? 更何况,印尼政府又不是傻瓜,为什么要租赁给你一家公司? 现在可不是一百年前英国租赁九龙半岛,即便是当时清政府腐朽,那也是战争胜利之后才拿到的九十九年租约…… 难不成你卢灿还想着“割据”? 三人纷纷劝说卢灿,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念头,还是老老实实挖矿赚钱。 卢灿却想要尝试一把。 他认为,印尼往南的太平洋岛国,本身对岛屿的拥有权就不是很合法,而且,这些岛国,对于所谓的土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看重…… 不试一把怎么知道能否成功? 万一成功呢? 四人都沉默下来,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对于各个家族意味着什么,都很清楚。几人转而延展卢灿的想法——南太平洋有哪一片土地,最有可能得手? 这也是为什么丁瑶一进门,房间内烟雾缭绕的原因。 丁瑶和甄颜妮的到来,打断房间内的思考——租赁或者购买岛屿这种事,旷日持久,不在于一时。四人很默契地没再继续讨论,只是,各自心中都埋下一颗种子。 小聚一番之后,大家都很忙碌,各奔东西。 阿尔达汗继续在马尼拉、雅加达、棉兰以及印属新几内亚几处奔走。胖瘦二头陀负责维德拍卖和蓝湾俱乐部,还要兼顾赵太来负责的当代艺术基金。 卢灿在送走威尔逊馆长之后的第三天,又送走首批前往剑桥大学委培学习的员工。 隔了几天,又送走奥茨夫妇带领的团队——他们夫妇是虎博与大英博物馆共同组建的“印第安文化科考项目”虎博方面的负责人。他们先是前往伦敦,汇合大英博物馆的团队,再一起转道秘鲁。 九月中旬,港币对美元汇率,跌至历史最低点:10:1,香江爆发史无前例的超级“抢货潮”——无数香江市民认为,港纸是纸,囤积生活用品才是正道。 香江六成以上的超市、商场,被市民抢购一空。 市民表现极其“残暴”——连卫生巾都成箱往家里买! 香江金融市场的混乱,可想而知! 九月十二日,周一,走投无路的冯金喜,主动联络安德烈,答应将他手中暂时管理、属于百利达的新鸿基银行股份,全部转让给德银投资,并提出,希望能将之前的欠债转为股份! 至此,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联合持有新鸿基银行超过41的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 冯金喜持有的股份降至第二,为31,美林证券的股份为14,其他股东联合持股14。 卢家资本,正式掌控新鸿基银行。 九月十五日,安德烈入主新鸿基银行,担任总裁,冯金喜为总经理。 安德烈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增资两亿港币,再度稀释其它股东股份。 这笔钱,主要用于新鸿基证券的加仓! 此举被《信报》披露,香江金融市场一片哗然——逆市而行,究竟是睿智还是愚蠢? 第231章 广交会外 钱伟、安德烈、冯金喜,相继接受媒体采访,几乎异口同声表示对香江金融市场的前景看好。 其实,媒体更希望能采访到卢灿。 只是,对方仿佛消失一般,既没有在德银投资大厦出现,也没有在纳德轩销售中心露面。若不是他的飞机依旧停在机场,那些记者都会以为他已经离港。 那么,卢灿去哪儿了? 此刻,卢灿正在羊城第五十四届广交会现场四处“寻宝”呢。 香江金融市场风云激荡,怎么还有心思去参加广交会? 其实,参加广交会只是名头。 前几天,港澳工委的同志,透过霍家表达了希望面谈的意思。他们说的很委婉,为了感谢卢家上次提供的情报消息,有人想要请他喝茶。 还特别强调了“有人”! 这就不难联想到,这位人物,一定不凡。 再想想八十年代驻守粤地的大佬……卢灿很自然能猜到,八成是“南天一叶”。 他能不去吗? 九月十二日傍晚,卢灿与霍正廷结伴,在荃湾私人码头登上一艘邮轮,前往珠海。 随后,又在珠海逗留一个晚上,见过工委的朱曼平同志和梁上苑同志——前者是“大社”的文体部副社长,主管情治工作,后者是工委的领导,资深外交官。 他们是来告知卢灿,面见的地点、时间——后天上午十点、合群三马路迎宾宾馆,以及见面可能聊及的话题范围。 第二天,卢灿与霍正廷前往白天鹅宾馆。 白天鹅宾馆是国内首家五星级酒店,建筑设计由中国着名的建筑设计大师佘畯南和莫伯治负责,室内装饰装修设计则为美国hba酒店设计公司负责。1983年2月6日,农历春节前开业。 酒店开业之后,立即轰动全国,成为国内酒店业的标杆,开业第一年就实现赢利。 白天鹅宾馆的大股东为霍家兴业堂,二股东为粤省旅游局,三股东为着名滇剧表演艺术家彭国珍,总投资近两亿华币。 讲真,卢灿挺羡慕霍家能拿到这么好的项目。 可惜,该项目是1974年立项,当时的卢家,连开口合作的资格都没有。 白天鹅宾馆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层高。 卢灿所在的行政套房,面积很大,内外两间加衣帽间,超过九十平,但在层高上,就有所欠缺,目测也就275米,加上天花吊顶,房间高度只有约26米。 卢灿个头一米八二,伸长手臂原地起跳就能摸到天花板。 这种层高,仅仅达到五星级酒店的最低标准。 这是受当时国内建筑水平决定的——七十年代,国内在建设100米以上高度的建筑经验非常少,因此,白天鹅宾馆在设计之前,定高为99米。 28层,99米,还要考虑楼顶和隔空层…… 也就可以理解为啥层高不足。 九月十四日,第五十四届广交会正式开幕,卢灿坐上一辆红旗ca773型三排轿车,在朱曼平同志的陪同下,前往迎宾宾馆…… 会谈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具体谈话内容,当时无人得知。 这次见面,留下的谜团很多,当事人卢灿对此三缄其口。另一当事人叶老,于1986年仙逝,更无从得知。一直到1999年,梁上苑先生故去,后人整理他的日记及随笔文稿,集册出版《梁上苑,与历史关头的华人华侨》一书,无意中披露部分内容——叶老对于卢先生提到的“自主科技”和“自主产业链”两大概念,产生浓厚兴趣。 这次会面,对卢家的影响非常深远。 十月份,卢嘉锡接到粤省两会代表的任职邀请;郑光荣获得蓉省两会代表资格;卢灿则拿到全国工商联理事的任职通知;田乐群被选为穗港工商联合会副会长;林嘉义为全国服装工贸商会副理事长……卢家资本圈中的大多数干将,都得到“聘用证书”。 至此,卢家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爱国人士”“亲密朋友”! 不仅如此,卢家资本还拿到一百五十亩土地,五十年的商业使用权,用来筹建“深城工业园”。地皮位于深城皇岗镇,距离皇岗海关仅有三公里的距离,出入香江非常方便。卢灿打算将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珠宝工厂的部分生产线,迁至这一园区。 霍正廷与叶老的见面,被安排在下午,他家的收获甚至超过卢家——珠江口的龙穴岛,被整体交付给霍家兴业堂开发运营,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南沙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午后,霍正廷去见粤地主人,卢灿与他相约晚上一同回港,便在房间中迷瞪会等他回酒店,孰料,怎么也睡不着——马路对面的进出口商贸大楼,实在太喧闹。 那里是本次广交会的主会馆。 站在窗前,看着汹涌的进出人流……要不,去逛一圈?看看八十年代广交会的风貌? 说干就干。 卢灿换了一套短袖衬衣和休闲裤,临出门时又拿上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压了压眼眉——参加广交会的香江客人可不少,别还没进场地就被人认出来。 到了酒店前台,阿忠去找大堂经理要了三张广交会的出入证——白天鹅宾馆是广交会指定服务宾馆,前台有专柜,为住宿的境外友人办理广交会出入证。 卢灿是霍家大少爷的朋友,弄几张出入证还是很轻松的。 大堂经理弄来了三张嘉宾证,蓝色的绶带,红皮封套,上面烫金字体,半圆形的“第五十四届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下面竖形列着“嘉宾证”三个字。 配套来的还有三只塑料胸花,卢灿嫌难看,没让佩戴。他带着丁一忠和阿木这对哼哈二将,出酒店,过路口,来到人流如织的小广场。 羊城作为中国改开的桥头堡,这里的人们,是全国最早一批接触“外面世界”,因此,传统的中山装、军绿装,已经很难看见,年轻人习惯烫着个头,衣着花花绿绿,很“潮”。 就在卢灿刚过马路,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行人八十年代的穿着时,一位坐在花坛边的卷发年轻人,噌地窜到卢灿面前。 丁一忠走在前面,连忙闪身,卡在卢灿前面一米,怒目相对,“干嘛!” 那个年轻人也吓一跳,站定身子后连连点头赔笑,“大兄弟,你们是来参加广交会的?能说说想定什么货?我可以帮你联系……” 说着,他拍拍胸口,很自信,“羊城周边,十里八乡,犄角旮旯我都熟,什么厂子产什么货,货品好坏,我都能给你搞定!” 说到这,他还冲着丁一忠眨眨眼,放低声音,“我还能帮送上船,你还能省一笔过关税……” 这就是“线头”,最简单的贸易掮客,兼职“私运”业务。 丁一忠将他往外推了推,“谢谢,我们不需要。” 这种人肯定不是一个人,背后肯定有一个团伙,没必要得罪这些蛀虫。卢灿对这位年轻人笑笑,“我们就是来看看热闹的,没想着买什么。” 卢灿的穿着虽然简单,可怎么看也和羊城本地人不同,更何况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张嘉宾证。那位卷发花格子哪里肯放行?他甚至张开双臂,“大兄弟,游玩也没关系,我知道羊城哪儿好玩。” 我去,这还黏上了?卢灿示意丁一忠别理会对方,直接走就是了。 阿忠将对方推开,卢灿和阿木快步从这位花格子身边经过,抵临广场。 没想到,广场旁边刚才看热闹的一堆人,这会儿忽然涌了上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同志,我是xxx厂家……” “同志,我们地区的土特产、手工艺很出名的,你可以买点带回家……” “先生,我们厂的农机远销亚非拉……” 诸如此类的询问,瞬间将卢灿包围,而卷发那位花格子,瞬间就被挤出圈外。 这就是两千年以前,广交会上着名的“会外会”。 七八十年代,国内厂家想要参加广交会,可不是那么容易,不仅需要地区和省府的推荐,还要经过广交会的货品评审会审定。层层审核之下,想要在会上谋一个摊位,难度相当大。因而,很多想要做外贸生意又没能拿到参会证的厂家,会派出业务骨干在主会场外,向来往宾客推介自家产品。 这种会外会持续几十年时间,一直到网络商贸兴盛起来,才算断绝。 阿忠和阿木,一左一右将卢灿护住,艰难地在人群中挪动脚步。 幸好广场上有治安员,看到这边的围堵严重,跑过来大声呵斥,一部分人主动疏散,剩下几个虽然心有不甘,可怎么也不敢如刚才那样逼近。 在几位治安员的协助下,卢灿“突出重围”,让他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长长地吁了口气。 卢灿并没有介怀这种行为是否礼貌,也没有去介意这种行为合不合法。他很理解,国门渐开,国人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想要改变命运、改善生活的热情。没有这种热情,就不会有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广交会的会外会,只是缩影。 卢灿在感慨,浑没在意刚才那位卷发花格子,在距离十米远的地方,眯着眼盯着他。 第232章 德昌电机 大量的知青返乡却无所事事、国门渐开涌进来的糟粕思想、还有对更好生活的无底线追求……这一切,都造成改开之后,瞬间涌现的社会动荡。 此时的羊城,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地下组织,多数是一些无业游民、好逸恶劳、偷鸡摸狗之徒们,臭味相投,集结成群的团伙。 诚如卢灿所猜测,卷发花格子,就是一个小团伙中的成员,姓陈,绰号“卷毛陈”。 他所在的小团伙,约有十六七人,有小偷小摸的,有倒卖香江来的电子黑货的,有玩街头扑克棋局诈骗的,也有几位成员做拉掮倒假的。 卷毛陈就是做拉掮倒假的。 做这一行当,需要眼明心亮,头脑灵活,因此,卷毛陈自诩聪明,一向不大看得起其他兄弟,喜欢独自行动。 刚才遇到卢灿一行时,尽管对方穿着看似很随意,可怎么看都有种很舒服的味道,他就隐隐感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当丁一忠快速拦住他时,更证实了他的想法——保镖这种东西在国内很罕见,可是,最近几年香江人北上逐渐增多,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出门带保镖,非富即贵! 一个非富即贵的香江年轻人……绝对是肥羊,卷毛陈自然不想放过。带保镖怎么了?不偷不抢的,他自己笨,钻进去,还能怪别人? 可是,对方已经进入会场,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卷毛陈坐在花坛边缘,挠着头皮想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不行,这头肥羊不能就这么放过,大不了去找其他几个人合伙做局! 他猛然站起身,朝羊城宾馆方向小跑而去——记得老三和老五在那边摆棋摊下残局。 这两人也算是“动脑筋赚钱”,因而,平日里,他与这两位“脑力劳动者”关系更亲密一些,现在有事,自然首先想到这两人。 老三姓黄,小时候头顶生癞痢,长大后就剃了个光头,绰号“黄癞痢”。 早几年曾经去韶关一带下乡,不知从哪儿寻摸到一本《韬略玄机象棋谱》,又恰逢他认识几个字,闲极无聊时,黄癞痢就翻翻棋谱,还真被他琢磨出一点道道。 回羊城之后,他同样没找到工作,又适逢象棋风潮涌起,他便拉拢同样是象棋爱好者的老五,成天在街上摆残局骗钱。 老五姓张,初中毕业,曾在荔湾一家农机厂上班,也喜欢下象棋,他在象棋一道上,还颇有点天赋,自封“棋圣张”。改开之后,他嫌弃上班太累管束太多,便瞒着家里人辞了铁饭碗,在街头摆棋摊与人赌棋,等家人发现,木已成舟。 老三和老五都玩象棋,一个摆残局坑人,另一个赌棋赢钱,都会经常遇到不给钱耍赖,需要有人帮他们撑腰要账,因此,两人如同卷毛黄一样,加入现在的团伙。 要说他们三人十恶不赦,那还真不至于。 卷毛陈气喘吁吁赶到羊城宾馆前时,黄癞痢和棋圣张,正躲在树荫下乘凉呢。 “哟,老三,老五,没开张呢?” “这大中午的,哪来的闲人?”棋圣张夹着一根香烟,坐在马扎上,背靠道旁树,又伸手从裤兜中掏出一包压瘪的红双喜,“来一根?” 卷毛陈从烟盒中抠出来一根,笑道,“看来上午收获不错啊,抽上红双喜了?” 红双喜、红玫王、五叶神都是粤省本地比较知名的烟草,红双喜价格最高,每包要五毛二,平时大家都抽两毛八的五叶神。 “屁的不错,上午开张一局,结果这个货色,下输了,兜里没钱把这包烟抵了。”棋圣张虽然这么说,可语气中还是有些得意。 棋圣张和人赌棋,为了吸引人参与,给出的赌注是,赢一局收五毛,输一局给一块。他的棋艺还不错,每天都能赚个八块十块的,因而,出手比较大方。 旁边的黄癞痢,靠残局诈骗,基本上都在诳外地人,收入要差一些,又因为下乡吃过苦,性格较为木讷、阴沉。他不想听同伴在‘显摆’,嘿嘿干笑两声,打断两人谈话,“卷毛,你不在贸易大楼那边趴活,跑我们这边干吗?” 提到这事,卷毛陈皱着眉头蹲在两人对面,用力地拔了一口香烟,吐出,“老三、老五,我碰到一头大羊牯……我确定,百分百超级肥!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怎么下刀?” 一听有肥羊,棋圣张和黄癞痢不约而同往前凑了凑,“怎么个肥法?”“很有钱?” 卷毛陈一口香烟一句话,将偶遇卢灿三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他的话,老五棋圣张连连摇头,“你疯了!那人带着两个保镖,能简单得了?又是香江人……可别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公人把我们送进去,那就不值得!” 他并非真正混社会的人,只是一个好吃懒做耍点小聪明的年轻人,哪敢犯这种大案子。 一旁的黄癞痢,却低头不语,手指尖上未曾抽完的烟头,被他揉个粉碎,“卷毛,你想怎么干?总不会让我俩和他下棋?” “来找你们的路上,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们配合。”卷毛陈眨巴两下眼睛。 棋圣张刚想说话,被黄癞痢瞪了一眼,阻挠的话硬生生又憋回去。 黄癞痢又朝卷毛陈抬抬下巴,“怎么配合?” “前一段时间,我不是在文德北路进了一批货吗?挑一件,咱再去碰碰,你俩给我帮腔就行。” 卷毛又伸手在棋圣张的肩膀上拍拍,笑道,“老五,咱都是文明人,不像老二他们,不是抢就是片刀活(偷窃),咱玩就玩高级的,一本万利的那种。一只假瓷瓶,怎么也要换个千,指不定上万都能要到。嘿嘿,到时候分你一笔,够你抽红双喜抽到老!” 棋圣张哒两下嘴,刚刚被吓退的胆儿,这会又蠢蠢欲动——卷毛陈平时也会做一些倒卖古董赝品的生意,他这是要玩“碰瓷”。 碰瓷局,往往需要三人,一人演“苦主”,一人围观“仗义执言”,另一个围观者,作为“中人”,也就是在碰瓷局做成之后,双方对立时,他出面说和。 碰瓷这种局,相对没那么危险,即便警察介入,也很难说会触犯什么法律,风险没那么高。 三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起来。 ……………… 广交会的场馆很大,一共分为十二个分馆,两千七百多个展位,涉及行业品类一百三十多个,衣食住行、农林渔牧,无所不包。 今年的展位中,最有特色的就是众多合资企业的商品,强势登场。譬如中日合资的福日电视机、中日合资的cqr越野摩托车、中日合资的三洋电机…… 这让卢灿非常震惊。 当然,这些东西在卢灿眼中,本身并没什么吸引力,他只是有些惊讶,东洋的资本,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为中国改开之后第一批合作资本,还结出累累硕果,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广交会上! 再看与国内关系更密切的港资、台资以及东南亚资本,却毫无动静。 啧啧……东洋人的商业嗅觉,实在太敏锐。 其实,这次广交会上,与卢灿有关的企业,也有两家参展:其一是五矿集团旗下的和田矿业公司,卢灿小部分股份,这家公司主售的是和田玉工艺品及原材料;其二是京城市农机一厂,也就是专门负责为嘉丽服饰箱包做拉杆、轱辘的五金配件,这次他们展售的,就是各种铝合金配件。 卢家资本在这次广交会上影响力真正体现,并不在于这两家公司,而是嘉丽集团。 嘉丽服饰和箱包公司,并没有参加本次广交会,可是,卢灿发现,至少有五六家展位,在展售仿制的嘉丽服饰、各种拉杆箱以及各色手提包。 国内的山寨大军,已经起航,而自己,已然成为第一批受害者。 对此,卢灿只能苦笑——维权?不存在的! 带着阿忠阿木,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虽然卢灿穿着气质迥异,明显的港客,可他实在太年轻,并没有多少展台会给与他真正的重视。而擦身而过的参观游客,注意力多在展台上,因此,卢灿逛得颇为自在,几乎没什么人打扰。 这会,他站在一家明显有着港风的展台前,好奇地参观展出的几台小型电机。 这家展台,属于一家名叫“德昌马达”的公司,文字介绍全是繁体字,明显是香江企业,可生产地址却是深城宝安县沙井镇。 让卢灿好奇的是,这么早就有港资来深城建立工厂? 马达是南方的叫法,学名是“电机”,也就是电动机。眼前这款电机,全名叫做“自耦减压起动式20kw多速高效马达”。 卢灿对这些工业名词不太懂,不过,他知道电机这玩意,在未来的工业发展中,举足轻重。 电机产品绝对是广交会上的冷门,这一点从德昌马达展台前没什么人,就能查知一二。 卢灿在这台电机样品前转了一圈,立即吸引了一位三十岁左右、西服齐整的男人注意。他微笑着走过来,眼睛在卢灿的脸上瞄了又瞄——卢灿走入展馆之后,就摘下墨镜。 最终,这位西服男还是认出卢灿,“您是……卢先生?” “嗨,你好,我是卢灿。”卢灿将棒球帽往上顶了顶,笑笑点头。 西服男连忙主动伸手,笑容满面,“您好您好……我是德昌马达的汪慧中,香江人。没想到,卢少也来参加广交会?” 还别说,这人卢灿还真知道,在后世,此人是香江几十年来极其罕见的工业家! “哦~~”卢灿伸手与对方握握,笑着问道,“汪伯父的身体还好。” 其家族从他父亲汪松亮开始,一直坚持走工业路线,异类一个,同时也很让人钦佩。 第233章 暴力破局 汪家在香江极其低调,低调到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这句话虽然有些调侃,可也是实情。 汪家的朋友确实不多,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来自ah休宁,属于“徽商”一脉。 香江的华商资本,主要为广府商帮、潮汕商帮、江浙沪一带的宁波帮,还有闽中南的闽帮。在此之前,徽商也算一号,但随着三四十年代徽商的整体没落,以及其它商帮势力残酷的挤压,徽商在香江渐渐消失,而汪家,算是徽商的“余孽”。 改开之后,汪家急匆匆来深城投资,并不仅仅出于成本考虑,还有…… 躲避其它资本势力倾轧的无可奈何! 汪慧中是汪松亮精心培养的继承者,留学于美国普渡大学,电机工程专业硕士,绝对年轻有为。卢灿很突兀地出现在他家的展台前,在短暂惊讶之后,很快镇静下来。 刚好,卢灿也有一些有关这一年代在国内办厂的情况,需要询问对方。 “德昌电机是前年在沙井办厂,去年六月份组装生产。最大的问题……熟练工种太少!”汪慧中搓搓手,笑笑,“实不相瞒,我家厂子里的技术工人,都是从香江过去的。深城这边,我们也招了一部分人,只不过他们只能边学边用。” 卢灿眉头微皱,“香江过去的技工……上下班,怎么安排?都住宿?” “这边有宿舍,原则上所有员工,一周回去一趟,平时住宿舍。不过,我们厂每天都有一趟班车,早晨六点半在元朗集合发车过来,每天晚上五点半从这边去香江。有急事的员工,可以申请坐班车回家。”汪慧中笑了笑——从问话中不难猜测,卢家想要在深城投资建厂。能与卢家接一份善缘,指不定什么时间对方就能帮衬自家一把,所以,他回答卢灿问题时,很仔细。 “就没有更快捷的方法?譬如申请特通证?”卢灿记得深城为吸引港资办厂,曾经颁发过一段时间的特别通行证,即在皇岗海关设置一条“港商通道”,无需排队,简化过关程序。 原本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可是后来,特通证滥发,许多不法之徒将特通证作为犯罪的依靠,光明正大的从香江带货过关,致使1997年—2000年,深城海关的关税锐减,还诞生了远华赖这样庞大的犯罪集团。 于是,在远华案终审之后,特通证被取消。 卢灿的这一问题,再度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汪慧中笑着摇摇头,“我汪家人微言轻,这种建议,至少需要卢少您这样的人来提。” 卢灿笑着摆摆手,又向对方请教了几个国内投资办厂所关心的问题,譬如招工的难易、当地政府的配合度、建厂所需要的准备文件、建材的筹集等等。 汪慧中一一给与解答,双方谈得颇为愉快。 所关心的问题基本上也都有了答案,卢灿抬手腕看看时间,不知不觉中,在德昌电机展台前逗留超过半个小时,恰好又看见对方展台来了两位欧美客人,另外两名工作人员正在手忙脚乱的接待。 该告辞了。 卢灿笑着抬抬手,“汪生,谢谢你的答疑!方便的话,交换个联系方式?” 汪慧中一怔,这是认可了自己? 汪家在港岛小有资产,可距离卢家那是三条街的差距,对方竟然主动要联系方式?他忙不迭点头,“方便,怎么不方便?” 他连忙从站台的名片盒中抽出一张,刚想递给卢灿,想了想,又拿起一支笔,将港岛家中的电话,写在上面,双手递给卢灿,“卢少,上面有我家中电话,每个周末我基本上都会回港,有什么事,您直接打家中电话。” “好的!”卢灿接过名片看了眼后,塞进口袋中,又递给对方一张自己的名片,“这上面是我的随行电话。汪生下次回港,我们再约,我请你喝茶!” “卢少客气,等我回港一定赴约!”汪慧中眉开眼笑的补充一句,“也欢迎卢少去我家做客。” 他能感觉出来,卢灿的邀请并非客套话。 能与卢家走近,对于汪家而言,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以卢家在香江的资本影响力,绝对能改变汪家的处境。不仅如此,卢家最强的产业是金融与投资,而汪家做工业实业,最怕的、也最容易被产品和原材料积压,造成资金链断裂,有卢家少爷的“另眼相看”,最起码在银行借贷方面,要宽松许多。 告别汪慧中后,卢灿又在展馆中闲逛起来,在农特产品馆,他买了不少工艺品和特产,竟然还发现两根足有五十年份的人参。 这可是好东西! 家中和虎博,一堆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人进补人参是再好不过,补元气,补脾益肺,生津,安神健脑,促进血液循环。 这玩意可不便宜,两根人参花了卢灿十六万港纸。 这次回国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外汇券,幸好从这届广交会开始,可以用美元、英镑、日元、港纸等七种货币,直接支付,要不,卢灿只有干瞪眼的份。 买的东西有点多,再逛就没那么方便,也没啥可看的,得,回去。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想来,霍正廷应该已经回宾馆。 卢灿亲自拎着装人参的木匣子,阿忠和阿木,拎着各种工艺品和农特产品,三人晃晃悠悠的走出进出口贸易大楼。 大楼前的小广场,人山人海,有平板车脚夫到处吆喝着招揽生意的,也有四处向游客兜售各色小礼品的,有卖瓜子花生香烟凉茶的箱贩子,还有那些王婆卖瓜想要拉客谈合作的销售员…… 还真是热闹啊。 看到眼前的一幕,卢灿如同走入一步八十年代老电影的场景中,心神一阵恍惚。 梦焉?醒乎? 他呆立片刻,直到后面有人催促,“痴线,挡路啦!” 赶紧朝旁边闪了闪,眼神压住想要上前理论的阿忠,又回头朝身后的人歉意地笑笑——这会正是游客出馆高峰,自己三人挡在门口,被骂那是活该! 他并不知道,十多米远的地方,已经有人盯上他——卷毛陈扔掉手中的烟蒂,正向两位同伴示意,肥羊出现! 就在卢灿三人缓步下台阶,进入广场之际,卷毛陈怀抱着一件瓷器,向卢灿的方向小跑而来,黄癞痢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服装,落在后面两米,高举手臂,边追边喊,“哎呀,你个黐线佬,别给摔了,价格不满意,我们再谈好不好?” 棋圣张也换了一套较为正式的衣服,悄无声息隐藏在人群中,静候事情发展。 卷毛陈脚步不停,似乎在躲开后面的追兵,一边快走一边说道,“你个菠萝鸡(小气鬼),给不起钱,白白耽误老子一个小时……” 再往后,剧情就很熟悉。 当卷毛陈往卢灿这边冲时,阿忠和阿木都已经注意到,事情不对头,尤其是对方在中午的时候,还与己方打过交道…… 只是,两人手中都拎着东西,于是,当卷毛陈抵达卢灿面前一两米时,阿忠抬腿,一脚踹出去。 “啊!”“夸嚓!”卷毛陈被丁一忠一脚踹飞,惊叫一声,他手中的那件瓷器,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瓣。 卷毛陈被一脚撂倒,吓得黄癞痢一哆嗦,赶紧止住脚步,特喵的,保镖这么猛? 他看看躺在地上如同大虾般蜷缩在一起的卷毛陈,又抬头看了看丁一忠。 此时,丁一忠已经将手中的提袋交给阿木,正对着他虎视眈眈呢。 两人目光对视,黄癞痢吓得连忙举手,“这……这事……与我无关的……我……我就是想买那件……那件花瓶的。” 最懵的是站在人群中的棋圣张。 按照原定剧本,卷毛陈带着瓷器,撞上那个年轻人,然后黄癞痢上前,以买货人的口吻,感慨几句,譬如“可惜了两万块的好东西”之类的话,将瓷器定性为真品,再然后就是卷毛陈索赔,而棋圣张负责的就是在人群中煽风点火,制造同情…… 可现在,卷毛陈被人一脚踢翻,东西碎了,可卷毛陈现在这状态,似乎重伤啊! 这是真的整出大事情! 还演个球!赶紧救人! 相比黄癞痢,棋圣张更善良些,从人群中冲出来,搂着卷毛陈的胳膊,使劲摇晃,“老七老七,你没事!老三,你还站着干嘛,过来搭把手,看看老七有冇事啊!” 老三?老七? 得,这下全曝光! 正围拢过来看热闹的,瞬间就明白,这是一个诈骗团伙。 黄癞痢瞪了泄底的“兄弟”一眼,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嘴,可这会不是教训他的时刻……不得已,他也跑过去,抄起卷毛陈的另一只胳膊,和棋圣张两人将卷毛架起,往圈外跑。 事发前后不到三分钟,像是猴子派来搞笑的,连广场警戒的治安员都没反应过来。 卢灿朝阿忠笑笑,“你收力了没有?” 阿忠挠挠头,“收了,我是蹬踏不是踢,回去缓缓就没事。” 踹人忌讳用脚尖踢,容易踢坏肾脏,致死率很高,蹬踏则不同,小腹受力面积大,虽然有短时间痉挛,可不致命。 卢灿也算习武之人,多少知道一些,既然人没事,那就没事,点点头。 路过那摊散落的瓷器碎片前,他习惯性的了一眼,这是一件青花器,从较大的碎片来看,器型应该是抱月瓶,从断口来看应该是赝品。 他又抬脚将那片最大的瓶腹碎片翻过来,巴掌大小,上面是青花莲纹以及鱼纹,作伪者的手艺还不错,青花发色很均匀,画工也很好。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 靠近碎片边缘部位的莲纹中,怎么隐约藏着师门标记“玖”? 第234章 汇率变更 走在松软的地毯上,霍正廷脚步轻快,笑容满面,边走边回想着下午与叶老的见面。 再和谐的豪门家族,内部也有继承权之争,子女不是父母的傀儡,都有自己的想法。 譬如霍家,虽然很早的时候,父亲就放过话,家族话事权未来只能出自长房,话事人的人选只有霍正廷。可是,霍正廷不敢完全寄托于父亲的“话语”上,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霍老二在父亲面前的表现,已经让他有些不安。 可是这次,父亲让自己陪同卢灿北上,且让自己代表霍家单独拜见叶老,无疑是在用事实来告诉国内,自己是霍家唯一法理上的继承者。 再回想与叶老的见面,霍正廷自我感觉表现得还不错,叶老似乎也很满意。 虽然霍家的下一任家主选择权在父亲手中,可是,圈层的认可,也很重要。这趟北上,毫无疑问,自己应该被高层认可,霍家话事人的位置,自然也就无人撼动。 一抬头,就看见卢灿所带来的壮保镖,从房间中抬头看过来,霍正廷轻咳一声,让自己沉稳下来,“你家少爷,在吗?” 探头查看的是阿忠,笑着微微躬身,“在房间呢。” 霍正廷从他身边走过,感觉少了些什么,很快想起哼哈二将中的瘦子没见,便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人?你那位兄弟呢?” “哦,阿木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阿忠再度微笑颔首。 阿木去干嘛?呵呵,自然是去追卷毛陈三人,打听摔碎的赝品抱月瓶的来历。只是,这事轮不到丁一忠来向霍正廷讲述。 就在霍正廷还想追问时,房间内传来卢灿的笑声,“蒂姆希,回来啦,刚泡的碧螺春,分你一杯。” 霍正廷抬脚走进房间,瞅了眼搁在一边没有收拾的大袋小包,笑笑,“哟呵,你这是……广交会上买了不少东西啊。” 卢灿起身对他招招手,又笑着道,“下午没事,去会场里面转一圈,农特馆上不少稀罕货,香江那边没见过,买了点带回去,让家里人也见识见识。” “香江弯弯富庶不假,可真要论到地大物博物产丰美,还得数国内。”霍正廷笑着附和一句,在卢灿对面坐下,又瞅见一桌子碎瓷片,惊讶道,“你这是……买的瓷器,淬了?” 这次瓷器碎片,自然就是卷毛陈摔的那只。 卢灿认出这只带有“成化年制”款的青花抱月瓶,出自古伯之手,便将其捡回来,又让阿木去追踪卷毛陈,打听这只瓷瓶的来历。 话说古伯的行踪,飘忽不定,时隐时现,还真不好打探。 上次,卢灿从胡慧春老爷子手中,得到一件古伯的仿制赝品瓜棱象耳瓶,是在斗门市场出现。当时,卢灿和张老都以为应该能循着这条线索找到他。 可是,警方大张旗鼓地围捕,却又被那帮倒货人逃之夭夭,自然也就没了古伯的下落。 谁也说不好,是不是抓捕行动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因而,这次他的仿制赝品再度出现,卢灿不打算再动用警力,准备靠自己的力量联系上他。 这种事,卢灿自然不会告诉霍正廷。 “假的,不是我买的!”卢灿笑了笑,帮霍正廷倒了杯茶水,“今儿在场馆外,遇到碰瓷的。喏,这就是那帮碰瓷的,使用的道具。” “碰瓷?哈哈哈~~!”霍正廷宛如听到天大的笑话,端茶杯的手直抖,茶水都洒出来,“这是不是就叫班门弄斧?” 在他想来,卢灿的鉴定水平在香江年青一代无出其右,自家有瓷器厂,又有博物馆,碰瓷碰到他身上,可想而知那帮骗子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卢灿陪着他笑了两声,又拿起一块碎片,观察釉色和瓷坯断口。 与上次胡慧春老先生所藏的瓜棱象耳瓶相比,这次青花抱月瓶的釉色中和、瓷土密实、做旧更自然,表面的蛤蜊光时隐时现……这件作品已经称得上“精仿”。 很显然,古伯的仿制赝品手艺,在这两年中,进步不少。 这也说明一个卢灿一直不太想正视的问题——古伯在主动造假,而不是被人胁迫! 没听说过哪位画家在别人的胁迫下画出一副传世名画,同理,一位制瓷大师在别人的胁迫下制作的瓷器,同样不会有精气神,而眼前这件瓷器,明显有了精气神。 这件瓷器摔了,有点可惜,因为它除却“仿制品”的身份外,本身其实已经很有艺术价值。放在润馨瓷器公司,这件青花抱月瓶,也是上品,市面上卖个两三千港币,完全无压力。 见卢灿看得认真,霍正廷不解,“不是说赝品吗?怎么看得这么仔细?” 他不懂瓷器,甚至说连艺术品也算不上很懂,故而才会问出这种外行话。 卢灿笑了笑,“做这件瓷器的人,是个高手。我寻摸着,让阿木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把他带到香江我家润馨瓷器厂上班。”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说道,“蒂姆希,我可能要晚两天回港。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霍正廷一愣,“就为这人?” 卢灿点点头。 霍正廷搓搓手,犹豫了会,说道,“上午我和我爹地通过电话,他说……香江金融市场要翻天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琢磨这么个人?” 香江金融市场要翻天?这话还真没说错! 霍正廷说的是财政司今天早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港纸重新执行固定汇率,即放弃英镑,捆绑美元,港币兑美元的固定汇率为78:1,以此来稳定香江金融市场。 这可不是一则声名那么简单,这一决定,意味着香江金融从此脱离影响它一百五十年的英镑! 这就是“翻天”! 这事卢灿自然也很清楚,财政司司长夏鼎基还询问过他的意见。 他笑着摊摊手,“这是财政司夏司长的决策,我回香江,什么也影响不了!” “那……那不一样……你不担心此举再度造成金融动荡?”霍正廷想要立论,可想来想去,还真的没想到拿什么说服卢灿,有点囧。 “动荡什么?呵呵,动荡已经过去了!”卢灿坐正身子,笑容有些古怪,又以略带嘲笑的口气感慨道,“蒂姆希,你回去告诉霍老,早做准备。大英帝国时代已经彻彻底底过去,从这次汇率变更开始,港岛正式进入后港英时代。这一点,英国人已经很明白,这次汇率变更,何尝不是为了香江的平稳过渡所做的准备工作?以我猜测,中英双方近期就会有关于香江前途的意向性文件出台。蒂姆希,让霍老早做准备,这一次,绝对是你霍家真正扬眉吐气的机会!” “啊?”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霍正廷情不自禁的惊讶出声。 霍家的立场决定了他一定会比很多人知道更多的谈判内情,他知道国内在这件事上毫不妥协的立场,可是,他真不知道谈判进展到哪一步。可是,对面坐着的这位年轻人,透过港府在港币汇率政策上的变动,就能猜到双方谈判的变化? 人与人的差距,真有这么大? 霍正廷的沮丧,仅仅维持一瞬间,很快,他意识到这件事还真如卢灿所言,必须第一时间汇报给父亲!当然,汇报的方式可以调整,譬如,“卢灿说的”改为“我和卢灿一致认为……” 想到这,霍正廷赫然起身,朝卢灿颔首致意,“维文,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去打电话。” 他需要回酒店办公室打越境电话。 此时,香江与国内的直通电话很少,可白天鹅宾馆属于霍家产业,有一两部也能理解。至于卢灿的手机,想要联系香江,也能联系,就是需要层层转接,特别麻烦,还受信号限制。 卢灿笑着抬抬手,示意他自便。 再说阿木。 卷毛陈一行三人,虽然要比他先走十分钟,可是,这点时间差,还没放在这位曾经的侦察尖兵眼中,大约也就卢灿抵达酒店的当儿,他就在一条偏僻小巷中找到三人。 当时,卷毛陈依旧蹲在地上,哼哼唧唧,但没了刚才被踹翻的痛苦,看样子恢复的还不错;那个癞痢头,则在对另一位蹲在地上抱头的瘦弱年轻人,劈头痛骂。 骂什么?自然是骂棋圣张愚蠢,直接将自己三人的底,给透露出去,导致一无所获。浑然忘了,他自己也吓得差点扭头就跑的熊样。 阿木听了一会,等黄癞痢骂完,才施施然从阴影中走出来,“你们说的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歇会,回答我的两个问题?” 三人吓得一哆嗦,卷毛陈和棋圣张连忙起身,与黄癞痢站在一起。 “你是谁?知不知道我们飞龙会……”黄癞痢还想自报名号,吓退对方,却被卷毛陈一把拉住,神色慌张,“老三,老三,这家伙就是那人身边的另一个保镖。” 刚才,黄癞痢和棋圣张,都没注意到阿木,可卷毛陈有印象啊。 “你……你……你别过来呀!”黄癞痢也慌了,抬手指着阿木,脚步却慢慢往后退,“我们……我兄弟被你的人打了,都没找你麻烦……你别欺人太甚!” 讲真,这帮人,与其说是混社会,还不如说他们被社会混了。 一群底层的可怜虫。 阿木摇摇头,从兜中掏出几张港纸,甩了甩,发出啪啪的脆响,“没想要拿你们怎么样,你们回答我两个问题,满意的话,这些都是给你们的酬劳。” “什么问题,你说说看,知道的,我们肯定告诉你。”三人中,黄癞痢年龄最长,小心眼也最多,他见阿木确实没表现出恶意,也就镇静下来。 “那个假瓷瓶,谁卖给你们的?”他一脚躲在巷子的边墙上,轰的一声,巷子边墙竟然晃了晃。阿木的武力值不如阿忠,可也不是眼前这三人所能想象的。 威逼利诱一出,卷毛陈绷不住,主动举手,“我……我……我说……” 第235章 正廷掉坑 卷毛陈的大名叫陈义国。 此刻,他蜷缩在一辆劳斯莱斯银影ii型的副驾驶位置上,神情惊骇,却又竖起耳朵倾听后排两位男子的对话,生怕漏掉一句。 他是被阿木“请来”做向导的。 昨天下午,他将那件青花抱月瓶的来历,原原本本的告诉阿木。卷毛陈除了做掮客,有时也会客串黑货商人,譬如卖一些假古董给不懂行的港台商人。这件瓷器,就是他前几天从文德北路市场进的货,准备坑一下来参加广交会的那帮外国人,花了他整整二十块钱呢。 除了挨一脚,他没亏,从阿木那里拿到三百港纸的酬劳,分给一百给黄癞痢和棋圣张,剩余两百港纸全被他收入囊中。 可别小看两百港纸,虽然此时港币对华币的官方汇率为5:1,可是,如果放到逐渐兴起的黑市上,卖给那些偷渡客或出国亟需港币的人,绝对能一比一兑换。 两百元足够他逍遥一个月。 今天早晨,他正准备出门“做生意”,又被阿木堵门,对方“邀请”他做向导,带人去文德北路,找卖货给他的那位卖家,酬劳是两百港纸。 金钱迷人眼,他屁颠屁颠的就跟着阿木,坐上这辆豪华轿车。 轿车中不仅有“好说话的阿木”,昨天踹他的那位是司机。车后座上,还坐着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人就是昨天他想坑的主儿,明显是大人物。 只可惜,这两人都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聊天。 对方的聊天,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 卷毛陈也就当新鲜偷听一两句,可听着听着,越听越毛骨悚然——昨天幸亏没讹人家,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两位来头实在太大! 港、穗两座城市原本就相距不远,改开之后,彼此之间的来往变得非常密切,有关香江的名人轶事,羊城这边多少都有些传闻。卷毛陈混迹于街头巷尾,自然听说过很多香江传闻,诸如“香江首富卢家”“华人五大家族”“英资四大洋行”之类市井流言。 卷毛陈怎么也想不到,坐在自己身后的两位年轻人,一个是香江首富卢家少爷,另一位则是五大家族霍家的大少爷! 自己这是运气好到爆还是霉运透到顶?这会儿,他脑袋瓜嗡嗡的,一会想着怎么抓住这次机会一飞冲天,一会琢磨着会不会被这两家报复灭口? 就在他恍恍惚惚中,车子抵达文德北路。 文德北路并非传统的古董市场,而是最近几个月才兴起的草市——没有正规店铺的市集。这个古董草市能兴起,源于文德北路对面的象岗古墓被发现,也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南越王赵眜之墓。 就是今年入夏时分,一支建筑施工队在象岗施工,结果,挖出来一条被石板封存的墓道。 据传闻,尽管基建科长邓钦友在现场,并快速汇报给羊城考古研究所,可在他汇报的间隙,依然有一些墓葬品被工友拿走。 象岗挖出大墓的消息不胫而走,粤省各地的古董商贩闻讯而来,开始“高价收货”。羊城的本地人精明如猴,很快跟进,在象岗对面的文德北路摆起摊位,售卖各种各样的“墓葬品”…… 呵呵,这不,文德北路古董草市,就这么形成。 还别说,这一古董市场成为羊城此后数十年唯一没有动迁的古董市场。后来,南越王博物馆就建设在这一带,而着名的羊城文德路古董大市场,也是在此时的草市基础上发展而来。 下车后,卢灿眉头皱了皱。 只见文德北路西侧的草坪上,稀稀拉拉还存留着十来个地皮摊。每一家地皮摊上摆放的东西也很少,多数都是一两件,件的,物品上沾着泥土,装扮成刚出土的文物…… 整个草市上,只有五六个外地游客,在这些摊位前闲逛,还未必都是顾客。 好萧条! 霍正廷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就这?能有什么好东西?” 刚才来的路上,卢灿可没少在他耳边灌输各地鬼市、草市的奇闻趣事,弄得他兴致大发,可是,看着眼前略显凄惶的集市,怎么也和传闻,联想不到一起。 卢灿也有点尴尬,“下次、下次到京城,我带你去逛潘家窑鬼市,半夜三四点,黑灯瞎火的才有氛围。今天我们来晚了,而且这边规模太小,没感觉。”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卢灿回头看了眼卷毛陈,又对阿木点点头,“那个卖货的,在不在?” 卷毛陈正垫着脚,环顾四周,听到这话,连忙指着不远处说道,忙不迭地点头,“在的,摊位在的,就那个戴草帽的那家。” 卢灿径直走过去,他们一行七八个人,目标太大,几位商贩开始吆喝起来,什么新出土的墓葬玉器、陪葬的彩瓷——卢灿忍不住想笑,秦末汉初的南越王墓,竟然有陪葬彩瓷? 不过,此时的考古正在进行中,墓主人的身份还未确定,外界并不知道这是王级汉墓,闹出这种乌龙事件,也就可以理解。 没理会这些不靠谱的商贩,卢灿一行径直来到卷毛陈所指的商铺。 “高佬明,我给你带客人来了。”卷毛陈冲着眼前这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摊主,摆摆手,笑容有些勉强——他很清楚,自己这种带人来“刨根问底”的行为,不符合江湖规矩。 高佬明,卷毛陈之类的称呼,都是粤港地区底层很流行的“花名”,算粤港特色文化之一。 在取名方式上,有些是取其人身上的某一特点来称呼,譬如陈义国的卷毛,黄癞痢的瘌痢头。也有部分花名,取的是其人身上的短处,譬如眼前这位摊主身材不高,大家偏偏叫他“高佬明”…… “卷毛陈,怎么,傍上款儿爷了?”那位戴着斗笠的男子,打量着卢灿等人,嘻嘻笑着,可是,他的手中,紧握着扁担,暗自警惕——卷毛陈是什么样的人,高佬明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带着这几个衣冠齐楚的人来找自己,只怕未必有好事。 果然,高佬明没猜错,只见卷毛陈身边的那个干瘦的年轻人,将手提袋打开,递到面前,里面是几片碎瓷片,问道,“这件青花抱月瓶,是不是他从你这买走的?” 尽管已经破碎,可高佬明对这件瓷器印象深刻,卷毛陈五天前以二十块的价格,从自己这里买走的。看着几片碎瓷片,高佬明眼睛微凝,确认对方是来找事的! 既然是找事,高佬明又怎么会承认? 相比卷毛陈他们那个松散组织,高佬明所在的倒卖黑货组织,就要严密多了,他很清楚,泄露这件事的严重性,因此,他矢口否认,“卷毛陈,你记错了,你什么时间在我这买过这东西?” “啊?”卷毛陈顿时急了,“高佬明,我恁你艾姐!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我花了二十块在你这买货,你怎么转眼就不认账?” 阿木伸手拦下卷毛陈,笑着说道,“我也叫你高佬明,今天我们和陈义国来找你,不是找麻烦的,就是想要打听一下,这件瓷器出自谁手?是好事。” 高佬明怎会相信这种话?依然摇头,坚决不承认货品出自自己手中。 高佬明坚决否认,卷毛陈谩骂,阿木苦口婆心劝说,三人掰饬起来。 卢灿低头看向高佬明的摊位,摊位的毛毡上,摆放着十来件货品,两件瓷器,五六件裹着泥浆的玉器,两件铜法器,还有两件黑乎乎的金银头饰,以及一件短匕首形状的铁器。 他蹲了下来,率先上手的是两件瓷器,一件樽型器,一件蒜头瓶。 樽是一种酒器,早期多为青铜制器,分为有肩大口尊、觚形尊等几类,譬如着名的四羊方尊。青铜尊最为出名,却并不意味着尊就没有其它材质。我国就出土过商代原始青瓷尊(1965年出土于郑州,究竟是瓷器还是炻器,有争议),南北朝时的青釉仰覆莲花尊等等。 不过,眼前这件青瓷尊,虽然遵循了尊器的敞口,粗颈、深腹、圜底等特性,可在制式、规格上都不太对,釉色又过于成熟,很明显是仿品,肯定不是商周瓷器,上周还差不多。 在尊瓷上没找到“玖”字纹,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古伯手法,这件瓷器,肯定不是古伯的手笔。 卢灿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青白釉蒜头瓶上。 瓷器蒜头瓶,器型是仿自汉代青铜蒜头壶,多数为长颈,削肩,圆腹,圈足,瓶口似蒜头而得名。状如蒜头而颈略长,亦可称之为虎爪瓶。 这件青白釉蒜头瓶,倒是一件真品,不过,不是官窑出品,而是出自于金末元初的山西彭窑。 明代的曹昭在《新增格古要论·古窑器论·彭窑》中,对这一窑口有着详细的描述:“彭均宝,元代名匠,烧窑于霍州,制品仿宋定窑,胎薄质细,净白尚素,当时称为‘彭窑’,又称‘新定窑’。” 后世对彭窑出货,赞誉颇高,又有“彭窑白货”的美誉。 能在这家摊位上,收到一件彭窑的标准器,收获还是不错的——这件瓷器,可以进虎博展馆,填充一个品类空白。 卢灿遂即将这件瓷器放在脚边,等他们谈完,再找斗笠男,谈谈价格。 霍正廷在他身边,见状,拿起这件瓷器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东西不错?” 卢灿点点头,“彭窑的老货。” 这是霍正廷的知识盲区,完全不懂,只是,他听说这家摊位上竟然能找到真货,也来了兴趣,欠着身子,伸手扒拉那几枚裹着泥土的玉器。 “嘿嘿……”还没等卢灿阻止,霍正廷闯祸了! 一件泥巴包裹的玉环,在他的手中断为两截,其中一半,直接掉落在摊位上。 这就是“泥巴坑”——摊主用泥土将两截断开的玉环,裹在一起,当有人伸手去拿时,稍稍用力,就会断裂……就问你,赔不赔? 第236章 偶遇麦老 古玩行中有“泥巴坑,说不清”一说。 这种局,虽然看似简单,可是,入局者想要自辩清白,难度不小。 泥巴坑是个典型的“过手局”——从你手到我手,范围极小,自证者想要找到第三名证人,非常困难,因而也就增加了自证清白的难度。泥巴坑还有个特点,那就是上当受骗者,可不像遭遇碰瓷局的人,还能辩解两声“我没碰到你的东西”,他是典型的手握作案器物,真真的百口难辩。 霍正廷手握着半截玉环,额,现在可以称呼“玉玦”,愣了两秒,又扭头看看卢灿,“维文……这可不怨我,你也看见了,它……它自个断了。” 卢灿当然知道它是自个断的,笑着努努嘴,“没事,搁那儿。” 泥巴坑虽然难解,可是,以卢灿和霍正廷的身份,连小麻烦都算不上。 可是,有人却不干了,那位斗笠男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这边呢,见有人上钩,哪能让对方轻易脱钩?马上喊道,“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看货就看货,怎么把我的战国螺纹环弄折了?” 螺纹环是通俗说法,学名叫做绞丝环,扭丝环、束丝环、绳纹环等,是指器表以阴刻技法雕琢有旋转放射状线纹(或宽槽)的一类环形玉器。这种纹饰形同扭曲的束丝,之间平行互不相交,循环反复没有尽头,有点类似于数学上的“阿基米德螺线”,因而,大家又称呼它“螺丝环”。 绞丝玉环,盛行时间为春秋到西汉,东汉之后,这类玉器逐渐销声匿迹。 “你说它是战国……绞丝环?”卢灿伸手,将两个半截玉环拿起来,大拇指搓去表面的泥巴,看了看簇新的断口,又看了看表面绳纹以及玉锈,抬头,笑着问道,还特别在战国两字上加重语气。 这是一块不难辨认的新作古玉,从断口的玉质来看,作伪者取用的是信宜碧玉。外表皮的玉锈和老旧痕迹,也是沤出来的,很浮,玉锈甚至都没有沁入玉质内部。作伪手艺一般,也没有找到“玖”字纹,自然不是古伯的手笔。 “嗯呐!”这位高佬明也很狡猾,眨巴两下眼睛,又说道,“这块玉,我就是按照战国螺丝玉,高价收的,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给它弄坏了?” 这句话,他给自己留了后路——按照战国玉器收的,暗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战国的。 “泥巴坑的小手段,就不要在我们面前显摆。”卢灿直接戳破他局,拿着半截玉环,对着阳光照了照,又笑道,“信宜玉,玉质颗粒糙,就这样都没渗入玉锈,你这玩意,沤的时间太短,只怕只有半个月,做得也太不地道。” 一句话,把高佬明雷得不轻,浑身酸爽,这是遇到高人呐! 人家不但点了局,还指出作伪的毛病所在——这些玉器,确实是为了赶“古墓潮”而匆忙做出来的,酸处理和沤化时间确实不到半个月…… 高佬明知道遇见高人,索性躺输,抱拳拱手,赔笑道,“得,您是行家,还请高抬贵手,这块玉的事情,就这么揭过,怎么样?” “揭过也不是不行。”卢灿将手中的残破玉环扔在摊位上,又拍拍手上的泥巴,拿起那件彭窑白釉蒜头瓶,站起身来,笑道,“这件东西,报个实价,匀给我。还有,我对制作那件青花抱月瓶的大师傅很好奇,你得跟我说实话,认不认识他?” 高佬明看看卢灿,又看看他手中的白釉蒜头瓶,脸上写满了惊讶。 要是什么钧汝官哥定,或者jdz、德化窑口什么,被人认出来,那没什么,都是知名大窑口,留存品多。可是,彭窑绝对是一个影响力非常小的民窑口…… 眼前这位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能一眼辨别……实在是,太让人震惊。 高佬明捋了捋心情,对卢灿躬躬身,笑道,“彭窑蒜头瓶让给您没问题,八十块,您看怎么样?” 此时的古玩圈中,虽然也已经出现各种局,但对眼力高的人依然抱有一份尊崇之心,所以,高佬明的报价,还是合理的。 卢灿点点头,示意阿木付给对方钱——四百港币。 看得旁边的卷毛陈直咽口水,四百港纸,黑市上能换来四百块钱!等高佬明接过港币,他腆着脸上前一步,嘿嘿笑道,“高佬明,我刚才说有好事送给你,你还不信,这回信了。赶紧的,说说做这件瓷器的人,在哪儿?” 高佬明的手一顿,从一叠港币中抽出一张十元纸钞,递给卷毛陈,“喏,这是你的介绍费。至于你说的那件瓷器……究竟谁做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十天前从斗门进的货。” 兴许是交易成功,高佬明终于透露一丝口风——这件青花抱月瓶,来自斗门。 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卢灿扭头看看霍正廷,“蒂姆希,我们这次回港,还走珠城坐船?” 霍正廷犹豫了一下。 昨天下午和家中老爷子通电话时,老爷子说了,既然卢灿有事,那就陪他把事情办利索,不过,老爷子又补充了一句,尽快带卢灿回港,言下之意,他想与卢灿见面聊聊。 因而,霍正廷特意留下来陪卢灿,只是,他原计划是今天带着卢灿一起走陆路过海关。 卢灿想要从珠城坐船回港的原因,霍正廷也知道——斗门镇就位于珠城市。 只是,这样一来,回港日程又要往后拖一天。想想昨天傍晚老爷子在电话中对卢灿的感慨——卢家出了个妖孽……霍家需要卢灿的嗅觉来提点,而卢家需要霍家帮助稳定国内。 霍正廷笑着点了点头,“随你。” 卢灿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外“闲逛”,香江那边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他只是觉得这次能碰到古伯的消息,不亲自去打探一番,心有不甘。 “高老板,今天能歇一天摊吗?我补你一天误工费,这些港纸,怎么样?”卢灿对他笑笑,竖起五指,示意五百港纸一天。 卷毛陈在旁边眼热无比,高佬明却犹犹豫豫,“这位老板……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要是透露上家消息,以后在这一行怎么混?” 卷毛陈纯粹外围人员,不懂规矩,所以在旁人威逼之下,马上秃噜出供货人高佬明。 而高佬明却是实实在在的古董行中人,他要是这么做,传出去之后,谁也不敢转假货给他——制假售假,也需要有“诚信”! “不会让你为难,我今儿过来,确实是对制瓷大师傅感兴趣,没别的意思。”卢灿笑着谈谈手,“我是香江人,你们这边打假……关我毛线!” 见高佬明还在犹豫,卷毛陈搭住他的肩膀,往圈子外推了推,又对卢灿笑笑,“卢少您请稍等,我劝劝高佬明。” 他一心想要在卢灿和霍正廷面前表现,希望抱住这两条大腿…… 两人往路边走了几步,卷毛陈对着高佬明的耳朵说了几句,听得高佬明一愣一愣的,时不时扭头看向卢灿和霍正廷两人——不用说,卷毛陈在介绍卢、霍两人身份。 不一会,两人走回来,卷毛陈笑逐颜开,“卢少,霍少,成了,高佬明答应……” “谢谢两位!”卢灿笑笑,又对阿木说道,“阿木,给这位兄弟的酬劳,别忘了。” 高佬明在旁边局促地搓搓手,期期艾艾说道,“卢……卢先生,那个……那个……我可以带您几位去斗门,指给您看进货商家是哪家……不过……不过,我能不能不露面?您也别提是我介绍的,别说那件青花抱月瓶的事……成么?” 这就是又当又立……卢灿微微一笑,“没问题!” 高佬明在收拾东西,卢灿夹着彭窑蒜头瓶,又与霍正廷去其它摊位上看了眼。 别看草市简陋,这些摊位上还真的有不少真家伙,当然,价值高的珍品,那肯定没有。 卢灿很快有买下一件锈蚀严重的明代梅花锁。梅花锁是古代单片插栓锁的升级版,钥匙必须瓣状、多齿轮,这种锁也是后世防盗门十字锁的祖先,没点技术想要打开它,很难。 他逛得正起劲,没注意从西边过来一群人,当先那位老先生,眼睛也在路过的摊位上寻摸。 当这位老先生的目光,碰到卢灿腋下的彭窑白釉蒜头瓶时,停了下来。因为卢灿蹲着身子看摊位上的货品,瓶子的位置很低,只露出瓶底,站着不太好观看,老先生也在卢灿身边蹲下来。 卢灿一回头,一愣,“麦教授,您怎么在这?” 那位老教授看到卢灿,也是一愣,继而笑着手指点点卢灿,“哟,卢先生怎么来这了?你不会闻着味,也想打这座墓的注意?” 这位老教授名叫麦英豪,现任粤省考古研究所所长,羊城文管会副主任,羊城博物馆副馆长,国内着名考古学家,在粤港一带的考古研究方面,很有成就。 他曾经多次前往虎园博物馆参观,还受邀参加过虎博的两次学术交流,卢灿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老爷子对虎博的存在,态度很矛盾,一方面高兴虎博能在香江截留很多外流文物,另一方面,虎博的存在,又加大国内文物的外流,感到痛心。 所以,他在看到卢灿时,第一时间想到,卢灿是不是又盯上了象岗的南越王墓? 第237章 联合考古 老爷子胸怀赤诚,正气凛然,想啥说啥,卢灿自然不会介怀这种事。 不过,被人当“贼”,终究是件很尴尬的事。他将手中两件物品放在地上,主动向对方伸手,“麦老,您想多了,我是陪同蒂姆希来羊城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 他又起身,笑着将霍正廷介绍给麦英豪,“麦老,这是霍家的霍正廷。蒂姆希,这位是麦英豪麦教授,羊城考古研究所所长,考古学界的大拿!” 麦老趁机将卢灿放下的两件东西,一手一个,拿起来端详。听到卢灿介绍,他侧着脸,看看霍正廷,很随意的点点头,“哦,霍家老大?你好,你父亲我很熟的。” 霍正廷有点尴尬。 他听完卢灿的介绍,正要与对方握手,孰料,对方蹲在地上没起来,而且,两只手都有东西,根本就没有放下的意愿。 他讪讪的收回胳膊,“麦教授大名,我经常听到的。” 更让他不爽的是,对方似乎就没听见自己说的这句话,头都没抬,继续看手中的瓷器。 卢灿在一旁都替他尴尬,低声笑着缓颊道,“蒂姆希,别奇怪,我虎园博物馆,一批这种性格的老学究。他们遇到感兴趣的东西是,眼,不视外物,视之不见;耳,不闻外声,听之不闻。你要在虎博待一段时间,就明白这些研究人员的……怪脾气。”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还故作吐槽状。 霍正廷的窘态,缓解了一些,马上就坡下驴,“这才是大学问家,做学问的态度。” 与麦英豪同行的,还有三人,卢灿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不妨碍他主动伸手,笑脸问道,“您几位,都是麦老的同事?” 三人中,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向前一步,与卢灿握了握手,笑道,“卢先生,我是黄淼章,去年下半年去虎博参加过‘南传佛教传播路径研讨会’,您可能不记得了。这两位都是我考古研究所的同事,陈伟汉、冼锦祥。” 南传佛教传播路径研讨会,卢灿当然知道,去年,饶老带人将印尼掩埋的佛像运回来之后,虎博组织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不过,黄淼章这人,卢灿没印象。 话当然不能明说,卢灿握着他的手,晃了晃,“难怪看着眼熟。” 他又热情地与陈伟汉、冼锦祥握手招呼。 要说卢灿为什么对这些“无名之辈”也这么客气?真是礼贤下士? 呵呵,这么说也是可以的。 事实上,虎博的研究团队成员,香江本地只能提供极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要么来自弯弯,要么来自国内,其中又以临近的粤省研究人员为多。 像羊粤省考古研究所、羊城博物馆和粤省博物馆,还有文管会、粤省各所大学等,几乎都被虎博挥过锄头…… 眼前这几位,都是实战一线的科研人员,卢灿对他们的态度,必须要好! “黄老师,你们都是……负责对面墓葬的考古?”卢灿抬手指指不远处的象岗。小山坡上,已经搭起了塑料薄膜工棚,那里就是南越王墓葬发掘地。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黄淼章点点头,“前段时间又是梅雨又是台风,歇了一段时间,最近总算天晴了,麦所长正带我们赶工呢。” 卢灿随口问道,“主墓室打开了吗?有没有发现名鉴?” 考古学中的“名鉴”,指的是能证明墓主身份的篆刻文字类陪葬品,譬如私人印章、墓铭或者文书之类物品。 考古也是一项“保密”工程,可惜,眼前三人似乎在这方面没有太多防备。 黄淼章笑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从现在出土的墓葬品风格和规格来看,应该是战国晚期到汉朝这一段时间的王级墓葬。”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确定是南越王赵眜的墓葬。 “王级墓葬?”卢灿心中跟明镜似的,可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以猜测的语气说道,“难不成是南越武帝,或者南越文帝的墓葬?那可是解了千古之谜!” 南越武帝,是南越王赵佗的“僭号”,南越文帝则是他孙子赵眜的“僭号”——赵佗一度称帝,不承认中原王朝的统治,后来,虽然他和他的子孙,对汉朝上表称臣,可实际上,他已经为自己戴上“帝号”,只是这一帝号,不为中原王朝所承认。 “不排除这种可能。”显然,考古研究所已经有所推断,现在处于找证据阶段。年轻一些的陈伟汉,在旁边很自豪地笑道,“从外围甬道的随葬铜器、玉璧和陶器来看,还真有可能是南越王的墓葬,只是目前还没找到真正的铭鉴,相信主墓室应该有蛛丝马迹。” 卢灿微笑点头,没等他开口,旁边响起麦英豪的斥责,“跟你们说过多少次!考古,要以出土文物说话,不要妄下结论。还有……你们还有组织性和纪律性吗?保密条款没读过?” 面前这三人,顿时噤若寒蝉! 卢灿立即回头笑道,“麦老,这事怪我,是我好奇,才向几位老师打听的。” 在国内,类似于麦英豪这种对虎博的崛起,保持相当的警惕性的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不在少数,譬如故宫的徐梆达老爷子他们,早几年就对卢灿在京师、津门等地的“扫货”行为,在不同场合都表达出希望政府明令禁止的意见。 还真不能责怪他们的“不近人情”,此时,国内几乎没有多少人会将香江视同中国一份子,在他们看来,文物到了香江,未来去向就没了保障。 麦英豪看向卢灿的眼神挺复杂的,对方毕竟是“大豪”,他多少要给点面子,便没在“泄密”问题上纠结,将手中的两件物品递给卢灿,“卢先生,这两件物品还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彭窑白釉蒜头瓶,已经过了出口年限……你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所谓年限,就是国内文物法规定的“乾隆六十年”,这是中国古董艺术品出口的一条红线。 卢灿嘿嘿一笑,“麦老,这可是民窑出产的生活用品,原则上它都算不上古董,不是吗?” 麦英豪一窒。 文物法禁止1795年之前的文物出口,但不包括生活用品——这件彭窑白釉蒜头瓶,绝对算得上彭窑的标准器,相当珍贵,但是,说它是文物却没有文物认定,只能算是普通生活用品。 显然,卢灿在钻空子。 至于那件梅花锁,那就更是生活用品。 两件东西,都很有考古价值,只是,国内文物法的空当太大,无法限制…… 老头子兴趣索然,沉默了好一会,才抬抬手,“卢先生,还希望这两件东西,能终于虎博,别在放出去了。” 老一辈的情怀,值得钦佩。卢灿点点头,“这一点,您老放心,下次去虎博,您肯定能在虎博展馆看见它们。” 眼见着两件不错的古董,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麦英豪当然不开心。老头子正准备离开之际,又听到卢灿说道,“麦老,象岗古墓的考古挖掘,虎博能联合参与吗?我可以承诺,虎博可以提供不低于五百万港纸的资金支持,用于遗址和文物保护。” 老头子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狐疑地打量卢灿一番,“你且说说,想怎么合作?” “联合挖掘、共同研究、研究报告双方一起署名,墓葬品清理干净后虎博优先展出……当然,虎博不谋求任何一件出土随葬品的所有权。” 卢灿微笑着列出四五条后,扬扬手,“如果您没有意见,或者说文管会对我的提议有兴趣,我们双方可以立即组建合作谈判组,就具体合作条件进行会商。” 麦英豪非常纠结,脚指头在地上都能抠出三室两厅。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国内此时真的缺钱,什么地方都缺。哪像后世的三星堆三四期挖掘工程时,东洋人、欧美博物馆挥舞着支票想要参与,直接被拒绝——国家有钱了! 有人可能会问,考古嘛,为啥要拒绝国际合作? 呵呵,重大考古工程的保密性,不亚于军事机密,因为它涉及国家文化的隐秘性——不懂?没关系,记着就行。另外,重大考古工程,往往会关系到国家文化的独享性,文化独享性又会关系到文化研究中的话语权! 麦英豪当然也知道这两点,只是,五百万港纸,对于此时的粤省考古研究所或者说粤省考古工作而言,实在是非常大的一笔赞助。 不由得他不重视。 听到卢灿话中没有特别过分的条件,麦英豪表情严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中午我回文管会一趟,和会里面的其他同志通个气,如果大家都不反对,我会尽快联系你。” 等麦英豪一行离开,霍正廷立即低声嘀咕一句,“这老头,吊得很,阿灿你又是何必呢?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早就看麦英豪不顺眼了,说话阴阳怪气,小瞧自己不说,还防贼一样防着卢灿……实在想不通,卢灿为啥还要对他这么客气? 卢灿朝他笑笑,懒得解释。 南越王墓的考古发掘,被称为二十世纪中国五大考古发现之一,其学术研究价值,又岂是区区赞助所能比拟的? 第238章 误打误撞 霍正廷对斗门镇很熟悉,霍家与斗门镇有着特殊的情感——早在五十年代,斗门镇城外的一处野码头,就是霍家向国内输物资的登陆码头。 因此,霍家一直将斗门,视为家族的发迹之地。 早几年前,霍老就捐资将这座野码头改造成客货两用码头,并委派家族干将袁玉伟——霍老的大女婿,担任斗门码头公司总经理,负责指导运营。 今天,这座码头已经成为珠江口最大的货柜码头,也是珠三角地区重要的商贸集散码头。 因而,从高佬明口中得知具体进货信息后,霍正廷直接告诉卢灿,不用麻烦高佬明和卷毛陈,自家就能搞定这件事。 那感情好啊! 如何酬谢卷毛陈和高佬明,卢灿交给阿木负责,便没再过问。 他不知道的是,阿木在付给卷毛陈和高佬明几百港纸后,还顺手塞给两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三顺的联系方式。 谢三顺是卢灿当年混和字堆时的同伙,很早就被卢家安保队伍招安,专门负责处理灰色物品的出入境,同时还负责为虎博搜罗古董古玩。 阿木觉得这两人及其背后的市井力量,也许能帮到谢三顺,便有了此举。讲真,阿木绝对是随手之举,他自己也没想到,新三顺等人与羊城本地市井势力结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后面有故事,与他们相关。 斗门镇,此时的正式名称叫斗门人民公社。 这座珠江入海口的小镇,在历史上很有份量,早在宋初年,宋朝魏王赵光美的子孙,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也就是现在的赵公祠位置。南宋时期,闽越大开发,斗门更是宋朝都司巡检驻地。 都司巡检是朝廷重要的地方武装力量单位,就地掌管缉捕盗贼,盘诘究奸,维持治安、海巡靖边、查抄不法商贸等职责。明清时期的都司巡检驻地旁边,往往设有“墟市”,以便于朝廷掌管边贸交易,斗门镇内,就有着古老的“斗门墟市”。 因而,在斗门镇,经商的传统,历史悠久。早在十三行盛行两广时,斗门墟就是重要商贸地,道光二十年(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清朝国门大开,斗门墟迎来空前繁荣,此地的海船,不仅能直达香江、澳门、澳门、江门、石歧、广州等地,更有甚至能直达南洋各国。 清末民初的斗门,迎来它的辉煌时期,这里云集了欧洲各国商贾、传教士,正因为外贸兴盛,西方各国,将其当成深入中国的桥头堡。 为此,加拿大建筑工程师嘉理慰,法国教士耿其光、孤里花,比利时传教士纪励云等西方人,在斗门镇传道讲经的同时,筹集资金,新建一条融汇东西建筑风格的斗门古街。 斗门古街,是目前国内保存较为完整的“骑楼”街区,非常罕见。 霍正廷每年都要来斗门两趟,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悉,更何况还有常驻在这里的妹夫刘玉伟。 闲话一句,霍家的女儿不少,可是,有谁知道女婿的名字吗? 别说霍家女儿都没出嫁,那是不可能的!主要原因还是霍家女儿和女婿,都极其低调。 2012年郭霍结婚,一位名叫刘泽仪的女子出席,一亮相就惊艳了无数来宾,她就是霍老的外孙女,母亲是霍丽娜,父亲则是兴业堂干将刘玉伟。 刘玉伟与霍家二公主,是去年下半年举办的婚礼,非常低调,双方父母见面,简单吃了个饭就落实了这桩婚姻,远不是霍老大当年的排场。 可不是霍老瞧不起刘家,此举,正是替刘家考虑——刘玉伟原本就是兴业堂旗下葵涌码头货柜公司一名中层员工,刘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根本无力支撑庞大的豪门婚姻的开销。 婚后,刘玉伟被调派到斗门,担任斗门货运码头总经理。 也就是陪在卢灿和霍正廷身边的这位年轻男人。 卢灿边走边与霍正廷聊着天,眼角余光时不时打量刘玉伟。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不过,得承认,刘玉伟的相貌挺英俊,霍老相人的目光很不错。 刘玉伟今年二十六,戴着黑框眼镜,瘦瘦的,模样有点腼腆,很像大学刚毕业,默默陪在滔滔不绝的大舅哥身边,话很少。每次遇到卢灿的目光时,他都会微笑着点头回应,很知礼。 人不错,就是……似乎太老实! 这是卢灿此刻的心里评价,很快,他就见识到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斗门古街不长,只有五百米,街上的行人、商户,看到卢灿一行,非常淡定,街边卖玻璃片盖着茶杯口的“杯装凉茶”的老大爷,还有卖切片习惯的妇人,熟稔地对他们吆喝招揽生意,顽皮的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也没有伸手要钱的习惯……根本就没有别的地方那种“看新鲜”的围观。 这是因为,在北方各地区还在讨论要不要开放时,斗门早已经形成较为成熟的商业体系,来往这里的境外客人,多了去了,斗门人早已经已经不新鲜。 逛到街区中段十字路口时,一位头戴斗笠的人,斜斜地朝三人方向走过来。落后三人两三步的阿忠,急忙快走几步,横插着挡住对方去路。 刘玉伟连忙举手喊道,“等等,自己人。” 他又扭头对卢灿笑笑,“昨天接到大舅哥电话,我查了查,确实有这家商户,不过,不知道你找他有何贵干,没敢打扰人家,于是,我就派了两人,轮流盯守他们店铺。”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店铺,笑道,“就是那家。” 啧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心思够细的!卢灿啧啧感叹,差点被他的外表迷惑,难怪霍老敢让年纪轻轻的女婿来当斗门码头总经理。 解释完毕,他又对刚才那斗笠男招招手,“他家老板在吗?没什么变故?” 等斗笠男点点头后,刘玉伟笑着摆摆手,“辛苦!今儿放你一天假,回家,好好休息。” 那位斗笠男,朝三人微微鞠躬,很快离开,全程没说话,行动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帮会老手。难怪霍老大这么自信不需要高佬明带路,合着……霍家的地下势力触角,已经深入斗门。 这是一家杂货铺,门楣上悬挂着木牌匾,“张盛杂货店”。 阿木守在门口,阿忠先进去,卢灿三人跟在后面。 杂货店很窄,但很深,一个l形柜台,从进门处一直延伸到里面,柜台外预留一米宽的行人走道。这种店面结构,是骑楼窄而深的特点决定的。 还真是杂货铺。 柜台中除了售卖针头线脑等日杂外,还售卖桶装糖果,袋装白糖,散装粮食,缸装白酒、米醋、酱油,内间货柜上还摆放着成匹的的确良以及花式棉布。 在这个票据盛行的年代,能搜罗到如此丰足的货源,这家老板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卢灿几人一进来,柜台内的一位中年妇女马上起身,笑着问道,“你几位要点什么?” “张盛张老板在吗?我们从香江过来,找他谈点生意。”刘玉伟的一口港腔,很好辨识。 这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目光从卢灿几人身上扫过,再度确认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后,马上微笑着指了指店铺内间,“原来是香江来的大老板,你几位稍等,我家那口子在后院有点事,我这就去喊他。” 刘玉伟朝她点点头。 这位妇人站在内外间的隔墙处,朝内间喊道,“娃他爹,有客!” 他们在交流,卢灿的目光已经在店内寻梭一遍,有些奇怪——店中竟然没有一件带有古董古玩气息的物品,高佬明真是从这家进的货? 很快,店老板张盛出现,一位五短身材、三十来岁的汉子,狐疑地打量着卢灿一行人,看装扮,确实像香江那边的客人,只是,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啊? “您几位……找我有事?” 卢灿还没说话,刘玉伟先开口,“张老板是,东边货运码头的人,跟我提过一嘴,说你这边有不错的古货,这不,我们来斗门办事,想要顺便买几件带回港送人。有么?” 卢灿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刘玉伟为什么这么说? 不过,谜底很快揭开。 这位老板没有否认,反而笑道,“谁告诉你们的?是不是鲶鱼头?就是脑袋特别大的……” “嗯。”刘玉伟遂即点点头,“他说他是码头的桥段长,叫什么张……” 卢灿注意到刘玉伟说这话时,嘴唇抿了抿,眼角闪过一丝厉色。 卢家在荃湾有自己的专有码头,也有码头公司,因而他对码头公司的运作多少有些熟悉。 桥段长是码头公司中的一种职位,就是负责将岸上的货品装上船,或者将船上的货品卸货到岸,但又不同于调度员和理货员,而是专门负责桥吊运输这一段,因而又有“桥段长”的称呼。 忽然间,卢灿就明白过来,刘玉伟为什么这么问——他在诈对方的话。 想到这,卢灿再度将目光投向柜台内某些货品的包装,真有发现,大多数包装上是繁体字! 额,也就是说,这些带有繁体字包装的货品,都是从香江或者澳门运来的! 这就印证卢灿的猜测——如果张盛涉及走私,那么霍家的码头公司必定是绕不过去的关卡,可刘玉伟明显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意味着,霍家的码头公司有一帮内鬼,在为张盛打掩护! 先不说这件事犯不犯法,单凭从香江运来生活物资,再到从斗门送货去香江,这来来回回有人偷运东西……这就严重侵害了霍家的利益。 难怪刘玉伟这么问!晕,自己这一趟来,还误打误撞帮霍家破了一桩内鬼走私案! 这位店老板很明显没有察觉对方的异常,笑道,“对对对,就是他,叫张睿,我堂弟!斗门码头的桥段长,跟你们香江霍家下面刨食的,霍家对他很器重呢!” 霍家大少爷和二女婿当面,敢说这话?没见两人的脸色,都阴郁下来了吗?卢灿哭笑不得,不由得替那位桥段长悲哀!不过,这事轮不到他操心,笑着问道,“有好货的话,拿过来我们看看?” 第239章 双联玉章 卢灿三人被张盛请到内间。 一道隐蔽的推拉门,在承重墙右侧的门洞位置,将内外隔成两个空间,外间店铺,内间生活区,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内间布置得相当清雅,一张越黄茶案,上面摆放着红木棋盘格茶海以及各色茶器,四张深红色靠背木椅,分宾主排列。旁边还有一个檀木棋台,上面散落着檀木象棋子。 还别说,这套装扮放在后世可能没什么,可落在八十年代初,还是很有格调的。 霍正廷与刘玉伟似乎也没料到,看起来其貌不扬、五短身材的张盛,竟然能弄出这样的陈设,都有些诧异。 张盛挑了挑眉,似乎很满意客人的“惊喜”,双掌一合,笑道,“几位请坐,前段时间有台客送了一罐阿里山的乌龙,您几位见多识广,也帮我品品。” 不乏炫耀之意。 “行,那就尝尝张老板的乌龙。”卢灿笑笑,又道,“当然,如果一边品茗,一边欣赏张老板的珍藏,眼福口福都有,算不算两全其美?” 张盛哈哈一笑,冲卢灿竖起大拇指,“卢老板才是真的妙人,不像我,土包子一个。” 相比霍家郎舅,卢灿有一个很突出的优点——当得起王侯也做得了布衣,不会因为三教九流而看低人,也不会因为对方身份尊贵而……太假了,后一条卢灿做不到,该舔的,他还得捏着鼻子舔。 茶,确实是阿里山乌龙,香气幽雅、甘润醇厚,介于一等与二等之间。 两杯茶下肚之后,张盛独自上楼去取货。 霍正廷看了看门,又瞄了眼后院后,才低声问道,“阿灿,你不是找人吗?怎么不直接说?” 他这是察觉到异常? 卢灿笑着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像这种技术好的作伪大师,不亚于摇钱树,你觉得他们会那么容易放人?” 嗯?好像有道理,霍正廷想了会,又问道,“你这是……和他们混熟之后,亲自接触上那位制瓷大师傅?要是这么想,短时间内,估计很难。” 他更着急卢灿什么时间回港,至于招揽这位大师傅……他看了眼妹婿,“玉伟常年待在斗门,是不是可以让他……” 卢灿笑笑,“自然少不了刘哥的帮忙。” 刘玉伟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不一会,又传来下楼梯的噔噔声,张盛抱着三只垒在一起的纸盒下来,将其放在旁边的棋盘上,对卢灿三人笑笑,“让你三位久等。您几位没带掌眼师傅?” 卢灿扬了扬眉,“家中有老人懂一点,我跟在他们身边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再说了,张老板这边,我们还准备长期打交道,也不担心你骗我们。” 听到卢灿自谦三脚猫水平,霍正廷撑着额头,刘玉伟则端着茶杯掩盖嘴角的笑意——卢家少爷的鹰眼,荷里活道、摩罗街谁人不知?也只有诳诳国内同行。 “没想到卢先生竟然是世家出生,失敬失敬!”张盛做了请的手势,又拍拍胸口道,“谢谢三位能看得起我张某人。我张某人做生意,一个唾沫一个坑,要是您三位回港后发现买到假货,放心,我登门赔罪,认打认罚!” 张盛这种人胆子大,路子野,今天的交易原本不应该这么大意的,可是他遇到卢灿这个能忽悠的——卢灿以香江富家子弟的模样,反拍他的马屁,这可是张盛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不由自主的飘飘然,连买家的具体信息,也没有用心打探——刚才在自我介绍时,卢灿和刘玉伟只报了姓,霍正廷干脆报了英文名,如果他得知霍正廷的姓氏,说不准还能猜测一二。 至于香江卢家,张盛自然知道,他甚至知道卢家少爷很年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卢灿竟然如此年轻!在他想来,卢家小少爷即便年轻,也应该有二十七八,可眼前这位卢姓青年,明显只有二十出头。又因为卢灿说话的语气太过于亲和,怎么也不像香江首富的样子…… 故此,他只是将眼前三人当成香江普通富家子弟,才犯下不大不小的错误。 卢灿将三只纸盒子一字型排开,分别打开盖子。 第一件物品,就让卢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是诧异,这位张老板还真有点货! 这是一枚和田青玉雕琢的双联印章。 所谓双联印章,就是一整块玉,雕刻出两枚印章,中间以玉链相连。 玉是和田青玉,摸上去油润温滑。 一枚印章为方形环纽印,点点白絮如同青山盖薄雪,边长约莫一寸,大篆阴刻“西樵山人”。另一枚印章为牛纽穿孔扁章,材质为湛清碧绿的青玉,一点白絮都没有,秦隶阳刻“南海赏藏”。 两枚印章之间,有十二节玉环,环环相扣,连接成整体。 这是康有为康南海的随身双联章! 康有为是何许人,就不用多做介绍。关键是这枚双联印章,在清宫实录中有记载,是戊戌变法之前,光绪皇帝赠送给康有为的物件。 变法失败后,康有为逃到东洋,随身携带有光绪帝的衣带诏——这份衣带诏现存于东洋国立博物馆,诏书内容是敕令康南海组建保皇会。此后,康南海组建的保皇会,所发出的各种书信、文件上面,几乎都是用这枚双联印章来印押。 也就是说,这枚双联印章,在近代史中出现频率,相当高。 东西是真品,这点,卢灿入手便知。 1927年,康南海去世,这枚双联印章便下落不明。有人怀疑,这枚印章作为康老先生的随葬品,一同被埋入地下。 康有为葬在青岛李村枣儿山,1966年,他的墓葬被人挖开,墓葬品中,有数枚金币,朝珠、金锁、朝服等等,似乎并非发现双联印章。 不知怎的,会落在张盛的手中。 东西不错! 第二个纸盒中,装的是一件漆黑嘛污的东西,通体土锈和铜锈,一层累一层,根本没法看。从外形上判断,有点像笔筒,又有点像卮杯,卢灿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 不过,这件东西的生坑味道很重,应该出土不久,货肯定是真品。 卢灿眉头微皱,戴上手套,小心将这“团”物品托出来,迎着广亮仔细地看了一遍。 霍正廷与刘玉伟也在观看,实在看不明白,这不就一坨腐烂的铜锈吗? “张老板,这玩意……你让我们怎么送人?不太合适。”刘玉伟推推眼镜,帮卢灿助攻一记。 张盛伸手向后捋捋额头,嘿嘿笑了两声,“东西绝对是好东西!您听说过象岗那边挖出来的古墓……”他指指卢灿手中的那一坨,笑道,“这就是从那个墓中顺出来的。” 霍正廷一愣,昨儿还在象岗古墓前逛过,今个就能遇到墓葬中的货品? 刘玉伟同样知道象岗古墓,点点头后,说道,“关键是……你这东西,没什么价值,拿它送人,你不是打我的脸吗?” “东西绝对是好东西!”张盛摆摆手,“我这边没那手艺,不过,香江的修复和清理高手多,您几位找人捯饬一下,就能洗出来,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卢灿拿着物品,迎着光线转了一圈,又伸手在没有锈蚀的地方摸了摸,像是玉质。再从铜锈累积部位抠了两下,手指上粘有锈蚀粉末,捻了捻,颗粒状,有涩滞感,应该是铜质——铁质锈蚀,手感偏滑。再看看被掩盖在锈蚀中的“手柄”,环状……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秦汉时期的铜镶玉卮杯。 卮是一种酒器,与杯的差别在于,它带有指环手柄。古文中经常会出现这种器具,譬如《项羽本纪》中,就有“赐之卮酒”一说;《韩非子外储说右上》也有“白玉之卮”的记载。 这件东西,有很强的赌性——如果这件卮杯的铜体全部被腐蚀,那这件物品一点价值都没有,可是,如果铜体能保存有基本形状,那价值就高了。 卢灿又将这团“铜锈”小心翼翼放回纸盒中,抬头对张盛笑笑,“张老板这是要我赌锈?那价格可得要压一压!” 赌锈,是古董行中常出现的一种交易方式,通常用于钱币。 古时候的人们,喜欢将铜钱堆积在一起贮藏,或者堆积在一起埋入墓葬,时间长了,这些铜钱就会锈蚀,粘黏在一起,形成一整块铜锈团。当这一铜锈块被人挖出来之后,品相自然不会好看,清理起来也麻烦,于是,古董商贩便将一整块以“赌”的方式,对外出售,这就是“赌锈”。 久而久之,“赌锈”的卖法,不再限于铜钱,某些难以清理锈迹的物件,也会以这种方法对外售卖——里面的东西究竟有没有价值,就看买家的眼力和运气。 有人就曾经在锈成一根不成样的铜棍中,发现价值不菲的战国青铜剑、柳叶刀,还有人赌赢过楚国铜匣中的马蹄金! 张盛再度对卢灿竖起大拇指,“卢先生,行家!” “行,我就陪张老板玩一玩!不过,等我看完第三件。” 卢灿笑笑,目光落在第三只纸盒中,很快,他的眼睛微凝——这只盒子中盛装着一件康熙五彩大盘,正是古伯的手笔! 呵呵,三件物品,一真一赌一赝。 这位张老板,不老实啊! 不过,眼前这尊五彩盘,才是卢灿这次来找对方的真正目的。 第240章 张老住院 五彩瓷分为白地釉上五彩和青花五彩两大类。 白地釉上五彩是在已经烧成的白釉瓷器上施彩绘画,二次烧制而成,青花五彩是先用青花料在坯上描绘出一定的纹样,罩上透明釉入窑烧制,再以红、黄、绿、紫、赭等色彩在已烧成的瓷器上进行描绘,最后再入窑以700c低温烧成。 从工艺流程上就可以看出,青花五彩要比白地釉上五彩更繁琐复杂。 不过,不要以为白地釉上五彩就那么简单。譬如卢灿手中的五彩大盘,属于标准的白地釉上五彩,制范和绘制非常规整。 形制上,二十朵仰莲瓣敛口,弧形深腹,两台层式圈足,稳重大方,通体施白釉,釉面滋润。 盘体装饰,大部分以墨彩勾勒轮廓线,后填五彩。 盘内壁分十二块梯形面,每块面内饰绘洞石盆景花卉纹;梯形块面下有短筒式壁,内绘四组花卉图案;盘心圈内绘双鱼在荷花间游动纹饰,鲤鱼躯体肥硕、实形鱼鳞、尾鳍较粗、腹部露白较窄;盘外壁饰上下二道鼓钉带,中间绘四组花卉虫草纹。 底足外圈内饰四件绸带杂宝纹。 所有花卉纹样均为硕大而盛开的花朵居中,勾连形叶片围绕花朵,整体纹样疏密得体,错落有致,采用填色晕染技法,所填色料不溢出轮廓线,给人以浑然天成之感。 这绝对是古伯出手制作的精品! 这件瓷器,在形、釉、胎、工四个方面,已经趋于大成,唯一的缺陷就是做旧,古意依旧不是很明显,与那件青花抱月瓶有些类似,也就是“不够老”。 也不知古伯是不是故意留下这一破绽。 卢灿托着大盘,看似在仔细观察,实则脑海中翻腾巨浪,太多尘封的记忆被浪潮卷起。他知道,古伯会制瓷,但是,古伯的制瓷水平有多高,还真不清楚。因为记忆中,古伯教过他基本的制瓷方法,但是,最后却撇开了他,让他一人在jdz的小窑口,自己摸索。 古伯有这么高的水平,为什么不教自己? 霍正廷见卢灿盯着盘子许久,便凑过来低声问道,“这盘子,价值很高?” 卢灿一激灵,扭头笑笑,“这东西……我看不透。” 话音未落,一直盯着卢灿的张盛,脸色忽地变得阴沉下来,勉强打了个哈哈,“卢先生,这么大开门的东西,你……认为它有毛病?要不……这件东西,还是我自己留着。” 古董行中,很多时候“看不透”等同于“不看好”。讲真,张盛没有想到,卢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破这件五彩大盘——这件瓷器是真是假,他心里明镜儿。 卢灿微微一笑,将盘子放回纸盒,手压在盒盖上,拍了拍,“这件东西,稍后另说。张老板,我们先聊聊双联章和这件赌锈。嗯,双联章,你开个价。” 张盛伸出一根手指,笑着晃了晃。 这种手势看似行内规矩,可漏洞非常多,张盛能拿出赌货和赝品出来,自然不是老实人,卢灿才不上当,笑笑,“各地风俗不一样,咱不玩那套,张老板还是直说。” “一万,港纸或者外汇券!”张盛对香江古董市场的价格,颇为了解,报价卡在这件物品在港岛的市价销售上。 “那我还一口?”卢灿挑了挑眉,将第二只盒子,往第一只盒子旁边拢了拢,“这只赌锈物品,至多也就五百八百港纸,算添头。” 张盛看了看那只疑似汉代铜镶玉卮杯的盒子,东西是从象岗古墓中出土,他花费一百块从一位工人那里收来的,就这么白送,有点不甘心,便伸手按住盒子,“卢先生,你很清楚的,刚才我要的报价,并不苛刻。” 卢灿微笑摇头,“张老板,你也应该清楚,那是香江市价,可这里是国内,如果张老板要送到港澳黑市,运费折扣就要拿走将近一半,甚至更多。” 张盛露出一丝愕然,没想到对面年轻人对于私运也很熟悉,他不知道,有好几条暗线往虎博和维德拍卖送货,卢灿能不清楚? 张盛将手收回来,哈哈一笑,“今天就交卢先生……还有两位这个朋友,就按照卢先生说的办!” 前两件,达成交易,一手交钱一手易货,很快办妥。 卢灿招招手,示意阿忠将这两只盒子送走。 “喝茶喝茶!”一万港纸的生意,不算大,不过,像卢灿这么爽快的客户,还是比较少见,张盛有意笼络,笑呵呵地为三人倒上茶水,又伸手准备将五彩大盘的盒子收起来。 “张老板,且慢!”卢灿再度笑着将盒子按住,“现在,我们来谈一笔长久的交易。” “哦?卢先生你说。”张盛的眼神闪烁。 “张老板,实不相瞒,我在香江乐古道有一家工艺品店,可以代为出售这种级别的瓷器工艺品。”卢灿将盒子往自己面前拨了拨,手指在盒面快速敲击几下,笑道,“这种级别的细路货瓷器,我长期收。趴货五百港纸,站货一千,巨货单件议价,我不负责过关,火漆我们自己打。” 趴货就是盘碗碟盏等,站货指瓶尊罐坛等,巨货则是指超大件瓷器。细路货是指制作瓷器的用料、制作、工艺都非常精致和细腻的瓷器。 这次,卢灿彻底点明,这件五彩大盘,就是赝品,工艺品级别。 霍正廷和刘玉伟两人在旁边一言不发,都有些明白卢灿的用意——卢灿有自己开创的润馨瓷器,销量和口碑都不错,他还要长期从对方手中收购“瓷器工艺品”,无非是想要黏住对方,尤其是眼前这件瓷器的制作师傅。 卢灿确有此意。 抛出这样一份长期订单,除了稳住对方外,还有“倒逼”对方的意思——放弃做赝品生意,改成正规窑口,免得古伯与张老这对师徒见面时尴尬,也算他对古伯“曾经恩情”的变相回报! 张盛盯着卢灿,眼神微眯,脑筋极速转动。 眼前年轻人究竟是谁?一眼认出五彩大盘是赝品,这份眼力不是一般鉴定师能做到…… 还有就是,对方抛出的这份合作,不算差,甚至比工艺品进出口集团通过正规渠道销往香江的价格还要高,他的目的是什么? 人呐,总是习惯以己推人。 张盛常年涉足赝品生意,很自然的认为,对方也想要这么干。 如果眼前年轻人想要透过他的渠道进“高仿”和“精仿”,然后拿到香江,以正品价格销售,那么,这份合作报价明显低了。 他自认为想明白,嘿嘿一笑,“卢先生,这件货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匀来的,所以……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卢灿眉头一皱,大概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张老板,我的店内一向不售卖赝品……这样,你们出口的瓷器,可以打上工艺品的火漆,这总行了?” 张盛摊了摊手,“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做不了主,不过,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 很显然,他依旧不相信。 卢灿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利益团伙中什么地位,与古伯是不是相识? 他很想开口询问,可又怕打草惊蛇,正犹豫着要不要透露身份,坐在他另一侧的刘玉伟在桌案下面,轻轻碰了碰他,又眼神示意了一下。 刘玉伟应该有办法!卢灿放弃了表明身份的想法,朝张盛微笑点头,“那行,等张老板好消息,过几天我再安排人过来与张老板联系,希望到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从张盛杂货店出来,阿忠抱着卢灿最终花费八百港纸买下的五彩大盘,朝身后看了看——张盛站在骑楼廊柱边,目送他们一行,很远。 回程途中,刘玉伟推推眼镜,问道,“阿灿,你找的这人,很重要?” 霍正廷也看向卢灿,他也意识到,卢灿找的那人,绝不是招揽那么简单。 卢灿犹豫了一下,笑道,“虎博的张博驹张老……蒂姆希应该知道?我怀疑做这件五彩大盘和青花抱月瓶的人,就是张老的弟子。” “我就说嘛,你家窑口的技术牛得很,怎么会为一位大师傅如此兴师动众。”霍正廷相信了,不过他马上又疑惑地问道,“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直接点明?” “这事啊……说来话长。张老的弟子依旧在缉捕名单上……”卢灿将古伯的遭遇,挑出一部分,简单说了说,“究竟是不是他,我也不确定。” 刘玉伟听得很仔细,他心思很细腻,心中依旧有怀疑——卢灿的表现,单纯以“寻找张老的弟子”来解释,不足以让人信服,可他与卢灿算不上熟悉,也就没有再发问。 等卢灿和霍正廷聊完,他才说道,“阿灿不点明是对的,那位古……师傅,一个北方人流浪到南方……很有可能,被这帮人扣押,为他们干活。” 这也是卢灿所担心的。 南方的氏族势力非常保守,古伯一个外地人被他们羁押,当成摇钱树,没了人身自由太正常。尽管卢灿从瓷器制作中能感觉到,古伯可能已经认命,但,这事不能赌。 “阿灿,这事……你也别急,交给我,只要古师傅还在斗门,我应该有办法打听到消息。”刘玉伟笑着安慰一句。 有刘玉伟襄助,还有谢三顺、安福德两帮人在打听,卢灿倒也不是太担心。 抵达斗门码头公司,卢灿第一时间拨通张老的电话,老爷子为古伯的事情,担心许久,这次有确切消息,应该高兴。 孰料,接电话的张泽宗却告知卢灿——张老病了,已经住院三天! 我去!卢灿吓一跳,继而揪心起来。 第241章 再临京师 人老了,身体免疫力和抵抗力都有所减弱。 九月中旬,京师入初秋,气候骤变,张老因感冒引发支气管炎和肺炎,入驻北大医院。 听到这家医院,卢灿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历史上,张老正是因为在这家医院的八人间病房,难忍同室病友接连去世,伤神之后,病情加重而过世。 当得知张老被安置在单人间时,卢灿这才松了口气,历史终究有所改变——自己的突兀出现,让张老拥有更高的“体系内声望”——国内与卢家联系的桥梁之一,以及让张家拥有更充沛的财力来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过,卢灿依旧不放心。 次日,他在等到匆匆赶来的孙瑞欣之后,于羊城乘飞机北上。 至于霍家……只能打电话给霍老,说声抱歉。 九月十七日夜,卢灿与孙瑞欣赶到京师,张泽宗夫妇来接机。 “老爷子好点了没?”卢灿与张泽宗握握手,笑着问道。 旁边的孙瑞欣则和张泽宗的媳妇,搂抱在一起,欢快的说笑着。 田乐群有田心约的娘家,温家姐妹有调景岭,孙瑞欣的情况特殊,香江没根,津门孙家她不认,窦家属于母族那边关系较远,因而,她对来自国内的人特别亲,尤其是张家——潘苏奶奶在香江时,她就特别喜欢上潘苏奶奶住处串门子。 昨晚,卢灿和家中通电话,孙丫头听说张老生病住院,得知他要去京师探望,顿时坐不住。今儿一大早,就过海关赶到羊城,与卢灿一起到京师。 “医生说炎症已经压住,全部恢复还要一些日子,这会儿还有点咳嗽。” “谁在照顾?潘奶奶?” “我小姑也在呢,小奶让我来接的你。”他口中的小姑,就是潘苏的女儿,远嫁到陕西,一名还不错的画家。 几人说着话上了车。 车子交给阿木来开,张泽宗夫妇陪着卢灿和孙瑞欣坐在后面,“阿灿,去哪儿?” “去后圆恩寺胡同。今儿太晚,就不去打扰张老休息,明天一早再去医院。”卢灿一边伸手帮孙瑞欣捋了捋压住的风衣,一边答道。 没有晚上去探望病人的,尤其是老人,这也算是规矩。 “我家后海院子,也可以住的,要不……去我家?晚上我安排人弄点烧烤,咱喝点红星,暖暖身子?”张泽宗的邀请很殷切。 卢灿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了,还是去后圆恩寺胡同,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晚上想休息。” “那行,我明儿早晨来接你们。”张泽宗有点失望,勉强的笑笑。 卢灿心底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为什么——张泽宗与詹子怡、徐奉之间的矛盾裂痕越来越明显,准确说是和徐奉之间的矛盾。 詹子怡是京城分公司总经理,纳德轩珠宝老员工,更多的时候在执总,很少与张泽宗产生直接利益冲突,可是,徐奉就不一样。他是京城分公司的公关外联主管,负责的工作与张泽宗有重叠,又因为徐奉工作能力强,媳妇娘家快速崛起,因而卢灿对徐奉越来越器重,很多事情都交给徐奉去办理,譬如最近“三总附属产业重组”,就是徐奉近期的工作重心。 张泽宗是卢灿的私人代表,这是个宽泛的工作概念,并没有规定需要做什么。卢灿给他的交代的是——代表卢灿参加一些集会,记录会议要义或传达卢灿的意见。 说起来,就是人形传声筒。 最开始,张泽宗乐得如此——不干活拿工资,还能狐假虎威,还有比这更爽的工作吗? 可后来,随着徐奉越发受重用,张泽宗心态渐渐变了——没有人喜欢被边缘化。 俩人之间,渐渐出现裂隙。最近,三总附属产业重组,卢家准备入资,这件事全盘交给徐奉去负责,张泽宗心中要是舒服那才奇怪。 譬如今天,卢灿来京师的消息,虽然卢灿确实在电话中说过,没必要告知詹子怡和徐奉,结果……张泽宗就真的没给这两人透露一丝口风…… 呵呵,他这是想借卢灿的“突然袭击”,来给詹子怡和徐奉一点压力——我老张家和卢家关系好着呢,来京城也只通知我张泽宗…… 好,这些都是卢灿的揣摩,真实情况是不是如此,说不准。 八三年的京师,开始出现夜生活的苗头,后圆恩寺胡同口,一家门口挂着昏黄灯泡的院子,从里面传来清晰可闻的迪斯科音乐。 “这是?”卢灿朝灯光处指了指。 “哦,这是汪导洋汪局家,他儿子汪致正,住在这,经常开迪斯科爬梯,邀请过我几次。” 似乎担心卢灿有其他想法,他又往卢灿这边凑了凑,低声说道,“我寻摸着,汪哥一家正当令。汪哥的父亲和他叔都是机要局的,他大伯,是现任沪海市长。” 卢灿朝院内看了眼,点点头,“搬来多长时间了?” “去年一月份,汪致正知青返乡,他家中将他安置在这。” 卢灿将身体往后靠了靠,胡同中昏暗灯光中,眼神闪烁——他是一个性情偏多疑的人,张泽宗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联想很多。 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是卢家别院,也是纳德轩珠宝京城分公司的办公地。 这处物业,挂在孙瑞欣名下,她将西路的二进四合院作为卢家住宿院,中路洋房作为办公区,东路为公共休闲区,因此,西路四合院,平日里不会有分公司员工过来。 卢灿一行,自然直奔四合院方向。 开门的人让卢灿和孙瑞欣一愣,是看守张家津门静园的潘叔,潘奶奶苏州娘家侄子。 孙瑞欣俏声惊喜地问道,“潘叔,您怎么在这?” 潘叔也很高兴,将红木大门推开,招呼着大家进来,“泽宗安排我过来的。卢少爷和少奶奶,快进来,外面冷飕飕的。” 张泽宗进门后对卢灿笑笑,“我弟弟泽瑞,谈了个女朋友,估计年底也要结婚。爷爷打算把津门静园,传给他们夫妇打理,最近他们在装扮婚房呢。这不,潘叔潘婶打算回南方老家……我寻思着咱们的院子这么大,需要有经验的人来打理,就自作主张,让俩人过来。” 这事办得不错,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面积超大,没经验的人还真管理不好。 卢灿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又对潘叔点点头,“潘叔,您和婶子就放心在这儿待着,回头让泽宗再找几个帮工,给您打下手,您和婶子也别累着。” 潘叔晃晃四根手指,笑道,“院子里已经有四个帮工,加上我家那位,够了够了!” 说话间,就见潘婶披衣站在院子中,与卢灿和孙瑞欣打过招呼,又道,“卢少爷,我去给你们整点吃的?” 这会已经晚上十点,大摆宴宴肯定不成,卢灿点点头,“辛苦潘婶,简单点,给我们来点面条就行,加点辣子,热乎乎的。泽宗,你们吃吗?” 张泽宗想要留下,却被媳妇推了一把,便笑道,“不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早晨再见。” 他们夫妻告辞离开,潘婶去厨房,潘叔去安置阿忠阿木的住处,卢灿与孙瑞欣推开主卧的木门,里面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看来,潘婶知道卢灿俩人要来,房间里放着火笼子呢。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外间的大理石嵌面红木圆桌,还有窗台前的镂花梳妆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一扇折叠式推拉满屏,将内外隔开,里间有一台雕五爪金龙红栆木挂衣架,两组檀木雕花衣柜,还有一张水曲柳的方架花床。 丫头将风衣脱下,挂在衣挂上,整个人铺在床上柔软的棉被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吟唱,两条腿在床沿一翘一翘的,惬意,舒适。 卢灿同样将皮夹克扔在衣服架上,整个人压在丫头身上,嗅着丫头的发香,还有被褥上阳光的味道……此行羊城好几天,他想了,手掌宠宠欲动。 “别!别!还没洗……一会潘婶过来……”丫头握住卢灿的手,不让他继续。 想想也是……要是进行到一半时被打扰,更难受! 卢灿抱着丫头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开启嘴与舌头的战争。 气喘吁吁停歇了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两人再度起身,孙瑞欣帮卢灿捋了捋衣服上的折痕,“灿哥,你是不是对泽宗夫妻有看法?” 卢灿一怔,“这么明显?” “那倒不是。”丫头嘻嘻一笑,“我只是感觉到了,你下意识地对他疏远。” 是丫头过于细心还是自己粗疏了?卢灿挠了挠头。 “出什么问题了么?”孙瑞欣又将自己的衣服捯饬一遍,在卢灿面前转一圈,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同时问道。 卢灿没有隐瞒,将张泽宗与徐奉之间闹矛盾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内部有矛盾不是很稀松平常嘛。真要铁板一块,反而不是好事。”孙瑞欣翻了个白眼,随口出了个主意,“按你说的,徐奉有能力,背景又强,那就给他一笔投资,让他单干。” 这个主意,倒是与卢灿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果能介入到三总附属产业重组工程,那么,德银投资肯定需要在京城成立办事处,至于成立金融投资公司,还需要等几年,现在肯定不现实。 办事处成立,需要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这项工作张泽宗肯定不合适。 让徐奉脱离纳德轩京城分公司,去担任德银投资京城办事处主任一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来,明天需要找徐奉谈谈。 就在此时,院子中响起男人的声音,“卢少,卢少?” 是詹子怡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他怎么赶过来了? 得,先听听他的意见,也不错。 第242章 三驾马车 詹子怡今年三十六,讲得一口地道的京腔。 原本是纳德轩乐古道店副经理,安德烈被委任为德银投资总裁后,詹子怡能被调派来京城担任京师分公司经理,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詹子怡祖籍京师。 他的父亲是京城人士,后外派香江招商轮船公司上班。詹子怡十六岁时,随家人迁至香江。可是,前几年他父亲退休,又选择回京师养老,因而,他来京师任职,算不上外派。 “老詹,一起去吃点宵夜?”卢灿指指厨房方向,笑着邀请。 “好啊。”詹子怡也不推辞,笑道,“东区厨房还有二两装红星,卢少要不要来一瓶?” 东区厨房,负责的是公司日常餐饮,在四合院外的东路,有点远,卢灿摇摇头,“算了,明天再喝。对了,你怎么扫听到我来的消息?” “我在办公室整理材料,徐奉那边要用,刚忙完正准备回家,听人说你过来了,这不就来看看嘛。”詹子怡摊了摊手,笑道。 “辛苦了,可没加班费给你哟。”卢灿调侃一句,两人笑笑过后,他又问道,“是三总附属产业重组?有眉目了?” “徐奉那小子消息灵通,他说,‘利改税’文件差不多成型,国家决定对企业实行放权让利,两权分离、政企分开,三总需要职业化运作,所有附属产业剥离,划归到计划委名下,实施股份制企业化运作,最迟在今年年底,能完成编制规划改革。” 这段话充满了时代特色。 “利改税”是中国当代经济变革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它彻底改变过去国营企业向国家上缴大部分利润的做法,而是将其改为“征收所得税”。 换一种说法可能更好理解它的意义:在五六七十年代,国营企业其实更像一种“铁饭碗”性质的特殊国家机构,由于“利改税”的出现,让这些机构变成自负盈亏、上缴税收的“国营公司”。 有关“利改税”的推进过程,并非突然性的。 1979年改开,当时就有经济学家提议,进行可控性的税制改革。1981年,国家在多个地区进行试点;1982年12月,国家在《关于第六个五年计划的报告》中,专门提出“三年税改”的目标。 1983年,第一批“利改税”目标确定,那就是三总附属产业的重组与改制。 什么是“三总”?就是指“总装、总后、总……” 在过去,有着众多的国营企业挂靠在三总名下,现在,这些附属企业都必须被剥离和重组,划归到国务院计经委名下,也就是国资委前身。后世多个着名的产业集团,都是在这一轮东风中诞生,譬如中航工业、保商利集团、中船重工、中核工业等等。 因为外汇的高度短缺,这些拟组建或正在组建的未来巨无霸,都悄无声息地撕开一个口子,那就是吸引一定份额的境外投资,促进外汇的流入,以便于引进各种境外设备和科技。 这就给卢家资本带来绝好的机会。 以上这些都是徐奉打探到的消息,你让卢灿怎能不重视徐奉的存在价值? 饭堂内厅,桌子上放着两碟卤肉拼盘,一叠八宝菜,还有一叠糖蒜。 孙瑞欣的筷子上挑着面条,一根根被吸入粉红的嘴唇中,她的注意力明显不在食物上,而在很认真地听着卢灿与詹子怡的对话。 国内的变化,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个盲点,孙瑞欣也是如此,但是,偏偏国内又是她最为看重的,由不得她不去认真倾听。 其实,卢灿对于八十年代改开发展过程中的细节,同样也不熟悉,他最多只是知道大趋势,因而,在委派京师分公司经理一职时,就考虑过“汇报京师动态”这方面的需求。 詹子怡的父亲,退休时级别不高,不过,人面关系不错——很多京师朋友希望他父亲帮忙办理“单程证”——这又是一个时代名词,即申请前往港澳定居的通行证。 有了这一层关系网在,詹子怡不愁打听不到消息,因此,他才能得以脱颖而出。 两年多来,他做得还不错,为卢灿的北上政策摸脉,提供相当多的参考与建议。 “老詹,我准备筹组成立德银投资京城办事处,想听听你的意见?有冇风险?”卢灿吃完面条,随手扯过一张纸擦擦嘴。 詹子怡也停下筷子,“您是想成立办事处,管理国内投资?” 见卢灿点头,他接着说道,“这就涉及到金融投资……这方面的难度不小。要不……我建议您成立一个代办处,代办处肯定没问题。” 办事处与代办处有区别吗? 卢灿没太听懂,詹子怡的解释,让他明白,二者的区别大着呢。 办事处,是一个区域的事务处理中心,虽然不是经营性的机构团体,但它也是独立的金融个体。这不符合国内金融管控政策。 真实的历史上,国内金融方面管控,一直到1993年《公司法》成立,才有所松动。 代办处就不同了,它属于“委托办理”,也就是其它公司在帮助“某个金融机构”代理相关业务,不存在金融个体,自然也就规避了法律风险。 那有人要问,纳德轩珠宝京城分公司……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纳德轩总部的叫法,其实,京城分公司的正式名称,就是香江纳德轩珠宝京城办事处,主要职能是贸易管控、对接账目、报关申请、售后服务等等,没有一项与店面经营与市场拓展有关。 现在的市场拓展行为,那也是“擦边球”——以友谊商店和外贸商店两大国内外贸体系为主的市场拓张,而非纳德轩珠宝的主动开店拓展。也就是,每增加一家外贸商店或友谊商店,纳德轩珠宝随之跟进一家,以此来进行拓张。 八十年代初的私营经济体,想要发展扩张,实在太难,也就卢灿有这份恒心与毅力,坚持不懈的在开拓,竭尽全力的在维持。 “代办处也行,就挂在你们京城分公司名下。”卢灿揉了揉脑门后,侧过身来,伸手搭在椅背上,“我想把徐奉从分公司抽出来,让他担任德银投资代办处主任一职。老詹,你觉得合适吗?” “老徐的能力,肯定没问题。不过……”说到这,詹子怡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 “老徐是个典型的京城爷们……” 詹子怡没有继续往下说,可卢灿知道啥意思——京城爷们,为人义气,却大大咧咧,疏于细节。言下之意,他不是很看好徐奉能管理好如此重要的机构。 卢灿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 德银投资京城代办处一旦设立,需要考虑管理问题吗? 现阶段肯定不用,因为人员并不会多,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拓荒”问题。 真要找一个谨慎守正的人来负责,只怕还真的很难在这阵大潮中,有什么收获,而徐奉这种爱交朋友,看似“大大咧咧”的人,又有背景的人,才有可能收获更多的项目。 想了许久,卢灿还是决定用徐奉,不过,眼前的詹子怡需要安抚——从刚才那句话中就透露了一丝詹子怡与徐奉之间,也不算非常和睦。 “老詹,德银投资京城代办处挂在纳德轩珠宝办事处名下,你辛苦一下,兼职代办处的项目及财务督管,至于徐奉,还是代办处主任……让他敞开了去交友,这一点,你不要限制他。” 听到卢灿这话,詹子怡眼神中闪过几许失望,不过,他依然微笑点头,“行,我会配合好老徐的工作!” “不是配合好,是监督好。” 卢灿盯着他的眼睛,再度强调,“你的职责从此一分为二,主要精力放在纳德轩珠宝分公司上,另外,还要抽出一部分精力,做好德银投资代办处的项目监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詹子怡重新点头,“我明白!那……泽宗那边?” “泽宗依然是我的私人代表,不参与具体事务管理,我会和他单聊的。” 三驾马车的结构虽然出现问题,可正如孙瑞欣所说,有问题不担心,没问题才是大问题。 …………………… 北大医院成立于1915年,位于西城西什库大街8号,老皇城内,是距离中南海最近的医院,因此,这家医院很长时间都有“太医署”的属性,八十年代初,其医疗水平领先全国。 卢灿和孙瑞欣赶到时,张老已经起床,正被潘奶奶扶着,医院走廊溜腿呢。 孙瑞欣小跑两步,笑嘻嘻在张老夫妇身后喊道,“张爷爷,潘奶奶,我来啦。” 潘苏一回头,惊喜道,“哎哟,阿欣,阿灿,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阿灿昨天半夜到的,就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孙瑞欣往前凑凑挽着潘苏的胳膊,眉开眼笑。潘苏顺势捋捋孙瑞欣的刘海,满眼慈爱,“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刚听见你声音,吓我一跳。” “你怎么来了?”见到卢灿,张老同样有些诧异,又瞪了眼孙子,“是你电话中瞎说的。” 卢灿笑着接过张老的手肘,扶住,“我在羊城参加广交会,听说这事后,我爷爷和虎博的那帮老爷子,都让我务必来看看。” “换季感冒而已,过两天就能出院。让你爷爷他们费心了。”张老伸手拍拍卢灿的手背。 张老又瘦了一点,颧骨明显,头发基本全白,不过,气色还算不错,搭着的手臂也没有老人常见的那种颤抖,这表明神经系统很健康。 卢灿松了口气,笑道,“张老,这次您和潘奶奶,跟我和阿欣一起回香江。北边太冷,不适合过冬,等明年开春,再送您回来。” 张老犹豫了一下,刚想要拒绝,卢灿又低声说道,“这次广交会,我又遇见两件玖字纹的瓷器,顺藤摸瓜,再次找到珠江斗门,见过出货的货主,但没有见到古……师兄。” “霍家在斗门关系网很复杂,他们家答应帮忙打听,我琢磨着,过段时间应该会有确切消息。” 张老顿时无语,古元,是他心底隐痛——老爷子一直很自责,如果不是他的要求,古元就不会去香江,也就没有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第243章 北上内因 中午聚餐,安排在四合院的小餐厅。 潘婶的江南清淡小炒和北方卤炖重肉,都很不错,一帮人吃得赞不绝口。 卢灿端起酒杯,与身边的徐奉碰了碰,“老徐,怎么规划的蜜月之旅?” 徐奉与刘若婄的婚礼定在中秋节,也就是9月24日,国庆节之前的一周。 两人干了杯中小二,徐奉哈了一口气之后,笑道,“若婄还要上班,领导只给了一周假期,加上国庆和周末,只有十来天,我和她准备去香江那边转转就行,不打算走远。” 刘若婄在通县县联社任科长,县联社是农村信用社的县级支行,妥妥的铁饭碗,可不像当初徐奉遇到卢灿时的一事无成。随着她父亲的复出与崛起,未来肯定是阳光大道。 卢灿笑笑,“我记得你俩不是去过两次么?香江有什么好玩的。这次新婚蜜月,我让人安排,香江转机,去伦敦玩一周。” 此时想要办理去北美,不算太难,但要去伦敦,很困难。徐奉眼睛一亮,嘻笑道,“会不会太麻烦?” “麻烦不麻烦,也就那么回事。你回家问问,有没有亲友一起去,把名单报给詹哥,一起给办了。”卢灿又扭头看看詹子怡,刚好撞上张泽宗夫妇毫不掩饰的羡慕,笑道,“泽宗,你们结婚好像也只在香江转了一圈。要不……这次和徐奉他们一起?到香江之后,我安排飞机一趟打。” “去去。”孙瑞欣在旁边怂恿两女,“我在泰晤士河边有一套别墅,你们可以住那儿。阿灿在剑桥旁边还有一座农庄,田园风光,很漂亮的。” 张泽宗夫妇已然心动,不过,他们还知道自己俩只是陪客,正主是徐奉与刘若婄,俩人热切地盯着徐奉他们。 徐奉也很心动,刚要开口答应,却被刘若婄在桌子下轻轻捅了一下,忙改口道,“这事啊……我和婄婄得回家,和我爸妈、婄婄爸妈商量商量。” 刘若婄心思细腻。 她能感觉出来,卢灿此次来京,对徐奉的态度又不一样。如果说安排徐奉担任德银投资京城代办处主任,是因为看重他的才华,那么,卢灿刚才的提议,明显已经超出“重视”的范畴。 如果不是因为双方认识时她父亲还没有彻底起复,她都要怀疑,卢灿是不是有所图。 刘家不是没有利益盟友,这是常态,可她依然不希望,她和未婚夫俩人与卢灿之间的关系,不要受到利益的影响…… 让她推辞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刘家的家教一直很好,对子女的培育,不因位卑而俯首,不因权重而骄戾。她确实想要让人生最重要的婚礼更精彩,值得一辈子回味,可她父亲不止一次地告诫家人,刘家如履薄冰,需战战兢兢,心怀敬畏。 卢灿的目光,从徐奉和刘若婄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虽然被婉拒,可他心下还是很赞赏的。 “那就等你们商量好再告诉我结果。”他又扭头对旁边的张泽宗夫妇笑道,“英国在那里,房子也在那里,你们什么时间去都可以。要不……泽瑞不是年底结婚吗?回头告诉你兄弟一声,他们愿意去的话,也可以的。” 张泽瑞是张老的小孙子,卢灿很少和他打交道,据说是个街面顽主。 “那还不乐死他小子?”张泽宗哈哈一笑,刚才那点失落,消失殆尽——在他看来,卢灿对张家还是不同的。 上午去医院的途中,卢灿与张泽宗聊过,有关他的“私人代表”职责——监理几家公司的业务,代表卢灿出席幸福工程的慈善活动,以及即将成立的中华体育基金的系列活动。 也就是说,张泽宗是卢灿在京城的牌面。 没有具体工作,却能经常露脸,这无疑是张泽宗最喜欢的生活。 詹子怡坐在另一侧,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掠过,暗叹东家好手段——矛盾还在,相互制衡却又不会撕破脸皮。 早晨吃饭的时候,他和家中老爷子聊了几句卢灿进京一事,特别提到卢家准备大举投资三总附属产业重组的事情。 针对这件事,詹子怡虽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可事实上他心底并不赞同——在诸多政策并未明了的情况下,投重资,无疑风险会很大。不过,他只是负责纳德轩珠宝和嘉丽嘉丽服饰公司的国内业务,又没有义务就金融投资项目发表意见,因此,他并没有阐明自己的观点。 家中老爷子在琢磨很久之后,得出的结论恰恰相反。 老爷子认为,要结合最近一年卢家的动作,来整体判断,卢家此次出手,意不在山水,所图甚大——很明显,他们家在追求一种政治平衡,并不在乎投资的得失。 想想卢家在英国的投资,在弯弯的投资,在新加坡的投资,以及这次在国内的重资产投入…… 大平衡,玩得非常溜! 再看看眼前徐奉与张泽宗,甚至自己……东家的微平衡,同样很信手拈来。 这一切,都出自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笔,真真让人感慨。 想到这,詹子怡起身笑着举杯,“东家,老徐结婚只怕你赶不上,我提议,我们大家一起,提前为老徐和若婄庆祝一下?” “这提议好!”卢灿起身举杯。 ……………… 探望过张老,拟定组建德银投资京城代办处事宜,卢灿此行的目的基本完成,又因为要等张老病情再好转一些,出院之后一同回港,他还需在京师住几天。 回到房间,卢灿拨通爷爷办公室电话,说了说张老的情况。 卢嘉锡松了口气,笑着问道,“你过两天回来也好,这会,香江金融市场乱成一锅粥。我这里替你挡电话都挡了七八个。” “阵痛肯定有的,不过,乱不了多久。”卢灿呵呵一笑,又问道,“财政司和金管局来电话了吗?” “夏鼎基和彭励治都来电话询问,我说你回乡探亲,挡了回去。”卢嘉锡在电话中轻笑两声,“你要把握好分寸,谨记,过犹不及。” “嗯。”卢灿笑笑应承一声,“我就是不忿上次和政治处的人闹矛盾,他港督府都没站出来表明态度,这次一定把这口怨气给出了。” 卢嘉锡哈哈大笑,挂电话之前又叮嘱道,“记得我说的……” 卢灿抢着说道,“我知道,过犹不及呗。” 爷孙两人聊的内容,如果传出去,绝对骇人听闻——卢灿此次“失踪”,竟然存着别港督府苗头的意思。 没错,卢灿此次北上,避开旋涡,另有用意——别苗头出口气,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为卢家资本体系,挣得更大的香江金融市场话语权! 上次卢家与政治处闹矛盾,卢灿设计彭励治入坑,当时,彭励治确实出言相帮,但是,他很快遭到港督尤德的斥责,此后,港督府更是坐山观虎斗,完全没有表现对香江本土资本的维护。 这也让卢家一度陷入相当窘迫的境地。 这事,卢灿一直记着呢。 此后,彭励治和夏鼎基为了维持香江金融市场问题,曾询问过港币汇率改制的事情,卢灿顺水推舟,建议港币捆绑美元。 一个地区的汇率调整,又岂是轻松的事情? 它需要庞大的外汇储备作为后备力量,尤其是美元,来促使汇率的“掉头”。 港督府并没有足够的资本单独完成这项工作——此前港府金管局的外汇储备以英镑为主,美元的数量并不丰厚,它必须要联合汇丰、渣打以及香江银行公会成员一起,才能顺利完成。 汇丰、渣打是香江的发钞银行,有义务帮忙也同意帮忙。 可是,阻碍出现在香江银行公会——银行公会提出,港府必须承诺并拿出方案,汇率调整后要保障成员机构所购买的英镑及英镑债券不贬值?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在此之前,香江各家金融机构,都以购买英国债券和英镑作为风险对冲、保值的首选,现在汇率变更,这些东西势必会贬值…… 因此,当廖创兴银行将这一问题,在香江银行公会理事会议上抛出来时,几乎获得包括汇丰、渣打在内的所有代表的认同——这两家同样有着庞大的英国债券库存。 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其实不是很困难——英国经济并没有崩溃,其发行的债券,从长远看,投资价值依然不错,可是,此时英镑贬值严重,想要让这些债券取信于各大机构,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更坚挺的外汇进行担保,也就是黄金、美元或者日元。 于是,问题又回到原点——金管局的黄金、美元、日元的储备不足! 卢家是香江首屈一指的金矿大户,卢家的大华银行美元储备充沛,卢家在香江金融体系中拥有大华、廖创兴、新鸿基、九龙、德银投资等多家金融机构,可调动的资金非常庞大。 此时,港督府才发现,卢家资本在香江金融市场已经不是用“举足轻重”可以形容,更合适的词是“擎天一柱”! 汇率调整一事已经对外公布,总不能舔回自己吐出的唾沫。 找到卢家资本的话事人——卢灿,就成为港督府财政司的当务之急! 第244章 小市偶遇 来京城,玩古董,不能不趟鬼市。 早在清末,京城四大鬼市,崇文门小市、宣武门小市、德胜门小市,以及潘家窑旧货市场,就已经在行业内颇有影响。 今天早晨两点多,卢灿与非得跟着看热闹的孙瑞欣,就已经起床,目标—— 崇文门小市! 崇文门小市,又叫“东晓市”,与宣武门的“西晓市”相对。 解放前的东晓市,以售卖估衣——旧衣服、硬木家具、刀剑铁器为主,瓷器玉器金银器并不多,但改开之后,这些老规矩已经被打破,各种鬼货,充斥这一市场。 又因为东晓市的位置更靠近市内,要比潘家窑市场更方便,因而,东晓市的鬼市规模,要比潘家窑旧货市场,更庞大。其市场位置,位于崇文门外的药王庙、半壁街、红桥以及沙土山这一片范围内,横跨四五条街,面积很大。 半壁街南口,是传统意义上的东晓市入口。 卢灿一行将车停在街角。 下车后,一阵冷风灌进脖子,卢灿冻得一哆嗦,连忙将随后下车的孙瑞欣,那半敞的风衣扣子扣实,又把她的衣领竖起来,又将自己的棒球帽给她扣上。 八十年代初的这几年都是寒潮年,冬天来得早,这会儿中秋未到,夜里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丫头哆嗦两下,将双手拢在卢灿温暖的皮夹克内,嘻嘻笑着。 “叫你在家睡觉,非要来。”卢灿屈指在她挺翘的鼻梁上刮了刮。 丫头一兜嘴,“我也要捡漏。京城的老玉饰,最近两年在香江价格翻了个跟头。” 得,那就走。 卢灿一手打着手电筒,照着脚下坑坑洼洼的露面,另一只胳膊让丫头搂着,俩人依偎着向灯火阑珊的地方走去。 可能是天气骤冷,今天的崇文门小市,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摊位,零零星星的逛家,地摊上是一盏煤油灯,昏昏黄黄,逛客则人手一把手电筒,明明灭灭。 趟鬼市的,基本上都没有固定目标。 卢灿和孙瑞欣,佝着腰,一家家地摊看过去,同样也没啥目标。 地摊上的东西,奇奇怪怪,旧衣服、皮袄是常态,电子表、小闹钟、收音机等电子产品也很多,鸡鸭蛋、卤猪脚,还有卖包子烤红薯的,也有几家,甚至还有一个摊位出售各种“出行介绍信”——八十年代初想要出远门必须要村镇或者街道办出具的证明…… 真正售卖古董古玩,并不多,遇到的两家“贴近”的摊位,一家是售卖袁大头和一些二三十年代铜板的包袱铺,另一家是售卖绣品的当代工艺摊位。 第一家摊位上,卢灿拨弄一下被摊主装在布袋中的二三十枚袁大头,搓了搓,再用手电筒照照,瞬间没了兴趣——铅含量太重,以至于脏了手。 路过绣品地摊时,一对鸳鸯枕巾颇感兴趣,卢灿拿起来闻了闻——枕巾上鸳鸯图案中,用了大量的红绿色丝线,这种红绿色并非天然染色剂,而是工业染色。 工业染色的枕巾,你敢用?丫头吓得一哆嗦,连连摇头。 两人有些失望,手电筒基本上都是在地摊上一掠而过,快速奔向下一家。东晓市,更像一家二手市场,远没有卢灿去过的潘家窑鬼市那么专业。 好在东晓市够大,就在法华寺前的巷子里,卢灿看到几个影影绰绰的摊位,有逛客手电筒的光在一件瓷器上扫过,折射的光线,相当漂亮。 不用说了,这几个“鬼祟”的摊位,一定是卖古董的。 对于逛客而言,东晓市最大的毛病就是摊位很散,不方便逛。 不过,这也是其最大特色——摊主躲着卖,卖越贵重的东西,躲得越狠。 这个特点,从东晓市形成的一开始,就已经烙下——最早在东晓市摆地摊的那些人,就是居住在四九城里的人,这些人好面子,卖点东西都怕遇见熟人,不愿意往一起凑,夹着包裹找个犄角旮旯一摆,卖个三瓜两枣,帽子一压,走人。 久而久之,就形成东晓市摊位散的毛病。 卢灿对崇文门鬼市其实算不上熟悉,因为他上辈子活跃的两千年之后,这里的鬼市已经彻底动迁,并没有亲身经历,他所知道的,也是别人口中叙述的,误差较大。 所以,他一开始就找错地方——往人多的地方钻,哪能找到真正的古董卖家? 等卢灿和孙瑞欣,带着两大保镖赶到巷口,看清这条巷子里一共有四个包袱摊,彼此相距丈远,每个摊位前面都有逛客。 这才是正地儿。 第一家地皮摊儿,一块破布上摆放着四五件器物,一对绞丝龙凤手镯,一只凤首流苏珍珠钗。 另有一只五寸高的白瓶儿在一位逛客手中把玩呢,还有一只铜香炉,也在逛客腿边放着,估计他已经看过。 闲逛了小半个时辰,孙瑞欣那丫头,早就急不可耐,蹲在摊位前,左手去拿那对手镯,右手握住流苏珍珠钗。这种做法其实不是很规矩——在鬼市,别人看货时,你想上手,得先言语一声,最好等别人同意再下手。 很显然,孙瑞欣不懂那么多。 那位逛客头抬了抬,看了看孙瑞欣,又瞅了瞅站着的卢灿以及他俩身后的俩彪形大汉,最终将不满咽了下去——鬼市有风险,不仅仅在于买卖上,还在于黑灯瞎火的人生安全。 彼此脸庞都笼在黑暗中,卢灿没有看清逛客的面容,隐约感觉对方是一位上年纪的人。 “阿灿,你快来看。”孙瑞欣似乎见到什么稀奇,回头朝卢灿轻声喊道。 清脆的女儿声,让那位逛客和带着帽的摊主,都有些吃惊——趟鬼市的不是没有女孩子,可女孩子极少,尤其是这种带有软软糯糯的粤地口音的女孩子,更是少之又少。 卢灿在她和那名逛客的中间,蹲了下来,手电筒在丫头手中物品上溜了一圈。 咦,还别说,丫头的目光还不错,这三件东西,都是真家伙。 那对绞丝龙凤手镯是金银镯,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通体浮雕,窄泥鳅背,点卯结构。 龙者为金镯,凤者为银,绞丝则是指手镯的收口部位,绕成丝状,螺旋收口,起到放大或收紧手镯的效果。包浆明显,有些磕碰老旧痕,不算严重。 卢灿目测,应该是清中后期有钱人家的婚嫁压箱物品。 东西寓意很好,不错。 另一只凤首流苏珍珠钗,金银合金的双插杆,顶部凤首为金片捶打而成,点翠;流苏坠片为银莲花,坠心为一颗南红玛瑙,四周饰以几排小珍珠流苏,做工也很精细。 东西是真东西,依旧是咸丰到同治年的京工手艺。 遗憾的是,珍珠搁置的时间有些久,通体发黄,表面起皮,已经粉化。不过,对于卢家而言无所谓,他家做珠宝生意,换掉这些珍珠,还不算什么工艺难题。 卢灿伸手,阿欣将三件货都放在他的手上,然后接过卢灿的手电筒,帮他打光。 又细细看过一遍,颠了颠份量,东西没错。 卢灿抬头,问道,“请个价。” 看不清摊主面貌,只感觉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俩人。 摊主从旁边拿过一只套袖,右手伸进去……这是要手议? 手议就是买卖双方的两只手,在套袖中比划手势,商议价格,这也是京城老传统。 可是,卢灿还真不知道八十年代手议的打法,笑着摆摆手,“我们是刚从南方过来的,不懂这些,你就说个价。” 他这一开口,旁边看货的逛客,突然间抬了抬头,似乎要看清卢灿的面貌。 双方靠得近,又有马灯昏黄灯光照射,他最终还是认出卢灿。这位逛客将手中小白瓶和铜香炉拢在脚边,蹲在那看卢灿与对方议价,黑暗中很难发现他嘴角的笑容。 那位摊主应该是位中年人,没料到卢灿直接问价,愣了愣后,“金镯四两六钱,银镯三两八钱,加工钱,一副合八千;金钗三千五,打包你给一万一千四。” 龙凤镯的价格不算离谱,要知道香江金价已经突破135港纸每克,四两六钱为二百三十克,就一只金镯都要三万多港纸,汇率五比一,也要六千华币。 金银这东西是硬通货,价格很透明,不是瓷器什么的可以捡漏。 还有银镯、工呢?还有古董溢价呢?八千不算贵。 凤首流苏金钗略贵,但也不过分。 本着古董行出价必还价的原则,卢灿回了一口价,“金钗上的珍珠已经粉了,不值这么多。天挺冷的,我也给口价,打包,一万整。你要港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万五港纸。” 听到港币,那位摊主诧异地再度抬头看看卢灿俩人,又看了看俩人身后的大汉,明白过来,这是遇到了港客,瞬间改口,“港纸或外汇卷三万,华币一万一。” 卢灿一阵气恼,这是欺负自己不懂黑市汇率? “你确定?那我们谈华币,一万……我再给你加两百。” 港纸兑华币,汇率不到五比一,但谁都不会把官方汇率当回事。摊主不傻,顿时不再坚持,“要港币,两万五,不能再少了。” “港纸的话……一万六,我给你加一千。” 最终,交易达成,价值一万八外的汇券——可以去银行直接兑换港币、日元和美元。 旁边的那位逛客,显然没料到卢灿这么一位大豪客,竟然跟小商贩一本正经的还价……低头吃吃笑将起来。 卢灿这才认真看向身边这位逛客。 “王老,怎么是您?” 灯光下,他这次总算认出眼前这位老先生——王世襄,后世人称京城第一玩主! 老爷子是文化部文物局中国文物研究所研究员,虎博曾经邀请过此老前往香江,老爷子去过一次,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这次在京师鬼市上,能再次相遇! 第245章 失之交臂 摊主东西卖空,卷包袱走人。 卢灿和王老没急着离开,靠在巷子口,聊将起来。 王老裹着件军大衣,扣着顶毛线帽,双手拢在袖子里,臂弯上还挂着一只布袋,里面装着刚刚花一百八十块买下的铜炉。若不是那副黑框眼镜,就活脱脱一个刚进城的老大爷。 “今儿个这个铲地皮的发了,要不是你喊的那一嗓子,我这破炉子哪要一百八?一个月工资,就买了这么件货色,这个月只能猫冬啰。”老爷子用膝盖顶了顶布兜中的铜炉,对卢灿翻了翻白眼。 他还在生气呢。 事情原委很简单。 老爷子没啥积蓄,买不起那三件硬货金银器,不过,他看上了摊上的那件宋代邢窑天球瓶,以及那件明代“内坛郊社”圈足炉,正在和包袱斋磨价格呢。 卢灿和孙瑞欣来了,坏了他的好事。 原本也没啥,各做各的买卖,金银器他买不起,摊主也不会降价,卢灿买走,各不相干。可是,坏就坏在卢灿认出他之后,脱口打了声招呼。 卢灿一掷千金很土豪,拿了三件金银硬货,而他又尊敬的叫另一位客人“王老”,双方必然熟悉。于是乎,摊主很自然的不肯给王老降价,不仅老爷子之前的功夫全部白费不说,还被摊主在邢窑白瓷上“咬了一口”,直接喊出五百元的“天价”。 王老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百,最后只能悻悻地买下心爱的铜炉。 至于那件邢窑白的天球瓶,则被卢灿以四百块的价格买下。 老爷子能高兴才怪! 卢灿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香烟,供上一颗,“您老别生气……要不,内坛郊社炉让给我,我给您五百……” 老爷子捡了个大漏。 “内坛郊社”是明清官家祭天地时所用的香炉,“郊”是祭天,社是祭地,此款为明清宫中道场所用的法器,属于官款的一种。 这件“内坛郊社”铜炉,囤个二十年,过百万妥妥的。 卢灿眼红不已。 老爷子觑破卢灿心思,抽手一把夺过香烟,斜睨了卢灿一眼,“你跟老张就学了这么个无赖样?自己捡了个邢窑白天球,还不知足?滚!” 卢灿也不恼,嬉笑着上前帮他打着火,“瞧您老说的,不卖就不卖,怎么骂人呢。刚才也不能全赖我是不是,要不是您提前笑出声来,我怎么会喊出来呢?” 老爷子盯上他的防风打火机看了两眼,伸手顺了过去,叭叭摁了两下,又颠了颠,“银的?得,这玩意怪得劲的,算你赔我的损失。” 这可是卢灿在北美买的zippo纯银复刻打火机,1981年生产的1933版复刻款盔甲机,生产数量很少,颇有收藏价值,大几十美金呢。 “给您老也没关系,就是没油了别扔,这小破玩意,跟您的铜炉,价格差不多呢。” 卢灿一句话,吓得老爷子一哆嗦,连忙又将打火机塞进卢灿手中,“还你,烫手!” “我就是提醒一句,没别的意思。”卢灿连忙又将打火机塞在老爷子手中。 这次,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收,“不要不要,我还是用我的火柴,心安理得。” 老一辈的节操,绝对杠杠的,刚才他只是图个稀罕,以为只是普通的打火机,现在知道价值,又怎么会收? 弄得卢灿有点不好意思,想起阿忠那应该还有一只普通版的zippo,便伸手要过来,塞在老爷子手上,“这是普通打火机,您老一定要收下。” 见卢灿执意要给,老爷子摸了摸打火机表壳,是白锈钢,这才收下,还对阿忠扬扬手,“大兄弟,对不住了,回头让你老板给你再买一个。” 阿忠嘿嘿笑了两声。 “你……”王老看了眼孙瑞欣,他上次去香江,孙瑞欣没露面,不知该怎么称呼,索性跳过去,“你小子怎么来的京师?不会又来搜刮一遍?” 上次卢灿搜刮京津两地古董市场,早已经在业界传遍,多少古董行老人对此举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卢灿搓搓手,尬笑一声,“这次是来看张老。” “老张怎么了?前些日子我还见到他来着。” 王老年轻时,曾经和夫人袁荃猷一起,连同管平湖、张老等人,共同发起组织北平琴学社,成员还有杨葆元、关仲航、溥雪斋等,经常琴会雅集。因此,他和张老的私交非常不错。 “北大医院呢,我这次来准备接他去香江。” 王老爷子夹烟的手指一顿,“老张生病了?我都没得信儿呢。” “感冒引发的支气管炎和肺炎,快好了。” “得,今儿天白了,我和内子过去一眼。”王老猛吸一口,吐出烟雾,感慨道,“人老天收,半点不由人呐!” 听起来,有些萧索。由此及彼啊!他的一生与张老爷子很像,出身官宦人家,自小爱玩爱收藏,受过几次波折,最后总算挺过来。 卢灿可是知道,眼前这位老爷子,有名的寿根,活过九十五岁大寿的祥瑞,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就一点小感冒,您就大发感慨?您老和张老,都精神着呢。” “精神个屁,老张八十五了,我都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还能活几年?”王老爷子摇摇头后,摆摆手,似乎不愿意去想这些烦心事。 卢灿再度笑道,“王老,要不……您老这次和张老一起去虎博?我给您……还有您夫人,单独辟个地儿,专心研究您二位的那些玩意儿?” 王老爷子绝对是“超级大玩家”,竹木牙角雕、花鸟草虫鱼、漆木铜瓷玉等等,无所不精,无一不玩。偏偏他的玩和普通藏家的玩还不一样,他是真正玩出“传统文化”。 老爷子一辈子着作一百多册,大多数都是玩书,譬如《鸽哨》《竹刻》《蟋蟀谱集成》《说葫芦》《明代鸽经清宫鸽谱》之类的集本,非常有意思。 “玩之一道,集大成者”说的就是王老爷子。 他的夫人袁荃猷,也不是弱角色,中国着名音乐家、传统国乐研究方面的资深学者,对传统的乐谱、乐器,有着独到的研究。 这是卢灿第二次邀请王老前往虎博——去年见面时就邀请过一次,被王老当场拒绝。 这次依然没有例外,王老爷子迟疑了会,还是摇摇头,“算了,香江太潮,不习惯,我这辈子就死在京城,懒得蹦跶。” 这种拒绝,虎博经常遇到的。 不得不感叹,虽然改开之后,有一部分人乐于奔赴境外追求更好的生活,但是,同样也有很多像王老这样的人,安贫乐道,坚守故里。 不能简单用“爱国”一词来概括这种选择——出国的人未必就不爱国,但是,正是这种坚守的情操,让中国的文化传承得以传承、深耕,才有了三四十年之后的国学复兴与荣耀。 这是让人佩服的地方! 卢灿有些遗憾,气氛略显尴尬,王老也意思到这点,将烟蒂扔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脚,笑道,“继续逛,你财大气粗,我可不想和你一道,各逛各的。” 老爷子对卢灿摆摆手后,笼起袖子,转身离开,将巷子里剩余三家摊铺,全部让给卢灿。 这是京城玩主,坚守的最后骄傲。 这种人,值得尊敬。 孙瑞欣一直没说话,她没见过王世襄也没听说过,可是,能从卢灿的眼神中看出丈夫对此老的尊敬。这会儿挽着卢灿的胳膊,瞅瞅老爷子佝偻的背景,问道,“这位老爷子……很有名?” 卢灿苦笑摇头,“京城第一玩主,大俗大雅之人,业界公认。” 他简单的将王老的传奇,诸如架鹰上学、怀揣蝈蝈上课、逃学斗狗、下放时采蘑菇野菜捉鸟犒劳自己、体育课与同学角斗比赛等趣事,跟丫头聊了聊。 惊得孙瑞欣目瞪口呆。 双方交臂而过,却没能邀请到王老,终究是一份遗憾。 ……………… 随着卢灿偶遇王老,他抵临京师的消息,快速在圈内传开。 速度之快,让卢灿都没有反应过来。 卢灿与孙瑞欣在东晓市收获满满,鬼市上买来的东西,塞满轿车后备箱,连后座缝隙都塞了几件——八十年代初的鬼市,面对香江超级富豪的金钱攻势,几乎无解! 天亮之后,俩人协同两保镖,在虎坊桥“小肠陈”吃完卤煮火烧,赶回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位老先生,各自靠在一辆二八大杠边抽烟。 见到这两人,卢灿顿时不好了,对王老不免腹诽几句——您老爷子通风报信的速度,也太快了,真真是防我如防川? 可面前这两人,自己还不能失礼! 卢灿一下车,就向两人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单院长,徐老,您二位这一大早来这儿……找我?” 来人是故宫的单世元单老,还有徐梆达徐老! 如果文物圈中也有鹰派、鸽派划分的话,眼前这两位,绝对是“禁止一切中国文物外流、坚持中国外流文物回流”的超级大鹰派。 他们来找自己,肯定没好事。 果然,单老与他握手后,笑眯眯道,“卢先生来京城,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第246章 张老家事 卢灿一辈子有两大污点,为人诟病。 其一是女人,无需多说;其二就是文物大盗! 尽管他成立虎园博物馆,在香江截留无数可能流向西方的文物,可这种情况,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更多的人,看到的则是虎园博物馆庞大的“吸聚效应”,致使国内文物源源不断的透过各种渠道,流向香江,流入虎博。更有甚者,不少媒体及文物保护工作者,直接拿出他早期在国内“鲸吞”文物商店、古董店铺的事实证据……让他百口莫辩。 最开始,卢灿还邀请一些御用写手,为自己辩解,到后来,索性躺平——爱咋说咋说。 现在,这种苗头已经出现——防卢灿甚于防川! 鉴于他的特殊身份,国内相关部门不可能采取强硬措施来阻止他去逛古董市场、友谊商店,但是,以鹰派文物工作者为首的文保机构,却想出另外一个办法——邀请他去参加各种会议、参观,将他的行程给安排的满满当当,空闲时间的出行,也有专人陪同……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行程: 九月十九日,卢灿参观故宫并参加清三代艺术发展座谈会; 九月十九日晚,应邀出席文管会中国文物研究所举办的晚宴; 九月二十日,受邀参观历史博物馆,并参加历史博物馆与虎博的合作交流探讨; 九月二十日晚,参加工美集团举办的晚宴…… 想私自溜出去,门也没有! 这套操作,直接把卢灿给整懵圈——自己啥时间成“全民公敌”了? 北大医院病房,准备办理出院手续的张老,听说后,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笑到最后,老爷子竟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支气管炎和肺炎,都忌讳剧烈咳嗽,这下顿时把一屋子人弄得慌乱起来。 张泽宗的媳妇去倒水,小姑子手忙脚乱地帮父亲顺着气,卢灿和孙瑞欣也呆立当场,潘苏连忙轻拍老爷子的后背,“你个死老头子,这点事,这么好笑?” 好一会,张老才平抑下咳嗽,脸色涨红,对潘苏摇摇手,“没事的没事的,容我缓缓。” 话说没事,可是,任谁都能看出,这中间有故事,只是老爷子似乎不太想说。 大家都自觉的没再提这件事,老爷子马上出院,谁也不愿意他再因为咳嗽而影响病情。 病房中没啥可收拾的,多是一些探望者带来的橘子苹果、纸包糖块、栗子之类,很有时代特色,大家拾捯拾捯,塞在一个大编织袋中,张泽宗拎着。 临出门前,张老还风趣一句,“这么好的病房,还是第一次享受,都有点舍不得……” 老爷子还要回首看一眼,却被潘苏奶奶推了一把,呸呸两声,“看什么看,再好的病房咱以后也不来。” “你看,你又想多了,我就感慨……” “医院有什么好感慨的……” 两位老小孩,拌着嘴出门,都透着洋洋喜气。 小姑张传彩和孙瑞欣俩人笑着,聊着天跟着出门。 一行人和遇到的医生、护士,微笑着招呼,张老时不时还与其他病友聊上两句。 八十五岁的老先生,能满脸笑容的从医院走出去,绝对是人生大幸事。 卢灿走在最后,心中感慨莫名,自己这只蝴蝶,两次煽动翅膀,终于将张老的命运逆转……但愿老人家从此无灾无难,仙寿永享! 快到一楼时,一位五十来岁黑瘦的中年人迎上来,“爸,贾主任他们来了,就在大厅。” 这位中年人是张老唯一的儿子,张泽宗张泽瑞的父亲张柳喜。 卢灿来京城几次都没有见到张柳喜,这算是第一次见面,在张泽宗介绍下,双方握了握手。 张柳喜双手紧握,“卢先生,感谢……谢谢你照顾我家阿宗。我养的孩子我知道,那就是个不争气的,要不是你带着,他哪有今天。” 卢灿微笑摇头,“哪里话,泽宗很能干的,我在京城这边多亏了他打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老前后四房夫人,长房于1938抑郁病逝;二房是京韵大鼓艺人,1948年离异。 三房就是张柳喜的母亲,一直掌管张家财政大权,可是,建国后一夫一妻制,张老需要在三房和四房潘苏之间做出选择,最终,张老选择了潘苏奶奶。 1952年还发生三房王氏状告张老一事,在当时闹得轰轰烈烈。 王氏在离婚之后,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远走sjz。 张柳喜遂即在冀北成家立业,很少回京——这其中,有地理距离的因素,当然也少不了对张老当初选择的愤怒与抗议。 倒是张泽宗和张泽瑞,常年待在京城爷爷这边,潘苏奶奶待他俩,视如己出。 这次张老与潘奶奶回京,除了帮助卢家打理关系外,还有一件重要事情,那就是立遗嘱,办理财产分割。潘奶奶再显大度,她同意了张老的分配方案——将津门老宅,也就是卢灿曾经居住的静园,划给张泽瑞;将后海胡同的四合院,给了张泽宗;而她的亲生女儿张传采,仅仅得到钱粮胡同中的一座小杂院。 这次立遗嘱,也让张家多年来的“内部矛盾”得以大大缓解——张老病重,张柳喜主动探望。 张家的家事,卢灿是外人,不好介入也不想介入,笑着问道,“您说的哪位贾主任?” “文管委的贾蓝坡主任来探视,听我说老爷子出院,没上来,在大厅等着呢。” 张柳喜口中的贾蓝坡,卢灿知道,中国着名考古专家,学者,三十年代周口店遗址后期挖掘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现任中国文管会副主任、中科院院士。 这也是个奇人。 这位老先生,只有中学毕业,学历很低,年轻时在中国地质研究所做学徒帮工。恰逢裴文中老先生发掘周口店猿人遗址获得重大突破——发掘出第一件完整“bj人头盖骨”,研究所决定扩大挖掘团队规模,于是,贾蓝坡以“练习生”的身份,加入挖掘小组,当时他年仅二十二岁。 他追随在考古学家裴文中,以及古生物学家杨钟健教授身边,勤学多问,四年时间,竟然从练习生到练习员,再到技佐、技士、技正——这是清末民初技术工种的分类品级,弯弯依然存在,技正约等同于现在的工程师。 1935年,裴文中教授因为赴法留学,周口店遗址后期挖掘工作交给贾蓝坡负责。 当时,贾蓝坡仅有二十七岁。 贾蓝坡接手后,周口店遗址挖掘工作在他的带领下,井井有条,并于隔年,再度取得重大突破——连续挖出三件较为完整的“bj人头盖骨”,轰动一时。 贾蓝坡也因此名震文博圈,时年二十八岁。 让人非常遗憾的是,裴文中以及贾蓝坡等老一辈,辛苦发掘的五件完整的“bj人头盖骨”,以及一百多件骨骼化石,竟然在抗战中后期,离奇失踪。 有关这起失踪案,流言颇多,有毁于战火说,有沉船说,有流于东洋民间说,有埋在地下说,有美国说……不一而足。多年来,有不少组织曾经寻查过,但最终都杳无音信。 听说贾蓝坡来了,卢灿犹豫一下,放慢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出面。 这是有原因的。 张老曾是文管会部员,贾蓝坡是现任国家文管会副主任,他出面探视,必然是代表官方。官方慰问张老,自己出现,是不是过于“抢镜”? 这还不是主要因素。 让卢灿不太想见对方的直接原因是——这又是一只鹰,而且还是头鹰! 贾老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第二任中国海外文物统计及考察办公室主任。 这一单位,俗称“文物回流办”,源自于1949年新华社驻港分社社长黄作梅先生创办的“中国文物保护小组”,当时归属于华南文艺联合会管辖,最着名的案例,就是回购《五牛图》。 《五牛图》被收归国有,文物保护小组居功至伟,遂即被升格,黄作梅先生兼任第一任领导。在此之后,一大批流落香江的文物都经由他的运作,顺利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可惜的是,1955年,黄作梅先生在前往万隆会议的途中遇害,这一组织遂即遇冷,随后又是……一直到1978年,乾坤秩序再定,文管会再度提议成立“文物回流办公室”,获得国家认可。 由于文管会夏鼐主任年事已高,遂即推荐贾蓝坡担任第二任文物回流办的主任。 卢灿与此老之前有过一次隔空交手。 上次他到津门,收购津门张家和周家藏品时,遭遇津门博物馆馆长冯德生的强力阻拦,卢灿不得不动用“钞能力”,最终拿下两家的存货。 事后,卢灿得知,当时冯德生背后之人,就是贾蓝坡老先生。 面对这样一位人物,卢灿自然不太想直面对方的。 讲真,卢灿非常佩服这些老先生,譬如贾蓝坡,譬如单世元和徐梆达,又譬如王世襄等等,他们在文博保护和研究方面,殚精竭虑。 但是,好感归好感,立场决定态度。 卢灿一向自诩为中华文保工作尽心尽力,可是,国内的这些老教授却不是这么认为。 他们的想法中,“香江虎博”压根不属于“中国文保系”,国内文物流落到香江,就是流落境外。在他们看来,虎博,充其量就是一家私人古董藏馆,哪天卢家没钱,里面的东西照样会卖掉…… 这就是双方矛盾的根本之所在。 “阿灿,我带你去见见贾主任。”老爷子已经下到一层,回头对踌躇中的卢灿招招手。 这下没得躲了,见一见也好! 卢灿笑笑点头,“诶,好的。” 一楼楼梯转角过去,就是住院楼大厅。 就见一位戴着茶色眼镜的老者,站在大厅中间,中山装,个头不高,白发背头,背着手与旁边几人说笑着,很有气势。 第247章 古元现状 贾蓝坡老爷子今年的岁数也不小,虚岁七十有六,不过,他的精神头很好,说话中气十足。 与张老握手,说了一番场面话之后,他将目光落在卢灿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张老顺势介绍,“半成,这就是卢灿。” 半成斋是贾蓝坡的斋号,这是老爷子自谦的说法,意思是自己的功力还不够,仍需要不断提高,因而,很多老友称呼他“贾半成”。 卢灿闻听,从张老身侧向前半步,微微躬身,“贾老好,久仰贾老大名,幸会!” 因为之前的那点事,虎博历次活动,从来没有邀请过这位大拿,故此,卢灿和贾蓝坡从未碰过面。 贾老爷子眯着眼睛打量卢灿一番后,笑笑点头说道,“不错,果然有‘武皇之兴也,以道凌残,义气风发’之态。” 这句话出自三国曹植的《魏德论》,原意是赞扬曹操在汉末乱世,整治残局,教化民众,气概豪迈。只不过,用到卢灿的身上,稍稍有点怪,有了“曹操枭雄之姿”的味道。 究竟是褒奖还是讽刺,不好判断。 没等卢灿开口,张老抬抬手笑道,“半成,魏武帝一代雄主,你这么夸阿灿,是不是过了?” 老顽童不代表老糊涂,张老也觉察到对方话语中有点歧义,遂即替卢灿挡了回去。 “怎么会过?”贾老摆摆手,哈哈一笑,“香江古董市场,中外混杂,东西汇聚,龙蛇盘踞,卢先生能在那里开辟偌大的博物馆,大有一统香江古董文物市场之势。如此年轻有为,又怎么当不得魏武帝之赞?” 张老寸步不让,看似谦逊的回了一句:“阿灿还年轻,有心古董文物这个老人圈子,已是异类,实属不易,万不可捧杀。” 张老这句话的意思是,华人圈中有这么年轻的人愿意投身古董古玩收藏圈,且有所成就,已经很少见,大家要爱护,你别在哔哔了。 “游春,现在的年轻人和你我当年不一样,眼界开阔,思维活跃,胆大敢干,否则哪能短短几年就能取得这么大成就?放在你我身上,都不行?所以呀……风云际会,自有龙虎,你想多了!” 这话又有将卢灿斥巨资大肆收购国内古董文物的事情,拿出来说事的意思。 “孩子委实不错,不过,也需要前辈时时提携,善意点醒。老饶饶固庵,老李李林灿,何等骄傲之人,也在虎园躬耕,身体力行,教诲育人,实在是让我佩服。” 张老这话怼得就比较狠,意思是——你看,香江教授、弯弯专家,都愿意提携,就你们这帮老家伙,抱残守缺,不仅不帮忙,还扯后腿。 俩老人家,唇枪舌剑,暗藏机锋,斗个不亦乐乎。 卢灿在一边听着直乐。 张老原本是文管会部员,算是贾蓝坡的手下,前年南下香江时,他辞掉文管会职务,这才有了正式对飚的资格。 感动归感动,乐归乐,总不能真的让这俩人为了自己撕破脸皮。 瞅了个空,卢灿笑着打断两人,“张老,贾老,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要不,去我的宅院喝杯茶,大家边喝边聊?我刚好也有点事情向贾主任请教。” 贾老来医院,一半是来看张老,另一半就是为了见见卢灿,听他邀请,先笑道,“游春,你这身子骨撑不撑得住?” “我就一点小感冒,是孩子们大惊小怪。”张老一扬手,颇有几分老当益壮的样子。 很快,一辆红旗,一辆丰田,还有一辆小客车,来到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 “庆亲王宅院……亚非拉作协驻地,原来被你买下啦?”中间有一个修饰词,可贾蓝坡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这就是政治觉悟——四十年代后期,这里曾经被认定为总统行辕,还曾被使用过。 卢灿做了个请的手势,“贾老见笑,我就喜欢这些古色古香的营造。” 从中路大院进门,遂即分为两部分,卢灿带着两老,直奔四合院茶室,孙瑞欣则带着潘奶奶以及第一次来的张柳喜等人,参观园子。 张泽宗对这里自然无比熟悉,担任起导游角色,带着大家逐一游览。 虽然入秋,可这座园子依旧很美,中路枫叶金黄,洋楼修缮一新,东路亭台楼阁水流潺潺,墙角的万年青墨绿齐整,一株桂树正满园飘香。 潘苏也是第一次来这座园子,她被孙瑞欣扶着胳膊肘,走在队伍最后面。 她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看看丈夫的儿子,以及两个孙子及孙媳妇,各个游兴大发,止不住暗暗叹息——老张真真攫张家百年之精华,只留下一堆儿孙,庸庸碌碌。难不成他们都没有察觉,三个重要人物去谈事,竟然连老张家一个儿孙都没带,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现在老张还在世,卢灿感念师门恩情,对张家照顾有加,一旦老张去世,即便卢灿念及香火之情,可又能撑多久? 想到这,她忽然想到老张的弟子古元——要是古元也像阿灿一样有出息就好了,还能庇护张家几十年……这一刻,潘苏奶奶竟然无比怀念当初下放时,那个时不时照顾自己夫妇的朴实年轻人。 年轻人早已经步入中年! 此刻,在距离斗门公社约五公里远的龙坛生产队,一家土窑作坊中,一位中年人光着膀子,扎着布带,坐在窑口前,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炉火发呆。 正是卢灿和张老寻而不得的古元。 三年前,古元离开烟涧村,由于没有介绍信,他只能昼伏夜出,专挑偏僻山道走,花费半年多时间,过南阳至襄阳再到荆州,从常德入湘南,一路南下,抵达郴县,也就是后来的郴州。 抵达郴州郊区时,他在烟涧村帮人做赝品铜器所得到的那点报酬,已经全部花干净。 兜比脸干净,说的就是他。 身上没钱,手艺值钱,他在郴县的一个村庄铁匠铺,给人帮工打铁,偶尔也会做一些手工艺品,托铁匠带去集市售卖。原本,他想着积攒点钱和粮票,继续往滇南去,可天不遂人愿。 合该出事。 有一次,古元用郴州本地产的通天玉,稍作加工后做成的一对仿清宫十二生肖玉镯,委托铁匠拿到集镇去卖,结果,遇到一位来郴州铲地皮的南方商贩。 这位商贩眼力不错,见到这对仿制玉镯,顿时惊为天人——除了做旧工艺差点,其雕琢手艺和仿制样式,非常生动,遂即透过铁匠找到古元。 商贩答应带古元去南方,介绍信、车票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 古元心动了,跟着商贩过韶关、肇庆,来到珠江斗门龙坛生产队。 斗门地区,自清中后期以来,就是作伪制赝的重镇之一,在玉器、瓷器以及字画古籍的仿古方面,都很有名。改开之后,作伪制赝之风再度刮起,许多宗族,全族都在干这种事。 那位商贩名叫休贵头,所在的休氏宗族,就是其中之一。 休贵头敢在八十年代初四处铲地皮,这种人物本身就不简单。 他在见识到古元的手艺之后,尤其是猜到古元是一个“流浪之人”后,立即意识到这个人很有价值——买他的货不如收服这个人! 他花言巧语,将古元“拐”到斗门! 休贵头在休氏家族很有话语权,相当有心计,将古元软禁起来之后,并没有下狠手,反倒是天天喝酒吃肉,甚至还给古元介绍一位族妹做对象。 可以说,除了没啥自由外,在龙坛休家的这段时间,是古元近几年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人生地不熟,没钱没介绍信,又被人看守,逃是逃不了。时间日久,古元也就歇了逃离的心思,更何况,古元一直觉得休贵头对自己不错…… 体会过苦日子的人,才会懂得被人好酒好菜招待的恩情。 于是,他开始帮休家做活,最开始做的是玉器,可玉器需要有原材料,信宜玉又不适合做高仿品,缅北翡翠本身价格就不错,没必要做高仿。 龙坛生产队,北边是露山,产硅藻土,右边是井岸水库,天然适合做窑口。本着报恩的想法,古元向休贵头建议,可以烧瓷器。 休贵头大喜过望,真没想到,被自己拐来的这位,不仅精于玉器,还懂烧窑? 去年年初,休家秘密建成第一口窑口,古元负责烧制。 第一炉窑货,其中一件仿钧红釉瓜棱盘口瓶,就捉到利荣森和胡慧春这样的巨富藏家! 休家尝到甜头,越发将古元当成宝贝,看得更严密。 现在,他想要离开,更难。 正发愣呢,远处传来一声略带喜气的声音,“妹夫,妹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哪儿呢?怎么不吭声呢?” 一位四十出头的矮瘦汉子,从窑厂晾坯房穿过,看到他后走过来,抱怨一句。 这人就是休贵头。 古元抹了抹脸,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我在看火头呢,没听见。什么事?” 对于休贵头,古元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休贵头骗自己是真,软禁自己也是真,可对方善待自己,并将族妹推给自己,同样是真。 第248章 卢灿演技 古色古香的茶室中,茶香浓郁。 京城人喜欢秋冬季喝花茶,又以茉莉花为最,卢灿为两老选择的是政和银针,产于闽南老牌的政和茶厂,专供京津两地,为茉莉花茶中的名品。 洁白无瑕的茶盏中,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匀柔软。 贾老单手夹着面前茶盏,食指将盏盖压出一条缝隙,往旁边的茶盅里倾倒,拉出一条半尺长的茶线。雾气弥散中,放下茶盏,端起茶盅,闻了闻,眯着眼满脸怡然陶醉,最后趁着热气尚在,一口咽下,长长的“哈”了一声。 标准规范的京式花茶喝法:小盅大盏、自斟自饮、闻香趁热一口闷。 卢灿微笑着看他喝完这一盅,拿起电炉上的水壶,又给他的茶盏中续上半盏水,“贾主任,什么时间有空,到香江……到虎博,指导一下工作?” “指导就算了,我能指导什么?不过,还真想去看看!”贾蓝坡笑着摆摆手,又说道,“早就听夏主任(文管会夏鼐先生)、老单(单世元馆长)他们说,虎博搞的不错,短短几年,能发展成香江首屈一指的大馆,自然要去学习。” 夏鼐和单世元,都曾经接受过邀请参加虎博活动,只是,他们参观之后对虎博的印象有没有改观,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张老在旁边笑道,“增进相互了解,沟通交流非常有必要!” “我会尽快让虎博发邀请函,还请贾主任拨冗莅临。”卢灿微笑应承道。 没邀请贾蓝坡主任访问虎博,算是虎博一个不大不小的“疏忽”,造成双方隔阂加深,现在想想,确实有点意气用事,不值当。 当然,卢灿肯定不会在对方当面说是虎博的“疏忽”。 之所以如此,其原因之一已经说过,此人与虎博有过两次不愉快,很自然就被虎博的管理层下意识地排除在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国内文博单位的管辖结构有些混乱,文管会、文物局、各家协会,各种考古文博研究所,头头脑脑太多,不可能都邀请到。 能把这一“疏忽”弥补上,也算为今天的对话,开了一个不错的头。 卢灿帮两老添满茶水后,自己也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遂即放下。他对花茶感觉一般,气味过于浓郁,没有绿茶的清雅,红茶的醇厚,也没有功夫茶的诗意。 “贾老,最近几天,我受邀参加了不少京师文保单位举行的各类活动,受益匪浅。”说到这,卢灿笑笑。他当然能猜到,自己的行程,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老先生“规划”的,这会儿,他点出来,也有“出口气”的意思,不过,不能过于追究,毕竟对方只是用的是“软策略”,并没有硬来。 因而,他接着说道,“关于国内的文保、文博工作,我也有些想法。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想要和您老开诚布公谈一谈。” 这是续上了卢灿邀请他来家喝茶的话题。 贾蓝坡将面前茶盅茶盏摆正,自己也坐得更正式一些,“当然欢迎,洗耳恭听。” “先说一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三年前,我偶然路过岳州,偶然遇到一位兜售宣德炉的商贩,没错,就是虎博现在陈设在香炉馆的那件被大家公认是云烟鼎炉。” 贾老脑门上青筋一鼓一鼓的,眉头一皱一皱。 他知道这尊云烟鼎炉,那是真品宣德炉,好几位去参观过虎博的同事,回来后都说过这件事。 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为何敢在自己面前,吐露“犯罪”的事实,难道不担心自己让相关部门追查这件事吗? 旁边的张老,低头喝茶,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事实上,卢灿要讲的故事是组合过的,那尊宣德炉来自君山农场,当年供奉在湘妃祠的铜炉,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 “一见之下,我很好奇。”卢灿双手交叉,曲起来架在条案上,笑看对方,“您知道真品宣德炉存世数量少,真假莫辨,能遇到《宣和博古图》上的样式炉,实在太难得。” 样式炉,指的是真品宣德炉都是仿照《宣和博古图》上的青铜器样式,炼制的铜炉。 “因此,我很花费了一番功夫,循着卖家追索下去。你猜怎么着?”卢灿停顿了一会。 贾蓝坡立即接着卢灿的话问道,“你在哪儿发现的?” 卢灿竖起食指,“一家金属冶炼回收厂!这件铜炉,是被一位厂里的员工,捎带手,顺出去,然后卖给商贩,再转到我手中。” 贾蓝坡面色古怪起来,愤怒?当然有,可同时还有浓浓的悲色——他已经猜到卢灿所讲述内容的重点——这是时代的扭曲,最伤心的莫过于他们这些老一辈文博工作者。 “实话跟您说,在这家金属回收厂的仓库,甚至熔炼炉前,我找到了一百多件,各式各样的金属文物古董。有鼎器,例如陈列在虎博的楚鼎,有佛像,也就是虎博的那尊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跏跌坐像,高一米二,各种小铜炉铜器,更是数不胜数。” “当时我买下这些东西时,您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卢灿自问自答,“是的,我很开心,但是,我也很纠结难受!我整晚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着,这是为什么?” 他的手指,在案板上重重敲击几下,“您知道吗?这些好东西,都已经排上入炉炼化的排班表,我如果去晚几天,甚至晚一天,这些东西都会变成一桶桶铜汁,然后被拉成铜丝或铸成铜块!” “贾老,这仅仅是我在岳州一个地方的经历,其他地区呢?全中国几百个地区,上千的县,这种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不敢想啊!” 这个话题很沉重,卢灿的感情也很充沛,愤懑而低沉。 即便张老知道一些内情,再听一遍,依旧心如坠铅,撕扯着,生疼! 贾老表情同样严肃,他搓了搓脸,惙惙的想要辩白,“我们…我们的相关单位…已经在着手整顿、统计、回收……” “不够,不够的!”卢灿抬手打断他的话,“中国是一个五千年历史古国,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何止千千万?我认为文管会,不应该只是下一份文件,指示下面的单位该怎么做,而是要身体力行,派遣足够份量的小组,去某些文物大省亲自督导工作,回收那些被查封的文物、保护那些被破坏过的文物遗址、整理各地文物名录、完善各地区的文保计划、寻找到那些曾被遗弃的珍宝……” “这些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经济建设为纲,向前看……我说的是金钱的钱,已经不是一个羞于说出口的词汇!” “向钱看的风潮正在涌起,那些被丢弃在回收站、垃圾厂或者库存仓库中的文物,甚至那些文化遗迹、古墓等等,即将面临一场可以预料的灾难,人为灾难!” “您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如果您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我再告诉您一件事!” “知道我为什么敢于在您老面前说这件事吗?” “因为我手中有着一份非常正规的出关证明!是正规单位出具的‘废旧金属’出关证明!” “您知道这份证明,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很多地方,在经济建设为纲的前提下,睁一眼闭一眼,看着这些让您和张老等前辈曾经努力守护的东西,以各种渠道流出去,最终换来本地经济数据的提高!” “贾老,这才是最可怕的!” “您觉得,当这种风气刮起来,文管会的一纸公文,还会有多大效果?” 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还未发生,但对于卢灿而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的情绪到了极致,喘了口气,端起茶盅,闷了一口。 连张老都有些惊讶,小家伙今天怎么突然掀盖子? 贾老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卢灿前半部分说的那些,他不是不知道,他心底跟明镜儿似的,只是……怎么说呢? 他很想喊一嗓子“臣妾做不到啊!” 文管会从成立一开始,就被定性为“文物工作咨询性机构”。其职责是——讨论、研究国家文物工作方针、政策、文物事业发展规划和处理文物工作中重大问题的决策,提出改进文物工作的意见和建议,供国家文物行政管理部门研究、采纳。 它就不是一家执行机构! 它没有权力越过地方直接插手地方文物保护工作! 当然,如果说他们一点权力都没有,那也是不对的,他们还是可以发公文,督促地方整改、促进各种文物保护工作。 卢灿的情绪很热烈,感情也很到位,表达了他自己的忧心…… 事实上,其实浓缩起来,就两句话——你们整天盯着我,盯着虎博,是不是闲得慌?你们该负责的“国内文物整理保护”工作还存在严重缺陷呢!赶紧忙自己的事去! 当然,这一用意,被卢灿很好的掩饰在他的情绪之下。 一杯茶下肚,卢灿似乎平缓过来,又笑着摊摊手,“贾老见谅,情绪有些激动!我对中华文物的保护和珍爱,是出自真心的。” “在虎博没有成立之前,我就投入重金,从欧美、东南亚、东洋等地,收罗各种中国文物,这才是虎博的基础。”他笑着朝张老的位置抬抬手,“张老最清楚不过,现在虎博每一年花在收集境外中国文物、古董及艺术品上的投入有多少!” “去年单纯购买展品方面的投资,为拾亿港纸!如果算上虎博的管理、修缮、保养、维护、安保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肯定会超过这个数!” 卢灿先是竖起一根手指,后又竖起一根,二十亿…… 贾蓝坡吸了口冷气,看了眼张博驹——去年全年,国内大小博物馆合一起,再加上文博产业的所有投入,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资料数据显示,二十三家省博物馆以及六家国字号博物馆,还有四个协会合一起,1983年国家拨款为2145亿,换算港纸,不到十二亿。 张老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卢灿这个数据是有水分的,他光说投入,没说产出,去年一年,虎博光靠卖门票,就卖出五千多万港纸,还有艺术品周边呢,博物馆内的消费场所呢? 这些数据是高度机密,只有卢灿和福伯等少数人知道——如果不核算购买展品的费用,虎博是微盈利的,如果算上藏品购买,大约赔七八个亿港纸。 就在贾老震惊之际,卢灿又开口笑道,“贾老,其实虎博很愿意与文管会加强全方位合作的。” 第249章 头骨迷踪 卢灿提及的合作建议,真的很全面。 其一是考古发掘项目的合作,虎园博物馆可以针对具体考古项目,划拨专项资金,但有两个前提,首先是需要通过虎博的审核,其次是重大项目必须有虎博的人员参与。 其二是有关流失海外中国文物的统计工作。 这项工作虎博一直在做,但是,文管会分管一国之档案,其资料的全面性,远不是虎博这个初生牛犊所能比拟的。同时,这一项目也是文物回流办的“政绩”项目,卢灿提出来,也有示好的意思。 其三,双方可以签订“联合打击文物外流、走私犯罪协议”。 这算不算卢灿在给自己的虎博挖坑? 还真不是! 试想一下,全球知名博物馆,哪家没有签订“打击走私文物”的协定? 私底下怎么干,那是阴影下的罪恶,面子,总还是要伟光正的!虎博同样需要面子,签订这一协议,无疑在为自己“立人设”。 以后还有灰货和黑货……这是免不了的,充其量做得再隐蔽一些而已。 第四项合作是海外文物回流的协同合作协议。 也就是双方通报所遇到的记录在册的知名流失海外文物,有关该文物的追索工作要联动,单方面行动时需要提前告知对方…… 这份协议对此时的文管会而言,意义不大——没钱,卢灿看重的是十年乃至二十年后。 同时,他也想给香江、弯弯的收藏家打个样……别哄抬文物市场。 四条合作协议,只是卢灿暂时的想法,具体条款还需要回香江与虎博的管理层商议。 听完卢灿的建议之后,贾蓝坡眼睛眨了眨,有些狐疑。 眼前这位年轻人,与他听说中的卢灿,似乎不太一致,今天的卢灿表现得可不是“生冷无忌的饕餮”,而是一副为国为民,忧心国事的文博大豪。 只能说,卢灿的八分真二分演,太有欺骗性。 想了会,他才说道,“卢先生的提议,我需要回去汇报给夏主任,大家一起,开会讨论之后,才能给你结果。” 这种合作,当然不是贾蓝坡一言而决的。 他是文管会副主任,正职依旧是卧床的夏鼐。此外,部员中除了辞职的张博驹外,还有尹达、王仲殊、王振铎、冯先铭、安志敏、苏秉琦、启功、吴良镛、单世元、张政烺、徐梆达、郑孝燮、王世襄、顾铁符、宿白、常书鸿等十四位文博大家,都有发言权。 卢灿微笑点头,“商量是应该的,我本人只是想要尽一个中国人的本分。” 说这句话时,他的笑容很真诚。 谈到此时,今天的正题,基本上聊完,贾蓝坡也得到了自己的收获——他就是想要看看卢灿究竟是什么人,顺便告诫一下卢灿,以后不要肆意妄为。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从卢灿的言语中能感觉出,虎博未来在收购国内文物艺术品时,会有所收敛。 这就够了。 总不能逼着对方直接签下保证。 且不说有没有这份威望和权力,但凡他敢说出一些过分要求,指不定就有单位要约谈他——对方的身份可不是普通港客。这一点,贾蓝坡很清楚。 总之,今天的见面会谈,卓有成效而且真诚友好,贾老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正事聊完,三人开始聊一些文物和收藏方面的趣闻,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言谈中雅趣极多,哈哈一笑中,相互都有收获。 “咄咄咄!”茶室木门被人敲了几下,三人抬头看去,是孙瑞欣和潘奶奶站在门槛外。 潘奶奶嗔怪道,“你这刚出院,也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说的自然是张老。 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哎呀,你现在话真多,我就一感冒,又不是动刀,哪要休息?” 惹得潘苏一记白眼。 张老敢这么“嚣张”,卢灿可不敢,站起身来笑笑,“潘奶奶,没事,我看着呢。” 贾蓝坡有些不好意思,也随之起身,“聊也聊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单位。老张,你也好好休息,保养好身体……” 没等他说完,卢灿连忙压压手,“您老别急着走,我还有点事想向您请教。” 他又对孙瑞欣招招手,“阿欣,你跟潘婶潘叔说一声,中午做几个拿手小菜,你再让泽宗去附近酒店买几个肉菜,招待贾老还有柳喜叔。贾老,中午我陪您老喝一杯。” “诶,好的!奶奶,我们走。”孙瑞欣朝卢灿嫣然一笑,挽着潘苏转身离去。 她和潘苏来看看,并不只是担心张老的身体,更担心他们谈这么久别吵起来,这会儿见气氛还不错,有点莫名其妙——医院大厅的争锋相对呢? “那……就叨扰了。”等她俩离开,贾老再度坐下,笑笑问道,“卢先生还有什么事?” “我对当年您老负责挖掘的周口店猿人头盖骨失踪一事,挺好奇的。您老作为当事人,应该比别人知道的更多,能说说吗?”卢灿斜靠在座椅扶手上,笑吟吟问道。 周口店猿人头盖骨失踪之谜,绝对算得上二十世纪全球文博界影响力位居前列的谜团。 卢灿听过很多有关它的传言,不知真假。 今天,当事人之一,就坐在跟前,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请教一二。 “这事……哎……”提起这个话题,贾老苦笑摇头,“一言难尽。” 贾蓝坡犹豫着不太想说,张老见状,笑问道,“这事,当年我也听过一些传言,半成,你估摸着……最后是东洋人抢走了,还是美国人偷偷藏起来了?” 一老一少都感兴趣,贾蓝坡也就不再推脱,说起他所了解到的事情原委,很详细。 “我是1926年进入的中国地质调查所,当时的所长是章鸿钊章老。地质调查所的前身,就是章鸿钊章老和丁文江、翁文灏一帮人,在1913年成立的地质研究所,挂在农商部的名下。” “当时的老地址,就在北平西城阜外三里河,房子还是丁文江所长的。” “说是研究所,可是当时哪有那么多懂地质学的?他们连人都招不到,不得已,丁老、章老、翁老,找一些读书识字的年轻人,手把手教这些人地质常识。” “所以说,早期的地质调查所,其实是更像一家地质专科学校。” “当时我初中毕业,高不成低不就,我二爹(继父)就托人,把我送到那个研究所,想着能糊张嘴,顺便还能学点东西。就这么滴,我进了地质调查所。” “我记得很清晰,也就在这一年,北平的《科学通报》发表一篇报道,说周口店地区发现两颗属于早期人类的牙齿。这条消息,在当时非常轰动。” “翁文灏翁老,带人去看的现场,试探着挖掘,认定周口店地区应该是一处原始人类的活动区域。可惜的是,当时由于经费等问题,最终只做了勘探,没有深度挖掘……” 贾老回忆起来之后,有些絮叨,不过,挺有故事性。 卢灿不了解地质调查所的历史,但是他知道章鸿钊、丁文江、翁文灏等人。丁文江是现代中国地质学奠基人,章鸿钊是地质科学史家,翁文灏是中国第一位地质学博士。 都是中国近现代地质学方面的先驱人物。 “到了1928年,又有人在周口店地区发现一块突出的下颌骨,这下,遮不住了,不挖不行了,可有没钱……”贾老明显进入回忆的节奏,右手手背在左手掌心敲打几下,语气急迫。 “翁文灏翁老,交友广阔,他在清华任教时认识一位美国人,此人还是协和医学院的校监,是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人。于是,翁老就去找这个美国人,看看能不能化缘一笔钱。这位美国佬答应提供五千美刀赞助,但必须答应他一个要求,就是协和医学院必须参与挖掘。”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清华大学和协和医学院的成立,都是接受美国的赞助,前者是庚子赔款的返还,后者是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善举,因此在当时,两家关系相对亲密。 “章鸿钊章老身体不太好,没能亲自参与。挖掘小组的组长是地质所技正裴文中老裴,副组长是技士杨钟健老杨,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过,很有幸能参与进来。” “1928年5月,正式开挖,1929年3月,发现第一块完整的周口店猿人头盖骨。我们所有人……那个高兴啊……没法形容。” “不过,问题又来了,周口店究竟是什么时间的人类遗址?” “当时,协和医学院的设备是全国最先进的,于是,老裴和老杨,带着这块头盖骨去协和医学院检测。最终的检测结果是六十万年前猿人头骨……哎呀,得到这条消息,我们所有人都整夜睡不着觉,那个兴奋啊!” “周口店猿人头盖骨,虽然不是最早的人类,但作为从猿到人的中间环节的代表,被称为‘古人类全部历史中最有意义最动人的发现’!” “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古人类遗址像周口店遗址这样拥有如此众多的古人类、古文化、古动物化石和其它资料。这个头盖骨化石,就成为世界科学界令人瞩目的稀世瑰宝!”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它很珍贵。” “当时我们地质所条件有限,根本就没有很好的冷冻室来储藏,协和医学院条件要比我们好。于是,这件头盖骨化石,以及之前发现的牙齿、下颌骨等,全部放在协和医学院大体(教学尸体)存放室保存。” “后来,我们在周口店地区,又挖出积灰层,还有一些打制石器,以及其它的零碎骨制品,不过,像头盖骨之类的发现,没有再出现过。” “1935年,老裴要去德国留学,杨钟健要去云南禄丰发掘恐龙遗址。于是,主持后期挖掘的工作就落在我头上。” “可能是我这人运气比较好。” “接手的第二年,我们又陆陆续续发掘出四块较为完整的头盖骨。” “这些东西放哪儿呢?” “1935年的时候,我们地质调查所已经迁移到金陵水晶台,北平地界都没了我们的机构。不得已,我也把这几件完整的头盖骨,放在协和医学院。” 卢灿已经多次听到协和医学院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皱,要知道,这可是美国人主持的医学院。周口店猿人化石是填补人类进化史空白的实物证据,无比珍贵。 美国人不可能不知道其珍贵性。 难道真的是美国人下的手? 第250章 头骨迷踪2 故事还在延续。 讲述者已经融入情绪,卢灿和张老也听得非常入神。 “卢沟桥事变之后,气氛越来越紧张,很多标本完全来不及转移,更何况,长途运送,安全也没有保证。” “因为当时美国是中立国,协和医学院是美国资产,不担心东洋人骚扰,院长胡顿、系主任弗兰茨·魏敦瑞又都是翁文翁老灏的好友。” 协和医学院院长胡顿,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委派的专职管理人员,魏敦瑞则是德裔美国人,着名的解剖学家和古人类学家。两人在周口店猿人方面有着很深研究,尤其是后者,其一系列有关“周口店猿人”的着作,时至今日依旧是研究“周口店猿人”方面的权威。 “于是,后期在周口店挖掘出来的所有文物,都被送到协和医学院。不仅如此,还有一批三十年代初李济先生挖掘的龙山文化遗物,也被送过去,全部放在协和医学院地下室。” “章老、我、老胡(胡承志,古生物学家)还有后来赶回国的老裴几人,受当时地质所副所长尹赞勋所托,留守京师,看护存放在协和医学院中的这些物品。” “这一放,就是三四年。” “中间,章老,我和老裴也商量过,是不是将东西运走?可是,当时的政府先到金陵,后转武汉,最后落到重庆,实在不方便联系,而我们几人,没有书面指示之前,又没有权力调动这些物品。” “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美日关系快速恶化,协和医学院周围多了许多东洋兵监视,也变得极其不安全。” “章老身体不好,在家休养不问事,所以,我们看护小组的头是副主任裴文中。” “老裴给重庆写信,询问处理意见。” “重庆方面的尹赞勋所长,还有行政秘书长翁文灏翁老,他们给出的建议是和美国人商量,看能不能透过美国人的渠道,将这些物品运送出境。” “这是当时最稳妥的方案,也是最快捷安全的方案。” “可是,问题出在当初为寻找洛克菲勒基金赞助时签订的一份协议上。当初签赞助协议时,章老为了保障挖出来的东西不被美国人得到,特别标注,所有文物不得出境。” “就因为这一条,美国使馆官员和协和医学院管理层,一再拒绝帮我们托运保管。裴文中甚至托人找到当时驻华大使赞森,对方都没有答应。” 听到这里,卢灿愣了一下。 贾老是当事人,他说美国人推诿不愿意承接这件麻烦事……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周口店猿人头盖骨失踪的嫌疑,可以将美国人排除? 当然,卢灿没有急于下结论,继续往下听。 “双方拉锯谈判,整整耗时一年,一直到1941年11月,翁文灏翁老最终拿到总裁指令,转给我们,老裴才和美方达成一致。” “最终方案是,先将二十七箱文物,先运送到津门美军海军陆战队兵营,再由海军陆战队成员护送到qhd,在qhd上船送到美国,存放在纽约自然博物馆中。” “等战争结束,再由美国还给我们。” “计划真的……真的很好,可惜……时间耽误太多!”说到这,贾老的音调无比惋惜。 “计划制定之后,我和老胡,接到尹赞勋所长的指令,前往重庆。裴文中不愿意走,他和章老留在京师。经此一别,我就再也没见到那些周口店猿人化石。” 有着“周口店猿人之父”称呼的贾老,对那些遗失的头盖骨以及其它化石,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深厚情感,时至今日,他提到此事,依旧沉痛无比。 在等他情绪平息的过程中,卢灿将三人面前茶盏倒掉,烧水重新冲泡一杯,伸手示意,“贾老,您来点热茶,润润喉。” 此时的贾蓝坡,倒茶时手臂微微颤抖,没有刚才的飘逸。 喝了口茶后,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也算是发泄了郁气。 张老伸手,搭在贾蓝坡的手背上,“老贾……有些事,尽人事听天命。天残地缺,世事无常,原本就是,这就是自然法则。” 张老这话说得也很沉重,显然,老爷子也想到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某些事。 气氛有些过于严肃,卢灿轻咳一声,“贾老,您……后来应该追查过?” “查过!怎么没查过?”贾蓝坡显然对卢灿这么“愚蠢”的提问,感到不满。 卢灿笑笑,“您老说说呗,我在北美、东洋都有些人脉,说不定还能帮忙找找。” 事实上,前传故事虽然动人,可卢灿更想知道他们查询的线索……没错,他希望从贾蓝坡的口中,印证自己的一些猜想,以及“曾经听说过”的一些流言。 “帮忙?啊哈,那就多谢了!”很显然,贾蓝坡不相信卢灿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笑容有些假。 张老却见识过卢灿的诸多神奇,眉头微皱,想了会,正色说道,“阿灿,事关重大,你要是有线索,可不能隐瞒。还有,周口店猿人化石失踪一事,国人记忆深刻,你可不能有其它想法。” 是的,张老在警告卢灿,可不要在这件事犯迷糊,贪不得。 想想卢灿的貔貅性格,再想想卢灿今天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关心? 由不得老爷子不担心! 说得卢灿脸一红,连连摆手,“张老,我就这么一说,可没什么线索,况且,我知道轻重的。” 刚才对话时,他还真的有想法——找到周口店猿人化石,然后展存在虎博…… 啧啧,那该有多荣耀。 被张老一瓢凉水泼下,他顿时清醒过来——如果自己得到周口店猿人化石后不交给国家,绝对会被人唾骂,永不翻身。 贾蓝坡也被张老严肃的话惊着了,狐疑地看看卢灿,难不成这小子真的有办法? 张老再度出言为卢灿解围,笑道,“半成,你就说说查到什么线索。阿灿在东洋和北美都有产业,人脉关系也不错,说不定他能出把力呢。死马当活马医一下呗,总归没什么损失。” “行,那我就说说,反正这些调查结果早已经过了保密期。”贾蓝坡又喝了杯茶,开始下一段讲述:“第一次调查是抗战胜利以后,老裴(裴文中)参与,我当时还在云南,没能参加。” “不过,我后来从老裴口中得知当时调查的消息。” “当时,有人传言,抗战胜利后不久,东洋曾经发布过一则公告,声称,已将劫掠到东京的一批古人类化石,连同其它劫掠来的各种文物,移交给盟军当局,以便归还中国。” “但是,当老裴他们1947年3月赶到东京,去核查详细信息时,却没有查到这则公告。” “于是,老裴他们又转头去盟军总部,核查东洋归还物品清单,同样也没有找到猿人化石。为了这件事,董显光(战后第一任驻日代表,外交家、着名报人)代表还委托盟军总部,甚至动用驻日盟军参与搜寻,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卢灿揉了揉下巴,这条信息与自己所知信息,有点冲突。 他看过一则“流言”——这则传言,来自于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而这位士兵曾经参与盛装周口店猿人化石等文物在内的木箱押运工作。 这位士兵叫理查德·鲍恩,当时在津门服役。 1941年11月底,他所在部队奉命前往qhd集结,准备撤退到菲律宾,那里是美国殖民地,也是美国在亚洲的大本营。 当他们赶到qhd“霍尔康姆营地”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 于是,理查德·鲍恩所在部队以及qhd营地部队,在等待前来迎接他们的“哈德逊总统”号客轮的同时,也在做战争准备。 12月9日,东洋人向他们营地发起进攻。 理查德·鲍恩记得,当时有士兵把一些装有猿人化石的木板箱,当成了机枪垫。 随后,鲍恩被俘虏。 理查德·鲍恩自己认为,战斗结束后,周口店猿人头盖骨可能又被埋在了原地。 按照卢灿的原本想法,他可以发动力量去美国寻找这名叫做理查德·鲍恩的退役老兵——参加过二战、驻扎在中国津门、参加过霍尔康姆营地战斗、被东洋俘虏过…… 只要这条记忆中的流言是真实的,有这些关键词在,想要查找一位老兵,难度算不上太大。 找到这位老兵之后,将他带到qhd,让他亲自指认所怀疑的地点……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有没有,挖一挖就知道。 可现在……听贾老的意思,东西有很大把握在东洋? 卢灿忽然很想见见裴文中,追问道,“裴文中老先生……还康健吗?” 结果让他很失望,贾蓝坡摇摇头,叹了一声,“老裴呀~~去年九月走的。” “他临走之前,我去医院看望过,我们还聊起过周口店猿人化石。”贾蓝坡带着几许缅怀,摇头叹息,“临了临了,他还坚持,东西就在东洋!” 就凭一份找不到出处的公告传闻?是不是太武断了? 卢灿皱了皱眉头,马上问道,“是不是裴老先生还有其它佐证?” 贾蓝坡点点头,“抗战期间,老裴一直在北平清华大学任教。1944年5月,他突然被东洋宪兵队抓走,逼问周口店猿人化石下落。” “老裴哪儿知道?就是知道他也不会告诉那些小鬼子的。” “为此,老裴吃了不少苦,连辣椒水都灌过,他一度自己认为活不下去了,甚至都开始写遗书。结果,关押到第48天的时候,东洋宪兵队把他放了,什么理由也没给。” 卢灿愣了愣,还有这一出? 难怪裴文中教授怀疑——东洋人如果没查到猿人化石的下落,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卢灿忽然想到二战中东洋的神秘组织——山百合会!这种行事风格,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山百合会所为! 两条线索一对比,卢灿又觉得,还是裴文中老先生认定的方向更准确——东西就在东洋! 那么,理查德·鲍恩这位老兵,还要派人去找吗? 算了,还是找找,双管齐下,指不定会有意外呢? 寻找理查德·鲍恩一事,卢灿不打算提早透露——还没谱呢。等真正找到这位老兵,从他口中听到确切消息之后,再告诉贾蓝坡,看看双方怎么合作…… 让卢灿全无私心,那怎么可能? 怎么也要为虎博争取个“展览权”! 第251章 回港放话 9月22日,卢灿回港。 人们印象中,财经记者永远没有娱乐记者那么勤快,可这一次,财经记者跑得很快,十多家财经媒体的采访组,早早地就将接机大厅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前来迎接张老和卢灿的是戴静贤,说了这一情况,还笑嘻嘻的调侃道,“我还以为是碧姬林抵港,一问才知道,合着是迎接你这位财神爷。” 碧姬林就是瑶池仙堡堡主,《新蜀山剑侠》虽然让投资方嘉禾赔得掉底裤,可这部电影中的演员,个个名声大涨,仙堡堡主饰演者碧姬林,更是东南亚男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虽然卢灿不是很会耍嘴皮子,但拿捏戴静贤还是稳稳的,“你这么想见碧姬林?回头我和艾瑞说一声就行,她和碧姬关系还不错,要不要帮你约见?” 艾瑞就是温碧玉,娱乐圈有名的粉红少女,和碧姬林关系不错,还真能把她约出来。 戴静贤脸一红,抬手斥道,“去去去!整天胡说八道,一天到晚尽给我找事。你自己说说,这趟北上,先是象岗古墓挖掘,现在又来个和文管会全面合作,你让我从哪儿抽掉那么多人去跟后续?人事部门的小岳,都快被我逼疯了。” 小岳是虎博的人事经理,名叫岳横琴,以前是佳艺电视台的hr,基于电视台这一平台,她的人脉资源很广泛。连她都被逼疯,可见虎博的人才缺口之大。 这是正事,卢灿挠挠头,“北市和新加坡……招不上来人?” 虎博招聘,首选香江,可香江的高校就那么几所,而文博产业对专业性要求较高,可不是随便拉一人就能用的,因而可选择性很小,虎博的人事部门,将网撒向北市和新加坡。 “毕竟是背井离乡,效率不高,满足不了缺口。”戴静贤摇摇头。 卢灿抬抬手,“得,让岳姐去羊城,面向中山、华南师范这些大学搞一场专场招聘会。哦,让岳姐联合德银投资和纳德轩珠宝,三家一起,规模搞大一些。” “这……这能行吗?国内政策允不允许?”招聘会不新鲜,但放在国内,私营企业专场招聘还是第一遭,戴静贤没底。 他不知道自己此行羊城见的都是谁……卢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让岳姐联合另外几家,递交一份正式申请给大社。行不行的,试试看嘛。” 此前,虎博也在国内招人,但都是“挖人”,像这种公开招聘实属第一次。如果这一模式能打开,还真能解决用工荒。戴静贤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试试就试试。” 另一边,孙瑞欣已经带着张老和潘奶奶等人上车。 丫头趴在车窗上,“阿灿,静哥,你们还不上车?有啥事车上说呗。” 卢灿冲她笑笑,“你带着大家先走,给我留台车,我走接机大厅正门,那边有几个记者在等,我去和他们说两句再走。” 又对戴静贤叮嘱道,“这次回国,我在皇岗镇拿了一百五十亩土地,准备筹建深城工业园。” 戴静贤惊喜地张口要说话,却被卢灿抬手压住,“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这一百五十亩地,我只能给虎博一小块,不超过二十亩,你让元朗加工厂的张庆,准备准备,要么扩建,要么搬迁,你们自己拿主意。其它地皮都有用途,一点多余都没有,你也别多话。” 深城福田皇岗镇和香江元朗,仅隔着一条深城河,距离非常近,中间是皇岗口岸相连,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都非常好,卢灿拿到的这片用地,戴静贤自然要为虎博争取利益。 “二十亩肯定不够!”戴静贤双手一摊,“前几天,郑胖子(郑光荣)就来找我,说源木森家具加工厂现在越来越挤,根本排不开工,他打算把我们虎博的老式家具养维中心单辟出来……想要我以虎博的名义,向政府申请土地呢。” 香江的人力成本、土地成本越来越高,手工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往外搬迁,几乎是必然结果。卢灿有些头疼,想了会,“郑叔那边我去解决,虎博分到的地皮就那么些,你爱要不要。” 戴静贤耸耸肩,钻进车子,领着张老等人走车行出口。 卢灿则带着哼哈二将,从出口步行出来。 刚一冒头,就被举着话筒的记者,团团围住。 “卢先生,请问你对港府财政司所做的汇率政策改制,有何看法?” “香江银行公会是不是不支持港府财政司的汇率改制?” “卢生,你对目前香江金融市场动荡怎么看的?” “卢先生,你所领导的德银投资资本,会支持这次汇率改制吗?” “卢先生,请问前一段时间你去哪里?是为了躲避这次汇率改制带来的风险吗?” ………… 阿忠和阿木两人死死地抵住围拢过来的记者们,卢灿笑着压了压手,“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拥挤,我会尽量详细地回答每一位的问题。ok?” 对港府量肌肉,必须适宜,不能过度,该给的面子,不但要给,还要给足。所以,卢灿才会选择一回来就在机场露面,透过媒体的报道,展现自己的态度。 听他这么说,这些记者安静一些,毕竟是财经媒体记者,不是娱记,没那么疯狂。 在记者提问之前,卢灿先笑着说道,“首先说明一点,我这次是去羊城参加秋季广交会,原计划三四天时间就能回来,可是偏偏赶上虎博的张博驹张老有恙,于是我又花了几天时间去探望。” 这是他解释给港府听的。 “对于大家关心的港府汇率改制……我是非常赞同这一改制的。” “美元是现存唯一具有世界范围影响力的货币,港币捆绑美元,可以说是大势所趋,这对于港纸以及香江金融市场的平稳,以及香江的出口业务快速增长,都有定盘作用。财政司彭励治彭sir曾经跟我聊过这一问题,我当时就表态赞同……” 没等他说完,就有记者插话,“那你如何看待香江银行公会阻挠财政司推动的美元储备问题?” 卢灿看了眼这位记者的话筒标牌,笑了笑,“《信报财经新闻》的是?贵报总编林行止先生是我很敬佩的一位财经人士。不过,你提出的问题,则有些拉低《信报》的水平哦。” 没想到,卢灿竟然当众开嘲,一众记者,哄堂大笑。 众人大笑,倒不是因为李承这句话有多可笑,而是《信报》这家报纸……挺遭人恨的。 《信报》总编林行止,有着“香江第一财经健笔”称号,他的财经分析,经常一针见血,不给人面子,他本人几乎不接受“企业润笔”——所谓企业润笔,算是一种行规,也就是请财经专业人士来写有关企业利好的文章,所给出的润笔费。 这么一来,林行止必然不得同行喜欢。 不仅如此,林行止还喜欢将同行的刊登文章拿过来分析,然后批得一无是处…… 偏偏他还说的挺有道理。 这样的人,能有同行喜欢? 那位《信报》记者,则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追了一句,“这是事实,不是吗?” “开玩笑哦,别介意。”卢灿对这位记者笑笑。 “其实你这个问题,需要一分为二来询问,前者是香江银行公会对财政司拟定实行的美元储备政策的看法;后者是财政司该如何解决香江银行公会成员机构,以前长时间积累起来的巨额英镑储备,所带来的价值变化问题。” “据我所知,香江银行公会,本身并不反对财政司和金管局推动的美元储备政策。” “现在的焦点是,以前为支持金管局以英镑为主的港币浮动汇率,银行公会成员,购买了数量不菲的英镑或者英镑债券,随着英镑退出港岛汇率体系,这些英镑和英国债券的价值,肯定会受到影响。这件事情,港府财政司和金管局,确实有责任给大家一个答复,这个答复,会坚定银行公会成员机构,在未来推行美元储备过程时的信心。” 这段话,就是在提条件,也是在说给港府听的。 “卢先生,你认为什么样的答复,银行公会才会满意呢?”提问的是《工商日报》的记者。 卢灿笑着摊摊手,“这就需要金管局与银行公会的沟通啰!顺便告诉你一声,你这问题问我就是多余,我既不是银行公会成员,也不是金管局顾问。所以,我的任何回答,都不负法律责任哦。” 都知道他在开玩笑,又是一阵大笑,气氛还不错,没了刚才的闹哄哄。 卢灿对阿木抬手示意,“阿木,去那边买点咖啡,这天气,潮湿的很,给大家祛祛湿气。” 他应付记者的手段,要比现在的明星强太多,一杯咖啡而已,惠而不贵,何乐不为? 一时间,卢灿又收获一阵感谢之声。 “卢生,这次北上,有没有新体悟?是不是有关谈判的?”一名记者问道。财经记者,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卢灿在双方谈判的焦灼时刻北上,要说没点这方面的因素,只怕没人信。 “没有没有,真的只是私事。”卢灿连连摆手,不过,他下一句话,似乎又透露了些信息。 “借助参加广交会的机会,我考察了隔壁的深城,感觉很符合卢家现在产业拓张需要。我有想法在深城投资一家工业园,让部分劳动密集型工厂北上。” 这句话,其实也是在放话——卢家重资本的北上,不就在表明卢家在这次谈判中的选择吗? 第252章 背后黑手 回到香江的卢灿,立即陷入各种杂事的包围之中。 德银投资大厦办公室中,卢灿眉头紧锁,面前摊着一份长长的、黑漆漆的传真纸,是印尼新几内亚岛传真过来的《有关艾特伯格铜矿收购谈判概要》。 米米卡铜矿与自由港公司之间,已经进行了第四轮谈判,双方的分歧还是有些大。 最大的阻碍,是一笔银行借贷。 1979年,自由港公司曾经用艾特伯格铜矿做抵押,在亚洲开发银行借贷125亿美元资金。四年来,自由港公司只归还了利息,至于借贷本金,一分没还。 现在自由港公司要转卖艾特伯格铜矿,亚开行跳出来闹事,提出米米卡铜矿想要收购艾特伯格铜矿,没问题,但必须先归还这笔贷款。 自由港公司的借款,亚开行却要米米卡铜矿归还,听起来是不是很无厘头? 其实,翻翻金融管理法则,还真的有这种“霸王条款”——银行有权在借贷主体的股权变更时,优先保证银行借贷资本的安全。 债务是公司资产的一部分,米米卡铜矿收购艾特伯格铜矿,自然也就要承担它的债务。一般情况下,债权方即便是银行也不会以债务问题来干预企业并购,可一旦干预,就代表它不信任新股东。 米米卡铜矿虽然成立时间不长,可背后的资本方是德银投资以及卢灿、阿尔达汗两人,绝对的实力派。亚开行为什么会不信任?凭什么不信任? 卢灿皱眉不是因为条款本身或者债务问题,而是,他从这则条款中嗅到有人在使坏。 谁在使坏? 目前还不太好猜测。 亚洲开发银行,成立于1966年,总部位于菲律宾马尼拉。 其资本筹集方,主要是东洋,其次是美国。也就是说,这家打着“促进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发展中成员经济和社会发展”幌子的金融机构,真正的主导者为东洋和美国。这两个国家掌控着亚开行,吃相很难看,这不,后来中国牵头,成立了亚洲投资银行与之抗衡。 自由港是美国公司,所以,它能很顺利的从亚开行借到上亿美金的贷款。米米卡铜矿,既和东洋没关系,和美国更没关系,所以,就面临着提前抽取借贷的窘境。 换句话说,这次亚投行催款,背后搞鬼的,离不开东洋公司或美国企业。 这也预示着,有大鳄在盯着米米卡铜矿,准备下场。 会是谁呢? 卢灿想得脑袋生疼——做生意最怕这种看不见的黑刀,冷不丁捅人一下,都不知道谁干的! 想来想去,还是住友商社嫌疑最大——住友商社的秋山真一部长曾经当卢灿面提过,本部想要注资米米卡铜矿,被卢灿当场谢绝。 此后,两家还联合成立伦敦成立一家金属铜交易基金。 这家基金目前是康丁督管,滨中泰男负责。伦敦铜基金成立之后,俩家貌似“盟友”,相处的还不错,因而,卢灿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再回想,自己还是幼稚了——对于一家巨无霸财团而言,伦敦铜基金这个小项目,远不足以让住友商社将米米卡铜矿甚至德银投资当成盟友对待。 想到这,卢灿有七分把握,这次出手的就是住友商社! 拿起电话,拨打出去,接电话的康丁,还没起床,鼻音很重,“维文,有事?” “康丁,最近伦敦铜基金……你多关注。” “铜……基金?怎么了?”康丁没想到卢灿突然提到这一话题,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我怀疑住友商社鼓动亚洲开发银行,给米米卡铜矿下绊子。” “你说说怎么回事?稍等,我去隔壁房间……”吱吱呀呀的起床声,旁边还有女人的抱怨。男女的那点事上,康丁也不是好鸟,换女人绝对比换衣服勤。 这是个人爱好,卢灿从来不过问。 几分钟后,卢灿将米米卡铜矿收购艾特伯格铜矿第四轮谈判内容,详实地和康丁说了一遍。 考虑了一会,康丁笑道,“未必是坏事。” “为什么?” 康丁虽然远在伦敦,可不妨碍他这些年来成为卢灿的最顶级经济顾问。 有些事,卢灿可能不会跟米格尔聊,但一定会问问康丁的建议。 “你的猜测有道理,出手的极有可能是住友商社!” “住友商社应该是打听清楚你这次在伦敦的投资总额,以及首批需要支付的金额。听说你回香江,又有大笔资金支出,估计他们也听说了这条消息。” “因此,我猜测,他们可能认为你短时间内拿不出钱偿还贷款,因而提出还贷的要求。” “目的是逼迫米米卡铜矿找亚开行商谈,亚开行就可以用债转股的形式,入股米米卡铜矿,然后,住友商社可以从亚投行的手中,拿到这些股权。” 康丁不负卢灿所望,分析的很透彻,真实情况,应该就是这样。基于此,卢灿猜到他所说的未必是坏事的理由,“你认为……这是彻底剔除亚投行影响力的机会?” “当然!我建议你借此机会,一举将亚投行踢出局。” 听到这话,卢灿单手撑在额头上,揉了揉,依旧头疼。 原因只有两个字:缺钱! 三四月份在英国洽谈很多项目,总投资额十多亿英镑,随着八月份各个项目落实,投资的首批资金需要兑现;此后,他又去新加坡搞了个物流综合园,同样需要资本;回香江为了帮助几家银行以及收购新鸿基银行的股份,也花了一大笔;这次回国,又答应投资一家工业园…… 这些,都是需要资金的。 卢灿虽然是全球富豪榜级别的存在,也不可能有这么雄厚资本,其中的大多数都是找银行贷款,大华银行承担了借贷的主力…… 如果没有这些项目,区区亚洲开发银行借贷的125亿美元,还真没被他看在眼中。 可现在,就有点麻烦。 不得不说,住友商社的时机,把握的很准,这一刁难,掐的卢灿脖子生疼。 许久没听到卢灿的回复,康丁问道,“怎么,资金不凑手?” 卢灿很想开口“求援”,可一想到康丁的菲利普斯基金,同样需要承担相当一部分英国项目的首期支付款,他还是笑道,“我会解决的,不用担心。你和米格尔俩,盯紧英国项目即可。” 米格尔一直没回港,就是守在伦敦,推进前期项目的合作推进,以及项目后期执行。 “还没见你被什么事情为难住,我相信你!”康丁很明白卢灿的境遇——大扩张带来的资金链紧张,超级集团成长过程中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只要度过这一阶段,卢家资本就可以称之为超级资本。 就在卢灿准备挂电话时,康丁忽然又说道,“嗨,维文,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跟我来这套?说。”卢灿又把电话拎起。 “米格尔·蒙特亚,前些日子我俩一起喝酒,他无意中透露,想要留在英伦,担任德银投资伦敦分公司总经理……但他又羞于说出口……你的意思呢?” 卢灿一怔,自己的顾问团组长职位不香吗? “他拜托你问的?” “也许……他借助酒意,在我面前说过一次。” 在英国投资了好几个重资产项目,德银投资确实有在伦敦成立分公司的计划,米格尔对这些项目了如指掌,是个合适人选。想了秒,卢灿就做出决定,“你告诉他,我原则上同意,不过需要征求安德烈的意见。对了,让他近期回港一趟,我和安德烈要问问他的发展规划。” 事情聊着聊着,就会越来也多,卢灿又想到一人,笑着问道,“康丁,你帮朋友谋职位,我身边可是少了一个财经顾问,那就别怪我挖你的人。你弟弟呢?让他来香江,做我的财经顾问。” 康丁的弟弟,让·梯若尔,已经从剑桥大学毕业,目前在菲利普斯基金实习。 别看这位刚毕业,让·梯若尔可是很有潜力的,此人是201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卢灿又怎会放过呢? 康丁一愣,“让……会不会太年轻?” “我记得让跟我年纪差不多,你瞧不起谁呢?”卢灿一乐,笑着调侃道。 “ok!我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能在卢灿身边做事,对于弟弟绝对是一种锻炼,康丁很快答应下来。 “你让他和米格尔一起回香江,也好交接工作。” 这次轮到康丁准备说再见,又听到卢灿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你最近多关注英镑对美元的汇率,注意放量,拉升收阳。” 康丁精神一震,“你是说……极点到了?” “嗯。”电话中说得太详细不合适,卢灿点到为止。好在双方在伦敦时就已经讨论过英镑对美元的汇率的反弹,无需细说,康丁也很明白。 这次汇率反弹,可不仅仅是英镑,港纸同样也在触底反弹。 卢灿最近几天,都在紧盯港币汇率,能不能解决眼目前的钱荒,就靠它了! 第253章 住友银行 10月1日,星期六、中午。 新华香江分社于本部大楼二层宴会厅,举行“新中国成立三十四周年庆”午宴。 卢灿与田乐群,代表卢家家主卢嘉锡,应邀出席。 湾仔皇后大道东387号,原本是一座酒楼,六十年代末华润公司将其买下,转给当时的新华体系,新华社随后将其改装,成为新华香江分社的本部大楼。这里距离跑马地马场仅两百米,铜锣湾、湾仔、金钟、中环等香江最繁华区域,分布四周,地理位置非常优越。 车子停在大楼迎宾台,立即有人过来开门。 卢灿下车后,伸手让田乐群搭着他的胳膊走下来。 今天,两人都是盛装出席。 卢灿一身笔挺的商务立领,银灰色面料,搭配棕灰色长裤,脚上是为搭配田乐群身高而选择的平底棕色皮鞋——田乐群的身高刚过一米六,与一米八多的卢灿,差距有些明显,只能在鞋上找补。 田乐群则是一身传统的中式旗袍,浅白色刺绣锦缎,滚边布扣。 佩戴一串珍珠链,缀着一块羊脂玉雕琢的佛牌,一根光洁的白玉簪别住脑后的丝网发兜,脚上是一双锃亮的恨天高,手中拿着鳄鱼纹亮红方包。 负责迎宾的办公室副主任郭立新,已经站在车旁。 等两人下车站定后,他才笑容满面的对卢灿伸手,“卢生,卢太,欢迎欢迎!” 等客人全部下车再问候,这是一种礼仪——很多时候,迎宾人员见到客人下车就连忙去握手问候,堵住车门不说,还往往后造成后面下车客人的尴尬。 郭立新显然有着相当高的礼仪素养,给人感觉,如沐春风。 “郭主任,客气。”卢灿伸手与他晃了晃,笑着答道,“举国同庆的好日子,能受邀前来,是我和内子的荣幸才是。” 卢灿说完话后,田乐群在旁边微笑颔首,似乎在应和这句话。 郭立新又见前排座位上下来一位欧美年轻人,还以为是卢灿带来的朋友,笑问道,“这位是?” “康望,我的财经助理,今儿带他出来熟悉熟悉圈子。郭主任,没什么问题。” 康望,就是让·梯若尔,出任卢灿的顾问团成员之后,想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 卢灿遂即建议他取哥哥“康丁”中文名的“康”字做姓,又以“让”的港腔“望”为名,取“享有声誉”之意。于是,让·梯若尔的中文名字,就定位“康望”。 今天这场合,不太适合带温碧璃出门,于是,卢灿点了康望的将,让他跟着见见世面。 卢灿招招手,让康望与郭立新打了个招呼,孰料,康望给大家来了个“惊喜”——他朝着郭立新鞠了躬,递上名片,然后来了句蹩脚的汉语,“擎剁罐造(请多关照)!” 欧美人初学汉语,不自觉就用上第四声。 那腔调……啧啧,几人顿时蚌埠住了,又不好意思放声大笑。 郭立新憋着笑意伸展手臂,做了邀请进门的手势,“哦~~当然没事。卢生、卢太,还有康望先生,您几位里面请!”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爆笑出来。 田乐群挽着卢灿的胳膊,浑身直颤,憋了好久,等到了签到台,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康丁的弟弟,真逗。” “态度挺好,最起码知道要学汉语。”卢灿一边签名一边笑道。 签完名,卢灿直起身对康望笑笑,“让,别那么紧张!当你去接触和了解之后,你会发现……哦,很多东西不是你在西方媒体所说的那样。” 没错,康望是第一次和国内接触,他以前接受的媒体信息,几乎没什么正面报道,这导致他有些紧张且兴奋。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用的是东洋人的鞠躬礼,搭配的是蹩脚的中国话,搓了搓手,尬笑,“ok!我会注意的。” “可以用英语交流,香江的中上层,英语普及率很高,不会汉语不影响别人对你的感官。”卢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眨了眨眼,“当然,你冷不丁冒出一句汉语,可能会给你朋友特别的惊喜。” 工作人员引导着他们走上二楼宴会厅,大厅中摆放着三四十张圆桌,已经坐满了宾客。 卢灿夫妇经过时,时不时停下来与身边的朋友打声招呼——今天的宾客,绝大多数都是上年纪的人,无论地位如何,卢灿夫妇都得礼貌有加。 卢家的座牌应该比较靠前,服务人员领着他俩一个劲往里走,越往内,宾客身份越重。 卢灿看到前排就坐的无线电视台的邵老,武侠宗师金老,港岛知名法务专家肇老,商业巨头包老,此外,还有钟士元、邓莲如、王宽诚、安子介、邬维庸、査济民、费孝通等一干大佬。 不能再往前走! 虽然卢家在香江地位较高,可是今天毕竟不是爷爷亲自赴会,自己和田乐群一对小年轻,再往前排坐,有“不尊老”之嫌。 伸手拉住田乐群,刚好旁边是港中大校长马临的座位,他便笑着对引导人员摆摆手,“我和内子就坐在马校长这边。我和校长好长时间没见,叙叙旧,你帮我调一下座位。” 他又扭头马临笑笑,“校长,您没意见?” 马临是1978年任职港中大校长,卢灿正是那个时候在中大旁听,妥妥的,是马老的学生。 马老笑着往里面挪了挪,招招手,“坐坐坐!你小子离校几年也不说回去看看我,刚好跟我说说这几年的经历。” “校长,您老可别这么说。”卢灿将空出的两个座位,拉开一个,让田乐群坐下,自己则贴着马临就坐,“这几年我可没少回去,是您老太忙,没时间接见我而已。” 卢灿夫妇坐下,工作人员为难了。 虽然餐桌上没有铭牌,可事实上,什么人坐什么位置,筹备组早就安排好。卢家的位置在靠近发言台的第一排靠左那桌,是给卢嘉锡和卢灿准备的;而现在卢灿夫妇所坐的是第二排,则是安排给港大副校长谭耀宗和浸信会学院院长安木齐俩人的。 卢灿突如其来的换座位,无疑让他们增加了很大工作量,并且挺麻烦。 不得已,工作人员来到前一排,向正陪同客人聊天的李菊生社长汇报。 李菊生眉头皱了皱,大概猜到卢灿的心思,对旁边的客人笑笑,“抱歉,我去去就来。” 那位客人却跟着站起身,朝李菊生轻鞠躬,“李桑,很抱歉,刚才听到您下属的汇报,并非有意。请问,您二位说的是卢灿卢桑吗?” 很明显,这是个东洋人。 李菊生笑着点点头,“松田先生,我去和卢先生打声招呼,马上回来。” 他陪同的这位,是新上任的住友银行香江分部总经理松田一郎。 七八十年代,中日友好是社会主流意识。早在1980年,住友银行以“援助”及“无息贷款”的名义,率先拿到外籍银行在京城设代表处的许可。1982年,住友银行将京城代表处升格为办事处——这可是卢灿的德银投资,都没有享受过的优待政策。 有一说一,在七八十年代,东洋的金融机构确实给国内提供了数额不菲的援助,包括一些无息和低息贷款,以及一些设备引进的上便利,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有一定的帮助。 当然,他们也不是白给的,在此期间,东洋从中国进口了大量矿产资源,用以支撑自身经济发展,同时向中国出口大量东洋更新换代的低端设备。 这些资本,还有设备,正是当时中国急需品,因而,东洋金融机构在国内享受贵宾待遇。 这样的大背景下,松田一郎被驻港分社的领导,请来参加今天的宴会,并奉为上宾。 再说松田一郎。 此人的祖父松田茂,是东洋工业公司的创始人,战后,东洋工业公司加入住友财阀体系。七十年代,崛田壮三担任住友集团董事长时,利用各种手段,吞并了该公司,松田一郎被赶出东洋工业。 松田一郎遂即投靠了住友银行总裁矶田一郎所在派系。 八十年代初,崛田壮三派被矶田一郎派系连根拔除,松田一郎重见天日,不过,他没有选择回归家族企业,而是来到香江,出任新一任住友银行香江分部总经理。 松田一郎再度轻鞠躬,“我对卢桑慕名已久,李桑可不可以介绍我和卢桑认识?” 听见松田一郎想要认识卢灿,李菊生没有多想——以卢灿今日在香江金融市场的声望,松田一郎想要认识他,这不很正常吗? 他遂即点点头,带着松田一郎来到卢灿这一桌。 卢灿正在和马老聊着天呢,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阿灿,你爷爷呢?今儿怎么没见?” 卢灿一回头,见是李菊生,便笑着起身,“爷爷让我给您捎句话,他今儿斋戒,不方便出席。” 卢嘉锡每月都有两天斋戒——吃素,日子是青山禅院的法师定的,今儿凑巧碰上了。李菊生与卢嘉锡的交往颇多,也知道这事,“哦~~这可是赶巧了。” 接着,李菊生又和马临以及桌上其他人招呼,卢灿顺势看了眼他身边的那位矮个子老头——西服齐整,眉眼微笑,迎着卢灿的目光就先来了个鞠躬,一看就是东洋人。 卢灿礼节性的与对方颔首致意,等着李菊生的介绍。 李菊生和大家打完招呼,焦点又回到卢灿身上,“你和阿群坐这?” 卢灿笑着应了一句,“对啊,我坐这儿不是挺合适的嘛,再往前,我怕自己拿不住筷子。” 李菊生笑笑,没再坚持——卢灿如果和他爷爷一起出席,坐前排没啥问题,现在只是他们小夫妻俩,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他笑着指指身边的松田一郎,介绍道,“阿灿,给你介绍一位同行。住友银行香江分部总经理松田一郎先生。” 住友银行?卢灿的眉心一跳…… 第254章 卢灿烧脑 有关住友财阀的历史已经说过,不复赘述。 住友财阀的核心机构就是住友银行,充当整个财阀的资本发动机。 住友财阀的管理层,则是着名的“白水会”——取住友创始人所在的“泉屋”中的泉字,上下拆分,得“白水”之名。白水会是住友财阀体系内所有公司的最高领导层和重要骨干的集合体,定期举行会议,商讨彼此如何互助奥援,完善与补充供应链等等,形成完整的商业闭环。 战后,住友财阀曾被短暂拆解,但是,很快又因为朝战而重新组合。 从五十年代开始,两位杰出的企业领导人,将住友财阀带上巅峰。 其一是崛田壮三,1952年任职住友银行总经理,进入财阀最高管理层。他领导住友财阀二十八年时间,将这家一度困囧得连工资都发不出去的集团公司,逐步带上正轨,并发展壮大。 截至他隐退的1980年,住友财阀企业的成绩如下:住友银行存款仅次于富士银行而跃居东洋商业银行的第二位;东洋电气的电子计算机占据本国市场第一位;住友化工超过主要竞争对手三菱化成公司而居东洋化工业第一位;住友金属矿山继续垄断铜业市场;住友电气工业的电线生产占东洋市场第一位;住友金属在钢铁领域进展顺利,跻身前三…… 第二位杰出领导者,是现任集团董事长矶田一郎。 上任之初,他就一力推动住友财阀的“东西”双总部管理架构,以应对越来越多的子公司体系,废除以往叠床架屋的集团交叉式管理模式,打造以住友银行、住友商事、住友化学、住友金属等十六社为中心的树形管理模式,让各个子集团,股份分明,责权清晰。 如果说崛田壮三是一位经营天才的话,那现任董事长矶田一郎绝对是管理天才。 这些,都是前几天怀疑住友财团从中作梗后,卢灿安排人查阅到资料中的一部分。见到松田一郎的同时,他脑袋闪过的内容有些多,导致出现微微错愕。 这也导致另一个问题——松田一郎在他面前深鞠躬,同时喊道,“住友银行的松田一郎,见过卢桑,请多关照”后,卢灿竟然没能马上还礼。 以至于松田一郎一直弓着背保持鞠躬的姿势。 李菊生捂着嘴轻咳一声,不得不提醒卢灿,“阿灿,这位是住友银行的松田一郎先生。” 卢灿醒过神来,揉了揉眉心,笑道,“松田先生,你太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这时,松田一郎才直起腰杆,满脸堆笑,“是我烦请李桑带我过来的,所以,还请原谅我的冒昧!” 说着他又要鞠躬。 东洋人就是礼节繁琐,卢灿连忙一抬手,拦住了这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不冒昧,酒会嘛不就是交朋友的场合?欢迎松田先生有时间去德银投资大厦做客。” 卢灿与对方交换名片,原本以为对方会就此离开,孰料,松田一郎却对李菊生说道,“李桑,还请麻烦你帮我换一个坐座位。卢桑这种香江金融界意见领袖坐在第二排,我哪敢坐第一排?” 李菊生傻眼,这都什么跟什么?给自己找事呢?却又不好直接拒绝。 还得说人老奸! 他眼睛看看马临,顿时有了主意——得,将三名教育界代表,全部换到第一排的圆桌上。 他往马临身边走了一步,很亲密地搂着马临的肩膀,“马校长,我刚好想和您聊聊两地高校学术交流的事情。你看……我们去那边?” 马临心中p,给我安排第二排圆桌,这会又让我去第一排,我就不要脸了吗? 讲真,他不想去,可是香江的文人自带社会属性,没那么清高,否则也就不那么容易拉到捐款。李菊生再一次晃动他的肩膀时,他就顺势起身,“别晃了,我去还不成吗?” 临走前还对卢灿夫妇摆摆手,“阿灿,你和松田先生算是同行,你们好好聊聊。” 留下卢灿在风中凌乱,一脸黑线——马校长,刚才我可是奔着你留在这里的! 事已至此,卢灿也只能伸手示意,“松田先生,坐。” 卢灿这一桌,一共十二人,有几位他认识。 譬如香江社会福利署署长兼立法局官守议员李福逑老先生,八月份的台风赈灾行动中,卢灿与这位老爷子没少打交道。 旁边是李老的小儿子李国能,执业大律师,今年三十五岁,年轻有为,蓝湾游艇俱乐部的常客。 另外,港大法学系教授杨铁梁,卢灿也认识,对方是纳德轩珠宝的法务顾问。紧挨着的女士是他的夫人杨谭爱莲女士。 还有几位卢灿不认识,好在有主陪介绍——本桌主陪,是香江分社所设立的中华文化促进中心总干事毛钧年。这人卢灿没听过也没印象,事实上毛钧年明年将升任副社长。 在他的介绍下,卢灿和田乐群一一与大家见礼。 这几人分别是香江教育协会会长司徒华、代表简家出席的医学教授简悦威、胡关李罗律师行创办人李业广大律师以及夫人康凤恋女士。 当毛钧年介绍完之后,卢灿意识到自己给主办方添麻烦了—— 加上原本的港大副校长、浸信会学院的院长,还有中大马临校长……这一桌原本应该是教育和大律师的高知专桌,结果被他一搅和,生生变味。 既成事实,也只能这样。 又调整了一下座位,三位女士坐在一起,杨谭爱莲女士年纪最大,六十多,康凤恋女士四十出头,田乐群二十几岁,典型的老中青。三人此前也没见过,不过,女人有个共同话题,那就是首饰。谭爱莲和康凤恋就这田乐群脖子上的项链,聊了开来。 卢灿的左手边是松田一郎,右手边是毛钧年。毛钧年不愧是文化促进中心总干事,文史趣闻、社会闲杂,信手拈来,妙语连珠,桌上的气氛还是不错。 只有松田一郎,中文不算很过关,半懂不懂的,笑容有些勉强。不过,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些趣闻上,对卢灿的兴趣更大一些。 终于等到毛钧年与一旁的简悦威单聊,松田一郎往卢灿这边侧侧,“卢桑,您对香江的住友银行如何评价?” 这话问得有点突兀,卢灿笑笑,“很好啊,服务意识很好,也很有实力。” “是嘛~~谢谢卢桑的关注!”松田一郎自然能听出来这是对方的敷衍之词,犹豫了一下,他依旧不死心,又说道,“我是今年八月份到任,对香江市场还不怎么熟悉,不过……我听说过卢桑在金融市场神鬼莫测的操作……不知,香江住友有没有机会与卢桑您合作?” “合作?松田先生所谓的合作,是指哪方面?” 松田一郎挑了挑眉,“香江住友,愿意成为德银投资的无抵押拆借银行!” 卢灿一怔,这老小子打什么主意? 无抵押金融拆借业务,顾名思义,就是你没钱,我可以借给你渡过难关,不用抵押。 这可是“同盟”才有的待遇,譬如大华银行拆借给新鸿基银行,九龙银行以及廖创兴银行,因为这几家都有卢灿的股份,且已经形成事实上的同盟。 又如同汇丰银行和渣打银行,尽管这两家银行算是香江的“金融结算银行”,香江其它本土银行的“母行”,即便如此,当其他银行遭遇挤兑时,这两家银行都不会轻易放开无抵押拆借。 还记得九龙银行因投资地产导致资金流短缺,差点被挤兑垮吗?结果还是林嘉年从卢家弄到一吨黄金,送到汇丰银行做抵押,才拿到贷款。 无抵押金融拆借,可以说金融同行之间最高等级信任。 所以卢灿很惊诧,“能给我个理由吗?”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刚刚上任香江住友银行,需要更好的业绩。” 松田一郎态度很恭谨,“在来香江之前,就久仰您的大名,来香江之后,得知更多有关您的详细事迹,钦佩之至!在我看来,如果香江住友银行能够成为卢桑您的盟友,成为德银投资深度合作伙伴,那么,我的业绩就会获得快速改观。正是基于这一思考,我认为,让香江住友银行成为德银投资的无抵押拆借银行,这个风险是值得的!” 卢灿揉了揉下巴,眼睛盯着松田一郎,脑袋转得飞快。 按照自己和康丁,还有阿尔达汗的推断,亚洲开发银行坚持抽回艾特伯格铜矿的贷款,是住友财阀背后搞鬼,目的是达成“债转股”,继而完成住友商事入股米米卡铜矿的目的。可是现在,香江住友银行的总经理却说,可以为德银投资做无抵押拆借…… 谁能告诉我,特喵的,究竟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几人猜错了? 事实上,并没有猜错,而是住友银行内部沟通出现意外。 想要入股米米卡铜矿的公司,是住友商事,这家公司与住友银行是完全两家公司。 松田一郎仅仅只是住友银行香江分公司总经理,并不是白水会成员,当然不知道住友商事想要对米米卡铜矿下手的事情。 这就造成了住友财阀内部的一个乌龙——住友商事想要掐德银投资脖子,而香江住友银行却打算送德银投资反抗武器。 只是,这个乌龙,让卢灿死了无数脑细胞,愣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第255章 松田一郎 事情的原委,其实不算复杂。 松田一郎有一个愿望,压抑心底多年的愿望,那就是拿回家族产业——东洋工业公司的主导权。 东洋工业公司,是松田一郎爷爷松田茂,创办于1920年,最开始主业为农机加工的一家机械公司,以柴油机、农用拖拉机、收割机等生产为主。 三四十年代,曾改进生产线,出产过不少军品,譬如89乙中型坦克的底盘、95式“哈够”战车的柴油发动机和零配件,参与了颇为知名的“小豆战车”——94超轻型坦克的设计和生产。 这次跃升,让东洋工业公司一度成为东洋民族工业的骄傲。 同样也因为这次跃升,东洋工业公司招致东洋几大财阀的一致觊觎,最终,松田茂在1936年接受“长期原材料供应商”——住友金属株式会社的注资。 从此,东洋工业公司成为住友财阀体系中的一员,这让公司的业务规模迅速扩大。 但同时,也引狼入室! 松田茂在太平洋战争之前去世,松田一郎的父亲松田勇二继任会长。战争爆发,原材料越发匮乏,连原本一直供应钢铁的住友金属,也因为买不到美国废旧金属而断供。 东洋工业公司顿时陷入窘境,岌岌可危。 松田勇二算不上一个睿智的企业领导人,只能每天喝酒,郁郁寡欢,最终死于昭和二十三年即1948年。二十一岁的松田一郎,匆匆接班。 很快,朝战爆发,东洋作为“联军”发动朝战的总后勤基地,东洋工业公司再度焕发生机,成为五十年代中期东洋重工业排名前五的存在。 这次,厄运再次降临,而且是来自体系内部魔手! 1958年,住友银行派人直接来接收公司,把松田一郎直接弄懵。 住友银行声称,在整理旧有资产和陈年账目时,发现松田勇二生前,曾多次向住友银行借贷,贷款逾期,未曾归还,现在他们来接收公司! 多份借款文件上,都有公司的印押和父亲的签名。 松田一郎瞬间崩溃——统计这些借贷和利息,再加上住友金属原本就占据的股份,松田家将彻底失去东洋工业公司! 为保住家业,松田一郎求过崛田壮三,并承诺会还款,被拒;他也死缠着打了五年官司,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家族产业。 崛田壮三鲸吞了原本属于松田家的产业,又因为五年的纠缠,让崛田非常生气,于是,一点情面没留……像赶狗一样,将松田一郎赶出东洋工业公司。 松田家的东洋工业,原本就属于住友财阀关系企业,松田一郎没想到崛田壮三这么狠,直接将松田家族踢出体系。 松田一郎这哥们也够狠,马上匍匐在崛田壮三的对立派系矶田一郎派面前——卖身。 因为年纪轻轻就能重生东洋工业公司,矶田一郎认为他有着不错的商业头脑,遂即收留了他,并给与一个小职位。 此后十多年,鞍前马后的伺候,最终迎来矶田一郎派系的大胜——矶田一郎担纲住友集团董事长。 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拿回祖业时,又发生矶田一郎将东洋工业公司作为“住友集团十六社之一”的事情。这下,松田一郎彻底明白,自己想要靠别人……就不可能从住友财阀拿到祖传家业——已经成为财阀的十六根支柱之一,住友集团又怎么会吐出来? 松田不死心,想了很久,想到一个他认为可信的办法——他认为,只有自己冲上住友集团董事长一职,就可以有足够的办法,拿回属于松田家族的产业。 按照以往惯例,住友集团董事长,都是从住友银行总裁升任一职的,因此,他拒绝了出任十六社的副职,选择刚刚空缺总经理位置的住友银行香江分公司。 这个职位在住友财阀体系中不显眼,顶多算是四级骨干,但是,有升任住友银行总裁的可能,也就有了当上住友集团董事长的可能。 想要升任住友银行总裁,那么,他就必须要有非常突出的业绩。 他来香江两个月,琢磨来琢磨去,要迅速提升业绩,能帮他的,只有德银投资,或者说德银投资背后的卢灿! 所以,今天听说卢灿到场,他立即请李菊生引荐,又以近乎死皮赖脸的方式留在卢灿旁边,而且两人一交谈,他就抛出最重要的筹码——做就要做到极致,脸皮什么的,有那么重要么? 如此隐秘的内情,卢灿又哪能知道? 卢灿再聪明,再有阅历,也不可能猜到,松田一郎竟然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来“复仇”。 尽管诱惑不小,卢灿还是没有当场点头,笑笑道,“三号,周一,我在德银投资大厦,松田先生,你上午去找我,我们再细聊。” 就在这时,李菊生、王匡两位社长,陪同另一位六十来岁老者步入演讲台。这位老者,经常见诸于香江媒体报端——中方谈判首席代表,副外长姚广。 庆祝宴会,正式开始…… 这种宴会很正式严肃,端着酒杯四处敬酒那是主人家,所有宾客几乎都坐在自己位置上,与前来敬酒的人员,谈笑风生,卢灿夫妇也是如此。 其实,今天的庆典宴会,既不逢五又不逢十,偏偏要搞这么大的规模,也可以理解为另类“晒马”,以此来应对最近一段时间英方提及的“三角凳”问题。 这也是会谈破局前的“亮剑”,不多说……卢家很配合。 两点钟左右,卢灿夫妇,带着不知被工作人员引到哪儿混了一顿午餐的康望,来到一楼门口。阿木将车子开来,卢灿拉门让田乐群上车,身后传来霍正廷的喊声,“阿灿,等等。” “蒂姆希,你今儿也来了?我没看见呢。”偌大的会场,大几十桌客人,又不好随意走动,卢灿还真的没瞧见他。 “我和我老爹在第一拍靠右,我也没看见你。要不是刚才下楼看见身影像你,我还以为你没来呢。”霍正廷快走两步,来到卢灿面前,“你这是要回家了?” “嗯。”卢灿点点头,身后的田乐群透过车窗对霍正廷摆摆手。 “你俩口子一起来的,你家老太爷呢?” 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呢!卢灿笑笑,“我爷爷有事没能来。蒂姆希,有事说事。” “我家老爷子在后面,他说要是你的话,请你去陆羽茶室坐坐。” 卢灿回头望屋内看去,霍老正与李菊生等人站在那儿聊天呢,便对霍正廷点点头,“行,我先走一步,在茶室定好位置等霍老。” 卢灿上车,车子离开,田乐群“哎呀”一声,忙不迭将高跟鞋踢掉,蜷起腿,揉脚脖子——为了追身高差,她穿的高跟鞋足由六寸跟,很伤脚踝。 瞧她那模样,卢灿忍禁不住,笑出声来。 田乐群圆眼珠一瞪,“你还笑!下次这种宴会,别拉着我!” 卢灿举手投降,“没笑你,得,我这就给你拿平底鞋。” 车的右侧柜子里,有备用鞋,卢灿挑出一双平底,蹲在田乐群面前,又将她的脚扳过来,脚踝有点肿胀。他索性盘腿坐在车厢地毯上,将脚搁在膝盖上,用力地揉了揉一会,埋怨道,“你呀,一米六已经很高了,下次不用这么勉强,没人会说你的。” 田乐群伸手揉着卢灿的卷发,“还不是你!吃了尿素一样,长这么高干嘛。” 卢灿嬉笑一声,“我长得高,那也是你补得营养好的功劳嘛~~” 挡板能挡住视线,却挡不住这对夫妇相互喂狗粮的声音。 康望在前排坐立不安,可是,看看开车的阿木,又看看副驾上的阿忠,这两人竟然能做到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啧啧,厉害! 看来,自己也得尽快适应,还有……得尽快找个女朋友。 车子绕了一小圈,然后停在乐古道纳德轩大厦,听说,这是老板家的珠宝公司销售总部。 康望探头看看,高耸的大厦看不见顶,听说这座大厦的顶层有一个外人根本进不去的“空中花园”,里面豪奢无比,只有纳德轩珠宝的金牌会员才能进入…… 自己跟在老板身边,应该有机会进去见识一番? 大老板娘下车了,听说卢家的珠宝产业,一直是大老板娘在负责,看来是真的。 康望本质上还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虽然可能比其他人聪明一点,但依旧没有脱离正常人范畴。尽管他知道,卢灿将其招揽到身边担任经济顾问,最主要原因是看在哥哥康丁的面子,可这依旧不能阻止他的开心。 “卢灿奇迹”——这是哥哥康丁在讲述卢灿时,经常用到的一个词,以至于让康望对卢灿及所谓的“卢灿奇迹”,充满好奇,甚至他还计划着准备写一本传记,名字就叫做《卢灿奇迹》。 来港三天,他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嘴,尽一切可能的去了解,去认知。 如果卢灿知道他打算精心培养的财经顾问,在琢磨着如何去写传记小说,估计能吐血。 因为绕了一圈送田乐群,等卢灿抵达士丹利街24号的陆羽茶室时,霍老父子已经先到。卢灿对父子二人歉意地笑笑,“霍老,不好意思,我送阿群回公司,晚了。今儿这茶,我请。” “我也刚到。”霍老摆摆手,又示意卢灿坐下,“我点了几个小品,阿灿,你要点什么?” 中午的正式宴会,其实填不饱肚子的,并非菜肴不好,而是谁也不会在那种场合大吃大喝。卢灿还这有点饿了,对站在旁边的推车郎招招手,“给我来一份虾仁鲜荷饭,一份云腿鲮鱼角。” 霍老哈哈笑道,“还是阿灿会吃,云腿鲮鱼角就不用要了,我已经点了两份,换滑鸡球大包。” 老牌食客都知道,虾仁鲜荷饭,云腿鲮鱼角、滑鸡球大包子,是陆羽茶室的知名餐点。 “我也是听人说的。”卢灿笑着摆摆手。 等推车郎出包厢,他接着问道,“霍老,您有事吩咐?” 霍老看了眼房门,霍正廷马上起身,将房门关严实。 老爷子这才开口,“今儿中午吃饭之前,姚部跟我聊了几句,我也顺势把你的推测,跟他白话白话。他很惊讶你的观察力,可是连着赞了你好几声呢。他有个事情,让我转话给你,还要你帮帮忙……” 卢灿原本还想着谦虚一下,又听见后半句,很自然问道,“我能帮什么?” 霍老盯着卢灿的眼睛,“消息公布后,帮忙稳定市场!这事呀……你卢家比我霍家管用。” 第256章 十大金曲 10月3日,周一。 今天是港府确立港纸捆绑美元汇率后的第一个正式股市开盘和结算日。 卢灿早早来到德银投资大厦,老爷子则去了贵金属交易大厅。 安德烈也很早就来到公司坐班,卢灿走进办公室没多久,他就拿着一份报纸进来,说是蹭杯茶,其实是心里有些不安——香江金融市场真的能在汇率改制后,有所改观?要知道,德银投资旗下期指和贵金属期货两个操盘部门,都会在今天下重注。 卢灿笑笑,没点破。 温碧璃帮两人泡了杯茶,转身出门,她今天也要盯在总裁办,关注随时传来的信息。 卢灿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圈圈画画,琢磨着松田一郎稍后过来,自己该怎么套话,对面的安德烈却将报纸翻得哗啦哗啦,挺烦人的。 他索性撂下笔,“你在看什么呢?” 安德烈随口念出一条新闻,“哦,港电公司准备搞咩‘十大金曲评选’,登报征求评选建议呢。” 港电就是无线台,香江十大金曲评选,就是从今年开始由他们筹办的,此后每年一次,从未中断。后世音乐人对这一活动评价很高,称之为“香江音乐称霸亚太区的发端”。 卢灿来了兴趣,伸手要道,“我看看。” 安德烈只是随口一说的,没想到卢灿还真的来兴趣,遂即一想,对方的红颜温碧玉可不就是歌手吗,便笑着将这张报纸抽出来,递过去,笑道,“十大金曲评选,阿玉小姐肯定能榜上有名,《相亲相爱一家人》很好听,也很公益,指不定能拿到金曲金奖。” 安德烈说的很有可能会发生,《相亲相爱一家人》公益属性太好了,又是赈灾义演曲目,传唱度和立意都不错,非常适合这种奖项打榜。 卢灿笑笑,没应声,打眼看看报纸,无线台的《香江电视广播报》,也就是后来的《tvb周刊》前身。别看这种报纸不起眼,可事实上发行量很大,很多香江家庭都会购买一份,作为当周的电视节目收视指南。 有关举行十大金曲评选的活动通告,篇幅约占版面的八分之一,不大。简单说了说评选标准,评委人选的遴选规则以及歌曲的要求,最后写着举办日期,为农历年年末,具体时间待定。 卢灿拿着报纸想了会,又伸手拿过话筒,拨了一组号码。 邵六叔今天到办公室也比较早,自从慢慢收紧邵氏影业的业务之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九龙观塘区广播道77号tvb大厦办公。 红颜知己方婶送来一杯保健茶,邵六叔抿了一口,端坐在办公桌后,准备开始忙碌的一天。 电话铃响了。 方一华手伸过去,却没接,那是银色话机,专用于重要人物的通话,号码都是加密的,她将话机往六叔这边挪了挪。 六叔干瘦的手掌,拿起电话,“哪位?” “邵祖,我,阿灿。” 邵六叔的脸上露出笑容,语气也轻松起来,“小财神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今天在电视报上看到,tvb准备搞十大金曲评选?” 邵六叔一怔,这个活动策划他还真不知道,将听筒掩了起来,看看六婶,问道,“十大金曲评选怎么回事?” 六婶就是tvb的大管家,活词典,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想了会,马上说道,“香江商业电台他们搞的十大中文歌曲评选活动,影响力一直上不去,今年没找到赞助,搞不下去。唱片家协会翟永军找到我,希望tvb能承接。我琢磨着也没什么成本,就让曾丽珍她们跟进。他说的,估计是这事。” 最后一句,指的是卢灿。 邵六叔点点头,松开听筒,哈哈一笑,“你消息还真灵通啊。” 别看邵老爷子年过七十五,反应快着呢,边说边筹措着说辞,“商业电台那边搞的十大中文歌曲,搞了五六年都没搞起来,白白浪费一个好题材。这不,tvb从商业电台那边,拿过这个评选,重新包装打造,力争做出一个真正权威、有影响力的音乐盛事。” 他在打电话,方一华已经走出外间,安排人去找这个什么劳什子十大金曲评选的评选资料——方一华也没怎么关注这个活动。 等她手拿着今天的报纸,回到办公室时,电话依旧在继续。她悄无声息地将电视报上有关十大金曲的报道消息,摊开在丈夫面前。 邵老一边低头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内容,一边聊着电话,“十大金曲评选,无线台准备做成亚洲的格莱美音乐奖……嗯嗯……我会考虑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一定的奖项设置……嗯,你的建议不错……我过几天安排人把策划方案送到你那去呢。” 等他放下电话,方婶马上笑着问道,“纳德轩对活动感兴趣?” 纳德轩珠宝和嘉丽服饰,已经成为无线电视台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客户,每年软硬宣传,分别过五千万和四千万,约占无线台四分之一的广告收入。 卢家愿意掏钱赞助这个活动,那么这个不起眼的十大金曲评选,就一定要重视起来。 邵老没马上回答,而是再度拿起通告,看了一遍,许久,他才抬头,“这个活动你亲自盯,多配备人手,声势做起来,方案也完善一下,现在的奖项少了。小财神刚才答应,他手下的珠宝公司和服装公司,会联手赞助,想要把这个活动打造成‘音乐联手时尚’的经典活动。” 两家联手赞助?这不得冲着大几百万的架势来的?方一华一喜,“行!我马上和曾丽珍小组的人开个会,重新商讨这个项目。” 方婶正准备离开,又被六叔叫住,“你们先改方案,然后拿着方案,联系纳德轩和嘉丽的人一起商讨,让他们自己往里面添加时尚元素……还有……” 六叔迟疑了一下,又说道,“阿玉那丫头,有些日子没见了,在台里还是唱片公司?帮我联系一下她,就说我晚上约她吃个饭。” “最近没去跑商演,应该在宿舍的,我回头给她打电话。”六婶微笑点头,“只是……你准备安排家宴,还是酒楼?” 邵六叔想了想,“家宴,就搁清水湾你那里,你让厨师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回去早点。” 安德烈最懵——自己随口说出一条新闻,就被卢灿雷厉风行的拿下冠名和赞助,听他刚才和邵老的电话,还是大动作。 这个十大劲歌金曲评选,有这么大的商业价值? 也不怪他这么想,即便是香江娱乐业最红火的十五年中,香江歌手的价值,从未被真正发掘过,也没有充分展现过,以至于很多成名歌手,只能靠什么公司开业、酒献唱来赚取一点外快。 卢灿嘿嘿一笑,没跟他解释——这可是和金像奖一样,驰名几十年的老牌奖项! 商业价值完全可以放大开发! 接着,卢灿又分别给田乐群和陈钦丽去电话,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温碧璃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他放下电话,笑着开口,“股市开盘,受多家银行表态吸纳美元的影响,恒生指数开盘升至872点,蓝筹股几乎全线飚红。受美元被大批量吸纳的影响,港币汇率正在上升,带动香江外汇市场的英镑汇率,也在爬升;同比,黄金期货市场也在上涨,操盘室反馈回来的信息为二级优……” 所谓二级优,是操盘室分析师对金融市场的评级,虽然比不上特级优的大牛市,可也代表着整个金融市场昂扬向上。 “喔喔喔喔~~!”安德烈蹦了起来,发出一声怪叫,兴奋地挥动胳膊。 卢灿也很开心,起身举起手掌对着安德烈晃晃,“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安德烈在卢灿的手掌上重重拍了一记,“发财了,发财了!” 没错,发财了。 汇率改制后的起航期,风险系数最高,其原因很简单——散户的信心是否足够,会不会不认可美元汇率,这会影响到整个大盘。 现在看来,散户还是紧跟庄家走的! 这意味着,德银投资投入的大笔做多,会有好的收成。卢灿赚大头,那些管理人员和操盘手、分析师们,同样可以拿到一大笔奖金!安德烈的奖金和提成,会更高! 卢灿的目光透过窗外,投向遥远的伦敦。 七个小时后,伦敦市场开盘,那里才是卢灿关注的主战场——可不仅有德银投资、大华银行,还有康丁负责的菲利普基金,几乎都在做多英镑! 现在,香江金融市场开了个好头,相信伦敦市场同样不会让自己失望。 温碧璃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另一手捏着两只长颈玻璃杯,搁在办公桌上,对两个兴奋的男人笑笑,“你们……不打算来一杯,庆祝一下?” 确实值得庆祝! 东洋住友银行香江分公司,位于中环港景街。 松田一郎坐在办公桌前,听着助理汇报的港股开市后的动态,表情略带喜色——住友在这波涨势中,也有不错的收获。不过,自己的收获,应该比不上那位。 想到那位的邀约,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可以出发。 第257章 一日三庆 安德烈见过一次松田一郎。 那是松田入职时,香江住友银行为他举办的庆祝宴上,不过,没怎么交流。 卢灿需要安德烈帮自己研判松田一郎的行为动机,因此,今天的茶会在三人之间举行。 卢灿亲手烹茶,分杯,色泽棕红艳丽——春绿秋红,春季赏绿茶,秋天品红茶,因此,卢灿选择的是祁门红。 红茶入口,微涩,不太适应这种口感,松田一郎眉头不自主地皱了一下,旋即展开,放下茶盅后微微颔首,赞道,“口感很醇厚,好茶。” 东洋人也爱喝红茶,只是,他们喜欢往红茶中兑牛奶、柠檬片什么的,很少直接饮用红茶汤。 卢灿笑笑,没点破对方,“红茶是典型的涩后甘,秋天喝点红茶,对身体内循环调理,还是有点帮助的,松田先生可以尝试一下。” “原来还有季节性的说法,真是长见识啊!谢谢卢桑的关心,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推荐!”松田一郎再一次颔首。 说一句话就勾一次脑袋,看的人都觉得累,这闲谈的垫场话,都没法往下聊,于是,卢灿单刀直入,“松田先生,对于你前天的提议……我和安德烈,都想听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松田一郎看了眼安德烈,犹豫了片刻。 安德烈一愣,莫非有什么需要自己的避讳?“是不是需要我避开?” “哦,请别误会,我只是在考虑怎么开口。”松田一郎再度轻鞠躬,“请原谅我的私心。” “本人以前是从事于机械产品营销与管理,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工厂管理,以及商业代表等职位。这些职位与金融业差别很大,因此,可以说我对于金融业不是很熟悉。尽管曾经努力学习过一段时间,但鉴于我的年纪已经过了最佳学习阶段,收效一般,让两位见笑了。” “自从担任香江住友银行总经理之后,压力一直很大。”说这话时,他还伸手拽了拽花白的头发,“为此,我可以说是彻夜难寐。之所以承诺作为德银投资的拆借银行,是因为我希望能从德银投资和卢桑这里,得到一些有关金融投资方面的指导……能快速提升业绩的指导。” “还请两位,多多关照!”说完,他站起身,朝着卢灿和安德烈深深鞠躬。 安德烈愕然,香江虽然比不上纽约、伦敦、东京,可毕竟也是世界性的金融之都,住友银行怎么派遣一位不懂金融的人,来管理一家如此重要的公司? 卢灿对东洋的企业文化有所了解——很长一段时间,资历是东洋企业的干部选拔标准之一,是否专业则是另一个标准,但要屈居“资历”之下。 所以他倒没那么诧异,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笑道,“松田先生,你还是坐下,不用这么客气。你这……忽站忽坐的,我们的谈话怕是很难顺畅进行下去。” “抱歉……”松田一郎又要鞠躬,最后反应过来,尬笑着坐了下来。 卢灿拍了拍额头,摇头苦笑。 安德烈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问道,“松田先生,香江住友银行能给与德银投资多大的拆借额度?还有,拆借时限和利息又是多少?” 这是安德烈所关心的,这涉及到公司的短期集资能力。 短期集资又叫短期资本,用来补充经营过程中出现的临时性资金短缺,譬如面对挤兑潮,或者金融市场的短线操作,亦或者用来防御恶意收购者的突然攻击。 因此,短期集资水平,又被看做金融机构的影响力指标之一。 德银投资有着大华、九龙、新鸿基和廖创兴四家拆借银行,原则上不缺“短期集资”能力,可这种集资能力,谁有嫌多呢? “一亿美元拆借期限为一年,利率为正常商业贷款利率;一到两亿美元的拆借期限为八个月;利率比正常商业利率高01个百分点;两亿到五亿美元的拆借期限为三个月,利率比正常商业利率高02个百分点;五亿美元以上……很抱歉,不在我的签字权之内。”松田一郎颔首说道。 都是做金融的,都明白短期拆借怎么回事,可以说,松田一郎开的条件,非常优厚。要知道,大华银行拆借给新鸿基的利率为07,比正常商业贷款利率高出近两个百分点。 无担保拆借,利率合理,资金额度也不算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德烈朝卢灿挤挤眼,示意赶紧答应下来。 至于之前卢灿担心的,会不会是住友财阀下的套,以便于辅助住友商事在米米卡铜矿的阴谋实现……在安德烈看来,有了足够的资金,先将亚投行从米米卡铜矿交易中彻底踢出去,对方即便有阴谋,等这次港纸和英镑升值收割完毕……管他有什么阴谋,资本面前,一力降十会! 卢灿却摸摸下巴,迟疑了会,才问道,“松田先生,你希望的合作……能详细说说吗?” “在投资市场,定期信息互通,共同进退!”松田一郎再度颔首。 这会儿他不再鞠躬,改成频频点脑袋……五十多岁人,颈椎能受得了吗?卢灿不乏恶意的想着,口中却笑道,“松田先生这么相信德银投资的金融分析?万一……投资失败,你岂不是亏大了?” “香江住友银行有自己的金融分析团队,虽然投资收益赶不上德银投资,不过,对于投资目标,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他又一次微笑点头。 松田一郎就是这么矛盾,一方面对住友财阀吞并家业,心怀怨恨,时时刻刻想要拿回属于自家的东西,可提起这家财阀,他又充满自豪和自信,引以为荣。 卢灿没什么要问的,对方所说的,似乎合情合理,他将目光转向安德烈,“安德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安德烈其实比卢灿更急切的想要答应,可是,大老板问了,他自然要表现出一定的素养,于是,搓搓手想了会,问道,“信息互通……我的理解是,我们德银投资也可以从贵方得到金融市场分析情报?这个理解对吗?” 松田一郎愣了愣。 讲真,他是想来占德银投资便宜的,还真没想过将自己的情报分析给对方。刚才所谓“情报互通”只是顺口一说,这会却被安德烈抓住把柄。 犹豫了会,他还是做出选择,再度点头,“也是可以的。” 在他想来,德银投资回报率这么高,应该有一支非常精明强干的金融分析团队。 他哪知道,德银投资确实有这样的团队,可这支团队很多时候都是在干佐证的事——验证和分析卢灿所说的金融变化的可能性。对于金融市场发展分析,其能力还真心未必有香江住友银行强。 可别小看住友银行,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的第二大商业银行,住友银行在金融态势分析方面,能力可是不弱。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已经有成熟的经济发展及金融变化模型。 安德烈自家人知自家事,双手一摊,“ok,我没问题了,同意合作!” 那就合作。 卢灿伸出手掌,松田一郎也伸出手,两人握了握,“多谢提携!” 遂即,松田又与安德烈握握手,“以后还劳烦请多关照。” 卢灿哈哈一笑,这次,他亲自起身去拿壁橱中的红酒,“既然合作达成,哪能少了红酒庆贺呢?松田先生,来一杯。” 一日双庆! 卢灿拈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猩红色的液体,嘴角微翘,心中期待着今天的第三次庆贺…… 香江时间下午四点,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的大门,被工作人员从里面推开,一个个穿着黄马甲的交易员,还有一位位衣冠齐整的交易商,脸带笑容,鱼贯而入,做着今天开盘前的最后准备。 国际汇率市场是贯通的,香江金融市场,虽然还不能与伦敦、芝加哥、纽约以及东京这四大金融市场相比,可份量同样不轻。香江金融市场传过来一片向红的信息,对这四家同样有着重要影响。 英镑走势看好,是香江和东京传来的消息,几乎可以肯定,会影响到交易商的决策。 四点半,香江封盘闭市,伦敦交易所正式拉开大幕。 康丁端坐在办公室,双手握在一起,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睛时不时瞄向电话机。 他是操盘手出身,原本非常喜欢待在操盘室指挥,可这些年管理菲利普基金的管理经历,让他渐渐适应在办公室操控。 这次英镑升值,菲利普基金可是买了不少短期合约,不仅有英镑,还有黄金、铝、铜等金属,总价值超过四亿英镑。这是菲利普基金成立以来,最大的单笔短线操作,如果赔了…… 可谓万劫不复! 焦急等待中,时钟缓慢滑向九点半,交易所的铜钟,铛铛作响,大盘闪烁,一支支股票、期货比值,出现在交易大厅的正中央大屏幕上。 整个大厅一片喧哗,黄马甲拿着话筒,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大声喊着交易名目和比值。 卢灿站在窗前,远眺维多利亚海湾,目光有些空洞。他手中捻着一根雪茄,切口处的烟丝一点点散落在窗台上……显然,他也在担心。 这是他的一次绝大的赌注!以往的卢灿,很少指挥短线操作,记忆中只有一次,就是去年在北美做大豆,但那次其实是借盘——借助别的庄家做盘,他大赚一笔。 这次是真正的第一次“主盘坐庄”,而且还是短线,他心中没底! 成功还是失败,就看今天! 就在这时,叮铃铃电话声响起,他一个转身,三两步走到办公桌前,抄起电话,“哪位?” 对面的人似乎被卢灿的快速腔调吓一跳,弱弱的问道,“灿哥,是我,阿玉。” 还以为是康丁来的电话,卢灿放缓语气,“阿玉,有事吗?” “那个……那个……六叔和六婶,晚上请我家宴……我琢磨着,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行,你到公司来找我,见面聊。”卢灿的语速很快。 电话那边的温碧玉撇撇嘴,虽然卢灿答应了,可这语气,让她有些不开心。 好在卢灿很快又说道,“我在等一个重要电话,你过来,我们见面聊。” 电话放下没过一分钟,再度响起,这次是康丁的。 第258章 时尚频道 方婶还年轻,不到五十岁,脸上还依稀能看见江南佳丽的温婉。 她拿着公筷,给略显局促的温碧玉夹了一块海鲈鱼的鱼腹肉,又对卢灿笑笑,“阿灿,我就不给你夹了,多吃点肉食。我和你邵祖都不怎么喜欢吃肉,平时很少做这些大荤之菜,剩了也就坏掉了。” “方婶,我不客气的。”卢灿笑着点点头。 这是真正的家宴,拢共六个菜一个汤,四个全素,豆腐青菜之类的,两个荤菜,一条蒸海鲈鱼,一盘虾仁白果,汤是排骨冬瓜蘑菇汤。 这可是让卢灿没料到,邵老请家宴,这么简便? 菜肴真的清淡无比,好在,味道还不错。 吃饭时,邵老的话不多,不过也不是什么食不言,而是老先生在花费时间细细咀嚼。 老爷子吃得很细致,小半碗米饭,浇上一点老豆腐的汤汁,舀菜也不用公筷,而是用汤勺盛出来,方入面前的盏中,然后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吃着,似乎在咂摸什么美味。 只有当嘴中的食物全部咽下之后,他才会开口问出一两句,有关卢灿对于“十大金曲评选”活动的看法。很有意思的是,他很少对卢灿看法进行回复或评价,几乎全程都在发问和倾听。 温碧玉有点紧张,除了吃饭外,大眼睛要么看看卢灿,要么盯着邵老,不敢轻易插话。倒是坐在她身边的方婶,时不时和她聊两句新专辑或者商演的事。 这餐饭,吃了将近四十分钟,很闷。 一直到邵老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插嘴,卢灿也连忙跟着放下早已刮干净的碗筷,笑笑,“邵祖,我吃好了。” 温碧玉更是等得心焦,将筷子往空碗上一架,起身笑笑,“方婶,我帮您收拾。” “不用你,有人做这些。”方婶按住温碧玉,招招手,两位邵家佣人过来,麻利地将桌面清空,很快又送来一壶餐后茶和几个杯子。 “阿灿,听说……时尚集团在欧洲购买了两家电视台,有这回事吗?”邵老爷子手指贴着洁白的瓷盅,轻敲两下后,忽然问道。 “时尚集团买欧洲电视台”,这条新闻从三月底就开始流传,时尚集团没有对外证实,只是公关部门对外说了一句“联合欧洲电视台,举办活动”的信息,遂即没再公布任何消息。 可到了七八月份,这条“旧闻”又被媒体翻出来,是《联合早报》援引法国《费加罗报》的一篇报道——法国电视四台面临出售,神秘买家来自香江。 石子投平湖,涟漪四起——竟然有香江资本收购欧美电视台,这也太涨人气! 一时间,时尚大厦那边成天有记者蹲守。 陈钦丽只得安排公关部再度放出节目名称和播出计划——两档时尚真人秀节目,一档为《天桥风云》,一档为《沙滩生活》,这两档节目,会在法国电视四台和米兰电视台都市频道播出。 这才将风潮压下去。 话说为什么不公布收购计划呢? 原因出在卢灿身上,他担心欧美舆情难以控制。 欧洲人对亚洲人的歧视,深入骨髓,一旦正式公布亚洲资本入主他们的电视台,那还不得炸了锅?到时候即,便是新节目如何吸引人,也会遭至抵制。 所以,卢灿建议等节目正式开播,让欧洲人亲自感受到时尚集团的节目制作能力之后,才慢慢任由媒体自发的去揭秘股东变更一事。 陈钦丽同意了这一建议,因而,香江这边同步隐瞒。 不过,对于有心人譬如邵老来说,还是有破绽的——从四月份开始,时尚集团就在不停地往巴黎和米兰,外派工作人员,其等级和规模,已经不是简单的节目制作。 邵老怎么突然问这个? 卢灿眉心动了动,笑着摆摆手,“嗨,您老肯定听岔了。” 邵老看了他一眼,“哦?前段时间,媒体可是没少报道,不是说时尚集团在法国和意大利买了两家电视台吗?怎么,有什么出入吗?” “您老是做媒体的,其中道道肯定比我清楚!”卢灿嘻嘻一笑,“你不会认为,时尚集团这么一家做时尚消费的公司,能经营得了一家综合电视台?” 邵老没说话,看着他笑笑,很明显不太相信——资本只需要懂资本管理就已经足够,至于经营电视台?有足够多的专业人士,扑上来应聘! 卢灿只好笑着耸耸肩,“时尚集团与法国哈瓦斯广告,联合成立了一家时尚共享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又以这家公司的名义,买下法国电视四台第六频道,还买下米兰电视台都市频道,准备打造一家面向欧洲的专业级别时尚频道。” “时尚频道?”方婶欠身问道,“专门做时尚节目?” 卢灿微笑点头,“只做时尚类节目。前些日子时尚集团说的,在夏威夷拍摄两档时尚真人秀,就是为一月一日时尚频道开播做准备。所以,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买电视台。” 方婶没再追问,撑着手臂琢磨着。一家电视台,有好几个频道,譬如tvb,就有四个频道,还有两个加密收费频道。时尚集团买下两家电视台的各一个频道而已,确实不是买电视台。 不过,这小子胆子不小,竟然跑到欧洲去做时尚频道,也不怕赔了? 温碧玉往卢灿身边靠靠,眼睛眯成一条缝,充满遐想——时尚频道?哎呀,太好了!一定很有格调,回头找陈姐,让自己上节目! “1月1号开播?”邵老关注的点,与两位女性不同。 卢灿摊摊手笑道,“这类频道没有先例,都是摸石头过河,没经验,所以在内容设置和准备方面,时间长了些,计划是明年1月1日开播。” “香江能收到吗?”邵老又问道。 “欧洲有卫星信号,大部分地区可以收看,亚洲……估计悬。” “这样啊……”邵老手指再度在茶盅上敲击两下,不知道想些什么。 卢灿端着茶盅,抿了一口,也没有说话。 还是方婶先打破沉默,“阿灿,那两个节目……都什么形式?无线这边能套用一下吗?” 还真不愧“精明绝顶方一华”的称呼,这就想着“仿制”了? 卢灿笑着摇摇头,“恐怕不太适合,节目制作费是一方面,香江这地方本身不合适。” “不合适?”方婶一愣,这是瞧不起人?怕无线出不起钱? 卢灿连忙压压手笑道,“方婶,我没别的意思。您听我说这个节目的创意,您就明白合不合适。” “《天桥风云》,其实就是一个混合了服装设计和模特大赛的评选活动。” “节目组邀请二十位知名服装设计师及团队,同时邀请二十位服装模特。每一位服装设计师通过抽签来决定自己的模特人选,组成cp。” “服装设计师需要在镜头前,为自己的模特定制设计并制作走秀服装,然后通过天桥走秀的形式,请专业评委、媒体以及部分观众打分,实施二十进十六、十六进十二、十二进八的淘汰赛。” “进入八强以后,改成服装设计师之间的pk赛制,一对一展示作品,由裁判和专业媒体打分,决定晋级名额,败者组参与两个名额的复活赛,这是八进六、六进四的比赛。” “到了半决赛和决赛,会安排其它玩法,比如加入助阵姐妹的表演之类的。” “最终的冠军组,奖金一百万法郎。” 邵老和方婶听得认真,都是行家,一听就知道节目是个好节目,可是这个节目,无线台真的玩不转——二十名模特还凑合,二十名世界知名的设计师,无线台能邀请到?节目的专业度极高,无线台明显达不到标准…… 邵老盯着卢灿,“这节目……在欧洲能火!创意你想的?” 卢灿连忙摇头,“可不敢居功,时尚集团那边策划部和活动部,挺有经验。” 温碧玉则悄无声息的伸手搭在卢灿的手背上,指甲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抠着,嘴角一翘一翘的。她可是知道卢灿,也知道时尚集团的,这起活动没卢灿参与才有鬼呢。 事实上,这个节目确实是卢灿提的想法,时尚集团的人和频道制作团队填充内容,一起完成的。 “那……《沙滩生活》呢?也是比赛类活动?”方婶又问道。 “《沙滩生活》是个生活类栏目,一位主咖,以沙滩边的惬意生活为主题,每一期都会邀请一些嘉宾参演,像海钓、烧烤、潜水、冲浪、篝火晚会等生活主题,以镜头捕捉明星的平凡趣味生活为主旨,其中也会加入一些小游戏、竞赛类的环节,但不会很激烈。” “就是明星、沙滩、比基尼还有美女等元素呗。”邵老的话遭到方婶一记白眼。 邵老咳嗽两声,“这不讨论节目嘛,这类节目少不了这些元素。” 还真是……男人的色哦不,男人对美的欣赏,不分年纪。 卢灿和温碧玉都憋着,没敢笑出声来。 邵老赶紧岔开话题,“阿灿,你那纵横影业,还有时尚集团,也可以琢磨琢磨,怎么和tvb联合制作一些电视剧或者电视栏目。我们这边,演员现成的,道具也有,场地更不缺。去年你们制作的时尚剧,反响挺好的,今年怎么没动静了?” 当着温碧玉的面,揭纵横影业陈羽莲的事,估计是看自己笑他,心头不爽。 邵老爷子蔫坏! 第259章 一家四女 从清水湾回沙田大院,已经夜里九点半。 走进院子,除了几个房间留有灯火还有人影晃动外,一片静谧——家中老人多崇尚早睡早起,因此,天一黑,沙田大院就没有人喧哗。 开门的边叔,“阿灿回来啦,哦,六姑娘也来了。” 温碧玉家中行六,又没有正式进门,因此卢家佣人都称呼她“六姑娘”。温碧玉半躲在卢灿身后,对边叔勾勾头,轻轻喊了声,“边叔好。老太爷睡了?” 温碧玉的性格有些逆生长。 早些年她可淘了,甚至还敢和卢嘉锡顶嘴,可随着年纪增大,真如其名,越发变得“小家碧玉”。今晚她还想要回广播道的房子过夜,却被卢灿拽回家——沙家大院有温碧玉的房间。 “老爷回房了。” 边叔将门扣上,跟着卢灿两人进来,“要不要准备点宵夜?你边婶还没睡。” 邵老家的晚餐太素,根本抵不住卢灿的运动消耗,补两口,免得晚上饿。他看了眼温碧玉,丫头连忙摇头,对边叔说道,“给我准备茶点就行,正餐就算了。” 兴许是听到楼下声音,孙瑞欣趴在二楼围栏上,对大厅的卢灿和温碧玉挥挥手,“阿玉,你们晚上在邵老家吃的啥?怎么还饿?” 这两女年纪差不多,早两年还斗的厉害,从去年开始,关系一下子好起来了。 温碧玉拎着裙角蹬蹬上楼,边走边笑,“哎呀别提了,拢共六个菜,四个素得出水,一盘西蓝花,一盘卤汁豆腐,一盘水芹,还有一盘炒藕片,两个荤菜也是小份的,清蒸鱼和虾仁……咯咯,我看阿灿吃饭时,都替他着急,咬一根青菜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其实没那么夸张,饭菜还是可口的,只是温碧玉还真没见过谁请卢灿吃饭能这么简单,不免添油加醋一番。孙瑞欣还真听信了,两人搂着咯咯笑个不停。 卢灿对苦笑摇头,拿起茶几上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灌了一口。 二楼很快出现第三个女人温碧璃,她穿着一身白绸睡衣,看了妹妹和孙瑞欣搂抱在一起,垂了垂眼睑,“阿玉,先去洗澡,石头要睡了,别吵着他。” “知道啦~~”温碧玉拖长音调,又拍拍孙瑞欣的胳膊,“我去看看田姐还有小石头,回头再聊。” 说完,扭着腰肢从姐姐身边走过。 温碧玉确实是长大了些,也懂事得了些,但并不意味着有些东西能看透。 譬如,她心底一直认为姐姐温碧璃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至少也是分摊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宠爱,至于田乐群和孙瑞欣……她不敢这么想,那是陪着卢灿一起长大的人。 卢灿听到温碧璃的声音,抬头问道,“阿璃,王永斌和康望他们把今天的资料汇总出来了吗?” 温碧璃也趴在桅杆上,“搁书房办公桌上,你晚上还看?” “嗯。”卢灿点点头,又说道,“帮我准备一杯淡一点的茶,稍后我洗完澡就去翻一遍。” 他又看看孙瑞欣,笑着抬手指着丫头,“你也别闲着,帮我放洗澡水。” “土财主家的傻儿子。”孙瑞欣撇撇嘴,嘟囔一句。 丫头这是在表示不满呢……温碧玉不来,她年纪最小,又一向被田乐群惯着,温碧璃很少争,于是,就数她钻被窝最多。未必就一定会做些什么,搂着抱着睡一觉也舒服。 今儿温碧玉过来,她肯定就占不到被窝了。 卢灿耳尖,听得清清楚楚,被她逗乐了,抬手指着楼上,“丫头你等着,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切!”丫头撇撇嘴,扭头回房给卢灿准备洗澡水。 吃了几块边叔准备的茶点,卢灿上楼来到田乐群的房间。 田乐群靠在床头翻看一本育儿经。小石头还没睡,精力旺盛着呢,在床上爬来爬去,见卢灿进门,他还扭头看了眼,嘿嘿笑了两声。 “这孩子,这么晚还没睡?”卢灿走过去,在孩子的背上摸了摸。 “刚才还迷瞪着,听见你们几个在外面说话,又精神了。”田乐群把书放在床头,坐起来将儿子抱过来坐在被单上,逗着孩子,“石头,喊,爹~地~回~来~啰!” 卢灿也凑过去,伸手在孩子肉嘟嘟的下巴上掏了掏,“喊爹地~”。 孩子鸟都不鸟他,扭动着身子不愿意坐下来,想要继续自己的“爬床大业”。 田乐群只得又将孩子放开,抬头问道,“阿玉刚才说是真的?晚上在邵家吃饭,吃得不开心?” 一看田姨问得很认真,卢灿恨不得将温碧玉拽过来好好教训一顿——要是田姨起了芥蒂,以后和tvb怎么合作?他连忙摆手,“阿玉和阿欣开玩笑的。邵老是江南人,喜欢清淡,平时吃素为主,所以,菜肴看起来简朴了些,不过,菜式做得很用心,你可别多心。” “哦。难怪一回来就饿了,你这无肉不欢,在他家吃饭,也是受罪。”田乐群笑笑,又伸手将快爬到床沿的儿子拉回来,“六叔跟你谈什么了?” 卢灿贴着她身边坐下来,田乐群给他让点空位,他索性靠到床头上,伸手揽住田姨的后背。 “饭桌上谈了谈十大金曲的评选活动,我大概说了说建议,还有三方合作模式。过两天,他们电视台会把方案送给你的,你让市场部的人再看看。” “饭后,和邵老喝了杯茶,老爷子忽然问起陈姐那边……在欧洲买电视频道的事。” “呵呵,我估计……邵老担心我们家要进军香江的电视行业。” 听到这,田乐群笑着挑挑眉——这一想法,纳德轩市场部和品牌部,还真有人提议过,他们认为每年几千万的广告费给了tvb,太可惜了,还不如买下丽的电视台。这一提议,被她否决。 卢灿在她身后,没注意到田乐群的表情,继续说道,“邵老还提议,将去年的电视剧制作合作模式继续下去,可以适当提高我们的时段分成。我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等哪天我空闲下来,攒一个电视剧大纲,让纵横影业那边给完善了。” “你还真玩上瘾了?”田乐群回头白了他一眼。 “去年的电视剧收视率不是还不错吗?对纳德轩和嘉丽服饰的促销效果不也很明显吗?” “一次两次大家图个新鲜,次数多了就没那么感冒。哪天赔了……纵横影业的阿莲,哭去!”田乐群往后靠了靠,靠在卢灿肩膀上,又伸腿将调皮的石头勾回来,“你呀,干点正事,别到处逞能!等会我见到阿玉,让她别再找你要什么歌呀曲呀的。” 不知不觉中,田乐群又用了“长辈”的口气。 卢灿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将脑袋蹭蹭田姨的头顶心,鼻子埋进秀发中…… “灿哥,水放好了……咦,小石头还没睡?小石头,哦……姨陪你玩……” 房门被推开,敢不敲门直接往进闯的,只有孙瑞欣。只见这丫头,浑然没有打扰别人恩爱的自觉,踢掉拖鞋,径直跪在床上,伸手拽住正在往前爬的小石头的两只肉墩墩小脚。 孩子爬的正欢,脚被人抓住,急得频频往后蹬,又抬头看看妈妈,咧嘴马上要哭。 田乐群坐起身来,伸手就给孙瑞欣的胳膊来一巴掌,“一天到晚瞎胡闹,不哄孩子睡觉也就罢了,你还准备给他弄哭?” 得,又到了田姨教训孙瑞欣的时刻……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卢灿一骨碌起身,“我去洗澡。晚上还有些资料要看,我睡书房。” 孙瑞欣往后退,也想跟着卢灿溜出去,却被田乐群一把抓住,低声斥道,“你别瞎跑,晚上跟我睡,还要不要脸!” 出门的卢灿打了个趔趄……落荒而逃。 齐人之福,算是没指望了。 ……………… 第二天,卢灿和温碧璃刚走进办公室,康望就来敲门,手中还拿着一沓资料。 “让,有事吗?”卢灿挺疑惑,看看他手中的文件——如果是顾问团的分析资料,一般情况应该是王永斌过来。 “董事长,有关昨天的数据分析,我和王经理有些分歧,你能帮忙做个判断吗?” 康望的话,让卢灿一愣。 这是和王永斌闹矛盾了? 不应该呀,康望履新才几天,就有胆子和王永斌闹别扭?他确实有点刚毕业学生的稚气,但也不至于这样秀逗? 温碧璃正在擦拭办公桌,卢灿将外套挂在衣服架上,指指茶桌那边,“让,你先坐。” “什么情况?”卢灿将袖子卷了卷,来到茶桌前,准备烧水泡茶。 康望将手中资料放在卢灿面前,“昨天封盘闭市,你不是让我们整理分析数据和k线吗?” 卢灿点点头,看了眼资料封皮上的名称,不就是昨天的大盘数据和k线波动分析报告嘛,昨晚自己还看过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呀? “你发现什么了?” “昨天我做分析时发现,白银的走势不太正常,不符合贵金属‘同步跟进原则’,增幅过于平缓,与黄金的比价,接近二十五分之一,因此我认为,白银被低估,可王经理却不这么认为。” 原来是这事啊! 卢灿一笑,摆摆手,“我支持你们王经理。原因嘛……暂时不太方便告诉你。” 他能把德银投资利用卢家黄金囤货,来坐庄金融贵金属的事情告诉对方吗? 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 白银价格的增长幅度比不上黄金,那是因为黄金市场中卢家在割韭菜,而by市场则被德银投资有意无意的打压,自然增长平缓。 “可是,我认为by市场很有潜力呀,为什么不做多?”康望还不死心,又问道。 第260章 贸易之王 顾问团有七名成员,组长王永斌,总裁办五人,目前是温碧璃在负责,再加上丁一忠和阿木这对哼哈二将,这十四人专职为卢灿服务。 看起来人数不少,可是,每天汇总到他们手中的信息量太大,大家依旧忙得焦头烂额。 王永斌是顾问团老成员,今年三十六岁,个头不高,但年富力强,最近表现活跃。 不过,今天出门有点迟,盖因为昨晚加班很晚,今天早晨抱着妻子赖了会床,又赶上堵车,导致他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在楼下早餐店买了份便餐,准备回办公室补上。 一路上,遇到的员工纷纷和他打招呼,王永斌也是笑脸相迎,频频点头。 最近春风得意。 米格尔的突然外派,顾问团组长一职砸到他的脑袋上,顿时让他成为德银投资大厦的红人。 王永斌并不认为这是意外,他很自信,自己能胜任这一职位,所以老板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与前任米格尔精通财经不同,王永斌港大毕业,大学专业为财务管理,后又在英国伦敦大学读硕,专业为法学,因而也可以说,他比较擅长财务和法务。 昨天香江和伦敦金融市场的顺利开局,让他充满信心,自己一定能在现在的职位上,做得比米格尔更好! 他一手拎着皮包另一只手拿着早餐,正准备用胳膊肘推开财经办公室大门,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便放下胳膊肘,停了下来。 屋内传出来的对话,让他眉头直皱,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那个新来的关系户,为了昨晚那么小的口舌之争,竟然跑到老板那里告状? 没错,屋内两名成员端着咖啡,正在议论刚才康望拿着资料去找卢灿的事。 王永斌当然知道康望的背景——康丁与王永斌关系不错,在伦敦时经常一起喝酒,康望确定来顾问团之后,康丁还给他打过电话,拜托他照顾弟弟。 没想到这个“小关系户”,告黑状竟然告到自己头上? 真真的气死人了! 他站在门口,仔细回想昨晚的“争执”——自己好像没什么错。 昨晚的“争执”,其实很简单,大家在整理资料时,康望发现白银的期货价格涨幅很小,于是认为,接下来可以在白银期货上面下注,获利更大。 当时很忙,王永斌没和他解释,而且这种“坐庄割韭菜”的事,不好说的太直白,于是便直接让康望,安分工作,不用节外生枝……就这么点事! 康望的想法有错吗?没错!但是,放在德银投资或者说卢灿这里,就是错误! 原因很简单,这次“抬金压银”的背后始作俑者,就是德银投资,或者说是卢灿。 贵金属期货商品种类不多,抬一种压制另一种,有助集中散户资金,共同做市。卢家有金矿,掌控着香江黄金交易市场,天然的,要“抬金压银”! 甚至可以说,在卢家金矿一家独大的局面没有得到彻底改变之前,或者说没有能与卢家资本体量差不多大的白银供应商出现之前,香江贵金属市场的银价,都要遭受卢家资本系的打压。 这是资本趋利的必然结果,也是卢系资本的政治正确! 想到这,王永斌嘿嘿一笑,摇摇头,这个臭小子,刚来没几天,根本就没摸清楚情况,就冒冒然拿着这件事去告自己的黑状……老寿星上吊——找死! 不行,光靠老板教训还不解气,今天,自己一定要给康丁打电话,让他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康望确实在被卢灿“教训”! 卢灿很看好康望的未来,但不是现在。 人总是需要经历岁月的历练才能成长。 现在的康望,妥妥的一枚愣头青——这么点小争执,不在内部消化,还拿到大老板面前?你让王永斌的脸往哪儿搁?最为关键的是,他还没摸清楚状况,就敢上门“告状”…… 这就是不成熟! 卢灿将手中的分析报告,扔在康望面前,“让,你说说,金融投资三要素是哪三样?” 金融的本质,是在可评估的市场中,在时间的维度上,控制风险输出投资,获得收益。 这就是着名的金融投资三要素。 康望的基本功很扎实,脱口说道,“市场前瞻性,降低不可控风险性,还有…还有时间性。” 卢灿微笑点头,“降低不可控风险性,也可以说成风险可控性。我再问你,对于这次贵金属期货的操盘,黄金和白银两大市场中,德银投资对哪种市场的可控性更强?” 康望只是没经验,不熟悉,不是说他笨。 卢灿一点,他就透了,瞬间明白过来——卢家有金矿可没银矿。 虽然看似白银操作起来获利更高,但同样,风险极大,自然也就选择“抬金压银”——稳赚30块远比虚无缥缈的50块,更有吸引力。 想通之后,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将分析报告揉得咯吱咯吱响。 “你刚来,静下心,多看多琢磨,有问题多问,也可以找我讨论。”卢灿没再为难他,抬抬手笑道,“回去办公。对了,给王永斌经理道个歉,这是做人的基本态度。” ……………… 金融市场稳定开局之后,卢灿终于有精力投入到另一件事——霍老月初找他谈心,拜托他出手维护市场稳定这件事。 在卢灿看来,霍老的担心,有点像“杞人忧天”——香江是世界着名的商贸都市,又怎会出现市场供应不足的问题? 可是,当他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爷爷、王鼎新、孙立功、谭乐几位老爷子听时,几位老人家顿时严肃起来,他们几乎一致认为,老霍有点东西,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发生,必须提前准备! 香江真有可能发生“物资哄抢”事件吗? 卢灿没经历过,但是,卢嘉锡和王鼎新经历过好几次大规模哄抢事件。 其一是五十年代的“抢水风波”。 当时,香江的饮用水供应严重不足,港岛及九龙地区严重缺水,所涉及人口超过一百四十万,每天都有大量市民挑着水桶去等候市政“大水喉”放水,经常会因为抢水而大打出手。 一直到1960年11月15日,当时的港府首度与粤省达成协议,每年由宝安水库向香江提供2270万立方米饮用水,才使得香江地区的饮用水危机,有所缓解。 其二是1967年的哄抢风潮。 这次哄抢风潮,原因很复杂,不解释,商店柜台以粮油为主的生活物资,一上架就被“买空”,连续时间将近八个月。 这次物资哄抢事件,现在回忆起来,都让王鼎新老爷子心惊肉跳——你敢相信1967年香江大米的售价最高峰为12港纸一市斤——折合公斤单位为800克? 偏偏它就发生了! 几位老爷子,叮嘱又叮嘱,让卢灿一定要重视起来。 卢灿虽然不太相信以今天香江物资供应之丰盛,又怎会发生哄抢物资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件重要事情去安排,毕竟自己答应了霍老的事。 第一个电话,打给在巴列维农场“度假”的阿尔达汗,让他安排人,给香江再送20万吨大米以及各种植物油。 这家伙在等着与自由港公司展开的第五轮谈判——新一轮谈判,将重点商讨有关艾特伯格铜矿的亚开行借款的偿还问题。有关如何偿还,以以及用什么形式将亚开行踢出去等问题,阿尔达汗还在等卢灿这边拿主意呢。 听到卢灿所说原因,阿尔达汗哈哈大笑。 他与卢灿一样,对这种猜测不以为然,不过,屯在菲律宾和屯在香江差不多,二十万吨粮油,也不过两货船的事,他没口答应下来。 在卢灿看来,二十万新运来的粮油,再加上荃湾库存的五万吨,应该够用。民以食为天,只要粮食供应充足,市场稳定一半,物资抢购就不会出现乱局。 卢灿打出去的第二个电话,是达古潘的施家。 施家造纸集团,当年差点遭遇灭顶之灾,卢灿出手相助,个人投资四百三十万美元,在施家造纸集团占股35,又帮助施家在大华银行获取两百五十万美元的贷款,施家才得以脱困。 施襄蹃接的电话,两人寒暄几句。 听到卢灿的要求,施襄蹃没犹豫,答应近期会再发送一船货物抵港做备用——施家造纸在香江有分公司和货运中心,其品类涵盖卷筒卫生纸、抽取式卫生纸、盒装面纸、袖珍面纸、纸手帕、餐巾纸、擦手纸、湿巾、厨房纸巾等等。 紧接着,卢灿又给其它几家关系不错的商贸公司打电话,或订购或叮嘱囤货。 一船船物资,在稍后的十天只能怪,被新世纪航运公司的船只,运送到青衣岛码头。在卢灿看来,自己所做的准备,应该万无一失。 10月12日,港府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布第二阶段第七轮谈判结果。 这个日子应该被铭记的——这是转折点! 他们单方面对外公布,不再谋求过去的观点,先听取对方的的想法。 这种单方面公布的做法,明显存在着蓄意挑起社会恐慌的意图。 也就从这一天开始,香江突然爆发大规模的“物资哄抢潮”,无数人涌进商场超市,将手中的港币,换成沉甸甸的实物。 卢灿站在大楼上,看着涌行在街上的人群,傻眼了! 自己的准备,貌似……好像……可能……几乎可以肯定,还是不足! 但好在还是有所准备。 这一天,纳德轩珠宝、源森居、嘉丽服饰等几家公司旗下所属物流车队,都被抽掉出来,配合各家商贸中心,开始拼命往港岛各家商超,运送物资。 其实,当物资源源不断的补充空了的货架,抢购的市民反而没那么急切,这也就给了各家商超,补充物资的时间,也给了卢灿补救的时间。 最让卢灿想象不到的是,这次“救市”,他旗下的几家不起眼公司,赚得盆满钵满——施家造纸,一举打败金伯利造纸和金广造纸,成为香江第一的卫生纸供应商;巴列维农场的粮油,也成为了市场畅销品,销量挤入港岛粮油食品行业前三! 阿尔达汗和施家,都目瞪口呆……他们只是帮忙,真的只是看卢灿的面子而已,并不是真的认可卢灿的想法! 还有另外几家受惠的企业,也对卢灿感激不尽,交口称赞,很快被媒体知道…… 事件被披露后,卢灿又多了个称号——“贸易之王”! 第261章 撞见包老 1853年10月15日,渣打银行在维多利亚女王的特许下,由j。威尔逊创办成立。 1983年10月14日晚,香江标准渣打银行,在中环渣打大厦举行“庆祝渣打银行成立一百三十周年”庆典酒会。 渣打银行总裁辛格威尔,中文名辛国元,提前一天,亲自给卢灿打电话邀请。 事实上,卢灿不太想去——前天,有人蓄谋制造恐慌造成市场哄抢,而自己准备的物资快速进场救火,昨天,就接到香江英资代表之一的邀请电话……用脚都能抠出来,今天晚上出席酒会自己会遇到哪些人,肯定少不了在港的柯利达以及港督之流。 辛国元的面子,不能不给,还有,港府及英方,也不是卢灿现在就能叫板的。 别看上个月,卢灿暗戳戳的让港府吃了个哑巴亏,但那也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有力量——以斗争求和平和则存,以妥协求和平和则亡,一个道理。 此次赴宴,卢灿带上安德烈、王永斌,还有他想要培养的康望,哦,还有温碧璃陪同。 至于钱伟……他是大华银行总裁,而大华银行总部位于新加坡,钱伟常年坐镇新加坡。 渣打银行香江总部位于中环德辅道,这家银行原名印度新金山中国汇理银行。 1858年在上海开设分行,1859年在香江开设分行,1862年获港府批准,为发钞银行之一。新名称的历史并不长,1969年才改名为现在通用的“渣打银行”,1970年与总部位于伦敦的标准银行合并,再次更名为“标准渣打银行”。 一行三辆车,停在渣打大厦地下二层,大家准备乘坐电梯上二十七层。渣打大厦高四十二层,第二十七楼为商业层,庆祝就会就安排在这一层的西侧草坪上。 刚转过拐角来到电梯房门口,迎面撞上一位老的胖子和年轻的瘦子。 卢灿一怔,继而笑着迎了过去,“包老,您也是来参加渣打酒会的?” 又对旁边那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笑笑,“吴总,好久不见!” 这两人,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包船王,另一位则是他的二女婿,九龙仓集团总经理吴光政。这对翁婿这个点来渣打大厦,肯定与自己一行,目的相同。 “阿灿,你也来了?哟,阿璃也在。”包老见到卢灿一行,也有些惊讶,朝卢灿笑笑,目光又在他身边几人身上扫过,阿璃和安德烈,他认识,另外俩个不熟悉。 “包老您好!”温碧璃挽着卢灿的胳膊,微微屈身。 说起来,两家关系有些微妙。 在卢家没有闪电崛起之前,包家可谓香江华资典型代表,头牌人物。 即便是现在,很多香江人依然认为包家与卢家,在资本层面不相伯仲,也就是说,包家资产有可能不逊色于卢家,只是他们家很低调。 包家的主要资产集中在船队方面,环球航运三千多艘各种船只,2100万的总吨位,那可是实打实的资产;此外,包家在收购九龙仓之后,快速崛起为香江十大地产商之一,拥有多处物业大楼以及未开发地皮;一些在包家看来只是边角料的产业,譬如酒店、商场、码头等,其实都是庞然大物。 同为港岛双雄,两家自然会被媒体时不时拿出来比较一下。 这就造成,即便两家没矛盾,甚至一度卢嘉锡与包老的关系还不错,但架不住媒体总是比呀比的,最后见面都有点尴尬。 两家还有点不太愉快的经历,就是卢灿收购的“新世纪航业”一事。 早在卢灿没有收购新世纪航运公司之前,他家的货运,都是包家的环球航运负责。等卢灿购买了自己的船队,这笔业务自然就不能交给包家。 除此之外,卢灿当初想要收购一支小船队时,最早询问的就是包家,可包家给出的报价,超过卢灿的预期……咳咳,其实就是贵,所以,他舍弃了包家最终选择赵从衍家族的新世纪航业。 这次交易,多少也给两家交往蒙上一层阴影。 几重因素一叠加,卢家与包家的来往,也就变得生疏起来。 所以,这次突然撞上,气氛有些怪怪的。 包老最先走入电梯,靠到最里面,卢灿和温碧璃站在他的身边,老爷子忽然抬头,“阿灿,你家拼命往市场供货……是提前预料到了?” 如果是私下交谈,卢灿指不定就告诉他实情,可这会电梯中这么多人…… 卢灿笑笑,“哪有预料?只能说碰巧了。这不,巴列维农场的秋收季刚过嘛,今年菲律宾天气不错,米粮丰产,销售中心的人寻思着新米上市,应该受欢迎,就往香江这边送了两船……至于施家纸业,他们原本打算将香江作为仓储货运调度站,因此存货多了些。” “前天突然爆发哄抢,我爷爷就让我组织人马,赶紧放货,免得引发连锁效应……” 卢灿这套话,准备应付今天见面的港督和首相特使柯利达,孰料,先用到了包老爷子身上。 也不知道包老信不信,他笑笑赞道,“老卢这次做了大善事!” 卢灿在一旁陪着笑笑,微微颔首致谢,“您老过奖了!” 包老抬手摆摆,“你还年轻,不太懂。67年,我可是经历过一次,这种抢购风潮中,你们家没有囤积居奇,本身就是大善,还愿意这个时候大批量放货,更是难得。” 老爷子这个评价,很高。 就在卢灿回想着老爷子的话时,又听到他感慨道,“你是不知道啊,像这种抢购,前面的人把东西买光,后面来的,一看空空荡荡的货架,会更没有安全感,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大事。就像67年的哄抢引发的社会混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许多人心中没底,所以一看到有物资补充过来,就冲上去争抢……争抢到最后,可不就变成强盗嘛!” “所以呀……”包老抬头看着卢灿,笑道,“认真说来,全香江人,其实都欠你家一个人情!” 这话就有些过了。 不仅卢灿和温碧璃等人惊讶,包老的女婿吴光政,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吴光政是个很骄傲的人,辛辛那提大学毕业,哥伦比亚大学ba,年纪轻轻就进入大通银行担任项目经理,28岁成为环球航运董事,35岁担任九龙仓集团总裁。历史上他还参与第一任特首选举,败选之后立即宣布永不从政……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人能折服他的傲气,也只有他的泰山大人。 他在岳父身边也有将近十年时间,还从未见过老爷子这么夸奖一件事或者一个人。 不明白岳父心中在想什么。 不止他不明白,卢灿也很懵,一边向老爷子致谢一边琢磨着包老的用意——以包老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对卢家“献媚”! 如果不是刻意示好,那又是为什么呢? 高层大厦的电梯很快,还没等卢灿想明白,电梯门已经打开。 一行人鱼涌而出。 电梯走廊中,不仅有活动指示牌,还有相貌靓丽的迎宾小姐姐躬身问好,带领大家前往酒会区。 酒会区已经拉上各种彩灯,现场放着优雅的蓝调,已经有不少人在场内走来走去…… 走在前面的包老,忽然回头对卢灿笑笑说道,“阿灿,我先走了,有几个老朋友等着。记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谁问我我也是这么评价的。” 卢灿愣了愣,站住脚步想了想,继而梦然醒悟一拍额头,扬声喊道,“包老,谢谢!” 他终于明白,包老电梯中说的那番话的用意! 老爷子猜到卢灿今天在酒会上,很有可能要被英国人“问劼”。他说的那番话,是在表明,在“卢家纡困救急,平息哄抢”这件事,他会始终站在卢家这一边。 至于刚才那句话,前半句说的是卢家这件事行得正,不要慌,更不要心虚,后半句是说,即便港府询问他的看法,他也只会挺卢家。 与其说老爷子是示好卢家,不如说是真的关心港地市民安稳…… 英国佬的聚会,很散漫的说。 连负责接待的大客户部经理阿尔文,也仅仅站在警戒线圈起来的出入口签到处,与来宾或握手或拥抱表示欢迎,嘴中说着套话,甚至连腔调都不调整,态度说不上多热诚。 包老翁婿人少,先一步进入酒会区。 中间隔着一队人马,三名欧洲佬,卢灿没认出对方,倒是安德烈与对方点点头,然后低声告诉卢灿,是澳洲大粮商西农集团的总经理霍斯。 卢灿看了眼那位叫霍斯的人,这人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听闻过——上次和茶博馆馆长利亚姆·卢克聊天时,对方曾说过介绍两位西澳的朋友给卢灿认识,其中一位就是西农集团的霍斯。 利亚姆·卢克说完后没了下文,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西农集团在后世很有名气,是澳洲最大的零售公司,前身是西澳州农民合作社,业务涉及食品、零售、家装、煤矿、保险等广泛领域。 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此行香江,是闻听香江哄抢物资,赶来发财的。 安德烈见卢灿似乎有兴趣与对方认识,便地上问道,“我见过霍斯一面,在一次投资贸易峰会上。要不要我介绍你认识?” 此时,霍斯的目光也落在卢灿和温碧璃身上,其实,他也猜测到卢灿的身份——能让安德烈低声汇报的,还如此年轻,除了他的老板,不会有其他人。 他也在琢磨要不要主动与卢灿打个招呼,就听见安德烈招手,“霍斯总裁,介绍位朋友给你认识。喏,我们老板,维文·卢。” 还真是他!霍斯立即走过来,笑着伸开双臂想要与卢灿来个拥抱。 第262章 单刀赴会 汇丰与渣打,如果单论体量,渣打只能给汇丰提鞋,汇丰在八十年代初的资产就已经超过壹佰亿美元,而渣打大约在四十到伍拾亿美元之间。 但是,为什么渣打能与汇丰并列为港岛金融二雄?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渣打渣打是真正世界性银行,在海外的分行机构特别多,全球五十多个国家都有分部,包括铁幕的另一侧。 这一点,汇丰只能望之兴叹,它的影响力更集中在泛亚太地区。 这是由于两家银行的成长经历和经营思路不同而造成的局面。 汇丰的成长模式是并购,即收购很多中小银行来扩大自身实力,运营管理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譬如1981年捎带着卢家并购的维萨集团。 与之相反的是渣打,渣打从成立的一开始,就注重于“合并”。 也就是当渣打瞄准一个市场之后,他的首要选择不是开银行分点或者收购本地银行,而是选择他认为很有潜力的银行,与之合并,实现快速拓张。 汇丰的买买买,要考虑资金流问题,渣打的合并合并合并,则无需担心。 因而,这一经营模式,自然要比汇丰的发展速度更快,但也造成渣打银行总部对各地区分部控制力不足的现象出现,而这一现象在汇丰体系中根本不存在。 两种模式孰优孰劣,不好评判。 不过,渣打这一模式带来的另一个巨大的业绩优势,让业内包括汇丰都羡慕不已,那就是全球支付结算业务。譬如包家的环球航运,在全球五十多个国家有码头合作,他很自然的愿意选择和渣打银行进行合作,毕竟,同一银行内部开展业务结算,方便太多。 八十年代,跨行结算是要缴纳服务费的,百分比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是,当结算金额和进出入资金庞大到一定程度,这笔服务费就变得格外刺眼。 资本家嘛,能省一点就是盈利。 所以,大华银行最近围绕着卢灿的产业布局,疯狂的建设分行,原因就在这。 西农集团也正是基于全球结算的方便性,与渣打银行有着很深的合作,霍斯到港后,受到渣打香江总部辛国元的邀请,参加今晚的酒会。 阿尔文送包老进入酒会区内部之后,再度返回签到台,见到卢灿和霍斯站在出入口聊天,连忙笑道,“几位聊得很开心嘛,快请进!” 他笑着走过来,与霍斯、卢灿以及安德烈等,一一握手。 阿尔文很傲,但绝对不会针对眼前两班人马。 霍斯是公司超级大客户,自然要降阶相迎,卢灿这帮人虽然不是客户——卢家原本是渣打的客户,自从入股大华银行之后,业务逐渐转移到自家银行,与渣打的关系也就渐行渐远,不过,卢灿的身家以及德银投资在香江的体量,都足以让他不敢小觑任何一位。 在他的带领下,两帮人马走入场内。 卢灿看了一眼布局,大约五六百平米的用来供员工休息的草地,全部用警戒线圈起来,外围有渣打银行安保人员值守。 入口正对面,是一个小型舞台,一支管弦乐队正在演奏美国福音蓝调《trt》。 草地两侧,搭建有六个白色帐篷,左右各三。休息与会谈区依帐篷而建,帐篷中有白色塑料桌椅,帐篷与帐篷之间,摆放着几张条桌,上面放满了各种酒水、酒具,还有一些西式点心及瓜果。 挺随性的一场酒会。 几人进场后,立即有服务生送来托盘,卢灿随手取了一支高脚杯,正准备与霍斯找个地方再聊会,旁边一座帐篷中,辛国元端着酒杯出来,对着这边摆摆手,“霍斯,维文,安德烈,还有美丽动人的吉尼亚夫人,还有这几位朋友,欢迎你们!” 辛国元是英籍爱丁堡人,有印度血脉,因此他的名字中有着“辛格”这种很明显印度人姓名的发音,通译为“新格·威尔”,中文取其音调变声——辛国元。 五十岁左右,秃顶,圆滚滚的,身高也不算高,约莫一米七多点,在欧美群体中绝对是二等残废,眼皮耷拉着似乎没什么精神。 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多数人都知道汇丰大班沈弼,可此人也不容小觑。 他执掌香江渣打已经有五年时间,业务流水增加了将近三倍,在渣打注册的账户数额,增加两倍,开通多家新的财富基金,活跃在香江、孟买、新加坡及北市等地的资本市场。 这是一只极其低调的资本大鳄。 卢灿举杯,与他碰了碰,笑道,“一百三十年的历史,让无数企业仰望。威尔总裁,祝贺!” 霍斯在旁边笑笑附和,“是啊,一百三十年的历史,影响了六七代人,渣打在香江经济发展历史上,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新格,恭喜!” “谢谢!一切都来自于大家的信任和前辈的努力,与我关系不大,我只是个职业经理人。”辛国元耸耸肩,自我调侃一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再度举杯,与大家分别碰杯,每个人都聊两句,连康望都没拉下,得知是卢灿的财经助理时,甚至还拍拍康望的肩膀,鼓励两句,态度很和蔼,似乎真的非常看好年轻的康望。 让人如沐春风的待客本领,似乎是每一位杰出的企业领导者都要点满的技能。 大家聊了几句之后,辛国元搭着卢灿的手臂,将他往圈外推了两步,低声笑道,“维文,柯利达爵士也在,刚才我和他聊起你时,他对你很感兴趣,要不要认识一下?” 来了!还要不要认识一下?今儿邀请自己来参加就会,不就是这一目的吗?卢灿看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的应答到道,“柯利达不应该很忙吗?他不着急研究谈判对策,还有闲心来参加酒会?” 柯利达是谁?驻华大使,中英谈判首席代表,也是铁娘子的特使。 辛国元装作完全听不懂话语中的讥讽,一本正经的扬起空着的右手,“那只是工作,而现在,是下班时间,是他可以自由支配的生活时间,有权力做任何事。” 好,有道理,卢灿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去见见?” “ok!我这就带你过去。”辛国元如释重负,回头对其他人笑笑,“霍斯,安德烈,你们先转转,还有吉尼亚夫人,我得借你的丈夫,去见一位老朋友。” 他为什么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其原因很简单,他明白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其实,要比较在回归之前,汇丰和渣打对香江经济发展的贡献,汇丰能甩渣打两条街。在很长一段时间,汇丰是真的将香江当成生存沃土,投资建设了很多港府立项的公共项目,它对香江是有归属感的,为香江经济繁荣做了不少贡献,而渣打就是一家单纯的以赚钱为目的的金融机构。 打住,不是吐槽渣打没贡献,或者说纯赚钱的想法不好。 渣打对香江发展肯定有很大贡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纯赚钱”的目的也没什么不好。譬如在回归确定之后,渣打银行的拓张和加注国内投资,就很符合华人和香江的利益需求,同比,汇丰在伦敦成立汇丰控股公司,逐渐转移资本,对香江的贡献急剧下滑…… 也可以理解为——渣打更商业化,汇丰偏政治化…… 商业化的渣打,更会见风使舵,有利益的事情一定会做,譬如,尽管辛国元知道今天将卢灿“诳来”,本质上可能与卢家产生裂痕,而且不符合市民的整体利益,但他还是做了。因为此时选择站台英国,对渣打香江的利益最大化! 但他又不希望这件事被披露遭唾骂,以及和卢家矛盾严重激化,所以,当卢灿表示愿意见面后,他松了口气。 卢灿也对安德烈等人摆摆手,“我去去就来。安德烈,你和霍斯总裁聊聊澳洲的事。阿璃,你就在这听听音乐,我一会就出来。” 辛国元带着卢灿,走入右手第一个白帐篷内。 卢灿一愣,这么多人?阵仗太大了?竟然让他有一种“单刀赴会”的感觉! 只见帐篷内的圆桌边,有坐有站的,将近十名欧洲白佬。 其中之一是港督尤德,坐在那里一副老相,他喝的是咖啡。还有政务司司长夏鼎基,捏着红酒杯,正在说话,以及卢灿的“老朋友”彭励治,怡和主席纽壁坚等人。 与夏鼎基聊天的,是一位四十来岁长相英俊的中年人,这就是柯利达,电视里见过。此外还有几人,坐在柯利达一侧,卢灿不认识。 两人进来之后,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安静下来。辛国元笑着拍了拍手掌,“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维文·卢……” 柯利达起身后笑笑,“不用介绍,卢先生,慕名已久。我是佩尔叙·克拉多克,朋友们更喜欢叫我柯利达,京城朋友喜欢叫我老柯。” 他的中文虽然有些蹩脚,但已经算是不错的。 第263章 出乎预料 说卢灿单刀赴会,其实有些过。 事发才两天时间,港府与英方还没摸清卢家究竟是早就得到消息,提前准备好,还是兔子撞上树桩的偶然概率事件。 从本心讲,他们不希望卢家是提前准备好的。 因为引发社会恐慌要挟谈判对象,这事见不得光,如果卢家早就得知消息……意味着团队中有内鬼,且还需要面对被披露的风险。 其实,左派媒体已经在媒体上公开揭露过,但媒体是媒体,只要死不承认,就不能实锤。可是,一旦卢家站出来指证,那可就是另一番景象。 英方不敢与卢家撕破脸,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港府内部对这件事争议很大。 政务司司长夏鼎基,财政司司长彭励治,以及警务处处长韩义理等等,都不希望香江社会动荡——大家将地方治理的平平安安,蓬勃发展,耗费了多少精力! 一个阴谋,就让社会变得一塌糊涂……不反对才怪! 最终得以实施,还是尤德总督的点头。 这里得说说尤德,此人英文名叫做“爱德华·尤德”,早年曾经参加海军,“紫英石号事件”当事人之一,因为带人驾驶紫英石号舰船“安全逃离”而立功。此后,此人几乎都在外交系统工作,六七十年代常驻中国,曾担任驻华大使。 由此也能看出,他并非政务官出生,对于地方管理几乎一窍不通,思维很“政治化”,与夏鼎基、彭励治等人物,有着明显区别。 所以,他才敢于拿一地之平安稳定,来换取下一阶段谈判的筹码。 尤德扛着下属的反对,点头同意了这种做法,压力同样不小——夏鼎基、彭励治以及警务处长韩义理,都警告过他。 额,好像一不小心揭了港督府的内部矛盾……其实矛盾无处不在,很正常。督官在一个地方做一两届拍屁股就走,政务官却要守在这个地方几十年甚至一辈子,彼此有矛盾,不是很正常吗? 不得已,他和柯利达约定,这件事不能扩大化,收到一定效果就收手——由此也能看出没有政务经验的人管理地方,有多可怕。 10月12日当天,夏鼎基心惊肉跳,韩义理更是将全部警力撒出去,就怕酿成大祸。 好在香江的物资要比十五年前充沛太多,库存量不小,而卢灿准备基本生活物资供应又快速跟上,最终,哄抢的苗头没有扩大化——虽然依然有市民排队抢货,可最危险的“空货”期已经度过,后续各家供应商的补给,能接续上。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夏鼎基和韩义理,都挺感激卢家的。 至于财政司的彭励治……如果香江社会动荡,金融市场能好的了?再加上前段时间实施的港元汇率改制,卢家还是出力支持的,因而,他对卢灿的印象也很好。 这就导致现场出现一个挺奇怪的现象。 当卢灿走进帐篷之后,柯利达对他态度比较客气,夏鼎基、彭励治以及韩义理,对他可以说相当热情,纷纷起身上前握手。韩义理握手之际,还对卢家前两天的行为,大加赞赏。 这一出,把不明就里的卢灿,给整不会了——不是单刀赴会?不是鸿门宴?难不成是“感谢宴”和“交友宴”? 另外一位震惊的人,则是陪同卢灿进门的辛国元。 他狐疑地看看这些人,这又是要闹哪样?十分钟之前,大家讨论的不还是适当给卢家施压吗?怎么见面之后,大家都这么客气? 继而他在心底大骂——这帮混蛋,生生把自己给坑了一把! 早知道这样,自己又何必去做这个坏人? 眼看着不需要自己这位主人介绍,韩义理彭励治等人就将替卢灿引荐其他人的活接过去,辛国元撇撇嘴,走到帐篷一边的桌上,给自己换了一杯红酒,然后一屁股坐到怡和主席纽壁坚旁边的椅子上,低声问道,“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一个个的嗑药了?” 怡和洋行与渣打银行关系很铁,辛国元与纽壁坚俩人之间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这两家洋资本为什么关系铁?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汇丰! 汇丰与渣打,同业相争,天然对立,为了谁是香江金融业龙头老大,双方已经争斗上百年。 而怡和呢?同样也与汇丰争斗同样上百年。 当年汇丰银行成立,背后大股东是沙逊洋行,而沙逊洋行与怡和洋行为争斗亚洲商贸利益,彼此视对方为死敌。 沙逊洋行联合其他几家洋行成立汇丰,当时还叫汇理银行时,怡和的人没少使绊子,甚至透过伦敦的关系,迟迟不发给汇理银行“商票承兑权”,也就是不能跨域区取款。 沙逊洋行老板气得发疯,有一次,他等怡和洋行的老板回伦敦之际,想方设法勾上怡和老板的女人。怡和老板回来之后,气得半死,报复的方法是将沙逊老板的一匹爱马给弄瘸…… 总之,狗血事很多。 两家影子财团的恩怨,一百年来从未了断过,进入八十年代更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李塑料花收购和记黄埔,包船王收购九龙仓,背后都有汇丰的影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因此,纽壁坚与辛国元,无论是私交还是公谊,都很不错。 纽壁坚斜眼看着他,嘴角一挑,露出若有如无的讥笑,小声说道,“救命之恩,这不正常吗?” 辛国元的感觉是对的,就在刚才他出去的空当,帐篷内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夏鼎基建议柯利达在面见卢灿时,需要注意口气和说话方式,遭到驻华使馆一秘欧威廉的反驳。 双方争论着呢,辛国元带人进来了。 柯利达的态度表明,夏鼎基的建议他听进去。 听完纽壁坚的陈述,辛国元苦笑摇头,没一个好东西!好在自己和卢灿沟通过程中一直很客气,还可以弥补。 卢灿已经和帐篷内所有人都打过招呼,感觉怪怪的。 那四个他不认识的人,分别是英国外务次官理查德·卢斯,仅次于柯利达的谈判副组长、政治顾问麦若彬,谈判组智囊;驻华使馆一秘欧威廉和二秘毕瑞博,同样是谈判组成员。 再加上尤德……哟呵,谈判组骨干成员都在这里。 这又是要闹哪样? 人在陌生环境中,总是习惯找熟悉的地方做依靠。卢灿也遵循了这一点,他在最熟悉的韩义理和彭励治之间落座。 原本,卢灿预计柯利达会首先开口入正题,孰料,竟然是尤德先说话,“维文,非常感谢这次事件中,你和你们家族的快速反应,帮助我们大家抑制住一场意外!” 说的正是哄抢事件。 卢灿坐直了身子,准备应答“但是”后面的话——先扬后抑是沟通谈话的技巧,先抑后扬是写好文章的秘诀。 “只是……我个人有个小小的困惑……”尤德手拿着雪茄,一边捋着外皮一边笑着问道,“巴列维农场在香江的货物储备,很充足啊。”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你特喵没事在香江囤积这么多粮油,干哈呢? 听他终于问到这个问题,卢灿反而舒了口气——如果依旧像刚才那样热诚,他都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是不是出问题了? 卢灿一抬手,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嗨,只能说赶上了。” “菲律宾今年秋粮大丰收,巴列维公司准备在香江建立粮油仓储中心,前几天送了几船大米备货,这不……赶巧了,遇到这么件事情。巴列维公司的人给我电话,我寻思着能快速出货,价格比市场价还要高出一成,于己于人都有利,为什么不卖?” 他笑着摊摊手,“这不,让巴列维公司小赚一笔。” 一干英国人都盯着他,判断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因为这条信息涉及到是否有内鬼,因而不仅尤德、柯利达关心,连夏鼎基、彭励治等人也很在意——他们虽然对卢灿的这次救市行为很认可,不代表他们对“内鬼问题”不重视,没有人会喜欢内部团队出了个吃里扒外的。 卢灿恍如未曾察觉,继续笑道,“各位不用担心香江的粮油问题,巴列维公司又安排了两船大米,最迟明天下午抵港,香江各个商场的大米,不会断供。” 夏鼎基没能从卢灿脸上发现什么,而且他提供的理由,看起来也非常充分,便琢磨着缓和一下气氛,哈哈一笑,“有维文你的这句话,我今晚能睡个好觉!你是不知道呀,这几天,我算品尝到什么叫夜不能寐的滋味。” 彭励治抬手摸摸头皮,也跟着说道,“是啊,这几天我也是紧盯着金融市场,生怕一不小心翻车。亨利,你的压力也不小。” 韩义理的英文名叫做罗伯特·托马斯·亨利,听到彭励治这么说,遂即笑着接口,“可不是嘛,我的那些兵,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就怕出什么乱子。” 一瞬间,港府的本土官员派达成默契——这事就这样过去,别再瞎杰宝胡闹了!安安稳稳过日子不香吗? 尤德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还真拿这三位没办法,他也是条变色龙,马上笑笑改变立场,“是啊,这件事大家都很揪心。哈登,我有个提议,你在行政局咨询一下。” 不是太胡闹的话,夏鼎基也不愿意和顶头上司闹翻,他笑笑问道,“爵士,你有什么好意见?” 尤德这次终于将雪茄点着,吸了一口,浓烟涌起,烟雾中看了夏鼎基一眼后,说道,“这次市场哄抢,终究有风险,你看……我们香江是不是也可以筹备建设粮油储备仓库?” 卢灿一愣,转脸看看夏鼎基。 只见夏鼎基脸色涨红,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谁不知道夏鼎基是“积极不干预”政策的倡导者? 成立粮油储备制度,则是典型的“积极干预”。 尤德这招狠啊,他利用哄抢事件,倡议成立粮油储备,几乎可以肯定,行政局的那帮议员们一定会同意!这是要打夏鼎基的脸呐! 卢灿这会真的懵了,原以为自己是单刀赴会的主角,没成想,竟然是台下看戏的过客? 好一场港府与行政局的内斗! 第264章 西澳战略 接下来发生的事,自己已经不适合“看戏”,那是英国佬内部的事。 卢灿在夏鼎基发作之前,抢先起身,笑着拱拱手,“各位聊的都是攸关港岛发展的大事,我先告辞。柯利达爵士,很高兴认识你,还有麦若彬先生、欧威廉先生与毕瑞博先生,有时间的话,沙田卢家,欢迎各位去做客。” 起身与几人搭搭手,客气一句之后,卢灿扬长而去。 辛国元赶紧掀开帐篷门帘追出去,“嗨,维文,等等。” 卢灿回身笑意掩饰不住,“威尔总裁,还有事?” 卢灿真不是笑辛国元的“白费心机”,他是在笑这件事的变化过程让人所料不及,港督府和行政局之间的矛盾,就这么在自己面前突然爆发…… 这帮人究竟忍了多久?竟然不顾脸面,在外人面前宣泄? 讲真,对于尤德总督的提议,卢灿是持赞同态度,一旦粮油储备制度建立,香江将不用再担心今次的哄抢事件,但是,很明显,夏鼎基、彭励治等人,今天替自己抗压了,这个人情得领。 如果留在现场,万一有人问他的意见,卢灿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所以,不如及早离开。 可卢灿的笑意落在辛国元的眼中,却很不是滋味,他心中有鬼,很自然的联想到是不是笑自己?辛国元搓搓手,一边尬笑一边在疯狂转动脑袋瓜,该怎么解释? “维文……今天这事……”他的语速很慢,不过,还真被他想出一个办法来弥合与卢家可能出现的裂隙。弥合裂隙的最佳方式,就是利益交易。辛国元相信自己提出的条件,卢灿一定会满意。 他抬头说道,“港币汇率改制,渣打银行因应形式变化,准备调整黄金、美元、英镑的存储金,要增加一定比例的黄金储备。渣打希望从卢家购入一批黄金,数额相对较大,你看这事……” 果真如他所料,卢灿听到这句话后,笑容更甚,“威尔总裁,我爷爷一定很欢迎你去做客。” 渣打银行购置卢家黄金,为什么卢灿这么开心? 这就要从黄金的属性说起。 世面流通的黄金,有私金和官方黄金两种。 黄金天然是货币,英国政府对殖民地的自产黄金的生产,及销售的一直控制很严厉,两百年老他们始终坚持,控制黄金的流出,不控制流入。 也就是说,别的产地黄金,可以进入大英帝国范围,但是,大英帝国范围内的黄金,想要流出,必须经过英国央行的许可。被许可流出的黄金,就是“官方黄金”。 因此,汇丰和渣打这两家银行的黄金储备,都必须经过英国央行许可,主要从南非等地购置官方黄金来作为储备金。 从这一点来说,卢家的黄金,本质上属于私金,也就是没有官方认可,虽然能在黄金市场销售,但不具备从香江出口到外地的资格。 这一点,严重限制卢家金矿在东南亚以及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威慑作用”! 现在,渣打银行同意从正规渠道购置卢家黄金,显然就是认定,卢家黄金具备“官方黄金”的资格,能够在渣打银行背书下,进入东南亚其它金融市场,官方销售。 渣打有没有这种资格? 别忘了,渣打和汇丰是香江仅有的两家发钞行,渣打的认定,属于“半官方”性质。 这对于卢家黄金影响力扩张而言,显然是件好事——米米卡铜矿开采的黄金,立即就可以透过香江黄金市场,公开对其他国家银行出售。 利益面前,卢灿对辛国元或者说渣打银行的那点不快,烟消云散。 两人相约,辛国元过几天去沙田卢家拜访卢嘉锡——迈歪金矿卢家股份名义上的掌控者,依旧是卢灿爷爷。 卢灿出帐篷,温碧璃早就看见,又见丈夫与辛国元在聊天,便站在步远等候。一直到两人握手,她才笑着走过来,看看卢灿,见他脸带喜色,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等辛国元离开,她挽着卢灿的胳膊,“解决了?” “呵呵……”卢灿忍不住再度笑出声来,只是,这件事不适合在这一场合说,他拍拍温碧璃的手背,“刚才看了一场笑话,回去跟你说。” 没错,在卢灿看来,那就是一场闹剧。 这场闹剧也证明,英方在这次谈判中进退失据,人心失和。 温碧璃很乖巧的没再追问,挽着丈夫的胳膊,走回安德烈几人所在帐篷。 王永斌、安德烈、康望三人已经站在帐篷门口,他们多少知道一点卢灿今天应邀来酒会的目的。 安德烈问道,“见过了?” “没事了。”卢灿点点头,又看看四周,“霍斯呢?走了?” 安德烈抬抬手,笑道,“他有几个朋友去见见,不过,该聊的,我们都已经和他聊过,他表示考虑考虑……我估计,他明后天会去拜访德银投资。” 卢灿又朝帐篷看了眼,“里面有人?” “有其他人。”王永斌点点头,朝草地上一处偏僻点的位置指了指,“要不…我们去那坐会儿?” 草地上除了六顶帐篷,还设置了一些露天洽谈区,几人走过去,温碧璃又带着一名服务生,送来几杯红酒。 “柯利达和你聊了什么?”安德烈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卢灿笑笑摆手,“这事……等出了酒会再聊。我们先聊聊澳洲计划。” 有关澳洲战略,早在去年就开始规划,并且安排人考察过,但是,因为中间穿插的北市投资和伦敦投资,让卢灿的资本吃紧,不得不一再推后。 这次港币与英镑的升值,卢灿的资本再度充足,澳洲战略立即成为当前重中之重。 他很清楚,随着资本的国际化越来越明显,再不出手,澳洲这片资源宝地,留给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少,越往后,门槛越高,收获越小。 所以,这次金融市场的收获,除了一部分留给新加坡国际物流产业园外,剩余的将全部砸向澳洲,尤其是资源大区——西澳! 但是,投资澳洲之前,需要找到“带路党”,这位带路党不仅要熟悉澳洲矿产政策,还需要有一定的人脉及资本,能扛得起事情。 卢灿一度将香江茶博馆卢克·利亚姆馆长当成人选,但从澳洲反馈回来的消息表明,此人在澳洲虽然有一定资源,可他从事的是畜牧业和农业,在矿产方面,几乎没有投入。 这显然不是卢灿希望的。因而,卢克·利亚姆在他的合作名单中,往后排了排。 霍斯所领导的西农集团,显然是一个更适合的目标。 有关西农集团,早已经出现在德银投资的候选名单上。 这家公司成立于1914年,总部位于西澳珀斯,投资领域横跨农业、畜牧业、化工、能源、矿产开发、零售、酒店、金融甚至菠菜业,还拥有大量矿山土地开采权,总市值约45亿美元。 在米格尔领导财经顾问团时,就曾经出过两个针对澳洲西农集团的方案,其一是收购,其二是联合西农集团,成立一家新的投资公司,进军西澳矿产资源业。 卢灿接过温碧璃递来的长颈杯,对安德烈和王永斌点头示意,“说说你们谈的情况。” “霍斯对于接受资本入股,有些犹豫,不过,我能感觉出来,他不排斥和德银投资成立联合矿业公司,所以,他表示近期会抽空拜访德银投资……” 安德烈转动酒杯,简单说了遍他们与霍斯的交流。 很显然,霍斯倾向于米格尔带人制定的第二套方案。 霍斯对于吸纳资本有些犹豫,完全可以理解——强势的资本进入,固然可以让企业飞速扩张,但同时对于领导层而言,也是一种严重威胁。 投资不是做慈善,资本看的是回报。 即便卢家资本现在说保证他的领导权不变,但谁又能保证,一旦西农集团出现经营决策错误,或者经营不善,卢家资本不会起换将的心思? 因而,联合投资新公司,也就成了不错的选择——既能扩张业务,又不影响主体企业的领导权。 不过,当初米格尔做出这一提案时,就与卢灿的期望值有点差距,他更希望直接控制西农集团,但他又不想出现澳洲人集体反对的局面。 澳洲可不是印尼新几内亚岛,澳洲人最会打着各种旗号闹事。 王永斌在旁边补缺,“霍斯还提到,西农集团打算明年在伦敦上市。” “他们准备上市?”卢灿眉头一皱。 卢家所有主体产业,都不会上市!这是基于对企业控制权的考虑,也是基于卢家并不缺钱。 “他说过为什么要上市吗?”卢灿追问道。 安德烈手指交错,将长颈杯窝在中间,朝康望努努嘴,“这句话不是对我们说的,而是他身边的那位香江销售中心总经理袁科伟,在听到我们交谈时,私下提醒霍斯时,康望听到的。” 袁科伟是西农集团香江分公司总经理,澳籍华裔,陪同霍斯参加酒会的一员。 卢灿朝康望笑笑,“让,干得不错。” 这位小伙子脸皮薄,竟然有些羞涩——偷听别人讲话,似乎不道德。 这条信息很重要,西农集团要上市,如果不是为了圈钱,那就有特定目的,譬如集资。那么,德银投资就需要摸清楚,西农集团集资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要收购哪家企业? 找到原因后,德银投资就可以制定相应对策——既然能上市融资,那为什么不接受外来投资? 区别很大么? 其实,区别还是有的,上市融资融来的资本,管理层的处置权很大,而接受资本投资所得资金,必然要接受资本方的监控。 不过,德银投资完全可以利用这条“缝隙”,制定相应的策略。 “安德烈,你安排两人,再走一趟珀斯,详细打听西农集团最近动向,越快越好!”卢灿的最终目的,还是希望控制西农集团。 “好的,我就去安排。”安德烈点点头。 康望在旁边跃跃欲试,被卢灿看见,“让,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鲍斯,我……能不能和德银投资的人,走一趟珀斯?”说完,康望露出渴望的神情。 他希望全程介入一次商业并购,这对于他的成长有帮助。 卢灿看看王永斌,康望是他的兵。 第265章 黄金牛市 乐古道,纳德轩大厦顶层,是香江有名的“空中花园”,也是号称最奢华的俱乐部——尚品会员俱乐部的永久会址。 相信传言的人,永远是没有见识过的人。 事实上,空中花园非常清雅,小桥流水,假山水榭,绿草清幽,红花灿烂,还有一些人工培育的热带林木郁郁葱葱。整个人工植被和建筑,都被庞大的玻璃房罩住,形成独特的室内有氧循环。 至于房间内的装饰装修,更是以素洁为美,混合了东洋的寂冷和江南的青黛之风。不得不说,黑川纪章对这座空中别墅,真的用心了。 既然与奢华无缘,为什么又有“最奢华”的传言流出? 两个原因。 其一是空中花园缔造在城市最繁华地带的大厦楼顶,一草一木一沙土,都要耗费巨资搬运上来,因而,整个工程造价超过预期很多,前后花掉卢灿将近五亿港纸。 五亿港元,建造一座空中花园……对于那些媒体和市民而言,他们只能往“极致奢华”方面联想。 另一个原因是若尾文子。 若尾文子对这座空中花园极为喜爱,有一次,她在自家空中别墅接受记者采访,记者夸奖她家的别墅漂亮,她谦虚时说秃噜嘴,告诉记者,丈夫黑川纪章在香江为卢家建造的空中花园,要比这栋别墅绝美十倍! 这原本是谦逊的说辞,可是,被东洋媒体报道后,很快又被香江媒体发现,于是,就变成了了“人间极致奢华”…… 纳德轩珠宝索性利用市民的好奇心,成立尚品会员俱乐部,每天限量接待会员。 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 此刻的卢灿,正坐在改装成白色回廊的扶手栏边,侧着身,透过外层玻璃看向灯火璀璨的小广场,以及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小人,眼神恍惚…… 生活物资哄抢,前后持续一周左右时间。 随着越来越多的生活物资涌入,商超门前排长龙的现象渐渐消失。 不过,贵金属市场却越来越热,买黄金及黄金饰品的人越来越多。 黄金市价急剧攀升,期货价格再度冲上去年9月份的最高点526美元/盎司,达到每克186美元。市面上的黄金售价更高,港纸价位直接破一百五十大关。 关键它还供不应求。 10月16日一天时间,香江38家纳德轩珠宝店铺中,有21家店面,黄金及金饰品卖断货!市民们根本就不管什么千足金、99金还是22k金,疯了一般往家买。 卢家是香江黄金大户不假,可产黄金不是母鸡下蛋。 一天之内出售217公斤的黄金,谁家也受不了! 不得已,卢家直接停供金条之类的收藏块金,连黄金饰品也收紧供应。 10月17日,香江金价一日三变,开市为152港纸每克,上午十一点,因应黄金期货价格变动,调整为158港纸每克,到下午四点半,期货市场收盘,价格再度上调,为165港纸每克。 没错,如果客户早晨买的黄金,晚上他就能收获8的盈利。 黄金市场太疯狂了! 这不,楼下的那些市民,都奔着买黄金而来。 从昨天开始,已经有不少市民带着小马扎,开始在纳德轩店面门口熬夜排队。纳德轩香江所有店面启动紧急预案——安排多名安保值守,同时为排队者分发号牌,维持秩序。 今天更疯狂。 纳德轩大厦的门前小广场上,如同蚂蚁般的人群,至少有两百人,都是排队等候明天纳德轩中心店开门买黄金饰品的人。 自从上次参加渣打银行酒会之后,卢灿就再也没有去德银投资,而是驻守在乐古道纳德轩销售中心大厦,协助田乐群和孙瑞欣,处理这次黄金大潮。 看着眼前的一幕,按理说,这会他应该很开心——黄金价格飙涨,黄金饰品热卖,还带动其它保值类珠宝饰品的热销,纳德轩大赚……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堵得慌,脑海中冒出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一句话——“人如蝼蚁,苟且而活”。 眼前的这一幕,最真实无比的诠释这句话的含义。 这些市民,连夜排队等候,为了就是不让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变得一文不值。 这是最底层的人如蝼蚁,再往上一点,譬如卢家。 一个决定就能能让广场上排队的那些市民欢呼,同样一个决定能让他们抱头懊恼后悔,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呢……只有卢灿自己清楚,步步惊心呐! 后世,不明白内情的人总说,香江富豪夹在中英之间疯狂赚利润,所以才诞生了二十一世纪初最集中的华人富豪圈——小小面积竟然有超过四千名亿万富豪。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是他们知道吗?像卢家这种标杆家族,在两强之间维系平衡有多辛苦?更何况,还有一位时不时刷刷存在感的弯弯。 进入九十年代,更要面对全球头号流氓国家的盘剥! 所以说,卢家,也不过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而已! 如何不成为蝼蚁,除了让自己强壮外,卢灿还没有想到其他方法…… “灿哥,你在干嘛呢?大家都在等你吃宵夜呢。饿死我了~~”孙瑞欣站在回廊的门框处,伸了个懒腰,一副疲惫的样子。灯光下,一种难以言说的慵懒之美。 卢灿收拾心情,笑着起身,“哦,你们盘完账目了?” 最近几天出货量大,中心店几乎每天都要盘账一次,港岛其它店面,根据情况不同,也会两三天盘一次账目,目的是核算出货量和补货量。 丫头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如藤蔓一般,半倚在他身上,“盘完了,嘻嘻,你猜中心店今天卖了多少钱?” “今天人那么多,应该……有这个数?”卢灿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掌晃晃,故意往少了猜。其实,虽然不清楚具体数额,但大几千万,他还是能摸准的。 “咯咯,你真笨,昨天就破五,今天又卖三件镇店大货……这个数!”丫头笑着比划个八的手势。 单店单日销量破八千万港纸? 即便卢灿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个数字震了一下——单天的销量,抵得上去年销售中心店一年的销量?这个世界怎么了?!卢灿表示看不懂! 在哄抢黄金之前,纳德轩中心店最高单日销量纪录为722万,是去年四月份创造的,但是,这个纪录前两天很轻松的被顶到2940万,昨天一下子飙高到5170万,今天又窜到8000万! 卢灿沉默了,香江市民的不安全感,已经到了顶峰,才有这样疯狂的表现。 阿欣可不管这些,她在为频频创造奇迹,高兴得快要手舞足蹈! 她兴致勃勃的碎碎念着:“那套合计四十二克拉的爱神之箭粉钻系列,被徐达明徐家买走,下午送来700万的支票,已经入账……” 徐达明是香江水务公司的股东之一,香江徐氏宗亲会会长,很低调的一人。 “那件羊脂玉达摩渡江雕件,420万,桂家大媳妇写的支票,也已经汇兑入账……” tvb电视剧中经常出现一种叫做“满天星鸡蛋仔”的西点,其创始人就是桂家,他们家在香港开设了将近五十家小型西点连锁店,名字叫做“桂家香蜜脆脆”。 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店铺,没想到这么有厚度。 “还有,罗查理今天也来照顾生意了,他买走两对四只玻璃种正阳绿手镯,田姐给他优惠,收了一千个,也已经到账。” 罗查理就是罗桂祥的儿子,算是老交情了,他们家怎么也凑这热闹?不过,他们这笔投资,绝对赚了——四只玻璃种正阳绿手镯,搁个十年二十年,单只过五千万无压力。 三大件就是两千一百多万,难怪销售额能冲上八千万。 科普一个珠宝投资的常识问题—— 在购买珠宝保值或者投资珠宝时,切忌投资中低档珠宝,譬如买个几万块的钻石或玉器这类,这是很不划算的投资方式。它们可能会增值,但肯定跑不过gdp增长所带来的的货币贬值! 要投资就投资顶端产品,价值比会很高。 就像今天买走三大镇店大货的这三家,就是投资高手,尤其是桂家买走的羊脂玉达摩渡江摆件,二十年增长二十倍,妥妥的没问题!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进俱乐部小餐厅,屋内莺飞燕舞的,都是美女,个个喜笑颜开——销售业绩好,大家都有奖金发! 站在门口的中心店经理裴瑜,笑容满面,一边端着碗拿着瓷勺舀元宵,一边朝卢灿俩笑道,“饿了,就没等你俩。卢少,你猜猜今天的销售额多少?” 女人都喜欢“猜一猜”? 没等卢灿回答,纳德轩副总孟书涛抢着笑道,“猜什么猜,孙助理肯定已经秃噜了。” 还别说,她还真说对了。 孙瑞欣脸色泛红,瞪了孟书涛一眼,“孟姐,你等着,月底奖金发放,有你求我的时候!” 纳德轩珠宝管理大权在田乐群手上,不过,孙瑞欣也有签字审核权,故而她这么说。 “哎呀,二夫人,我说错话了!”孟书涛当然知道孙瑞欣是开玩笑的,顺势求饶一句,再度让众人笑将起来。 田乐群也端着一只小瓷盅,汤勺舀着晶莹剔透的元宵,同样笑容满面,“你们吃宵夜也不怕噎着!阿灿,我让于师傅给大家准备了元宵,这一碗是你的,阿欣,你那碗在这。” 她一发话,房间中顿时安静下来。 这些皮娘们,不怕卢灿,不怕孙瑞欣和温碧璃,独独怕田乐群。 纳德轩珠宝,老板娘说话,那是杠杠的。 夜宵吃完,已经深夜十一点,孟书涛和裴瑜,以及几名财务结伴离开。 卢灿和田乐群、孙瑞欣、温碧璃几人却没法休息——稍后田坤带安保队员押送明天售卖的货品过来,还需要清点入库。原本这项工作是裴瑜带领财务人员完成的,可今天实在太晚,田乐群让她们回去休息,只能自家人来处理。 大约晚上十二点,卢灿几人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突然,几声如同闷罐中的爆竹声音,紧接着是连续的闷响,从远处传来! 不好!卢灿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枪声! 几女也惊坐起来,表情惊骇——该不会是纳德轩珠宝押货车,被人瞄上了? 第266章 夜半枪声 二踢脚扔进水里的闷声,一共响了八声,中间有间隔,前三,后五。 如果是白天,这种声音很容易被城市的巨大声浪掩盖,但是,这是深夜十二点,寂静的夜色中,让它传得格外远,也显得格外的恐怖。 纳德轩安保队伍是有持枪证的,只是,卢灿鉴别不出来,这枪声是不是他们配枪发出的。 田乐群着急忙慌地拨打田坤的电话,因为今天押运的货物比较多,也比较贵重,田坤亲自走了一趟。卢灿同样也没闲着,拨通安保中心的电话,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小广场那些市民的动向,以免因为恐慌而造成意外。 好在纳德轩安保队伍,多数是由经验老道的退伍兵组成,他们在处理危机方面很有方法,几乎没等卢灿嘱咐,他们已经开始组织人马,一队去湾区海底隧道出口方向迎接,另一队则负责小广场排队市民的秩序维护及疏散。 卢灿这边电话还没打完,田乐群的电话拨通,急切地询问两句之后,她的脸色古怪起来。 “田姐,怎么回事?”孙瑞欣攀着田乐群的胳膊,凑着耳朵去听,此时的手机可没有免提键,再加上对面可能信号不太好,听不太清楚。 “是我们的人开的枪,但不是抢我们的车。”田乐群也没卖关子,一边叮嘱田坤他们注意安全,一边还不忘跟卢灿几人解释两句,“是灯笼洲金大福珠宝店,正在卸货时被人持枪抢了。刚好田哥他们出隧道口,听到枪声以为是伏击他们的,双方开火,他们没事,对方情况不明,金大福珠宝那边也不知道情况……” 听说田坤他们没事,卢灿舒了口气,至于金大福郑家…… 他忽然明白田乐群为什么脸色奇怪。 纳德轩珠宝傲视香江,并不意味着没有对手,最直接、最全面的竞争对手,就是金大福珠宝。 卢家纳德轩以品类多样,造型新颖,货真价实取得市场,而金大福同样不弱,老品牌,有一堆忠诚客户,口碑一直很好,双方在翡翠、钻石、黄金等品类上,全面竞争。 这次黄金哄抢,纳德轩收获巨大,可郑家的金大福,同样也是大赢家。 谁让卢家和郑家,同是香江两大产金大户? 老大与老二之间的关系,天然对立,郑家与卢家的关系,天然好不到哪儿去。 又因为金大福郑家长子郑家春,撬了卢灿的至交好友许胖子的女朋友叶美卿,郑胖子凌厉报复,竞拍下郑家势在必得的湾仔地皮,建维德拍卖大厦……虽然这件事看似与卢灿没关系,可任谁都清楚,湾仔地皮拍卖一事没有卢家在背后给许佳闻撑腰,许胖子没这胆量。 所以,郑家与卢家,实质上已经翻脸,只是大家碍于面子,没有表面化而已。 再说说今晚的事。 红磡海底隧道,港岛一方的出入口,位于奇力岛,香江的老人们更习惯称呼它“灯笼洲”。奇力岛原本是一座孤岛,伸向维多利亚湾,是驻港英军的军火库,后来填海造地,将灯笼洲与港岛连上,而连上的这片陆地,建成颇为繁华的“波斯富街”。 波斯富街距离乐古道不算远,直线距离也就八百米,难怪能听到沉闷的枪声。 郑家在波斯富街有一间规模相当大的珠宝店,今晚被抢的,一定就是那家店。 至于为什么瞄准这家店抢劫? 好理解,劫匪只要花费分钟,就能乘坐快艇逃离灯笼洲。 好巧不巧,田坤一行刚好出隧道口,他以为被劫匪伏击,二话不说,立即就地展开反击,双方激战,不对,极有可能是三方混战——金大福的安保队伍,势力同样不弱,也有持枪证。 目前枪战已经停止,己方的车体中了两枪,人员无恙,至于另外两方,情况不明。 卢灿很快就捋了一遍事情原委,马上对田乐群说道,“告诉田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过,要注意安全。” 猛然间,他又拿起电话,给安保中心拨过去,也不管接电话的是谁,直接喊道,“事情已经搞清楚了,与纳德轩珠宝无关,是波斯富街金大福。你们在疏散市民时,叮嘱他们别走红磡海底隧道。” 卢灿这一招够坏! 帮金大福一把,是基于正义和良心,但商业竞争依然残酷。 他这一句话,既可以将可能会发生的“纳德轩珠宝被抢”的谣言,扼杀在摇篮中,又透过安保队员的口,告诉这些排队的市民,是金大福珠宝出了问题,踩对方一脚——至于问题多严重,是否对营业有影响,市民们谁在乎?他们更在乎热闹和谈资,反正发生过激烈的枪战,这是事实! 这会儿,几女都没有注意到卢灿这话有什么特别,包括田乐群在内,她们都没发觉卢灿这么说的用意。等到明天,就知道这句话的威力——谣言满天飞。 金大福既要感谢卢家的出手相助,还要对外澄清事实真相,这个黄金旺季,郑家金大福势必错过不少机会,而卢家纳德轩珠宝,则依旧痛并快乐着。 听到与自家无关,房间中几女不约而同的庆幸地吁了口气。孙瑞欣靠在沙发上,嘟囔着,“香江这是怎么了?先是哄抢生活物资,接着哄抢黄金,这会儿又是枪战……” 是啊,这是怎么了?这个责任该谁来负? 卢灿又想起“人如蝼蚁,苟且而活”这句话,他心中有答案,却只能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百姓成为博弈恶果的最后承受者。 田乐群眉头皱了皱,踢踢孙瑞欣伸长的脚面,“欣丫头,你和阿璃去睡。我和阿灿再等一会,等田哥他们回来。” “不了不了,再等个二三十分钟,没事的。”温碧璃摆摆手拒绝,又笑道,“要不,我去冲几杯咖啡,都醒醒困?”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无眠。 事发大约十分钟后,大浪湾郑家老宅,已经入睡的郑家家主,被佣人的急促敲门声惊醒。 郑老爹年岁不算大,今年只有五十八岁,不过,他的身体算不上好,有着先天哮喘的旧疾,每到换季时就会胸闷咳嗽,最近两天太忙太累,因而,今晚他睡得很早。 正熟睡呢,被人吵醒,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好在他知道家中老佣稳重,非急事不可能打扰自己,略有不快的打开房门,“什么事?” “灯笼洲店面的送货车,被劫。廖经理来电话汇报。”佣人是岳丈周家留下的老人,躬躬身,将手中电话递过去。 郑老爹一激灵,伸手接过电话,“老廖,怎么回事?” 廖明乾是金大福珠宝安保卫队的经理,也是老员工。 “彤叔,刚接到波斯富街的电话,那边出事,打枪了……” 开枪了?这么严重?郑老爹一愣神,马上问道,“我们的人没事。” 不得不说,老一辈人经营有方是有道理的,郑老爹开口问人不问财,很有人情味。 “有两个员工,一个腿部中枪,另一个擦伤,生命应该无碍,我正往灯笼洲赶。” 郑老爹吁了口气,“什么情况?” “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他们说……有五个匪徒,两把枪,三把砍刀,趁着我们的人员在店面卸货交货的时候,冲出来要抢走货物箱,结果,一名安保队员想要反击,劫匪连开两枪,一枪打中腿部,另一店里员工子弹擦伤。我们的人,回了一枪,地上留有血迹,劫匪应该受伤……” “劫匪抢走箱子,准备离开,卢家的人也开枪了……” 郑老爹阴沉着脸,听着安保经理的汇报,听到这里,一惊,“等等,你说什么?卢家的人掺和了这起事件?” “卢家的安保经理田坤在现场……据他说,他们也是押运货品,刚好路过,以为是劫匪伏击,就开枪还击……当然,这有待查证。” 也不怨廖明乾有这种怀疑的念头,谁让田坤等人出现的太巧了! 郑老爹脸色很难看,他同样在怀疑,这件事中,有没有卢家的身影,毕竟,双方是直接竞争对手,对方是有嫌疑的。不过,直觉告诉他,卢家应该不会干这种蠢事。他想了会,直接跳过过程,“卢家出手……劫匪抓到没有?五人中,还有人受伤,连一个都没抓到吗?” 廖明乾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我接到店长电话时,还没有抓到,不过,卢家有两人,主动配合我们的安保,追了下去。” 郑老爹这会已经醒悟过来,刚才自己的要求有些不合理——深更半夜的,追捕持枪歹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放松语气,“老廖,辛苦你了,我稍后也过去。告诉大家,注意安全,追不上就算了,交给警察。” 临挂电话之前,郑老爹又想起一事,“老廖,你没联系玉春吗?” 对面的廖明乾噎了一下,心道,咋没联系呢?根本联系不上啊! 不过,他倒是知道郑玉春在哪儿,郑玉春身边的安保说,大少爷晚上在迪斯科喝醉了,邂逅一名美女,上了游艇,共度春宵后正熟睡呢,喊都喊不醒! 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廖明乾干咳一声后,说道,“大少爷应该在忙,没联系上。” 知子莫若父,郑老爹哪还不明白? 不过,这会没空琢磨这事,当下得搞明白,卢家在这次抢劫事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第267章 三十六计 不出预料,第二天,港岛报纸无不报道昨晚发生在波斯富街的枪战。 这起案件之所以轰动,不仅仅是因为现场八枚子弹壳,更因为港岛头号珠宝商、二号珠宝巨头,都介入其中,让这起案件,无形中多了几分遐想——两家的恩怨,早就有媒体披露过。 更何况,还有五名持枪的凶悍劫匪尚未被抓捕。 得益于昨晚等候在纳德轩小广场的两百名市民的口碑,多数媒体掌握了第一手确切信息,大多数报道,都对纳德轩珠宝的“见义勇为”表示赞赏和表扬。 当然,也有媒体在表示“合理的猜疑”——卢家也有对手,不是所有媒体都围绕卢家转。譬如极右媒体《本土新闻》,仇富媒体《热血时报》等等。 当然,这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郑家波斯富街店被抢,背后有卢家的影子,这样会收到律师函的,因而,只能质疑——为什么两家安保团队前后夹击,还被五名劫匪抢走货物,逃之夭夭? 还别说,这一观点独辟蹊径,真的有很多市民买账。 “阴谋论”素来最有市场! 事发之后,卢家和郑家,不约而同都不发表意见,面对媒体采访,几乎异口同声表示,静候警署重案组调查结果。纳德轩珠宝这边多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预料到纳德轩营销中心大厦会有很多媒体围堵,卢灿一大早就带着温碧璃,回到德银投资。 对于,为什么让劫匪逃走,卢灿也是有疑问的。 田坤对此解释是:昨晚押运的队员,一共五人,车上货物贵重,不得不留下三人看守,他安排两人,协同两名郑家安保成员,追捕下去,四追五,追捕力量不足是原因之一;又因为天黑、对方手中有枪的缘故,不敢靠的太近,以至于让这帮劫匪登上准备好的快艇,逃离灯笼洲。 不过,他很确信,至少有两名匪徒中枪,给警方抓捕犯罪嫌疑人留下线索。 其实,还有个原因,是阿木早晨分析给卢灿听的。 安保队员虽然有持枪证,但都是手枪,没有长枪。 安保队和香江警署配枪一致,都是标准的柯尔特pp转轮手枪。这种手枪的枪管与转轮之间有间隙,会漏气和冒烟,初速低,子弹飞出去十米远,就开始飘忽,想要在夜色中保持安全距离,还能击中对手,难度很大。更为关键的是,这种手枪口径小,威力不足,香江历史上就曾经发生过,一名犯罪嫌疑人连中十多枪还能逃之夭夭的先例。 回到德银投资大厦,卢灿就将这件事付之脑后。在这起抢劫案上,卢家真的问心无愧,所以,他索性全交给田坤去处理。 得知卢灿来办公室,安德烈踩着点进来,神采飞扬。 “你办公室没茶叶吗?整天到我这里蹭茶,像话吗?”卢灿见他自顾自地去找茶叶桶,然后心安理得地泡了一杯绿茶,忍不住调笑一句。 “怎么,我在德银投资帮你辛辛苦苦赚钱,喝你一杯茶叶很过分?”安德烈也不含糊,直接反怼回去,“过几天,我还得把你收藏的几瓶红酒给开了,不服气?” 卢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过几天,自己收藏的那些葡萄酒还真的保不住——期指合约到期,德银投资账面上又要多一笔收益。 见卢灿不理会自己,安德烈端着茶杯,坐到他对面,炫耀般笑道,“嗨,维文,你猜这次我们能赚多少?” 又是一个低俗问题。 卢灿很想甩给对方一句后世名言“我特喵对钱不感兴趣”,可又怕遭雷劈——后世的马哥说完这话没多久,生意上就频频遭遇不测:养生师傅被指骗子;红颜知己被控圈钱;指定接任者暴婚姻危机;敛财工具被限期重罚;企业更是遭遇恶评如潮…… 天道因果,人心可怕! 你不尊重不敬畏某些东西,它自然会远离你! 有关这次期指、汇率以及股票,卢灿一直很关注,每天都有人总结汇报,焉能不清楚?知道的事情,自然没必要细问,他跳开话题,“你昨天和霍斯见面,谈得怎么样?” 昨天,澳洲西农集团的总裁霍斯,来访德银投资,安德烈和王永斌接待的。 “真当我来蹭茶的?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呢。”安德烈坐正身体,说正事之前还不忘皮一下。 他的年纪不大,三十刚冒头,年纪轻轻就成为香江头号金融投资公司的执掌者,不知多少女性眼中的钻石王老五,性格活分着呢。 卢灿笑着抬抬手,“行了,说。” 其实,大概情况他已经知道,昨天王永斌电话聊过,不过,他还想听听安德烈的看法。 “我看霍斯不是不心动,更像谈判中的等待要价。” 果然,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判断,安德烈所得出的结论,与王永斌不太一样。昨天王永斌给出的结论是“谨慎乐观”。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谨慎乐观一词,听起来像乐观,事实上不乐观,是希望渺茫的代名词! 理由是基于西农公司的股份结构。 西农集团现有四个股份上十的大股东,二十二个零散小股东。 最大股东为原西澳农民合作社,总占股不到百分之十五,但话语权很重,毕竟,西农集团就是在西澳农民合作社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问题就出在这个西农社身上。 西农社是一家集体股份制企业,背后支持者为西澳州农业联合会。这是一个极左组织,特别保守,几乎不可能同意将事关西澳农民利益的西农集团,出售给“外国人”! 如果不取得农业联合会的同意,而拿下西农集团——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就需要面对这些顽固、守旧的农牧民和当地的小矿主们,随时可能发起的刁难! 基于此,王永斌不太赞同,直接入股掌控西农集团。 现在,安德烈给出的回答,明显要比王永斌乐观,卢灿自然想听他怎么说的,“理由?” “昨天和霍斯见面之后,晚上,八点钟左右,我给袁科伟打电话,约他来兰桂坊喝了一杯。他犹豫一会,最后答应了!” 卢灿一愣神,安德烈这家伙可以啊,竟然还懂得玩“内奸”? 这一点,王永斌没说,应该没有跟着去。 兰桂坊是香江最近几年兴起的酒餐厅,带动云咸街一带酒餐饮迪厅生意,很火,也是香江声名鹊起的一条花街,估计这家伙公私两便。 卢灿赞赏的点点头,笑着示意他继续说。 “他答应来赴约,我就开始琢磨怎么拉他上钩!”安德烈指指自己的脑门,挺兴奋的。 “我直接来个开门见山!” “见面后,我告诉袁,无论这次是否成功,最迟明年等西农集团上市,我们德银投资肯定要收购他的上市股份,至少会谋取一个董事会席位,而我们德银投资暂时还没有合适的董事人选。” 安德烈停顿了一下,卢灿大概明白他的套路——反间计! 以董事席位,换取袁科伟的情报……不得不说,安德烈脑袋瓜顶用。 虽然袁科伟是西农公司香江销售中心总经理,实际上,这家销售中心存在感很弱,实力也不算强。如果能调派总部担任更有话语权的董事局董事,为什么不干? 人性本就趋利。 安德烈陈述的内容,果真如同卢灿所猜测,在他承诺不用出卖西农公司商业机密后,袁科伟选择了“交安德烈这个朋友”。 他透露了西农集团上市背后的原因——准备收购澳洲零售公司科斯公司。 科斯公司是澳洲一家很有名的快餐连锁和超市连锁管理公司,旗下有零售商店一千多家。西农集团购买这家公司,就是为了解决农副产品销售渠道不足的问题。 可是,科斯公司与另一家叫做“迈尔”的餐饮公司正在商讨合并问题。 西农集团想要拿下科斯公司,只能发起恶意收购,而这,需要大笔资金为前提,为此,西农集团准备上市筹集资本,拟定释放25股份,筹集10—15亿美元的资金。 所以,安德烈认为,西农集团并非不缺钱,霍斯也不是不心动——不心动干嘛登门拜访?而是,霍斯希望得到更强有力的保证,同时,还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安德烈判断的有没有道理? 有关什么科斯、西农,记忆中根本就没有,也就无从参考,这就需要他发挥自己的决策能力。卢灿搓着手,琢磨了好一会,“安德烈,你可以继续接触,无论是霍斯,还是袁科伟,都不要中断。等康望他们从澳洲回来,我们再决定是否递交交易申请书。” 王永斌所说的“西澳州农业联合会”这个极左组织,卢灿不得不考虑——他们可能对英资不会表现出极左,但是对华资……还用猜吗? 不过,安德烈的“反间计”,还是很有价值,起码,己方已经知道西农集团上市目的。 “科斯……迈尔……?”卢灿嘀咕一句,抬头对准备出门的安德烈喊道,“安德烈,你给去西澳的调查组,康望他们打电话,让他们顺带着把科斯和迈尔这两家公司的情况,了解一下。” 说到谋略,华人甩西方人几条街! 如果西农集团为了收购科斯而上市,那么……德银投资有没有可能先下手,拿着这家公司,再去找西农集团合并? 此为三十六计中的釜底抽薪! 第268章 爷爷点醒 傍晚,香江重案组就“波斯富街抢劫案”,召开新闻发布会。 这次新闻发布会上,重案组指出两点: 其一,有关波斯富街劫案,警方目标锁定为西贡大圈。 很多人认为,大圈帮因为华裔多,所以就一定是华裔建立,其实,这个观点错得离谱。 提起大圈,不得不提起南越。 南越这个小国,战后的经历颇为坎坷,先是和法国打,从1945年打到1954年;法国打完和美国佬打,从1959年干到1975年;紧接着又和邻国开战,或激烈或零碎,打到现在还没停。 于是,难民潮一拨接一拨,不断乘船来港。 恰逢联合国在六十年代,推行第一收容港政策——难民乘船逃离本国后所登陆的第一个港口或者进入的第一个地区,都有义务接收难民。于是,香江成为接收南越难民的第一大地区。 港督府将难民营设立在今天的西贡,以及九龙深水涉一带。 可是,由于港府工作粗疏,将南越和北越的难民混居在一起,意识形态上的差异,再加上食物供给不足、医疗条件差……彼此双方争抢食物,争取生存权,导致难民营内打成一团,也间接培养出一批好勇斗狠之辈。 就在这一背景下,“大圈”这个后世被人称为“冲出亚洲第一帮”,诞生。 此后,又有受过穷、挨过饿的华人偷渡民,也被巡防署塞入西贡难民营,随着华人的不断加入,华裔势力在这一组织中比例越来越重,逐渐取代南越人成为领导者。 所以说,大圈,最早是南越人建立的组织,只是后来被华人取代而已。 八十年代初,大圈的根基,依旧还在西贡。 警方的判断很有道理——从灯笼洲开快艇,只要一个小时就能直达西贡。 警方宣布的第二条,则是排除纳德轩安保卫队的嫌疑,并对他们昨晚的及时出手,表示赞赏。 卢家没做亏心事,从一开始就不担心,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洗清冤情”的开心。 不过,有人表示很纠结,那就是金大福的郑家彤叔。 中环皇后大道中18号新世界大厦,是郑家新世界发展的总部,也是郑家产业的指挥中心。 彤叔抬头看了眼电视上的新闻,重案组的警官依旧在滔滔不绝,向媒体介绍着这起案件现场勘查结果……有点烦躁,撇了撇嘴——这帮警员,干饭第一名!纯嘴炮! 事实上,他在下午就接到警方的案情通报,知道结果。 讲真,彤叔对这一结果很不满意,既然知道犯罪嫌疑人在哪儿,你们怎么不去抓呀? 抓了好赶紧结案啊! 彤叔一代人杰,又怎会看不出新闻对纳德轩和金大福这两大品牌,所造成的正负影响? 长篇累牍的新闻报道,今天金大福珠宝的销售额,受这件劫案影响,较昨天低了很多,如果不结案,明天、后天,影响会更严重! 他期望快速结案,还有一个原因——香江这地儿讲风水,金大福遭劫,俗话说那是行煞——不走运,遇到恶神,纳德轩呢,不计恩怨,出手相助,那才是行善。 这个闲话要是传开,那才是最致命的——市民天然的趋善避煞。 所以,彤叔现在盼着警方赶紧结案,至于昨晚被抢的东西,能不能找回来,已经不重要! 横亘在彤叔心头的另一件愁事,就是如何“感谢”卢家的仗义出手。 卢家安保昨晚出手,虽然有误打误撞的成分,也没有留下劫匪,甚至财物都没能夺下来,可是,毕竟人家出手了。按照警方的推断,他们还间接救了波斯富街店的员工还有安保成员的几条命——当时金大福安保反击,如果不是田坤等人突然介入,这帮劫匪极有可能会报复性的将现场所有金大福的人全杀。 所以,郑家必须向卢家表示感谢。 可特喵的,这种道谢,让人膈应! 撇开两家商场恩怨不谈,单是这次劫案,纳德轩不仅收获口碑和赞誉,还收获了销售业绩!怎么看,都像纳德轩骑在金大福的脖子上,然后矜持地向四周挥手致意…… 膈应归膈应,不去更不成。 琢磨好一会,彤叔搓搓脸,下定决心——不仅要去,还要大鸣大放的上门感谢,这样才显得郑家心怀感恩,才有可能在这番口碑战中挽回颜面! 他拿起电话,拨到大浪湾家宅,与管家周叔聊了好一会。 放下电话后,彤叔总觉得好像漏掉什么事,想了想,偏偏又记不起来。 自己是不是也已经老了?彤叔摇摇头,烦躁地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到挂着电视的墙边,用力地摁下开关,将聒噪的电视关掉……世界清静了许多。 站在窗前,抻了抻筋,彤叔一眼就看见,一辆艳红色的法拉利跑车,从中环疾驰而来,然后在广场门前玩了个漂移,最后钻入地下车库入口…… 郑老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从昨天到今天,自己一直没见到玉春——郑家春的小名。这个名义上的总经理,竟然现在才来公司? 彤叔气得牙痒痒——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几天没回沙田大宅,今天抽空,与田乐群回老宅看看。一进院子,就看见保姆田妈抱着小石头站在门廊下迎接,小家伙在田妈怀中,呀呀叫着。 小家伙不错啊,几天没见,还这么热情? 卢灿挺得意,张开双臂,准备抱一抱肉墩墩的小石头。 结果,这小家伙呀呀叫着,躲开他的手臂,却向站在他身后的田乐群拍拍手呵呵笑。 等田乐群乐呵呵抱住他,小家伙搂着母亲的脖子,还在那蹭啊蹭的,一副陶醉模样。 这下,卢灿傻眼,合着,小家伙是在欢迎他亲娘而不是自己这个老子?气得他伸手在小石头的胖脸上捏一把,“白眼狼!” 保姆田妈低头憋着笑,田乐群却忍不住咯咯的笑将起来,很自得。 卢嘉锡听见声音,从大厅出来,见到这一幕,笑笑,问道,“阿欣和阿璃没回来?” 田乐群抱着孩子轻轻晃着,“她俩今晚帮忙统计,回不来。就我和阿灿回家看看。” 卢嘉锡点点头,又对田妈示意,“小田,你告诉边婶,晚餐多准备点。” 等田妈走后,卢嘉锡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有关昨晚波斯富街抢劫案,不仅媒体觉得事情有些“赶巧”,沙田大院这边,也觉得有些“诡异”——无论怎么看,纳德轩都是这起抢劫案的最大获利方。 本着“谁获利谁有嫌疑”的推理原则…… 卢家一干老人,当然相信卢灿不会干出这种傻事,可他们依旧担心,别人把这把火引到卢家头上! 可最近几天卢灿和田乐群都住在港岛,沙田大院这边还不太清楚事情内幕,尽管卢灿打电话说过,可电话中又能说多少内容? 这不,卢灿一回来,卢老爷子就支开佣人询问。 田乐群主动接过话题,笑着解释,“爷爷,昨晚的事情,和我们家真没关系,就是田哥押货车,凑巧碰上,以为伏击我们家车子,然后还击。真正说起来,连出手帮一把都算不上。” 前面的开枪还击,不算帮忙,那是田坤误会,错有错着,“可能”救了金大福的人。后面派两人追捕,才是真的帮一把,可这帮一把,啥效果没有。 卢嘉锡笑笑,“我当然知道这是和我们家没关系,不过,我们不得不防备,别人瞎想。” 卢灿有些疑惑,“下午警方不是定性了吗?” “案件定性和我们家防范,也不冲突啊。” 见卢灿还不理解,卢嘉锡抬起手指,笑着朝他点点,“警方将嫌犯定在任何组织,包括你舅舅,我都不担心,但是,圈定大圈帮,我们卢家就得提防一点。” 这话怎么说的?卢灿真的听不懂,与田乐群面面相觑,张嘴问道,“为什么?” 卢嘉锡特别看了看田乐群,“阿欣,我们是一家人,接下来的话,你也别多心。” 他又扭头看看卢灿,“阿灿,你们再想想,你田哥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从飞虎队退役?” 田乐群呆立当场,卢灿脑袋中则是电光火石……我去!还真得提防! 田坤退役的原因,前文提过一笔。他是飞虎队老成员,之所以退役,是因为在负责处理完“汇丰号难民船事件”后,认为港府处置有问题,选择自动退役。 别忘了,“汇丰号难民船事件”,就与南越难民有着最直接关系! 换而言之,就是与“大圈帮”有很大干系! 再回顾“汇丰号难民船事件”。 1978年12月23日,注册于巴拿马的汇丰号货船,装载有300多名南越难民,准备入港。被香江海防拒绝,其理由是,汇丰号的预定停泊港为高雄,理应继续航行,不应该将难民甩给香江。 汇丰号船长则宣称,船上难民不允许货轮继续航行,必须泊岸香江,否则会将他杀死。 双方僵持了将近一个月。 期间,港府曾计划用拖船将货轮拖至公海,让船继续航行到高雄,或派海军上船,控制汇丰号,然后将船驶到高雄。因为诸多原因,这两条计划,都没有实施。 一个月时间内,汇丰号上缺粮缺淡水缺药品,导致7人死亡,五十多人病倒…… 最终,迫于庞大的舆论压力,港府无奈答应,让汇丰号停靠,难民上岸。事后,有港府工作人员披露,港府认为将汇丰号扣留海上可以对难民起到阻吓作用,而不是其它原因。 这一个月时间中,田坤带领飞虎小队成员,全程在汇丰号上看押这些难民,以防止他们动乱。 事件之后,田坤辞掉薪酬丰厚的飞虎队核心骨干——小队长一职。 虽然田坤从来不说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可是,他朋友都知道,不外乎同情南越难民悲惨遭遇,不满港府作为……诸如此类的理由。 如果有媒体或者有心人,将田坤的这件事翻出来,再与昨晚劫案的嫌疑犯“大圈帮”联系,还有……两家安保队员夹击都没能拿下劫匪的事实……彼此关联…… 太可怕了,田坤跳进海里也洗不清!不对,应该是纳德轩珠宝,跳进海里洗不清! 卢灿生生打了个冷战,要不是爷爷心细,自己还真真没想到这些! 第269章 彤叔谢礼 孩子交给田妈,卢灿与心事重重的田乐群上楼洗漱。 往常办事极为利索的田乐群,今天表现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拿洗面奶当牙膏挤,被卢灿一把抢过,搁在洗浴台上,笑道,“田姨,你这是打算给牙齿做美白?” 往日卢灿的这种行为,肯定要遭受小粉拳,可今天,田乐群怔怔的,搂着卢灿,最终还是憋不住,“阿灿,你说……你说田哥是不是……?” 没说完,但她想说什么,卢灿很清楚。 讲真,卢灿也有些怀疑,当然不是怀疑昨晚抢劫案田坤参与其中,这肯定不会,他怀疑的是田坤是不是认出昨晚抢劫案中的某一人…… 这是有可能的。 疑点出现在昨晚田坤只安排两名队员下车追击嫌犯,而他自己却没去。其实,枪战之后,那条街反而是最安全的,逻辑上,不需要三人押车,多派一人参与追击,完全没问题。 当然,三人留守,本质上也没有问题。 就在于选择。 可田坤偏偏选择了对押运最保险,对追击嫌犯最无效的一种。 不得不令卢灿心生怀疑。 当然,这种怀疑也只能压在心底,连田乐群都不能说,毕竟,田坤是她的远房堂哥。 卢灿伸手捏捏田乐群的鼻子,“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田哥这几年在咱卢家都做了些什么你不清楚?咱家珠宝店铺货物押运、银行钞票归库、矿石运输、虎博安保,哪一样不是田哥辛苦安排?说居功至伟,不为过。” 田乐群想了想,确实如此,忽然发现卢灿的手在自己鼻子上作怪,一掌拍掉,丢给丈夫一双白眼仁,“拿开,整天没大没小的!” 她担心的不是田坤有私心,而是担心爷爷和丈夫对田坤有意见……丈夫这么说,她放心许多。 夫妇洗浴完毕,下楼晚餐。 最近几天,供货紧张,王鼎新和王大柱父子,都在工厂盯班。 孙立功也不在,他和谭乐今晚在薛家那边喝酒。因为薛颠的关系,他将薛颠的后人接到香江,薛家对孙老爷子自然不错,像伺候长辈一样,相处的很融洽。 饭桌上,只有卢嘉锡爷孙,还有田乐群,以及坐在儿童高脚椅子上独占一方的小石头四人。 卢家饭桌上规矩不严格,卢嘉锡问了问最近几天纳德轩的生意情况,忽然又想起一事,停下筷子,“明天上午,渣打银行辛国元要过来,阿灿,你上午有空吗?” 辛国元拜访卢家,自然是为了那晚酒会上说的黄金一事。 “明天上午呀……”卢灿迟疑了下,明天上午还真有事。 自由港公司与米米卡铜矿新一轮谈判已经开始,排除亚开行的贷款因素,双方条件已经无限接近,只是,自由港公司亚洲区总裁莫扎卡-阿米佐约突然又提出,想见见卢灿。 这不,在阿尔达汗的陪同下,他们今晚半夜抵达,卢灿原计划安排在明天上午见面。 卢嘉锡马上摆摆手,“有事?有事你忙你的,我和辛国元聊聊。” “自由港亚洲分部总裁阿米佐约今晚抵港,明天上午得见一见。”卢灿歉意的笑笑。 卢嘉锡也知道米米卡铜矿收购自由港旗下的艾特伯格铜矿一事,“米米卡铜矿谈成了?” “还没,不过,第五轮谈判已经开始,这一轮应该有结果。” 老爷子哈哈一笑,“看来,咱家要扩建地库啦。” 所谓地库,就是工厂那边存放翡翠老料、金块、克拉钻的保险库。 一家人正聊得开心呢,边叔急匆匆走进来,“老爷,少爷,少夫人,郑家的管家周福泉,替郑家家主送来拜帖。” 卢嘉锡一愣,遂即放下筷子起身,随手拿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哦?人呢?” 卢灿和田乐群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郑家家主彤叔要上门拜谢?这个礼,有点重啊。 要知道,郑家在香江,位列前五的家族,且与卢家关系算不上好。为了昨晚的劫案这么点小事,他亲自登门道谢,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边叔躬躬身,“我安排他在客厅喝茶,就赶过来汇报。” 卢灿起身打算跟过去看看,卢嘉锡摆摆手,“你们陪石头吃饭,我去看看。” 陪石头吃饭?这话说得,自己夫妇是工具? 卢灿翻了个白眼,田乐群低头吃吃笑着,只有那小屁孩,拿着汤勺在碗中瞎搅和,啥也不懂,听到“石头”一词,习惯性抬头,对着老太爷嘿嘿傻笑。 对于小石头,卢灿现在已经有些头疼,无它,家中一帮老人和女人,对这孩子宠上天。 以后该怎么教育? 卢灿晃晃脑袋,驱走稍显遥远的念头。 约莫十分钟,卢灿和田乐群已经吃完饭,围着小祖宗给他喂食,卢嘉锡进来了,左手拿着一张红色拜帖,右手拿着一只长长的纸匣,一看就知道是装古画的匣子。 “彤叔说什么时间过来?”卢灿伸手接过爷爷手中的东西。 “说是明天上午九点……”卢嘉锡有些无奈,事情都凑一堆了,明天上午辛国元也要来,指不定就要撞车,总不能让郑家家主坐一会就走? 确实有点烦。 卢灿将拜帖翻开看了眼,上面的文字很客气,大意是为了感谢卢家的出手,明天上午九点来卢家拜谢,多有打扰之类的客气话。 “爷爷……我琢磨着,这事郑家办得太郑重,传出去对我们家,不太好听,毕竟,咱家也不算帮上什么忙。要不,您给彤叔去个电话,约他明天去陆羽茶室吃早茶?这样也不耽误辛国元的事。” 这是卢灿刚才饭桌上想到的对策。 郑家登门道谢,有“秀”的嫌疑,会抬高郑家“知情知义”的形象。 但是,这不是现在的卢家所希望的,事情关注度越高,田坤那边的“隐患”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卢家希望低调,甚至媒体别在关注这件事最好。 因而,不如主动邀约郑家家主吃早茶。 卢嘉锡盯着孙子秒,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他指指画匣笑笑,“那……这东西,可就别指望啰?” 人家登门拜谢,收人礼物很正常,要是约早茶,再收礼就不合适。 “什么好东西?”卢灿被老爷子勾出兴趣,将画匣抽开,露出丝绸捆绑的画轴。 卢嘉锡逗了小石头一下,又坐回座位,继续未曾吃完的晚饭,“倪云林的《烟雨过石湖》,我看着像真品,你也瞧瞧。” 卢灿惊诧道,“《石湖图》?还真有这幅画?” 在古董字画方面,卢灿绝对见多识广,很少有让他惊讶之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关倪瓒的《石湖图》究竟是否存在,业界一直有很大争议。 倪瓒倪云林,元四家之一,其人在中国书画界赫赫有名,玩收藏的应该没有不知道的。 这位老先生,素有“诗第一、书法第二、画第三”的评价,最绝的是,这位老先生经常“诗书画”相合——他喜欢在作画的时候为画作配诗,或者说,他为了自己的诗句,配画! 石湖是苏州古城西南的一个湖泊,景色非常优美,素有“杭州有西湖之美,苏州有石湖之胜”美誉。倪瓒倪云林是无锡人,非常喜欢石湖,他生前曾经写过《烟雨中过石湖三首》,流传后世,。 可是,老先生竟然没有石湖画作流传下来……依照倪瓒的性格,这几乎不可能。 要知道,他可是一口气写了三首诗,就没能留下一幅画? 于是,有人猜测,倪瓒应该有《石湖图》画作,只是没能传承下来。 杠精不分年代。 很快就有人反驳,如果有《石湖图》,为什么没见记录? 要知道,有关倪瓒的文字记载很详细,很多逸闻趣事流传下来。 譬如差点被张士诚打死,有人求情,张士诚放他一命时,结果他马上说张士诚“开口便俗”; 又譬如他看中一名女姬,让女姬洗了一晚上澡,结果到天亮,他还觉得对方不干净,啥也没干成——倪瓒有着非常严重的洁癖。 又譬如他的死因传说——朱元璋看不惯他的执拗和自视清高,将他扔进粪坑淹死。 诸如此类的事迹很多,又怎会没有《石湖图》的消息? 想想也有道理。 在见到这幅画之前,卢灿也归属于“杠精”行列,可爷爷开口说“可能是真品”不得不让他重视——卢嘉锡的鉴定水平虽然比不上虎博的那些大拿,但肯定比一般鉴定师要强,尤其是在字画文房等方面,有着相当高的造诣。 卢灿将画轴从纸匣中抽出,看了看轴头,黄牛角材质,纹路有些像玳瑁;头轴为松木杆,包边;轴长一米,薄装,从卷层测算,画幅长约一米五。 苏装,有些年头,不算什么高端装裱,如果是真品,应该是是二三十年代重装品。 解开轴中的丝绸系绳,将画作摊开。 缓缓将画轴推开,首先露出标准的倪氏“勾楷”题诗——倪瓒的楷体习惯用勾。 “烟雨山前度石湖,一奁秋影玉平铺。何须更剪松江水,好染空青作画图。” 虎博中,收藏有将近十幅倪瓒的作品,卢灿看了眼字体,就能确认,这是倪瓒亲笔所书。 好东西! 难怪爷爷把这幅画拿给自己看……这又是一幅小镇馆! 还真是纠结呢。 第270章 两顿早茶 卢家还是要脸面的。 倪瓒的《烟雨石湖图》虽然很好,可还不值得拿卢家的颜面来赌——媒体真的因为郑家家主拜会,而将劫案联系到田坤身上,并最终发现什么,卢家撇不开干系。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卢嘉锡还是带着这幅画,前往与彤叔约好的陆羽茶室。 不过,卢灿还是拍下两整卷这幅画的照片,整体与局部都有,足以让虎博存档并研究。 送走老爷子之后,卢灿又回到楼上房间,田乐群醒了,还没起来,她这几天太累。卢灿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她还小女人般的拥着被单赖床。 没关系,有大杀器。 卢灿嘿嘿一笑,去隔壁的小石头房间,将迷迷糊糊中的孩子连同被褥一块抱起,快步回房间,塞进她怀里。田乐群顿时傻眼,这是啥操作? 瞪了卢灿一眼,又将儿子搂住,哼哼唧唧说着他爸爸的坏话。 和妻儿温存一个早上,年轻人,终究属于事业,温柔乡也得让位。 卢灿先出门,前往金九龙酒店。这家酒店算不上高档,但是有日式汤浴,泰式按摩、桑拿蒸房、印度推油什么的,内容很丰富,男人都懂得。 昨天阿尔达汗陪同阿米佐约抵达香江的时间很晚,卢灿让阿木去机场接机,阿尔达汗这家伙,直接拉着阿米佐约来这里做个全套大宝剑。 敲开阿尔达汗房门时,他还穿着睡袍,一副黑眼圈,屋内还有女人的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个。 卢灿自然不会进去,站在走廊门口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就不能节制点?” 阿尔达汗揉揉眼睛,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意思很明白——你还说我?我可是偶尔一拖二,而你家里已经固定了三,外面还有两。 卢灿被他的眼神撩得火起,抬脚是一下,“爱听不听!那老头呢?哪个房间,我去打个招呼。” 问得自然是莫扎卡-阿米佐约,这位自由港亚洲分部总裁,今年将近六十岁,称他老头没错。 阿尔达汗耸耸肩,指指对面的房门,又笑道,“你当我愿意呀,我这可是舍命陪……人家就好这口,莫扎卡的花名,在新几内亚岛出了名,连黑炭妹子都下的去口。” 说着他啧啧感叹,似乎想起什么肉麻的事,打了个寒蝉。 我去!这个老头牙口这么好?南太平洋的土着妹子,卢灿见过,那真是黑瘦干亮。 阿尔达汗敲敲对面的房门,很快,有人开门,一位身上裹着睡衣女人。阿尔达汗对她摆摆手,“叫阿米佐约先生起床,他要见的人来了。” 女人离开,不一会,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出来,白人,个头挺高,也挺壮实,只是,挂着一双大眼袋,眼泡浮肿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好看。 房间传来两个女人对话,六十岁竟然还这么拼……啧啧! “哦,你一定是维文卢!实在太年轻,了不起!”老头有点自知之明,没上来拥抱什么的,站在门内对卢灿点点头后,又笑道,“真是抱歉,我还没有洗漱。” 听口音,有点拉丁味儿,应该是西班牙殖民者的后裔。 卢灿笑笑,“是我打扰了。我在楼下定了餐桌,打算请阿米佐约先生尝尝香江的特色早点。” “谢谢你的好意,等我十分钟。”老头抬抬手,笑着感谢。 卢灿对他笑着摆摆手,门再度关上。 阿尔达汗打着哈欠,准备回房间洗漱,被卢灿一把拉住,“你小子还没告诉我,这老头特别要来见我,有什么事情要谈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尔达汗耸耸肩,“艾特伯格铜矿被收购,这个老头子就没了工作,美国总部估计也没他的位置,极有可能就这么退休。” “我琢磨着老头子管理矿口一辈子,经验还是有的,我们在加拿大太子岛的钻石矿,不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管理人员吗,我就顺嘴一说,哪成想,他还真的没有拒绝,而是提出想和你见面聊聊。” “这不,我把他带来给你看看合适不合适?另外,他只要答应去加拿大就职,我们收购艾特伯格铜矿的进度,肯定能加快,你说是不是?” 晕!阿尔达汗竟然打这主意? 讲真,卢灿对莫扎卡-阿米佐约的印象说不上好——六十岁的人还干这事,怎么看也不像正经职业经理人呐。不过,他也能理解,这是欧美人的风格——只要不干扰到工作,私生活什么的,公司根本不会过问。 卢灿抬抬手,示意阿尔达汗去洗澡,这件事,他需要琢磨一下。 从楼上到谈餐厅的途中,卢灿仔细分析一遍,还别说,阿尔达汗这小子的做法,还真不赖。 自己手下的各家企业,缺人才缺得厉害,金融和珠宝方面还好一些,航运和物流方面的专才较缺,化工和矿产管理方面的人才急缺——如果不是人才欠缺,高雄化工产业园和裕廊化工产业园,又怎会只投资监管而不委派自己的人去管理? 莫扎卡-阿米佐约虽然年岁大一些,同样,他的经验同样实打实。年轻时就在智利sado铜矿担纲项目经理,印尼的艾特伯格铜矿,更是在他手下一点点建成,矿产开发和管理方面,绝对一等一的熟悉。这样的人才,正欠缺。 不过,卢灿不打算将莫扎卡-阿米佐约送到北极圈那冰天雪地中,澳洲更适合他的发展。 新几内亚岛与澳洲距离很近,德银投资打算投资澳洲矿产,需要有人负责——至于安德烈答应的袁科伟,毕竟偏农业,在矿产开发与管理方面,弱一些。 至于董事局席位……澳洲投资计划开始之后,职位多着呢,将袁科伟和阿米佐约错开就行。 在餐厅等了约莫十多分钟,两人下楼。 此时的阿米佐约西服领带,头发梳理得很齐整,有几分商场老狐狸的味儿。 他与卢灿抱了抱,“嗨,维文,见到你很高兴。” 卢灿也拍拍他的肩膀,“是啊,闻名已久。” 可不是嘛,米米卡铜矿与艾特伯格铜矿之间,打了一年多的仗,双方的安保队员甚至还为之送命,虽然不是双方亲自动的手,可命令绝对是他们三人下的。 自由港公司那边死了七个,米米卡铜矿也死了两,如果从恩仇论来说,双方应该不共戴天,可是,现在这三人坐在这里谈笑甚欢,甚至卢灿和阿尔达汗还想要将对方拉拢过来…… 只能感慨,社会底层的命,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卢灿并不认为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蜕变成一位合格的资本家——没有明确的恩仇论,更趋向于利益至上! 很多人可能看不惯这一点,可是,注意观察就明白,这些残酷的事却在身边经常发生! ……………… 与此同时,陆羽茶室这边,卢嘉锡的早茶,已经接近尾声。 吃早茶的并非两人,还有彤叔的儿子郑家春,在旁边服务。 郑老爹带儿子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儿子与卢灿之间的那点恩怨,通过这次会面,当场化解,可是,他没想到卢灿根本就没有出现。 今天的早茶会,郑老爹心情不算好。 昨天卢家突然改变他的拜访计划,当场破了他的局——他确实有意向借登门感谢来刷一刷郑家的形象,可是,对方似乎识破了,无奈之下只能接受卢嘉锡的提议。此为其一。 另一个原因就是卢灿没有出现在早茶会上,这让他很失望。 香江人都知道,卢家老太爷虽然是名义上的家主,可事实上,也仅仅是“名义”,卢家能快速崛起,卢灿那个妖孽,才是关键。 他也想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妖孽,可是,对方竟然没有出现,让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好在卢嘉锡态度不错,温文尔雅,餐桌上,他言谈中还隐隐透露着两家可以联手的意思。 纳德轩珠宝可以与金大福珠宝联手? 这件事关系重大,郑老爹得好好琢磨。 老大和老二联手,绝对能将一干本土小弟全灭,两家独霸香江珠宝市场,听起来似乎很诱人,但是,郑老爹却不敢答应。 原因很简单:假如两家一统香江珠宝市场之后,势必会形成双雄争霸的局面,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能和平共处,这几乎是肯定的,当纳德轩的屠刀落在金大福的身上,谁会来帮助金大福? 虽然他很自信金大福珠宝未必会比纳德轩实力弱——卢家有翡翠矿,郑家也有,卢家有金矿,郑家也不缺,卢家有钻石,郑家也有南非钻,纳德轩产品设计新颖,金大福口碑好五十五年老品牌……谁比谁差么?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扛不住纳德轩的屠刀,靠那些洋品牌? 这很不现实! 可是,要让郑老爹当场拒绝,他又有些舍不得——两家联手垄断香江珠宝市场的诱惑,委实太大。因此,他需要好好思量,权衡利弊! 瞥见儿子在旁边一副想要发表意见的着急模样,郑老爹眉头微皱,抬抬手,示意他去前台结账。 郑家春悻悻地起身,却被卢嘉锡喊住。 “老郑,今天说好了,我请,家春,你坐下!”卢嘉锡笑着压压手,“我来的时候,已经在前台签字了,回头再安排人给店家送来。” “是我郑家聊表谢意的,哪能让您请?”郑老爹笑笑,又对着儿子瞪了眼,“还不赶快去!” 父命不敢违,郑家春出门。 一餐早茶,百十块钱的事,卢嘉锡也没再坚持,顺手将放在座位旁边的那幅《烟雨石湖图》拿到桌面,笑道,“老郑,你看,纳德轩的人其实没帮上什么忙,无功不受禄,这幅画太珍贵,你还是带回去。” 说着,把画匣往对方面前推推。 卢嘉锡也很有心机,像这种还人家礼物,最合适的做法就是让司机或者管家,私下送给对方,他这么大鸣大放地摆在对方面前,其实,就是想利用要面子的心理……看看能不能买下来! 没错,是买!如果对方坚持要送,他是不会收的。 果然,彤叔眉头一皱,“老卢,你这就有些看不起人了,一幅画而已,还回来什么意思?” 第271章 烟雨石湖 “姑苏城外短长桥,烟雨空蒙又晚潮。载酒曾经此行乐,醉乘江月卧吹箫。六月七日风雨中,茂异携酒肴相饷于烟雨楼中,因写烟雨石湖并题绝句三首。云林子瓒。” 张博驹老爷子左手将老花镜往鼻梁上顶了顶,右手从画幅上撤回来,扶着腰直起身,又回头对饶老、福伯、王季迁等人笑笑,“笔锋简远萧疏,枯淡清逸,古淡天真,有晋宋风气。单从楷书题诗和画幅结构,来论,我看好这幅画为真。老王,老饶,你俩也上上手。” 王季迁主攻明清字画,但倪瓒哪能不熟悉?饶老学博且广,字画鉴定同样擅长。 刚才张博驹在鉴定时,他们已经在旁边看了许久,心中已有大概论断,也想彻底论证,因而这会儿,也不谦让,两人各占一边,详细观摩。 倪瓒这人才气纵横,但偏偏骨骼清奇,性格怪异,很自然的也就带到他的作品中,无论是诗词还是字画,风格非常鲜明,不难鉴定。 饶老和王老,两人的鉴定,既有相同又有不同。两老不约而同的先纵览全图及诗文、题文,这是看整体风格,以及画幅的和谐度。 所谓和谐度鉴定,指的是观察整幅画是否“浑然如一”,其实也是一种感觉鉴定——有过修补、局部作伪,或者修缮过的古画,某种程度会呈现“不那么顺畅”直观感觉。 这需要多年经验的积累。 看完大局之后,二老的鉴定手法,差异明显。 王季迁王老,拿着放大镜,逐个检查钤印以墨色,偏于印押派鉴定手法;饶老则着重诗文以及画作的笔锋转折,偏于风格派鉴定。 福伯环抱着胳膊,站在两人身后,微笑不语。讲真,论起古画鉴定,他还真的不如眼前这三位老先生,他的长处在杂项,所以也就不急着上手。 张老已经摘下眼镜,好整以暇的站在卢灿身边,“这幅画哪儿来的?” “前几天不是冒出金大福被抢一案嘛,这不,郑家彤叔为感谢纳德轩的出手相助,派管家送拜帖,带着这幅画说是聊表谢意……”卢灿笑着说道。 这件事,这几天媒体疯狂报道,几老都知道。 没等他说完,福伯回头看看卢灿,笑笑问道,“那你……就收下了?” 卢灿连忙摆手,“哪能?一点小恩小惠,哪敢当这等大礼?我家老爷子当时就给郑家彤叔回电话,约了在陆羽茶室吃早茶。今天早晨,为这幅画,两人拉扯半天,最后,我爷爷让边叔上午去劳斯莱斯店,提了辆rnie敞篷,给郑家送去,说是给郑家春的初次见面礼。” 福伯点点头,没再继续询问。卢嘉锡这事办得妥帖,以物换物,或者说接受馈赠并回礼,可能存在价格差异,但外界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事实上,卢灿也没想到,爷爷竟然用这种方式将画作拿到手……呵呵,姜是老的辣! 王季迁老爷子率先抬头,朝身后笑笑,“这幅画,我倒是看真。不过……很奇怪,这幅画作上有白文长方印“自怡悦”,有陆平、袁华、赵俞、知白道人四家印,怎么会没有文字留表?还有,这个‘春斋’朱文圆印,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哪位藏家?老张、老胡,阿灿你们知道吗?” 有疑问,当场提出,王老不以为耻,即便阿灿比他辈分年纪都要小很多。 这时,饶老也直起腰,接话说道,“我也看真……至于你说的‘春斋’……是不是朝鲜或者东洋人的收藏印?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幅画作,为什么没在中原留表。” 王老恍然大悟,张老和胡老不约而同点头,赞同饶老的判定。 卢灿打了个响指,几位老爷子,真的牛! 三言两语,就把这幅画的传承路径摸清楚! 他也是因为知道彤叔从哪儿买来的这幅画之后,才找到线索的。 王季迁王老看看卢灿,手指朝他点点,笑道,“这小子一定知道!在这消遣我们呢!” 这个罪名可背不起,卢灿连连摆手,“哪敢呢,毕竟是一幅存在争议的画作,请您几位给过过眼,把把关。听您们这么一说,我算是放心了。” 他又指指这幅画,“这件作品是彤叔十年前从大阪买回来的,一看就知道经过精心保管,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一直在东洋传承?” “再看看黄牛角的轴头,还有略显粗糙的苏工装裱,怎么看都不想中国收藏家的风格。” 这句话啥意思,几老都明白——只要稍有收藏知识的中国收藏家,得到这幅画后,绝对会尽最大可能,用最好的材料,精心装裱,而不是这种略显敷衍的态度。 从装裱上一眼就知道,藏家对这幅画的价值并不了解,只是找了个装裱艺人弄了弄。二三十年代,苏浙沪前往东洋的华人可不少,这种粗疏的装裱艺人,并不缺。 “因此,我去查了查资料。没想到,这位春斋先生,在东洋挺有名气。” “原名林春胜,本名恕,号春斋、鹅峰、向阳轩。他父亲林罗山是江户时代初期,东洋着名儒学家、朱子学者。而他自己,也是当时颇有名气的儒学家、史学家,还世袭担任过德川幕府的儒官,专门给幕府将军德川家纲,讲解四书五经。” “这幅画,应该一直在林春胜家族传承,保管的还不错。中间可能原装裱出了点问题,又在二三十年代找人重新裱过,然后……”他笑着摊摊手,“被彤叔十年前凑巧买回来。” 卢灿将‘春斋’的谜底揭开,基本上就能解释这幅画作为什么没能“留表”。 广义的留表,就是指被文字记录在册。 在古董圈的留表,则是指被记录在文物志或者纪实类文体中的古董名录。文物留表,对于后世文物鉴定工作,有着重大意义。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宋代的《宣和画谱》。 《宣和画谱》计二十卷,成书于北宋宣和庚子(1120)年,书中共收魏晋至北宋画家231人,作品总计6396件,为后世研究高古画作,提供重要参考依据。 元朝弥乱,明初纷争,文物留表工作相对散乱,《烟雨石湖图》没有被记录在案,完全可以理解。明朝中后期乃至清朝,文物留表工作再度被文人重视起来。 《烟雨石湖图》这幅画,极有可能在元末明初之际,就流落到东洋,很快被林春胜家族收为私藏,中原的文物留表,自然也就没了它的记录。 谜底,就这么简单。 众人恍然…… 福伯带着这幅画作去备档,然后安排清洁,再进行重新装裱,最后,择机对外公展。 饶老和王老都很忙,相继离开。 卢灿陪着张老度着方步,走在虎园中。 夕阳下,老先生白发格外的刺眼,搭在卢灿胳膊上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老爷子上次住院之后,就有点帕金森先兆。 老爷子这次来香江之后,卢灿不放心,又让明德医院给重新检查过一遍。 老爷子肺部有造影,属于矽肺类病属,应该与常年吸烟有关,和孙老爷子当年的病情差不多,需要慢慢调养。 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爷子生理机能衰退的厉害。他的整体健康指标,要比上一次全面检查时的数值,下降得太快太多,新陈代谢功能跟不上衰老的速度。 最为明显的表症,就是帕金森,这是人体神经不再受脑神经控制的先兆。 虽说这是人老之后,免不了要接受的局面,可是卢灿心中依然难过。 这一话题,当然不能跟老爷子说。卢灿净挑一些开心的话和老爷子聊,“张老,有关古师兄的消息,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张老搭在卢灿胳膊上的手掌一紧,“哦?他在哪儿?” “应该就在斗门镇。”卢灿笑笑,“霍家的女婿,就是我嘱咐他帮忙打听消息的刘玉伟,昨天给我电话,说是那批货出自斗门镇不算远的龙坛、露山一带,他过几天回斗门,会择机走一趟龙坛露山,看看能不能找到更确切的消息。” 老爷子吁了口气,拍了拍卢灿的胳膊,“阿灿……你有心了。” 卢灿笑笑安慰道,“人安全就好。这次刘玉伟回斗门……要不,您老写封信,我让他带上,假如遇到古师兄,直接交给他。您看怎么样?” “诶,诶!我俩这就回办公室!我写张纸条,让他看见之后来香江!”老爷子很高兴,并没有意识到这张纸条带来的隐患。 卢灿聪明一世,却在今天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后悔很长时间。 张老的纸条,确实通过刘玉伟,交到张盛手中,只是,张盛在拿到纸条后,交给的对象却是休贵头!休贵头私自拆开信件看了全部内容…… 古元是休贵头精心圈养的摇钱树,甚至还将族妹贴进去,又怎甘心放人离开? 他不仅烧了这封信,还以安全名义,将古元及作伪工坊,转移到更隐秘的地方。 不仅如此,休贵头还将张盛这条出货线,直接砍断,为再次寻找工作,增添无数难度! 真真是横生波折! 第272章 超级分红 十月下旬,卢家资本系的第一批月度期指合约进入兑付期。 收获的季节到了! 喜讯,依然由香江开始,然后大阪、北市,一个小时后是新加坡、吉隆坡,七个小时后,是伦敦和巴黎,十二个小时后,是芝加哥和纽约。亚洲这边,受益者主要是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以及其它参股银行或基金,欧美则是大华银行与菲利普基金。 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有一份结算传真,送到温碧璃手中,传真纸不备档,就被她直接送进旁边的卢灿办公室。看着上面一长串的数字及简要收益分析,温碧璃也算见多识广可依旧暗自骇然。难怪卢灿要求今天的传真机,她亲自接,这可是卢家最高机密之一。 卢灿办公室还有一人,就是被留在香江的阿尔达汗。 阿米佐约回新几内亚岛,有他做内应,米米卡铜矿谈判组长卡尔顿,应该能轻松拿下这次并购。于是,卢灿将阿尔达汗留下来,除了要这小子养养身体外,他也想和阿尔达汗聊聊分红。 没错,卢灿打算在年底之前,就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进行一次分红。 德银投资成立两年,大华银行被卢家掌控也将近两年,虽然股东们都很清楚,这两大金融机构很赚钱,但实质上的分红,一次也没有举行。 账面上的数字,永远都是空的,所以,趁着这次获利巨丰,卢灿打算让股东们开开心。 ——分红! 全面分红! 菲利普基金要分红,大华银行各家股东也要分,德银投资同样分红! 菲利普基金康丁制定了一套分红模式,已有惯例,卢灿不干涉,只等着收钱就行。可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却不行,怎么分,得要商量。 虽然这两大机构,他可以一言而决,但是,阿尔达汗的股份占比同样不低,无论是出于尊重还是正常合作,都有必要提前与对方说一声。 因此,他将阿尔达汗留在香江。 阿尔达汗对分红无所谓,他有钱,卖东南亚挖出来的黄金、南美金币的钱还多着呢。卢灿说分红,那就分呗,谁还嫌钱多烫手? 一副吊儿郎当没意见的模样,让卢灿想踹他。 不过,那是早晨。 现在,这家伙的模样非常有意思,面红耳赤,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拿着铅笔在纸上画着。他在核算一张张传真纸上的数据,最简单的家法和乘法,然后算他能分多少…… 卢灿同年龄段朋友不少,包括众多同学,可现在,却和阿尔达汗这家伙越走越近,最主要原因就是阿尔达汗性格很粗豪,不拘小节。 当年卢灿拉他创立菲利普基金,当时两人的交情只能说一般,可是这家伙,二话没说,投了,这才引出后来的挖金币、挖宝藏…… 假如当时阿尔达汗没投呢?卢灿还会拉拢他一起挖金币、宝藏吗?估计不可能! 挖东南亚宝藏时,需要购买一家贸易公司为运输行动作掩护,这家伙,又是愣头青般的买下巴列维农场……此后,成立德银投资,入股大华银行,阿尔达汗这家伙,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最为关键的是,这家伙连个代表都不委派,也不查账,任凭卢灿折腾。 可以说,阿尔达汗以近乎迷信的方式,信任卢灿。 这样的合作伙伴,哪儿找去? 这种信任不能辜负,所以,卢灿与阿尔达汗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越来越近。 阿尔达汗面色潮红,随着数据的增加,他越来越迷糊。卢灿看着直乐,这家伙,怎么说也是剑桥毕业,连普通的加减乘除都这么累? 其实这次分红,原则上很简单,就是拿出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这两年盈利的百分之四十,所有股东按照股份比例分掉。至于薪俸税之类的……自己负责! 就这么简单! 卢灿核算自己的分红时,已经给他算过,之所以让阿尔达汗自己再算一遍,就是想看看他的表现……果然印证一条铁律——外国人的数学都很差。 看他那抓耳挠腮模样,卢灿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你的剑桥毕业证是买的?别算了,回头让你的会计师来一趟,一亿四千六百万……美元,你的分红。” 啪嚓,阿尔达汗手中的铅笔头生生折断,瞪大双眼,嘴巴大张,能塞下一个狮子头。 好一会,他回过神来,将铅笔一扔,“我去,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还要我动手……对了,怎么分这么多?我们这次赚了很多吗?” 他知道数额不小,但是只分红百分之四十,自己就能拿这么多,多少有些意外。 卢灿微笑摇头,纠正他的说法,“首先,纠正你一个错误。这次分红,不是这一次的收获,而是过去两年,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你的分红!” “第二,这次分红,是以扣除掉到期的贷款偿还以及部分项目投资金为前提。” “第三,剩下的六成,不是我不愿意分,而是作为下一阶段的项目投资款、基金和股市再投资本,以及运营本金来使用。” “还有一点说明一下,薪俸税,你得自己处理哦……” 阿尔达汗挥手打断卢灿的唠叨,嘿嘿笑道,“不用说这么多,你看着帮我弄呗。嘿嘿,一笔就能分一个多亿,还能不满意?”又神叨叨问道,“对了,你的大白鲨……订购电话给我一个呗,我也去订一架,挂在柔佛航空名下。早就谗你的飞机……嘿嘿……招两个漂亮空姐,天天上天……” 龌龊的光明正大! 卢灿无语,却又有些羡慕,笑着抬手,“你找柯家帮你弄去,我也是找他们的。” 香江实施的是薪俸税,也就是在个人年度总收入减除个人消费总额之后的收入的基础上,阶梯式收税,最高征收35。阿尔达汗购买私人飞机,只要透过香江的代理公司办理,就能减免一大笔税前,还是挺划算的。所以,听到他买飞机,卢灿没有阻止。 至于卢灿,他分红所得差不多有阿尔达汗的两倍,因为他在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股份占比中,要比阿尔达汗更重,而且,他还能分一笔项目管理奖励。 这次分红总额,接近八个亿美金,管理奖励大约占15,会分配给卢灿,以及安德烈、钱伟等两个两家投资机构的高管们,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有关自己的这笔分红,卢灿已经琢磨好怎么花——他准备成立一家私募基金,把小石头和自己的几个女人拉上做股东,算是给他们赚点零花钱。 这个卢氏私募基金,交给温碧璃负责。 最近几年,温碧璃跟在自己身边,很努力的去学习财经管理知识,是时候让她实操锻炼。反正在自己身边,有什么错误,指点一下就是。 阿尔达汗终究是个不缺钱的主,得知分红数目,短暂惊喜后,就恢复常态,“这次分红大会,准备什么时候开?放在哪儿?搁香江?” “钱伟和安德烈的意见是12月中旬,也就是我接掌大华银行两周年,被我否决了。”卢灿笑着摇头,“没必要再去刺激郭家。” 郭家执掌大华银行,答应的分红没有不说,还发生公款挪用,最后被卢灿合纵连横,将其取代,不仅如此,还将郭家的股份,刮走大半——这次分红,估计郭家会肉疼很久。 在两周年搞分红,多少有点“打脸郭家”的意思。没必要! 阿尔达汗不以为然,“你办事,就这点不好,老气横秋,一点锐气都没有。要我说,就在两周年的时候办,让郭家自己反思反思,他郭胜利都干得啥?” 卢灿没理他的胡言乱语,“分红会,暂定在11月12号,周六。地点放在新加坡,钱伟安排。你把时间安排出来。” “为啥不搁香江?” “香江不太合适,而且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都在新加坡。” 这是一个香江媒体还没有注意,但最终可能会引起争议的情况——卢灿在香江起家,可在金融板块的合作伙伴,香江除了胖瘦二头陀外,几乎都是新加坡人,譬如邱家、柯家、李家、南益集团、陈家、冼家、郭家等,大华银行更是注册于新加坡。 不过,等九龙、新鸿基还有廖创兴三家银行复苏之后,这种情况就能平衡。 所以,卢灿也不是很着急。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阿尔达汗随口问了一句。 “还真有。”卢灿笑笑。 阿尔达汗翻翻白眼,心道,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没理他,卢灿继续笑道,“这次分红,原则上要保密,不过,这个秘密肯定保不住。那么,我们可能会面临一系列麻烦事,譬如希望我们开房德银投资股本。” 阿尔达汗一呆,如此超大规模分红,想要瞒住,确实很难,不过想要开放德银投资……继而,他撇撇嘴,“想屁吃,让他们做梦去!” 话虽如此,可他自己也知道,卢灿这边怕是顶不住——谁还没个亲朋好友三亲六故? “你打算怎么应付这些人?” “我想成立一家散投基金。”卢灿笑笑。 “散投?”阿尔达汗还真没听说过这个词汇。 散投和定投,是后世基金经理发明的词汇,算是基金的两种不同的投资方式。 定投是在固定的时间投入固定的金额,放到基金层面上算是固定投资人;散投是在不固定的时间投入不固定的金额,看个人心情或是增量资金情况,亦或是结合市场行情来增减投入量,推广到基金股本层面,就是平时只维持框架组织,每次有行动,临时招募股本。 阿尔达汗毕竟是剑桥毕业,虽然没听说过,可卢灿一通解释之后,也就明白过来,挠挠头,“你……想我做什么?” “成立散投基金的事,我打算在分红大会之后公布。”卢灿身体向前探探,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你在东南亚纨绔圈中,影响力很大,辛苦一下,帮忙联络东南亚家族的那些纨绔子弟?” 晕!想成立散投基金发个公告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联系“纨绔”?还把自己圈里面……阿尔达汗翻了个白眼,不理解。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打造“纨绔圈”?卢灿有自己的用意。 第273章 变生肘腋 并不是只有德银投资、大华银行进入收获期,新鸿基银行、九龙银行以及廖创兴银行等也有不同程度的收获,上下一片喜气。 然而,并非人人开心。 新鸿基证券公司,冯金喜坐在豪华的办公室中,双手捂着脸,不停地搓着,以此压制他心中的懊悔、愤懑、难过还有重重劫难后的自我欣赏。 尽管他不停的宽慰自己,没有卢家的伸手襄助,新鸿基肯定度不过上次关卡,更看不到现在的收获,可是,一想到自己丢掉新鸿基银行的控制权…… 他的内心,依旧如同鼠蚁般一遍遍地咬噬着,隐痛阵阵。 现在的收获,证明他当初的看法,完全没错! 如果有错,就错在当时美林证券和百利达的两个蠢货,没有给自己百分百的信任! 他们如果选择相信自己,再度增资,自己即便是拼上全部身家,也会继续加仓,又何必需要从大华银行拆借资本?如果他们继续信任自己,又哪有卢家资本入主新鸿基的事? 那么,新鸿基银行,现在依旧是自己的! 都怪布鲁格与安托万,这两个蠢货! 真想打电话问问安托万……百利达把股份卖给卢家,你是不是后悔得彻夜难眠? 真想打电话问问布鲁格……美林证券关键时不参与增资,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股份被压缩? 很自然,他也想到卢家的一老一少。 在强烈懊恼情绪主导下,他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在卢家爷孙面前的苦苦求情;也不会想到拿到卢家拆借资金时自己的感激;更不会想到拜托卢灿收购百利达所控股份时的恳切;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八月份再增资加仓时遭遇的窘迫…… 想到更多的则是,卢家五六月份的拆借款就是为八月份的控制新鸿基银行做的准备——债转股、买入其他股东股份、再增资,好手段! 一步一步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新鸿基银行,一锅端! 冯金喜如同魔怔般的陷入“自我设定的阴谋体系”中。 这一切,都因为他太在乎自己创建的新鸿基银行,否则也不会发生历史上新鸿基银行转卖第二年,他就抑郁去世的事情。 不行,我得拿回新鸿基的控制权! 这一念头始终压不下去,最终如同火山喷发般,越烧越旺,最终充斥整个胸腔、脑海! 只是,想要拿回新鸿基银行的控制权,难度不小。要知道,大华银行约占新鸿基银行35的股权,妥妥的第一大股东,而冯家现在只是第二大股东…… 办公室内外两重天,外面的员工,在经历将近八个月的压抑之后,一朝释放,欢天喜地;办公室内的冯金喜,面色阴霾,苦思冥想,图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还别说,真被他想出一条方法——上市! 有着十月份的优良业绩打底,还有自己这些年在证券市场的辉煌……上市之后还愁着股价不飞起?这一点,自己能看到,那些小股东应该也能看到,美林证券的老布鲁格看不到? 股价飙涨,谁又会和钱过不去? 召开股东大会,只要有布鲁格和那些小股东支持,完全可以逼迫大华银行同意。 而上市就必须原股东拿出一部分股份……很显然,卢家控制的35,必然会被针对。 只要卢家股份压低到25,自己就可以凭借冯家的股份,其它股东的支持,以及银行管理权,再度夺回新鸿基的控制权! 等控制权到手,有的是办法,排挤掉卢家! 当务之急,就是和老布鲁格联系,说服这位第三大股东支持自己! 想到这,他拿起电话…… 还真是: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事无关对错,唯有资本。 卢灿还不知道,变生肘腋——新鸿基银行刚刚度过危机,有所起色,冯金喜就要闹幺蛾子。 对于新鸿基银行,卢灿还真没想好怎么处理。一度,他想将新鸿基改造成专业的投资银行,可碍于诸多因素譬如冯家的情面等,一直没有实施。 以至于让安德烈名义上挂职新鸿基银行总裁,并不是很重视。 谁都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乐意这个职位,连新鸿基办公室都很少去。因而,新鸿基银行的实际管理大权,依旧在总经理冯金喜手中,同时,冯金喜还兼任新鸿基证券总裁一职…… 可以说,冯金喜的管理权,在卢家入主之后,并没有多少削弱。 只能叹息一声——冯金喜的执念太重,新鸿基股权被夺走之后的愤懑,蒙蔽了他的双眼! 此时的卢灿,正在和胖瘦二头陀两人,于蓝湾的远洋号游艇顶层上晒日光浴。 远洋号游艇,虽然是卢灿买下,可实际上他很少用,多是温碧玉当大玩具在使唤,时尚集团的陈钦丽她们拍模特照片,偶尔也会用一用。 今天,他找胖瘦二头陀,是想聊聊分红,还有散投基金的事。 许家耀躺在卢灿旁边的沙滩椅上,戴着一副墨镜,拿着一瓶冒着冰气的听装啤酒,瘦骨嶙峋的腿,踢踢卢灿,“怎么突然想起分红?继续再投入不好么?” 胖子许佳闻的躺椅,与卢灿的沙滩椅,头对头,听到许家耀这么说,他一骨碌坐起来,嚷嚷起来,“竹竿,你这话说的……你不愁着用钱可以借给我啊,我给你七厘的利息。” “滚!”许家耀直接淬了他一口,“我跟维文聊正事呢。” “你当人人都像你……抠得跟葛朗台似的?德银投资还好点,就咱几个,大华银行那边的股东,可是个顶个的要养家糊口,只怕早就眼睛泛红……” 还别说,许胖子一口就说到关键点。 德银和大华这次分红,很重要原因是卢灿需要拢一拢大华银行其他股东的心——不能总说漂亮话却不办人事啊。账面上的虚资产增长再多,也没有实打实的到手红利实惠。 卢灿笑着点头,“胖子说的对。” 许家耀接着问道,“怎么,大华银行那边有人闹事?” 不得不说,人有所长,许家耀的心思很细,仅从卢灿匆匆分红这件事,就闻着味儿。这一点,许佳闻赶不上,阿尔达汗更别提。 “也算不上闹事,就是……有人想要趁着大华估值高,卖股份。”卢灿手搭在额头上,将伸出帐篷的腿往回缩了缩。 这下,连许家耀都盘腿坐起来,“还真有事?谁呀?他要卖的话,我们德银投资给买下不行吗?” 得,他俩都坐起来,自己也起身。卢灿按住扶手上的一处开关,沙滩椅靠背缓缓竖起来,“竹竿,我们不能做独夫啊,财富赚不完,分一部分给别人,才能共抗风险。” 许佳闻眉头直皱,琢磨卢灿这番话,显然,他从卢灿这番话中听到别样意思——在大战略方面,他要比许家耀更强。 许家耀弯腰从冰桶中取出两听啤酒,扔给卢灿和胖子,又问道,“你还没说谁家要卖呢,又是哪个贪心的想要插一脚?” “巴林兄弟公司,你听说过吗?一家英美资本。”卢灿拉开易拉罐,冰凉的啤酒灌入口中,一股寒彻骨沿着喉咙灌入胸腔,他很惬意的啊了一声,又笑笑摇头,“钱伟告诉我,他们从八月份就开始与大华银行的小股东们接洽。” 大华银行的股份配比为卢灿个人49,德银投资15,郭家10,冼家8,邱家7,1为管理股,剩余10为七八个小股东所有。 巴林兄弟公司,想要收购的就是这七八个小股东手中的10。 此前卢灿没怎么在意,毕竟10权收购也翻不起大浪,可对方开始接触与卢家有旧怨的郭家,还有无意于金融业的冼家,这就值得警惕。 卢灿可以允许境外资本入股,也没有杜绝与英美资本合作——譬如伦敦的许多投资项目,但不高兴他们用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虽然他们的交易属于私人范畴,大华银行管理层管不着,但这种行为,就是对卢家或者说掌控大华银行的卢家资本的不尊重! 所以,卢灿才有这次分红的快速决策,用来反击巴林兄弟公司,扼杀他们的野心。 “巴林兄弟公司?”许佳闻揉了揉眉心轻轻念叨,又抬头问道“与英国巴林银行有关系吗?” “一家的。”卢灿点点头,“巴林集团一共有四个主体业务,巴林兄弟公司主管金融业及资本并购、还有巴林证券、巴林资产管理,以及巴林银行。” “巴林集团怎么盯上咱们?” 许家耀这句话就透着对金融业的外行,卢灿斜睨他一眼,“怎么,大华银行不值得其他人觊觎?” “那倒不是!”许家耀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分红之后,他们更觊觎?” “嘿嘿,我就是让他们更觊觎……”卢灿嘿嘿笑了两声,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儿。 许佳闻探过手臂,在卢灿肩膀上按了按,“你小心点,这种欧美资本没什么好鸟,一旦出动,未必就是一家,或许还有其它小动作。” “所以啊……我希望你俩帮我一下,我准备成立一家散投基金,这次吸纳的资本对象,为那些手中有些闲钱的纨绔子弟。”卢灿再次抛出他组建纨绔圈散投基金想法。 找“纨绔”投资,其一是应付东南亚华裔家族对“德银投资”扩股的需求;其二,“纨绔”不等于“坏人”,这些人多数是家族中不被关注的子女,整天游手好闲成纨绔,其实他们的能量很大,手段更多,纠结他们的力量,来对付一些不守规则的外部势力,最合适;其三,这些人不太关注管理权什么的,更关心利益,只要利益到位,基金更好管理。 蓝湾游艇俱乐部,可是东南亚最大的“纨绔”集中营。 第274章 下手狠辣 冯金喜低估了卢灿在香江金融圈的地位,也高估了他自己对新鸿基银行其他股东的影响力。 就在他与布鲁格,以及另外两名看似追随者的股东通过电话之后不久,卢灿就接到消息——冯金喜想要策划大华银行上市! 上市?他不会让自控资本的企业上市,但是对投资参股的企业上市,并不反对——上市,毫无疑问是最迅速的发财方法之一,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挡其他股东发财的路。 所以,一开始他并不在意,还以为冯金喜想要借助这次的卓越业绩,快速推进新鸿基银行发展拓张,那就上呗…… 孰料,对面犹豫着说道,“我听老冯的意思……想要召开股东大会,让大华银行多分割一些股份……” 卢灿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冯金喜这是要拿回控股权? 我去!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大华银行前期拆借资金,帮新鸿基度过难关,后期再融资加仓,只有大华银行赞同,并在冯金喜与百利达安托万闹矛盾之际,出手接盘…… 现在,新鸿基刚度过危机,他冯金喜就要翻脸挑起内斗? 这人疯了吗? 卢灿实在不明白冯金喜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微笑着感谢打电话示警的这位,“谭叔,谢谢你!这事我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来德银投资喝茶。” 来电话的这位,是九龙巴士创始人之一谭焕堂谭家后人。 香江谭家,二三十年代很有名的。 1933年,邓肇坚、雷瑞德、雷亮、谭焕堂和林明勋五人,联手成立九龙汽车,也就是现如今九龙巴士的前身。1935年,谭焕堂、李煜堂、李葆葵、黄耀东、李荣生还共同发起创设了联泰水火保险有限公司,也就是如今联泰证券的前身。 由此可见,谭家曾经很兴旺。 但在谭焕堂死后,谭家逐渐没落,先是丢掉联泰的股份,此后又将九龙巴士的那点股份卖给新鸿基地产的郭家,而卖股份的钱,转手交给冯金喜代为投资,因而与冯金喜关系不错。 冯金喜成立新鸿基银行时,谭焕堂的孙子谭炳瑞,东拼西凑,凑齐一份股本,成为新鸿基银行的小股东之一。 八月份,卢家成为新鸿基银行最大股东后,新鸿基曾经举办过一次欢迎酒会,就在这场酒会上,卢灿见过这位谭焕堂,相互交换名片。 让卢灿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打电话来示警,哦,或者说示好。 简单寒暄几句后,挂断电话,卢灿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将手提电话扔在床头柜上,“哐当”一声。满头乌发搭在他胸前的女人,抬起头,眼神关切。 “没事,遇到一只老豺狼,回头就给他腿打折。”卢灿不想继续这一话题,他收回手臂,将女人的秀发拢拢,握成马尾,将她那张龙女俏脸露出,“《律政俏佳人》的续集,和无线那边谈好了?” 说到这个话题,陈羽莲顿时来了兴致,撑着床面,往上挪挪,靠在卢灿的肩膀上,“六叔那边给的条件很好,主演演员档期和播出时间段都确定了,场地也能保障。只是,他希望今年元旦能开播,时间上有点紧张,不过没关系的,我们能克服。” “以后这些项目,你就不用亲自去盯场。今儿我找你,可是找了半天。” “我这不在大屿山片场嘛~~没信号……” 撒娇本能与生俱来,即便清冷的小龙女,拖着一丝娇音,很诱人。 卢灿今天特意来纵横影业找陈羽莲,结果,她跟摄制组跑到大屿山拍摄新电影《停不了的爱》。这部电影是纵横影业和麦当雄制片公司联合制作,讲述的是一位山区女教师和香江男医生的恋爱,很狗血,主演华仔、钟女、达哥及李丽珍。 “以后,像这种联合拍摄的电影,找个制片经理跟组就行。我在英国,入股了松林制片厂,过几天差不多能签约,你代表我去一趟伦敦,帮我签字,顺便看看人家欧美是怎么拍片的。” “松林制片厂?”陈羽莲一愣、一喜,这家英国电影巨头,她当然听过,继而又有些忐忑,“我……我……怕我不行呀。” “你以前还不会管理纵横影业呢,现在不也挺好吗?我安排飞机送你过去,到伦敦之后,你只要带眼睛就行,先潜心学习他们怎么做的,不需要决策,也不需要负责项目。”卢灿握着她的头发稍稍用力,让她的脸朝自己仰起,脸上的红润还未褪去,粉嫩诱人,低头,将整个红唇含住。 刚刚的电话,让他的心情有些不快,不知不觉中,动作有些粗鲁。 莲女呜呜闷哼两声,很快伸开双臂,搂着他的脖颈,激烈回应……………… 走出太古城莲女的住处,卢灿回头看看,莲女趴在窗台朝他挥手,他也笑着扬扬手。身边的几个女人中,莲女的存在感一直很弱,甚至弱到都不敢主动提要求。 卢灿却不能装作看不见。 刚好,由于英镑的升值,让松林制片厂并购谢伯顿制片厂的项目,顿时变得急迫起来——同等数额的英镑,升值前和升值后,价值是完全不同的。 这种急迫,也直接带动德银投资入股松林制片厂的谈判——松林制片厂需要快速集资。因而,这一拖延了四个月的项目谈判,近期陡然加快速度,签约在即。 有关松林制片厂的股份,卢灿打算交给莲女来管理,当然不是现在,她还需要学习提高。 这也是卢灿今天找他的原因之一。 ……………… 上车之后,卢灿拨通安德烈的电话。 一听卢灿所说,安德烈暴跳如雷,“什么?冯在密谋新鸿基上市?谢特!” 卢灿的怒火已经发泄了一部分,现在反而没那么生气,嘿嘿笑道,“你看你这总裁,当的可真称职……公司要上市,总裁不知道,哈哈,你也不怕同行笑话你!” “我这就给冯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谢特谢特!” 真是羞辱啊,暴怒中的安德烈,就要挂断电话,却被卢灿喊住。 “别!你那么急干嘛!上市就上市呗,我不反对!” 安德烈一愣,他可是知道卢灿不喜欢自己的企业上市,“为什么?” “我需要有上市企业在股市上展现力量,新鸿基想要上市,就让它上市,廖创兴、九龙银行,都可以上市。不过,我要你在新鸿基银行上市之前,干净利落地将冯金喜赶出去!办法……你和钱伟、王永斌几人商量!我只有一个要求,什么职位都不给他留!” 这件事,卢灿真的怒了。 从他的角度来想,他对冯金喜已经足够好,当初可是对方死乞白赖的希望卢家资本入主,可是对方偏偏一点都不感恩,企业刚刚好转,就想要掉头咬一口! 实在是太让人生气。 看来,香江金融圈对卢家资本没有一颗畏惧之心。 这次,就让他们看看,不要以为埋头做慈善的资本家就不吃人! “ok!我会给冯一点颜色看看!今晚就约老布鲁格晚餐!我就不相信老家伙不选择我们而选择冯!”安德烈很快领会卢灿的用意,开口就抓住这件事的重点。 不过,卢灿还是叮嘱一句,“不要给布鲁格可乘之机,美林证券也是个贪婪的家伙。当然,可以同意美林证券在上市之后,从股市吸纳股票。” “我会注意的。”安德烈应诺。 “明天我去新加坡,再转道米米卡铜矿,收购艾特伯格铜矿要签约,我顺道参加一下。大约有十天时间不在香江,你在这段时间里,把这件事搞定。” 卢灿又给安德烈下了一道时间令,他不想耳边聒噪着太多的求情声音。 去东南亚转一趟,挺好。 ……………… 布鲁格老奸巨猾,接到安德烈邀请晚餐的电话时,他就猜到卢家知道了冯金喜的密谋。 几乎没犹豫,他就答应晚上与安德烈在兰桂坊喝一杯。 对于冯金喜,早些时候,他非常欣赏。 犀利的口才,条理清晰的市场分析,丰富甚至可以说传奇的经历……这些都让他坚信,这是一位非常靠谱合作伙伴,对于美林证券打开香江金融市场,会有很大帮助。 为此,布鲁格不惜撮合美林证券与新鸿基银行换股,达成战略合作。 但是,新鸿基银行成立以后,他就发现,冯在权力控制欲方面,过于强烈,并不是一个很好控制的人——美林证券入股新鸿基银行,自然不是为了帮对方做大做强,而是为了“控制”,将对方培养成美林证券的“买办”。 很快,布鲁格又发现冯金喜身上的更多问题。 譬如,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并不强——遭遇资金断流时,他整个人显得非常慌乱,为解决问题他什么条件都敢许诺。又譬如冯在香江金融圈的人脉资源并不广,连汇丰和渣打这两家香江银行大佬,似乎都不待见他。这就很有问题。 正因为布鲁格对冯金喜的怀疑,导致第二次增资时,他选择沉默,并任由安托万撤股。 卢家的意外介入,更是让布鲁格起疑心,冯金喜似乎对更换门庭,并没有心理障碍——这种人对合作伙伴而言,并不可信。 昨天,冯金喜打电话说,要利用这次优良业绩的机会,推动新鸿基银行上市。 布鲁格就意识到,冯金喜再度横跳…… 不过,这种事对于布鲁格而言,绝对喜闻乐见——你们斗,两败俱伤才好呢。所以,他在电话中,当场同意了冯金喜的想法——能上市捞钱,又不需要美林证券割让股份,为什么不干? 现在接到安德烈的电话,布鲁格立即琢磨开来——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拿到最大好处? 第275章 商情分析 当初答应拆借资金给新鸿基银行,是基于爷爷的劝说。卢灿都可以想象,一旦安德烈将冯金喜踢出新鸿基管理体系,老冯势必会来爷爷这里求情。 所以,这件事还真不能瞒着老爷子。 一家人都吃完晚饭,就只有小石头一人用勺子挑着牛奶鸡蛋羹在捣蛋,还没完活。 田乐群打算喂孩子,却被卢嘉锡抬抬手打住,“你们忙去,我来。” 卢灿明天去新加坡,田乐群打算让大白鲨带一批珠宝过去,忙着清货,也就没坚持,“谢谢爷爷,那……我带阿欣和阿璃,去帮我对对货单。” 三女离开,边婶带人收拾餐桌,卢灿站在爷爷身边,寻思着怎么开口。 老爷子心情不错,一边拿着汤勺给小石头喂鸡蛋羹,一边和孩子呀呀地说着话。 小石头这小屁孩也挺有意思,似乎能感觉到家中谁对他最好,跟着老太爷一起时,总是咯咯笑个不停,跟他老子卢灿在一起就不行,没一会就哇哇哭。 看着老爷子猫着腰,卢灿伸手过去,“爷爷,给我,我来喂。” “没两口了,很快就完事。”老爷子头都没抬,刮刮碗壁,将碗壁的鸡蛋羹刮下来后,压成糊糊沫沫,又给孩子喂了一口。 卢灿只好扶着高脚儿童椅的椅背,主动说道,“爷爷,冯金喜做事不地道,我打算把他从新鸿基踢出去。他要是……求情求到您这儿,您老可别松口,要不……就别见他。” 卢嘉锡的手一顿,眉宇不经意地皱了皱,不过,很快散开,又很平稳的给小石头再度投喂一口,还用勺子刮刮孩子嘴边的碎末,这才问道,“他怎么招惹你了?” “新鸿基刚刚翻身,他就私下联络其他股东,给大华银行来一刀。” 卢嘉锡直起身,眉心抖了抖,“发生什么事?” “他私下联络其他股东,打算推新鸿基上市。上市就上市呗,按照正规程序走,我也不拦着,可是,他偏偏想要联合其他人,一起压大华银行在新鸿基的股份。” 卢嘉锡这才抬头,看看卢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抬抬手,“我知道了,你自己看着。” 说完,他继续低头给小石头喂鸡蛋羹。 爷爷的表情有些古怪,不过,卢灿没太放在心上,抬脚走出餐厅。 等卢灿离开,卢嘉锡愣神想了好一会,被孩子呀呀声惊醒。他伸手在小石头的卷毛上摸摸,很是感慨地苦笑摇头,“宁前愚而后智,先非而终是?将荣悴有定数,天命有至极,而谬生妍蚩?” 这是取自南朝梁刘孝标《辩命论》中的一句话,全文主旨是说明人的穷通都由天命决定,既非人事,也不是鬼神所能影响的。 刘峻刘孝标是南北朝时期有名的文人,同时还是中国“命理学”的开山者。 如果卢灿听到这句话,一定很骇然——老爷子竟然精通命理之数? 命理一说,很玄,不可信其有,也无需信其无。 卢嘉锡确实研究过很多年,但要说精通……这种学问,谁敢说精通? 上次冯金喜来求助,卢嘉锡就感觉对方命宫发暗,双颊发青且面纹杂乱,多为“祸夭之相”。出于为卢家积福积德积声望考虑,他力劝卢灿借钱给冯金喜,度过此劫。 只是,他没想到,帮冯金喜度劫的是卢灿,而置新劫的,依旧是卢灿。 一饮一啄,冯金喜的命理,绕了个弯,又回到原来轨道上。 这让卢嘉锡无比感慨。 小石头哪能听得懂这些?被老太爷摸着脑袋很舒服,咯咯笑着回应。 老太爷笑眯眯,低头在重孙的额头上蹭蹭,“我卢家的宝贝儿,你是真正的受禄之人。” 眼神中,透着无比怜爱。 ……………… 时隔两个多月,卢灿再度入驻武吉知马别墅。 穆方和虎子,都去上学了,没在家。 还没和穆叔穆婶聊两句,钱伟已经到了,见面就抱怨,“阿灿,来之前也该给个信,我安排人去机场接的。” 卢灿对他笑笑,摆摆手,“钱叔,你要准备分红大会,我估计你忙得很,这次顺道给珠宝店带了一批货,他们要去接货,顺便把我捎过来,方便的很。” 钱伟没看见温碧璃,“三夫人……去乌节路了?” 纳德轩珠宝新加坡分公司在乌节路商业街,卢灿点点头,“她去乌节路,对一对货单。钱叔,你站着干嘛,先坐。穆叔,你陪钱叔聊会,我去洗把脸。” 等他洗漱下来,钱伟和穆叔聊得正兴起呢,桌上摆上几盘小点心,还有穆婶准备好的绿茶。还真有些饿了,卢灿随手拈起一块娘惹糕,塞进嘴中,味道不错,很有嚼劲。 娘惹糕是新加坡的一种特色点心,类似于江浙沪的“千层糕”,原材料同为糯米,不过,娘惹糕添加了椰浆和香兰叶,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椰香。 卢灿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的问着,“钱叔……巴林兄弟公司……最近什么动向?” 这是正事,钱伟往卢灿这边靠了靠,“借助这次分红大会的机会,我安排人逐一通知股东,有两名原股东支支吾吾的来不了。” “随后我查了查他们的股份,合计37,未完成交易备案,所以我们没能察觉。至于其他股东,对我们的分红表示感谢,都会出席。我想……经历这次分红,那些小股东应该不会再动心,毕竟,谁也不会卖下金蛋的鸡。”说完,他咧嘴一笑,很是自得。 撇开卢灿有没有金手指不提,大华银行两天暴增的业绩表,以及这次分红,都是他钱伟管理下所取得,绝对是沉甸甸的成果。 37,连董事会席位都没有,只要找机会融一轮资,就能稀释到个位数以下,确实不值得担心。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喝了口茶,清清口,又问道,“郭家呢?” “郭家问题不大。”钱伟说得很肯定。 “我当面问过郭家铭,也让邱千健侧面打听过,他们的说法比较一致,巴林兄弟公司总裁温斯顿,确实找过郭家,却被郭来春老爷子一口拒绝。” 卢灿点点头,又给自己补充一块娘惹糕,咀嚼之际,想起一事,“那个……砂劳越油田……股份转让一事,合同签了?” 这是七八月份卢灿来新加坡,郭家抛出的交易项目——马来西亚砂劳越油田的股份转让,当时卢灿着急回港,叮嘱大华银行跟进。 钱伟越来越像一位标准的职业经理人,项目、人事、数据还有过程,都装在脑海中,信手拈来,“前期估值耗费时间比较长,接洽还算顺利,我们的评估组,预估交易额在一千六百万新币,年底之前应该能完成谈判。” 卢灿又突然想起上次见面的郭胜利,“郭胜利呢?他的橡胶园和橡胶厂,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个真把钱伟问住,这种不相关的事哪会关注? 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需要知道吗?我找人打听一下。” 卢灿摇摇头,他打听郭胜利,只是想要知道,郭家是不是真的“服”了——如果郭胜利的橡胶厂按照他的建议去调整改变,或许能说明一些东西。 “对了钱叔,黄浩东……你感觉怎么样?两年来有没有进步?”卢灿又提到一个名字。 只是,这个人,钱伟很熟悉——卢灿在大华银行担任监事会主席时的秘书。 卢灿离开新加坡时,并没有带走这位秘书,反而特别嘱咐他,将黄浩东安排在财经分析室。 当时还以为这个黄浩东是卢灿的心腹……结果,这么长时间,卢灿从未问过。 今天突然提起,让钱伟一愣,摸不清卢灿的用意,含糊的点点头,“小黄挺机灵的,现在是我们财经分析室c组,也就是资产管理组的组长……” “那我就得要挖你墙角了。”卢灿笑笑,解释道,“我打算在财经团队的内部,单独组建一个商情分析小组,让浩东带两名员工,先把架子搭起来。” “商情分析组?”钱伟没听明白。 “主要负责商业资讯分析。”卢灿摊摊手,“现在的商业信息繁杂,没有专门的小组进行收集、整理和分析,根本接受不过来,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更深一层的用意,卢灿没说,那就是商业情报的收集、汇总与分析。 组建商情分析室,是东洋集团企业一贯做法,国内企业很少有这么干。不得不说,东洋企业在商业情报的重视方面,要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企业做的好。 这也使得东洋人能源源不断获取更多的商业机密,而中国,是典型的商业机密流出国。 卢灿早两年就像建立这样一个科室,可是当时条件不成熟。现在嘛……投资企业越来越多,投资方向也就变得很模糊,商业情报分析室的重要性,一下凸显出来。 事实并非钱伟所看到的那样,大华银行,如此重要的金融机构,卢灿又怎会一点伏子不留? 卢灿与黄浩东的联系颇多,只是钱伟不知道而已。 第276章 海捞公司 维德海捞公司的船队,在今年3月份已经组建完毕。 主力打捞船,船号“海龙”,船长177米,宽33米,深144米,吃水75米,载重13万吨,续航力为海里,自持力不小于60天。 海龙号船身安装有高大的拉伸式吊塔,主要方式为起吊式打捞,具备潜水深度达450米、水下起吊作业能力延伸至6000米、3000米水深处铺设软硬管的能力。 理论上说,海龙号能直接将海底500米左右的十万吨级沉船拽起。 当然,理论是理论,深海环境复杂,谁也不知道能否实现。 为弥补打捞方式不足,还补充浮筒式辅助打捞驳船“海马”号,4000吨排水量,携带八十只压缩空气浮筒,潜水器、水下雷达、空气压缩机、水下电焊、水下切割、水泵、拖绞机械等没备。 此外,还有一艘生活补给船“海胆”号,排水量4500吨,储存淡水、燃油以及各种生活物资,船体前端挂有巨大的拖钩,可临时充当拖船使用。 还有救助船、冲锋舟等小型海上活动工具船只,平时都挂在海胆号或海马号船壁。 整支船队,从技术参数来说,绝对是目前亚洲一流的深海打捞船队。 目前,维德海捞公司的活动范围依旧设定在马六甲海域,以及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家的周边大陆架浅层海域。一边清扫这些海域的沉船、淤船,一边积累深海作业经验。 维德海捞公司率属于维德拍卖旗下机构,许佳闻分管,因而卢灿很少过问。 打捞船队建成之后,他也一直没见过。上次游艇会,听许佳闻随口聊起,说海捞队战绩不错,海捞瓷堆满仓库,烦呢……卢灿这才决定,这次抵达新加坡,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眼。 抵新加坡的第二天一大早,卢灿和温碧璃,汇合有些忐忑的黄浩东,赶往班让码头。维德海捞公司的母港和公司驻地,就在新加坡巴西班让码头。 此时的巴西班让码头,还不是后世全球着名的集装箱港口,而是一处规模比较大的渔船出入海码头,也可以说它是“野码头”——出入马来和印尼的走私物品,大多从这里上岸、离岸。 距离班让码头不远,就是颇有名气的“中支路市场”,一家以售卖“鱼获和灰货”出名的自由交易市场。维德海捞公司的总部,就位于中支路市场隔壁,一家最高只有三层的厂房式建筑。 卢灿一行抵达时,海捞船队负责人、总经理黄元,维德拍卖派驻的副总经理李正中师傅,以及纳德轩安保派驻的安保副总经理阿海等一帮高管,早已经等候在这栋建筑前。 “弄这么大阵仗干嘛!”与黄元拥抱时,卢灿轻拍他的肩膀,嗔怪道。 黄元的皮肤呈现一种亮红的黑棕色,估计最近一段时间没少跟船队下海。其实不光是他,连旁边的李正中师傅、阿海,都是这种肤色,是海上紫外线太强的缘故。 “啊~~这不,这不……您第一次来嘛。”黄元挠挠头,他其实和卢灿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还不太习惯卢灿这么客气,秃噜出一句真心话。 卢灿直乐,又与李正中师傅握握手,“李师傅,辛苦了!” 李正中是维德拍卖的人,专长是瓷器鉴定,被许佳闻派驻到打捞船担纲古董鉴定师,四十来岁。船上的生活当然没有拍卖行舒服,不过,收入方面能弥补一二。 对他,卢灿算不上熟悉,但也见过。 “东家您客气,三夫人好。”李正中握手之余,还不忘和温碧璃颔首致意。 卢灿用的“师傅”称谓,李正中马上对应的是“东家”,由此可见,此人还是比较灵活的。 卢灿挺欣赏这种搭配,又拍拍他的胳膊,笑道,“海捞瓷这一块大有作为,虎园博物馆和维德拍卖,正在草拟计划,在新加坡建设一家超大型海捞精品展厅,展售拍一体。李师傅,任重道远,如果可以,考虑把夫人孩子接过来!” 算不上画大饼,确实有这计划,不过,真正落实需要一点时间。 李正中有些愣神,讲真,当初派他来新加坡主持海捞古董的鉴定工作,他心底是有些排斥的,可听卢灿这么一说……自己会是未来新加坡海捞瓷精品展厅的负责人? 在维德拍卖……与自己差不多的鉴定师一抓一把,想要晋升,何其难! 自己这算不算弯道超车? 见卢灿要抽手,他回过神来,连忙抖了抖胳膊,“诶诶!我会给家里婆娘打电话的,谢谢东家!” 到了阿海面前,卢灿就熟稔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在他脖颈上揉了揉,“阿海,你现在算是职如其名……整天在海上飘着,还习惯?阿忠一直念叨着和你喝大酒呢。” 阿海原名袁中海,湛江人,南海舰队海军陆战队退役,阿木来之前,他曾担任过卢灿身边的安保,负责开车,和阿忠关系很好。卢灿离开新加坡之后,将他放到海捞船队筹备组,算是心腹。 粗豪汉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温情。卢灿一句话,他的眼眶就开始红润,低头猛地点了几下。 又和其他几人握握手,寒暄几句后,卢灿朝黄元摆摆手,“走,去看看你们的收获。” 打捞船在海上作业,自然看不到,不过,他们最近半年打捞的成就,还是可以看看。 维德海捞公司的总部之所以是厂房式建筑,是因为要兼顾大量海捞瓷的囤积、清洗和存储工作。黄元走在卢灿与温碧璃身边,为两人介绍。 一走进厂房的铁门,立即有安保送来加厚的口罩,卢灿一愣。 黄元一边戴口罩一边解释道,“海底的东西,混杂着淤泥,臭的很,再加上我们在清洗的过程中,会添加一些化学原料,味道很刺激。” 得,老老实实带上,卢灿还记得当初黄元夫妇带自己去海边,看海底淤泥造陆时的味道。 虽然戴着口罩,可当卢灿深入到厂区内部时,依旧能闻到泥沼的腥味。 黄元透过口罩的声音,嗡嗡的,好在还能听得清。 八十年代初的海捞事业,真的好赚! 船队从三月份开始试海,到现在不过七八个月时间,他们已经从新马海峡及周边海域,打捞各种瓷器十三万多件……没有再具体的数目,因为破损率很高。在船上,稍有点破损的瓷器,就直接被船员再度扔回海中,运输途中和清洗过程中,同样有着大量破损,怎么定数目? 卢灿听着直翻白眼,还不好对他们的这种行为训斥,这就是时代特色。 不仅船队、员工不重视,连新加坡、马来和印尼政府也不重视。 新加坡政府对于民间力量疏浚海峡,表示极大欢迎,他们仅仅提到一条要求:一定要把阻塞海峡的沉船清理干净。而与新加坡相邻的柔佛,已经电话邀请过维德拍卖海捞公司,将马来一侧的海域,也给疏浚一遍,他们愿意补贴一定的资金。 现在,维德海捞公司的船队,正在清理柔佛一带海域,赚柔佛州的补贴,来弥补亏空。 这两个区域,根本就没意识到,海底瓷器是一笔难以统计的巨大财富。 卢灿听得都有些傻眼,不过,想想也符合现状。 八十年代初,正是东南亚各个国家经济腾飞的,几乎所有一切,都为经济发展让路。 这一过程,中国也会经历。 海峡通道的安全,直接关系航运的发展,关系进出口大业,这些埋在海底不值钱的海捞瓷器,哪有航道运输安全重要? 尽管1985年4月,法国阿罗克打捞公司举办第一次“沉船藏品拍卖会”,震惊世界,引起部分国家对海底沉船的重视,开始立法保护海捞资源。但是,那是国家层面的政策,具体落实到地方,依然是经济发展大于一切,地方政府对于海捞,依然睁一眼闭一眼。 现在是1983年年底,浅海沉船在绝大多数国家及地方政府眼中,那是一种威胁而不是财富。 因而才有柔佛州政府,补贴民间力量疏通航道的做法。 马来西亚槟城州,同样给维德海捞公司打过电话,邀请他们去疏通槟城港的出海口,不仅给钱,还承诺将政府疏浚海道所得到的海捞瓷器等物品,无偿赠送给维德海捞公司。 所以,为的海捞瓷器公司,目前的主要业务就是帮助这些地区疏浚港口、海道以及海峡,根本没时间去外海打捞沉船! 就是这么神奇! 听完黄元介绍,卢灿目瞪口呆! 晕,完全和自己当初建设海捞公司希望满世界寻找海底沉船的初心,背道而驰! 怎么听着像专业的“航道疏通船队”? 当他满腔疑惑地走进大仓之后,立即将所有怀疑置之脑外——现在这种模式也挺好! 映入眼帘的是五列很粗糙的木头双层货架,长长的看不到头,上面堆满了或零散或封箱的各种海捞器,不仅如此,靠墙部位还随意地堆放着大批瓷器。 带他们进来参观的工作人员,很随意的用脚拨弄走一只挡路的青瓷注子酒壶,“咕噜咕噜”滚得老远,然后撞在另一只黑釉瓷罐上,叮当作响,停了下来。 卢灿彻底傻眼。 那只挡路的青瓷注子酒壶,不出意外,应该是元末的龙泉系民窑瓷器,而那只黑釉罐,则是明末建窑黑釉油滴双系罐。 三十年后,这两件物品,妥妥的都可以上拍,可现在,它们被工作人员随意地踢来踢去! 真真让人感慨。 让卢灿看不过眼的事情太多太多,譬如,站在门口聊天抽烟的阿忠、阿海,还有阿木,没烟灰缸,阿海随手拿过一只清代民窑粉彩梳妆盒盖,当成烟灰缸,往里摁啊摁啊…… 看得卢灿直龇牙! 东西多了,即便再强调,在那些工作人员眼中,依然不值钱! 第277章 海捞市场 虽然在参观货品存储间、清理室、声波清理房、入货大屯仓、展厅、办公室等地方时,卢灿全程保持微笑,甚至对他们的成绩,不吝赞赏,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些疙瘩的,那就是公司上下,普遍都对海捞器的价值,认识浅薄……包括负责鉴定的李正中副总经理。 黄元和李正中,可能也察觉到一点。 回到办公区,黄元安排人上茶,自己坐在卢灿对面,主动笑着解释,“卢先生……” 没等他说完,卢灿摆摆手,“黄哥,你还是叫我阿灿,听着顺耳。” 这是当初卢灿与黄元、马新爱夫妇交往时的称呼。 “好的好的。”黄元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阿灿,这海上的营生,和陆地上有许多不同。就像我之前跟船出海打渔,走远海的船,都不会关注小鱼小虾。” “这些小鱼小虾,能不能卖钱?” “能!” “那为什么远洋作业渔船,宁愿空仓回来,都不会带小鱼小虾?” “原因很简单,因为带小鱼小虾这些东西,不仅要耗费人力成本、油钱,还要处理、运输,非常麻烦,甚至可以说,带的多,赔得多。” 黄元的一番自问自答,卢灿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在类比呢。 果然,黄元又说道,“再说说咱打捞的这些瓷盘碗碟盏,坛坛罐罐的。具体值不值钱,我不清楚,不过,那些破损的海捞瓷,那是真不值钱,搁中支路市场,送人人都嫌,没人要。” 他摆摆手笑笑,“真的,一点没骗你,真心没人要。” “我给您算笔账,我们船队从海里捞出一件有破损的海捞瓷,能不能卖出去两说,即便卖出去,最多最多也就一两块钱(新币)。可是,这一两块钱根本就包不住……” 他开始弯曲手指,“打捞成本、人工成本、运输成本、清理成本、仓储成本,还有售卖成本。真的是,捞一件赔一件,老的多赔的多!” 他的话有道理吗? 有道理! 捞一件赔一件,在现阶段确实如此,不过……卢灿还想听听负责文保、分级、鉴定的李正中的意见。他朝黄元笑笑点头,又扭头看看李正中,“李师傅,你的意思呢?” 李正中是香江古董铺门店学徒出身,最会察言观色。 他同样看出卢灿神情有些不太对,也猜到卢灿为啥不对。刚才的路上,他就在琢磨这件事,寻摸着既能不得罪同僚,又能减免一些自己的责任,还能讨好老板的回答。 听到卢灿点明,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朝卢灿点点头,“这个……东家,那我说两句?” 卢灿笑着抬抬手。 “这个事,首先要说黄总,那是真为咱海捞公司考虑。” “三月份我们的海龙下海,他忙前忙后,怕公司干亏了,四处张罗接单子,新马海峡、槟城州、柔佛州的单子,都是他亲自谈下来的,虽然不够开支,可总算见着回头钱,我们海捞公司,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是实话,卢灿不可能否认这一事实,微笑着朝黄元点点头。 “再说说扔海捞瓷的事。” “原因也不复杂,刚才黄总说的成本因素是其一,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黄总没好意思说。” “那就是公司草创,人手严重不足。” “咱海龙号,上万吨的打捞船,拢共只有二十人,加上辅助船队成员和安保,整支船队也就六十来人。六十来人撒在几艘船上,能干啥?” “您可能要问,为啥不招人?” “常规的海船水手,都是靠出海日计费和航海补贴提成模式,咱这船队,捞的不是鱼而是瓷器,不是当下就能给海员结算提成的,这与传统的海员工资结算不一样,因此很多海员不看好我们公司。因此,我们招海员特别难。就连现在这六十来出海客,都是拿高工资养着呢。”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卢灿不懂远洋渔业的作业法则,还真不了解这一情况。不过,他倒是知道新世纪航运海员薪资结算方法,与他说的有些雷同。 “海员不好招?”卢灿插话,问的是黄元。 黄元扶着额头,面露苦笑,“不好招。远洋渔船的平均日薪大概在60新币,我们的平均日薪已经超过70,都没什么人来,关键原因是他们不会操作船上的器械,还要培训,怕耽误时间……” 打捞船上的船员,属于技术工种,渔民还真来不了。 听卢灿说话的语气还有说话时的神色,李正中猜测卢灿心中的疙瘩应该已经化解,笑着说道,“何止船队海员难招,我负责的清理技术工,也不好找。这些人没我们当年那么吃苦,闻着味,就不愿来,有的来了几天就跑,连工资都不要。” “人手少,导致十三万件送来的海捞器,到现在才清理出两万三千多件……我这也头疼呢。” 一家公司蹒跚起步,确实很难,规章条例不全,管理粗疏,也可以理解,卢灿没打算追责,他只是希望提醒大家,注意点工作方法。 因而,在黄元和李正中说完之后,他想了会才笑着开口,“海捞公司的工作,我很满意,短时间就找到资金回流业务,还有十三万件海捞货品,已经很出乎我的预料。” “所以,在我看来,即便有疏漏的地方,也可以理解,逐渐完善就是了,没有一蹴而就的百强公司,我也相信,维德海捞公司未来会越来越好。” “至于你们提及的工作中遇到的用工荒,我也能理解。”他对站在门口的阿海招招手,“阿海,工人难找,你就没找过田坤田哥吗?他们不是和国内的劳务输出公司很熟吗?要不,你给他去个电话,让他帮忙联系一下,赶紧找个一二百的劳务过来,挑勤劳肯干的。” 八十年代的海外劳务输出,是国内各类出口项目中的大项。中国工人吃苦勤劳老实肯干还聪明,啥都一学就会,非常受欢迎,因此,香江有一批这样“喝血”的中介企业。 纳德轩安保与这些企业常年有合作,完成了包括米米卡铜矿,以及加拿大太子岛钻石矿开采这样的大型劳务合作。至于维德海捞公司这点缺口,都是小菜。 阿海一拍脑门,忙不迭点头,“诶,好的,我这就给田队打电话!” 瞅着他那模样,卢灿笑着摆摆手,“别着急,稍后你找黄哥商量一下,都要什么条件的。” “大概需要什么条件,我知道的。”阿海跟了船队七八个月,情况还是了解的,解释道。 懒得理他,这可不是真心问需要什么条件,而是对一家公司执掌大权者的尊重。见阿海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卢灿便扭头对黄元笑笑,“他们这帮夯货,各个都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坏心思。黄哥,还有李师傅,你们在工作中,忍着点。” 这句话就透着点亲疏之别,不过,卢灿说这话也没问题,毕竟阿海以前是他的私人保镖。 两人连忙表示,阿海很能干什么的。 “人的问题,能帮我会尽量帮。”卢灿抬抬手,阻止了两人,继续说道,“现在说另一个话题,那就是公司要不要盈利?” 他将目光投在黄元身上,“我理解黄哥你的心情……一看我们在船队组建和公司上面投了好几个亿,然后每天公司都要花海量的资金,钱跟流水似的……你很着急,这种心情我非常理解且感谢。” “不过,你也可以反过来想想,我们投入这么大,肯定不仅仅是为了眼目前的利益,一定是为了长远发展。那么长远的目标是什么呢?” 卢灿把握一下话语的节奏,停顿了会,扬扬手,又捏成拳头“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这有点扯。维德海捞的长远目标,是尽可能控制更多的海捞器物……” “假如不理解……我也举个例子。” “你把海底打捞上来的瓷器,看成一种总量恒定的矿产,譬如黄金和白银都行。尽管我知道东南亚海域的海底存在大量的淤泥瓷,但是,它的总量是恒定的,随着清淤工作和沉船的打捞,它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可是,我们手中囤积的海捞瓷却会越多。” “这样一来,我们在海捞瓷市场,就会变得越来越有话语权,因为我们掌握了资源!” 卢灿目光从黄元脸上扫过,又落在李正中的脸上,笑笑道,“李师傅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 “当我们掌握话语权的时候,海捞瓷这东西,我们说它值钱,它就值钱,我们说它一文不值,它就一文不值!李师傅,我说的对吗?” 从未有人跟李正中说过公司的未来发展规划,所以,他来新加坡之后,一度非常迷茫——捞这些破瓷器有什么用?又不值钱。 今天,卢灿算是彻底给他交底。 他是古董店学徒出身,当然明白“捂货”的道理,只是,卢灿所说的…… 盘子太大了,一家能捂住? 他虽然没明说,可表情什么都说了。 卢灿一笑,抬手说道,“李师傅,你可能担心……海捞瓷数量未知,可能几千万上亿的货都有,哪一家能全部捂住?” “没错,一定捂不住。” “但是,你应该也明白,当我们开始抬市的时候,有利可图,一定会有其他资本下场。本着‘热市’原则,海捞瓷大热之后,整体市场就起来了,那么,海捞瓷的行情还会差吗?” 所谓“热市”原则,就是有一家企业做某种产品发财了,几乎可以肯定有大量的同类企业和资本介入,哄抢着去做同样的业务,随着资本介入,这种原本偏冷门的产品,忽然间在市场上就热门起来,市场热起来,产品的行情就会被哄抬…… 玩资本的基本上都知道这套玩法。 黄元还有点迷糊,李正中双掌一拍,冲着卢灿竖起大拇指,“东家,高!” 那是真心佩服! 卢灿笑笑摆手,“所以,维德海捞公司眼目前赔钱,不要紧,计划之内的,我们赔得起。当务之急,还是囤货!大批量囤货!” “至于长远目标,当然是抬海捞瓷市场!目标长远,但启动工作需要提前准备,我和两位许总聊过,准备从明年开建新加坡海捞精品展厅,作为热市的。” “到时候,黄哥,李师傅,您二位可要给我备足货哦!” 第278章 联昌洋行 贵在深山有远亲。 这次来新加坡,卢灿几乎谁也没有通知,可是,偏偏有不少新加坡家族都得到消息,要么上门拜访,要么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这不,又是一个邀请电话,自称新加坡联昌洋行印家的人,叫“印清源”还是“印清远”,卢灿没听清。对方的口气似乎很熟稔,让卢灿一愣一愣的。可事实上,他真没想起来对方哪位,不仅没想起来,甚至都想不起来新加坡还有什么“印氏家族”! 只当一个骚扰电话,他对着电话客气两句后挂断,摇头感慨,“这些人,消息还真灵通。” 黄浩东在前排,回头朝卢灿笑笑,“应该是机场泄露的消息。新加坡这些家族,耳朵灵着呢。” 卢灿随口问道,“联昌洋行印家……浩东,你了解吗?” “这个我还真知道。”黄浩东侧过身子,头向后看,笑道,“咱们大华银行的印明咏,您应该知道。” 这能不知道?大华银行可就是“大华七君子”于1935年创建,几经周转,转到卢家手中。 这七君子分别是黄庆昌、印明咏、王丙丁、冯清缘、蒋骥甫、陈文确及胞兄黄庆发。印明咏还是第一届董事会的副主席。 咦?卢灿醒悟过来,探身问道,“你是说……联昌洋行印家,是印明咏先生的后人?” 黄浩东笑着点点头,“在大华银行之前,印明咏先生和黄庆昌先生,于1912年在槟城成立一家名叫联昌的银号,专门做洋行的汇兑,业务状况很好,随后又以联昌为名,成立商号,就是联昌洋行。” 卢灿来了兴趣,“有了联昌银号,怎么还创建大华银行?” “当时社会环境比较特殊,华人与本地人,还有欧美人,矛盾蛮深的。好像在三十年代初,就发生过一次规模比较大的矛盾冲突,联昌银号受到波及。” “新加坡华人多,风险小,因此,黄先生和印先生他们商量,来新加坡创立正规的银行,而不是以前的银号。正规银行投资大,于是,又吸纳其他几位先生入股。” “为团结华人,这个银行取名大华。” “那……印家怎么退出大华了?”讲真,卢灿还真不太了解这段历史,也不了解当年的恩怨,但他知道,印明咏很早就退出股东会,好像是四五十年代。 “好像与马华公会有关。” “战后,陈祯禄先生成立马华公会,寻求华人圈支持,当时的大华银行已经很有影响力,也是马华公会争取的对象。” “黄先生以及其他五位先生,一致同意支持马华公会,印明咏先生则支持马共……” 卢灿瞬间明白原因,伸手打断他继续往下说——容易被河蟹! 在当时,意识形态对立,太正常不过,朋友反目也很正常。四海楼杨启林杨老,就曾经对卢灿说过,东南亚华人的内卷,特别厉害。 卢灿抢过话题,问道,“联昌银号没了,联昌洋行怎么回事?” “这个呀……联昌洋行做商贸生意,没受银号注销的影响,一直存在呢。”黄浩东有些奇怪的看看卢灿,他怎晓得后世神兽的厉害?继续说道,“印先生退出大华时,与黄先生做了置换,把大华银行属于他的股份,换黄先生的联昌洋行股份。这么滴……联昌洋行,就属于印家产业。” 卢灿看黄浩东的目光,越来越欣赏。 两年前自己离开时对他说过,组建商情分析科,没想到,这两年,他的功课做得很足啊,起码把新加坡的这些华人家族关系,捋得很清楚,介绍的也很清楚。 “联昌洋行……现在怎么样?我对新加坡也算熟悉,怎么没听说过?” “您没听说过,很正常不过。”黄浩东笑笑解释,“联昌洋行,现在主要做蔗糖生意,往泰国卖。印家在马来的吉打州有一片甘蔗园,经常住吉打,不怎么来新加坡。” “这家洋行,五十年代的时候,风生水起,到六十年代,突然就被人掐了脖子,没了货源。究竟谁下手的……不太好说。有人说是新加坡中华总商会,有人说马华公会,也有人说是因为印明咏先生去世,后人不争气……” 合着不怎么常来新加坡居住,产业重心也不在新加坡,难怪自己没听说过呢。 卢灿一边听着黄浩东的讲述,一边琢磨着“印家”今天的电话……来得有点蹊跷。 吉打州是马来十三州之一,与泰国相邻,盛产稻米,又有马来“米都”之称——有这种农业美誉的地方,往往都很穷,吉打州也不例外。 印家在吉打州这个偏僻地儿苟着,怎么突然想联系自己? 他从哪儿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非亲非故的,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凭啥还以一种“熟络”的语气,跟自己联系? 难不成印家后人就因为“印明咏”是大华银行创始人之一的这么点缘分,就敢这么说话? 不至于这么“蠢”。 印家这通电话,解释不通啊。 等黄浩东说完,卢灿问道,“浩东,联昌洋行印家……印清远……大概是这个读音,听声音,三十左右,这个人你了解吗?” “印清远?我想想……”黄浩东扣了扣脑门,想了会,摇摇头,“印家现在的家主叫印国良,是印明咏先生的二子,至于印国良先生儿子的信息,不太清楚。要不……下车后,我去查查?” 尽管黄浩东不知道印清远是哪位,卢灿对他已经很满意,摆了摆手,“不用查。刚才印清远给我来电话,想约我去他家做客……这个电话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你帮我琢磨一下。” 卢灿将刚才电话的事,和黄浩东简单说了一遍。 黄浩东也是一头雾水,温碧璃同样也云山雾罩。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不止卢灿这么认为。黄浩东搓了搓手,“卢少,要不……我和这个黄浩东接触一下?” 这主意不错!自己和温碧璃的目标很大,和谁见面,估计都有人盯着,可黄浩东可以啊。 “行!你联系他,见一面,判断他什么意思。”卢灿马上从大块头中翻出号码交给黄浩东,又对开车的阿木招呼一声,“阿木,你跟着浩东一起过去。” ………… 武吉知马别墅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银色玛莎拉蒂khas双门斜背跑车,非常有八十年代的时代特色,另一辆是深红色的捷豹xj轿车。 这是来客人了,而且是直接登门的那种。 卢灿的车子响动,惊动了院子里的人,有人探头看了眼,对下车的卢灿摆摆手,“嗨,阿灿,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难怪敢不打电话就直接登门。 很熟,邱千健。 卢灿单手扶着温碧璃下车,另一只手朝邱千健点点,笑道,“你不上班,偷懒!我要去董事会弹劾你!” 邱千健是新加坡石油化工精炼中心的总裁,他吊儿郎当地摆摆手,“快去快去!快去弹劾,我正想着清闲一阵呢。” 说话间,院子里又闪出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抬手对卢灿晃晃。 也认识,柯嘉逊和妹妹柯曼娜。 奇怪的是,柯曼娜竟然穿着一身柔佛航空公司空姐制服。不得不说,这身嘉丽服饰定制的天蓝刺绣滚边旗袍空姐制服,穿在她身上,有股子江南小家碧玉的感觉。 回头安排温碧璃来一套,应该比柯曼娜更美。 短暂诧异之后,卢灿对两兄妹摆摆手,“你们兄妹怎么也来了?” 卢家虽然和柯家有合作,但交往不算密切。 “吉尼亚,好久不见。”柯曼娜又对温碧璃摆摆手,又对卢灿笑道,“我和逊哥来看看世界级富豪,有啥变化……怎么,看不起我们了?” 卢灿忽然觉得,眼前的柯曼娜,似乎对自己有点‘怨气’。 奇怪,自己和她很长时间没见面,哪得罪她? 不跟丫头片子计较,卢灿笑笑,“那你看看,是不是变老了?倒是你……穿这么一身出来……柔佛航空公司,给你广告费了?” “对呀对呀~~!”柯曼娜醒悟过来,转身问堂哥,“逊哥,你得给我代言费!” 柔佛航空的管理人就是柯嘉逊,瞪了妹妹一眼,“是我让你穿的?还不是你自己爱现!” 骂完妹妹后,回头对卢灿笑笑,“这丫头越大越不懂事!今年不是帝国理工商学院毕业么,不去上班,非得拉着李云迪那丫头一起去当空姐。结果你猜怎么着……七月份上飞机,到现在十一月份,整整四个月,就跑了两个班次,再也不去了!还整天穿着空姐制服四处晃荡!” 说起这个堂妹,柯嘉逊似乎满腔心酸呐。 这符合柯曼娜的性格,有点野。 上次卢灿在苯珍小镇和五个阿飞打架,她在旁边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一点不害怕。 听到堂哥在抖露自己的糗事,柯曼娜斜睨着眼睛,一脸的不开心。 温碧璃低头憋着笑,碰碰她的胳膊,“曼娜,进屋,别理他们,我看你这身装扮挺好看。” 她俩进屋,三男人就在廊下条案边坐下。 卢灿瞅了眼,边婶已经给他们准备好茶水,看来来得时间不短了。 “阿健,你们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打了,怎么没打,打了两次都没在服务区。”说起这事,邱千健就来气。 得,自己的错,可能班让码头那一带磁场比较强,信号紊乱,自己没接着。卢灿才不会承认自己的错,马上跳转话题,“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没等邱千健说话,柯嘉逊插话,“是有点事情……阿灿,你知道万特电子吗?” 这家企业在后世非常牛,新加坡十大企业之一。 可卢灿还真没听说过,摇摇头。 “这是一家美资企业,主要做半导体、电子元器件、计算机和打印机配件,两年前在新加坡投资建厂。他们的老板托德,前几天来新加坡工厂视察,与淡马锡有过一次交流。他表示,愿意担纲桥梁,为新加坡引进美国的半导体和电子技术……我叔父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事,你感兴趣吗?” 顺便说一句,柯嘉逊的叔父柯海山,是淡马锡控股集团(gis)旗下的淡马锡投资公司总裁,妥妥的新加坡财经圈实权大佬。 卢灿一怔,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 性格使然,他琢磨起这件事是否有圈套——不是说淡马锡,而是那位托德。 第279章 电子产业 新加坡建国时间段,国力弱小,偏偏能几十年如一日的高速发展,快速成为亚洲屈指可手的发达国家。很多人认为,这一切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 真是这样吗? 埃及扼守苏伊士运河,怎么没发展起来?巴拿马扼守巴拿马运河,一片混沌,又为什么呢? 没有资源,没有资本,人力不足,政策嘛也屡屡遭受西方国家diss,他们为什么还能发展? 曾经的卢灿很不理解,但这一辈子他站的足够高,多少有些自己的判断。 在卢灿看来,新加坡能快速崛起,并在东西方摇摆中持续发展,很重要一个因素,就是来自于新加坡人骨子里的“亲商”情结。 这是一个建立在一群商人努力奋斗的基础上的国度,因而,这个国家的商业政策非常高效。 卢灿一只手搭在廊檐的围栏上,另一只手搭在案几上,手指节奏分明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急促的马蹄声,斜坐在那里,面向邱千健和柯嘉逊,眼神微眯。 卢灿看完柯嘉逊带来的万特电子资料后,就陷入这种思考状态。 邱千健和柯嘉逊都没去打扰他,端着面前的茶杯,小口吸溜着。 卢灿不熟悉万特电子,但他知道国际电子产业及半导体产业发展趋势。 虽然也不清楚托德为什么这么“热心”,可他的建议,真的很不错,后世新加坡也是这么做的,电子产业最终成为新加坡五大产业核心之一,在全球后端半导体设备市场,常年拥有10的市场占比。 他们的技术先进到什么程度? 举个例子。 新加坡制造的晶圆检测工具,可鉴别细小到纳米的瑕疵,好比在2000英尺以上,能够观测到地面上的一根白发。全球十大晶圆制造设备公司中的九家公司,向新加坡供应商进行大型采购。 为什么没听说过? 只是他们做的很低调,没有南韩和弯弯那么张扬。 不张扬的,何止是电子产业?新加坡五大核心产业,哪个张扬了? 七十年代筹建的化工产业,为新加坡奠定工业基础;自己提议并开始筹建的物流与航空服务业,会为新加坡带来优越的流通条件;托德提议的电子产业,成为新加坡的经济新驱动;与电子产业相伴相生的高精密工程产业,让新加坡始终站在工业利润的顶端;随经济条件日驱改善,新加坡的生物科技及医疗服务业,成为他们最后一张王牌。 这五大核心产业,非常低调且源源不断地,从四周吸聚更多的资本来新加坡,创造财富。 想到亲商政策,想到五大核心产业,卢灿忽然明白过来……既然柯嘉逊特地来征询自己的意见,说明淡马锡投资已经关注这个行业很久,并且做过深入研究。 所谓的“托德”,只是一个催化剂或者介质,他催化了这个想法更快成熟而已。 既然如此,托德是否怀有恶意,其实已经不重要——新加坡政府不可能不防备。 那么,柯嘉逊今天来的目的……并非问意见,更多的还是在后一句“你有没有兴趣”,也就是看中自己手中的资本——淡马锡或者新加坡政府,一定是通过即将举行的“分红大会”知道自己手中握有大量的闲散资金! 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如此! 捋顺思路后,卢灿脑海一片清明,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有什么理由不参与呢? 想到这,卢灿睁开眼睛,笑道,“谢谢柯哥为这件事跑一趟,这个项目,我很有兴趣!” “你也看好托德的建议?”柯嘉逊似乎料到这一结果,微微一笑。 “当然!”卢灿将身体坐正,在条案上摊开双手,侃侃而谈。 “战后五六十年,电子产业的重心在美国,七十年代转移至东洋和欧洲,基于人工成本等因素,前几年亚洲东洋的电子产业正在向外动迁,韩城与新加坡是目前看来最合适的产业落户地。可以说,这是时代经济发展的走向,我们为什么不顺应它呢?” 后世很普遍的认知观点,可此时正身处时代大潮中,还真没人如此清晰的将电子产业全球发展路径,说得如此清楚。邱千健一副惊讶的模样,“可以啊,听你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是这样!” 柯嘉逊应该已经接触过淡马锡投资有关于电子行业动态分析报告,倒不是很惊讶,笑着扬扬手,“阿灿,你既然看好电子产业……能说说,我们该怎么落实?” 潜意识中,柯嘉逊已经将卢灿划归到“我们”的圈子。 “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卢灿朝两人微微一笑,又开始掰手指。 “第一,我不太认同托德先生提到的组建一到两家电子产业核心技术工厂,也就是他所说的自动化系统或者集成电路系统组装工厂。这样的做法,很容易让我们变成oe工厂,成为廉价劳动力供应商。我的建议是,需要做好产业承接准备,做好商业服务,做好技术引领和储备……” 这句话,柯嘉逊没听懂,举手打断,“阿灿,能详细说说吗?” 卢灿揉了揉眉梢,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最近接多了电话,习惯性不说人话。” 柯嘉逊和邱千健,哈哈大笑——商场上待人接物,可不就是不说人话吗? “我的意思很简单,关于这件事,我们需要将它当成一个产业来看待,而不是一两家工厂。就如国际物流产业园项目,淡马锡或者说新加坡政府,需要出台一系列税收优惠政策,以及技术输出奖励政策,以产业园的模式,来吸引全球各地的电子生产、研究性企业的入驻。” 喏,这下清楚了,卢灿建议的是做电子产业园。这下,柯嘉逊开始揉额头,卢灿的建议,似乎要比淡马锡投资的计划,更宏大。 算了,自己也不是决策者,不用头疼,将他的建议原原本本告诉叔叔就行。 柯嘉逊再度抬头,“还有其它建议吗?譬如……我们自己就不用建厂?” 卢灿提高声量,放慢语速,“建啊,为什么不建?我只是不认同托德先生的投建一两家工厂的做法,但并没有否认建设工厂。”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电子产业园中,筹建一两家核心工厂,这不妨碍吸引其它资本或企业进入。而且,只有我们有自己的工厂或者研究中心,才能够逐渐消化国际最先进的电子产业技术,成为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额,那就是筹建电子产业园和筹建电子工厂同步……柯嘉逊点点头,示意明了。 卢灿又回到刚才的手势,弯下第二根手指。 “我不太认同托德先生所说的另一点……也就是从美国引进技术。” “美国的电子产业水平具体怎样,我不怎么了解,可从现在的产业发展状态来看,当前电子产业技术的巅峰在东洋,我们的技术引进重心应该放在东洋。” “当然,美国的技术输出,我们不排斥,甚至新晋崛起的韩城和弯弯的技术,也不排斥。” 这是技术流方向……柯嘉逊对这方面不熟,不过,卢灿的建议更全面,避免让新加坡电子产业陷入受困于英特尔的窘境——万特电子是英特尔的原始设计制造商,引入的技术也只能是英特尔。 “还有吗?”柯嘉逊觉得自己像一只挤牙膏的手。 卢灿笑着曲下第三根手指,“南洋无线可以承担更重要的任务,可以压缩电子产业园的筹备时间,以及更快的体现成果与收益。柯哥可以跟柯叔叔提一句。” 为什么单提这家公司? 南洋无线,就是两年前卢家、淡马锡、柯家、邱家投资建设的南洋无线通讯设备及服务公司,主要经营无线通讯设备制造,无线通讯服务、卫星通讯网络建设。 这家公司虽然成立时间不长,可已经具备一定的科研能力,而且与电子产业沾边。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家企业,在座三人所在家族,均是大股东,卢家更是这家公司第一大股东。 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懂。 当然,一旦确定南洋无线的核心地位,卢家占据的股份,势必要吐出一部分——淡马锡不可能让卢家占据第一股东的位置。这里是新加坡! 卢灿又笑着摁下无名指,“香江和讯科技,可以考虑在新加坡建设一家分厂。” 香江和讯科技,就是卢家投资建设的手机厂,引进的技术是摩托罗拉dynatac,负责人就是胡安。现在东南亚售卖的又贵又丑又笨重的手机,大多数都是和讯生产的,包括卢灿手中的这枚。 产品丑且贵,但是不妨碍和讯科技的名头很大。 卢灿提出和讯科技在新加坡设厂,其实有着利用此举,牵制一下淡马锡投资贪念的用意,同时,让和讯电子与南洋无线联动起来,促使和讯电子的技术升级。 这算是阳谋! 优秀的资本家,随时要有攻防两手准备,卢灿正在这条路上疾行。 相比之下,柯嘉逊反应要稍逊,并没有意识到卢灿的用意,反而挺兴奋,“啊哈,我叔叔听到这条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坐在另一侧的邱千健,却嘴角带笑,一副嘻哈模样,让人摸不透想法。 第280章 和讯科技 在武吉知马别墅喝完下午茶,吃了盘点心,邱千健起身,嬉笑着邀请卢灿出去“开心开心”,被卢灿瞪了一眼——这家伙,啥都说?温碧璃和柯曼娜还在呢! “你这人,真没趣!得了得了,阿逊,我们走!”邱千健摆摆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又对屋内喊道,“曼娜,你打算住这儿?我和你哥准备走了!” 开玩笑开到柯曼娜身上,顿时被柯嘉逊踹了一脚。 柯曼娜和温碧璃在二楼探头,“你们聊完了?这么快就走?” 卢灿注意到,柯曼娜身上的空乘制服,已经换成一套天青色的裙装,以前温碧璃穿过。 两女关系这么好了?都开始换穿衣服了?真搞不懂女人的闺蜜情谊……卢灿就势再挽留一句,“要不……你俩还是在这吃完晚餐再走,穆婶已经在准备了。” “我还得回去见我叔叔,下次有机会再来做客。”柯嘉逊立即摇头拒绝,又抬头看看楼上,“曼娜,快点下来,我们晚上还得赶回柔佛。” 柯曼娜撇撇嘴,转身回屋,不一会,她再度身着空乘装下楼。 路过卢灿身边时,忽地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曼莎么?她还念叨着你呢!” 说完,她疾步而走,留下一阵香风,和一头雾水的卢灿站在别墅院门槛边。 讲真,如果不是柯曼娜出现,这个名字卢灿可能要想半天——李曼莎就是承包改装海龙号的大港船务公司,马来李海生家族的孙女李云迪。 与李曼莎算是有一面之缘,也仅仅一面之缘,她念叨自己干嘛?难不成自己魅力那么大? 卢灿不信,只是这话不好追问。 只见柯曼娜独自启动了那辆银色玛莎拉蒂khas,落下车窗,与温碧璃挥挥手,又深深地看了卢灿一眼,扬长而去。 送走柯嘉逊一行,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卢灿和温碧璃回客厅。 穆叔拿着一只画筒,笑着说道,“阿灿,这是那位柯公子带来的礼物,刚才你们都在一起,我也没好意思当面说。收下……没什么关系?” 柯嘉逊还带了随手礼?应该是一幅古画。卢灿一边打开画筒,一边对穆叔笑着摇摇头,“没事的,他们家讲究礼数,细致。下次去他家,把这份人情还上就是。” 温碧璃帮忙,两人打开画轴。 水墨纸本,画面上两条肥硕的锦鲤,下面一条是白腹朝上,落于水草中,上面一条则脊背,通体乌黑,一黑一白,呈太极图形游动,画的底部为一簇簇的水草。 整个构图,颇为生动,既有写实意味,又有阴阳鱼变化无穷的意境。 画作的中部,落款为“藐圃”,朱红钤印“落霞子”。 这是清代怪人袁世经的画作,还不错,达到入馆级。 袁世经此人,可能很多书画收藏爱好者都没听过,很有意思的一人。 袁世经字藐圃,江南桐庐人,家族豪富,一生多次应试不中,差点魔怔,家人筹集钱财,为他捐了个“贡生”,因而又有“桐庐贡生”的雅号。 等他得到贡生名额后,忽然又大彻大悟,什么科考,根本就不是为朝廷选材,而是一个肮脏龌龊的名利场而已。此后,他再也没有参加科考,埋头研习书法、字画,开始玩收藏,自号“桐溪耆隐”“落霞子”。 在《清画家诗史》中,对他的评价是“好饮嗜奇”——喜欢喝酒,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此人性格也很怪,每每写出一幅字或者一幅画,自己觉得不满意,立即烧毁,不留字画过夜。因而他的存世作品非常少,但凡留下来的,都是他认为比较不错。 虎园博物馆明清名家画作繁多,但袁世经的作品还真没有,眼前这幅《游鱼》,显然是袁世经的得意之作,也算填补一项空白。 至于说袁世经画作什么价位……因为画作少,名声不显,卢灿几乎没听说他的画作有拍卖纪录,因而也无从考量。 将画作卷起来,示意温碧璃收好,又随口问道,“和讯科技的胡安,你们办公室最近有没有收到他们的信息报告?” 对于某些不太熟悉的行业,卢灿还是很放权的,譬如化工产业,又譬如和讯科技,这些集团子公司多是总裁负责制,除非重大决策需要报备,一般情况卢灿还真不知道总裁行踪。 报备是总经办负责,也就是温碧璃那里。 温碧璃几乎是脱口而出,“和讯科技最近正在推进三个项目,其一是元朗及大屿山的通讯基站建设工程,这个工程已经推进到三期的离岛通讯建设,按计划明年二月份能完工,就能实现香江地区通讯卫星信号全覆盖。第二个项目是智利国家电信公司的基建设备供应的商务竞标,开标日期为这个周末,也就是11月5日。在谈的第三个项目,是与摩托罗拉商谈数字模拟机的技术转让,目前还没有收到会议纪要……需要问一问吗?” 咦,很牛啊,自己随口一问,这丫头脱口而出。 卢灿诧异地笑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专职秘书,这些信息你都记得住?” 温碧璃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像?自己这两年的努力是白费的? 卢灿来了兴趣,逗她一下,笑道,“那咱俩玩个游戏,就……猜猜胡安现在应该在哪里?猜对了有奖,猜错了惩罚,怎么样?” 温碧璃低头琢磨起来。 和讯科技的总部和基建工厂在沙田,胡安作为总裁,最有可能是在香江。可是……智利的国家电信公司基建设备竞标,是大单,而且智利是胡安的故乡,他说不定会回南美走走关系……与摩托罗拉的数字技术谈判,也很重要,胡安出现在北美谈判现场,似乎也有可能。 这下,她纠结了,不好判断。 不过,她没说不玩,而是斜着脑袋笑问,“什么奖励,什么惩罚?” 卢灿眼前闪过刚才柯曼娜穿着的那身空乘服……嬉笑着凑到温碧璃耳垂边轻声说了句。 温碧璃耳根一红,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贝齿咬着嘴唇想了会,又问道,“那要是我赢了呢?” 卢灿还真没想过,她赢了该给什么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 温碧璃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狡黠一笑,也凑到卢灿的耳边,吹气如兰,咯咯笑道,“”我赢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少女人?” 我去,怎么冒出这问题?八成误会柯曼娜和自己有啥关系。 卢灿立即抱屈,“你天天在我身边,我接触谁,你不比我还清楚?哦,你该不是认为柯曼娜,我和她见面,屈指都能数得过来,超过三次吗?” “谁说她了?就问你敢不敢?前提是必须要说实话!”丫头双手纽在身后,单腿撑地,另一只脚瞧着晃了晃——原本文静典雅属性的她,忽然多出一份属于妹妹温碧玉的俏皮……啧啧。 卢灿对她的空乘服……越发好奇,遂即点头,“行!反正我的事情,你们几个都知道!” “那如果我俩都猜错,或者猜对呢?”丫头弥补上这个游戏的漏洞。 卢灿还是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在港大还养着一个小萝莉呢——薇薇安,温碧璃应该还不知道。他想了想后,缩了回来,“那就都没有奖励,怎么样。” 得,也算公平,温碧璃点点头。 丫头玩游戏也很认真,从她的手包中翻出便签和笔,递给卢灿。她躲得远远的,写上答案,然后折好,回来扣在桌上,笑吟吟的等卢灿写完。 胡安在哪儿?卢灿确实不清楚。原本想写智利圣迭亚哥,写完之后又给划掉,写上摩托罗拉,也没避开温碧璃。 “你怎么猜胡安在美国?”丫头很好奇。 听温碧璃的问话,就知道她的答案与自己不一样。卢灿不愿现在就揭开谜底,扬扬手,“你先给和讯科技总裁办去电话,问问胡安去哪儿,稍后我给你解释。” 温碧璃遂即掏出手机,拨通和讯科技总裁办电话,两人挤在一起听听筒。 答案很快揭晓。 卢灿一愣,自己猜错了? 丫头则喜形于色,将自己的纸条翻开,啪的拍在桌上,“啊……阿灿,你输了!徐秘书说她们老总一周前就去了圣迭亚哥!” 她的纸条上写着智利,也就是圣迭亚哥。 自己怎么会猜错呢?卢灿挠挠头! 虽然他不知道胡安的实时动向,但是,记得自己曾经提醒过对方,数字模拟技术在通讯方面的应用,非常重要,即便是花大价钱,和讯科技也要拿到专利使用权! 这家伙怎么跑到智利,没去参加与摩托罗拉的专利转让会谈? 卢灿脑筋急转,想着怎么赖掉这次游戏的“奖励”,也可以说是“惩罚”…… “不对!总裁办徐秘书的话,未必准确!她说的是一周前,我俩说的是胡安现在在哪儿……对不对?我这就给胡安电话,亲自问问,他在哪儿。” 还真被他想到推脱之词,温碧璃则皱起眉头,貌似卢灿说的有点道理。 一周前在圣迭亚哥,现在还真说不准他在哪儿。 只见卢灿快速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号码……响了十多秒,都没人接听——无论是南美还是北美,此时正是深夜四五点钟,有人接电话才怪呢。 卢灿还特意拿着提示音给温碧璃听,“喏,没接电话,咱俩的游戏,今儿没结果,我看就算了。” 他打的就是这个小算盘——今天没结果,明天自己就可以结束游戏,结果就不重要了。 温碧璃当然不干,正要反驳,忽然,电话那边传来胡安迷迷瞪瞪的声音,“哪位?” 我去!卢灿那个悔啊!自己怎么不早两秒挂电话? 温碧璃则是一脸小狐狸偷鸡成功的喜悦,将手机往卢灿那边推推,示意他赶紧说话。 卢灿只得清清嗓子,问道,“胡安,我是维文,你这是在哪儿呢?新加坡政府主导,淡马锡投资公司准备打造一家高端电子产业园,认为我们和讯科技在电子信息方面有较强的技术储备,所以,希望我们参与。你有时间来新加坡一趟吗?” 卢灿这段话,温碧璃听着没毛病。 但是,他提到了两个今天与柯嘉逊谈话中没有出现的词汇——“高端”和“较强技术储备”。他现在最希望胡安撒谎——我正在美国与摩托罗拉谈判呢。 因为摩托罗拉最新的数字模拟技术,才是电子信息产业的尖端技术之一。 “哦,这是好事啊。我在绍姆堡,白天和摩托罗拉高尔文总裁见过面……” 卢灿和温碧璃皆一愣。 卢灿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美国,绍姆堡就是摩托罗拉总部基地。 温碧璃则是有些懵圈——到手的胜利,竟然飞了?胡安真的如卢灿所预料的那样,从圣迭亚哥转道北美? 她狐疑地看看卢灿,判断他究竟有没有作弊? 卢灿则冲着她挑挑眉,笑容有点自得。 电话那边被吵醒的胡安,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为这对男女的游戏对象…… 第281章 刮目相看 空乘服,武吉知马别墅没有,先欠着,不过,ol商务女装有不少…… 等卢灿一觉醒来,身边佳人已经不见。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杀的时候丢盔弃甲不忍直视,可架不住,人家回血速度就是快。 卢灿嘟囔一句,穿衣起床,掀开窗帘,天色已黑。院子中,虎子和穆方,正在与阿忠阿木几人烧烤,黄浩东也在…… 卢灿一拍额头,下午真是色迷心窍,竟然把黄浩东和阿木去见印清远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冲了个澡,换套衣服,卢灿下楼,温碧璃正陪着穆叔穆叔看电视呢。 见卢灿下楼,温碧璃起身,“阿灿,晚餐已经给你留着,我去热一下?” 穆婶连忙伸手拉住她,“我去热,你看电视。” 卢灿摆摆手,“都不用,虎子他们在烧烤,我去吃点就行。” 信步走进院子,黄浩东起身要打招呼,卢灿对他笑笑,压压手,“你们回来啦。” 没等黄浩东回答,又伸手在虎子和穆方的脖颈上各扇一记,“你俩今晚又没去上自习?” “灿哥,这不您来了嘛……平时我们都去上自习的。”虎子摸着脖颈,嬉笑回答。 国立大学的教学方式很开放,穆方大一,虎子高三,晚上都安排有自习课,不过,学生是否愿意来,学校不怎么关注。 穆方则回头朝卢灿尬笑,低声打了个招呼,又递过来一块铁板烤肉,“灿哥您吃点?” 没和他客气,卢灿拿着叉子叉住略有些烤焦的牛肉,咬了一口,又伸手接过阿木递来的打开盖啤酒,在黄浩东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口齿不清的问道,“下午见面……谈得唔样?” 卢灿可以随性,黄浩东可不敢,立即挪动凳子,坐在卢灿对面,“印清远是印明咏前辈的嫡孙,印国良先生的小儿子。” “他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联系我有什么事情吗?”不是卢灿觉得印清远不配给他打电话,而是今天这通电话,透着蹊跷。 “香雪庄陈之初陈老,前段时间从伦敦回到新加坡静养……” 又一位与自己有牵扯的故人名字冒出,卢灿举起啤酒罐打断对方,“陈老的病……治好了吗?” 想当初,陈老中风,自己和杨启林杨老一起,去收购陈家藏品,偶然之下,劝说成功,让陈老同意去伦敦医治,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联昌洋行以前和陈老家的隆荣商行,有过合作,两家有交情。”黄浩东并没有直接回答卢灿的问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我听印清远说,陈老一周前回新加坡,现在还算稳定,但没有根治。伦敦的医生说,只能静养,定期复查,应该有把握康复。他此行回新加坡的目的,是代表印家探视陈老。” 卢灿点点头,寻摸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去看看陈老,毕竟,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爷子,还有……香雪庄的藏品,很有价值——展览和升值空间都不错。 “印清远跟我说,他们印家,在吉打的老宅,也有一些藏品需要处理。香雪庄在新马一带很有名,因而在探视之后,与陈家的陈玉志聊天时,聊起过这件事。” “陈玉志推荐了您,并把您的电话,给他了。” “又凑巧,听说您来新加坡,于是冒昧的给您打了电话。”说到这,黄浩东停顿下来,刚才卢灿的问题,已经回答完毕。 卢灿沉默了片刻,又举起啤酒喝了一口。 印清远的回答,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卢灿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譬如,他怎么不在电话中直接说明?又譬如,他打电话为什么又以一副熟人的口气? 他抬头问道,“印清远说话习惯……是不是自来熟的那种?” 没错,卢灿怀疑这位印清远是不是有社交牛逼症,这种人逮着谁都像老朋友。 黄浩东搓搓手,想了想,“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感觉,印清远确实很能说。” 卢灿哦了一声,八成是自己太敏感了,点点头,正准备说你今天辛苦了……孰料,黄浩东从衣兜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我就便问了问,印家都有哪些藏品。喏,他说的名字,我都记下来,卢少,您看看有没有价值。” 嗯?真是个惊喜,黄浩东越来越堪大用,心思很细腻! 卢灿朝他笑笑,将啤酒罐放在一边,接过纸条,手指夹住摊开,借着门厅灯火看起来。 汉字书法不算好,不过一列列的,很工整。 开篇第一件就让卢灿吃了一惊:商青铜箙鼎! “箙”,汉语意思为盛箭的袋子,放在鼎器名称前面,代表着这尊鼎有“箙”字铭文。“箙”的甲骨文形状,是一只方框,上面一横,竖插着两只箭矢。 安阳殷墟就曾经出土过带有甲骨“箙”铭文的鼎器,为“羊箙”鼎。 这种鼎器,是殷商朝对神箭手的一种奖赏,“羊箙”鼎就是赏赐给羊氏的一位神箭手的鼎器。 很有文化代表性。 虎博没有这种类型的鼎器。 得,单是这尊鼎器,自己得走一趟吉打州印家。 再往下看,汉代玉刚卯一只。 这件东西也不错。 玉刚卯是一种方柱形的小玉器,多以和阗白玉雕刻,长不过寸许,中间有通心穿孔,四面有秦书八体之一的“殳书”铭文,内容为赞颂、避邪之辞。因铭文开头有“刚卯”、“严卯”之分,故亦有刚卯、严卯之别,主要用于乞求神灵保佑,辟邪。 第三件东西也不错,宋越窑青釉刻划花莲瓣纹花形盏托。 这是一件典型的越窑复杂器,如果品相好的话,很有收藏价值,要知道,瓷器的刻花、堆塑越多,造型越复杂,越难烧制,更勿论它出自宋越窑。 第四件为宋jdz窑青白釉带盖瓶;第五件是明万历五彩八仙人物;第六件是康熙仿官釉扁瓶;第七件是清嘉庆粉彩佛塔…… 纸上一共记录了十二件,卢灿很是惊讶,印家竟然还有这些好货? 当然,前提是这些都是真品。 “浩东,你联系一下印清远,就说……”卢灿忽然想起自己这两天好像行程安排挺满的……他回头对屋内喊道,“阿璃,我哪天有时间?” 不一会,温碧璃在门厅探头,“怎么了?” “我想去吉打州印家,他们家出藏。” “后天下午有空。”卢灿的行程,温碧璃拿捏着呢。 卢灿回头对黄浩东自嘲地笑笑,“我也不自由啊。你联系印清远,我后天下午去吉打州。如果可以的话,后天中午我们汇合。” 黄浩东憋着笑意,点点头。 就在卢灿以为印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黄浩东又说道,“卢少,下午我和印清远聊天时,多嘴问了一句,他们家为什么出藏筹钱,印清远告诉我,东南亚地区今年雨水多,预计各产糖大国的甘蔗收成不会太好,他们家需要筹集资金,准备提早囤一批糖……” “我寻思着,东南亚甘蔗收成不好,糖期货,会不会有搞头?” 卢灿眼睛一亮,可以啊,黄浩东这两年可以啊! 不仅思路清晰,办事细腻,善于思考,而且洞察力很强! 下午车上的对话,已经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刚才突然拿出藏品,则是意外,而这条消息,更是惊喜!短短两年时间,让人刮目相看,不外于是! “好,很好!”卢灿站起身,原地转了两圈。 全球糖类,80的糖来自甘蔗,20来自甜菜,大多数糖来自热带和亚热带,因而,东南亚是全球糖类的重要产区,泰国、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出产蔗糖总产量,约占全球市场的三分之一。 一旦东南亚的甘蔗受灾,糖供应不足,糖期货几乎可以肯定会剧烈波动。 甘蔗的收获季为每年的十月、十一月,也就是说,现在东南亚甘蔗已经进入收获季! 糖市场还未感受到甘蔗的减产所带来的影响,其一是现在的金融期货市场还不那么敏锐;其二是因为甘蔗收获再到大批量新糖上市,约有半个月到一个月间隔期。 即便如此,想要做糖期货,时间也很紧迫! 刚好温碧璃还站在门口,卢灿扬声吩咐,“阿璃,你给钱伟去电话,问问他晚上……算了,就说明天早晨来我这里吃早茶,有事找他商量。” 又回头对黄浩东笑笑,“浩东,你也一起来,我们三商量商量。” 卢灿高兴印家出藏,高兴糖期货,最高兴的,还是黄浩东本人,给他的惊喜。 这位当年夹在卢家和郭家之间的小助理,真正让人期待! ……………… 第二天一大早,钱伟和黄浩东结伴而来。 三人在早餐桌上,密谋了一阵,钱伟和黄浩东又匆匆离去——钱伟要组织人手准备囤糖,黄浩东则要组织人,去泰国、印尼、马来、菲律宾等产糖大国,下蔗田,亲自看看减产情况,以做评估。 对于有心人来说,消息总是很快。 卢灿在上午做客杨启林老先生的袖海楼时,就接到黄浩东的电话。 信息基本准确——东南亚今年雨水多,长期阴雨天气,致使甘蔗凤梨病大规模泛滥。 炒糖,立即被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列为当前重点工作。 一时间,东南亚糖价飙升! 第282章 印家投附 基于甜美生活的向往,糖类产品自古就极受欢迎。 早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欧洲刚出现交易场所时,它就成为交易所中的王牌品类。当时,由于再萃取技术的不足,糖是以大块板结的块糖和成浓稠糖浆状的勺糖为单位,进行交易。 1571年,英国创建了世界上第一家集中的商品市场——伦敦皇家交易所,糖作为与金、银、铜、棉花、豆类、小麦同等重要的七种最原始交易品之一,进驻这家期货交易所。 1848年,82位粮食商人,在芝加哥发起组建世界上第一家较为规范的期货交易所——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bot),糖类作为十三种基础交易品类之一,正式挂牌全球期货榜。 因而,可以说糖期货的历史极其源远流长。 东南亚甘蔗减产,全球糖价飙升几乎是必然的事,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的加入,只是助推了这一进程,让它飙得更快、更高而已。 全球最大的糖类期货交易市场,并不在东南亚,而是芝加哥期货交易市场,其次为伦敦期货市场,第三是巴西期货市场,第四是东京期货市场,第五才是香江期货市场。 11月4日,英国菲利普斯基金芝加哥交易所经理凯尔·霍普,开始清扫cbot糖类期货合约,包括白糖、红糖、冰糖以及糖浆等多个品类,合约多为一个月和三个月。 11月5日,周末,美国的《洛杉矶时报》和《芝加哥论坛报》,以及英国的《泰晤士报》和《回声报》等多家媒体,开始披露东南亚甘蔗受灾严重的消息。 这是金融市场一贯的操作,屡试不爽。 11月7日周一开市,芝加哥期货市场,糖类期货价格几乎应声而涨,影响力开始向全球蔓延。首先波及的就是纽约和洛杉矶股票市场,糖企股票开始跳升;继而是巴西,这是世界第一产糖大国,周二,圣保罗谷物期货交易市场,糖价波动剧烈;再次是伦敦、东京、香江…… 后世金融圈将这次糖价波动,称之为“糖风潮”。 这是卢灿第一次非历史记忆的金融操作,因而他相当关注。 事实上,他想多了。 康丁、安德烈和钱伟等人,包括王永斌,他们在专业上对金融市场的操控,水平很高,更别说还有众多专业级基金经理在看盘,无数的操盘手实时盯盘……这些人,足够。 11月4日中午,糖风潮还未开始,卢灿见到印清远。 三十出头,个头不高,看起来很干练,确实如脑海中的形象——就是个自来熟! 刚见到卢灿,两人握手时,他毫不见外的说道,“那天给你打电话,我还担心您直接挂了呢。没成想,卢少您年少成名,却能和颜悦色的与我聊了好长时间,可见家教严谨,令人佩服。能邀请卢少去寒舍做客,真是三生有幸,我爹地和母亲,前天晚上听说这个消息后,昨天就安排人将庄子打扫一遍,就等卢少和三夫人一行驾临……” 握个手,他能聊五分钟,真真让卢灿好笑,不过,言语还是很得体,不那么令人讨厌。 印家位于吉打州古邦巴素县,与玻璃市州和泰国的宋卡府接壤,恰好位于马来西亚半岛的咽喉位置。后世有军事学家曾提议,在古邦巴素和宋卡府之间开凿一条人工运河,不仅能省掉700公里的海航行程,还能避开马六甲海峡的遏制。 这一计划,地理上是可行的,马来半岛咽喉最窄处只有33公里,即便绕开山脉,运河总施工长度不会超过40公里。如果由基建狂魔来承建,估计一年时间就足够,但是,要考虑政治影响啊,无论是泰国还是马来西亚,都要看西方脸色行事,新加坡更是第一个反对。 古邦巴素县位于马来西亚西部,距离新加坡大约四百公里。距离似乎不远,可马来半岛的基建条件极差,如果开车,至少需要八个小时。 好在日得拉有一个小型的军用机场,率属于马来西亚皇家空军训练学院的训练跑道,偶尔也会停泊一些客运飞机。只是,那条跑道根本停不下大白鲨。 一番折腾,最后新马柔佛航空安排了一架老式的麦道200小型客机,并联络了航线。 起飞时已经下午四点多。 这架飞机在气流中颠簸得厉害,让人时时担心会不会散架。下飞机时,温碧璃脸色煞白,拉着卢灿的胳膊,死活不同意明天回去再乘坐这架飞机。 她真的担心会出事——实在是卢家曾经经历的空难给她巨大的心理阴影。 得,明天开车回新加坡,刚好路过吉隆坡转一圈。 卢灿只好同意她的要求,安排飞机先行返航。 印家的家宅,还不在古邦巴素县府日得拉,而是位于日得拉北面三十公里的一个叫做木哈德的镇上。折腾一番,抵达木哈德,已经下午六点。 印家虽然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古邦巴素县这个穷乡僻壤,俨然是“大地主”般的存在,坐拥一千多亩的山林农场,其中200多亩的橡胶林,500多亩的甘蔗林,还有两百多亩的水稻田,佃户40多家,构成一座规模相当大的印家农庄。 “欢迎贵客光临!”印国良带着发妻黄晶,以及二房夫人马来族的莎莉娜·莎林,站在山庄的入口处,见到卢灿和温碧璃下车,一愣,太年轻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双手合什欢迎。 “印老太客气了!上门叨扰了!”卢灿回了一礼,又安排阿忠递上随手礼——虽然为交易而来,可毕竟对方是大华银行创始人印明咏的儿子,多少有一份香火情。 印国良六十多岁,相貌清铄,满头白发,眼神颇为犀利。 发妻黄晶是华人,或者说是娘惹(华人与马来土着所生的后代,单指女性,男性为峇峇(音巴)),潮汕口音。二房夫人为马来族妇女,一身峇迪蜡染纱笼,很华美,只是华语说得很别扭。 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是印清远的大哥印清明,看起来颇为憨厚,主持家中农庄工作。 此外还有一对妯娌,以及六个孙辈。 一一见过之后,印国良招呼这卢灿与温碧璃进农庄。 农庄如同过年一般,里里外外收拾得非常干净,农庄大门门楹上挂了一对火红的灯笼。 对方的盛情,让卢灿有些意外——自己只是来买东西的,可不是来做客的。 显然,印家另有所求。 卢灿也能猜到,印家所求,小一些的不外乎贷款,大一些则是帮印家重新融入东南亚资本体系。 一个家族想要再度崛起,离不开自身奋斗,同样离不开机遇和“贵人”提携。 兴许,印家就将自己当成这个“贵人”。 卢家确实有资格提携对方,但提不提携,卢灿现在还没有定论。 进入庄园,简单聊了会之后,卢灿与温碧璃就遵从印国良的安排,去安排好的客舍中歇息洗漱,双方都很克制的并没有当即交易。 温碧璃简单洗漱,换了套衣服后,笑着问道,“不是说买藏品吗?你还真当来这里度假做客?怎么没提?” “度假也不错啊。”卢灿嘻嘻笑着,帮她整理一下后颈卷起的裙领,又从后面抱住她,“还别说,这里的风景真的不错。” 温碧璃回头白了他一眼,“都忙得脚不沾地,你还有心思度假?” 卢灿笑着将脸埋在温碧璃的秀发中,蹭了蹭,瓮声说道,“别急……这次说不定我们有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温碧璃有些诧异。 卢灿摇摇头没有回答,他也在等。 印家没提交易的事,是因为一旦完成交易,对方随时可以离开,再想往深了谈,就失去机会。 卢灿没提,却是另有考虑——在马来西亚收服一个“小弟”,对卢家资本而言,不算什么,没坏处,但是,任何付出它都应该有价值,因此,他是想看看印家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仅仅是那十二件古董的交易权,肯定不足以让他动心。 可是,印家还能有什么筹码?卢灿很好奇。 天色渐黑,印清远过来敲门,“卢少,温夫人,家父准备薄宴,还请两位移步。” 卢灿拉开房门,笑着说道,“清远,伯父实在是太客气。你看……藏品的事……” 没时间和印家玩“你猜我猜”的游戏,卢灿点了点印清远。 来印家的途中,卢灿已经了解一些情况。 印家的联昌洋行,把总的还是印国良,两个儿子各负其责,老大印清明负责农庄以及货源收集,印清远则是负责贸易销售,主要面向泰国,这也造就了他那副自来熟的说话方式。 “这事啊……刚才家父还和我说呢,稍后他会和您面对面聊的。”印清远笑笑,伸手邀请卢灿和温碧璃起步,他在旁边随同,“我爹地还特意找到我们当地有名的舞蹈团,晚上的篝火会,两位可以感受一下,我们马来特有的久贾(jot)舞。” 卢灿和温碧璃都没听说过什么久贾舞,不过,很快他们就见识了。 晚宴安排在庄园露天院子中,中间是熊熊的篝火,一侧已经准备好有乐队正在演奏各种乐器,很多都是卢灿第一次见过,譬如甘美朗、魔力单根、塔不拉、鲁特琴等等。 要是印国良、印清远父子不介绍,卢灿根本就不认识。 久贾(jot)是马来人的传统舞蹈,跳舞的人,成双成对,以快速愉快的舞步行进拍手、扭胯、摇肩、摆头等动作,非常热闹活袯,还透着一股子调皮味儿。 高扬的篝火,欢快的音乐,激情的舞蹈,频频举起的酒杯,气氛非常热烈。 晚餐之后,印国良将卢灿请到书房。 就在卢灿以为他要开口聊交易时,印国良从一扇书柜中,态度严肃地抱出一叠账本,毕恭毕敬地朝卢灿鞠了一躬,“卢少东家!我印家愿意举族投附卢家,永不背弃,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卢灿一惊,连忙闪开。 他千猜万想,都没有想到印家突然来这一出! 在他看来,投附,好久远的习俗!卢家确实有投附家族——王鼎新爷爷王家,但卢家一直将王家当成自家人,卢灿从未想过王家是什么投附家族。 其实卢灿还是不了解东南亚华人家族文化——投附,在东南亚华人圈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譬如,柔佛柯家的附庸家族就有六个。严格来说,早年的李家坡大统领家,就是柯家的投附家族。邱千健所在邱家也有投附家族,后世颇有名气的马来商人杨忠礼杨家,就是邱家的投附家族…… 在东南亚,投附是联盟的一种,也是最彻底的一种。 印国良怀中的账表地契,是在表明态度——今后我印家所有的决策,都听你卢家的。 正因为卢灿对投附文化了解的不足,以至于,印家突然冒出这一套……让他惊讶不已。 他可不敢轻易答应,毕竟,卢家家主还是爷爷卢嘉锡。 而且,在他看来,印家与卢家非亲非故,以前也没打过交道,你这么突然袭击搞投附,这不是吓唬人嘛!他连连摆手,“印老,现在不流行那一套,您可别这样……” 第283章 布局棋子 温碧璃已经睡着,蜷着身子靠在卢灿的腰间,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在对面的墙上,像1又像7。卢灿靠在床头,双手叠在脑后,眼神落在这道模糊的光斑上,视线也如同光斑一样模糊。 人生第一次被人举族投附,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想想就有一种“霸气侧漏,四方臣服”的感觉。可是,最终他还是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此后,他与印国良进行一次长谈,谈到印明咏,谈到大华银行,谈到新马印菲的华人圈内斗争,谈到华人与土着之争,也谈起了印家为什么要投附。 战后,东南亚华人分为两派,彼此内斗不休,恩怨难辨。 当时在新马华人圈中,有着着名的“二陈对立”,陈嘉庚先生为左,陈祯禄为右,各有一帮支持者。落在大华银行,就是印明咏向左,黄家为代表的其他六君子向右。 最开始还能势均力敌,但是,随着英美势力卷土重来,再度主导东南亚,左派局势日危。 又因陈嘉庚先生北上,陈家主力分散,左派重要基地六九商行在博弈中惨败给邱郭两家,向左的力量已经日渐式微,最终树倒猢狲散,一地鸡毛。 这阵浪潮中,印明咏遂即被逐出大华银行,印家资本遭遇频频打压,印明咏率领儿孙,黯然地躲到古邦巴素这个犄角旮旯,苟且求生。 印明咏抑郁去世,印家遭遇的打压更甚,以前还能帮一把的朋友,譬如中立的香雪庄陈家,以及偏左的袖海楼杨家,都怯于形势,不敢公开替印家说话。 印家只能苟着,一苟就是三十年,印国良从当年风华正茂,苟成现在的老态龙钟。 但是,按照印国良自己说的,印家心中的那把火还在,心气儿还在,始终记着要爬起来! 到了七十年代末,改开之后,交流增进,也带动东南亚华人圈的弥合,紧张对立的氛围渐渐消散,印国良有一种感觉,印家融入东南亚华人资本圈、重新崛起的机会快要到来。 印家之所以关注到卢家,还是基于大华银行。印国良的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当年印家被赶出大华银行的愤恨,也透露出一丝对父亲创建的大华银行的眷恋。 大华银行几经变迁,从黄家手中流到冼家,再到郭家短暂接班,直到在卢灿手中,大放光彩,印家一一看在眼中。他对卢家掌管大华银行后的诸多措施,赞不绝口。 也因此,他开始对卢灿及卢家报以极大的兴趣。 他坦诚,最近几年,没少关注和收集卢家的信息,卢家崛起的速度,让他惊骇不已。 印家想要崛起,必须要有人“拉”一把,这一点,印国良非常清楚。 只是,这个人选是谁?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印家该付出什么样的筹码?有关这些问题,他其实已经考虑很多年,心中也有方案。 但是,当他关注到卢家后,他将以前的方案,全部推翻…… 卢家,有且只有卢家,能让印家乘风而起! 可是,卢家凭什么带印家一起飞? 印国良所想到的,就是彻底的表明心态——“举族投附”。这是唯一可能打动卢家的方法。 靠在床头的卢灿,轻轻吐出口气。 印国良讲述的历史,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沉闷和悲伤。 卢灿所经历的只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这几年,而这今年,东南亚华人圈正在逐渐融合,没那么多狗血事。所以,他根本不理解,为什么都是华人,都是在远离故土的地方求活,既要面对外部的重重压力,偏偏内部还要闹纷争,这都是为哪般? 印国良说要投附,卢灿能感觉出,他的话至少八成是可信的,当然,还有两成是对方故作姿态——这是卢灿本着“人性恶”的一面去思考的。 不过,即便是对方有八成可信,卢灿依然没给印国良肯定答复。 这件事很重要,他需要仔细琢磨。 谈话结束后,与远在香江的爷爷通过电话,卢嘉锡的意见很明确,不要接受。 爷爷的理由很简单——印家的怨气应该很重,重新崛起之后,卢家要不要阻止他们去找昔年的“仇家”出口气? 一句话让卢灿醍醐灌顶。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虽然现在的东南亚,派系对立已经逐渐消弭,可是,当年的那些恩怨,有些能放下,有些肯定放不下,印家的恩怨,就属于后一种。 印家重新崛起后要复仇,卢家阻止的话,显得不近人情;支持的话……啊哈,看看那些“仇人”都有谁?卢家在东南亚合作伙伴就有好几位……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是的,卢灿已经决定放弃这次让他倍感荣耀的“投附”。 他现在犹豫的是,怎么培植和利用印家这枚“棋子”。 没错,是“棋子”。 在东南亚这块地盘上,卢家资本现在已经算得上独居一方的棋手。 卢家在东南亚,有很多合作伙伴不假,但也只是“伙伴”,靠利益维系起来的生意关系,究竟能不能抗住风雨,谁也说不好。他需要布置一枚甚至更多的,能且只能与卢家资本共进退的“棋子”,来夯实卢家资本的“后花园”! 印家做不了附庸家族,但完全可以成为卢家扶植起来的“棋子”。相信对于印国良而言,只要印家重新崛起,无所谓究竟是附庸家族还是棋子——棋子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卢灿选择印家,是看重他们即便是被压制三十年,可依然还能与香雪庄陈家来往的人脉关系,相信类似的关系网应该还有不少,这是卢家所欠缺的。 想着想着,卢灿渐渐迷瞪起来,身子往下出溜,最后,搂着温碧璃,沉沉睡去。 一大早醒来,乡野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甘蔗甜,卢灿穿着运动服,在客舍前的草埔上练了一趟崩拳,关节咯咯作响,肌肉微微出汗,通体舒畅。 印清远已经来了有一会儿,站在远处一直等到卢灿停下,才走过来,“没想到卢少竟然是武林高手,拳头带风,厉害!” 卢灿朝他笑笑,伸手接过阿忠递来毛巾擦擦脖颈。 “什么高手,跟着家中长辈胡乱练练,权当广播体操。” “您的这套拳法,是形意?您可别谦虚,我虽然不会拳法,可我们家有一个护院师傅,也经常练拳,他的拳风可没你凌厉。” 哟,他还能看出来自己练的是形意拳?这让卢灿有些意外,笑道,“印先生也练过?” “我可吃不了那个苦。”印清远连连摆手,“我一直觉得,练拳有成的人都是狠人,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由此可见,卢少年轻时也没少吃苦。” 卢灿练拳,纯属跟着孙立功后面练着玩的。据孙立功说还挺有天赋,但他又不靠拳头打天下,因而也算不上用心,吃苦一说,更无从谈起。 卢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瞎扯,“印老起来了吗?” “上年纪,觉少,起来后都已经围着庄子转一圈了。这不……让我过来招呼您,一起早茶嘛。”印清远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卢灿听着直乐呵,这家伙真能扯,什么叫围着庄子转一圈?老虎划地盘呢? 眼前这位印清远,卢灿挺佩服他的。 自来熟的说话风格,只怕是在印家被屡屡打压后练就的本事,即便是面对自己与他父亲已经谈过相关事情的情况下——印清远不可能不知道父亲印国良所做的决定,他依然能保持一贯风格,没有很特别的情绪波动,这就很不一般。 早餐后,卢灿又与印国良单聊了十来分钟。 谈话过程中,卢灿只字未提昨晚的话题,只是表示,现在有个好机会摆在印家面前,那就是糖的价格马上要波动,印家除了囤货,其实还可以做得更多,至于怎么做,他同样没提。 只是说了个机会,没有直接帮他,其原因是卢灿想看看印家现在究竟有没有能力,从这次机会中吃到甜头——如果连这样的机会都把握不住……没有能力的棋子,要来何用? 印家毕竟做过银行业,印国良当然懂得这句话什么意思——卢家资本正准备下场炒糖! 此外,两人还聊了一些什么内容,无人得知,连印清明和印清远兄弟,都不清楚。 上午,印家藏品被印清明和印清远兄弟,搬出来,供卢灿鉴定。 十二件藏品,与纸条上完全一致,真品,保管的也还不错。 从印国良口中得知,这些东西,都是印明咏老先生在二三十年代时,从香江和沪海等地收购得来。早些时候不止这么多,七十年代时,印家艰难,曾经倒给香雪庄陈家几件,此后陆陆续续出过几件,眼目前的十二件,是最后一批。 卢灿给了三十万美元,价格很高,因为印家需要用钱; 印国良只是客气两声,直接收下,因为印家需要用钱。 印清远接来的,自然也是他送卢灿一行离开,他亲自开车,将卢灿送到吉隆坡。 他不知道的是,卢灿去吉隆坡要见的人,正是印家的“仇人”之一——大华银行创始人黄庆昌先生的后人! 第284章 你算啥呀 就在卢灿离开印家时,香江新鸿基银行总部小会议室,召开例行的月度总结会议。 参加会议的,不仅有总裁安德烈,常务副总裁兼总经理冯金喜,监理会主席布鲁格三位大佬。还有几乎全部的新鸿基银行的高管,如财务副总裁彭佳生,审计部总经理李子轩,事业拓展部总经理吕青,大客户部总监帕丁,信贷业务部总经理罗伦斯,新鸿基证券副总经理于志春,人力资源部总监伍杰等等,共有将近三十人参会,济济一堂。 这种月度总结例行会议,是冯金喜学习于东洋的“白水会”和“三菱星期五会”,通常安排在下个月度的第一个周六,冯金喜亲自主持,为的是互相交流信息和联络感情。 但今天不一样,冯金喜希望借助发布上个月优异业绩的机会,联络自己这些年精心培养的骨干成员,一起“上书”安德烈,迫使他同意启动公司上市计划。 这只是第一步。 这一步完成之后,就是第二步——挤压大华银行股份以供上市。 对于这件事,他信心满满。 眼前这些骨干,绝大多数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老臣”,其中好几位他已经沟通过,都表态支持自己。更重要的是,他认为,一旦上市成功,这些管理层人员,无一例外都会成为原始股东,绝对是财富暴涨的好机会,谁会跟前过不去?没理由反对! 更让他有底气的是,坐在安德烈右手边,正优哉游哉的把玩着烟斗的布鲁格。 老家伙昨天明确表态,支持上市! 这就表明第一步的障碍,已经扫除。 安德烈虽然是最大股东代表,位居总裁,可他不可能一个人就敢违背全体成员的意志。如果安德烈真的反对,冯金喜会更开心,他可以籍此推动管理层改选,将安德烈从现在的位置上拱下去! 人员到齐,冯金喜轻轻咳嗽一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我把十月份新鸿基银行的总体工作,简单做个总结汇报……” 冯金喜开口说话时,与他坐在一起的安德烈,脸色有些阴沉——尽管已经备案,但真的发生总经理逼宫总裁的事情,还是让他的心情差到极点。 低头玩烟斗的布鲁格,则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莫名的微笑。 会议的上半场,非常热烈。无它,十月份新鸿基银行,含新鸿基证券公司,业绩非常耀眼,一扫过去半年的颓废,当然值得开心。在功劳面前,部分人选择性的遗忘,来自大华银行的鼎力支持,新鸿基才度过危机,有了今天的胜利果实。 有多少企业是倒在通往胜利的路上! 安德烈冷眼旁观,心中腹诽……没有卢家援手,你们只怕已经另谋高就! 现场有几位神采飞扬,赞颂冯金喜投资英明的管理人员,诸不知道他已经上了安德烈的黑名单。 自由讨论结束,11点,下半场开始,依旧是冯金喜的开场。 他清了清嗓子,“香江汇率改制成功着陆,代表着香江金融市场拐点的到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个人比较看好香江金融市场的整体发展,因此,我建议在蓝筹股方面加大投入,做长线持有的准备,收割企业发展之利好。当然,这需要分析师做更详细的分析报告……” 巴拉巴拉一堆,最后朝安德烈和布鲁格方向微笑,“总裁,布鲁格先生,对此有什么建议?” 凭良心说,冯金喜在证券市场的嗅觉不错,包括刚才所说的“集中资源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重点投资潜力巨大的蓝筹股——恒生指数成分股”,是比较稳妥且正确的做法。 安德烈摇摇头,“新鸿基银行的业务体系,我不熟悉……布鲁格,你的意见呢?” 布鲁格拿着烟斗磕磕桌面,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道,“我只管监理和财务审计,营销和投资方向,我不管。另外……烦请大家开会更高效些好嘛,我还要回美林证券有事情要处理呢!” 他和安德烈都是兼职,本职工作忙着呢。 冯金喜笑笑,“布鲁格先生说的是,我们新鸿基银行以后的开会效率要提高。那就这么着……于志春,你回证券公司后,立即组织分析师,按照刚才我说的,出具一份分析报告……” 于志春是新鸿基证券的副总经理,立即点头,“好的,下周一我就安排专项小组。” “很好!”冯金喜面带微笑,双手交叠,撑在面前,“十月份的战绩,虽然喜人,可是大家不要骄傲,它已经是过去的一抹辉煌。对于未来……我一直希望,将新鸿基银行做全港前十乃至前五的金融机构,发展成东南亚地区有影响力的金融集团……诶,说到这,安德烈总裁,我有个藏在心里很久的想法……你给个建议?” 来了!安德烈扭头盯着冯金喜,“什么想法?” “新鸿基银行想要做大,离不开大量资本的支持,可现在仅仅靠我们自有投资和赢利转投,速度还是很慢。我们想要快速成长,最好的方法,就是上市,利用股市资本的力量,助推新鸿基的发展。你看……怎么样?”说完,冯金喜盯着安德烈的眼睛。 会议桌两旁的与会管理层,顿时“嗡”一声像菜市场一样,热闹起来。 上市,有关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企业上市,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股东数量必须达到一定数量级。 因而很多企业上市之前,都会将部分原始股作为红利,以低价让中高层骨干甚至员工购买。而这些股份,在上市之后,价值暴增的几率非常高。这也就是为啥大家经常听说“某某公司上市,创造几百个百万富翁几十个千万富翁”新闻的原因。 新鸿基银行准备上市?听说过这事的还好一点,没听说过的,那叫一个激动啊! 还别说,新鸿基银行还真的具备上市资格。 新鸿基银行前身为新鸿基财务,1982年3月升格为持牌银行。 从去年3月到今年2月,新鸿基的财务报表很健康。 财务问题出在今年上半年,但是,九、十月份的盈利,将上半年的亏损弥补大半,如果接下来的四五个月,能让全年扭亏为盈,那么,新鸿基银行就会连续两年盈利,完全符合香江上市公司条例——财务年度为每年3月份。 如果现在开始准备上市资料,最快明年3月份,就能在香江上市。 现场热闹一番之后,又慢慢恢复平静——很多人注意到总裁安德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总裁和总经理正在斗鸡眼呢! 他们忽然想到,大华银行资本量已经足以跻身香江前五,可依旧没有上市……再想想卢家资本所控制的几家公司,似乎无一上市……该不会是总裁不想让公司上市? 布鲁格叼着烟斗,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着眼看安德烈,心道,哟,演技不错。 冯金喜笑眯眯看着安德烈,又追问一句,“总裁,对于上市的事,你究竟什么意见?” 孰料,安德烈根本就没理他,朝其他人问道,“大家同意新鸿基上市吗?” 现场再度热闹起来,绝大多数管理层,都同意上市。 安德烈点点头,又问布鲁格,“布鲁格先生,你的意思……” 布鲁格摊摊手,“上市不失为加快发展的捷径。” “ok!”安德烈忽地露出笑容,“上市好啊,我完全赞同!我提请下周一召开股东大会,就上市的议题,征询其他股东意见。” 他主动提请召开股东大会?安德烈突如其来的痛快话,以及建议,让冯金喜心头一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应该是愤怒吗?亦或者,来一句“我要考虑考虑”然后找卢家商量对策吗?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以上市的策动者”来团结更多的力量。 现在你这么痛快答应下来,还提议开股东大会,我怎么往下接? 年轻人不讲武德! 这次会议上,尽管安德烈表示同意新鸿基上市,可是,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 冯金喜与卢家,正式闹崩! ……………… 尽管有些不安,可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 会后,冯金喜拉上几位心腹干将,商量之后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上市的提议者还是他,影响力还在,而且,对新鸿基银行股东的掌控,冯金喜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召开股东大会。 冯金喜忘了,他能影响那些股东,是因为他能带着他们一起赚钱,而不是口头上的友谊! 当另一个更能帮助他们赚钱的人出现后,你冯金喜……算个啥呀? 11月7日周一下午,还是相同的会议室,冯金喜迎接一位位到来的大小股东,相谈甚欢。 忽然,一位股东忽然笑着问道,“老冯,这次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炒糖,我们新鸿基证券,买了多少合约?” 冯金喜一愣,炒糖?没听说啊! 他一上午都忙着联络各家股东,寒暄问好,顺带说说,自己是这次上市的首倡者。 哪有时间去证券公司那边打听消息。 见他脸色不对,那位股东皱皱眉又问道,“老冯,你这什么表情?事关机密连我们也不告诉?” 冯金喜挤出一丝笑容,对面前几位股东摆摆手,“稍后再聊,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 他急匆匆退出会议室,来到办公室,抄起电话给证券公司拨过去,“老于,大华炒糖,怎么回事?通知你了吗?” “大华炒糖?没有啊,我这边正在筹备蓝筹股市场走势分析小组呢。” 于志春的回答,让冯金喜如坠冰窖!尽管他已经想过无数遍和卢家反目的结果,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和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卢家资本已经开始反击,直接用利益来威胁新鸿基的股东——顺我者得利,逆我者靠边站! 第285章 换股美林 六十年代“新鸿基三剑客”曾经叱咤港岛,一时风云,最后却选择各自单飞,郭德胜做新鸿基地产,冯金喜的新鸿基财务,最年轻的李四叔干脆另起炉灶! 没有传出为何分手,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三人发生了激烈矛盾。 此后,郭德胜与李四叔在有过多次合作,交往甚笃,但是他们却与冯金喜没有任何来往。不仅如此,在冯金喜的新鸿基银行遭遇财务危机时,两人都选择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意见极深,这既不符合郭德胜“为人仗义”的形象,也不符合李四叔“老实人”的人设。 能让郭德胜与李四叔同时对他记恨如此,那冯金喜肯定有问题。 有一件事,最能体现冯金喜的性格特征。 1948年,市场逐渐活跃,25岁的冯金喜怀揣发财梦,听弯弯鱼苗的价格高,从羊城贩鱼苗到弯弯能赚大钱,便决心要做这贩鱼苗的生意。 他既不熟悉水性,又不了解鱼苗的特点,加上当时海上盗匪出没,风险系数极高。但是,他不顾朋友劝阻,倾尽所有,从羊城进鱼苗,在香江找船,运往弯弯。 结果,在海上遭遇风暴,赔了个精光,索性生命无恙,抵达弯弯。 他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返,他还想再搏一回,于是打起了船老板的主意。他同船老板商量,要以这条船作抵押,从弯弯运香蕉回羊城。船老板不乐意,他便威胁自己没钱支付运费…… 船老板无奈中只好同意,然而命运并不照顾他,归途中海上一直大风不息,船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回到香江,香蕉已经烂得一根好的都没有! 在他成功之后,这件事多次被他在演讲中拿出来当成“百折不挠”的素材讲述…… 卢灿也听过。 不同的人,能从这个故事中听出不同的内容。这件事也最能反映他的性格特点。 首先,他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无论是鱼苗还是香蕉,确实是赚钱的生意,没能成功,只能说“天不眷顾”。 其次,此人的赌性和冒险意识太重,胆大包天。 无论是鱼苗还是香蕉,他都没有做过,却愿意倾尽所有,放手一搏,此人的赌性极重。 其三,冯金喜很会说话,善于与人沟通交流。 能让船老板栽了一次跟头之后,还能再次听信他的话,再度跳坑,这份能力已经不是“忽悠”所能形容。 最后,是性格中的阴狠一面——他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难道他不知道船家将船只抵押的后果吗?肯定知道,但是,为了成功,他已经顾及不到这些。 也不知这位可怜的“船老板”,最后的下场如何?冯金喜的演讲中,从未提及过此人。 性格决定命运,不外如是! 新鸿基银行被排除在卢家资本体系外的信息,不胫而走,股东们虽然想要上市圈钱,但他们更看重眼前的利益。相比追随冯金喜时的提心吊胆,这些人显然更愿意跟着创造香江奇迹的卢灿脚步! 这一天的新鸿基股东大会,虽然通过了“拟上市”决议,可冯金喜却一点也不开心……他,坠入被质疑的深渊! 冯金喜此人,绝顶聪明,反应也极快。 今天的股东大会,原本还有财务副总裁彭佳生关于“上市股份分割”的提议,目标当然是大华银行——希望大股东大华银行发扬风格,多挤出一些股份以便于上市。 可是,在见到势头不对后,他立即制止了彭佳生的发言,让今天的会议变成纯粹的“上市讨论会”,也为他和卢家修复关系,留有余地。 只是,这份关系还能修复吗?他有些怀疑! 股东会草草结束,他急匆匆召集手下“四大金刚”——财务副总裁彭佳生、事业拓展部总经理吕青、大客户部总监帕丁、新鸿基证券副总经理于志春,商量现在该怎么办? 四大金刚,都是冯金喜组建新鸿基财务公司时的老部下,一向被冯金喜委以心腹。 办公室烟雾缭绕, 在冯金喜介绍完情况之后,几人面面相觑,个个愁容。 四人都不笨,很清楚,卢家一定是听到消息,才有如此快捷的反击。关键是这一击非常狠,直接拿利益说事,逼迫股东还有公司的员工站队——跟卢家走还是跟冯金喜混? 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摆在眼前的是……要不要调整计划? 沉默许久,于志春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颇不服气的说道,“冯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们的蓝筹股计划,胜在稳定,未必比大华炒糖差。都知道炒期货风险太高,只要我们跟股东解释清楚,他们未必就不支持咱们。” 显然,他的意见是继续。 吕青则将撑着额头的手臂放下,翻了白眼,“老于,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万一……我说万一,他们炒糖大赚一笔,你觉得那些股东,还能听得进去我们的解释?” “金融市场,跟涨不跟跌……这些股东,包括布鲁格,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你能保证,他们会一直支持我们?要知道,从现在到上市,足足五个月时间呢,中途变卦怎么办?而且,一旦启动后续,就意味着我们和卢家,水火难容!” 他又扭头对办公桌后面的冯金喜说道,“冯哥,这件事……我的意见,就此打住。” “我们推动上市计划,本就为新鸿基银行快速发展着想,安德烈不是已经同意上市了吗?所以……”他摊摊手,“这件事说出去也不怕,有什么可质疑的?我们并没有挑事!不是吗?” 其他几人微微错愕,竟然可以这么说? 貌似还真可行,毕竟自己一方并没有对安德烈表现出多强的敌意。 冯金喜眉梢挑了挑,吕青的想法,与他的想法基本一致——就此收手,卢家想要怪罪,也没有证据……他从烟盒中又挑出一根香烟点上,“吕青,你继续说。” 吕青点点头,又说道,“只是……上市的流程,按照正常流程走,譬如分割股份以供上市,就按照现有股份占比来出,不针对大华银行,不给对方留把柄。” 于志春想要开口,却被吕青抬手阻止,“老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为了压大华银行大股东的股份吗?” 于志春点点头,“对啊,冯哥和我们创办的银行,凭啥让他卢家占去?” 吕青一笑,“股份分割后,冯哥的股份和大华银行的股份同比例缩减,看似大股东和二股东位置没变。但是,你别忘了,分割出股份中的一部分,需要给员工持股……我们四人……呃,我们的员工,也要占据一部分股权……你觉得,员工股加上冯哥的持股,还比不上大华银行的第一股东占股?” 吕青刚才差点说出心声——希望能持有更多的公司原始股,想想又觉得太露骨,改为“员工持股”。不过,没人觉察到他话语中的问题,只觉得这个意见着实不错! 连冯金喜都捻了捻烟杆,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对啊,干嘛要去挤大华银行的股份?完全可以通过提高员工持股比例,来压倒卢家,重新拿回新鸿基的控制权! “阿青的这个建议好!”他重新拿起香烟,吸了一口,露出今天开会的第一缕笑容,“阿青,你协助佳生来做员工持股计划。” 彭佳生主是管新鸿基银行的财务副总裁,上市的股份激励方案,原本是他的活,可吕青出的主意,让冯金喜大为开心,不吝于让他参与一脚——参与者天然获利。 一时间,于志春和一直没有开口的帕丁,都有些眼红吕青。 冯金喜看在眼中,呵呵一笑,“你们几人都跟我十多年,员工股份激励你们多拿点,我想……安德烈总裁,还有其他股东,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言下之意,员工股份激励,你们四人占大头……这下,四人皆喜!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奖赏、拉拢四位干将,另一方面则是让更多的股份落在他最信任的员工手中,以便于掌控。 心头大石落下,冯金喜抬手让四大金刚离开,他自己则收拾收拾,准备去见见卢嘉锡。 在他看来,这件事所造成的“误会”,应该可以透过卢家老爷子来化解! 没错,他在心底,已经将前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定性为“误会”——没有跟卢家磋商,就自行做出上市的主张,是个“小误会”,说开了就没事。 他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 他不知道的是,卢灿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将冯家势力,从新鸿基银行中,彻底拔掉! 是不是“误会”,已经不重要。 就在他与四大金刚开会的时候,安德烈也在与卢灿通电话,聊着下午股东大会的事情。 “安德烈,你回复布鲁格,就说我同意他的要求,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开放低于同等占比的美林证券股份给大华银行,否则免谈!” 卢灿所说的布鲁格的要求,就是前几天安德烈约布鲁格晚餐寻求支持时,布鲁格忽然提到,他对新鸿基银行没兴趣了,愿意将美林证券所持有的新鸿基银行股份进行估值,同比值置换卢家所控制的大华银行股份。 这个建议,安德烈没敢答应,遂即转告给卢灿。 卢灿在思考几天之后,终于给出明确答复。 布鲁格算盘打得精,可架不住卢灿也是个精明之人。 大华银行确实蒸蒸日上,未来可期,值得投资,可是美林证券的发展潜力更大。 虽然八十年代初的美林证券,还比不上、高盛、所罗门等金融机构,但它很快就能借助东洋资本强势崛起之势,为他们提供投资全球的政策咨询服务、证券销售服务以及东洋资本全球买买买的商业服务,快速成长为未来的全球着名证券零售商和投资银行之一。 你想占我便宜,没关系,可以占,但必须也得让我在美林证券股份中插一脚! 安德烈没觉得卢灿的要求有什么过分,毕竟,此时的美林证券还在摸索亚洲战略支点,不算出色,布鲁格应该不排斥大华银行的入股。 让他高兴的是,拿下布鲁格所管理的股份之后,卢家在新鸿基银行已是霸主般的存在——凭借董事会投票权,就能直接将冯金喜踢出局! 第286章 几内亚岛 有谁遇到过家佣先前还笑着说“稍等,我去给老爷汇报一声”,再出来时,却苦着脸说“老爷不在”的事情么?冯金喜今天遇到了! 听完边叔的话后,他的脸色一片通红,火烧火燎…… 这个闭门羹吃得,能噎死人,还不如直接说不见! 尽管他对卢嘉锡曾心存感激,尽管他也知道自己最好要和卢家化解“误会”……可是,卢嘉锡给他的当头一棒,太狠!冯金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当即拂袖离开! 卢嘉锡拢着袖子,站在二楼阳台上,目送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离开,轻轻叹了口气后,喃喃自语,“臭小子,既然要出手,也不干脆点,等什么呢。” 在卢嘉锡看来,以卢家的实力,将冯金喜排挤出新鸿基银行,并非难事,卢灿在等什么呢? 他不知道的是,卢灿的手段比他想象中,更残酷暴烈。 卢灿从11月5日抵达吉隆坡,先是走访黄庆昌家族。 黄庆昌、黄庆发兄弟,是大华银行的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二,可以说,没有黄家,就没有今天卢灿手中的大华银行。虽然后来基于种种原因,黄家资本在七十年代初从大华银行抽出,转向马银和华侨银行,但这不影响黄氏家族在大华银行历史上的地位。 卢灿拜访黄庆昌家族,表现的也是后辈对先辈的敬仰与尊敬。 黄庆昌先生已于五年前仙逝,继承人黄族耀先生是《星洲日报》董事长,马银华侨两家银行董事,整个黄氏家族,依然是新马地区的大家族,马来亚华资的重要骨干之一。 随后,卢灿又走访了李光前家族。 李光前先生是陈嘉庚先生的女婿,陈嘉庚先生北上之后,李光前曾是东南亚左派力量的旗帜人物。只是,相比泰山,他的威望和手段稍欠,难以服众,再加上当时环境恶劣。 最终,只能与1967年遗憾离世。 他离世之后,李家一分为三,长房李成义,二房李成智,三房李成伟。 李成伟居住在新加坡,他旗下的南益集团,成为卢灿的合作伙伴——新加坡石油精炼中心,就有南益集团的一成股份。 长房李成义,掌管家族的祖业,也就是位于马来半岛大量种植园和橡胶园,以及亚太酿酒公司。 二房李成智也在吉隆坡居住,掌管的是大东方保险公司和远东造船厂。 黄家和李家,是卢灿的既定目标,走访完毕,原本想着清静一下,孰料,他来吉隆坡的消息已经传开。一时间,居住马来的华裔家族以及吉隆坡的官方,透过各种方式联系到他,要么约见,要么宴请……总之,这几天他没闲着。 10月8日下午,先期赶往米米卡铜矿的王永斌,以及米米卡铜矿总经理安特韦德·卡尔顿,一同来到吉隆坡汇合,汇报卢灿前往伊里安查亚省的行程安排。 看着眼前这张排的满满当当的行程表,卢灿笑着抬手指指坐在对面的卡尔顿,“安特韦德,你这是拿我当马使唤?” 安特韦德·卡尔顿,今年四十出头,加拿大人,一米八五的个头,身材微微发福。 原本是加拿大第一量子铜矿公司的员工,曾担任过长达六年的第一量子投资的澳洲迈格尔铜矿公司总经理,有着一定的矿口开采及管理经验。 七十年代末,迈格尔铜矿开采完毕后封矿,他又被第一量子公司总部,委任为驻港销售公司总经理,负责对面向国内的铜矿、铜锭销售。 去年上半年,米米卡铜矿确定开采之后,他被卢灿高薪挖走,担任米米卡铜矿总经理。 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的销售,安特韦德·卡尔顿还是很善于言辞,溜须拍马学得不错。 听到卢灿这么说,马上笑着接到,“鲍斯,你是千里马,寻常人难得一见。这不,难得来几内亚岛这种偏僻地方,当地那些机构还不得急匆匆想要与你会晤?” 开玩笑归开玩笑,他很快严肃起来,“鲍斯,印属几内亚岛形势非常复杂。之所以安排各种会面,是寄希望你出面,帮我们化解和分担一部分压力。” 卢灿早听说印属几内亚复杂,但没有切身体会,遂即点头示意,“你说详细一些。” “最大的矛盾是印尼上层政府与伊里安查亚省的对峙。” “从六十年代开始,伊里安查亚省就在寻求自治,自由港公司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所以我们米米卡铜矿与艾特伯格铜矿对峙期间,伊里安查亚省认为我们是敌人,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米米卡铜矿收购艾特伯格铜矿的协议,只是明面上的商业协议。还有一些幕后的、自由港公司曾经答应伊里安查亚省的私下要求,伊里安查亚省的人,提出需要你出面,亲口承诺继续履行。因而我不得不安排你出席几场伊里安查亚省举行的会面。” “同样,印尼上层政府,也就是我们的合作方,他们也提出私自会面的要求。我估计……他们可能会要求我们承担一部分安抚、建设伊里安查亚的政治任务。” 卢灿最头疼这些事,他快速的揉着眉心…… 安特韦德停顿下来,观察卢灿的表情。 讲真,他被卢灿挖来担任米米卡铜矿总经理,并不意味着他和卢灿很熟,相反,他和阿尔达汗更熟悉。对于卢灿,他接触的并不多,只是听媒体和身边人传言说,是个天才般的人物。 他出任米米卡铜矿总经理一职,最初就是奔着高薪而来,可到了米米卡之后,他才惊骇的发现,这特喵是一座什么样的铜矿?不说三千多万吨的铜储量(最开始的勘察结果),最可怕的是品位达到6的金储量!这特喵就是一座金夹铜的混合矿!铜才是附带品! 一家刚刚起步的矿业公司,第一口就能咬下这么肥的肉? 这是怎样的运气? 正因为矿物储量及高额奖金,他安心下来,担任米米卡铜矿的总经理。 随着在矿区待的时间的增长,他从阿尔达汗、潘云耕等人口中听到越来越多的内情…… 迈歪金矿与卢灿有关,这座金铜矿同样与卢灿有关,据说加拿大那边发现丰富的钻石矿,同样与卢灿有关……揭开的面纱越多,安特韦德就对自家老板越好奇! 在老板思考之际,他就便近距离观察一下自家老板。 没成想,自家老板在琢磨片刻之后,抛出一句震惊他、王永斌以及在场的温碧璃的话——“卡尔顿,如果向印尼政府提出购买印属几内亚岛,大概要花多少钱?” 这该是多疯狂的人才会说出的话!他想干什么?!安特韦德·卡尔顿目瞪口呆,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他的老板,他绝对会认为说出这种话的人,就是个疯子! 最近一次的国与国之间的土地买卖,是1958年巴基斯坦花费300万英镑,从阿曼买来瓜德尔,也就是后世中国耗费460亿美元修建的瓜德尔港所在地,总面积二十六平方公里。 印属几内亚岛四十万平方公里,过百万人口……这种资源丰富的岛屿,印尼会卖?即便会卖,买家需要花多少钱?百亿美元肯定不够,至少上千亿! 安特韦德·卡尔顿被卢灿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对方依旧盯着自己微笑,还不得不回答。他咽了口唾沫,苦笑摇头,“不可能!不划算!也不合适!” 回答得非常干脆,连着三个不。 是的,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可能是老板在开玩笑,或者发癔症。 没想到老板轻声哦了一下,紧接着追问,“说说你的判断。” 安特韦德一愣,该不会老板真的这么想?那就太疯狂了! “咳咳……”他轻咳两声,努力压了压骂人的冲动,笑着说道,“首先说不可能。印尼政府不可能为了钱,卖了四十万平米的国土,给再多的钱,他们也没有办法向国民交代。” “其次说不划算。有这几百亿上千亿美元的资金,在哪儿不能创建一片商业王国,何必用在这片荒岛上?我说的成百上千亿美元,还只是说买岛屿的钱,至于想要开发建设,那更是无底洞,没个几千亿……想要发展起来,呵呵……你还觉得划算吗?” 他微笑中,毫不掩饰对卢灿这一疯狂想法的否定,又划拉一下手臂,“再说说不合适。” “如果仅仅是伊里安查亚省自治,还真算不上大问题。” “最为让人头疼的是伊里安查亚省内部……你能想象,这么个破地方,竟然有多达四十多个种族,六百多个部落吗?这些部落文明程度极低,不穿衣服、不识字,相互之间的战争不断,就在十年前,瓦美娜还曾经发生过食人事件!虽然最近几年有所好转,但是,那里依旧是一个……”他似乎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却摊摊手,说道,“极其愚昧、极其落后、极其反社会的世界!” 食人族?极其愚昧?极其落后?极其反社会? 这几个词汇,直接把卢灿整蒙了!他没少看阿尔达汗和潘云耕送来的报告,也多少知道一些当地情况,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 温碧璃更是惊愕不已,这都什么时代,真的还有食人族存在? 食人族真的存在,譬如非洲原始部落和南美亚马逊丛林部落,以及太平洋、大西洋群岛上的部落,这些原始部落在战争胜利后,有人祭的习惯,也就有食人的毛病。 其实到50年代发现这些部落时,他们依旧还保留有食人的习俗。 这种习俗直到80年代左右,逐渐社会化和文明化,使他们慢慢放弃了这种反人类的习惯。 安特韦德的话,让卢灿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之前萌发的疯狂想法,究竟是否合适。 第287章 矿区新城 11月9日,周三,伊里安查亚省的查亚普拉机场。 二战期间,同盟军曾经想要将几内亚岛打造成与日军对抗的前进基地,因此,美英澳等国,不吝投资的在几内亚岛上修建了大量军用机场以及仓库。战后,这些机场仓库逐一荒废,但印属几内亚岛依然有超过二百多个小型机场可以停降飞机。 你没看错,二百多个,还只是印属几内亚。 因此,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几内亚岛是世界上机场最密集的地方。 查亚普拉机场就是其中规模较大的机场之一,由于地理位置优越,被印尼政府及伊里安查亚省府扩建成可以降落波音747客机的大型客运机场。 不过,这家机场的利用率很低,1983年时,仅有十个航班,国外航线仅有三条,最新添加的一条还是新马柔佛航空开通的香江往返查亚普拉直飞线路,三天一趟。 上午十点刚过,查亚普拉机场开来大批武装人员,足有数百人之多,把住各个进出口。 不一会,机场广播开始通告,查亚普拉机场出港航班,封禁四十分钟。 查亚普拉机场并不繁忙,不多的旅客看着一个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也不敢抗议。这些人只是挺奇怪,为啥这些武装人员中,既有印尼正规军,也有伊里安查亚地方民兵,还有不少华裔士兵?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大批人在安保的护卫下,走入机场,直奔停机坪。 有见识广的旅客能认出,这帮人中,既有印尼矿务部、金融管理部门的官员,也有伊里安查亚省的官员,还有自由港公司以及最近崛起的米米卡铜矿公司的人。 看这些人的样子,似乎是迎接什么大人物?只是,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四方高层都来迎接? 不少旅客趴在候机大厅的玻璃窗往外看。 五分钟后,卢灿一行人乘坐的大白鲨,缓缓降落在机场陈旧的跑道上。 面对如此之多的接机人员,卢灿也有些错愕,在卡尔顿的介绍下,一一微笑握手。 卡尔顿一共介绍了二十来位,卢灿记住几个主要人物。 “这位是矿产部第二副部长布蒂先生,为我们这次交易做官方见证……” 这位应该是苏哈托派系的人,为米米卡铜矿站队助威的。 “这位是印尼国民银行(也有翻译为国家银行)副行长桑迪客先生,国民银行是本次交易的担保银行……” 这位是印尼金融系统的人,想要打入印尼金融市场,离不开他,只是不知道他胃口怎样。 “这位是伊里安查亚省副州长巴苏基先生……” 额,这是印属几内亚本土势力的代表。 吐槽一句,伊里安查亚省虽然是省级机构,可是,这地方为了体现他们的“自治”诉求,特意将“高官”称呼改为“州长”,对外宣称它们是印尼的“联邦体”而不是“下属省份”。 “这位是自由港总部集团运营总监爱德华兹先生……” 这是签字对象。 “这位是亚开行九条中院先生……” 就是这人,曾经想要用亚开行的借贷,搞事情的幕后操盘者。 “这位是伊里安查亚省财政审计局卡拉哈吉先生……” 这家伙也没少给米米卡铜矿找麻烦,属于小鬼难缠类的角色。 卢灿还在人群中还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潘云耕、陈晓、丹拓、皮振军、谢军、鲁战生等。为了保证米米卡铜矿的安全,可以说,卢家安保的精干力量,大半都被抽掉来这里。 机场不是合适的谈话地方,卢灿在一帮人的拥簇中,走出停机坪,乘车十几分钟,就来到查亚普拉唯一的五星级酒店,也是自由港投资兴建,即将变成米米卡铜矿产业的“阿斯顿查亚普拉酒店”。 一家酒店,竟然成为一座城市的最高建筑,二十二层,标高88米……卢灿表示无语。 一座城市只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有好处,那就是来伊里安查亚的贵客,有且只有一个选择。因此,卢灿一行人及欢迎人群,都下榻在这家酒店,签字仪式也安排在这家酒店,很方便。 这家酒店毕竟是欧美人投建,软硬件都很好,不逊于香江的五星级酒店。 查亚普拉为港口城市,毗邻巴布亚新几内亚,面对阿拉弗拉海,为印尼最东面的城市,天蓝海碧,风景非常优美。卢灿站在十八楼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欣赏了片刻风景,就有人敲门——阿忠进来汇报,潘云耕到了。 “卢少!”潘云耕一身迷彩装还没来得及换掉,站在门口。 “潘哥,进来,坐!”卢灿招招手,又瞅瞅他身上的装束,笑道,“今天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潘云耕边走边笑道,“要是我们一家迎接,没那么多事。可今天,高层的人和省里的人都在,这两家都带着自己的兵保护,偏偏这两家又不对付,经常打。这不,我们只得多带点人。” 两人说的是机场声势浩大的安保。 “形势很严峻?”卢灿伸手示意潘云耕就坐。 潘云耕坐下来,将帽子摘下来搭在膝盖上,捋了捋汗津津的前额,“我们刚来那会儿,真严峻,民兵和政府军打得正欢。最近一年多安静下来,可能是我们作为新势力加入进来,双方都有所顾忌,但最近又有所抬头,双方在西几内亚半岛交火两次,都是最近一周发生的事。” 卢灿默然,最近一周爆发冲突,是双方抢占各自在米米卡铜矿中的收益。 准确来说,是米米卡铜矿未来一年时间的税收,究竟交给谁? 去年,艾特伯格铜矿缴纳利税2500万美元,其中百分之七十,支付给伊里安查亚省,百分之三十给国库;米米卡铜矿则相反,过去一年多时间,上缴利税3200万美元,百分之八十给国库,百分之二十给省里。这也是伊里安查亚省支持自由港公司的主要原因。 米米卡铜矿收购艾特伯格铜矿之后,形成一个超巨矿业公司,每年的利税可能要超过五千万美元,这是很大一笔钱,双方急红眼,也很正常。 目前达成的方案是,百分之六十上缴给国库,百分之四十缴纳给省里。 双方基本上认可这一分配方案,但未来肯定还会有纠纷。 伊里安查亚省之所以答应这一略显吃亏的分配方案,是因为米米卡矿业集团做过巨大承诺。 譬如米米卡矿业同意在未来五年内,投资修建一家大型水泥生产厂,一家炼钢厂、一座国际标准货运港口,一家现代畜牧业农场,一家林业开发公司。还答应在未来十年陆续投入十亿美元,修建岛上基础设施,譬如公路、桥梁、医院、学校、酒店以及航空设施。 自由港公司过去十五年中,从未涉足这些公共领域,这项承诺也是伊里安查亚省接受米米卡铜矿并购艾特伯格铜矿的主要原因之一。 卢灿与潘云耕聊了聊当下米米卡铜矿的处境,很快王永斌和卡尔顿也进来,谈论的话题立即延展开来,譬如,下一步,整合艾特伯格铜矿之后,米米卡矿业集团的工作重心在哪儿。 矿物开采自然不能停,这是资金来源,所有人都没提。 接下来呢? “投资水泥厂!” “扩建钢铁厂!” “建一家正规医院!” 卡尔顿、王永斌,还有潘云耕,三人给出三个答案。 卢灿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又揉了揉眉心。 伊里安查亚省还真是寒酸。 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竟然连一家最基础的水泥厂都没有,现在米米卡铜矿所用水泥,要么从澳洲进口,要么从泗水运过来,很不方便。 卡尔顿的建议是将水泥厂先办起来,有水泥才能方便修路、修建住房、建设港口。 钢铁厂倒是有一家,但规模很小,也是自由港公司资产,马上并入米米卡矿业集团,只是,这家钢铁厂只有6万吨级,一年出产的钢铁,只够艾特伯格铜矿铺设钢轨,建设房屋用……想要再供应米米卡铜矿以及拟定的大规模开发计划,肯定不够。 王永斌提议扩建钢铁厂,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里距离澳洲很近,开发澳洲铜铁矿之后,源源不断的矿石,能在这里粗炼成钢坯。 至于潘云耕的提议,看似最人道,可他最不懂商业……其实医院不怎么着急,矿区有简易医院,急救手术还是可以的,充其量扩大一些,难度最小。 应该不需要建设一家全球顶级的医疗服务中心? 综合一下,还是卡尔顿的意见最中肯。 不过,卢灿另有想法,“卡尔顿、永斌,你俩组织人马,将整合后的工作,重新梳理一遍,做一个有关米米卡矿业集团服务大区的整体规划。” “服务大区?您的意思?”这个概念之前卢灿没提过,卡尔顿和王永斌有点懵。 “整合艾特伯格铜矿后,仅矿工就达到一万两千名,还有管理人员和服务人员,总人数超过一万五千人,这些人不适合分散管理。我的意见是建造一座可容纳三到五万人口的新城,将所有人员集中管理,提供集中的配套服务,包括医院、健身、市场、图书馆等设施都得跟上。” “以矿区新城为核心,再看看我们需要准备哪些配套工厂。需要建筑公司的组建建筑公司,需要扩建炼钢厂的扩建炼钢厂,需要水泥厂的投建水泥厂,需要组建医院的也要提早准备。不过,这些工作可以统筹安排,逐一展开。在此之前,我需要看到矿区新城的完整规划!” 这是要造一座城市?自家老板真特喵疯狂! 卡尔顿面红耳赤,他是米米卡矿业的总经理,未来这座新城的管理者! “这……这……人手哪来?”王永斌的嘴巴有点干,问出一句连潘云耕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都知道的答案——去国内招!填充岛上华人的人口比例! 第288章 一拉一打 中午,卢灿邀请布蒂副部长共进午餐。 布蒂部长今年五十来岁,黑瘦,带着一顶黑色圆帽,与卢灿握手时笑着说道,“婷夫人委托我代表她,邀请卢先生有空去雅加达做客,她领导的天平慈善基金会,在11月20日有一场大型活动,不知,卢先生能否出席?” 米米卡矿业集团在印尼高层的支持者,首推这位“婷夫人”;其次是长子哈佐·朱丹多·苏哈托;第三位是二女婿普拉博沃·苏比安托家族,这个家族也是印尼巨富。 似乎生怕卢灿不了解自己的身份,布蒂见面的第一句话,就点明与苏哈托家族关系匪浅,是婷夫人的代言人。注意,是婷夫人而不是苏哈托家族,苏哈托家族目前的利益代言人是哈佐·朱丹多·苏哈托。这对母子也有利益之争。 卢灿微微一笑,对方玩什么把戏,他心中一清二楚。 如果论世界上谁能把“慈善基金”玩得最溜,首推苏哈托家族。 他们家族,利用各种名目,掌控全国七十七家慈善基金,着名的有“社会慈善基金”“天平慈善基金”“超级三月指令基金”“献身工作永恒基金”,被誉为“印尼四大慈善基金会”。 这些基金,打的旗号都是赈济穷人、孤儿、残疾人、帮助贫困子女上学等。 呵呵,私下干了什么…… 只要知道这些基金会全部享有免税优惠,可以不公开财政收入和支出状况,大体也能猜到。 “真是很抱歉,这个邀请有些突然。不过,婷夫人的善行,我一向极为推崇和支持的。”卢灿回头对温碧璃说道,“你提醒我,饭后写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 他又回过头对布蒂笑笑,“聊表心意,还请布蒂部长帮我带给婷夫人,并为我的失礼,向她作以解释,顺带致以问候。”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一定会向夫人禀明情况,她也会理解的。”布蒂的脸色原本有些僵硬,听到这话,又缓和过来——人去不去无所谓,钱到了就行! 两人相邻而坐,温碧璃准备招呼服务员上茶上餐,却被卢灿阻止,抬抬手让两人的随从全部出去,他有些私事和布蒂部长单聊。 卢灿侧着身,又问道,“布蒂部长,听说婷夫人的家族,在中爪哇有一家大型水泥厂?” 苏哈托家最高峰时,家族总资产超过460亿美元,有媒体评价,苏哈托家族将国家当成提款机。但很有意思的是,在苏哈托下台后,司法机关却很难查到他家族的犯案记录——他们家族非常善于利用各种资源影响力来敛财。 譬如卢灿提到的中爪哇水泥厂,属于印尼第二大水泥公司,印尼七十年代国家级重点项目。因为中爪哇是婷夫人的故乡,她利用人脉资源拿到项目,落户到中爪哇。当地政府,为了表示感谢,直接以“管理”名义,给婷夫人娘家30的管理股…… 这中间有利益交换吗?肯定有! 但它算犯罪吗? 法律上,管理层拿管理股,名正言顺,还真不算犯罪。 此时在印尼,水泥绝对是紧俏商品,布蒂部长以为卢灿要大批量买水泥呢,笑笑答道,“我回去跟夫人汇报一声。卢先生,米米卡矿业需要多少水泥,我让夫人提前打声招呼,优先供应你们。毕竟,你们投资印尼,为印尼创造就业与税收,印尼政府也应该优先保障你们的需要。” 话说的很漂亮,可惜,没抓住重点。 “谢谢布蒂部长,不过……”卢灿笑着摆摆手,“这次并购艾特伯格铜矿,我方承诺在伊里安查亚省加大民生方面的投资,其中就涉及到公路、桥梁以及各种建筑设色。” “这些,都要大批量使用到水泥。”卢灿抬手笑道,“因此,米米卡矿业集团计划在伊里安查亚省投资兴建一家大型水泥厂,听说婷夫人的家族有着丰富的水泥厂建设和管理经验,我想邀请婷夫人家族的精英人员,帮助我打理这家水泥厂。水泥厂的投资问题,米米卡矿业全部负责,至于管理股……两成,布蒂部长,你看怎么样?” 就这么明明白白的给人送好处! 在卢灿看来,利益已经足够大,可偏偏还有人不知足。布蒂迟疑了会,“事情我会如实汇报给婷夫人,只是……卢先生,你知道的,中爪哇那边可是三成管理股……” 卢灿都有心骂娘!实在是太贪! 不过,他还是笑眯眯地吐苦水,“布蒂部长,伊里安查亚和中爪哇情况略有不同。不瞒你说,这家水泥厂,肯定还要拿出十到十五个点给省里那帮人,否则他们天天上门闹事查账,烦不胜烦!” 布蒂部长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件事。 为了加码,卢灿又笑着伸手,“布蒂部长,有卢布吗?” 卢布?布蒂一愣,不明白卢灿的意思,从手包中掏出钱包,递给卢灿。 卢灿翻出随手将钱包倒了倒,滚出三个200卢布的硬币,他拿起来看了看,正面是国徽,背面是印尼政治名人基布托·曼根库苏摩。 将钱包还给对方,又在手中掂量两下这三枚硬币,随后又递给温碧璃,“阿璃,这是布蒂部长投资米米卡矿业水泥厂的资金,一枚百分之一,三枚百分之三,你记下来。” 600印尼卢比就能投资一家大型水泥厂3的股份…… 布蒂部长自诩见多识广,也被卢灿的这种操作给弄得心潮澎湃。他是婷夫人的人没错,可是工具就是工具,真正落到他手中的好处并不多。 “这……这……合适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懊恼——怎么钱包中就特喵三枚硬币?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投资了就能占股份,合情合理,说到天边也没问题。”卢灿笑着摆摆手,“现在,水泥厂的事情,就是你我两位股东共同的事,还需要布蒂部长,多多支持!” 他拉拢布蒂部长,不仅仅是看婷夫人的面子,更重要的是这位部长先生能帮上大忙。 ——等自由港公司撤出伊里安查亚省,米米卡矿业就需要放大开采种类,譬如煤炭、铁矿、大理石、瓷土等等,甚至会延伸到大陆架的天然气、石油开采! 而这些,都需要矿产部门出具勘探、开采许可证。 卢灿甚至有心推动布蒂担纲矿产部长! 要知道,没有矿产开采许可证,哪一家资本都甭想来伊里安查亚省发财! 如果不能买下或者租赁印属几内亚岛,卢灿也希望能尽可能长的时间,垄断这座岛上的矿产资源开采权!这座岛上的资源,太特喵丰富了! 布蒂如果上位,卢灿就有太多可操作空间,所以,对于眼前这位布蒂部长,他不吝拉拢! 正事聊完,卢灿对温碧璃摆摆手,“让他们都进来,安排服务员上菜。” ……………… 中午短暂休息后,卢灿又在套房外间的会客室,招待来访的伊里安查亚省副州长巴苏基先生,一同到访的还有财政审计局卡拉·哈吉局长。 巴苏基皮肤黝黑,头发卷曲,阔脸宽鼻,颌部突出,是美拉尼西亚人。美拉尼西亚人从族群分类,归属于所罗门群岛族群,澳大利亚土着人种。 卡拉·哈吉则是典型的东南亚人种,皮肤棕黄,虽然微小可眼神闪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明。因此,卢灿大多数时间,更关注这位局长大人的动态。 进门半小时,巴苏基都在念念叨叨的表达着要米米卡矿业公司,关注岛上的民生、经济发展。 卢灿都有些恶心……这帮家伙个个自私自利只关心往兜里捞钱,却喜欢扯着关注民生的幌子,真想问他们一句,半夜做不做噩梦? 如果真的关心民生,也不会直到三十年后印属几内亚岛的居民收入,依旧是全亚洲乃至全球最低,甚至连非洲一些国家,生活都要比这里好! 讨厌归讨厌,可做生意嘛,什么人都要接待。 卢灿抬手打断巴苏基的车轱辘话,笑道,“副州长先生心怀地方民生,这一点我很钦佩。米米卡矿业公司是一家有着很强社会责任心的公司,也是一家注重效率的公司,我们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不过,我们也不希望出现干扰投资建设的事情发生。” 如果说对布蒂部长卢灿还有几分客气,需要收买的话,对眼前这两位“曾经的敌人”代表,卢灿则有些居高临下——想要利益,没问题,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给我安分守己。 卡拉·哈吉接过话头,眯着眼笑道,“卢先生,可能你对于我们伊里安查亚州了解的不足够,我们对待朋友,一向很热情。这一点,自由港公司的人最清楚不过。” 老家伙言外之意就是,你只要按照自由港公司一样给我们支持,我们就不会给你捣乱。 卢灿摇摇头,“按照既定协议,该上缴的利税以及答应的好处,我们一分不会少。不过……哈吉局长,其它事情,米米卡矿业没兴趣也没必要掺和,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 想要米米卡矿业集团支持伊里安查亚自治……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明显时机不对。因而卢灿断然拒绝卡拉·哈吉。 尽管卢灿态度不算好,可巴苏基和卡拉·哈吉还不敢翻脸。 卢灿没猜错,卡拉·哈吉正是当地势力的幕后“军师”,最早是巴新贝塞纳运动党骨干成员,大约在十年前,他来到印属几内亚岛,负责筹划伊里安查亚省六大地方势力的联盟。 此刻,他最恨的不是米米卡铜矿,而是自由港公司。 欧美公司只讲利益不讲人情,透过这次他们出售艾特伯格铜矿的事情,完全展现出来。 当米米卡铜矿给出高于他们估值百分之三十的价格时,这些人痛快利索地将矿口卖掉,根本就没把十年盟友放在心上! 伊里安查亚州想要“自治”,离不开钱,而现在能给钱的大户,就只有米米卡矿业集团。 为了“大业”,他们还真不敢过分得罪卢灿。 卢灿也没做得太过分,很快又笑着说道,“就在今天上午,我们已经决定投建第一家矿业以外的项目,以便于为计划中的公共设施建设服务。米米卡矿业拟定以五千万美元投建新几内亚岛第一家水泥厂,预计年产能五百万吨。这个项目,还需要两位多帮衬。” 第289章 私人银行 资本家最犀利的武器,就是钱! 然后由钱生出各种畸形怪物,譬如安保卫队。 米米卡铜矿原本就有一千两百名安保,还有三百名由矿工组织的兼职护矿队,这就足有一千五百名武装力量。现在又并购了艾特伯格铜矿,自然也就收编这座矿上的近两千名安保。 重新整编的工作,正在有序开展。 三千五百名,满编团都没这么庞大。这股力量仅次于印尼政府正规军,在印属几内亚岛,绝对能震慑各方土着势力,也是伊里安查亚州地方势力不敢翻脸的原因之一。 送走不是很开心的巴苏基和卡拉·哈吉,卢灿伸了个懒腰,瞥见王永斌欲言又止,笑道,“老王,你有话要说?” 王永斌搓搓手,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问道,“卢少,你真不准备给点支持?我倒是觉得,适当表示,让他们扯扯印尼政府的后腿,对我们有利。” 卢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国人在谋略方面,似乎是天生一般。 王永斌这是在琢磨“孙刘抗曹”呢。 计策是对的,可这件事不值当卢灿出面,连卡尔顿出面都有后患,最合适的安排是潘云耕在当地找个中间人出面,或者阿米佐约安排一位艾特伯格铜矿公司旧人来完成。 王永斌被卢灿看得有点心慌,“有……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你问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卢灿笑着落下手臂,叉在腰间,“你和阿米佐约说一声,安排一位合适人选,与卡拉·哈吉保持联络。记住,这事……我、阿尔达汗、你、卡尔顿、阿米佐约本人以及米米卡矿业,统统不知道,银行账户也隐秘一些。ok?” 王永斌脸色一红,合着,老板早就想到了! ………… 与印尼国民银行副行长桑迪客的见面,安排在二楼咖啡杯的下午茶时间。 卢灿请对方下午茶。 桑迪客是华裔,三代移民,祖籍晋江,曾祖在上世纪末就已经抵达泗水,本姓孙,汉名孙迪可,六七十年代东南亚刮“去汉姓”妖风时,改名桑迪客。 布蒂是苏哈托家族婷夫人的代言人,这位桑迪客就是“大王子”哈佐·朱丹多·苏哈托的金融代理人。哈佐本人则是印尼最大的汽车制造公司———阿斯特拉国际公司最大的股东。 阿斯特拉公司的创始人是印尼华人富商谢建隆,祖籍闽南澄海,定居印尼的第七代华人。1960年创立阿斯特拉汽车组装公司,1965年苏哈托上台,谢建隆遂即聘请年仅二十二岁的大王子哈佐,担任公司合伙人,在随后几十年中,逐渐扩大哈佐的股份,以保证阿斯特拉汽车在印尼的影响力。 直至今天,哈佐已经成为阿斯特拉公司最大股东。 桑迪客就是谢建隆的女婿,负责为哈佐理财。当然,哈佐也没亏待谢家,不仅保障谢家的财产安全,还频频提拔桑迪客,以至于年仅三十八岁的桑迪客,就担任印尼国家级银行的副行长一职。 当然,桑迪客本人的能力也很强,毕业于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商业与经济学院,后又留学苏黎世大学,精修金融管理学博士。 婷夫人和哈佐,以及普拉博沃·苏比安托,都在米米卡铜矿中占据一定的股份,所以布蒂部长和桑迪客,都代表各自的利益人,来见证明天的签字仪式。 桑迪客来查亚普拉见卢灿,还有个任务,他希望卢灿汇入印尼的交易款项,以及未来的投资款项,走印尼国民银行。 听完桑迪客的话后,卢灿端着茶杯放在嘴边,没喝也没放下来,似乎在思考。 桑迪客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那里,细细地品着红茶,等卢灿想明白。 大华银行在雅加达有分行,但是,没有拿到“汇兑”的业务,因此,无论卢灿转入多少美元进入大华银行雅加达分行,都需要找一家印尼本土且具备汇兑业务的银行,才能变现成投资款。同样,米米卡矿业公司所有的“印尼卢比”收入,也需要透过这家银行,兑换成美元、英镑或者港币。 一进一出,会给这家银行带来巨量的流水及隐形利润,而这笔利润,大多数会流入哈佐的腰包——他是印尼国民银行的股东兼董事会成员之一。 卢灿今天与桑迪客在机场见面时,就有计划和对方聊聊,如何解决“卢家资本”进出雅加达问题——没有外汇兑换权,基本上等于没有进入雅加达金融市场的通行证。 印尼雅加达金融市场,极其封闭,很少有境外银行拿到当地货币的兑换权。但不是没有,澳大利亚澳洲联邦银行,就在雅加达拥有一家子银行——印尼工业银行,拿到货币兑换权。 澳洲联邦银行的做法是联合“二公主”赫迪娅蒂,以及二公主的丈夫普拉博沃·苏比安托家族,联合成立了这样一家“看起来像国家银行事实上却是私人银行”的印尼工业银行。 这家银行中,二公主赫迪娅蒂的股份为8,苏比安托家族的股份为15。 卢灿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采取澳洲联邦银行的做法,准备好说辞之后,他抿了一口红茶,放下茶杯,笑笑说道,“桑迪客行长,方便问两个问题吗?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卢先生,你说。”桑迪客笑着抬手示意。 “方便告诉我哈佐先生在国民银行的股份吗?”卢灿说话的语速很慢,见桑迪客脸色一僵,马上又接着问道,“当然,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那么,请问哈佐先生对于与大华银行联合成立一家属于我们的私人投资银行,有没有兴趣?类似于印尼工业银行……” 桑迪客马上明白卢灿的用意——对方瞄上货币兑换业务。 他毕竟是印尼国民银行副行长,如果大华银行有了货币兑换权,基本上可以肯定,国民银行原本的米米卡铜矿业务流水,会流失百分之八十,甚至全部! 基于本能,他笑道,“虽然我不能替哈佐先生做主,但这件事很难……” 虽然说不能做主,其实就是做主否决! 卢灿马上摆手打断他的话,“桑迪客行长,你是一位专业的金融人士,对我和大华银行,肯定有所了解。我本人也算在金融圈略有虚名,所以,新成立的这家银行,绝不会只是那点流水……”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盯着桑迪客笑笑,没再往下说。 桑迪客愣了愣,心底一咯噔,自己疏忽了,这件事还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卢灿和大华银行能扬名东南亚,快速崛起的成名技,正是金融市场神鬼莫测的“押中率”。 金融圈有一种说法,将炒股票、期指,戏谑为“赌”,赌对了就是“押中”,赌对的越多,就是“押中率”越高。 卢灿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完,可他的意思很明显,大华银行与哈佐联合成立的私人投资银行,本意并非只是为了货币兑换,而是为了雅加达金融市场! 金融操作,利润率可就不好估量,按照卢灿和大华银行之前的战绩……哈佐投资这家私人银行,获得的汇报,数目将会非常惊人! 这就不是自己这位代理人,所能做主的! 桑迪客脸色一红,好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马上说道,“卢先生,能详细说说你的计划吗?也便于我向哈佐先生汇报。” “大华银行出全资五千万美元,哈佐先生以米米卡矿业的股份做抵押,占股15,成立一家能进入雅加达金融市场的私人银行。” 卢灿的话语很简单,可桑迪客听着眼神一凝,心中暗叹,这小子真是狠人! 难怪他卢家的崛起速度这么快!下手稳准狠! 为了拉拢哈佐,卢灿可谓下了大赌注——哈佐的米米卡矿业股份原本就是卢灿赠送的干股,又被拿来做抵押,意味着哈佐一毛钱没出,还名正言顺的拿到这家银行15的股权。 哈佐白得一家能下金蛋的银行的股份,还一点法律风险没有! 当然,哈佐必须要为这家银行扫清进入雅加达金融市场的障碍,只是,这件事对于大王子而言,很难吗?连“二公主”都能办到的事,“大王子”又怎么办不到? 只不过一两个电话的事情而已! 桑迪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敢开口答应,更不敢否定,想了会,他说道,“我会尽快和哈佐先生联系,最迟……今晚晚宴时,我给你回话。” 卢灿笑着往后靠靠,伸展开手臂,让自己舒坦一些,“不急的。对了,桑迪客先生,如果你愿意,这家私人银行行长的位置,我看你很合适。” “有兴趣吗?” “至于投资方向方面……大华银行会安排一位专职的投资副行长。” 讲真,桑迪客还是有些心动的,虽然国民银行是正牌的国家银行,副行长很尊崇,可是,想要担纲正行长,还不知猴年马月。 卢灿想要成立的私人银行,现在看起来不起眼,但未来会怎样……金融奇才联手大王子,在雅加达金融市场搅风搅雨,未来能做大,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另外,桑迪客对卢灿在金融市场的手段,也很好奇……如果能偷学两招,岂不是更好? 可是,让桑迪客放弃国民银行副行长的位置,他又有些舍不得…… 一时间,他被卢灿这句话撩得难以取舍。再抬头时,看到卢灿的目光似笑非笑,忽然警醒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呢,私人银行还没谱的事,就自己露怯? “谢谢卢先生厚爱,行长一事,还是等哈佐先生回复之后,我再考虑。”清醒之后的桑迪客,恢复了以往的精明,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岳丈大人——如果这家私人银行成立起来,岳丈大人家族完全可以切入! 轻咳一声后,他笑着朝卢灿欠欠身,“卢先生,我岳丈谢建隆,他在雅加达金融市场也颇有影响力,人脉很广,大华银行……有没有考虑和他合作一把?” 卢灿一怔,谢建隆?他知道此人,印尼老一代华商代表,但了解不深,只知道他做汽车,还真不了解他在金融方面有什么建树。 这倒是一个促使桑迪客为这件事卖力的机会。 卢灿遂即笑笑,“200万美元,大华银行可以让给你和谢家五个百分点,再多就有些困难。因为我的背后,也有一帮人,而非我独资,还望理解!” ………… 晚上六点,酒店二楼宴会厅,举行盛大的庆祝晚宴。 桑迪客找了个机会,站到卢灿身边,低声耳语,“卢先生,哈佐先生明天下午抵达查亚普拉,他想明晚约你吃饭。” 成了!哈佐要是没兴趣,就不会来这里!卢灿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另外,我岳丈明天也会过来……希望和你见面聊聊……” 卢灿朝他笑笑,点了点头。 这人很精明,先说哈佐的事,来表明他的功劳,谢建隆的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第290章 九条中院 签字、交换签字、交换协议、握手。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每个人都在笑! 卢灿在笑,爱德华兹也在大笑! 签字仪式,是最没有意思的事! 所有事情都已经谈妥,自由港公司早已经收拾好行李,部分不愿意留在米米卡矿业旗下工作的管理层人员,都已经离开前往澳洲,而米米卡的人员也已经开始接手。 签字,只是一个程序而已。 这次交易,自由港公司失落吗? 一点也不!从爱德华兹那能看到胃的笑容,就知道。 印属几内亚岛上的铜矿资源未曾完全探明之前,智利铜矿一直是自由港公司攻略的重心,其次是南美巴西,再次是澳洲铜矿,第四才排到印尼艾特伯格铜矿。 艾特伯格铜矿开采十五年,该赚的银子已经赚走,后期更因为米米卡铜矿的矿区问题,双方几次大打出手,自由港公司都有心逐渐放弃艾特伯格铜矿…… 结果对方突然神经病发作,要收购艾特伯格铜矿。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座在他们眼中即将枯竭的铜矿坑,竟然还能卖出375亿美元! 自由港总部集团运营总监爱德华兹先生,此刻笑得合不拢腿! 估计他心底正在嘲笑卢灿,嘲笑米米卡矿业集团,傻子!傻子!傻子!对,说的就是你还有你那会赔的一塌糊涂的破公司! 卢灿也在笑,他同样也在嘲笑自由港公司! 在岛上待了十五年,竟然将最肥的一块肉留给米米卡矿业! 不仅如此,还为了区区五亿美金——含一个多亿的亚开行债务,将20亿吨铜储量的开发权拱手相让!此外,岛上还有金银铁煤等资源,也原原本本留给米米卡矿业! 真是蠢到家! 交接时间为三个月,莫扎卡-阿米佐约已经从自由港公司辞职,暂时还任职艾特伯格铜矿总裁,协助米米卡矿业总经理卡尔顿,完成整顿接收工作。米米卡矿业的交易金支付,也将在三个月内,分三次支付完成。印尼国民银行会为这次支付,提供担保。 大家都很开心,唯一算不上开心的,是亚洲开发银行的九条中院。 作为当年曾经借贷给自由港公司的亚开行九条中院,今天也作为见证嘉宾,受邀出席。 他的笑容很勉强。 东洋是个矿产能源极度匮乏的国家,尽管最近十来年,东洋企业在全世界投资矿产能源,足以支撑东洋的高速发展,但他们依旧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东洋主导的亚洲开发银行,某种程度上也肩负着为东洋寻找更多储备矿产及能源的国家任务! 所以,当住友财团打电话给他时,九条中院很快答应下来,挑起所谓的“债转股”的风波——他真的很想利用那一个多亿美元债务,拿到合并后的米米卡矿业股份。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双方共赢,甚至米米卡矿业受惠更大的提议——住友铜业拿到股份,米米卡矿业缓解了资金压力,还能交好亚开行,以后能继续从亚开行拿到低息贷款。 何乐而不为? 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米米卡矿业的幕后投资方德银投资,直接将那一个多亿债务,连本带息还上,根本不给亚开行一丢丢机会。 如此“没有头脑”的做法,九条中院实在看不懂,可偏偏拿对方没办法! 如此一来,九条只能后退一步,琢磨着应该主动和卢灿及米米卡矿业打好交道,修复关系——最起码不能让对方在东洋购买米米卡矿业的矿产资源时设置障碍! 只是,那位年轻人虽然看似彬彬有礼,笑容可掬,可是做起事情来绝的很。 从昨天上午机场迎接,到昨天晚上宴会,以及今天上午的签字见证,九条中院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卢灿聊聊,偏偏对方不给机会。 服务生送来庆功的香槟以及甘蔗汁。额,顺便说一句,现场有不少,不饮酒,印尼的庆功,最喜欢用甘蔗汁,颜色喜庆,味道甘美。 九条中院随手取过一杯香槟,捏在手中,眼睛始终盯着正在频频举杯的卢灿。 等对方身边人减少,他快步走过去,带上真诚的笑意,向卢灿举杯,“卢桑,恭喜您,还有米米卡矿业,心愿达成!” “谢谢!”卢灿与他碰碰杯,笑了笑,“说起来,还得感谢九条先生,耗费你两天的宝贵时间,为米米卡矿业见证这次收购仪式。” “哪里哪里,艾特伯格铜矿公司,一直是亚开行优质客户,我来也是应该的。”九条中院没想到,对方这会怎么突然客气起来? 这倒是个好机会。 九条中院笑着抬手示意旁边的座位,“知道卢桑很忙,不知这会有没有空,鄙人有些想法,想和您聊几句。” 九条中院在面前晃荡两天,也透过卡尔顿及王永斌等人传话,想找个机会与他聊聊,卢灿都一直在冷处理,为的就是压压对方,出一口“债转股”风波的恶气。 但是,卢灿不是仇洋派,甚至算不上激进的民族主义者,他是个生意人,并没有打算因为“债转股”那点小风波,就和亚开行闹得不死不休。 没必要!难道亚开行的低息贷款,不香吗? 卢家资本很庞大,但并不意味所有的钱都需要卢家自己出。高明的企业家,都喜欢用银行的钱来为自己创造利润。 米米卡矿业集团的新城计划,正需要海量资金来完成! 九条中院既然想要修复关系……ok!没问题,拿出诚意来! 所以,在晾了对方两天,卢灿觉得有必要听听对方想说什么,便点点头,“好的。很抱歉,这两天确实有些忙,我们过去坐下来聊。” 这种签字酒会,素质都比较高,卢灿与九条中院谈话之后,周边的宾客都逐一散开,保持五六米距离,也算是礼仪。因而他俩身边,只有温碧璃一人在旁听。 “卢桑,上次债务偿还的事情,必须对您说一声对不起。”东洋人能拉的下脸,九条中院竟然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卢灿深鞠躬。 卢灿连忙伸手在他肩膀上托了一把,“哪里话,九条先生言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谢谢卢桑谅解。”九条中院就势起身。 两人面对面坐下之后,九条中院再度说道,“亚开行一直致力于贫困落后地区的经济发展,而印属几内亚和巴新几内亚,一直是亚开行的工作重点之一。卢桑能在印属几内亚这片荒芜之地,大笔投资,实在令人钦佩!亚开行也愿意鼎力相助,如果卢桑在资金方面有需要亚开行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会尽力配合米米卡矿业,通过项目审核。” 九条中院四十来岁,其貌不扬,个头不足一米七,瘦弱得像秧苗,能一把掐死的那种。 不过,此人却是亚洲开发银行理事会成员,亚开行驻雅加达常驻代表团负责人,属于十一个亚开行代表团团长之一,权力还是蛮大的。 亚开行成立于1966年,创建时股本为10亿美元,经过多轮增资,1982年底,股本为195亿美元,认缴股本占比1214,也就是说,亚开行的实际账面股本为237亿美元。 再加上其他渠道获得的捐赠累积,总资本超过30亿美元,注意,这是账面现金! 亚开行最强大的地方,更体现在他的官方融资和商业融资方面,截止1982年,亚开行的官方融资为82亿美金,商业融资33亿美金,这也是实到资本。 所以说,亚开行绝对是超级资本巨头! 当然,这些钱看似很多,事实上撒向亚洲如此巨大的面积,也只是河水中撒胡椒面——点缀点缀,其实什么味儿也没有。 亚开行对外放款有三种模式:硬贷款、软贷款和赠款。 硬贷款的贷款利率为浮动利率,每半年调整一次,贷款期限为10-30年; 软贷款也就是优惠贷款,只提供给人均国民收入低于670美元且还款能力有限的会员国或地区成员,贷款期限为40年,没有利息,仅有1的手续费; 赠款用于技术援助,资金由技术援助特别基金提供,赠款额没有限制。 听他简单介绍亚开行之后,卢灿脑瓜急转——米米卡矿业在投资印属新几内亚岛含公共设置项目中,有很多可以拿出来做文章。譬如畜牧中心以及林业开发中心,包括公路、桥梁、医院建设等等。 到时候,拿着一沓项目文件去找九条中院,看他能帮到什么程度。 嘿嘿,的要!低息贷款也要!浮动利率贷款能审批的,也要! 不过,这件事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面,卡尔顿来追踪落实,更合适。 ……………… 签字结束,卢灿在潘云耕、卡尔顿、阿米佐约等人的陪同下,乘坐直升机,前往艾特伯格铜矿这片新领地视察。 艾特伯格铜矿与米米卡铜矿的直线距离只有五公里,看似很近,事实上,两者之间,横亘着几内亚岛上最主要的山脉——巴列姆山脉。艾特伯格铜矿位于巴列姆山脉的最高峰——海拔4884米查亚峰的北麓,而米米卡铜矿位于查亚峰的南麓。 从米米卡铜矿前往艾特伯格铜矿,有一条山谷可通行,就是巴布亚省后世着名的旅游景点——瓦美娜巴列姆山谷。这条山谷,同时还是新几内亚岛土着的最大聚集地,大约有八万土着分布在山谷及山腰位置。这里也可以说是新几内亚“食人族”的祖地。 直升机从山谷上空飞过,高度不过几十米,温碧璃朝下看了一眼,立即就羞得缩回脑袋。 卢灿好奇的瞅了眼,乐了。 山谷中有不少人正在好奇地盯着空中飞过的直升机。 那些人,头戴羽冠,衣服极少,皮肤黝黑,最为夸张的是,几乎每个男人的腰腹中,那话儿上套着一根足有两尺长的细长葫芦,像尖细的朝天椒,倔强地挺着! 那造型,酸爽! 第291章 矿区见闻 印属新几内亚的森林覆盖率高达90,一眼望去,就是丛林海洋。 偏偏在这片海洋中,被人为地揭开一块足有十平方公里的巨型疮疤——这就是艾特伯格矿区。 从空中向下看,散乱着七八个较为密集的矿坑还有星星点点的人工简易建筑。 自由港是真不把工人当人,低矮的窝棚式简易房,密密麻麻,就是工人宿舍;几栋三四层高的小楼,则是办公区和库房区;两座高耸的烟囱式建筑,是粗炼工厂;铜选厂排污池像一座面积巨大的水库,堆满废沙;铜选厂的污水则直接排放到不远处的一条河沟中,河两岸的植物,呈现一种病态的橙黄色……这一景象,比卢灿见过的很多矿区还惨! 这是典型的掠夺式开采! 根本不顾及环境及居民安全! 卢灿啧啧感慨两声,却没有就此发表意见——艾特伯格铜矿落到自己手中,就一定比欧美人好?他可不敢做出保证。要知道,铜选厂的废水处理,在八十年代初,绝对是世界性难题;含有各种化学物质的废矿渣,也很难处理,倒是以后建设好水泥厂,能消化一部分矿砂。 直升机在高空盘旋,没有降落,这是潘云耕的要求——艾特伯格铜矿近万人,还有一部分护矿队伍有武器,他不让卢灿冒险。 这一主张得到温碧璃的坚定支持。 卢灿犟不过他俩,再想想自己下去见到那些工人说什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没再坚持。 直升机盘旋两圈后,掉头前往米米卡矿区。 这次要绕过终年积雪的查亚峰。 印尼归属于东南亚国家,可是,从大陆板块分部来看,新几内亚岛,其实属于大洋洲板块,也就是说,它属于澳洲大陆的一部分,因而查亚峰又有“大洋洲第一高峰”的称呼。它的高度,比澳大利亚第一高峰科修斯科山的2230米,多出一倍还带拐弯。 查亚峰奇骏险陡,山表剥蚀严重,是典型的岩石山,攀登这座山峰,讲究的是攀岩技巧。 绕行道路依旧是巴列姆山谷。 卡尔顿靠着舷窗,指指下面对卢灿笑道,“老板,我们建设的米米卡矿区新城,选址这里是最合适的。两边都只有三四公里,公路一旦建成,双方都能照顾。” “八万土着怎么安排?”在卢灿的印象中,建城不难动迁难。 孰料,卡尔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这些土着的破房子,我们赔点钱,至多一家一口猪的钱,他们绝对会乐得屁颠,自己就去找空地再盖就是了,都是茅草屋,天就能搭建起新房子。” 赔一头猪的钱?卢灿不解。 阿米佐约坐在后排,向前探探脖子笑着为卢灿解释,“老板,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瓦美娜么?” 这个卢灿真不知道。 “瓦美娜是巴塔克族方言,拼法为w—a——e—n—a,在当地语言的意思,wa=猪,ena=非常好,合起来就是‘猪非常好’。猪在这里可是说是财富的象征,当地人把猪看得比人还重要。” 晕!瓦美娜,多美的名字,本意竟然是“猪非常好”? 卢灿和温碧璃忍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阿米佐约见卢灿对这一话题感兴趣,自己也笑将起来,“在这里,如果一头母猪和亲人一起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这里的人,百分百会选择救猪不救人的!” 卢灿笑着笑着,声音逐渐消失,这个听起来非常可笑的事实,让人心情沉重而压抑。他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转而问道,“阿米佐约,艾特伯格铜矿……有多少本地雇工?” “艾特伯格铜矿矿工,主要来自澳洲和印尼、马来的东南亚人,至于本地土着……大约有个一两三千名,具体数量没法确定。” 阿米佐约给出的答案,让卢灿不是很满意,沉默了一下。在卢灿看来,矿区旁边就有八万人的部落聚集地,为什么不就地招工? 阿米佐约还不太了解卢灿,潘云耕却已经知道卢灿的心理有别扭,米米卡铜矿也有这种问题,他坐在副驾位置上,回头对卢灿笑笑,“卢少,阿米佐约说的是事实。” “这里的人自由散漫惯了,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我们也在部落招过工人,跟他们说明每天八个小时工作,按时按点来上班,可这里的人,晃晃悠悠迟到两三个小时很正常。” “懒也就算了,偏偏还不服管教,你要是抽他两鞭子,他一不高兴,第二天就不来了。” “还有就是……工资要求日结算,不给钱就赖在矿口不走……日结就日结,关键是许多人结算完工资,第二天就不来了,等他钱花完,又赖在矿口等招工。”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的人不好沟通,他们根本听不懂或者说不愿意听懂我们说什么,工头指挥他们干活,就会装聋作哑,偷奸耍滑……哎!这种工人实在没法用!” 潘云耕的吐槽,一下子就点明问题的症结——天性散漫。 卢灿意识到自己的认知错误,遂即回头对阿米佐约笑笑,“你管理艾特伯格铜矿十五年,就没想想办法?” “想过,怎么没想过!没想过的话,艾特伯格铜矿就没有这一两千本地土着工人!”阿米佐约也吐槽起来,苦笑道,“自由港公司刚来岛上的时候,就组织过培训,安排招来的工人识字,教他们英语,对于怠工和损坏工具也惩罚过,不仅如此,我还在他们内部培养过组织者和带头人,想利用他们自己的人管理他们自己……只是,效果一般,效率一直提不上去,现在情况依旧不乐观。” 这也是米米卡铜矿需要面对的难题之一。 不到现场,始终没办法体会现场的难处。卢灿这几天算是明白米米卡铜矿的艰难处境,难怪阿尔达汗那家伙,一听说自己接手米米卡铜矿,马上乐呵呵放手,连这次签约仪式都懒得过问。 本地土着的槽点很多,不过,卢灿还想试试,笑着对阿米佐约点点头,“不是还有一两千本地人留下了吗?这说明你的工作,很有成效。这方面的经验,你得好好传授给卡尔顿和潘。” 这话说得卢灿都脸红,十五年,仅有一两千工人能胜任,这还叫有成效? 不过,又能怎样?本地人总是要用的,否则,未来矛盾会越来越多。 卢灿相信,随着社会融合的渐进,这些土着终究会改变,只是,任重道远。 直升机很快穿过山谷,抵临米米卡铜矿上空。 讲真,米米卡矿区跟艾特伯格矿区,一个鸟样,只是疮疤没那么大,污水池没那么夸张,污水污染还没有那么明显。 倒是住宿方面要强一些,没有窝棚,只是,一排排的简易房,就真的比窝棚强多少?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米米卡铜矿办公区前面的空地上,早已经接到无线电通讯通知的陈晓、丹拓,带队迎了上来。 “少爷,三夫人,你们可是来了。”陈晓笑得跟朵花似的,站在卢灿面前,抑制不住喜悦。 卢灿伸手拍拍他的胳膊,笑道,“你这样子,夜里不用开灯,张嘴露出白牙就行。” 听得懂这个冷笑话的,无不哈哈大笑。 这小子跟了卢灿好几年,觉得当贴身安保无聊,跑去帮衬潘云耕,现在,他晒得黢黑黢黑,一张嘴一口白牙,太扎眼。哪还有当年那副吸引南美选美小姐投怀送抱的英俊模样? 卢灿又跟丹拓、皮振军、谢军、鲁战生等熟面孔,或握手或拍肩膀,一一打过招呼,随后又在卡尔顿的介绍下,与矿区的几位部门负责人见面,寒暄问候几句。 “卡尔顿,阿米佐约,你们忙你们的,我和潘哥、丹拓说说话。”卢灿抬抬手,让陪在自己身边的卡尔顿等人,自行离开,又扭头对潘云耕笑笑,“潘哥,中午我就在矿区吃饭,别搞那么复杂,整点啤酒,我和你们哥几个喝一杯。” 温碧璃原本想要提醒,中午可是有事的——谢建隆上午就已经到了,当然,卢灿并没有答应和他午餐,只许诺今天见一见。见到眼前的情形,她理智地选择咽了回去。 眼前这些人,常年守在这片荒僻岛上,没他们和自由港公司的抗衡,只怕米米卡铜矿早就成为对方的盘中餐,他们才是卢家财富的保障人。 安保队伍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杂乱,烟灰烟蒂啤酒罐,随意丢弃的衣物,地面更是脏兮兮的……卢灿早在香江大屿山的训练中心,就已经司空见惯,也不介意,随意地坐在一张破了皮的沙发上。 阿忠将从吉隆坡买来的整箱香烟摞在办公桌上,准备打开,卢灿却从怀中掏出两盒,扔在桌上,“先抽我的,自己拿。” 屋内七八个人,有些人有些日子没见,略显生疏,倒是陈晓,嘻哈笑着伸手拿过,拆开一盒,“卢少的烟,我可是好长时间没尝,得回回味。” 卢灿瞪了他一眼,又看看其他人,“潘哥,你们中间有懂法语和意大利语的吗?” “法语?意大利语?干嘛?”潘云耕在卢灿对面坐下,又抬手示意其他人也坐下来,自家老板明显有事要说。 卢灿搓搓手,嘿嘿笑了笑,“我最近又找到一处藏宝地,当然,现在还不确定具体有没有。想找个懂法语的人,带队伍过去瞧瞧。有就顺便挖出来,没有就算熊,只当旅游。” 一听说宝藏,屋内几人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挖宝,当然要比在这破岛上看守金铜矿要刺激,这些人无不是胆大包天之辈,跃跃欲试。 潘云耕一怔,“法语?在法国?” 卢灿点点头,“法国卡尔卡松,一座小城,不过,这里却是中世纪的兵家要塞,古堡很多,所谓宝藏,应该藏在某一处古堡的地下。” “法语……”潘云耕沉吟了一下,抬头问皮振军,“老皮,你知道咱们的人,谁懂法语吗?” 皮振军想了想后,摇摇头,日语、韩语、南越话、印度的某些方言,还能找到一两个,可法语嘛,距他们当年所经历的事,太远,还真没有。 陈晓却跃跃欲试,“卢少,潘哥,不就是法语嘛,给我三个月时间,找个老师努力学习,和人交流,肯定没问题。到时候我带着我媳妇,装作旅游团,先去查看一下。” 真没办法的话,这也是个办法。 至于带翻译……这种事带什么翻译? 第292章 老谋深算 清洁派卡尔卡松宝藏一事,不着急,安排人突击几个月法语也行。 反正六幅画面全部出现的消息,在卢灿这里已经捂了小半年,不差这个月,而且,这空档刚好安排人去和另外两幅画的拥有者,商量商量,怎么查找线索,怎么取宝,又怎么分配巴拉巴拉。 中午,在米米卡矿业的厨房,和几人喝点酒,叙叙旧,才折道返回阿斯顿查亚普拉酒店。 谢建隆住在十二层一间商务套房中,正临窗喝茶欣赏海景,有人敲门。 敲门进来的,是他的女婿桑迪客。 “爹地,卢家那位少爷,上午签约仪式后就去参观艾特伯格铜矿。刚才他的随行给我来电话,真乘坐直升机往回走,大约半个小时后抵达酒店。” “不急的。你忙完了?”谢建隆笑着招招手,示意女婿过去。 谢建隆来得挺早,卢灿还没上直升机前,他就已经抵达,只是,他没去惊动卢灿,想先和女婿聊聊卢灿这个人,也好心中有底。 等桑迪客再打电话,卢灿已经上飞机了,就这么一岔迷,谢建隆等到下午。 “嗯,他们都去午休,总算能清闲下来。”翁婿之间也没什么客道的,桑迪客坐在岳丈前,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盅,灌了一口。 他可没有卢灿那么大牌,客人中,有不少是他需要仰视的存在,因而,中午,爱德华兹代表自由港公司宴请各位见证者时,卢灿可以不在,桑迪客可不敢缺席,一直陪到现在。 笑眯眯等女婿喝完这杯茶,谢建隆才开口问道,“昨天电话里,说得不仔细,你现在说说,和卢家少爷见面的情形,还有哈佐少爷的反馈,我帮你参谋一下。” 谢建隆说的是“帮你参谋”,透露出他此行来查亚普拉,并不只是为谢家在私人银行中投资一事,更是为女婿来拿主意。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 谢建隆今年六十一,两女一子,小女儿十四,儿子只有五岁,比外孙还小一岁。 因此,能帮谢家撑起家业的,只有眼前这位耗费他大量心血精心培养起来的长女婿——桑迪客能成为国民银行总行的副行长,与谢建隆精心构建和苏哈托家族关系,密不可分。 他今天来查亚普拉,见卢灿当然是目的之一,还有一个在他看来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为女婿出主意和做选择,如何面对哈佐的询问——对于是否参与私人银行,哈佐百分百会询问桑迪客的意见,以及是否担纲这家私人银行的行长。 桑迪客很仔细的将昨天见面过程,一一跟岳丈汇报,包括卢灿说话的语气,都描述一遍。 谢建隆想了会,挑挑很浓的花白眉毛,“迪客,先讨论这家银行……你的意见呢?” 这个问题桑迪客想了一晚上,答案脱口而出,“卢灿、德银投资,以及大华银行,这两年在金融投资市场,确实有很强的攻击性,获利很丰厚,而且哈佐少爷又不需要掏出任何成本和资金……成立这样一家稳赚不赔的私人银行,以哈佐贪婪……以哈佐少爷的性格,他既然亲自过来见卢灿,心底肯定有八成意愿是答应的,今晚见面,只是讨论股份占比的多少而已。” 刚才那句“贪婪”,谢建隆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女婿内心深处看不起哈佐这种敛财手段……其实,全印尼又有几个能看得起这个家族?只是……谢建隆盯着女婿秒钟,轻声斥道,“以后这种话,憋死在心里,也不能说。” 桑迪客低低头,“爹地教训的是!” 谢建隆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你的意思……在哈佐面前,赞同这件事?” 桑迪客不假思索点头,“对呀!” “错!你要隐约表露反对这次合作。” 桑迪客被岳丈这句话说得懵圈,惊讶地看看对方,“为什么?您不是经常说,不要违逆……”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都懂——平时谢建隆可没少教训女婿,不许违逆哈佐的意愿。 “这件事不一样!”谢建隆抬抬手。 桑迪客不明白,望着岳丈,等着他给自己剖析。 “雅加达金融市场及其封闭,目前还没有外资进入……” 桑迪客以为老丈人年纪大,记性不好,抬抬手小声提醒道,“爹地,印尼工业银行……” 谢建隆当然知道印尼工业银行是“二公主”赫迪娅蒂插手弄的私人银行,他轻蔑一笑,“放一头稍微强壮一点的猪进入猪圈,不影响猪圈的内部平衡,充其量一两头母猪被抢,一两头公猪利益受损,可是,放一头老虎进去……后果会一样吗?” 桑迪客一愣,忽然有些明白岳丈让自己“隐约反对”的用意。 哈佐来见卢灿,几乎可以肯定,他打算成立这样一家敛财机构,这个结果不可更改。 岳丈不是让自己态度明确的反对这件事,而是要自己提醒哈佐一句,这家私人银行一旦开启疯狂敛财模式,势必会引起雅加达金融市场的一片混乱,甚至沸反盈天。 到时候,哈佐的压力会很大,名声也不好听,当然,他现在的名声也不好听。但是,两者的对象不一样,那时候,哈佐招惹的可就是“资本大户”,而不是普通老百姓,那些人的力量可不弱。 这样的提醒,既显得自己深谋远虑,见识长远,又没有得罪哈佐,等到真的出问题,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自己这位老岳丈,才是真的……说老奸巨猾有点不合适,还是老谋深算更好一些。 如果换一人,桑迪客绝对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牛,只是对面的岳丈,平日里对他多有教诲,不敢放肆,只能点头说道,“爹地,我明白您的意思。” 对女婿这么快理解自己的用心,谢建隆老怀大慰,又笑着问道,“那……这家私人银行的行长一职……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是泥潭,我自然是不能往下跳的。”桑迪客的答案,依旧很干脆。 谢建隆眉心耸了耸,女婿虽然聪慧,可终究还是需要历练,他摇摇头,“你的答案又偏了。” 桑迪客今天被岳丈连着蒙了两棍,都有些感觉自己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我应该答应?” “答应!” 这次桑迪客很乖觉,坐等岳丈为自己解惑。 果然,谢建隆马上说道,“首先,从你个人来说,国民银行总行副行长一职,几乎是你这个年龄段的职位顶峰,哈佐即便想要推你去当行长,也会有庞大的反对声音,他不可能不顾忌这些人。你想要在五年八年升任行长,几乎不可能。那你还不如抽身出来,另找途径。” “其次,这次你被卢家少爷点明担任行长,而你对哈佐表明这个项目的疑虑,无疑会打消哈佐对这个项目中,我谢家与大华银行勾结的顾虑。正因为你对项目表现的否定和理性态度,哈佐肯定也会有所考虑,他势必会找一位能够帮助他看管这家银行的人,以谨防为他带来的麻烦。这个人选,只有你,最合适!” 这一次,桑迪客对岳丈,佩服的五体投地——老爷子对哈佐的性格摸得透透的。 刚才“隐约反对”,全部作用到哈佐身上。 谢建隆还没说完,“第三点,是卢灿这个人。” “卢灿这个人我没见过,不过,他家祖上就是大商,十三行横行东南亚时,他家就是其中之一,这种人家,虽然中途没落,可一定有很深的积淀,所以才在他身上爆发出来……” “这种人,正在行鸿运,多接近,无论是为了谢家,还是你个人,都有好处。”谢建隆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盅咪了一口,又叮嘱一句,“记住,和卢家那小子,打好交道。” 这是谢建隆对卢灿崛起的解读,也是很多东南亚华裔家族对卢家奇迹的共同认知——只能叹一声,祖上基因好,子孙辈出现“返祖”现象,除此之外,没法解释。 翁婿两人谈话接近尾声,房间电话响了,桑迪客接起来后,是王永斌的。他对着岳丈点了点头——卢灿刚回酒店,十分钟后在房间请谢老喝茶。 桑迪客去洗浴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些,再出来,老爷子已经脱掉西服,换了身唐装,整个人看起来与华人无异。 他怔了怔,旋即明白老爷子在细节上的用心——与华人交往自然要着重体现华裔的身份! 其实,谢建隆已经是印尼的第七代华裔,本质上根本就不是华人! 谢建隆对女婿努努嘴,笑道,“走,把礼物带上,我也见见这位声名鹊起的财神爷。” 他当然知道卢灿成立虎博,喜好古董古玩的事,这次见面,特意选了一件古董做手信。 桑迪客抱着不大的锦盒,帮岳丈引路,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十八层。 房间门口的走廊,站着两名安保,其中一位瘦弱些,敲门进去汇报,另一名强壮的安保,则盯着桑迪客手中的锦盒,瓮声瓮气道,“我帮你拿着。” 这是怀疑自己翁婿?桑迪客隐隐有些怒气。 谢建隆却笑着对女婿抬抬下巴,“交给这位大兄弟。” 不一会,王永斌出来,朝两人微笑点头,站到一边。 他身后跟着一位卷发、皮肤白皙,年轻的让人嫉妒的华人,笑吟吟对谢建隆伸出双手,“桑迪客,这位就是谢老。谢老,久仰大名!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您来的时候,我凑巧出门,怠慢了!” 谢建隆在媒体上见过卢灿的照片,当然认识,可真的见面时,依然被对方的年轻震住了! 对方的笑容,似乎很真诚。 短暂惊愕后,谢建隆很好奇,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年纪轻轻跻身全球富豪榜前列? 第293章 布局闲子 卢灿对谢建隆很客气,其一是礼节,其二是谢建隆手中有他看中的东西。 四五十岁的人,应该对两种车印象深刻,八十年代的“黄大发”以及九十年代的“夏利”。 大发是微面,夏利是轿车,这两款车型,都曾经名动一个时代,都是一汽引进东洋大发汽车公司的技术,于津门投建工厂而建造的。 “大发”,原名“大阪发动机”,创建于1907难,其历史比丰田要早30年。这家汽车公司,在经济节能的微面和小型车方面,技术独步。 卢灿早就想入手汽车行业,瞄准的恰恰是欧美人漠视的国内市场。 以他的经济实力,拿下一两家欧美汽车企业,并不难办,但是,它们未必适合国内市场。 夏利和捷达在八、九十年代的成功,无疑最能给出答案——有车的荣耀和经济的困窘中,这两款车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真的要在八十年代弄一个宾利制造厂——此时的宾利正处于困境中,并不难买,也不值多少钱,只是,相对于国内市场而言,能买得起宾利的人,寥寥无几。 因此说,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重点来了。 谢家的阿斯特拉国际公司,就是东洋大发汽车最大的海外生产基地,谢家手中握有大发汽车的技术许可合同以及海外销售许可合同! 不仅仅是大发,阿斯特拉公司还掌握着捷克的斯柯达汽车发动机技术及零配件制造许可,以及东洋本田摩托车的汽油发动机生产技术和组装许可。 从汽车的技术储备上,阿斯特拉公司已经完全具备独自生产汽车的能力。 只是,谢建隆为什么一直没有自设品牌,让卢灿有些奇怪。 当然,这在卢灿看来,也是自己的机会。 桑迪客在旁边听着岳丈与卢灿聊着汽车生产,一头雾水——不是应该聊私人银行吗?怎么没完没了地聊起汽车生产?只是,岳父依旧不紧不慢的和对方絮叨着,他也不好插嘴。 对方想要干什么,谢建隆一点也不着急,对方的茶艺不错,闽南功夫茶,调制得醇香浓郁,回甘涩甜,边品茶边静候对方主动吐出意图,不是很好吗? 对方似乎没憋住,在绕了一圈之后,笑着问道,“谢老,阿斯特拉公司已经占据印尼百分之六十的汽车市场,不过,貌似一直在走中低端路线。您老有没有考虑过往上走走?” 谢建隆微微一笑,“哦,卢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在英国有些投资,恰好认识几位劳斯莱斯的幕后股东,包括军备装械集团的理查德总裁,听他的意思,劳斯莱斯想要打包出售宾利生产线及品牌,您老有兴趣吗?” 这是邀请自己一道购买宾利?谢建隆如是想到。 宾利汽车从三十年代被劳斯莱斯收购之后,一直活得非常艰辛,很多劳斯莱斯老人们认为,收购宾利纯属多此一举,自己跟自己打架,因而大幅裁员不说,还压缩宾利的设计中心,从五十年代开始,宾利生产的车型都是劳斯莱斯的“备选”设计车型,譬如“银云”。 不过,不得不说劳斯莱斯真的很牛,即便是备选车型,宾利依旧是欧洲豪华车品牌代表之一。 欧洲经济快速增长黄金期一过,英国经济困窘,劳斯莱斯日子也不好过,于是,兜售宾利的声音再度盛行。卢灿在伦敦时,某一次出席酒会,见到劳斯莱斯的大股东——英国的军备装械集团总裁理查德,他就开玩笑问过卢灿,要不要也把宾利捎带着收购了,不贵,只要2000万英镑。 高档轿车,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尽管卢灿有些心动,可他还是明智选择拒绝——这种高档车市场,他难以把握。倒是经济型轿车,他更看好,因为有捷达和夏利的例子。 卢灿抛出诱饵之后,就拢着手,观察对方的表情。 他突然抛出的“宾利”,要说谢建隆不心动,那是假话。 阿斯特拉公司最早是大发的汽车销售代理商,逐渐拿到汽车拼装和零配件生产许可,然后开始引入大发的发动机技术,生产微面,再到经济型轿车,一直到七十年代末,他拿到斯柯达的生产许可,这已经是中档车型…… 二十年时间,他一点点的往上走。 由此可见,谢建隆也有着一颗想要往高端走的心。 如果能买下宾利,对于阿斯特拉公司而言,就完成高、中、低的三层布局,打造出一个相对完美的“汽车帝国”,他能不心动? 谢建隆有些动容,可终究还是老狐狸,思考了片刻后,对卢灿笑笑,“卢先生打算投资……宾利?” 卢灿立即摇头笑道,“汽车产业完全外行,我也没兴趣。” 他又朝桑迪客方向努努嘴,“昨天和桑迪客先生聊天,得知您经营的是印尼最大汽车公司,我想起这一茬。今儿见面,拿出来说说。” 卢灿笑着帮这对翁婿续茶后,又说道,“您老是汽车行的老手,要是愿意出手,我可以帮忙牵线,顺便搭个便车,投个十个二十个点,赚点零花。” 听起来诚意满满,要的股份也合理——他帮忙介绍,跟投个20的股份,并不多。只是,谢建隆一向谨慎,“卢先生,谢谢你的信任,只是,我要考虑一下,而且还要和公司其他股东商量。” 似乎对这件事很不经意,卢灿摆摆手笑道,“没事,这是应该的,反正我估摸着宾利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 这句看似玩笑,可谢建隆的更关注“一时半会”“卖不出去”所包含的警告意味。他笑着点头,“我明白,会尽快告诉你结果。” 卢灿微笑点头。 他并没有着急拿出双方合作在国内投资经济型轿车生产厂的提议。 这事不急,国内汽车市场很庞大,不过,那要到九十年代才蓬勃发展,现在嘛,才1983年,很多条件都不成熟,先等等也好。 更何况,谢建隆这边也有点问题。 谢建隆与菲律宾及新加坡等地华商,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对国内很不了解,也不信任。 如果现在就提,指不定谢建隆会怎么想,譬如自己是不是想要拿走他的技术储备之类的。 等宾利的事敲定,双方加深关系,有的是办法拉着对方更自己一起干。 谢建隆自认为今天对阵卢灿时大获全胜,却不知,卢灿已经盯着他的囊中宝贝,构想着未来怎么掏干净!不仅是中低端轿车的技术,连宾利……呵呵,国内高档轿车市场,最起码还要十五年才会喷发,这十五年中,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谢家确定能保得住宾利? 谢家的护身符——苏哈托家族的寿命,也就十五年! 总之一个词,徐徐图之。 ……………… 哈佐是傍晚时分抵达,王永斌代表卢灿前去机场迎接。 来到酒店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卢灿,而是与桑迪客聊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晚上六点半开宴,他才与桑迪客一起来到餐厅。 见到哈佐时,卢灿有些惊讶,哈佐的年纪和桑迪客差不多,三十七八,相貌堂堂,从外表看,很英俊很有魅力的一人,似乎不应该是贪鄙之辈。 还真应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维文,久仰!”哈佐的英文很好,与卢灿轻轻拥抱后还拍了拍他的后背,显得很亲昵。 “都是虚名。”卢灿同样很客套,“在印尼这片土地上发财,还多亏安尼尔你的看顾。” 哈佐曾在英国留学,英文名叫安尼尔。 与哈佐的沟通交流,要比和谢建隆痛快得多,在就餐不久,就直入正题。 “维文,为什么想到要成立一家私人银行?基金的形式,对于我而言,更好操作。”哈佐留过洋,虽然是,可他并不忌酒,晃着葡萄酒杯,与卢灿轻轻碰一下后问道。 “实话实说,是为了市场。”卢灿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印尼有两个多亿人口,相信在令尊的带领下,印尼的经济会越来越好。大华银行一直想要介入印尼的存储、汇兑、理财市场,但由于雅加达的保守,我们只能望门兴叹。找安尼尔你合作,就是希望敲开这扇大门。” 哈佐看了眼桑迪客,这信息和昨天传回来的可不太一样。 桑迪客马上问道,“卢先生,不是私人银行吗?私人银行可没有存储业务。” 卢灿哈哈一笑,“桑迪客行长,这不是见到真人,我的要求提高一些嘛……你也别急,有没有存储业务,其实无关紧要,我说一说,万一哈佐先生能办到呢?” 哈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他捏了捏指关节,盯着卢灿,“如果我真的能办到呢?” 卢灿迎上对方的目光,“那么你在米米卡矿业的股份,可以抵押新银行18的股份,我说话算话!” 昨天还是私人银行的15,今天两人见面,瞬间变成一家综合银行18的股份。 卢灿加码加的很足。 桑迪客忽然明白,卢灿昨天的话题,只是为了引出哈佐,今天提到的综合银行,才是目的。而哈佐,明显动心了。 第294章 兄弟之情 12月中旬,一家名叫“苏玛银行”的金融机构,悄然在雅加达挂牌。 “苏玛”在拉丁语中,是“最佳”的意思。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家私人银行背景和来历,但是,担任这家银行的行长,却是前国民银行副行长桑迪客。敏感的金融圈,从这一任命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 没错,这就是大华银行、德银投资、哈佐以及谢氏家族基金联合成立的私人银行,几家占股分别为50、25、20及5。 卢灿与哈佐在酒桌上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先成立私人银行,在发展过程中逐步解决综合银行的资质问题。 卢灿终于将金融触角,探入雅加达这块东南亚最封闭区域。 在1983年底,苏玛银行开始第一单业务——入手雅加达木材期货交易市场。 木材是最重要的国际大宗商品之一,近半个世纪以来,国际上一些期货交易所上市了原木、木浆、板材和人造板指数等期货合约。 早在1969年,芝加哥商业交易所(e)、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bot)和纽约商业交易所(nyx)就联合推出了木材期货合约,促使木材期货在全球正规化发展。印尼作为亚洲最大、全球仅次于巴西的原木出口国,在国际原木期货市场中,占据重要位置。 苏玛银行,露出狰容! 苏玛旗下的苏玛财经,一天之内,买入“任意长度木材期货合约”500手,约占据当日雅加达原木期货成交量的95。市场一片哗然,原木期货指数、木浆指数,包括人造板指数,急剧飙升。 这才是卢灿的目标——通过控制印尼的原木期货价格,进而达到影响全球木材期货指数的目的。 当然,利益的大头不在印尼,雅加达期货市场才多大点,但它绝对能影响全球木材期货。 真正的目标在伦敦与芝加哥! 菲利普斯基金和大华银行,早已经开始在这两大市场布局木材期货。 这是卢家资本的又一次主动出击,撬动国际金融市场。 ……………… 见过哈佐的第二天,卢灿离开查亚普拉,返回新加坡。 阿尔达汗已经在东南亚各国晃荡一圈,回到新加坡,得知卢灿回新,特意来樟宜国际机场迎接,嘻嘻哈哈的笑容,让卢灿忍不住踢他。 “我可是临时接手,米米卡矿业,还得你自己负责!” 阿尔达汗跳着闪过,嬉笑道,“我啥也不会,米米卡矿业现在一统江湖,没了对手,让我盯着干啥?还不如让卡尔顿他们折腾去,反正有人财务和安保监管着,不出大乱子就行。” 偷懒的理由,还真的充分。卢灿瞪了他一眼,“你可是米米卡矿业董事长!” 阿尔达汗毫不犹豫地甩锅,“董事长给你干!你分出个五分之一精力,都比我干的好,还是你兼着!我躺着拿钱就行。” “别做美梦!”卢灿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勒了勒,晃了两下,笑道,“我这次在查亚普拉,又谈了几个项目,还启动了米米卡矿业的新城计划,接下来忙得很。我没兄弟帮忙,就指望你了!” 还别说,阿尔达汗挺感动的。 两人都是家中独苗,却能在交往中,日渐走近,相互信任依存,这份感情,外人无法体会。 “只要你别嫌我捣乱就成。”阿尔达汗点点头,又问道,“什么新城计划?什么新项目?” “米米卡矿业吞并艾特伯格铜矿,员工人数一下子上万,我估摸着过几年会有三四万人的规模,有些工人还可能带家属,规模会更大。” 卢灿推了阿尔达汗一把,两人上车后,他又继续说道,“好几万人,总不能一直住窝棚。我寻思着在巴列姆山谷,或者米米卡县的港口附近,建造一座新城,将这些工人和家属,都纳进去,配套的学校、医院、市场什么的,也都跟上。” 阿尔达汗惊叹一声,“这个工程可不小!” “可不是嘛……没打算一天完成,我准备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来推动。这座新城,我们自己人管理,包括维持治安、纠纷调解以及安全保卫工作,全是我们自己人……” 有关如何侵吞伊里安查亚的计划,卢灿从未放弃,只是在不断改进。 最开始,他想的是买或者租赁,现在看来,单纯的花钱难以搞定,那么,就“曲线救国”。先以投资的名义,建设一座属于米米卡矿业的新城,将这座城市以企业的名义捏在手中,适时挑拨一下当地土着与政府的关系,再静观其变……当环境恶化到一定程度,自己肯定有机会! 这一计划,卢灿自己都没有完全想明白,当然不会跟阿尔达汗交底,不过,坐在侧面的温碧璃却露出惊骇的眼神——她多少知道一点丈夫的长远谋划。 阿尔达汗没多想,他对印属新几内亚地形很熟悉,琢磨了一下,点头说道,“卡尔顿的建议还不错。要是建设矿区生活城,巴列姆山谷无疑是合适,整个地形像一张弯曲的弓背,山谷可以把两个矿区相连,两边距离差不多,很方便。另外,查亚峰的水源也很充沛,很适合建设生活区。只是……建设这么庞大的生活城,投资不会少。” 卢灿大手一挥,“米米卡矿业接下来五年的利润,我打算全投进去。” “新城计划确定,我们就要筹备水泥厂,这个我已经谈得差不多,和婷夫人家族合作,你得帮我盯着。还有钢铁厂,我准备投资扩建到50万吨,这个项目不难,在澳洲也能购买相关设备,增加锅炉和铁矿开采力度。还要组建或者购买一家建筑公司,准备承建新城。还有就是自来水和污水处理,这个也要成立筹备一家公司。呃,还有道路桥梁公司,也要准备……” 卢灿掰着手指一一说明,听得阿尔达汗眼睛发直,刚刚涌起的热情,又要消失,苦着一张脸“阿灿,你这也太瞧得起我了,这些活,兄弟我能干得了吗?” “没让你独自完成啊。”卢灿捶了他肩膀一记,笑道,“你傻呀!可以把印尼伊里安查亚省的长老会的资源利用上啊。还不够的话,你回一趟拉普小镇,阿依拉,你别忘了,拉普小镇,可就是当年你祖上带人建设的,不也挺好吗?他们当中,肯定有人精通于这方面工作。” 拉普小镇,就是缅北的一处怪胎,整个镇上没有政府机构,所有事物都是由长老会来解决。外部势力也不敢随便介入,小镇的防卫力量还是很强悍的。 某种程度上,卢灿心目的新城,与拉普小镇有着八分相似,只是将管理者换成企业方。 这么一说,阿尔达汗明白过来,卢灿这是打算建设一座拉普小镇的“放大版”,勉强点点头,“等这次分红大会结束,我回一趟拉普,请几位长老过来帮我。” “别那么沮丧!跟你说个你开心的项目。”卢灿笑着又擂了他一拳,“这次查亚普拉之行,我还和阿斯特拉公司的谢家,基本达成一致,双方出资把宾利买下。到时候,你喜欢什么车型,让他们给你定制!开不开心?” 阿尔达汗喜欢游艇喜欢车,他还在缅北投资了一家汽车销售公司,干得还不错。一听这话,立即扭头惊讶问道,“怎么突然想到买宾利?” “玩玩呗,鱼饵而已。”卢灿一笑,这次没隐瞒,挑挑眉,“其实,我是看中阿斯特拉公司的经济型轿车技术,准备引入到国内市场,不过,这也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事。合作购买宾利,只是拉拢谢家的开始而已。” 阿尔达汗手指朝卢灿点点,“你这人!啧啧!” 卢灿可不承认自己是心机裱,“我可不是什么坏心眼,我这是带他谢家发财呢,以后谢建隆感谢我都来不及!” 阿尔达汗立即反击,“新鸿基银行……嘿嘿,我看你怎么解释?” 他说的新鸿基银行事件,是前天爆发出来的消息。 11月9日,安德烈代表德银投资,与美林证券亚洲分部,完成有关新鸿基银行股份交易,报备董事会以及金融管理局。 后知后觉的冯金喜,如雷轰顶! 大华银行原本就是新鸿基银行最大股东,这次再将第三股东美林证券手中的股份买走,股份占比猛增至47,距离绝对控股,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还有一两家小股东出售手中的股票,他冯金喜就面临彻底出局的困境。而这,对于卢家而言,似乎并不是难事。冯金喜已经接到消息——安德烈正在和几位小股东保持密切接触。 这一次,冯金喜真的害怕了。 一面筹集资金,收罗小股东手中的股份,一面四处拜访老友寻求资金支持,还一面在香江媒体散播消息——卢家打算吞并新鸿基银行,再现他们夺取大华银行的“恶劣”行径。 双方彻底撕破脸! 还别说,最后一张“同情牌”还颇有效果。 德银投资的安德烈已经接到新鸿基挂牌行渣打的电话询问,以及金管局的例行问话——是否为恶意并购。 好在安德烈准备充分,这只是一次正常的商业操作,等完成股份整改后,新鸿基银行将在一年内,推动上市工作。 都准备上市,哪来的恶意? 同时,美林证券的布鲁格于昨天接受《信报》采访时表明态度,美林证券与大华银行护持股份,美林所拥有的新鸿基银行股份,只是这次互持交易的筹码之一。 不过,即便如此,香江金融圈中依旧有人对冯金喜的遭遇报以同情,认为卢家太霸道。 这则消息,已经透过媒体,传到东南亚各国。 阿尔达汗也是在今天的新加坡《海峡日报》上看到相关报道。 第295章 闲聊韵事 在金融圈中,口碑这玩意一文不值。 索罗斯口碑好吗?可是,依旧有无数人对他顶礼膜拜,他的一言一行,无数人奉为圭臬! 卢灿在意的是,市民的口碑——当你落难时,他们愿意拿出一个馒头一碗米饭来施舍你! 君不见,今天的分红大会上,一位位资本家,围着卢灿、钱伟,从香江赶来露面的田乐群、安德烈等人,甚至温碧璃、王永斌,以及刚从澳洲赶回来的康望身边,都有人在献殷情? 这些人如此作态,除了感谢今天的分红外,更重要原因是听到安德烈所放出的“新鸿基银行拟定一年内上市”的消息。 这可是卢系资本所掌控企业中,第一家拟定上市公司! 以前卢家赚钱,看你顺眼就带你玩,现在不一样,上市啊,怎么着也会在市场上投放一些股票,如果能拿到新鸿基银行指定股票销售,那更赚大发了。 这些人涌过来,目的只有一个,提前套交情,准备出手新鸿基上市发行的股票。 卢灿与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碰碰杯,微笑解释,“李总,新鸿基上市与否,我不是很清楚。真不是开玩笑,我只是听安德烈说,好像是冯金喜冯叔联合管理层所做的决定。” 说到这,他耸了耸肩,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当时我正在新加坡。” 卢灿透过这句话,将卢冯两家纷争的内因,点了点。 对面中年男人,眼神闪了闪,有关卢家想要“吞并”冯金喜所创立的新鸿基银行,最近几天谣言满天飞,可卢灿和大华一直没有正面辟谣。 现在听来,好像另有内情,似乎是冯金喜联合管理层逼宫,结果遭卢家反噬? 这种逼宫,如果从第一大股东的角度来看,绝对不可原谅。 但是,如果从结果来看,也就是逼迫新鸿基上市来看,这位中年男子恨不得抱着冯金喜的额头亲两口——没有冯金喜的逼宫,哪来的新鸿基上市? 卢灿的话还在继续,“既然董事会和管理层都决定上市,那……就上市啰。” “至于怎么上市,安德烈昨夜才到,我还没问,所以……真的不清楚。”他又抬手指指被人围住的安德烈,“如果李总您感兴趣……新鸿基总裁安德烈在那,稍后你可以问他。” 站在卢灿对面的中年人,正是南益集团的董事长李成伟。 此人是李光前先生的小儿子,陈嘉庚先生的外孙,卢灿在新加坡的合伙人之一。 李成伟在大华银行中占股175,这次分红分到超过百万美金,将近八百万港纸,绝对是南益集团投资大华银行以后,所获得的最大一笔分红。 卢家执掌大华,两年不到时间,自己在大华银行的区区股份,就能在分到如此数额的分红,这也让他对新鸿基的上市,报以更大的期待。 卢灿说的这些话,李成伟将信将疑,不过,当然不会指出来,更不会放着卢灿这条大腿不抱去找安德烈。他笑着耸耸肩,“刚才只是随口一问。诶,卢生,您这次来狮城,有空去我家坐坐吗?” 似乎担心卢灿拒绝,马上又说道,“当年外祖父为支援前线战争,买了不少当时来南洋展览展示的名家画作,我家中有幸分得几件。” 卢灿立即来了兴趣,“那我一定要去欣赏!都有哪些名家名作?” 要知道,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许多画家曾来南洋举行义展义卖,而南洋华人也踊跃购买,共抗时局之艰,因此,在南洋土地上,留下难以数计的三四十年代画家名作。 “有东海王孙的《拨开云雾见月明》《十骏图》《陆运涛夫人》,以及送给孙多慈先生的《燕燕于飞图》……” 李成伟刚开了个头,卢灿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李成伟家走一趟。 “东海王孙”就是徐悲鸿。 《拨开云雾见月明》是徐悲鸿难得一见的“红奔马”,《十骏图》则是群马奔腾,也是徐悲鸿老爷子的代表之作,《陆运涛夫人》则是徐老1939年旅居新加坡为陆运涛夫人绘制。 至于送给孙多慈先生的《燕燕于飞图》,则更有八卦。 徐悲鸿和孙多慈是彻头彻尾的师生恋。 1930年9月,孙多慈在宗白华的介绍下,成了艺术专修科的旁听生,时值着名画家徐悲鸿出任美术系主任,常亲自授课,以孙多慈为人体模特,天长日久,两人发生了惊世骇俗的师生恋。 徐悲鸿的太太蒋碧薇,闻讯后大发雷霆,一方面在家里向徐悲鸿发难,另一方面指使人对孙多慈进行人身攻击。不是把她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加上不堪入目的秽语加以诋毁,就是用刀把孙的画作捅破,并恫吓她:“我将像对付这张画一样对付你!” 说说题外趣事。 其实,三四十年代的婚姻恋爱观,很混乱。 鲁迅和许广平、沈从文和张兆和,都是典型的“师生恋”,只是他们修成正果。 再有大千居士、胡适等人,女友都是以十为计数单位。 至于私奔门、友妻门、赠妻门、骗妻门,更是数不胜数。 先说徐悲鸿与太太蒋碧薇。 蒋碧薇出生名门,十三岁与苏州查家公子查紫含定下婚约。在十八岁那年,遇到妻子双亡的徐悲鸿,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彼时,蒋碧薇即将过门到查家,徐悲鸿却带着蒋碧薇私奔东洋。 蒋家无奈,只能以“女儿暴毙”为由,毁了这桩婚事,为了隐瞒查家,还举行一场葬礼!受蒙骗的查紫含,还在蒋家灵堂,抱着蒋碧薇的牌位,嚎啕大哭! 非常有意思的是,十七年后,查紫含再见蒋碧薇。 此时,蒋碧薇正在为徐悲鸿与学生孙多慈的情感纠葛,愤怒不已,而查紫含已经人过中年,万般看淡! 蒋碧薇是不是真的愤怒,不得而知,只是历史记载,从1926年,蒋碧薇就已经与徐悲鸿的好友张道藩眉来眼去。1934年再见查紫含时的蒋碧薇,已经与张道藩,滚床单有一段时间。 蒋碧薇做张道藩的外室,整整做了二十年,光写的情书就有两千多封! 不要以为小说狗血,现实比小说更狗血! 再说说孙多慈身上的故事,准确说是她丈夫。 徐悲鸿与孙多慈的师生恋,沸沸扬扬闹了六年。1939年,迫于父亲坚决反对,孙多慈与徐悲鸿分手,隔年结婚,丈夫为许绍棣,挂名的浙南教育厅厅长——当时浙南还是沦陷区。 孙多慈闹师生恋,许绍棣则身陷撬妻门。 三十年代,许绍棣在任职浙南教育厅厅长期间,认识郁达夫和王映霞夫妇。 王映霞有着“杭州第一美人”称呼,许绍棣一见倾心,透过结识郁达夫与王映霞交往——正应了郭德纲说的,嫂子真漂亮,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郁达夫曾推出《毁家诗纪》,详细叙说王映霞与许绍棣的热恋情事,轰动一时。 许绍棣最终退缩,并非郁达夫的暴怒,而是王映霞又结交上另一位强力人物——戴雨农! 天下无人不识戴,许绍棣浑身是胆也不敢和他抢女人! 一地鸡毛! 扯远了! 《燕燕于飞图》就是徐悲鸿与孙多慈先生交往中,感情最炽烈时的画作。 单是徐悲鸿先生的这四幅画作,就足以促使卢灿走一圈,更别说还有刘海粟先生的两幅《岁寒三友图》,谢寿康先生的《翠竹悠悠》镜心,以及大千居士的《卧莲图》、常有书先生的《舞女》。 再说说常有书先生。 这又是一位在国内名气不彰,可在国外声誉极隆的中国油画家。 原名常玉,川中人,1919年以“勤工俭学”的方式留学法国,主攻油画。 此人名声不显,是因为自从这次出国之后,他很少回国,多数时间旅居巴黎,四十年代前往美国,战后再度回到巴黎,1966年煤气中毒,意外身故。 他是西方公认的世界级绘画大家,被誉为“中国式的莫迪利阿尼”。 目前,中国现当代油画的拍卖成交记录保持者,就是常玉。 2011年,他的《五》以128亿港币(约合107亿人民币)的价格,刷新华人油画最高成交纪录;2019年,常玉的《曲腿》以1亿港元起拍,以172亿港元落槌,最终以198亿港元成交,再度刷新纪录;同年11月,常玉巨作《五》以19亿港元起拍,最终以266亿港元落槌,以3039亿港元成交,再创记录;2020年,国内拍卖市场一片萧条,可是,常玉创作于1950年代的作品《绿色背景四》,经12分钟叫价,以2583亿港元成交。 翻翻中国近现代油画拍卖成交价格榜,前几位全是他的画作。 还有一事,也挺有意思的。 那就是常玉也是蒋碧薇的“倾慕者”,甚至还一度引起徐悲鸿的不快。 不过,对这一谣言,卢灿不太相信。 或许,常玉倾慕蒋碧薇有之,只是,蒋碧薇看上常玉不可能。 二十年代出,徐悲鸿协同夫人蒋碧薇前往法国,与几位好友成立“天狗会”——寓意当好维护和发展中国新美术的看家狗,决不当别人的走狗。 成员之间彼此以兄弟相称,推选谢寿康当老大,徐悲鸿为老二,张道藩是老三,邵洵美为老四,孙佩苍是军师,郭有守是行走,朱一洲为驻德公使,徐悲鸿夫人蒋碧薇被尊为“压寨夫人”。 从蒋碧薇与徐悲鸿、张道藩、常玉的交往也能琢磨出,女人的心路历程——女人年轻时,更钟爱才气纵横,譬如徐悲鸿,年纪稍大懂得财迷油盐的烦恼,就会希望寻找可靠之人,譬如张道藩——这是一位典型的政治文人,系骨干,宣传部长,后来的立法院长。 如果从这一角度分析,蒋碧薇应该看不上,当时被称为“怪人”的常玉。 第296章 酒会风波 相与卢灿套近乎,又何止李成伟一人? 大华银行股份中,郭家10,冼家8,邱家7,哪一家不是分走几百万美元?八十年代初,几百万美元,绝对是一个中等家族一年的产业总收入! 卢灿怎能不被恭维? 分红后的庆功宴上,连郭来春老爷子都端着酒杯,为卢灿敬了一杯酒。 此时的郭来春,估计才是真正的“一笑泯恩仇”。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大华银行在郭家郭胜利手中,卷入资金挪用案,弄得声名狼藉,答应的分红一毛没有,可换了老板之后,不到两年时间,大秤分金…… 郭来春脖颈再硬,也不得不低头啊! 当然,郭来春也有些惋惜,当初郭家转让给卢灿的股份,转多了…… 郭来春不知道的是,他应该庆幸,郭家只有10,如果郭家股份再多,卢灿一定会透过再融资等方式,将郭家股份占比,压下去的。 现场最后悔的,不是郭来春,而是坐在角落,四目相对,愁容满面的一对中年人。两人手中拿着几十万美金的分红支票,毫无喜气,一副欲哭无泪模样。 胖胖的中年人,叫做焦春生,另一位黑瘦者,叫做全有名。 焦春生做服装拉链生意,为新马两地的服装厂供应拉练、纽扣,有一家拉丝工厂,小有资本。全有名是丝袜商人,也有一家小工厂,做各种高光丝袜,家中薄有资产。 要问两人为何一副哭丧着脸?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俩,在几天前与巴林兄弟公司草签了大华银行股份转让意向书! 这次分红,极有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大华银行分钱。 看着手中的大华银行大额支票,想着自己放弃了这么好的投资,心中后悔得…… 简直恨不得跳马六甲海峡! 损失一只下金蛋的鸡,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他们还发现,现场这些股东们,一个个向躲瘟疫般的躲着他们,以往来往密切的朋友,今天见面也只是呵呵干笑两声。 很明显,他俩被排挤了! “焦老弟,要不……我俩回去,待着什么意思?”全有名苦笑着弹弹手中支票。 今天的白眼算是吃够了,苦中作乐般说道,“好在还能拿到这笔提成,要是再过几天……咱这笔分红都得赔进去。” 焦春生年纪要比全有名小两岁,可为人要有心计得多。 他烦躁地摆摆手,“全哥,咱不能走!走出这门,我俩以后的生意也就别做了!” “不会,他们还敢打压……”说着说着,全有名的声音低了下来,黑黝黝的脖颈,竟然泛出血丝般的经络。 焦春生担心的很有道理——自己两家的未来商业渠道,极有可能也会受到打压! 这种打压未必是大华银行或者说卢家指使,但这世界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打压一下他俩,从而讨好大华银行……这种可能性太高了! “我艹!这是招谁惹谁了?”全有名恼怒地将手中支票摔在桌子上,刚才拿到分红的那点庆幸,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双手抱头,使劲地挠着头皮,许久,他抬头望向焦春生,“要不……我俩去找郭老太爷,帮忙说说情?毕竟这事当年也是我们支援他郭家引起的。” 八十年代初,冼家和郭家,开启大华银行新一轮控制权之争。 郭家家大业大,有商贸公司、有商业地产、还有商超百货,焦春生与全有名两人,因为生意缘故,与郭家来往很多。因此,在郭家争夺大华银行控制权时,他俩为了交好郭家,筹集手中资金,分别买入1和08的股份,成为大华银行小股东,始终站队郭家。 冼家被以郭家为首的一帮股东给赶走了,可是没多久,卢家强势上台。 郭家都投降了,焦春生和全有名自然选择装聋作哑。 这次,巴林兄弟公司,不知怎的,就找到焦全两人,提出购买他们手中的大华银行股份。 大华银行这两年在卢家手中发展的很好,这一点,两人也有目共睹,并不想出手。 可是,架不住巴林兄弟公司的出价高啊——焦春生1的股份,作价500万新币,全有名08的股份为400万新币。 这笔钱,单纯靠卖袜子,卖拉练,得卖多少! 又加上巴林兄弟公司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们已经和郭家接触,拿到郭家手中股份指日可待。连郭家都不打算持有,自己俩人为啥不卖? 两人一合计,卖! 于是,与巴林兄弟公司草签协议。 好在是草签的意向书,巴林兄弟公司并没有真正打款,以至于这笔分红,还是属于他俩所有——刚才全有名庆幸的就是这一点。 “没见郭家老太爷,都给卢家那小子端酒吗?郭家估计不会理睬我们!”焦春生使劲地搓着脸,肥脸让他的两只手掌心油光锃亮。 “那怎么办?找郭胜利帮帮忙?”全有名整个人六神无主,什么稻草都想拽一把。 焦春生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脑袋瓜怎么长的? 郭胜利这会估计羞愧得快要跳海,你还去找他帮忙?这不是让郭胜利顶着脸皮让卢灿抽吗? “全哥,我想来想去,只能这么办……” 没等他说完,全有名马上凑过来,“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自己正打算说,被这家伙打断,这会还催?焦春生烦躁地摆摆手,“你冷静点。” “咱俩毁约。”他盯着全有名,“咱俩和巴林兄弟公司签的不是意向书吗?不是没签订正式协议吗?不也没收他们的定金吗?咱毁约,巴林公司拿咱俩没办法的!” 他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又重复一句,“巴林公司肯定拿咱俩没办法的!” 全有名瞪大眼睛,愣了愣,他虽然不如焦春生精明,可毕竟是老生意人,很快抓住这个解决方案的破绽,“巴林兄弟,肯会和咱俩打官司的。你不怕打官司?你不担心巴林银行?” “毕竟只是意向书,虽然规定了一些责任和义务,可那毕竟只是意向书!打官司,我们未必会输!巴林银行和巴林兄弟公司,我也怕,可是他们毕竟只是金融机构,不是我们渠道商和直接对手。” “全有名,你看看现场这些人,他们可是有超市、商贸公司、服装公司的……如果我俩卖了股份,从这里出门,就等着这些白眼狼一个个给我们下绊子!取消订单,货物下架……你觉得我俩以后还有活路吗?”焦春生越说越激动。 如果不是被逼入绝境,他也不想得罪巴林财团——这家财团虽然是英澳资本,可他们在新加坡的实力,在八十年代初,绝对能排进前五,政经两方面,都有着巨大影响力。 焦春生一番连珠炮式的话语,句句击中全有名的心坎。 是啊,如果卖了股份,自己被大华银行的股东们打压,如果不卖,面临巴林兄弟的官司……全有名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突然间起身,拿起桌上从未动过的酒杯。 焦春生吓一跳,连忙伸手拉住全有名,“全哥,全哥,你干嘛去?” “既然做小,那就做彻底!”全有名眼睛泛红,“我这就去给卢老板赔罪,放我一条生路。” 焦春生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这位朋友,智商很高——现场赔罪,卢家或者大华银行碍于面子,也不好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了? 他连忙拿起全有名的支票,还有自己的酒杯,小跑着跟了过去。 卢灿正在和冼家冼德荣聊着大华银行未来发展,重点提到了即将在印尼成立的子银行,也就是筹备成立中的苏玛银行。 冼德荣是冼罗胜怡的长子,冼得芬的曾孙,他的金融基础不错,曾担任大华银行信贷部总经理,此时还担任大华银行非执行董事,董事会成员。 卢灿打算让他去雅加达,担任苏玛银行的专职副行长,主导苏玛银行的项目投资。 冼德荣对这一任命,也颇有兴趣。 两人正聊着呢,就见一个黑瘦中年人冲过来,后面还小跑的跟着一位白胖子。尤其是前面的黑瘦中年,那模样真的很像冲上来给人一拳或者泼你一脸酒的架势。 大华银行股东不多,拢共也就十来位,这两人卢灿都认识,不就是卖股份的俩人吗? 认识归认识,可卢灿还是吓一跳,连忙起身,往后闪了半步,将长靠背座椅隐隐挡在身前,危急时可以直接踹翻椅子。 冼德荣也被这两人搞得一愣,起身呵斥,“全有名,你干嘛!” 一声呵斥,全场安静,目光都落在这边。 正在一旁和女眷聊天的田乐群,还有温碧璃,也回头看来,陪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冼总,不干你事。我全有名是来找董事长赔罪的!”全有名在距离冼德荣、卢灿两米远的地方站住,端着大半杯葡萄酒,冲着卢灿,咕噜咕噜一口闷! “卢董事长,卖股份的事情,是我和全哥被人骗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和全哥。”跟来的焦春生,嘴巴快,赶紧解释,说完他也跟着咕噜咕噜一口闷。 这两人的话,把卢灿说的一愣。 讲真,他们那点股份卖不卖的,卢灿还真不在意,巴林兄弟公司想要伸手,卢灿有的是办法,伸手剁手,伸腿剁腿!可是,自己不在意的事情,对于这两位来说,绝对致命! 再讲真,对于这两位卖股份的股东,卢灿不可能亲近得起来——背叛,只有0次和1次的区分,没有1次和无数次的差别。当然,用“背叛”这次词有点过分,他们只是股份交易而已。 现在,全场的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 卢灿马上明白过来,随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哈哈一笑,“全老板和焦老板这么豪气?我酒量小,干一半,行不行?” 他喝了酒杯中一小半的葡萄酒,又笑道,“其实,大华银行股东的股份,你二位卖给谁,只要报备一下就可以,完全不用跟我说,你们钱伟钱总裁在看着呢,有什么事找他商量。” 卢家“抢夺新鸿基”的事还没平,他可不希望再冒出“霸凌小股东”的新闻,连忙将不远处的钱伟,招过来。这两位小股东怎么处理,卢灿不掺和。 第297章 澳洲政策 卢灿与田乐群坐在武吉知马别墅的二楼阳台上,看着一楼院子中胖瘦二头陀、阿忠、阿木带着虎子、穆方,还有阿尔达汗在手忙脚乱的烧烤。 阿尔达汗几乎可以肯定是“会物”,煎牛肉能煎成一面焦黑一面不熟,烤羊排能烤成焦炭,可偏偏他还自告奋勇的要亲自动手。许胖子动手能力也不行,连虎子都不如。 这俩夯货,回头这些乌漆嘛黑的肉炭,让他俩咽下去! 卢灿看得正欢乐呢,田乐群的皮鞋尖头,磕磕他的脚踝,“阿灿,我昨天来之前,爷爷偶然提到,你找那么多家二三代公子哥,干嘛。” “哦,这事呀……”卢灿扭头对她笑笑,单手抄起她的脚踝,将高跟鞋退掉,露出裹着丝袜的小脚。田乐群往回缩了缩,没卢灿力气大,依旧被他握着,揉着脚底。 “我准备做个散投基金,专门用来锻炼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操盘手、分析师。”卢灿一边揉着,一边说着,正事中夹着歪话,“都跟你说了,少穿高跟鞋,这玩意毁脚踝的。你一米六个头不矮,别跟咱家那几个丫头比,阿欣阿玉都是你喂的好。你看看全香江,平均女性身高才1米54。” 1983年10月,香江卫生署做个一次普查,本地人平均身高,女性为1米54,男性1米65,如果加上在港的双国籍欧美人士,平均身高能拔高到女性为1米56,男性1米69。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脚丫子蹬了卢灿一下,“谁跟你说身高的事,你话还没说完呢。” “就是锻炼咱家的操盘手和分析师,哦,还有基金经理。”卢灿又勾腿,将田乐群另一只脚掰过来,脱掉鞋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讲真,卢灿有点恋足,只是他从不承认。 这次他没打岔,一边揉着一边继续说道,“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现在扩张势头很猛,新招来的操盘手和分析师,敏锐度不够,基金经理也过于死板,还得多锻炼。” “至于为什么找那些二代三代……嘿嘿,很简单。” 他抬头对田乐群笑笑,“不都说咱家赚钱很独吗?这次我就联络他们家的不成才子弟一起干……他们不让咱家清静,我也给他们找点乐子。” “这些不成器的弟子,要是这次跟着我赚了钱,心气儿高了,必然不安分。” “嘿嘿,以后他们家中少不得要闹争产!” “闹争产的事情多了,咱家就能安静点。” 田乐群一愣,竟然是这个理由? 如果卢灿真的是这么个用意,再在旁边鼓动一下,她都能想象到,东南亚很多家族要乱套。 她佝着腰,伸手在卢灿胳膊上拍一记,“你不会弄真的,缺德玩意儿。” 也就她敢这么骂卢灿。 卢灿再度嘿嘿一笑,“答应我……晚上穿袜子那个……我就告诉你!” 好在天色已暗,看不见脸色羞红,楼下也应该听不见,田乐群还是看了看四周,没人。她用力抽腿,终于将两只脚从卢灿手中挣脱,瞪了卢灿一眼,“整天不分场合,胡说八道!” 见田乐群真的要生气的样子,卢灿搓搓手,“我刚才那话,半真半假。其实我更看重这帮二代三代他们的消息渠道。可别小看他们,这些人出入酒、迪厅,各种聚会,消息灵敏着呢。” “还有,他们不知深浅,自家的消息也会往外秃噜,这就给我们分析师、操盘手有了散投对象。而且这些人的关系网很强的,能短时间内拉出一张网,能快速解决很多事情,要比那些家主瞻前顾后考虑半天,效率高出太多。” 田乐群一想,可不是嘛,纨绔子弟,大多都是喜欢玩、嘴上没个把门的、恨不得把‘义’字刻在额头上,还有就是好个面子喜欢摆平事情…… 她伸手在卢灿的卷发上胡乱拨弄着,“就你的鬼点子,真多!” 这句话,应该是赞叹。 卢灿顺手将她拉倒,坐在自己膝盖上,珠圆玉润,手感极好。 田乐群慌乱中撑着丈夫的肩膀,要站起来,她现在是卢家的掌家孙媳妇,必须注意形象,一楼院子里那么多人,虽然天黑看不到,这小心点总没错。 可卢灿偏偏不放手,两人在黑暗中无声的较劲。 别墅院门推开,又涌进来一拨人,是王永斌、黄浩东、康望几人。王永斌等人安排明天与会的那些二三代“纨绔”入驻酒店和晚餐什么的,刚从酒店回来,肯定有事汇报。 这下,卢灿这下不得不放手,趴在栏杆上探头问道,“永斌,都安排妥了?” 王永斌对楼上招招手,“安排妥了,一共二十八位正主,还有十七名随从,都安排房间住下。吃的喝的,都和二楼餐厅打好招呼。每个人我都和他们单聊了会,基本上都了解明天的议程。还有几个想要晚上找您喝酒,我说你中午喝高了,正休息着呢,给推了。” “行,你们几个…呃…辛苦了。”卢灿回头看了眼。田乐群趁着他说话之际,踢了他一脚,解解气,然后拎着高跟鞋,光脚走向二楼房间。 无论是卢灿,还是田乐群,都没有接受过豪门贵子贵妇的熏陶,有时候卢灿看到田乐群在努力维持端庄时不由自主地替她辛苦,因此,时不时逗逗她,让她释放一下天性。 瞧,光着脚四处走,这不挺好嘛。 阳台无人,卢灿也转身下楼。 瞅见院子中一帮华人在将汉语,只有康望一点都听不懂,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卢灿冲他招招手,“康望,帮我拿听啤酒过来,顺便说说你去澳洲一个月考察,有什么发现?” 这次考察会,德银投资那边肯定有完整的考察报告,不过,不耽误卢灿听听康望的意见。 “好的。”康望从烧烤架旁边抄起两听啤酒,来到卢灿身边坐下,递给卢灿一听,自己开一听,灌了一口,哈了一声,这才说道,“澳洲那边的土地,不值钱,荒凉的很。” 卢灿一乐,“你去澳洲一个月,就给我说这个?” 阿尔达汗听见,在烧烤炉前哈哈大笑,“我看地图也知道澳洲很荒!” 他和康丁康望兄弟非常熟悉,和康望开句玩笑没啥。 康望连忙解释,“我说的荒,不是指植被,其实我们去的达尔文、温德姆、德比、卡蓝巴、凯恩斯以及珀斯,这些城市的植被覆盖率还不错。” “我说的荒,是指人真少,面积真大,投资者太少,企业也少,基础设施更差劲,还有就是,他们的条条框框少。维文,我们如果打算投资澳洲,越早越好。澳洲政府正在出台一系列以资源引资的优惠措施,我们找到一部分文件,他们正在研究,纳入考察分析报告中。” 其实,澳洲开发的时间很短,三四十年代时,澳洲的总人口只有区区四五百万,一直到1960年,澳洲人口将将破千万,1983年,人口也只有1500万,一直到2004年才突破2000万大关。 没有人口基数,开发程度自然会很缓慢。 澳洲真正开发热潮,就是资源日益被重视的八、九十年代,其中又以铁矿石为代表的矿产资源开发,撬动了澳洲经济发展。 放在1983年,诚如康望所言,澳洲真的很“荒”! 康望这句话,顿时将阿尔达汗、胖瘦二头陀还有王永斌,吸引过来,人手一听啤酒,准备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见康望有点小紧张,卢灿抬抬手笑道,“闲聊,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康望点点头,说道,“这次我去澳洲,发现澳洲的地价真便宜。” “政府储备地中的养殖业用地,一英亩四千多平售价才1200澳元,可以作为永久财产。” “矿业开发用地,也就是砂砾地和荒漠地,一英亩的勘探费才50英镑,如果承包开采,二十年使用权每英亩每年缴纳150澳元土地使用费,当然,矿产开发之后的税收还是要缴纳的,地方税务抽取55,国税抽取35,也就是收取9的利税。相比其它地方,这个税点很低。” 康望越说越顺畅,开始比划手势,“今年,鲍勃·霍克总理上台之后,为了刺激矿业投资,更是出台了矿业公司公共建设补贴。” “也就是说,在矿区修路、修建码头什么的,只要通过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的审核,确实对居民出行方便的,对落后地区交通有所改善的,政府会补贴相关公共设施建设费用的一半到三分之一。这对于我们投资澳洲矿产后的基建费用,绝对是一个利好。” 这一招,对于资源矿产开发商,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矿产开发,几乎都在人烟荒芜的地方,为了将资源运出去,修公路、铁路,修建港口,几乎成为必然。试想一下米米卡矿业,在印属新几内亚到上要投入多少资金用于港口建设、公路建设,如果能“报销”三分之一,又该是多大一笔“让利”。 卢灿将啤酒罐捏得咯咯响,这位今年三月份上台鲍勃·霍克总理,有魄力! 看来,自己的澳洲之行,得尽快提上日程! 他不知道的是,鲍勃·霍克总理,此人被誉为澳洲历史上最佳总理之一,几十年后依旧保持着75的支持率,也是工党组阁中任期最长的总理——连任四届。 这人相当精明或者说英明,正是在他的任期内,澳大利亚经济飞速发展。 卢灿更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澳洲财长保罗·约翰·基廷,是个经济鬼才。 他在澳洲经济发展上,始终坚持大量吸引外资,解除对金融市场的管制、货币政策的改革、税制改革,以及废除贸易保护主义壁垒等很多亲商政策,都是出自于保罗之手。 从今年3月份工党上台后,短短九个月,就有500多家外资企业去澳洲注册投资,为澳洲经济发展,带来源头活水。 不过,此人有个毛病,脾气暴躁,脏话连篇,偏偏经济手段高超,让国民又恨又爱。在鲍勃·霍克1991年下台后,他继任总理,老毛病不该,很快被媒体称为“魔鬼总理”。 保罗·基廷,今年只有三十八岁,年轻得吓人。 因此,卢灿根本没想到,堪培拉还有一位有着“经济鬼才”之称的财长,在等着他! 第298章 吞并鸿基 年幼的眼中,世界只有黑白,随着年纪的增长,黑白重叠的灰度世界就成为了主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还在睡梦中,穆婶就过来敲门。 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沙田大院,边婶就绝对不敢,可穆婶不同,她没有那种打扰主人休息的意识,单纯的觉得,既然有人上门来找,就应该尽快通知家主。 卢灿翻了个身起床,又伸手帮田乐群盖好身上的被单,去洗漱前,在二楼窗户前向院子里看了眼,楞了一下,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站在别墅铁门前的这位,三十出头,是冯金喜的长子冯日新,卢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冯金喜早年离异,前妻带着儿子冯日新远走澳洲。今年7月,冯金喜六十寿,冯日新回港为父亲贺寿,当时卢冯两家正处于蜜月期,卢灿自然也要过去祝贺,因而与冯日新见过一面。 与冯金喜的商贾巨子身份不同,冯日新并没有经商,而是在墨尔本大学任职工程学讲师。 寿宴上,卢灿与冯日新聊得很不错。在卢灿眼中,这是一位很儒雅的学者,也很安静,与他的异母同胞弟弟冯进钺的咋咋呼呼模样,完全不一样。 冯日新并没有表现出对父亲财产的觊觎,甚至卢灿都能感觉出来,冯日新对冯金喜的疏离,寿宴之后,他更是很快回到澳洲。 卢灿对他印象不错,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不会有多少交情。 正因如此,卢灿才有些诧异,怎么是冯日新来武吉知马别墅找自己?换成冯进钺,他都没这么惊讶。当然,冯进钺那二货,估计也没那胆量。 卢灿出房门,站在二楼走廊,冲冯日新喊了一声,笑着招招手,“维森特,你怎么来了?” 阿忠听到卢灿声音,闪开身,让冯日新进来。 “维文,打扰了!”冯日新朝卢灿微微鞠躬。 卢灿对他笑笑,“你在客厅等我片刻,刚起来,还没洗漱呢。阿忠,你让穆婶泡杯茶。” 旁边的温碧璃房门打开,露出小脑袋,朝卢灿眨眨眼,低声问了句,“谁啊?” “冯金喜的大儿子,冯日新。”卢灿被她的小模样逗乐,伸手在脸上掏了一把,低声回道。 “哦,那八成是为了他爹的事。”说着,她把卢灿往房间里拽拽,“进来刷牙洗脸,要洗澡吗,我给你准备衣衫。” 几个房间都有洗浴间,卢灿的衣服更是常备。 等卢灿下到客厅,已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冯日新坐在客厅沙发上,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双手捧着茶杯,玻璃杯中绿茶却丝毫未动,很明显,他在出神。 “维森特,你怎么来新加坡?”卢灿走下台阶时,笑着问道。 冯日新站起身,搓了搓双手,有点紧张,“昨天,凑巧给我爹打电话,得知你和他闹矛盾。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俩究竟怎么了。我问他,他也不说。” 很直白的问话,符合学者的身份。只是他的消息渠道,八成不是凑巧,而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至于他说的,冯金喜不告诉他原因……以冯金喜的个性,很有可能。 这么直白的问话,倒是让卢灿有些难以回答。 “我也不知道冯叔怎么想的,可能这次港股回升,让冯叔又找到自信,想要从卢家拿回属于新鸿基的股份。”卢灿扣了扣眉梢,选择实话实说,毕竟,他还不想将恩怨带到冯日新的身上。 “前面借贷的旧账,这事你知道,咱就不提了。八月份大华银行入股新鸿基,接盘百利达所出售的新鸿基股份,也是受你父亲的邀请,大华银行就这么成了新鸿基第一大股东。你大概也清楚过程。”卢灿问了一句,等冯日新点头后,他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新鸿基是冯叔的心血,因此,只是象征性派安德烈去担任总裁,新鸿基的具体事务,依旧交由你父亲掌管,然后九月、十月,新鸿基度过难关,赚了一笔钱。” 这些事情,冯日新大概清楚,没有插话。 “到了十月下旬,我突然接到一位股东的电话,说冯叔私下联络好几位小股东,准备推进新鸿基银行上市,不仅如此,冯叔还联合美林证券的布鲁格,准备逼迫大华银行分割出上市股份。” 卢灿的神色似乎有些无辜,摊摊手继续说道,“公司上市,这么大事情,不仅我不知道,连安德烈这位总裁,也被隐瞒,还打算分割大华银行所占股份……你替我想想,我接到这个电话时的心情?” 冯日新眼神一凝,意识到卢灿这话未必假,可能真的是父亲想要拿回公司股权而使用的套路。只是,他还想试图证实一下,插话道,“维文,你没给我爹地打个电话问问?” 卢灿耸耸肩,“我问布鲁格了,他告诉我有这么回事,我还有必要问你父亲吗?整个合作过程中,我自问没有对不起冯家的地方,可是你父亲怎么回报卢家的?” “但凡你父亲真诚一点,找我爷爷或者我说一声,想要从卢家回购部分股权,我们也可以坐下来商议!没有必要采用董事会逼宫这种手段?” “人证、例证我手中都有,可我一直没有安排人对媒体披露这件事,不是卢家好欺负,只是不想把这件事做绝!可是,维森特,你看看,你父亲在媒体上怎么攻击我卢家的?” 卢灿说到这,似乎很愤怒,一副受迫害模样。 其实,商业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手段高低之别。 从冯金喜的角度来分析,就能推出卢家步步设套想要夺走新鸿基银行,冯家不得不反击的说法。 卢家真的那么无辜吗? 呵呵,卢灿从见到冯金喜的第一面,就琢磨着怎么把新鸿基银行变成一家投资银行……只是,后续的发展,他顺势而行,暗中推了一把,没那么明显而已。 冯日新大概明白事情原委。 真不明白,精明一辈子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种破绽百出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会尽信卢灿所说,但是,他很清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是找卢灿讲道理,掰饬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如何解决目前的冯家危机。 他得到新鸿基银行被卢家抢了的消息,并非报纸报道,而是前天阿姨的求助电话。 无论怎么说,冯金喜都是他的父亲,接到阿姨电话后,他昨天匆匆赶回香江,见到满头白发、一下子苍老的父亲,冯日新的心一下子软了。 父亲低不下这个头,异母同胞弟弟又不成器,这事只有他能出面解决。 这才有了连夜赶到新加坡,希望面见卢灿,解决问题。 冯日新使劲地搓着脸,琢磨着该怎么办? 几个月前与卢灿见面,冯日新对卢灿的印象颇好,有一种君子如玉的温润。可今天再听卢灿的话语,虽然不那么咄咄逼人,可丝毫没有放冯家一马的意思。 想了半天,冯日新还是决定听听卢灿的底线。 “维文,现在事情到这一步,你看……怎么解决合适?我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原本他还想说诸如‘争取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语,想想父亲的性格,他还是没说。 其实,安德烈和钱伟几人,已经制定好最终方案,那就是将冯家彻底踢出局,另外,再将冯家股份压缩到10以下。 可这条件,卢灿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说出来不合适,显得咄咄逼人,略显霸道。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实上我对新鸿基的事情,很少过问。文森特,既然你来新加坡,这件事你直接问钱伟和安德烈,我安排你去见见他俩。” 他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虽然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都是卢家在主导,这两家公司提出的条件几乎等同于他说的话,可毕竟绕了一圈,等条件提出来后,卢家遭受的舆论火力,还是可以往这两家董事会转移一部分。 冯日新问了几遍,卢灿死活不愿就这件事开口。 最后,他谢绝了卢灿的早茶邀请,只能先去找钱伟和安德烈商议。 冯日新的突然出现,使得冯卢两家的问题解决,变得不那么尖锐。 冯日新回港后,与父亲冯金喜大吵一架,冯金喜情绪激愤,突发脑溢血住院。所幸抢救及时,救回一命,只是半边脸已经耷拉下来,面瘫之症无解,行走倒是无恙,说话有点困难。 经历此劫,冯金喜最终同意大华银行要求,双方签订股份收购协议——大华银行以溢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收购冯家超过百分之十以上部分的股份,冯金喜退出新鸿基银行管理层。 冯金喜出院后,与夫人,以及异母胞弟冯进钺,都被冯日新接到墨尔本。 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新鸿基纠纷,以冯家彻底败退而告一段落。 至此,加上零星收购的小股东股份,大华银行拥有新鸿基银行72的股权,一家独大。 12月初,新鸿基银行全面改制,撤换12名管理层员工,合并新鸿基证券公司,将原本的综合银行改为投资银行。 新的新鸿基银行,彻底沦为大华银行控股的子银行。 新任总裁人选,所有人都没想到,竟然是新鸿基的一位小股东,九龙巴士创始人之一谭焕堂的孙子——谭炳瑞! 正是此人最先向卢灿电话告密,擢升他为总裁,也有奖掖的意思。 谭炳瑞也籍此一举成为香江金融界的“红人”——他在就任总裁的欢迎仪式上,当众宣布,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筹备新鸿基银行上市工作,暂定上市日期为1984年八月份。 新鸿基银行的估值,在短暂动荡之后,不降反升! 大华银行吞并新鸿基银行,在香江金融界引发的震动很大,影响也很深远。 当年,大华银行的郭卢之争,虽然外界传言,当时的博弈很精彩,譬如卢灿单枪匹马深入境外,在郭家老巢新加坡将郭邱联盟挑破,合纵连横,最终将郭家踢出局,额,都能编一部传奇故事。 可当时发生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桌面之下,再加上距离远,很多香江金融人士并不了解,但是,这次新鸿基银行的卢冯之争,就发生在眼皮底下。 谁是谁非,没有定论,可是,卢家在短短一个月,迅速解决掉新鸿基银行创始人,这一手,让香江金融界,彻彻底底看到卢家那个小子的“霸道”! 这也让很多人心存畏惧。 譬如廖创兴银行,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因为廖创兴银行也有上市的想法!也有将卢家股份压一压的念头! 第299章 陈老别院 纨绔大会,原本就是卢灿的游戏之作,没什么好说的。 他对田乐群所说的理由,八成是真的,他确实有心交好这些家族的“不争气”弟子,必要的时候,在背后推一把,让他们去和那些家族的嫡系,争一争家产。 这也算制衡的一种手段,只是有些见不得光,按照田乐群的话说,就是“缺了德”,可这种手段,往往很有效——十个后辈争产的家族,九个半会陷入产业困境。 当然,如果没有遭遇敌意,卢灿不打算用上,但是,保不住有万一呢? 11月13日当天,一群纨绔子弟,吃吃喝喝,丑态毕露。 阿尔达汗很喜欢这种环境,如鱼得水,整个会议流程,都是他在操持。胖子许佳闻也不排斥,向这些纨绔们,大力推销蓝湾游艇俱乐部,亦或者收藏保值小常识。 许家耀性格疏淡一些,卢灿也只是出面与大家碰碰杯,认识一番。 不过,这些人的能量真不小,轻轻松松就凑出三千万美金。 刚刚拿到分红的胖瘦二头陀,这次没再抠抠巴巴,很爽快的一人掏了五百万美金——这两人因为德银投资的股份占比少,现在还后悔得腰疼! 谁让当初卢灿提议时,他俩抠抠索索的? 卢灿一提这话,许胖子就急眼。倒也不是许胖子不信任卢灿,当时他和瘦子,是真的没钱,全压在维德拍卖上,家族不可能给他们更多的支持。 卢灿和阿尔达汗也是一人五百万,凑齐了五千万美元资本,交给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去打理。 这帮纨绔,还为散投基金取了个不错的名字——“众合”基金。 众合基金的目标是股票,而非期指期货更不是汇率,主打中短线,涵盖香江、北市、新加坡以及东京等四个股票交易所。 众合基金的操作,卢灿不打算干涉,新人总要成长。 虽然是练手基金,其实,只要盯准这几个市场上的大户,亏本的可能性不大。谁让八十年代东洋及东南亚各地区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呢,基本盘都在涨,就不存在太大的风险。 “纨绔大会”的第二天。 卢灿带着田乐群,还有凑热闹一定要跟来开开眼的胖瘦二头陀,一起拜访李成伟。 李成伟的别墅,位于三巴旺。 三巴旺与马来柔佛,隔一条窄窄的柔佛海峡,撑船的话,二十分钟就能抵达对岸。 李成伟与儿子李迪士,站在门口迎接。 李迪士略显腼腆,很瘦弱的学生形象。 一交流,晕,还真是学生。 今年大三,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上学,今天是被父亲特意从学校叫回来。 有李迪士在场,李成伟自然而然的涨了辈分——再不叫叔叔,和李迪士就没法打招呼。 卢灿都有些怀疑,李成伟故意这么干的——叫叔叔自然要比叫李总亲切,更容易拉近关系。 也不算冤枉李成伟,他当然想要跟卢家以及另外两位香江俊杰拉近关系,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为儿子李迪士铺路——李迪士的年岁与卢灿三人相差无几,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 几人客客气气招呼一番,在李成伟父子的带领下,走进李家别院。 李家住所为一座颇为古朴的老式别院,百鸟朝凤嵌窗围档,白壁灰瓦马头墙,回纹砖雕筒瓦影壁,梅花回廊出入门,透雕喜鹊登枝窗棂,无一不透露着江南水乡的清雅。 胖瘦二头陀,啧啧称赞。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俩货要是看见我在京城的院子,那还不得惊掉下巴? 卢灿翻翻白眼,鄙视之! 李成伟在几人身边,微笑着介绍,“这座院子,是民国十二年,我外祖父主持建设的别院。他每次来新加坡,都住在这里。我父亲生前也很喜欢这里,于是,我外公北上时,就把这座院落划给了家父。再后来,得我大哥二哥相让,这栋别院归到我的名下。” 原来是陈嘉庚先生所建,卢灿忽然想到柔佛的柯家园林,两家院子风格上很近似,只是柯家的院子更大更精细,说不准两家是同一批工匠建造。 说来也挺有意思,柯家柯鹏乐先生祖籍闽省同安,陈嘉庚先生祖籍同样闽省同安,两人同乡同时代同为富豪,想必交往不少,可是最后,却因为意识问题,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延绵到当代,柯家成为新马华资的幕后决策者。 而陈老一脉,只剩下李成伟依然举着左派大旗——没错,前文一直没解释为什么卢灿在两年前的合作中,突然选择南益集团作为伙伴,其原因就在此。 左派虽弱,可李成伟一直还在坚守。 卢灿一贯主张左右平衡,他既然从杨启林老爷子那得知这一消息,自然不会放与李成伟交好的机会——1990年,中新正式建交之后,那时,才是李成伟的出头之日。 历史也证明这一点。 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南益集团相关金融企业,快速扩张,先是入驻华侨银行担任主席,再是拿下新加坡第六大银行吉宝银行,又出手买下香江永亨银行。进入两千年后,势头不减,率先入股宁波银行,这可是香江宁波帮都没有的待遇,再由中银香江牵线,顺势拿下印尼美通银行,以及荷兰国际集团(g)的亚洲私人银行业务。 其吞噬速度之快,令人骇然。 如果说背后没组织支持……呵呵……付出,总会被人看见!总有人会记住贡献! 卢灿真是深知这一点,顺手结个善缘。 更何况,八十年代的新加坡经济圈中,左右界限已经很模糊,李成伟算是南洋最后一代左派标志,自他以后,南洋再无左右。所以,当卢灿提出让南益集团李成伟,加入新加坡石油精炼中心的股东会时,原本还以为要做说服工作,结果发现,现场有诧异,无反对。 参观完李家院子后,几人回到正房,门厅前站着一位中年妇女,身边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是李成伟的夫人和女儿。 李成伟的夫人是香江沙田积存围人,听闻田乐群来自田心围,很是亲热——积存围现在已经改名大围,有九广东铁大围站,与田心围相距不远,步行五分钟,妥妥的同乡。 她俩倒是很快拉呱起来。 李成伟带着卢灿几人,直接进入后厢房,前天回来他已经将准备出售给卢灿的藏品,全部收拾一遍,拜访在厢房的一张木榻上。 自从卢灿、许佳闻、许家耀踏足李家之后,三人的眼睛就没停止过梭巡。 李家院子的诸多陈列品,都是古董。 卢灿至少看见两只清乾隆朝的大器赏瓶,清末民初的粉彩和广彩瓷器更多;一件清末紫檀镂雕八扇大屏风,广式风格,正房大厅的海黄雕花八仙桌以及配套的官帽椅,同样是清末民初广式风格。 就连眼前摆放着一卷卷画轴的木榻,都是产于南洋的铁刀木,也是二三十年代的工。 这就是老牌家族的底蕴。 许胖子的手,拽了几次卢灿的胳膊,不停地使眼色,很明显,他想卢灿出面劝掇,让李家清货给维德拍卖——他与李成伟之间可没啥交情。 东西固然是好东西,可这话卢灿又怎么说得出口? 这些东西,人家正用着,且与这栋房子非常般配,既不缺钱又不争产更不是弥留之际……凭啥卖给你?这话,说不出口啊! 即便是凭着情面打包了这些物件,可在卢灿看来,现在自己的人情,不应该这么付出去! 如果这些物件能入馆展览,他还有可能会腆着脸欠人一份人情,可这些物件只是送去拍卖赚钱,卢灿自然不乐意开口。他瞪了许佳闻一眼,微微摇头。 许佳闻撇撇嘴,眼珠子滴溜溜转,估计在琢磨“坏主意”呢。 卢灿懒得理他,与许家耀两人开始专注于眼前的这八件现当代画作。 三四十年代,正是徐悲鸿先生的创作高峰期,所绘制的两幅奔马图,肆意纵横,昂扬、奔放、蓬勃,虚实与明暗的处理,恰到好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用笔精道,形象真实。 两幅马图,都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 绝对是徐悲鸿继《战马图》之后的又两幅马图精品之作。 相较之下,卢灿更喜欢《红奔马》,独马狂奔,似乎要从画面中跃出来,用色也很有意思,大面积的红色晕染,在徐悲鸿的马图中,很少出现。 许家耀也很喜欢这幅画,只是,他很少见过徐悲鸿用红色晕染,这家伙最近几年也很痴迷鉴定,不懂就问,“维文,你见过徐老类似的画作吗?” 卢灿还真知道,嘿嘿一笑,“今天天热,稍后你请大家冰激凌,我告诉你!” 许家耀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也不看看在哪儿,说话这么随便。 瘦子自从跟在刘作筹大师学鉴定之后,性格越发老成。 被他盯着很不舒服,卢灿举手,“得,我投降,告诉你原因就是。” “要了解为什么会出现异常,需先找当时的创作背景。”卢灿手指点点落款是的时间,“民国二十八年秋”,说道,“1939年9月份,日军集结十多万兵力,发动长沙会战,第九战区薛岳,利用赣北,鄂南,湘北的有利地形节节阻击,做口袋阵,最终于十月初击退日军。此战日军伤亡两万多人,是抗战过程中少见的经典战役,提振国人抗战信心。” 卢灿的手指又换到题跋上点了点,“这条消息传到南洋,徐悲鸿闻讯,喜做《红奔马》,并在画幅上题写‘拨开云雾见月明’以示庆贺。” “怎么样,你的冰激凌,买还是不买?” 胖瘦二头陀,见惯了卢灿的神奇,倒也不怎么惊讶。 最惊讶的是李成伟。 他确信家中这幅画很少示人,他也知道徐悲鸿做《红奔马》的背景,几乎与卢灿说的一毛一样。 但是有一样,知道创作背景的人,少之又少。 卢灿,又从哪儿得知? 第300章 一点家事 迟迟未见婆娘和女儿过来送茶点,估计是和卢夫人聊得开心,忘了这边的事。李成伟告罪一声,带着儿子李迪士出门,房间中,暂时只有卢灿、胖瘦二头陀三人。 许佳闻立即低声说道,“阿灿,见者有份,《十骏图》和《松梅赞》,必须分给维德拍卖!” “不行!”卢灿马上摇头否决。 陈嘉庚先生作为当年南洋热心祖国抗战的领军人物,几个参加每一次国内艺术家来南洋的义展义演,几乎不遗余力的去襄助这些义举,他手中握有的画作,件件精品。 卢灿哪舍得? “那不行!那不能让我和竹竿白走一趟,那我就得跟李叔聊聊紫檀屏风和八仙桌……”许佳闻耍起无赖,还指责起卢灿,“卢灿,不是我说你,不是什么艺术品都一定要进博物馆的,你太贪!” 卢灿一拍额头,刚才看这家伙眼神滴溜溜转,就猜到这家伙会用这一套,果真来了。 “不是我不让给你,而是这些现当代画作,现在上拍卖不出价钱,至少得捂个十年二十年。还有,你这家伙这么说可就良心啊,这几年我的渠道,可没少给维德拍卖送拍品!” “就你有见识?我不知道这几件作品得捂?”许胖子白了卢灿一眼,“我要这两件,是准备送到香江现当代艺术基金展馆,让那些会员观摩。” “你给维德送拍品,不是应当应分的?你可是维德大股东!咱再掰饬掰饬,你提议组织香江现当代艺术基金之后,去过几次?管理过吗?”许佳闻说话,理直气壮,直戳到卢灿的短处。 还别说,香江现当代艺术基金组织起来两年,赵太来在负责,卢灿还真没过问,不过,即便是事实,在许胖子面前不能露怯。 卢灿立即怼了回去,“我这是相信赵太来,当然,还有你和竹竿的管理能力。千万别说我什么都没干啊……我可是安排不少老前辈进去帮忙的。赵少昂老先生……他就不提,赵太来的功劳我不抢……我潘苏奶奶的金碧山水可是很耐看的;还有,方召麐前辈,可也是我虎博的人,她可是经常去那边参加沙龙;还有,饶老也去讲过课的哟;我虎博每次组织展览,艺术基金那边哪一次不是第一个受邀参加?” 许家耀抱着胳膊,看这两人习惯性的争吵,就差来点瓜子来杯茶。 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处的,就这……还两位年轻俊杰?就跟俩孩子似的! 这一刻,他充满了智商上的碾压感! 单论吵架,许佳闻肯定超不过卢灿,接下来,许胖子要变招……许家耀对两人太熟,基本上能料到两人接下来的应对。 果然,许胖子伸手,速度很快,直接将刘海粟先生的《松梅赞》拿起来,卷卷塞进画匣中,握在怀里,又伸手拿另一件……这是许胖子常用手段——抢! 他的手,被卢灿一掌拍掉,“又来!《十骏图》不能给你!回头你想挂在艺术基金的展厅中,到虎博来借!” “那常玉的这幅油画,让给我总行。”许胖子的手,换了个目标,伸向常有书的《舞女》。 此时,常玉在香江的名头不是很响,可卢灿知道他画作的价值,哪能答应?连忙拽住胖子的胳膊,开始讲条件,“这几件不能让给你,我准备送进现代艺术馆你把《松梅赞》也放下,我明天给你引荐一个可以开专场拍卖的客户,怎么样?” 开专场拍卖?那可是大客户啊!许胖子一愣,“你不会骗我……” “我去!咱交往这么多年,哪次骗过你?”卢灿趁他不注意,将许胖子手中画匣一把抢过来,又快速利落的将木榻上的几幅画,收拾好,叠在一起。 许胖子想了想,没再阻拦。 近现代作品,价值虽然往上走,可是,诚如卢灿所言,这些东西送拍不如捂着,他想要两幅,也是打算送到现代艺术基金会展馆展出……反正画作在虎博现代馆,自己要用,随时去借就是。 还是对方口中的专场拍较重要。 卢灿收拾利落,这才直腰起身,“香雪庄的陈老……” “啊?香雪庄打算出藏?”“陈老卖藏品?”胖瘦二头陀两人不约而同惊讶喊道。 新加坡四大藏家,黄曼士、杨启林、刘作筹、陈之初,两人如何不知?许家耀本人就是刘作筹的入室弟子。 这下轮到卢灿嘚瑟。 先冲着许胖子点点手指,,“你好长时间没邀请杨启林杨老参加拍卖了?即便邀请,你也没有单请杨老喝过茶?” 又冲着许家耀点点,“你师傅是不是这两年都没回新加坡了?” 可不是嘛,如果有过深入接触,怎能不知陈之初差点病逝! 许佳闻挠挠头,他事情多且杂,哪能每个藏家都能照顾到?不纠结这个,马上问道,“香雪庄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倒藏?陈老倒藏,专拍的话……一场按四十件拍品核计,得三场……至少得五场!” 他已经开始核算要给陈老开多少场专场拍卖! 卢灿翻了个白眼,“你想屁吃呢!许胖子,你给我记住!香雪庄陈老倒藏,那是倒给我的!我挑剩下的,你拿去拍卖!” “好说好说,陈老怎么突然想起倒藏?”许胖子现在更关心香雪庄是不是倒藏,至于拍品及场次……到时候再说。 “两年前,陈老中风,当时杨启林杨老带我去陈老家做客,就有意思把东西交给我……”卢灿将当初去香雪庄做客,又因缘际会劝说陈老去伦敦治疗的事情,简述一遍…… 当年就要卖给卢灿,又有劝医的这份情谊垫底……卢灿拿到香雪庄藏品的概率,手拿把攥! 许胖子那个羡慕嫉妒呀……忍不住吐槽一句,“你才是出门踩了狗……” 见卢灿眼睛瞪过来,想想自己还要跟他后面拣点拍品,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举手投降,“得,你行大运,这总行了!” 李成伟和李迪士,再度从正房过来,手中拿着瓜果托盘,身后跟着李夫人,还有田乐群,她俩手中端着点心匣子。李成伟笑着问道,“画作看完了?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看完了,画作保管的非常用心,谢谢李叔!”卢灿笑着点点头。 许胖子可能是看上李成伟家的藏品,更殷勤,主动伸手接过李成伟手中的托盘,“李叔您太客气,我来接一盘,哎呀,这水果真新鲜!” 许家耀扭头朝无人处翻翻白眼,无语,这马屁精…… 李成伟家宴宴请几人,卢灿几人也没推辞,聊得挺不错。 喝茶吃饭的空当,九幅现当代名家画作,卢灿报了140万新币,折合港币五百万左右,行价稍高,毕竟是他外公留下来的精品,转给自己,已经是很给面子。 李成伟也没推辞,收了。 至于新鸿基银行上市的事情,双方都没提。 卢灿心中有数,到时候让安德烈给他们家准备一份就是。上市发行股票,给谁不是给? 从李家出来,兵分两路,胖瘦二头陀直接去海捞公司——卢灿和他俩聊过自己对海捞公司的一些想法,包括那些工人对待海捞瓷的态度,能理解,但要慢慢杜绝,他俩结伴去处理。 卢灿与田乐群直接回武吉知马别墅。 温碧璃也已经到家,坐在那里,有些心神不宁,见到卢灿和田乐群进院子,慌忙起身,“大姐,阿灿,你没吃午饭没?” 说着,还接过田乐群的手包,有点小受的样子。 田乐群笑笑,“在陈家吃过了。诶,阿璃,陈夫人竟然是我老乡,大围的人,好近……对了,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温碧璃不由自主地看了卢灿一眼,遂即点头,“钱伟叔正在走流程,怎么也要一个月。” 卢灿明白温碧璃担心什么。 分红大会上,卢灿个人分得三个多亿美金,其中一个亿交给匆匆赶来的田乐群,算是公账,田乐群怎么处理,卢灿不管。 另外两个亿交给温碧璃,安排成立一家新的卢氏家族投资基金,由温碧璃负责。 丫头昨天和今天,都在大华银行,跑这件事呢。 两个亿的资本,虽说卢灿在身边指点,她自己也努力学习过金融管理,还有大华银行投资部的人监管操盘,可她依然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不仅是因为担心基金出问题,丫头还在担心田乐群心中有疙瘩,毕竟,这么一大笔钱,以后都需要她签字画押才能动用……田乐群心理怎么想,温碧璃心中没谱。 因此,这两天她在田乐群面前,特小心翼翼,连卢灿和田乐群进院子,她都先招呼“大姐”。 至于田乐群心理有没有疙瘩,卢灿观察,应该有的。 这不,这几天他都在很勤奋的耕耘,想将这个疙瘩抚平吗? 卢家早在四年前,由爷爷卢嘉锡的名义,成立了卢氏家族基金,一直是卢家的基本盘。 爷爷在黄金市场的盈利,一半都投入到卢氏家族基金中;纳德轩珠宝及旗下相关公司,也在这家基金的名下;另外,像卢氏家族的“理想教育公益基金”以及“善行社会救助慈善基金”,全都挂在卢氏家族基金的名下。 这家基金目前是爷爷卢嘉锡和田乐群在掌管,卢灿虽然也有签字权,但他很少过问。 这次,卢灿分红三个多亿,不再往卢氏家族基金里面转。 田乐群心中没疙瘩才怪! 这次分红大会,卢灿原本没打算让田乐群出席,可是,田乐群在爷爷及几位家老的支持下,还是来了。她一来,卢灿就明白,自家后院出了点小问题,于是,将原本的三个亿基金计划,压缩到两亿,分出一个亿给田乐群带走,剩余几千万,放在户头急用。 说起来,还是卢灿思虑不周,有些事办得想当然了。 在他看来,卢氏家族基金就是家族的基本盘,而新成立的卢氏家族投资基金,则方便自己投点项目,不再走大华银行或者德银投资,算不得基本盘。 可是,他忘了,东南亚传统华人家族,历来都是正房掌管一切。 支脉的财产,是正房给你,你才能拥有! 在这方面,卢灿的观念还是受后世影响很深,什么正房侧室,什么儿子女儿,只要是自己的,就应该一视同仁,共同拥有,均分财产。 可是,在八十年代初,这个观念可不敢乱开口,会被人骂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女儿”是不具备财产继承权,父母留给出嫁的女儿多少财产,就只能拿到多少。至于说女儿和儿子争财产……这不扯嘛!会被舆论压死的! 所以,那天卢灿提到成立“众合基金”的目的是为了鼓动东南亚华裔家族子女争产。 田乐群很不开心,直接骂他“缺德玩意”——田乐群是正房继承的传统守护者,也是利益方,天然不喜欢这种争产!所以,她骂卢灿,不是开玩笑,那是真生气。 因此,别看卢氏家族基金庞大到骇人,可家中爷爷及几个老人,担心卢灿让温碧璃有了家族财产签字权,会破了先例,影响不好,生生推田乐群过来彰显地位。 至于平日里卢灿给温碧璃买庄园,给温碧玉买房,给阿莲开影视公司,在爷爷看来,不过是一些浮财,可这次不同,那是好几亿的大笔资产,而且是产业投资…… 田乐群突然驾临,温碧璃慌得一批,这几天都没敢往卢灿和田乐群跟前凑。 好在,田乐群最终什么都没提,只是安静地站在卢灿身边! 她在那,就能压倒一切! 第301章 闲聊商机 卢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想法,竟然和传统观点,如此冲突,好在卢家现在产业很大,大到田乐群私下认为让温碧璃掌管两亿美金不算什么大事的程度。 如果换成家产只有十个亿八个亿的话,卢灿此举,绝对会让家宅不宁! 所以,尽管田乐群心底有疙瘩,但还是能抚平,更何况,她也没发现温碧璃有挑战她地位的想法。 隔天,卢灿又与田乐群前去探视香雪庄陈之初老先生。 自然少不了胖瘦二头陀这两大跟屁虫。 由于卢灿的拜帖送得很早,陈老的长女陈婵玉特地从澳洲赶回来,协助弟弟陈玉志接待卢灿一行,她丈夫格罗索·帕克也在。 今天天气不错,陈玉志夫妇在院中草坪上,摆上桌椅和茶点,又将父亲陈之初放在软椅上,见见太阳,顺便陪同卢灿夫妇一行说说话。 陈婵玉夫妇也旁边协同作陪。 经过一年多的治疗,陈之初老爷子恢复大半,行走稍显困难,多数时候要坐轮椅,思维很清晰。当初口不能言,这会儿说话没问题,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卢灿陪老爷子说了会话,没敢说太多,主要是怕老爷子说话累着。 许胖子眼睛眨巴的,他心思根本没在谈话现场,很快,便拉着许家耀,期期艾艾地央求陈之初答应他俩去“欣赏”香雪庄藏品。 都是聪明人,陈之初笑笑,抬抬手让儿子陈玉志陪同两人去看。 其实,虎博成立专门的“香雪庄藏品”陈列馆,这事早在两年前双方就聊过。 香雪庄两千多件藏品,并非每一件都需要展藏,其它的怎么处理……反正是要出给卢灿的,怎么处理,是藏是展还是拍卖,都是卢灿的事情。 陈家藏品卢灿以前看过,陈玉志带着两人走后,他将目标转向陈婵玉夫妇。 这对夫妇在澳洲墨尔本做地产生意,卢灿即将进军澳洲矿产业,很自然的聊到澳洲话题。 “陈女士,听说鲍勃·霍克总理上台以来,出台很多利好政策?” 由于格罗索·帕克不懂汉语,大家都用英语交流。 格罗索接过话题,笑笑道,“政治人物不能看一时,他刚上台,兑现一些竞选过程中的承诺,这也是应该的,长远究竟怎么样,还有待观察。他在竞选时就说过,会促使央行降低贷款利率,适当放松贷款政策,解决失业率,这些政策,确实正在推进。但是,他依然有些承诺还没有兑现,譬如他承诺的进行汇率改制,依然困难重重,不知什么时间能够兑现。” 澳元汇率改制? 卢灿心中一动,遂即问道,“是打算实施美元汇率制还是自由汇率体系?” 澳大利亚在国际金融市场影响力很低,他之前几乎没有关注过。但是,他毕竟研究金融有一段时间,自然也清楚澳元汇率体系的变化过程。 澳元汇率制度,最近十几年多次变化。 早在七十年代之前,澳元与英镑直接挂钩,可随着英国的没落,英镑的信用,越来越差,1971年开始,澳元由盯住英镑,改为盯住美元。 但随着1973年的危机及布林顿森林体系的崩塌,美元也遭遇危机,1974年,澳元实施战后第二次汇率改制,变为盯住一篮子货币的汇率制度。 等到1976年,石油危机教训深刻,澳元汇率制度再度进行调整,改为一篮子货币的爬行盯住。 所谓“爬行盯住汇率”,是指本国央行在一揽子货币汇率的基础上设置上下界限点,然后密切关注主要贸易伙伴国的主流物品的价格变化、本国的外汇储备水平,以及出口业绩,还有本国国际收支经常账户的状况等重大因素,对本国货币的汇率进行折中定义,出一个“平均价汇率”,并在这个平均价汇率的基础上,进行适时的、细微的、经常性调整。 这种汇率调整非常频繁,有点像百足虫的足部蠕动,所以称之为“爬虫盯住汇率”。 爬行盯住汇率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适时调整,对于出口国而言,能维持国内商品的竞争力,对于进口国而言,能保障进口企业的利益不受损。 但是,这种汇率制度的经常性调整,并不利于大宗国际商品价格谈判。 举个简单例子,西德每年都在澳大利亚进口大量铁矿,谈好的价格为300澳元每吨一级铁矿石,但是,由于数量过大,合同执行期很长,中间几乎可以肯定会出现澳元汇率调整,于是,汇率调整一次就要重新谈一次价格……这会严重干扰大宗商品的国际交易。 另外,当国际收支失衡时,爬行盯住汇率所在国,往往需要采取紧缩性或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从而给国内经济带来失业增加或物价上涨的后果,容易发生通货膨胀。 在卢灿看来,澳元汇率的改革方向,如同港元一样,应该捆绑美元。毕竟,美英澳新加,五眼组织,一个爹下来的。 可是,格罗索的回答让他很是惊讶。 “当然是自由汇率制!”格罗索扬扬手,“澳大利亚一向奉行自由市场经济,澳元的汇率却抠抠索索,这不符合自由精神。” 我去,澳洲人现在都这么自信?究竟是自信还是自大? 卢灿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习惯性的捻捻手指。如果温碧璃在这,一定能看出卢灿又在冒坏水。 卢灿能冒什么坏水?自然是澳元的汇率改制! 一个国家的货币汇率改制,往往是货币最为动荡的时期。这种交替时期,很容易被金融大鳄阻击,如果没有相关完善的政策补充和扶持,十中六七还是可能的。 尤其是格罗索口中的“自由浮动汇率”,最容易被阻击。 所谓自由浮动汇率,就是货币的汇率由外汇市场来决定供求关系。 自由浮动汇率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政府完全不干预,称之为“清洁浮动”,另一种是央行会出台某些政策,在汇率强烈波动时主动出手干预,又叫“肮脏浮动”。 多数国家的所谓“自由汇率”,都是肮脏浮动,也就是参照美元汇率和贸易加权指数,对汇率的波动进行调整及保护。 卢灿正准备继续打探呢,结果格罗索滔滔不绝的自己讲述起来。 澳洲这个破地方,别看大多白人都是罪犯的后代,但是,对亚洲人还是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再加上在卢灿这位世界知名富豪面前,格罗索更想要表现一下他在澳洲的“地位”。 “霍克总理的金融政策虽然取得一定效果,本人也提倡私有化,但我本人并不欣赏他,我更欣赏财长保罗·基廷的开放式金融政策。” 这是卢灿第二次有人赞赏保罗·基廷,眼睛眨了眨,笑着问道,“两人不是一个竞选团吗?难道竞选时的财政措施,还不一样?” 格罗索看了眼卢灿,笑笑摊摊手,“维文,你可能对澳洲工党不了解。” 这没什么可耻的,卢灿点头笑道,“确实不了解。” “澳洲工党其实是一个联合党派,主要由容共派和民工派联合组成,1978年发生着名的‘维多利亚党部解散案’差一点从政治版图上消失。后来因为发现投票解散的成员中,有不少双重党籍,因而解散决议无效,才得以保存到今天。” 这个事情,卢灿真不知道,谁没事会关注一个澳洲党派的内部争斗? “你的意思……霍克总理和保罗财长,不是一个派系?” “对。”格罗索点点头,“霍克总理是相对保守的容共派,保罗财长是民工派,两人在很多问题上,其实是有巨大分歧。” 这种向别人展示学识和见识,很过瘾的,格罗索也不需要卢灿捧哏,自顾自的聊得可嗨了。 “霍克总理与保罗财长,存在两大根本性分歧。” “其一就是,霍克总理坚持澳大利亚留在英联邦体系内,而保罗财长则是坚定的脱英派。” “另外,霍克总理认为金融改制工作不需要急迫,保罗财长则认为解决当下澳洲通货膨胀和失业率问题,必须要对经济体系动大手术,譬如放开汇率制度,私有化国营企业、放开金融市场、降低企业利税等等。” 卢灿越听眼睛越亮,保罗·基廷是个人才。 从长远发展来看,脱离英联邦,拥抱全球市场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所提及的这些经济改革内容,几乎都是澳大利亚二十年后实施的经济政策。 当然,霍克总理的说法也不错,作为一个国家的掌舵人,必然不能激进。 卢灿又关注格罗索话题中的另一个内容——国有资产私有化! 再度强调一点,资本主义国家并非没有国有企业!战后,大量国有制企业,垄断了英美欧等国家与地区的多个重要行业。像澳洲这种人烟稀少的地儿,很多大型矿产企业,都是国有制。 八十年代,是欧美国有制企业快速解散的重要时间段。 今年上半年,卢灿在伦敦参与投资的几个重大项目,都是买断的英国国有资产! 现在,澳洲也要推行国有资产私有化? 买东西买上瘾的卢灿,琢磨了片刻,问道,“帕克先生,澳洲国有资产私有化的工作,进展的怎么样?是直接买断还是招投标?外资有没有机会参与?” 卢灿说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卢家资本有兴趣插一脚! 格罗索刚才大话连篇,外人听来,似乎他与霍克总理和保罗财长关系莫逆似的,可惜,一旦涉及到具体问题,他哑火了,吭吭哧哧的说得不清不楚。一会说应该可以,一会说可能会对外资有所限制,至于限制什么,更说不清。 倒是一直在与田乐群聊天的陈婵玉,搭腔帮了丈夫一句,“维文,国有企业私有化并不排斥外资,保罗财长只强调两条,第一是必须在澳洲注册公司,第二,不得利用标的物做预期抵押,必须实现三分之一资本到账率,才能参与竞拍。” 瞧瞧,多精明能干的华人姑娘,要比这个只知道大嘴巴的白人丈夫,强多了! 陈婵玉确实很强。 当初,陈之初分割财产时,陈玉志得到祖业,也就是长丰调料。 陈婵玉只得到一间不算大的贸易公司——隆荣商贸。 现在,隆荣商贸变成澳洲有数的地产集团——隆荣地产,而长丰调料却越经营越差。 第302章 陈老嘱托 陈之初陈老的年龄不算很大,今年才七十有二,与卢嘉锡的年龄相仿。 不过,两人的健康状况,天壤之别。 陈老虽然度过中风之劫,可也因为这次手术,原本的底子一下子垮了。中午与卢灿等人家宴时,好强的老爷子,非得上桌自己吃饭,可是,哆哆嗦嗦的那双手怎么也递不进嘴。 即便这样,陈老依旧还招呼卢灿几人,吃饭吃菜,依旧笑呵呵的。 卢灿看着都心疼,心中无限感慨。 想当年,陈之初在商圈,那是东南亚有名的胡椒大王,万人敬仰;在藏圈,也是名震东南的新马第一藏家,从客如云;在艺术圈,陈老的书法精绝真楷隶行草,为人称颂。 如此风流人物,现如今,一口饭都送不进嘴中! 真真是,纵是只手补天又如何?一生往事不过几面,白云苍狗尽是无奈! 饭后,卢灿几人准备告辞,陈老却指指卢灿,“阿~灿,陪~我~去~走~走~。” 陈老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人都愣了愣。 讲真,卢灿与老爷子拢共见过三面,第一次是虎博开馆,当时很匆忙,只是简单问候一句;第二次就是杨启林带来香雪庄准备收藏品的那次,碰巧建议陈老去伦敦治疗中风,当时陈老口不能言,也没啥交流;今天是第三次,又赶上老爷子说话不方便,其实也没说几句话。 有点惊讶,不明白老爷子为啥找自己,可卢灿还是快速微笑点头头,上前一步把住陈老的轮椅推手,低头问道,“您老打算去哪儿走走?” “晒晒~日头。人~老了,就~喜欢~晒晒。”陈老扭头有点困难,可他还是歪了歪脖子,笑了笑。 “爹地,我推你去。”陈婵玉从另一边转过来,蹲身问道——毕竟没见过几次,交情也算不上深,老爷子的要求略显突兀。 陈之初抬手在女儿手背上拍拍,笑道,“丫头~我就……就~聊聊。” 卢灿想来想去,陈老找自己单聊,可能还是担心藏品的事。 自己今天做得有些不妥当,不应该带许佳闻和许家耀过来。 这两位是做拍卖生意的,无疑在表明,陈老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藏品,未来极有可能面临被拍卖的境遇。这对一位酷好收藏的玩家而言,肯定是伤害。 可是,香雪庄四千件套藏品,真正能入馆的,至多不超过一千件套,其余的都是需要处理的,拍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甚至还有部分需要处理给古董店做艺术品售卖。 不是说陈老的藏品不好,而是展馆的特性决定,不可能出现太多同质化的展品,除非是个人作品展,否则谁见过一家综合馆中出现多件同一人的作品? 当然,四千件中肯定有赝品,而且数量不会太少,毕竟,陈老的鉴定水平不是很高,多数都是找掌眼,其中必然有被蒙骗或者看走眼的。 这种事情也很常见,连王季迁这等鉴藏高手,买藏品都有走眼的时候,更勿论陈之初。 想明白之后,卢灿推着陈老出门,沿着走廊来到上午歇息的草地上,推着老爷子在秋后温煦的阳光中,慢慢走着。其他人大多也猜到老爷子与卢灿有“私话”要聊,没人跟来。 自以为想明白老爷子的顾虑,卢灿主动说道,“陈老,您老放心,香雪庄的藏品,虎园博物馆已经做好规划,等这批物件抵港之后,他们会分出人手,挑拣出最精彩、最能代表香雪庄鉴藏水平的物品,作为您老的专藏馆展品。开馆时,我会接您老过去,亲自主持开馆仪式。” 老爷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卢灿在絮絮叨叨说着有关香雪庄藏品的未来安排,可老爷子似乎心不在焉。 他站在老爷子身后,所以看不到陈老的表情。如果能看见,他一定会发现,陈老似乎在纠结什么,手掌搭在轮椅扶手上,松开后又攒起来,攒成拳头后又松开,反反复复几次。 最后,卢灿自己也发现有些不对,好像不是为了藏品的事?否则不可能这么平淡! 那又是为什么呢? 他推着老爷子的轮椅,来到上午的桌旁,低头问道,“陈老,要不……椅子上坐着歇会儿?” 陈老点点头。 卢灿伸手准备抱起时,老爷子却摇摇头,干瘦的手臂撑在轮椅扶手上,自己站了起来。卢灿连忙扶住,将他搀扶到软椅上。老爷子又伸手拍拍卢灿的手背,以示感谢。 “你坐。”陈老指指对面的座椅示意卢灿。 “诶!”卢灿坐下来,倾着身子,笑道,“陈老,您有什么话,慢慢说,我听着呢。” 陈老微笑点头,“报个~价” 卢灿微微错愕,喊自己出来单聊,就为了问报价? 香雪庄藏品,卢灿两年前就看过一遍,刚才午餐前又看过一遍,没变化,这两年陈老养病,并未添置新藏品,又因为当初答应卢灿,陈家也未出藏。 两年以前,杨老做中,给出的价格是一千万新加坡元。不过,这两年中新元汇率略有调整,当年1新币能兑换08美元,如今只能兑换065美元,再考虑艺术品升值等因素。 卢灿最终伸出两根手指晃晃,“陈老,两千万新币,您老觉得怎样?” “不,一千~五。”老爷子摇摇头。 这就有点不合适,便宜占大了,欠人情,现在卢灿不愿意因为百万欠人情——与捡漏无关,古董古玩市场买货,他依然一块两块的跟商贩抠。 卢灿正要说话呢,老爷子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卢灿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一个叫“陈香君”名字,还有详细地址,加拿大魁北克市皇家广场路,有门牌号,应该是陈香君的住址。 给自己这张纸条什么意思?卢灿不解。 “给五百~给她!拜托!”陈老指了指纸条。 卢灿明白过来,合着让自己打款给这位吕香君,只是,为什么不让陈婵玉和陈玉志直接打呢? 老爷子马上又说出一句让卢灿震惊的话——“别~告诉~他们!” 啥意思?给陈香君打五百万新币,折合美元三百多万,还不告诉陈婵玉姐弟?这事不合适! “我女儿~外室~!”说完这话,陈老脸上泛过一丝不正常的嫣红,轻咳两声。 这次,卢灿是真的明白。 陈老年轻时候有一门外室,还生了个女儿,名叫“陈香君”。 这事可能是瞒着家人,也可能是家中激烈反对,于是,陈老将外室安置到加拿大,亦或是那女人带着女儿主动离开陈老,前往加拿大魁北克。 这种养外室的事情,在南洋一片华人富商家族,很常见。 卢灿挠挠头,要知道为这事,他是坚决不会陪同陈老出来“私聊”的! 事情不大,可是,卢灿不太想接手,这种事容易沾手上。 如果帮老爷子,那就要在陈家姐弟面前出价一千万新币,两年前是一千万,两年后还是这个价格,就显得卢灿小气。另外,这事要是抖露出来,平白让陈婵玉姐弟反感。 不划算! 就在卢灿犹豫的当儿,老爷子又咳嗽两声,吸引他看过去。只见,老爷子眼神中露出一丝祈求的目光,让人倍感心酸。 卢灿忽然想到自己,自己未来会不会也这样?万一自己有私生女,想要给私生女一点花销,还得拐弯抹角地找可信的人帮忙? 原本他不会想到这些,可这次田乐群突然出现在分红大会,让他有些担心。 说出去可能没人相信。 香江实施的法律,在1971年之前,都是遵循1740年也就是乾隆五年颁发的《大清律例》。 虽然英国殖民之后,有所调整,譬如加入总督制,但主要条例,与《大清律例》相差不多。 1971年,香江实行一次较为颠覆的法律改革,参考英美法律,制定现行的《香江法律条例》,调整“婚姻条例”“当代犯罪条例”“剔除死刑”等等,但有些方面依然能看到大清律法的影响,譬如着名的“主人与仆人条例”“继承权条例”等。 真要论起来,卢灿的女人中,有且仅有田乐群及石头有合法继承权。 包括孙瑞欣、温碧璃姐妹,都不可能拿到他的财产,陈羽莲更惨,说不定她手中的财产还会被追索——因为孙瑞欣和温碧璃姐妹,毕竟还有事实婚姻,多少还有些合法权益,陈羽莲则不形成婚姻事实,如果卢灿没有遗嘱的话,她只是卢灿生前财产托管人。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 卢灿努力摒除脑袋中的奇思怪想,对老爷子点点头,“行,我答应。” 拿起纸条再看一遍,陈香君,应该就是陈老的私生女,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陈老,您生病两年,确定陈香君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还有效吗?”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欧美这些国家,搬家跟吃饭睡觉打豆豆一样平常。 “联系~不上的话……咳咳,帮我~找找。”老爷子又咳嗽起来。 估计是情绪激动,又吹了点风,老爷子咳嗽的厉害。 卢灿连忙起身,“陈老,这事我答应了。外面风大,我推您回屋。” 香雪庄藏品,打包价两千万新币,只是卢灿只告诉陈家姐弟一千五——卢灿现在也是要脸面的人,不会因为五百万新币就把脸丢了。 至于另外五百万,回头安排阿木跑一趟魁北克,见见那位陈香君,再安排。 过几天,虎博和维德拍卖会安排人过来鉴定整理,装箱运回香江。 走出陈家时,陈老眼中充满感激,卢灿却有些腻味,平白沾了这么件事情,有点烦! 回武吉知马别墅的车上,卢灿拿出电话,原本想给陈香君直接拨过去,想想时差,加拿大这会正深夜呢。对于陈之初年轻时韵事,杨老应该一清二楚,他遂即拨通杨启林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杨老洪亮的声音,“阿灿,我这会儿在吉隆坡,有事?” 杨启林在吉隆坡也有住宅。 “杨老,感谢您的牵线,香雪庄陈老的藏品,我已经打包拿下,这不,跟您汇报一声。” “好事啊。”杨启林笑了笑,又问道,“多少钱?” “两千万新币。”卢灿这话一出口,坐在他身边的田乐群一怔,刚才卢灿报价可是一千五呀。 电话另一头的杨启林似乎也被这个价格搞得有点懵,两年涨一倍? 他迟疑了好一会,才笑着说道,“老陈的藏品,还是不错的,你两千万拿下,不亏。” “是啊,确实不亏,非常感谢您老的介绍。只是我有点事不太明白,您老给我解惑呗。” 杨老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价格高了,还找我这中间人?” “不是不是!陈老只要一千五,说是一千万给陈婵玉姐弟,另外五百万给一位叫做陈香君的女儿……陈老还让我瞒着陈婵玉姐弟……两年过去,我哪好意思报一千给陈婵玉姐弟?这不,我在他姐弟面前直接报了一千五百万,再准备五百万给这位陈香君。” 卢灿笑着解释这件事,又问道,“您老知道这位陈香君吗?这事我做的妥当吗?” 田乐群听明白后,翻了翻白眼,没想到,陈老爷子竟然也能干出这事? 杨启林沉吟半晌,才开口笑道,“我就说嘛,老陈也不至于昏聩到这种地步!阿灿,这事你办得不错。陈香君……不好意思,我真想不起来。要知道,当年陈之初可是风流倜傥,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气有才气,一笔字写得我都嫉妒,他可不缺少女人。我也不知道这个陈香君究竟是他和哪个女人生的。” 得,看来这事,还得从陈香君身上突破。 第303章 回港闭门 好话不灵坏的灵。 卢灿当时随口一问,真灵验——纸条上陈香君的电话,已经换成一位男士接听。 据这位不耐烦的男士说,房子是他四个月前从魁北克市公共房屋租赁中心租的,这是房间电话。至于前任房主,他不认识也不知道新的联系方式,如果要查找线索的话,最好去公租房中心去碰碰运气,对方可能会留下备注联系方式。 这事弄得……烦人! 卢灿皱着眉头,挂断电话。 田乐群坐在卢灿对面,翻看时装杂志,见到卢灿这幅表情,笑道,“没联系上?” “没,租房电话,对方是新租客,四个月前在公租房中心租赁的房屋。也就是说,陈香君至少四个月前就已经离开。”卢灿摇摇头,有些无奈。 田乐群看看窗外的夜色,似乎在想心思,旋即又收回目光,说道,“阿灿,你这事办岔了。” 办岔了?卢灿疑惑地抬头看向田乐群。 “我看陈婵玉不像那种无理取闹的人,陈香君的事情,你应该告诉她。或许事情不像你想象中那样。”田乐群很认真的说着这番话。 卢灿则不认同,“如果陈婵玉姐弟能接受陈老私生女的话,陈老为什么不自己说?做父亲的,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卢灿与陈婵玉接触过两次,第一印象是这女人精明,至于其它,交往不深,没法评价。 田乐群今天与陈婵玉聊天时间较长,直觉告诉她,陈婵玉不是那种心眼小,容不得外室所生兄弟姐妹的女人,所以,她认为卢灿应该先和陈婵玉聊聊这件事。她也是为卢灿着想,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假如陈家姐弟得知今天这事,卢灿搁在中间两头为难。 只是,卢灿这话,一时间还没法反驳,田乐群低头不语。 卢灿和田乐群的关系一向很好,几乎没有出现过这种卢灿直接反驳田乐群的场面,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卢灿就这么来了一句。 说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连忙嬉笑着补充一句,“当然,有可能是陈老碍于面子一直不肯说,也有可能是陈香君那边的问题,不想认陈老这位父亲……电视剧中不都这么演的吗?” 听到卢灿后面这句话,田乐群终于忍禁不住,噗嗤一笑,白了卢灿一眼。 卢灿低头,田乐群自然不好板着脸,顺着说道,“我想了想,这会找陈婵玉确实有些不合适,万一她一着急,去找陈老对质,指不定就闹僵,你就更为难。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让阿木跑一趟呗,还能怎么办?看看能不能从公租房中心,找到这位陈香君的联系方式。”卢灿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找不到,我也没办法,到时候就跟陈老明说。” 又顺手拽了一把田乐群,“走,不为别人家的事操心,咱俩专心造人去!” 前半句还能听,后半句招来田乐群的白眼,“整天胡胡咧咧的,没个正行,什么瞎话都往外蹦!我今天那个来了,你找阿璃去!” 这话明显很假,昨天晚上还那个了,今天就来了? 卢灿猜测,她是感觉自己情绪有些不对,释放的善意而已。 “睡觉睡觉!来不来的,我检查一遍就知道!”说完,他在嬉笑中突然弯腰,扛起田乐群就走出书房,自然招到田乐群笑骂中的“捶打脚踢”…… 11月15日,卢灿回到香江。 新鸿基银行卢冯之争依旧在发酵,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在新加坡分红的消息也传回香江,搅起一阵风浪,成立新的合众基金消息也在传扬…… 一件件,都与卢灿有关。 回港之后,他很明智的选择闭关模式,连德银投资都不去,白天待在虎园博物馆,美其名曰跟几老学习,晚上则溜去纳德轩大厦空中花园与妻儿相聚。 11月18日,有消息传来,新鸿基银行副总裁、总经理冯金喜晕厥,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卢灿再一次被抛上风口浪尖。 不过,很快有媒体更正信息,冯金喜晕厥中风,是与儿子冯日新吵架导致。 11月21日,冯日新代表父亲来新鸿基银行,向董事会及总裁安德烈递交总经理辞呈,并同意大华银行收购冯家所占新鸿基股份申请,双方隔日开始谈判。 11月22日,新鸿基银行总裁安德烈,犁庭扫穴,勒令十多名新鸿基银行及分公司高管辞职,一次性支付辞退赔偿金,合计高达三百多万港币,态度非常强硬。 新鸿基银行陷入高管断层动荡。 11月23日,新鸿基银行对外宣布,银行即将改制,新鸿基证券并入新鸿基银行,同时宣布,新鸿基永久退出用户存储服务,二十二家分行不再受理相关业务。现存储客户,可取走现有账户存款,也可交由大华银行代管,利息与原本利息相同,当然更欢迎更改为新鸿基推出的金融产品。 消息非常突兀,金融市场一片哗然。 圈内人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新鸿基要走专业投资银行路线。 香江本土银行中,还真没有专业级的投资银行,国外驻港的金融机构,倒是有几家,但更偏向于私人理财银行而非专业的投资银行。 新鸿基银行改制成为专业投资银行,究竟能否成功,一帮金融专家在电视上哔哔分析,更多行业人士则在冷眼旁观看热闹——我看你究竟有没有那么多港币兑付? 冷眼旁观者尚属善良,更有甚者,有人煽风点火,造谣新鸿基银行要倒闭。 原有储户茫然失措,多数选择跟风,排着长长的队伍,去银行窗口取钱销户。 新鸿基银行陷入“挤兑风潮”!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新鸿基银行兑付出去的港币,共计375亿港纸,约占总储蓄金额的六成。剩余三成五的储户,选择转入大华银行,只有极少部分,选择保留账户,等改制后更换成金融产品。 这件事,同样震惊金融圈!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储户存入银行的钱,银行不可能放在保险柜中发霉,绝大多数都会拿去投资、借贷,以钱生钱,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现金用于兑付。 偏偏,这种事情就发生了! 这说明新鸿基银行有着强大的支付能力和资金储备。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经历过一周时间的挤兑风潮之后,新鸿基银行的口碑突然暴涨,又有不少人拿着钱来窗口开户,打算买新鸿基银行还没推出来的金融产品!! 电视台调查后的理由,很有意思:市民们的感观最为直接——这家银行发钱发了一个礼拜,还不缺钱,真特喵的有实力!有实力的银行,做的理财产品肯定有大概率赚钱! 能把一次银行闻之色变的挤兑潮,生生变成一次经典的口碑营销!真让圈内人无语! 卢灿闭门谢客,谢的是那些烦扰之客,有些人不见也得见,譬如今天来虎博的霍正廷。 霍正廷刚从国内回港,随他一同来的还有林嘉义。 “阿灿,你这天天躲在虎博,也不是事呀,真打算在虎博猫一辈子?”他俩进来时,卢灿正在看一件带盖粉彩六方瓶,林嘉义笑道。 “林叔,蒂姆希,你们来了。”阿灿扬扬手,示意俩人就坐,将面前的瓶子推到一边,自嘲道,“怎么办呢?谁让我像过霸王龙,逮谁咬谁?” 俩人哈哈大笑。这是一家无良媒体给卢灿的评价,估计是想说卢灿像疯狗,但又怕被告,于是改成不伦不类的霸王龙来形容。 霍正廷探手拿过六方瓶看了看,瓶身为粉彩婴戏图,看起来很热闹喜庆,造型也不错,便随口说道,“这瓶子看起来不错呀,送给我了。” 本是玩笑一说,没想到卢灿一摆手,“你拿走。” 这下,顿时把霍正廷弄得不上不下,连忙摇头,“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虎博的东西我哪敢要?真要带回去,几个老先生还不得打到我家里?” 卢灿笑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喜欢,带走就是,保证没人找你麻烦。” 这下,林嘉义看出点门道,瞅瞅瓶子后,扭头问道,“这是假货?” “假货倒不是假货,是高仿,民国jdz樊庆龙的手工,仿的是乾隆粉彩婴戏图六方瓶,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不过,放在虎博不合适。”卢灿笑着解释一句。 他最近在虎博,专门研究仿品。香雪庄四千一百六十多件套物品中,一共有两百多件套的高仿精仿,眼前这件粉彩六方瓶,就是其中之一。 研究仿品赝品,当然不是为了去做假货,而是从中锻炼眼力,找出毛病所在,这也是练习鉴定功夫的一种。 鉴定,从来只有两种学习模式:看真和看假! 所谓看真,就是透过多接触真货,体会真货的神韵与特征,形成经验和感觉;所谓看假,就是多看家伙,总结各种作伪制赝的手法,同样形成经验和感觉。 初学之人,建议先练习看真,也就是去博物馆看货,不要盲目逛地摊——假货看多了话,会影响看真时的感官判断。 卢灿本人在看真上已经步入大师之境,但是在看假方面,还略有欠缺。具体表现在,他知道一件东西神韵对或者不对,但就是说不出来不对在那里?怎么做的假?谁做的假? 刚才他所提到的樊庆龙,是民国期间jdz的制瓷天才,洪宪瓷窑工把头樊勇的小儿子。 这位樊庆龙自小就精通制瓷,拉坯调釉绘图上色无一不精,唯一的缺憾就是窑口火候功夫不行,烧出来的釉色,亮度偏暗。偏偏他还喜欢自己开窑自己烧,从不认为自己比老爹差。 估计也是一位被自家老爹刺激的崽。 顺便说一句,后世市面上从jdz流出来的高仿精仿瓷器,一大半都出自“樊家井”,而樊勇、樊庆龙父子,就是樊家井烧制赝品瓷的老祖宗。 卢灿曾经窝在jdz烧了几年的私窑,又怎会不了解樊庆龙? 一听说是高仿,两人顿时没劲,又不是没钱,买件高仿搁家里摆着,还不如去润馨瓷器定制一件,说不住以后还能升值。 两人便不再关注六方瓶,开聊正事。跟进来的温碧璃,帮他俩泡了杯茶,出去时顺手带上门。 他们要说的正事,自然是中华体育基金赞助奥运会中国代表团的事。 林嘉义从手提包中掏出几份文件,递给卢灿,“阿灿,衣服样品看过了,体委没什么意见。不过,他们没同意我们的五届一签的提议,但我们也否决了他们的一届一签。最后折中,三届一签,这是协议,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就安排人北上,统计服装数量和尺码。” 体委还是有聪明人,知道体育赞助和运动员代言的商业价值,不过,三届一签,84年洛杉矶,88汉城,92巴塞罗那,92年合同结束续签,几乎可以肯定,还能续签三届,一直延续到04年雅典。 嘉丽服饰还是占了大便宜。 卢灿笑笑,将文件推还给林嘉义,“林叔,三年一签,挺好的。我现在忙得飞起,过几天又要去澳洲,文件我就不看了,基金会这边蒂姆希多辛苦,至于服装赞助这边,林叔您多辛苦。” “去澳洲干嘛?”霍正廷马上追问。 卢灿呵呵一笑,“澳洲新总理上台,准备放开国有资产,我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便宜。蒂姆希,你回去问问霍老,有没有兴趣走一圈?” 钱是赚不完的,与霍家的关系要加深,卢灿不介意这次去澳洲,带上霍家一起玩。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嘉义似乎也来了兴趣,“阿灿,你准备什么时间去堪培拉?” “这次怎么也得在家待上一个月。家中老爷子说我好几次不安分,一年中就没几个月能老老实实待在家。”卢灿笑笑,给出一个日期,“十二月中,十二月下旬之前,肯定要走一趟。” 是的,肯定要走一趟,越早越好,因为从澳洲传回来的消息显示,工党再次赢得联邦大选,霍克的第一个正式任期即将开始,他的经济改革计划,将全面铺开。 第304章 澳洲目标 11月底,卢家资本体系中的几大巨头,齐齐相聚纳德轩大厦顶层空中花园。 铁磁盟友阿尔达汗,德银投资的安德烈,大华银行的钱伟,菲利普斯基金的康丁、北美北洋矿业的威肯,海尼西公司的阿瓦希,米米卡矿业的卡尔顿,即将前往澳洲的阿米佐约,还有财经顾问组组长王永斌,卢灿视为希望之星的康望……哦,还有手握重资却只能担任书记官的温碧璃。 召集这些人,主要目的就是商议,接下来的澳洲之行! 澳洲之行的筹划,时间已经很久,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未能起行。 早在田乐群为钻石发愁时,卢灿几乎同时想到澳大利亚钻石和加拿大钻石,但当时,卢家根本没有力量保住这些资源,贸然开采,纯属引火烧身。 一直到去年年初,才开始启动加拿大帕特里克王子岛的钻石开采。 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靠近北冰洋,外界关注度很低,不容易引起世界钻石供应组织的注意,猥琐发育。包括引入法国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的阿瓦希,都是为了防范这些钻石巨头的围剿。 澳洲则不然。 无论澳洲多荒凉,可澳大利亚毕竟是西方主流国家圈中的一员,传统的资源大户,有无数的目光盯着这个国家埋在地下的宝藏矿产,卢家再小心翼翼,也会遭遇集火。 还有就是,澳洲钻石的开采已经有先行者,那就是全球知名的矿业巨头力拓公司。 他们在1979年,就已经在西澳北部的阿尔盖地区,发现金伯利岩型,并且从今天四月份开始,已经开始冲击矿床开采。 卢家进入澳洲开采钻石矿,必然会与力拓产生正面碰撞。 现在,时间过去一年半多,卢家的实力高速扩张,在拿到米米卡铜矿开发权的基础上,又买下艾特伯格铜矿,俨然成为全球矿产资源大户中的一员,已经有本钱站上谈判桌做棋手。 又因为印属新几内岛,距离澳洲西北部钻石原矿区很近,地理位置上可以相互呼应。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与力拓“打架”,卢家能两天时间从米米卡矿业拉过去一万人马。 因此,卢灿认为,是时候对澳洲钻石矿下手。 澳洲钻石最优秀的矿区,无疑是阿尔盖地区,被力拓矿业占据,殊为可惜。 不过,澳洲产钻石的地区,一共有八个,阿尔盖只是其中之一,还有着名的艾伦代尔产区、梅林产区尚未被发现,卢灿的目标是这两处。 艾伦代尔产区的钻石,虽然不如阿尔盖的粉钻有名,可相比阿尔盖的精品率低下,艾伦代尔产区的宝石级钻石出产率,要高出很多。 梅林矿区虽然产量不高,但经常会出现紫钻、褐钻这些非常奇葩的大颗粒彩钻。历史上,梅林矿区还出产过澳洲唯一一枚的黑钻。 要知道,黑钻的发现概率非常小,纯净的黑钻更是稀有,全球仅有中非共和国和南非共和国,以及巴西三个国家出产过不足二十枚黑钻。 很多专家认为,黑钻来自于天外陨石。 全球最着名的黑钻,莫过于“黑色奥尔洛夫”,名字取自俄罗斯公主纳迪娅·维京·奥尔洛夫,她曾在18世纪中期一度拥有这颗钻石。该钻石重675克拉,原石重195克拉,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梵天之眼钻石”。 梅林矿区所产的黑钻,发现于2005年,原石重227克拉,由于过于珍贵,被保存在澳大利亚力拓矿业矿物标准博物馆。力拓原计划等发现第二颗黑钻后,才进行这颗黑钻的切割,但此后几十年也未曾出现第二颗梅林黑钻,因而切割计划,一直搁置。 如果卢灿能顺利拥有加拿大帕特里克王子岛和马耕歇王岛,以及澳大利亚艾伦代尔和梅林,这四大钻石产区,他旗下的北洋矿产公司,绝对能跻身世界钻石供应商前五的位置。 澳大利亚矿产资源丰富,卢灿的目标当然不只是钻石矿,他的第二个目的则是铁矿和铝土矿。 在此之前,卢灿一直考虑购买澳洲一家私营矿产公司,以便于能顺利融入澳洲矿产圈层。 可是,在看完德银投资澳洲考察分析报告,并参考与陈婵玉夫妇的聊天内容后,他改主意了,准备出手拿下西澳州矿务局旗下的国有矿产勘探公司——伯力原矿勘探有限公司。 伯力原矿在后世名不见经传,因为它在1985年被力拓公司拿下——力拓是一家英澳合资的全球矿产巨头,总部在伦敦,澳洲总部在墨尔本。 可事实上,伯力原矿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西澳伯力原矿勘探公司,拥有西澳地区62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矿产勘探权。 你没看错,就是62万平方公里! 澳大利亚总面积约769万平方公里,西澳约占三分之一2525万平方公里,伯力原矿勘探公司手中握有四分之一个西澳的矿产勘探权。 最为关键的是,伯力原矿的勘探范围内,向西,涵盖后世有名的、全球最大的铁矿生产中心哈默斯利铁矿;向北,涵盖艾伦代尔和梅林钻石矿……至于其它地方是否有矿产,卢灿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百分百有,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事实上,伯力原矿勘探公司的法定勘探面积中,向西北,是世界第三大铝矾土矿——伯顿矿区;中心地带则有世界第二大铀矿奥林匹克坝铀矿…… 历史上,力拓集团拿下伯力原矿勘探公司后,分解成力拓矿产勘探中心,以及矿产矿物研究中心两大技术部门。 此后几十年中,力拓集团陆陆续续与中钢合资开采哈默斯利铁矿,与戴尔比斯联合开采艾伦代尔和梅林钻石矿,与北美矿业集团联合开采奥林匹克坝铀矿,与中铝集团联合开采伯顿铝矾土矿……正是这些矿区的逐一被发现,让力拓集团跻身全球矿产大亨前五的存在。 当然,这些事情,卢灿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默斯利铁矿、艾伦代尔和梅林的钻石矿。 就这三处,已经足以让卢灿下重注,买下伯力原矿勘探公司。 勘探公司,手握的是勘探权,和矿产资源开采权还是有区别。矿产开采权还需要州府另行批准,不过,作为本地区唯一拥有勘探权的公司,天然的就拥有申请开采的便利条件。 西澳州的矿产勘探及开发公司,并不只是伯力原矿勘探一家。 这次极有可能被列入私有化名录的,还有另一家西澳州国有矿产巨头——澳洲西部矿业公司。 这是卢灿澳洲矿产资源战略的备选目标。 其实,如果单纯从现有的矿产储备、技术和企业规模来看,澳洲西部矿业公司更有诱惑力。 澳洲西部矿业公司,不仅拥有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勘探面积,它自身已经拥有一家大型铁矿——乌拉梅尔铁矿,以及卡拉封和哈梅林普两大炼钢厂,粗钢年产能达240万吨,精钢产能45万吨。 伯力原矿与澳洲西部矿业比起来,似乎弱爆了,所以,阿米佐约和赶到香江的阿瓦希等人,很难理解卢灿为什么将这家公司作为备选而不是首要目标。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选择伯力原矿勘探公司,看的是潜力,竞争压力可能不会太大——这是卢灿预估的,未必能当真。而澳洲西部矿业,则是明晃晃肥肉,盯着这块肉的资本太多。 卢灿不想陷入群战,退而求其次,将目标锁定在伯力原矿勘探公司。 事实上,他做了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历史上,澳洲西部矿业公司被bhp公司于1984年6月以1216亿澳元的价格拿下。 这家公司就是必和必拓的前身,在2001,它与英国公司比利登(billiton)合并,组成必和必拓矿业集团,成为全球第二大矿业集团。 而力拓集团1985年买下伯力原矿勘探公司,只花费了118亿澳元。 二十年以后再回头看,当然,都赚了,只是谁赚得更多,一目了然。 虽然卢灿不打算将主要精力投注在澳洲西部矿业公司,但是,不妨碍他给别人造成错觉——阿米佐约会参与澳洲西部矿业公司的投标,并且价格不会很低——如果能拿到手,那是最好不过,如果拿不到,也不可惜。阿米佐约的主要目标,依旧放在伯力原矿上。 召集大家相聚,为这次进军澳洲筹集资本,总资本量在20—30亿美元之间。 这是会议的重点之一,但不是唯一。 正当安德烈、康丁等人以为事情就此打住,大家各回各家时,卢灿再度提出——利用澳元汇率改制机会,阻击澳币! 顿时,这帮金融豺狼们,来了精神。康丁更是调侃——就说嘛,筹款这种事,打电话就行,又何必要大家大老远跑一趟香江!果真,还真有大事! 没错,在康丁、安德烈等人眼中,阻击澳币,才是真正的大事! 至于投资澳洲矿产,很无聊的。 这就是行业属性决定行业认知。 11月底,卢系资本敲定两件大事,目标直指澳洲。 一路是阿米佐约、王永斌带队,组成庞大商贸代表团,前往堪培拉及珀斯等地,正式向澳洲矿产部和西澳州府,递交相关资料。 一路是钱伟带队,前往墨尔本大华银行分公司,收集澳元及澳洲金融改制资料。 在卢灿等人会议的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胖叔郑光荣给卢灿来电话,随口抱怨两句,东南亚原木市场出口价在上升,可是,市场销售价却抬不动,这生意没法做——这只是商人的口头禅,别当真,源森居的盈利水平卢灿知道。 没法做?呵呵,也没见郑叔少赚。 卢灿将这件事拿出来当笑话说了说,这帮金融人才,还真的找到原因——中国改开。 国际原木市场,在七十年代时,基本处于一种供需平衡的微妙关系。 但是,随着“地大物博”的中国改开之后,大量廉价资源逐渐涌向国际市场,包括原煤、石油(八十年代中国可是石油出口国)、木材等等。短短几年,就将国际原材料原有供应体系打破。 原木市场的价格,也出现大幅度波动,所以郑光荣才有此抱怨。 大家聊着木材市场价格波动,很快聊到木材期货,也不知谁说到,现在是木材期货的谷底,倒是可以抬一抬木材期货,可能有赚头…… 雅加达期货市场可是国际上少有的原木期货交易市场之一,而大华银行刚刚在雅加达成立一家私人银行——苏玛银行……条件多好!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发一笔小财的机会,就这么出现——不是卢灿等人口气太大,而是木材期货市场的盘子不大,下注太重,没人接盘,那就砸在手里,所以,只能说小财。 闲谈中得出的原木期货炒盘,反而先行一步。 第305章 预测金价 12月1日,苏玛银行行长桑迪客,专职副行长冼德荣,新鸿基银行新任总裁谭瑞德,联袂拜访卢灿,大华银行副总裁罗广田陪同。 卢灿在空中花园,设宴招待四人,田乐群参与宴请。 新鸿基银行的未来规划,早已经做好,印尼苏玛银行则是大华银行的子公司,由大华银行负责推动。卢灿这段时间,整天琢磨澳洲的事情,够伤脑筋,根本就没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这两家新企业。 因而在宴席过程中他的话语并不多,更多时间在听谭瑞德和桑迪客两人聊准备怎么开展工作。 桌面上的气氛,算不上活跃。 桑迪客与谭瑞德,与卢灿不熟,说起来连冼德荣也没和卢灿打过几次交道,好在还有罗广田,算是卢灿的“老部下”——卢灿在担任监事会主席一职时,罗广田就是大华银行人事部总经理。 得亏有他在中间穿插,不至于冷场。 见到桑迪客和谭瑞德都对自己使眼色,罗广田搓搓手后,往卢灿这边靠靠,“卢少,有个事情,还得您同意。” 卢灿偏了偏头,笑问,“什么事?” “前几天,钱伟总裁不是被您招来开会么,刚好,桑迪客和谭瑞德都去新加坡大华总部,汇报接下来的工作,我和维克多俩人接待的,寻摸着放在一起开筹备会……” 前奏有点长,卢灿耐心的听完。 苏玛银行和新鸿基银行都是大华银行的子银行,一个新开业,一个改制后重开,自然要去大华银行总部汇报。凑巧,卢灿将钱伟喊道香江来商议澳洲投资事宜,于是,卢家在大华银行的另外四大金刚,安排了筹备会议。 所谓大华银行四大金刚,就是当初卢灿在大华银行任监事会主席时手下四名干将,分别是当时的会计部的总经理维克多·查理、计统部的总经理闫维芳、人事总监罗广田和信贷部总经理葛佳存。 卢家入主大华银行之后,这四人中,除了葛佳存被卢灿压了压,其余三人都升职加薪。 其中,维克多·查理升任大华银行副总裁兼运营官,钱伟之下管理第一人;闫维芳为升任监理会主席;罗广田为副总裁兼大客户部总经理。 至于葛佳存,因为当初犯了点错误,能力也不算出众,依旧在信托部,不过,他也挂了一个新的名头,大华银行监察员——有点类似于巡风使,算是监理会与管理层的双向任职。 毕竟,葛佳存是舅舅葛辉的堂弟,卢灿母族的长辈,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其它方面都没问题,只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俩家……”罗广田指了指桑迪客和谭瑞德,“两家推出的新产品中,都有黄金品类……这事我们没敢答应。昨儿钱伟总裁回新加坡,我们也问了他的意见,他也有点犹豫,说让我们今儿来问问您。” 说说到这,都是陈述,不带感情,不过,罗广田接下来给俩人求了个情,“您看……他们俩家都算是新开业,当头炮要响是不是?能不能给开个口子?” 这个问题,行外人可能看不懂,不就是个黄金类的产品吗? 先科普一下投资银行和私人银行的各自业务特点及异同,如果翻看专业解释能写一本书。 不抄资料,简单说说。 投资银行主要服务对象是企业,企业缺投融资,企业想上市,企业想要卖掉,企业遭遇阻击等等,可以说,企业遇到任何资金上的问题,几乎都可以找投资银行来帮忙。 前提是投资银行能看得上你的企业,认为企业有前途,还有实力。 私人银行主要服务对象是个人。私人银行可以为个体,提供从生到死的全套金融服务,包括储蓄理财、资产管理、规划投资、合理避税、基金托管、死后遗产增值等等。 前提是有钱人,穷人就算了。 投资银行与私人银行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推各种“理财产品”。 投资银行会整合各种垃圾债券、期货期权、股票合约等,包装成名目繁多的“理财宝”——就是消费者经常在银行遇到被推销的各种“理财产品”。 私人银行同样也会推产品,他们更偏向于外币存款、证券投资、黄金、物业和土地等,有时候也会打包成投资产品,向个体客户推售。 两类银行,都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基金证券部,主要负责银行的金融市场操作,低买高卖,赚取利润,俗称“大盘室”。 银行赚钱,不是来自于贷款的那点利率,也不是卖给客户理财宝所赚取的差价,更不是做理财服务的那些服务费,超过六成的利润,都来自于大盘室。 前面所有的那些产品什么的,都是银行为了降低自身风险而拉过来的替死鬼——还记得“原油宝”狂赔300亿美元吗?对不起,中银照样赚! 理解这些的话,就可以理解苏玛银行和新鸿基银行要投资的产品——黄金宝! 苏玛和新鸿基,包装出的新产品,以黄金和金价为核心,再加上一些贵金属和相关产业股票债券之类的,就成做成“黄金宝”,向市场推出。 卢灿看看他们四人,笑了笑,聪明人还真是多。 卢家是香江的“黄金大王”,在缅北和印属新几内亚岛,都有金矿,对香江乃至东南亚黄金市场,都有着庞大的影响力。 “黄金宝”一旦推出,以卢家黄金大王的影响力,肯定受欢迎,事半功倍。 可能有人认为,这不是好事吗? 反正苏玛和新鸿基,都算卢系资本主导产业。 错! 且不说企业与家族之间,没有必要联系——企业是独立的经营机构,企业的责任方是管理层和法人,其幕后操控家族本身不为企业承担任何责任! 举个简单例子,某大地产巨亏万亿,那位印首富快速退出管理层,那么,从法律上来说,他没有任何责任,他家的巨富资产不会因为公司倒闭而受到牵连。 可是,“黄金宝”不同。 只要“黄金宝”推出,几乎可以肯定,销售员甚至消费者,一定会自动拿卢家来为这款产品背书,而事实上,“黄金宝”与“卢家黄金”没有一毛钱关系。 也就是说,无论卢家是否愿意,“黄金宝”这一产品必然打上卢家烙印。 如果这款产品盈利率不错,销量很好,那还好说,万一消费者投资“黄金宝”巨亏,那卢家的口碑,百分百也跟着受损——假如中石油推出原油宝后巨亏,中石油的股价绝对会腰斩,甚至跌停板! 所以,这件事看起来轻飘飘,似乎只是一款金融产品而已,事实上,连钱伟都不敢做决定。 只有卢灿点头,这两家银行才敢推出。 谭瑞德眼中充满渴望,桑迪客有点躲闪,冯德荣倒是平静,只是他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不停地换边。田乐群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卢灿,不说也知道,让他慎重考虑。 卢灿放下筷子,搓着双手,琢磨了好一会,他在琢磨未来三年你的黄金走势。 最近很忙,他几乎没时间琢磨金价,今天提到“黄金宝”,让他不得不沉下来想想。 十月份到十一月份的黄金抢购高峰期已经过去,香江的黄金价位有所下挫。 国际黄金价格也从最高点的599美元每盎司,降到现在的418美元每盎司。虽然依旧高昂,可明显呈现过饱和,有大跌的趋势。 最近卢家在香江贵金属交易市场逐步收紧黄金供应,以保证不出现大涨之后必大跌的情况,所谓的大跌,就是市场供应“过饱和”后的滞销。 受前世从事玉器珠宝行业影响,他对金价走势,还是很熟悉的。 八十年代的黄金价格波动极大,尤其是进入中后段,兴起的“黄金无用论”,还有“苏盟倾销黄金”等因素的影响,国际金价一直在低位运行,在300美元每盎司的价位波动,影响整个九十年代,进入新千年时,黄金价位仅270美元每盎司。一直到2005年,黄金价位才稳定在400美元盎司,紧接着就是十五年黄金暴涨期,到2017年的1880美元每盎司。 卢灿这一琢磨就是五分钟,饭桌上呈现非常诡异的现象——几人都停下筷子等卢灿想清楚。桑迪客、谭瑞德以及冼德荣,都没见过这种一出神就是好几分钟的怪事。 罗广田和田乐群都见过,倒不是很吃惊。 田乐群伸手示意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别吵着他就行。 许久,卢灿睁眼问身边的罗广田,“你们大华银行做过金价走势分析吗?” 罗广田似乎预料到卢灿会问道这一问题,快速答道,“分析室做过分析,预计前期跌盘过四分之一,金价会维持在400美金每盎司左右。” 卢灿一抬手,“重做,以1984年6月金价300美元平线重新推。” 一句话,宴席上所有人都吓一跳,包括田乐群。 金价要大跌?300美元每盎司? 相比1981年的高点599美元,和1983年10月的高点588美元,跌幅将近一半? 这可能吗? 罗广田的嘴巴里能塞进一个狮子头;桑迪客茫然,很想问一句你凭什么这么说;谭瑞德显然也在这么想,嘴巴哒两下没敢开口。 冼德荣愁得直搓脸——黄金大跌,黄金宝肯定就不能推,要找什么产品呢? 一句话弄得几人都没心情吃饭。 卢灿却笑笑,拿起筷子,朝餐盘点了点,“大家吃饭吃菜,金价跌势,对于你们玩金融的,也只是翻手覆手,不用纠结。黄金宝这玩意,不做就不做呗,可以做石油,无论是轻油还是重油,甚至原油期货,都会涨势稳中趋升,干嘛瞄着黄金一棵树吊死。” 是啊,对于金融业来说,升值贬值,都是商机。 可对于卢家来说,就是一次“危机”——金价下跌,意味着卢氏金业在香江贵金属市场影响力降低,纳德轩珠宝金饰品价格下调……这些都是麻烦事。 第306章 阳美赌客 阿木前往加拿大,耗费十天时间,没能找到此女下落。 不过,也不算空手而回,他带回来陈香君的一些信息以及在她在加拿大的相关情况。 阿木先是去皇家广场的住所,向周边邻居打听,确实有邻居对陈香君有印象,但是他们都觉得那个东方女孩子性格孤僻,几乎不怎么和邻居打交道,所知消息不多。 继而阿木前往魁北克市公屋租赁中心,这里确实留有陈香君的备用联络电话,不过不是她本人的,而是她在魁北克租赁房子的上一任房主家电话。 阿木循着电话查找,找到魁北克市郊一个叫敦克的小镇上。 原房东是一家小农场主,在当地经营一小块农场已经超过三十年。 阿木在一家中餐馆,见到农场主家的儿子,迈克尔·鲁,华裔混血,二十来岁,勉强还能说些汉语,据说爷爷姓“鲁”,三十年代初从国内前往加拿大定居。 据这位华裔混血说,1975年年初,陈香君来到他们家租房,当时陈香君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很俏丽,在魁北克大学里穆斯基分校读书——这所学校距离敦克小镇只有两公里。 因为都是华裔,所以父亲就将农场边的库房租赁给对方。 陈香君在他们家租住了四年多,平时来往不多,不过,这位混血华裔倒是透露了一点,那就是陈香君在大学时交往了一位白人男朋友。至于白人男友叫什么,这位混血不太清楚。 等毕业后,陈香君和男友,搬离农场。 阿木推断,陈香君和男友可能搬去的地址,就是现在纸条上的皇家广场路住址。 随后,阿木又前往魁北克大学里穆斯基分校查找学籍档案,确定陈香君是1974年下半年来魁北克大学自费读书,学籍上没有父母名称,主修电影及西方文学,成绩还不错。 在学校中,同样没能查找到她男友的信息,当年的授课老师甚至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老师对陈香君的评价是“一个天然带有忧郁孤独感的东方女孩”。 陈香君此后也没有回过学校。 线索至此,似乎全断了。 看着这份已经很详细的资料,卢灿也只能叹了口气——陈老,非我不尽力,而是你命运不济啊! 阿木和卢灿,都没有关注那个这份资料中,那个所谓的“鲁”姓华裔混血。 卢灿遂即拨通新加坡陈家电话,保姆接的电话。 陈婵玉已经回澳洲墨尔本,陈玉志去公司,电话转到陈老手中。 听完卢灿在电话中的讲述,陈老的喘息急促而粗重,最后一声长叹。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说,陈香君这个女人的故事,只是推辞掉卢灿那五百万新币——原本就是一千五百万新币。 放下电话后,卢灿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结束而轻松。 陈老最后从电话中传来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呼吸声,让他心底极其难受。 算了,下次去北美,无论如何也要转一趟魁北克,能不能找到陈香君已经是次要的,能让自己心里平静些,才是主要的。 一饮一啄,有因有果,世事难料,究竟谁帮谁? 卢灿摇头,叹了口气,很快又拿起电话,这次他拨打的对象是杨天和。 金价下调,金矿减产,已经成为必然。 这件事可不是老爷子一个电话可以搞定,缅北金矿,事关杨家以及缅北十三大土司家族的利益,卢灿必须亲自出面,他想找杨天和提前商量商量。 “喂喂,我信号不太好,哪位?”是杨天和的声音。 卢灿想到了有名的“喂喂超”,八十年代初,尽管和讯科技已经很努力的去建设基站,可手提电话的信号依旧很差,像电梯、地下室,甚至密封严密的房间,都难找到信号。 可是,手提电话依旧畅销。 “杨叔,是我,阿灿。” 杨天和的声量拔高两分,笑声传来,“呵呵,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电话?” 卢家的再崛起,如果说没有杨天和,速度绝对会慢很多,因此,卢灿对杨天和一直很感激。 “杨叔,我这不是一直在瞎忙嘛,这不,空下来就给您电话。” “你这瞎忙忙得好啊,赚钱赚得飞起!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到你的影子了。”杨天和就着话题调侃了一句,又说道,“说,啥事?请我吃饭吗?” 咦?听这意思,他在香江? 卢灿马上笑道,“是啊,我听说您在香江,就是专程打电话请您吃饭的。” 还真被卢灿猜中,杨天和笑道,“吃饭就算了,我在天和斋,来了几位国内的同行,要不……你过来,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一下?” 国内同行?也是做珠宝生意的?卢灿有点诧异,八十年代初,国内做珠宝生意的可不多。 北方几乎不可能,那只有滇省边境譬如瑞丽玉石商人,不过,滇省应该直接过境去缅北更方便,来香江……那只能是粤省佛山、揭阳阳美、四会这帮玉石工匠及商贩。 卢灿对这一帮中国最早的“赌石客”,还是充满敬意的,尤其是阳美人,组团出击,几人都骑着自行车,在滇缅边境四处扫货,俗称“揭阳单车帮”。 别看这帮人骑个破自行车,可个顶个的实力不弱,如果真的遇到大家伙,大家集资,利润以出钱比例均摊,这种团队合作,直接促成“揭阳玉都”的名号。 还有四会和佛山玉石商贩,此时也已经涌动,不过,这两个地方的商贩,还是以“跑单帮”为主,购买力一般。 以杨天和今天的身份,能亲自出面接待,那一定是阳美人。 猜到客人身份后,卢灿按奈不住好奇,“稍等,我马上到。” 卢灿破关出门,直奔天和斋。 摩罗上街路口,卢灿压低着棒球帽下车,走进天和斋。 “欢迎光……卢老板,您到了,我们杨老板在后面,我这就带您过去。”店内服务员刚要例行招呼,就见卢灿将棒球帽往上顶了顶,露出真容,连忙笑着迎上来。 卢灿微笑点头,又随意看了一眼。 天和斋的服务提升很多,玉雕玉饰的工艺水平也比以前高。这是滇省玉雕学校的功劳——这家玉雕学校陆陆续续向卢家提供了至少四十名初中级雕刻师,杨家自然也招揽不少学员过去。 展品摆放陈列有了明晰规划,精品耀眼,普品归盒、原石赌料单独成一间。 这也是杨天和接受卢灿建议的结果——玉器是贵重之物,怎能一摆就是一大堆呢? 杨家的主要发财渠道,依旧是翡翠矿和原料出口,这家店本身也只是展示用途,至于卖不卖货,杨天和并不看重,因此,天和斋和纳德轩珠宝并不形成竞争关系。 跟着这位叫不出名字的服务员,穿过售货区,来到后库房,这里原本是重地,外人非请莫入,可卢灿是谁,所以这位服务员连汇报都免了,直接领着他过来。 杨天和正抱着胳膊,与几位中年人在聊天,中间是一块足有两百公斤重的冬瓜料。 卢灿瞅了眼,是达木坎黄沙皮,小头部位开了一块揭顶窗,看不清窗面,不过,从摊放在地上的揭顶盖上,能看到一簇顶戴松花,整个黄沙皮的皮壳很干净,发亮。 唯一遗憾的是赌料中部有一道斜绺,长约三寸,估计挺让这帮阳美人头疼的。 别看阳美人买赌石买的很凶,揭阳玉都后来更是天下闻名,可是,阳美很保守,赌料很少赌蒙头货,他们最喜欢买小窗料和开窗料,这种料子风险小,利润又有把握。 眼前这块黄沙皮,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风险偏大。 “阿灿,你来了!”见到卢灿,杨天和伸手在他肩膀上拍拍,笑着介绍,“杨师傅,马老板、付老板,这位卢老弟说起来也是同行,他家也是做珠宝生意的,喜欢玩个赌石什么,你们可别看他年轻就小瞧他,这家伙看货,很有一眼。” 杨天和的介绍,似乎说了很多,可是仔细听起来,什么都没说。 卢灿立即意识到杨天和只怕另有图谋,抱拳拱手,“见笑见笑,就是喜欢,有一眼什么的,那是杨老板抬举,不敢在几位老板面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对面一共四人。 年纪最大的是杨师傅,大约五十来岁,干瘦,微微驼背,见到卢灿时微微点头,木有表情。 年纪最小的三十左右,姓“富”或者“付”,杨天和叫他付老板,估计是今天买货的头头。话语中略带有港腔,应该经常跑香江这边的。 不知他为什么没认出自己,估计与库房灯光偏暗和自己带着棒球帽有关。 卢灿瞅着对方有点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杨天和也没介绍全名。 还有两位四十来岁,都姓马,一位个头高一些,另一位则矮上半个头。 典型的揭阳口音——卢灿对揭阳那就是太熟悉,一听就知道是揭阳阳美的潮西口音。 杨天和也称呼这两位为老板,估计也是掏钱方。 四人对卢灿都挺客气,不过也不是很重视,估计他们以为杨天和只是客气一说。 那边,杨天和和对方聊起价格,估计杨叔想要扩展国内市场,这块石头给的价格并不离谱,50万港纸。可那位杨师傅紧皱眉头没发话,估计还在评估这块赌石的赌性。 付老板在旁边干着急,低头和双马商量。 卢灿伸手从杨天和那儿拿过激光手电,蹲下来仔细看这块黄沙皮。 手电筒围着开窗处走了一圈,一条色带往里走,透性很高,高冰。他又沿着色带的走向用手电筒贴着石皮,往下溜,石皮的触感非常润,水头不错。 如果按照卢灿推断的色带走向,会与外表皮中部的小绺有一部分重叠。 这是一块碎心绿。 开窗的师傅很高明,不知是不是高世杰和杨季东的手笔。 卢灿又将黄沙皮翻过来,继续看背面。 很快又在大头部位发现一缕松花,这是色带贯穿后的外露特征。 这块赌货有点可惜了。 能出货,两副带俏绿的镯料还是有的,但是以50万港纸的价格,再算上来回成本、港纸在国内的黑市增值、国内玉器售价……这帮人要是买走,肯定赔! 当然,如果放在香江加工出售,这块料还是能赚回本钱,如果交给纳德轩珠宝处理,能赚二十万港纸——纳德轩能压工本,同时能提高材料利润率,这是小作坊做不到的。 看完之后,他起身,抬脚将这块黄沙皮归位。 那位矮马,估计没见过香江年轻人赌石,往卢灿这边凑了凑,还递给卢灿一根没过滤嘴的蓝色椰树香烟,“小兄弟你也喜欢玩赌石?这玩意道道可深了,这块料子你感觉怎么样?” 卢灿就着他的火柴,点着香烟,抽一口呛嗓子,连忙捏在手中,不敢再抽,抬头朝对方笑笑,“料子不错,老冰俏绿。” 他不知道杨天和的目的,因而也只说说表现出来的部分。 第307章 羊城小市 四个阳美客人聚在一边商量,卢灿和杨天和往门口走两步,给人留出空间。 卢灿将烟蒂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杨叔,几个客人什么来头?” “揭阳阳美的,最近一两年,阳美帮买料买的挺凶,我寻摸着,是不是可以培养培养,只要风潮带起来,就不愁着他们不来我这买货。”杨天和对卢灿笑笑。 原来是“养市”呢!卢灿冲着杨天和竖起大拇指,“有眼光!” 难怪后世的娃达公司能做成国内第一翡翠原料供应商,合着八十年代初就开始培养市场! 被卢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杨天和摆摆手,“我就觉得,既然国内改开,想要搞活经济,玉器这种东西,是咱华人老祖宗传下来的,应该能复兴。现在培养培养,也算接下一段善缘。” 话说得朴素,可非常在理。这就显出杨天和的眼光和商业嗅觉。 卢灿笑笑问道,“你是想让他们占点便宜,以后常来?” 杨天和点点头,“是这么想的。” “他们是在这边开,还是整料弄回阳美?”卢灿又问一句。 “揭阳玉石厂,我供过货,去过一次阳美。阳美的玉雕手艺不错,应该是整料弄回去开,村里有玉雕师傅雕刻,然后送到外贸商店寄卖。当然,也有可能卖给当地有钱客商。” 杨天和在翡翠矿石和原料的销售渠道方面,很有钻劲,这一点让人佩服。 卢灿朝毛料方向努努嘴,“那你这块料有点问题。” 杨天和虽然不是赌石的绝顶高手,但也胜过一般赌石师傅,立即想到那条小绺,“那条绺……破坏很大?” 卢灿点点头,笑道,“是高大师画的线还是杨大师开的窗?开得很绝,刚好切中色带,而另一端有露出色带松花,整一个贯穿俏色,价值一下子就上了。” “矿口那么多毛料,我哪儿知道,估计是高大师画的线。”杨天和已经转身,盯着这块黄沙皮,眉头微皱,估计在琢磨着稍后怎么降价合适。秒钟后,又回头问道,“这块料子什么结构?你跟我说说,现场开给他们看,震震他们。” “料子的色带走向与小绺走向一致,必然是碎心绿,中间部分完全不能用。只有两端,大约能切出两块高冰带俏的手镯整料。还有,大头部位混有部分糯种渐变,巴掌料,做手镯有点可惜,毕竟带了一点老冰底,沙皮色泽也不错,最好做成带皮的小型雕件,佛手或者一帆风顺雕,都可以……” 卢灿看着毛料,手掌掩嘴,低声说着,“如果在香江加工,算上雕工手艺,这块料子有可能不赔。不过,算上运费,港币在国内的黑市价格,还有国内消费能力……这块料子五十万,他们必赔。” 杨天和实在是无语感慨! 看种水看色值估价钱还能理解,可你特喵的能鉴定出毛料里面玉质结构能做什么…… 这也太特喵夸张了!你还让卖毛料的怎么活? 杨天和摇摇头,懒得夸奖对方,抬抬手,打断卢灿的话——刚才那些已经足够,再多,会把这几位新客人给吓跑。 “杨师傅,付老板,还有两位马老板。”杨天和扬声招招手,将四人喊过来,又抬脚在黄沙皮赌料上踹踹,“几位,我杨天和与你们揭阳玉石厂也有过交往,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你几位第一次来,怎么着我也要给点面子,这块料,三十万港纸,我出给你们。” 货主主动降价,这种事很少见,几人面面相觑。那位杨师傅轻咳一声,“是不是杨老板也觉得中间小绺有问题?” “是有点问题,可能是碎心绿,不过,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切,肯定能赚钱!不赚钱你们回来打我脸,我受着!”说完,杨天和拿起地上的粉笔,在料子上下颈部,各画一道白线。 卢灿瞅了眼,还别说,画得挺准。 “至少两副老冰俏色手镯料,大头这边还有一块玉雕巴掌料。不信我的话,咱可以现场切,赔了我退钱!”说完,杨天和扔掉粉笔,很有霸气。 杨天和的这种说法,才是赌石高手对赌货的正常判断,而不是卢灿那种。 那位杨师傅也有两把刷子,刚才犹豫很久,听到杨天和这么说后,立即轻点两下头。 那位付老板马上哈哈一笑,“杨老板够意思,这块料我买了,就在这儿切!至于赔不赔的……我和两位马哥认了。” 八三年直接掏三十万港纸买料的国内商人,还真不多见——非贬义,事实如此。卢灿忍不住再度扫了这位付老板一眼,依旧有种熟悉感——应该是见过,不过不是这辈子的事情。 还别说,这次卢灿真想起来了。 付炎,揭阳阳美在改开后的第一代赌石客,八十年代末开设阳美第一家翡翠玉器店“永康隆”。 此人还是揭阳翡翠交易会(俗称揭阳公盘)的发起人,同时还被推举为揭阳翡翠玉器协会会长,国家玉石协会理事会成员。 后世很有名的一人,经常出席揭阳公盘开幕式,故此,卢灿对他有点熟悉。只是现在付炎还很年轻,很难和二十年后的一身唐装的老先生模样对上号。 此人与四会万盛商号老板褚建民、佛山尊美商号老板钱铄,被后人戏称为八十年代“南中国赌石三剑侠”。 四会褚建民,活跃在瑞丽翡翠市场,最早一批做翡翠毛料批发生意的商人;佛山钱铄在腾冲活动,联络缅地供货商、当地势力,在腾冲组织各种赌石赌盘,介于灰黑之间。揭阳付炎,早期并没有优势,四处淘料,不过,他父亲是揭阳玉器厂厂长,后来这家厂子改制被付炎拿下,最终“以工取胜”。 此三人各成一方大豪,成为南中国翡翠赌石行业八、九十年代的最突出代表。 既然能在杨叔这里遇到付炎,卢灿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他抱着胳膊,跟在众人身边看热闹。 这块黄沙皮料,被两名伙计用推车推上切割架,准备开刀。 “付老板,要不要上支香?”杨天和笑着指指仓库西侧的关公龛台——关公是武财神,镇煞聚财,放在这里也算合适。 付炎有些犹豫,毕竟是国内过来的,对这些迷信的东西,不是很相信。不过,刚才给卢灿递烟的矮马,忙不迭点头,“我去给关老爷烧柱香!” 卢灿环抱着胳膊,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场面。 切石的过程,是焦虑、期盼、祈祷、猜测、担忧的综合情绪体现,看别人切石的表情,特有意思。有人眉头跟着刀片的滋滋声直跳,有人面孔严肃面皮却直抽抽,有人故作轻松却拿着香烟不停地拔着,也有人双眼紧闭不敢看…… 曾经,自己也这样过,不过现在的自己,虽然也还有对切石后的期待感,但已经不那么强烈——纳德轩珠宝的地下仓库中,堆积着大小不一的翡翠毛料十多万块,工人们几乎每天都要切割出精品料,看多了,就没那么激动。 不仅仅在赌石方面如此,卢灿还发现,自己现在对古董古玩的兴趣,似乎也在消退。前些天自己打包包圆香雪庄的那么多藏品,竟然没了两年前第一次去香雪庄的激动和期待。 是的,随着财富的增加,各种以前看来很刺激,让人心跳不已的刺激,正在缓慢消退,或者说感受没那么深。目前,所能寻找到的更大刺激,似乎只有金融市场。这也是自己最近几天,主动挑起原木期货以及金价动荡,乃至准备阻击澳元汇率的根本原因。 换成以前的自己,肯定不会如此激进! 这是怎么了?是对现有生活的厌倦?还是心境高了?后者好像不太像。 这种寻求刺激、厌倦平凡生活的情绪,非常要不得!很容易滋生祸端。 人的反思,很多时候都是不经意间被出发。 这种反思,要比晚上睡在床上自己瞎琢磨,来得更深刻,更值得警醒。 从生活的寻求刺激延展,卢灿想得更多…… 上次在新加坡与田乐群之间的一次突然碰撞,看似偶然,实则好像是自己脱口而出。 还有,这次回港,为什么不回沙田大宅闭关,而选择空中花园? 卢灿从未认真想过,潜意识的借口是空中花园这边更方便,可是,现在想来,又何尝不是因为“田乐群突然去新加坡干扰自己想法”一事,所做的一种无声反击? 反击谁? 自然是以爷爷为首的几名家老,试图套在自己身上的传统规则,试图摆脱他们对自己的管束? 这种反击是无声的,潜意识的,似乎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是…… 细思极恐! 自己在莫名中就被情绪主导,为自己的随心所欲,开了口子! 根本就没有去想过,这一举动所带来的的后果。 自己什么时间开始了这种变化? 想着想着,卢灿忽然开始冒冷汗,整个人有种虚脱感。 幸好,毛料切开,一片欢呼、惊叹和尖叫,将他从冥想中拉出。 “咦,阿灿,你怎么冒汗了?不舒服?”杨天和的注意力从切开的毛料上转移,回头就看见卢灿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杨叔,让人给我弄杯咖啡,加两块方糖。”卢灿勉强笑笑,摸了摸额头的汗滴,一阵心悸——万幸! 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真的很有道理。 这块料,三十万港纸,肯定是开涨了,几名阳美客人都很高兴。 那位递烟给卢灿的矮马,瞅了卢灿一眼,嘻嘻笑道,“小兄弟,看别人切毛料你能紧张成这样……就你这心理素质,玩不了赌石的!” 天和斋的几名伙计,齐齐扭头,奇怪地看着这位矮马,眼神很复杂,鄙视、无知、愚蠢、懒得理你、夯货……还有点钦佩——你竟然说他玩不了赌石?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卢灿竟然笑着点点头,“是啊,赌性太大,以后还是谨慎点好。” 四人也没在意几位伙计的表情,这会正兴奋着呢。 卢灿将杨天和拉到一边,“杨叔,既然国内市场已经有启动迹象,你有没有想过,在国内弄一个毛料翡翠小市?” 一言点醒梦中人,杨天和眼睛一亮。 两广、滇川、闽桂,这些南中国省,一直有玩翡翠毛料的传统,如果在深城或者羊城开个小市,还真能拢住这些国内客商,总好过一个个拉客户。 卢灿此时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随便出个主意,导致缅北毛料市场提前五年,成批量进入国内市场。更大的改变是,着名的揭阳公盘没了,而改成粤省玉石协会与娃达公司联合举办、规模更大的“羊城公盘”。 杨天和点了点头,“我过几天去国内看看。对了,你找我有事?” “金矿的事,等客人离开再细聊。” 第308章 卢家晚餐 当晚,卢灿带着田乐群几人回家。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饭桌上,卢灿主动和爷爷,还有特意赶来“蹭饭”的王鼎新爷爷、孙立功、谭乐等人,聊起金价可能出现波动的事情。 卢嘉锡停下筷子,却没有说话,他早就从田乐群那里知道。 王鼎新也知道,不过,他还是问道,“金价要跌?阿灿,你准备怎么应对?” 这件事对黄金大户的卢家,还是很重要的。 “今天下午,我见到杨天和,和他聊了聊迈歪金矿减产问题。他同意回去和其他十二家,还有缅北政府那边商议这件事,问题应该不大。” 卢灿为什么一直强调金矿减产? 并不仅仅是因为减少产量以便于减少市场供应量,而是卢家与迈歪金矿达成的“销售承包协议”。卢家之所以能拿到迈歪金矿的香江独家销售,不仅是卢家在缅北的面子,或者说卢灿是迈歪金矿的发现者,更是因为卢家在款项支付方面做了妥协,即先按照进货价支付80的货款,然后出货。 这样的支付方式,在金价上涨时,卢家其实是占便宜的,因为黄金价格是即时的,到港后的价位可能要比出缅北时高出几十美元每盎司。但是,在金价下跌时,卢家是巨亏的,出矿口时价格还是400美元每盎司,结果到港后变成380美元…… 所以,无论是为了减少供应量,还是减少卢家损失,迈歪金矿的产量,都需要压一压。 卢灿说得轻松,其实这件事并不好办,尤其是缅北政府那边。迈歪金矿,缅北政府占据将近三成股份,每年能获得的收益,大得惊人,现在卢灿要减产,他们受损最大。 缅北十三家土司能给卢灿面子,缅北政府未必。 卢嘉锡马上问道,“缅北政府那边能同意?” 卢灿搁下筷子,拿过毛巾擦擦手,“先尽量说服。等我从澳洲回来……呃,大概春节后,要走一趟缅北,跟奈温这帮人见见面。同意不同意的,都得要减产,反正黄金埋在土地,又拿不走。” 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卢灿说话中不知不觉就带出一丝霸气。他提到的奈温,原本是缅北领导人,1981年下“罪己诏”下台,不过,明白人都知道,他依旧是缅北的幕后掌控者。 听到卢灿又要去缅北,卢嘉锡眉头皱了皱,那种战乱之地,他本能的反感,尽管卢家就是从缅北起家的,“一定要去?” 卢灿点点头,“春节后去缅北,不仅是为了和缅北政府见面,还有一事,我得去帮杨天和。” “杨家什么事?”王鼎新索性也放下筷子。 “今天,杨天和跟我说起,杨金秀杨大姑上个月病重,在仰光住院,杨家有人……杨家支脉杨春锦、杨春沛的后人,蠢蠢欲动。我听杨叔的意思,怀疑杨启志与他们有勾连。”卢灿随手整理着湿毛巾,边说道,“杨家要是乱套,对我们卢家没好处,我得过去帮杨天和镇镇场子。” 杨家现如今的幕后掌权人是杨金秀,人称秀姑。 秀姑指定的掌家人是杨天和,杨天和一向与卢家交好,杨天和的位置如果出现变故,卢家在缅北的翡翠矿口以及迈歪金矿,都会受到冲击。 至于杨春锦、杨春沛,他们是杨金秀的堂叔。 早在杨金秀父亲杨文炳担任土司时,这两人就和杨文炳争过土司职位,最后被杨文炳压服,住在腊戌养老,没想到杨金秀刚一病重,这两房的后人又出来闹事。 卢灿去缅北为杨天和站队,首要是警告缅北其它十二家土司,不要胡乱插手杨家内务。 另外还有杨启志,他是杨文炳的养子,杨金秀的弟弟,多年来坐镇果敢,曾担任过不止一次的果敢领导人。他如果和杨春锦、杨春沛的后人联手,杨天和的处境会非常困难。 卢灿与杨启志一脉的关系也不错,兴许能影响到杨启志的决定。 桌上一片沉默。 这就是家族子弟太少的弊端,什么都得卢灿亲自上——澳洲还没去,就要计划着春节后的行程。 谭乐笑了笑打破沉默,“阿灿不错,很有大家族掌家子的风范,处理事情井井有条。” 卢嘉锡怎么也吃不下去饭,放下筷子,探手将坐在他旁边的小石头,抱在怀中,轻轻颠着,再抬头时,他笑了笑,“鼎新,跟大柱说一声,让他这个月先走一趟缅北,去龙肯矿山盯一段时间。” 王鼎新知道啥意思,点点头,“我正准备说这事呢,回头我就安排。” 龙肯矿山是卢家在缅北的基地,足有四千多护矿队,王大柱提前去盯守,既能为卢灿去缅北做好准备工作,又能整训护矿队,对各方形成威慑。 孙立功一直在听,这会也说道,“我和大柱一起去。” 他曾经在龙肯矿山刚建立时,待了一段时间,传授一些搏击技能,因而也算得护矿队的“教练”,在龙肯护矿队中,颇有威望。 孙瑞欣看看爷爷,又看看卢灿,有点犹豫不舍,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用!”卢灿自信现在没有哪家势力贸然对付自己,笑着抬手阻止,“我去澳洲之前,会让潘哥安排人回去,你们不用担心。” 卢嘉锡也对孙立功笑笑,“老孙就别挪窝了,也快七十的人,让大柱走一趟就行。” 王鼎新笑着劝道,“老孙,你要是去龙肯,我们打麻雀可不就少一人了?不去不去。” 见孙立功还要说话,卢灿连忙先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说的是缅北的情况,再说说咱家的珠宝生意。” 卢灿说的是正事,得,孙立功只好闭上嘴。 卢灿看看坐在身边的田乐群,说道,“昨天我和阿群商量过,金价下跌,我们卢家的原金供应,肯定也要减少,以保证香江金价不至于雪崩。” “至于纳德轩……我的建议是,可以在接下来的产品推出中,加大黄金饰品的比重,以工艺来带动家中黄金的增值。这不是马上到春节了嘛,完全可以在春节前,搞一次大规模的金玉饰品促销活动,再卖一波,调整家中的存金量。” 卢家为什么急于处理黄金?搁仓库中放着不一样吗? 不一样。 卢家从迈歪金矿以及米米卡铜矿进来的黄金,是有成本的。 纳德轩珠宝不是私人作坊,是一家正规的大企业,它需要核算各种成本。 十月底进购的两吨九九原金,进货价可不低,接近450美元每盎司,这批货如果不在金价暴跌之前全部处理掉,就意味着公司在这批货上赔钱,同时还造成资金的积压,影响资金链。 有人认为,公司是我开的,百分百控股,那公司账户上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嘛? 还真不是这样,那是公司的钱,公司账面的钱划到私人账户上,是需要交税的,而且还需要有名目,否则就是挪用公款,或者贪墨…… 很简单的道理。 王鼎新点点头,“是个办法,我明天去工厂,安排设计师出几款金货,喜庆吉祥些的。” 纳德轩珠宝加工厂,一直是王鼎新在负责。 卢灿又想起一事,这次对象是田乐群,“阿群,既然金价要跌,那么老冰及色泽好一些的高端玉石料的价格,可以考虑,适当抬抬。” “啊?”这个提议有些突兀,田乐群怔怔地看着卢灿,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做。 在她看来,刚刚度过抢货和抢黄金风潮后,来一波高端玉石涨价,合适吗?会不会给纳德轩珠宝的销售工作带来更大困难? 卢灿挪过面前的茶杯,笑着解释,“市场如同一杯水,生产出来的财富就像水壶,不停地向杯子里倒水,而消费就如同我们喝水,虽然水位忽高忽低,但是,总会维持平衡。换句话说,金价下跌预示着黄金的消费需求降低,那么降低的这部分必须要补充到其他地方,譬如物业、个人消费,或者与黄金类似的增值保值类的高端玉石玉器上,这类物品的价格,就会上扬。” 孙瑞欣坐在田乐群的下手,她探着小脑袋问道,“灿哥,你的意思……房子要涨价?” 卢灿笑笑,“百分百会涨价,你要是有私房钱,可以囤一点。” 孙瑞欣闹了个大红脸,低声忿忿,“我哪有……再说,咱家房子多……” 她有私房钱,但没旁边的温碧璃多。温碧璃很节俭,家中发的月钱几乎全攒起来,又常年在卢灿身边,卢灿经常也会给她零花。 温碧璃听到这话,眼睛发亮,不知是准备自己囤房还是让家里人发财。 田乐群显然对房子涨不涨价不伤心,她更关注高端玉料涨价问题,对着爷爷卢嘉锡那边欠身,“爷爷,要不……您明儿跟金大福的彤叔联系一下?要涨价不能咱家一家涨。” 卢嘉锡正抱着小石头,给他喂饭,点点头,“行,我晚上就给老郑去电话。” 自从上次的劫案之后,卢灿与郑家,表面上恢复了平和,有些事情还会相互通气,但这种关系能维系多久,目前还不好评判。 卢灿今晚餐桌上的话挺多,也使得沉闷多日的沙田大院,今晚格外热闹。 “谭爷爷,日士叔叔那边弄的怎么样了?”吃完饭,大家依旧坐在桌边,卢灿顺口问道。 谭日士被卢家委派到深城,筹建深城皇岗产业园,卢灿从国内回来后,就没怎么过问这件事。 “地皮已经和当地政府丈量完成,打了界桩。图纸规划……不知道出了没有,昨天他还打电话回来,说到十二月应该能进工程队,打算先盖围墙。好像不好买青砖,他的意思是要盖座土窑自己烧……”谭乐对这件事也不是很了解,索性说道,“回头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国内现在什么建筑材料都缺,缺钢筋缺水泥缺砖头,想要大搞基建,可不是几十年后那么容易,谭日士估计焦头烂额。卢灿朝谭乐点头笑笑,“还是我稍后给谭叔去电话。” 谭乐与王鼎新从卢家出来,往隔壁的院子走。 谭乐背着手,哼着曲,王鼎新走在他旁边,一直皱着眉头,听着老友不成调的粤曲,忍不住问道,“老谭,你有没有发觉,今晚阿灿……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才对劲!”谭乐停下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谭乐也发现今晚卢灿变化很大。 搁以前,卢灿做什么决定,几乎从不在饭桌上和别人商量,都是自己拍板自己干。至于今晚这样……虽然依旧是他拍板,但总算跟大家说明白,他想怎么干。 在谭乐看来,这不是坏事。 家族成员,是有知情权的,这种知情,有助于一个家族共同面对难题,有助于凝聚力的形成。像卢灿之前的很多做法都是一个人扛着问题往前跑,看似勇猛精进,实则不利于一个家族的健康发展。 第309章 收拢玉女 生活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擦与冲突。 过去的一段时间,卢灿算是度过一次小小的生活波折。 这与他前世是独行侠,这辈子又缺失父母,没有与亲人相处经历,有很大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单亲家庭的孩子出问题几率比较高的症结所在,因为缺少父母某一方或双方,以身作则、潜移默化地去感知和教育孩子。 越聪明的单亲孩子,越容易走入死胡同,习惯性的自我为主,在遭遇挫折时,就容易过激。卢灿也一样,甚至更严重,好在经验丰厚,足够理智,及时反思,醒悟后再调整,并没有影响到身边人。 随着新鸿基银行改制的顺利推进,冯金喜一家远走澳洲,有关卢冯之争的议论,渐渐平息。 卢灿终于可以行走于阳光之下。 这天上午,薇薇安下课后,夹着讲义和两位同学走出邓志昂楼——这是港大文学院教学楼,由邓志昂先生捐助建成,她与两位同学挥手告别,正准备回宿舍。 吊在肩膀上的小挎包,里面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她连忙往树荫处闪了闪,掏出一部深红色手提电话,扳下听筒,细声问道,“喂,哪位?” 其实,她知道是谁。 这部深红色折板听筒手提电话,是摩托罗拉dynatac改进型,听筒可以折扣在按键上的设计,比传统的“大哥大”小了很多。还没有上市,正在申请联邦通讯委的上市批准,被卢灿要来几部,其中一部送给薇薇安。而知道薇薇安手机号的,拢共只有三人……奶奶、母亲,还有就是卢灿。 她能不知道是谁? 果然,电话中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她对着电话,嗯嗯了几声,又说了句,“您稍等片刻,我回趟宿舍,很快下来。” 一路快走,回到宿舍,宿友已经回来,两人躺在沙发上吃零食,一人正在准备弄午餐。 准备午餐的那位戴眼镜胖乎乎女孩,对她招招手,“薇薇安,你下课啦,我在做水果沙拉,你要不要来点,我可以多做点。” 另外两个姑娘则隐蔽地翻翻白眼。 港大宿舍条件不错,一屋四人,三十平米空间,用推拉门隔开。外间是单独卫生间和简易厨房,还有一个小公共客厅。内间是住宿的地方,两张上下铺占不了多少面积,还有空档放衣服柜、写字台、穿衣镜、皮箱柜什么的。 “徐姐,谢谢,不用了,我出去。”薇薇安朝宿友笑着点点头,用肩膀撞开内间的房门。 四人不是一个系的,徐冰是法学部的大三学姐,躺在沙发上的是文学院大二生童嘉敏,架腿吃零食的姑娘,与童嘉敏是同年级不同班,名叫吴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四人中,除了徐冰,童嘉敏与吴慧的颜值都很高,今年宿舍又来了一个颜值比她俩还能打的学妹,自然就有些膈应。 虽然薇薇安跟卢灿说“片刻”,事实上,她从进入宿舍到再出来,就花了十多分钟。 再出来时,这在叉着水果沙拉的徐冰,都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薇薇安毕竟在时尚集团待过一年整,对于女士装扮、化妆,要比徐冰这些纯学生,强得多。 一身橙色长款嘉丽修身束腰女士风衣,将她的身材包裹得很严实但又不失妖娆;原本的方框眼镜摘掉,换成隐形美瞳;眉角稍微修了修,微微上翘,透着两分英气;她的睫毛原本就长,被睫毛膏微微卷起,让眼睛更迷人;长发分层,上层头发挽成发髻丝带扎好,下层直发用发簪别在耳后,垂直搭在肩膀上,抹了点淡淡的亮色唇彩;丝袜、红色高跟鞋…… 回过头来的童嘉敏和吴慧,同样瞪大眼睛——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薇薇安! 早先时候,薇薇安就已经很耐看,只是,一副黑框眼镜,生生让她看起来有些偏古板,两女还有自信与她一较高下。此刻,见到整妆后的薇薇安后,竟然生不出一点点和她竞争的念头。 碾压级伤害! 薇薇安将嘉宝手包拎在手中,另一手对三人轻摇,“我出门了!” 一直到宿舍门关上,三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吴慧伸手在童嘉敏手臂上掐了一把,“我没做梦。” 童嘉敏疼得嗷嗷叫,“你特喵做没做梦我不知道,可你也别掐我啊!” 徐冰摇摇头,端起水果沙拉盘,往小厨房方向走,那边有个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出宿舍的路口。虽然薇薇安自己说家境平常,可徐冰已经有所发现,譬如薇薇安的服装很贵,品质感很好,还有,她这几天看到过薇薇安手包中的手提电话——这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能拥有的? 不一会,薇薇安出现在路口,脚步欢快地往一颗道旁树的树荫下跑去。一个带着棒球帽、高个子年轻人,从树荫中迎上去,直接将她搂在怀中。 两人似乎在拥吻……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那位男人的面孔,但可以确定很年轻,个头很高,薇薇安的身高不矮,却只能到他鼻梁。 “这男人……谁呀?有点眼熟……” 徐冰被这句话吓一哆嗦。不知何时,童嘉敏和吴慧,也挤到窗户前,窗户不大,童嘉敏和徐冰占据主要空间后,吴慧只能透过缝隙看到男人。 不过,这种“不专注于面孔的印象派”看人方法,倒让她有了更多的猜想空间。 她一句“有点眼熟”,顿时将徐冰和童嘉敏的目光吸引过去。 童嘉敏立即追问,“这男的,你认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肯定见过这人,很熟的!”吴慧双手在头发上挠了两下,这个身影确实很熟,但又说不出来是谁…… “切~~!”等了几秒,还没结果,徐冰和童嘉敏不约而同的嘘道。 等她俩再回头看薇薇安时,那位年轻的男人,半搂着她,将她送上一辆加长劳斯莱斯。 童嘉敏掩着嘴惊讶喊道,“我去!劳斯莱斯,还加长版!薇薇安男朋友什么来头?” “我看看!让我看看!记车牌记车牌,回头我找人去查……”等吴慧努力扒开童嘉敏的身体,却只能看到劳斯莱斯的车尾。 童嘉敏看看徐冰,“你记住了吗?” 徐冰记住了,但是她不打算告诉两位宿友,摇摇头,“你记住了吗?” 吴慧瞅着两位室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你们俩……真是笨蛋!看来,只有等薇薇安回来问她了!” 徐冰连忙阻止,“还是别!人家交个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你一问显得我们偷窥她行踪。反正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打听呗。” 貌似有道理,童嘉敏点点头,吴慧却有些心不甘,咬着指头,“那男的……我确实应该见过,可就想不起来谁了。” 卢灿根本想不到,今天来接薇薇安,竟然差点被她的室友识破身份。 其实,已经识破,永远不要低估女人的好奇心。当天傍晚,徐冰就央求她的一位法务部毕业,现在已经在律师楼上班的学姐,查到车牌号的归属——纳德轩卢家! 卢家车牌,再对比自己见到的身影,还有报纸上卢灿的照片…… 她的震惊实在无法形容,自己的宿舍中,竟然住着这样一位“大妖”——在她眼中,能勾上卢灿的,绝对是超级狐狸精! 得到结果后的徐冰,将这条消息隐瞒下来,这是一条捷径,她准备徐徐图之。 法务部,出人才,果真不假。 卢灿今天来找薇薇安,是想告诉对方一声,自己马上要去澳洲,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另外,他还给薇薇安在距离港大不远的东半山,淘了了一套别墅,骑单车七八分钟就能到学校,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很方便,他带薇薇安去看房子。 这套别墅,是大华银行收的贷款逾期抵押物业,原主人是七十年代香江颇有名气的“仔裤大王”马介璋。事实上,这个人后来成为香江大富豪之一,佳宁娜集团董事长,家族资产过百亿,与“玩具大王”蔡志明是亲家。 马介璋也算一位传奇人物,1942年生,初中毕业后当牛仔裤裁缝的学徒,1963年也就是二十出头,他开始创业,建立达成制衣公司,专做牛仔裤。 整个七十年代,达成制衣向欧美出口2000万条牛仔裤,号称“仔裤大王”。 七十年代末,林嘉义嘉丽服饰曾经的遭遇,马介璋也遇到,达成制衣陷入窘境。他可没林嘉义的运气,只能苦撑,逐渐向银行借贷乃至抵押物业,以图度过寒冬。 这套东半山别墅,就是去年年中,他向大华银行借款300万港纸的抵押物,借款期限一年,结果一年半过去没还上,这片别墅,被法院判给大华银行。 可以说,这一阶段是马介璋最痛苦的岁月。 香江亿级富豪4000人,卢灿哪能每个都记住?如果他知道马介璋,肯定不介意帮他一把。 卢灿让大华银行找薄扶林道附近的物业,结果大华银行将这套别墅,作价420万转给他。 东半山地带,素来是港岛的黄金豪宅区,饶固庵饶老,就在不远处的一栋别墅中。 整座别墅占地面积1100平,有一座小花园,一主一副两栋楼,主楼三层,副楼为平层,是佣人住处,现在当然空置了。马介璋一家搬走之后,还是留下不少品质不错的家具、电器,如果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卢灿看了一遍之后,感觉还行,就去将薇薇安接来,怎么规划,听凭她的意思。 薇薇安走进别墅之后,双手掩嘴,这就是富人家的生活吗? 这么大的别墅,就这么送给自己? 她很想拒绝,很想保持一位独立女性的人格,可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而,来自心底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收下,收下!你已经收过他的恩惠,收过他的钱,收过他的好处!他是爱你的,所以送你这套房子,收下!” 对于这位涉世不深且出身贫寒的女孩子而言,这种诱惑太大! 最终,她没能逃过这栋别墅的诱惑,拉着卢灿,去中环市场挑挑拣拣,开始布置心爱的大窝! 紧接着,她就要面对另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该怎么和母亲及奶奶解释这栋别墅?总不能自己住别墅,却依旧让奶奶和母亲继续住油麻地宝灵街那片仄楼? 第310章 会面郑家 受国际金价影响,香江金价继续缓慢下跌。 香江贵金属交易市场,卢家和郑家联合,从12月5日周一开始,收紧原金的市场供应,卢家的日出货量控制在1500克以下,郑家则直接将供应线设置在800克。 香江两大黄金供应商,都腰斩日供应量,让香江金价跌势受阻,甚至短暂回暖,不过,终究难改大盘,在一周后,金价跌出400美元每盎司。 黄金市场的寒冬,就这么突兀地到来! 此时,谁也不会想到,这次黄金低迷,能持续长达十八年!尽管中间出现过87年黄金热的小高峰,事实上87年黄金热,最高点也才487美元每盎司。 有金融学家,将此后的十多年,称之为“黄金迷失十八年”! 也就是说,黄金没得价值了。 截一段哈佛大学经济研究者富朗克的研究数字,好让大家理解这段几乎没什么人关注的黄金迷失历史。 金价从1980年1月20日的历史高位850美元计,到 1988年年底,美元金价已跌去62。在亚洲经济最发达的东洋,若以日元计,这十年的金价跌幅最历害,达75。 在这十年内,美国的通胀率升幅共达90,以低通胀率见称的东洋也在20的水平,而黄金的这段走势说明它没有抗拒通胀的能力,黄金不仅不能增值,反而赔钱! 至此,黄金从“保值商品”名录上,彻底除名。 八十年代的黄金发展过程,又衍生出两大社会效应,带着黄金继续坠入九十年代深渊。 其一是,“黄金是垃圾”的观点,已经不仅仅是个人观点,已经影响到国家外汇储备。 其二是,华约的崩塌,导致美元强势,“现金为王”的观点甚嚣尘上。 这两大观点,相辅相成,最直观的后果就是“美元横行霸市,黄金无人问津”! 很多国家的外汇储备,不再以黄金为平衡美元的工具,而是直接选择美元储备为主体,由此引发国家倒卖储备金风潮。典型的例子是1990年苏盟一次性倒卖18吨黄金;1991年英国央行一次性出售27吨,换取美元;精明如瑞士央行,也在三年内估售一千三百吨左右黄金。 最严重的莫过于1999年,全球各国央行及重要大银行,合计倒卖黄金三千吨,这给金市带来灾难性影响,金价跌至2519美元的二十年历史最低价。 哈佛大学经济研究者富朗克在研究“金价沉沦十八年”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黄金无用,是美联储有组织有计划的在全球范围内的行动。 他认为,黄金在八十年代的波动,可能属于市场供需不平衡,但是进入九十年代之后金价的变化,绝对与美联储推行“全球唯一强势货币”的美元政策,有非常直接的关系——将黄金踩入泥潭,美元就成为唯一的全球货币! 那么,黄金是什么时候翻身的呢? 911事件,让全球很多国家、很多机构,突然意识到,美国并非天堂之国,“美元唯一”并不保险,于是,各国央行又开始转入“吸纳黄金”的政策当中。 2001年,黄金价位一举突破到103255美元每盎司。 此后,黄金的寒冬退去,它的身上,再度闪现原本的辉煌色彩! 这十八年中,没人能知道,香江卢氏家族悄无声息的吸纳了多少黄金。 连卢灿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迈歪金矿和米米卡矿业,以及澳洲和巴西的两大铜伴生金矿,原本属于卢家那份的黄金,一分钱没卖,全部存入专门列出存放黄金的卢家一号秘库中。 至于贵金属交易市场及纳德轩首饰用金,全部是矿业公司委托销售的那部分。 知道详细数目的,是持有沙田地下一号秘库钥匙的卢嘉锡,田乐群,还有王鼎新王大柱父子。 2002年,国内加入吸纳黄金作为储备金的大潮,中银香江作为谈判代表,试探着询问卢家是否有足够的黄金出售。卢家没打一点嗑嘣,以840美元每盎司的价格,一次性秘密通过中银香江,向国内出售总价值五十亿美元的黄金,约合1685吨。 这则消息原本没人知道。 可是,2003年5月22日,中银香江总经理刘金宝犯事,无意中,“卢家卖金”的消息被媒体得知,顿时,媒体舆论一片哗然。自此之后,有关卢家藏金数量的猜测,传闻不断。 卢家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倒是以前有过恩怨纠葛,却因84年金价下跌,意外走到一起的郑家彤叔,在面对媒体时,说出一番话,令人回味——这个世界不是经验越老道就越能看清,有些人,天生就能看通透。 彤叔没有指明说的是谁,但大家都清楚。确实,十八年之后,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八三年末卢家所做的决策,令人毛骨悚然——这个世界被某人看通透了! 卢灿之所以没能赶在去澳洲之前奔赴缅北,就是因为香江金价下跌一事,有很多工作需要准备,譬如,必须处理好与金大福郑家的关系! 虽然彤叔在与卢嘉锡的电话中,爽快答应双方联手控制金市,并在12月5日已经同步收紧原金供应,可在卢灿看来,还不够。 金价下跌,与郑家深度结盟,势在必行。 这一结盟,不仅仅是黄金,还有翡翠、钻石,甚至是珍珠饰品,卢家和郑家必须在这些方面,统一步调,才能真正实现“控市”的目标。 别看卢家纳德轩有金矿,有翡翠矿,有钻石矿,还在南海和棉兰老岛有两片珍珠养殖基地,看似实力强横,有着扫荡四方纵横八荒的气势,其实郑家的金大福珠宝,丝毫不弱。 论金矿,卢家是香江“黄金大王”,郑家历史更悠久。 早在六十年代,彤叔就远走南非,在南非西北省出资购买一座年产量在400公斤的小型金矿。此后十多年,郑家又在维特瓦特斯兰德盆地购入五万平米的砂砾勘探区,发现两座储量不错的小型金矿床。三座小金矿加在一起,总储量未知,但已经足以让郑家成为香江黄金大户。 论翡翠矿,早在卢家还未踏足缅北时,香江金大福珠宝投资的福记珠宝矿业公司,就已经是缅北六大矿产投资公司之一。郑家在缅北,直接控制的翡翠矿口就有六个,间接投资的矿口更多。 所以在翡翠供应上,郑家不输于卢家。 再论钻石供应。 早在卢家纳德轩第一次参加巴黎珠宝展时,田乐群曾经想去安特卫普寻找钻石供应商,就被郑家暗中阻止。为这件事,田乐群还专程跑了一趟以色列特拉维夫,找来dhc钻石加工商成立香江钻石加工公司。 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记仇”什么的,而是说明,早在卢家涉足钻石行业,郑家金大福在世界钻石供应圈中,已经很有力量和影响力,远不是卢家所能比的。 再说珍珠。 珍珠饰品对于金大福而言,确实是短板,尤其是纳德轩珠宝推出莳绘珍珠后,金大福珍珠饰品更是溃不成军。但是,金大福并没有放弃珍珠饰品这块,他们索性将短板做成促销品——从各地低价收购各种珍珠,以极其低廉的成品价格,来冲击纳德轩珠宝的高端珍珠。 这一招,挺恶心的。 譬如,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一串直径相同的珍珠项链有多难得。 在他们看来,金大福的这串珍珠,大小也差不多,也够圆,为什么只要两百港纸?而隔壁的纳德轩珠宝,相同颗粒的珍珠项链,却要两千港纸? 又譬如,纳德轩珠宝的大颗粒珍珠手环,五百港纸一件,卖得不错,正热销呢。不远处的金大福珠宝店,推出“买手镯赠送珍珠手环”促销活动,他们送出的珍珠手环,与纳德轩的手环款式一模一样,只是珍珠颗粒的圆度、光泽、珠层厚度和直径稍差。 老百姓哪知道其中差别? 所以,纳德轩挺头疼金大福珠宝在珍珠饰品方面的胡搅蛮缠——你还不能告他卖假货,金大福的货,百分百的真品…… 这一次,卢灿打算借助金价下跌、双方联手抬升高端翡翠饰品价格的机会,解决纳德轩与金大福珠宝之间的竞争问题。 12月6日,卢家管家边叔前往大浪湾郑家老宅递拜帖,秉明卢家卢灿携夫人田乐群,于12月8日上午九点,拜访郑家家主彤叔及夫人郑周氏,以为上次郑家家主拜访之回礼,并附上礼单。 这是非常正式的家族之间拜访礼节。 12月8日,郑家一大早就中门大开,做出欢迎姿态。所谓中门,其实就是郑家大宅前的双扇大铁门。卢灿虽然年轻辈分低,可郑家还真不敢让他走大铁门上的便门。 九点整,卢灿夫妇的车,掐着点抵达郑家大宅前。 郑家春与弟弟郑佳成,代表父母,站在门口迎接。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卢灿,郑家春眼神很复杂,昨晚,他和父亲因为如何应对卢家来访,发生相当激烈的争吵。不过,此时的郑家春表现出良好的家教素质,迎上两步,笑脸欢迎,“维文,你可是大忙人,昨天家父还说,上次的事情多谢卢家帮忙,当不得你登门回礼。” “亨利,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卢灿与他握手时,稍稍用力,且笑着晃晃手臂,“我们俩家,有没有那档子事,其实都应该多走动。” “对对对!我狭隘了!快与卢夫人一起进去,家父家母已经等着了。”郑家春哈哈一笑,伸手邀请卢灿夫妇进院子。 郑家春爱玩不假,可作为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子弟,该有的素质还是有的,表现也很得体。 他和卢灿提到的“那档子事”,就是“波斯富街金大福劫案”中,卢家卫队出手相帮一事。 话说那桩劫案,警署重案组到现在还没能破案。 不过,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田坤在这几十章节中,突然消失!卢家夜宴时,卢嘉锡安排王大柱前往缅北,都没提田坤……田乐群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 就是因为卢灿最终还是发现,田坤与这起案件有牵连。 倒不是说田坤主导了这次劫案,而是,他在波斯富街劫案枪战过程中,认出其中一位劫匪——林国威。此人是西贡大圈帮的一位红棍,在西贡一带的地下势力中,很有声望。 田坤负责卢家安保工作,黑白两道都要结交,因此与林国威在一起喝过酒,又因为当年田坤对西贡难民营报以同情,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因此,林国威对田坤颇为敬佩,两人遂即认识。 当晚,田坤看到林国威的身影,感觉很熟悉,于是,私自减少卢家安保的追击数量,这也导致林国威一行人的压力减小,带着抢劫物品,从容上船逃走。 事件本身对卢家没什么影响,即便林国威被抓,也很难牵扯到田坤身上,更别说卢家。 但是,田坤当时向卢家隐瞒信息,这件事很严重——卢家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寄予在卢家安保卫队的身上,竟然还能冒出“隐瞒信息”这种事情…… 卢灿在考虑很长时间后,还是做出将田坤调往加拿大北洋矿业,担任帕特里克王子岛和马耕歇王岛的矿区安保总监一职的决定。与他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林国威及十六名知情下属! 田坤调离之后,潘云耕升任卢家安保总队队长。又因为潘云耕日常要关注米米卡矿业和龙肯基地,卢灿又另设执行总队长一职,暂任这一职务的叫葛四,来自卢灿母族的一名早期安保队员。 第311章 对话郑家 大浪湾郑家大院,摆出两席,男女各一席。 郑家很看重这次卢灿夫妇的上门拜会,不仅郑老爹夫妇协同子女出席,连同彤叔的弟弟郑裕培一家子也在这里。 男士一桌,以彤叔、培叔为首,四个晚辈,亨利、皮特,以及培叔的两个儿子郑锦超、郑锦标。女士一桌,则是彤婶郑周氏,培叔的夫人郑阮氏,两家的儿媳妇以及彤叔的两个女儿丽霞和秀霞。 彤叔和培叔两家,都是两儿两女,很有福气。 彤婶的身材有些偏胖,很爱笑,也很会说话,声音爽利。 拉着田乐群的手一个劲地夸赞,模样俊俏,旺夫脸盘,连田乐群手背上的关节凹坑,在卢灿看来明显是产后虚胖没减下去,都被她说成聚财手相。 其态度之热情,让田乐群这位一直从事销售及管理方面的“专才”,应对起来都有些吃力。 女士一桌,以彤婶为主,相隔不远的男士桌,开场时,却意外的以培叔为主。 彤叔的话不多,多数时间在倾听培叔主导的与卢灿的对话,遇到卢灿的目光时,微笑点头。 培叔要比彤叔小四岁,两人的容貌有着五六分相似。 彤叔继承岳丈家的珠宝生意,前往香江发展,培叔继承的则是家族的丝绸生意,只是在五十年代,国营兼并大潮下,他家的产业没能保住,于是,他带着夫人孩子,前往香江投奔哥哥。 培叔现在担任金大福珠宝董事、财务副总,算是辅助春官的主要人选——没错,此时的郑家春已经担任金大福珠宝总经理,开始涉足家族产业的重要领导岗位之一。 坐下来聊了会,卢灿就意识到,这是彤叔特意这样安排的。 怎么说呢?人总是有自傲的一面。 卢灿夫妇来访,郑家开中门接待,态度十足,可是,未见得郑家就真的当卢灿为家主。 从本心上,彤叔认为值得这样待遇的,应该是卢嘉锡,而不是卢灿! 可偏偏卢灿现在声望巨高,是香江卢家的代表人物,而卢嘉锡更像坐镇的菩萨。 于是,郑家想出这种方法—— 让弟弟培叔出面,作为主要接待者与卢灿对话,而他自己,只是作为旁听者参与接待。 这样一来,既显得郑家看重卢灿夫妇的这次拜会,又隐隐抬了抬彤叔的身份——你卢家卢嘉锡不出面,我郑家的家主也就无需与你郑家代表面谈。 原本可以让郑家春为主要接待人,可彤叔又担心郑家春不是卢灿的对手,弱了自家声望。 这里面,有很多情绪上的东西,很微妙。 坐了十分钟之后,卢灿就感觉出这里面的微妙之处,也基本上想明白郑家这么做的目的,心中暗暗一笑,还真是……要面子!我今儿一定要逼你彤叔出面。 他在心底重新整理一遍今天准备对话的内容后,开始突袭,目标自然是郑裕培,只有逼退郑裕培,彤叔就会接腔。 “彤叔,培叔,澳洲新总理鲍勃·霍克上台,您二位关注过他们出台的新政吗?”卢灿两根手指夹着瓷杯盖,轻轻挂着茶叶沫,像是谈心般的随口问道。 不应该聊两家合作或者说卢郑两家修好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跳到澳洲? 在接到卢灿夫妇的拜帖之后,郑家曾经猜测过卢灿此行可能会谈及哪些内容,譬如在贵金属交易市场的两家联手控市,譬如在高端翡翠和珠宝销售方面的合作,譬如避免双方恶意竞争的通报机制,甚至考虑过卢家与郑家联合成立金融公司的事情…… 又怎么会想到,卢灿突然聊起澳洲的事情? “倒是听说过,但说实话,澳洲与香江有点远,还真没怎么关注,卢生你给我们讲解讲解?”说这话时,郑裕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哥哥。彤叔眯眯眼,没接腔,他想听听卢灿想要说什么。 讲解什么的不存在的。 卢灿伸出手臂,将袖子往上捋了捋,颇有大干一番的姿态,“澳洲属于英联邦的一员,英国经济困局,澳洲同样存在。最近两年,英国自撒切尔夫人上台之后,开启国有企业私有化进程。今年上半年,我参与了伦敦的几场竞标,侥幸拿下哈兰德与沃尔夫船造船厂,又参股赛尔比煤矿等公司。” 彤叔的卧蚕眉抖了抖,大概猜到卢灿的用意——当然不是来郑家显摆的。 只听卢灿又说道,“英国作为英联邦的核心国,英国的国营企业改制,也会成为英联邦其它国家的样板。因此,澳洲的国营企业改制,几乎可以肯定,势在必行。” “因此,我拟定再过一周时间,前往堪培拉、墨尔本、悉尼以及珀斯走一趟,提前熟悉环境,打好人际关系……”他的这句话没说最终结果,而是看向彤叔,“这次去澳洲,不是我一个人过去,香江这边,霍家霍老准备与我同行,另外,林嘉义林叔也想插一脚。彤叔,您对澳洲感兴趣吗?要不要咱结个伴?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涉及到跨国投资,且是抄底一个国家的国有资产,可不是培叔能做主的,春官也不行,两人齐齐看向彤叔。 彤叔的目光从两个儿子身上扫过,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自家两个孩子,一个三十七,一个三十一,都要比卢家的小子大上好多,可人家的孩子,视野全球…… 这种“别人家的孩子”的情绪,很快被他压下去,笑着问道,“澳洲好啊,离香江近,六七个小时飞机就能到。阿灿,你哪天走?我看看工作安排,有空的话,就蹭你的飞机去堪培拉转一圈。” 其实,他已经决定走一趟,只是,要不要和卢家绑定,他还没想好。他可没忘,眼前的这位卢家小子,口碑不算很好,尤其是坑合伙人这块,前有郭家,后有冯家。 卢灿微笑着一拍手掌,似乎真的为郑家介入而开心,“彤叔您要是能去,那就太好了。大家也能守望相助。哦,对了,大华银行、德银投资,霍家的兴业堂投资,还有林嘉义林叔家的嘉丽基金,以及新加坡调料大王陈之初的女儿陈婵玉在澳洲负责的隆荣投资,准备联合成立一家澳洲投资公司,您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考虑考虑。” 彤叔一听,怔了怔,你们几家结伴玩?现在告诉我这条消息什么意思? 卢灿的意思很明确——你郑家一起玩呗。 当然,你郑家如果觉得自己能在澳洲玩得开,那就自己玩去! 如果是普通的商业投资,譬如房地产或者珠宝产业,逐渐买地皮建房子或者开店,慢慢做市场,新世界集团兴许能玩转澳洲,但是,这是竞标抢澳洲国有资产,比拼的就是资本实力,价高者得! 新世界集团想要一家去竞标,尤其是现在还两眼一抹黑……几近不可能! 卢灿玩的就是阳谋——想要去澳洲,想要抢澳洲国有资产,就得跟我们一起走,就必须要上卢家的船!等你上船之后,我们再回过头来,谈金大福与纳德轩如何联合! 彤叔沉默了,手指揉着右嘴角的“权势痣”,琢磨开来。 院内鸦雀无声,旁边的女桌,早在卢灿等人聊正事时,就已经小声说话,这会更是停了下来。 卢灿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等彤叔想明白,顺带着琢磨着彤叔的黑痣。 有关彤叔嘴角平行位置的那颗大黑痣,风水师有两种说法,一派认为这是威煞痣,少不吉,主克长;另一派认为,结合彤叔的生辰八字来看,这是一颗权势痣,大吉。 早在1943年,彤叔与彤婶结婚,当时彤叔想找人将黑痣点掉,遭到岳父周老的阻拦。 周老认为,社会动荡,需要有威煞之人,才能镇财,这颗痣不能去!即便主克长又如何?山河动荡至斯,人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 历史上,周至元先生去世于1962年,享寿52,而彤叔的父亲郑敬诒先生,去世于1958年,刚过知命之年,双双应验了这颗痣的“主克长”。 也因此,彤叔的这颗痣,在香江是绝对禁忌,几乎没有媒体会报道相关传闻。试想,如果不是有着强力人士的压制,以香江风水面相之盛,又怎会没有半点声音? 如是,这颗痣一直伴随彤叔终身,还真应了“权势”之命! 有些东西,玄之又玄,捉摸不透! 卢灿心中琢磨着彤叔的黑痣,另一边,彤叔也陷入纠结之中。 讲真,对于纳德轩珠宝的崛起,彤叔是不服气的。 七十年代末,郑家正在实施转型,大力投资房地产行业,因而,很自然的在金大福珠宝公司经营方面,就放松了警惕。然后,就给了如同吹气球般的纳德轩珠宝,快速崛起的机会,成为相当强悍的珠宝公司。 进入八十年代,纳德轩珠宝的威胁越来越大,金大福琢磨过压制纳德轩的办法,包括切断纳德轩伸向钻石品类的手,可是,对方却从战乱之国以色列找来帮手,这一招让郑家非常意外。 双方陷入僵持状态。 接下来的打击才是致命的,纳德轩珠宝在缅北找到金矿,开始给金大福珠宝的最根本品类带来强势冲击——金银饰品。 态势反转,纳德轩珠宝占据上风。 还没等金大福想好对策,纳德轩珠宝又崛起两个新品类——和田玉系列和莳绘珍珠系列。 金银饰品系列、翡翠系列、钻石系列、和田玉系列和莳绘珍珠系列,齐全的品类,新颖的设计,标准化的店面,让纳德轩珠宝全面压制金大福。 金大福不得不让出香江第一珠宝商的坐席。 多年的老大成老二,金大福自然郁闷无比……彤叔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地产方面,重新回落到家族的珠宝产业上,他憋着口气要和纳德轩珠宝斗一斗。 可是,还没等金大福珠宝有所动作,对方上门谈判,顺手抛出一枚诱饵—— 大家一起去澳洲发财! 彤叔已经想明白卢灿的招数,即以对外投资共同发财,来化解两家在香江的内部矛盾。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盘外招还真特喵多! 那郑家要不要去? 当然要!这是郑家产业即投资地产之后的又一次多元化的绝佳机会,怎能放弃? 不过,不需要太着急表态。 彤叔松手,又侧了侧身,正面朝向卢灿,笑着问道,“你们几家,集资数目能说一说吗?” 这是他今天上桌之后,第一次正面与卢灿谈话,很自然,也顺手接过今天主接待的角色。 第312章 汉委王印 说出口的,就不是秘密,无关于倾听人数的多少! 卢家资本要去澳洲投资,这件事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高层知道,霍家知道、林嘉义林家知道,新加坡陈婵玉知道,然后,郑家知道。 以香江各大家族相互联姻,信息如同筛子一般的状态,这还叫秘密吗? 在卢灿拜访郑家之后,打听这件事的人,骤然增多,或前往沙田大宅,或去德银投资,或者去大华银行,好在这些人还不需要卢灿出面接待。 之后几天,他要么在空中花园,要么在渣甸山卢家别院,忙着看先头队伍从澳洲发回来的各种文件,判断应该出手投资的项目,做前往澳洲的最后准备。 不过,今天必须要回沙田大宅。 因为今天的访客,份量足够重,或者说他未来份量足够,卢灿必须陪同爷爷一起接待。 四叔上门! 昨天上午,四叔的管家来沙田大院递送拜帖,言明12月12日,也就是今天上午十点,四叔携长子李加杰登门。理由是感谢卢家将皇岗产业园工程,交给恒基集团旗下的永泰建筑公司承建。 这个工程,总款项不过3000万港纸,这点屁事也值得登门感谢? 这项工程,卢灿原计划交给霍家来做,结果霍家的工程队忙着建自家工程——他家拿下的珠江口南沙岛,面积可比卢家的皇岗产业园大很多倍! 霍家根本没时间,于是,卢灿随便点了个名字,交给四叔家的工程公司承建——四叔家的工程质量还是杠杠的,长安街的京城恒基中心,前世卢灿没少跑,知道质量好。 四叔登门,醉翁之意很明显! 九点刚过,卢灿从渣甸山别院出门,路过纳德轩大厦时,给田乐群打电话一起回家。 结果,她忙得飞起,根本没时间。 因为这次去澳洲,需要面见不少澳洲政要,田乐群打算陪同卢灿一起。这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月,纳德轩珠宝这边很多事需要她提前筹备处理…… 算了,有自己陪着爷爷接待四叔,也不算礼亏。 有一说一,八十年代初的四叔,在香江的位置并不高,挤不进超级豪门,距离包家、郑家、卢家甚远。他和塑料花李家,都还在猥琐发育。 可是,架不住“双李家族”在八十年代中后期以及九十年代的开挂发展。 四叔在1994年位列世界富豪榜第四位,是历史上华人富豪榜的最高排位。此后塑料花李的香江首富二十连冠,都没能拿到这么好的名次! 海底隧道今天发生一点故障,有点拥堵,等卢灿到家门口时,刚好看见矮瘦的四叔,与一位英俊的年轻人左右门下车,还有一位管家式的人物,手中提着锦盒包装的礼盒,正准备进门。 “诶!四叔,皮特!真是不好意思,我昨晚在岛上住,回来时遇到隧道堵车。”车一停,卢灿推开车门,对四叔和李加杰招招手。 三人回头,四叔往卢灿这边走两步,笑道,“你也从岛上过来的?隧道堵车,我也遇到。据说有一辆车剐了防撞台阶,处理好一会,我还和阿杰说,别迟到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卢灿连忙伸手,微微躬身,与他握了握,笑道,“我路过的时候已经清理干净,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又与李加杰握握手,“” 李加杰很年轻,二十周岁,英文名与郑佳成的英文名一样,都是“peter”。他本人还在英国读书,这次是学校放春假回家歇着,被父亲拽来,有点腼腆,不过礼节很周全,“灿哥”张嘴就来。 与香江其他富家不同,四叔家的家规很严,李加杰很少去蓝湾俱乐部,不过,卢灿与他见过两次,也算熟悉。 门口的说话声,惊动院内的边叔和安保,几人将沙田大院的铁门推开。 卢家为什么没有早早开中门? 其一是刚才说了,四叔家的位置相差卢家甚远,还不足以让卢家早早大开中门;另外一点是,四叔是以晚辈礼节,来拜见卢嘉锡——卢嘉锡要比四叔大整整十七岁。 “快请进!”卢灿展开手臂,将四叔父子迎进沙田大宅。 卢嘉锡也已经得到消息,站在门厅的台阶下,微笑迎接。 没等卢灿招呼,四叔紧走几步,双手握住卢嘉锡的右手,抖了抖,“早就想来卢教授家坐坐,这次又交给我们家工程队这么大的单子,不上门感谢,过意不去!” 四叔的姿态很低,卢嘉锡也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家人少,喜欢人来人往多走动。基堂,以后不嫌弃,可以多来坐坐,不要搞得这么郑重其事。” “走熟了,一定少不了来的。”四叔笑着点头应道。 他又扭头看见儿子站在那手足无措的样子,瞪了一眼,“你还不过来,给卢老磕一个?” 磕一个?这哪行? 见李加杰真的准备磕头,卢灿连忙一把拉住。 两家关系并不算亲密,此前来往很少,即便卢嘉锡是长辈,非年非节的,忽然间来个磕头礼,显得卢家拿大。 “这像什么话,孩子来做客,哪能这样呢!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古板,这孩子,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读书苗子,我很喜欢。”说着,卢嘉锡还伸手摸摸李加杰的脑门。 四叔遂即也就没坚持,与卢嘉锡一起门,卢灿则引着李加杰就坐。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准备好的茶点,边婶送来热茶,边叔则将四叔的礼物,搁在茶几一边。 四叔笑笑,指了指礼盒,“我没啥学问,也不知买点什么好,卢家什么都不缺,这不,我前些日子去福冈,刚好朋友家要出一件东西,送到福冈博物馆,结果福冈博物馆不敢收。我寻摸着挺有意思,就买了下来,也不知道卢老您喜不喜欢?” 看来,四叔很得意这件东西,否则不可能当面提及礼物——中华礼节中,别人送礼,当面打开有些不太礼貌,可对方主动提及,那又不同。 关键是他的说法很有意思,什么东西福冈博物馆不敢收? 难不成是假的? 要是假货,四叔他不可能买的,更不可能送到卢家做见面礼! 他一句话,成功的挑起卢嘉锡爷孙的兴趣。 卢嘉锡抬手示意卢灿打开,“哦?你说的这么有意思,我得好好瞧瞧。” 方盒,很大,可是拎起来很轻,盒面为日式刺绣装帧,盒体并非国内的天地盖,而是东洋常见的“覆三边”模式——盒底的纸板与侧面相连,再从侧面翻过来盖住盒顶,再由盒子顶部一分为三,盖住其它三个侧面,俗称“覆三边”。 卢灿将两侧的搭扣解开,“覆三边”就可以整个打开,里面还有一层嵌盖,潜在盒体内部,上面放着几张日文鉴定证书,卢灿拿起看了一眼,是碳十四鉴定和伽马光波鉴定。 难怪四叔如此有信心。 顺便看了眼鉴定品栏目:7735合金印,制造年代为公元50年,正负30年。 卢灿抬头对李家父子笑笑,“四叔,您买回来的东西,不会是汉委奴国王印。要是这枚金印的话,您可就赚大了!” 四叔一怔,脱口而出,“这东西很出名吗?” 我去,该不会真是汉委奴国王金印? 这东西在八十年代并不出名,放在2010年之后的网络上,那才叫真的出名。 被网友拿出来怼东洋人的第一神物——“你看看,这是你家祖先的第一枚王印,‘汉委奴国王’!你东洋人早在公元五十年,就是我东汉光武帝封的倭奴国!” 一句话致死! 不管是不是,打开看看就是。 卢灿将嵌盖拿起来,里面还有一封日文手写信件,这会卢灿也顾不上看,将信件拿起,露出真容:一枚边长大约两厘米多点的正方形金印,附斑点蛇形钮。 由于当时黄金提炼技术不过关,金印整体偏黑。 卢灿伸手将其从嵌合处拎起来,豆腐块大小,高度也就两厘米,掂了掂,大约三百五十克左右,有点份量,翻过来看了眼,阴刻篆体字“汉委奴国王”。 就是它! 卢灿无数次在网上看过它的照片! 东西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它的意义在于文化层面,相比之下,卢灿更好奇,四叔怎么得到它的。因此,卢灿看了几眼之后,就将它递给爷爷卢嘉锡。 卢嘉锡拿过电话台上的老花镜,戴上后对着日光,看得很仔细。虽然卢灿说了“汉委奴国王”金印,可在八十年代初,谁会关注《后汉书·东夷列传》一句不算很重要的话? 爷爷在鉴定,卢灿撑着膝盖,探身问道,“四叔,您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可了不得!” “不是要承建你家的产业园吗?刚好我这边也有修楼业务,机器不够用,我就去福冈机械公司准备进几台挖掘机和升降机。福冈机械的销售总经理黑田骏,也算是我的老朋友,这几年都在他那买货。他邀请我去他家做客,碰巧聊起这件东西。我还担心买错了,怎么,东西很好?” 四叔同样撑着膝盖探身,往卢灿这边探身,他和卢灿中间,还隔着李加杰。 李加杰只好往后仰了仰,以便于父亲和卢灿谈话。 “不是一般的好!是非常好!东洋有史以来第一枚金印!这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完全可以成为虎园博物馆东洋陈列馆的镇馆之宝!” 能得到卢灿如此高的评价,是四叔没想到的,他当时就觉得上面的字很有意思——不是他认出来的,而是黑田骏祖上请人看过,黑田讲给他听的。 “嘿嘿,我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重!纯粹觉得有意思,瞎买的!” 四叔被卢灿撩起谈兴,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这件东西的故事,“东西是黑田家传的,据说传了好几百年。前几年,福冈建博物馆,号召大家捐赠,黑田骏就将这件金印捐了出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去年,福冈博物馆又打电话通知他,说东西存疑,不适合放在博物馆中,让他拿回家。” “这让黑田骏那老头子郁闷好长时间。老头子不服气,又拿去做什么碳鉴定,确定百分百是真品。上次我去他家做客,他聊起这件事,还把东西拿给我看。” “我哪里看得懂?问他印面上什么字,怎么看起来像汉字?他支支吾吾说什么‘汉委奴国王’。”说到这,四叔一拍膝盖,“我当时就想,倭奴倭奴,这金印名字有意思呀。当时就打算买下来,问黑田卖不卖,黑田正纠结这东西怎么处理呢,迟疑了会,就点头答应下来。” “回香江后,我也找我家的掌眼师傅彭勇军,你也应该认识,让他看了看。他说是真的,只是东西有点怪。我寻思着,你们家有学问,专门研究这个,这东西送卢家最合适!” 讲真,四叔的文化程度很低,小学没毕业,因而说话很朴素通俗,俚语多,给人非常强烈的“老实人”的感觉。事实上,他的精明,都在骨子里! 他口中的彭勇军,是荷里活道有名的古董店大宝斋的鉴定师傅,此人经常给香江富豪看货掌眼,少有走眼。 彭勇军看真,却说“有点怪”,卢灿完全能理解,也能理解为什么福冈博物馆不想收也不敢收这件东西的原因! 这件物品,存疑点非常多,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证明它的真实,需要另外两件物证——“滇王之印”和“广陵王玺”,三者相互论证,就能证明这件东西的真实存在! 总之,能获得“汉委奴国王”金印,卢灿还是很意外的。 第313章 集福慧者 骂东洋人为“倭”,骂其国为“倭国”,很爽。 恐怕,知道“倭”和“倭国”来源的人,不多。 “倭”字本无贬义,源自于魏明帝曹睿。 魏明帝景初二年,公元238年,当时东夷列岛的西南诸岛,也就是现如今的福冈、熊本所在九州岛上的部落,曾派团队往中原朝贡。魏明帝曹睿认为这是“幸事”,御封当时东洋群岛的君主为“卑弥呼”,即亲魏倭王。 魏明帝取“魏”字,去右边的“鬼”字,舍去“魂魄”之意,加上左边“亻”,代表往来的“友人”和赐予“随从者”身份的双重意思,于是亲魏倭王的所在国家也叫做“倭国”。 “倭国”的本意也就明了——追随魏国的属国! 此后十年中,倭女王派到魏或带方郡的使节,前后达五次,表达恭顺臣服之意。 东洋早先无文字,这些都记载在中国的史书中,《三国志·魏书》中,有详细记载。 《魏书》中,对倭国的评价相当高——“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诸国)不盗窃,少诤讼。其犯法,轻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及宗族尊卑,各有差序,足相臣服。……下户与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传辞说事,或蹲或跪,两手据地,为之恭敬。” 这段描述能看出,当时的倭国,在礼仪尊卑方面,已经具备相当严格的规制,甚至可以说残酷,而且一个地方没有盗窃,连吵架争论诉讼的事情都很少,说明地方安靖,秩序井然。 魏明帝也曾赐予倭国一枚金印,叫做“亲魏倭王”印,这枚金印在公元1700年左右消失,但是,该印的印文拓样,被收录在《宣和集古印史》中。 ‘汉委奴国王’金印,要比“亲魏倭王”印早180年,为东洋历史上的第一枚政体权势金印,其意义自然无比重大。 当然,东洋人是不愿意承认这段历史的,这也是福冈博物馆“不敢收”这枚金印的原因所在。 并不是东西“看假”,而是,一旦承认这枚金印,就意味着改写东洋人的历史源头。 八十年代,东洋人虽然战败不过三十多年,可是经济高速发展,俨然成为亚洲第一的国家,其国民自豪感倍增,又怎能轻易认同自家民族是中原民族的“随从”? 不仅福冈博物馆不敢,即便是东洋政府,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表明态度。 因此,福冈博物馆又将这枚“烫手山芋”归还给黑田骏。 黑田骏收回这件东西后,也很迷茫,不知怎么处理,刚好四叔撞上,提出购买,黑田索性将这件东西,以二十万日元的价格,处理给四叔。 这不,落在卢灿的手中! 再说说黑田骏,准确说黑田家,怎么得到这枚金印的。 卢灿知道这件东西的原委,但是不知道细节,现在有了附在金印盒中的两封手信,就可以完整的推断出这件东西的流传过程。 写信之人,名叫龟井南冥,也是这枚金印的第一个权威鉴定者。 龟井南冥是江户时代中期大儒荻生徂来(1666-1728)开创的“萱园学派”儒者,本人还是一名医者。龟井南冥本人,于1778年(安永七年)被福冈藩,提拔为儒医,1783年(天明三年)被任命为甘棠馆祭酒。甘棠馆是福冈藩东西两所藩校之一,被称为西学,另一所是东学修猷馆,都是福冈历史记载有名的读书场所。 祭酒就是馆长、院长之意,由此可见,龟井南冥的学识,在当时很受尊崇。 龟井南冥还有个儿子龟井昭阳,在学识上更牛,是东洋“楚辞研究”的代表人物,东洋历史上的大儒,培养了很多弟子。着述有《毛诗考》《左传缵考》等四书五经的注释,还有赋集《东游赋》等文学作品。这是题外话,不展开。 龟井南冥的第一封信落款日期为天明六年,换算成公元纪年,就是1786年,第二封信落款为天明七年。两封信的内容,都围绕着一件事,也就是“汉委奴国王”印。 从龟井的信件中可以推算,大约在天明四年,也就是1784年左右,龟井被两位佃农求教,请他帮忙辨认一枚从水沟中挖出来的金印。 当时,龟井南冥留下了印文拓样,答应有研究结果后写信告诉对方。 第一封信,就是告诉一位名叫“喜平原一郎”的人,他的鉴定结果。龟井南冥认为,这应该是一枚很远古的铜金印章,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最后提出,愿意出购买,请喜平与他的同伴,商量一下,多少钱合适? 第二封信要比第一封信晚了四个月,刚好跨纪年。 这封信就很直白,龟井南冥告诉喜平原一郎,这枚金印是中原汉代的皇帝,赏赐给“奴国”国主的金印,非常珍贵,他愿意出“十金”相购,请务必答应。 所谓“奴国”,是九州岛上一个势力较大的部落。 当时九州岛上还有“狗国”和“虞国”等部落相争,奴国为了获得大义上的名分,派遣人马前往中原王朝朝贡。 这一年,恰逢光武帝刘秀改元,也就是建武中元初年,公元56年,光武帝刘秀很高兴番邦来朝,于是赏赐的“汉委奴国王”金印。 如果单凭这两封信,似乎只能印证这枚“汉委奴国王”金印的真伪,不能拟请黑田家怎么获得这枚金印。 不要着急。 这位龟井南冥最终并没有获得这枚金印,他心有不甘,于是写了一篇文章,叫做《金印辨》,讲述的就是“汉委奴国王”金印的来龙去脉,以及他的鉴定结果。 这篇文章,在东洋的史料馆能查阅到,后世被人扒拉出来。 文章中,讲述就非常详细。 江户时代,筑前藩虽然武力值不强,但由于占据与“唐土”和“朝国”贸易交易的地理优势,成为当时的商业大藩,其藩主旗下武士,都比较有钱有势。 其中一名叫做黑田灰直的武士,俸禄为1000石,领地为筑前藩福冈博多湾志贺岛。 天明四年即1784年2月23日,黑田家的两名佃农,喜平原一郎和秀智多庅(音磨)在挖排水沟时,一块石板下面,发现这枚金印。 喜平原一郎和秀智多庅借助一次去福冈为领主家采购的机会,拿着这件东西找到龟井南冥,请求帮忙鉴定。 龟井南冥查阅很多资料,最终认为这枚金印就是中原史书上记载的“汉委奴国王”印。 他想要把这件东西买下来,但是,领主黑田灰直抢先一步,以减免两位佃农当年钱粮为筹码,抢先一步将这枚金印拿到手,并且珍藏起来,再也不肯拿出来。 文章最后,龟井南冥还很遗憾的表示,再也没见到这枚稀奇的金印。 《金印辨》这篇文章,如果不是记录这枚金印,其实没啥价值,全文充满了自吹自擂,夸耀自己的鉴定水平如何如何。这倒也符合史书上记载的龟井南冥“自任狂狷”的性格。 再结合四叔口述的黑田骏“祖传历史”,不难猜测,黑田骏就是黑田灰直的后人。 卢灿微笑着将这件东西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之后,四叔父子不明觉厉,除了感慨东西没买错外,并不觉得有多惊讶。 卢嘉锡才是真的震惊! 且不说卢灿上手不到一两分钟,就能根据物品想到《后汉书·东夷列传》中的记载,更能将东洋的一篇不出名的文章,讲述的清清楚楚,还能将这枚金印的故事及传承,串个七七八八。 这已经不是“鉴定水平高”所能定义和解释的! 这是“天知”,是“妖孽”! 卢嘉锡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手指抵着太阳穴,脑瓜子嗡嗡的。 其实,对于卢灿自从多年前呈现出的异常天赋,以及妖孽般的表现,卢嘉锡作为卢灿最亲密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怀疑的?第一次卢灿去缅北,他就有觉察,孙子的气质变化太大。 他本人精于易,为此卜过卦,卦象为天赐吉,卢灿本人是卢家人确凿无疑。 只要是卢家血脉,对于卢嘉锡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因此,他无论在哪儿,都会对卢灿给与最大的支持! 不过,这件事他心底还是有疑虑的,他想要弄明白,孙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会不会有其它的副作用,譬如早夭? 集后世之福之慧,以援前身……这种事在命理学上,是存在的。 如能量守恒,前半生太聪明,必然影响后半生,或减寿或减慧。 方仲永的故事就是命运福慧守恒的见证。 卢嘉锡真的很怕,怕卢灿只是昙花一现,因而,他早早催着孙子结婚,并且一年之内进门三位孙媳妇!更催着孙子早早要孩子! 真当卢嘉锡不明白这种事在香江会招来什么样的非议吗? 他知道!但是他顾不得这些!卢家的传承,在他看来,才是最重要的! 小石头的出生,让他放下心中最大的包袱。 他将重孙就放在身边,自己看顾,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石头出生之后,他终于有心思去研究孙子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 为此,他找过诸如宝莲禅寺和青山禅院的大师。 他与宝莲禅寺的主持慧命法师讨论过卢灿的命格,慧命法师给出的批格是“风雨冲州”。 青山禅院的主持显齐禅师和维那僧显度法师,更是借助今年年初的卢家大斋月,详细看过卢灿的命格,两位法师给出的批格分别是“纵慧”、“断续”。 这几位的批文,晦涩难懂,几位法师本人也解释不了——不要以为写命格批文的人,就一定懂得内容,很多批文需要“自悟”! 这是卢嘉锡心中最大的秘密,除了几位写批的法师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卢灿今天妖孽般的表现,似乎再度证明了卢嘉锡的猜想——集福慧者! 下半句是什么?——早夭! 你让卢嘉锡如何不脑瓜子嗡嗡的? 卢灿根本没想到,自己一时高兴,滔滔不绝的讲话内容,会让爷爷卢嘉锡吓成这样。 第314章 中华商会 虎园博物馆,依旧人如海潮。 正门人太多,阿木拐了个弯,车子从北门走生活区进去,停在宿舍楼门口。 卢灿夹着印盒,穿过生活区与展区之间的铁门,沿着水泥道路往虎博研究中心办公大楼走。一路上,遇到的都是虎博的工作人员,哪能不认识老板?他不停地在点头微笑,心底却在琢磨事。 当然不是“汉委奴国王”金印,而是虎博的容积率问题。 当时自己买下虎豹别墅时,一共十三万四千六百平米,既有建筑面积一万两千平米,可开发面积五万三千平米,剩下的是枫树林和山地。 当时自己认为已经足够,可这才短短几年?已经出现容积率不足的问题。 生活区就占去了两万多平米,虎豹别墅及附属建筑,占地六千平米,后来新建的“w”主展馆,又占去一万五千多平米。综合楼、办公楼、研究中心、库房,七七八八相加,几乎将五万三的可开发面积全部占据。现在在建的研究室,已经沿着渣甸山山体,往西边的虎塔和“十八层地狱”岩画方向走,开始侵占老头子们最喜欢的那片小树林。 还是眼光不够长远啊!否则,当时新建主展馆时,就应该考虑层数问题。 好在虎博井喷式发展,应该已经过去,接下来文物入馆的速度,相对会低一些。这是卢灿自己的预估,最终是否如此,还不得而知。 真没想到,自己也有发愁展品太多展馆太少的一天! 想到这,卢灿又有些自豪。 上次在虎博“闭关”时,福伯给出三个建议:第一是拆掉虎豹别墅,在此基础上加盖高层建筑;第二是在现有主展馆的顶上,再加盖两到三层;第三就是铲掉一半的小树林储备建设用地面积。 虎豹别墅肯定不能拆的,这栋建筑本身也可以看成文物。 铲掉一半的小树林,估计一半的老头子会更自己翻脸,以张老为首,这些老家伙平日里最喜欢去小树林散步。如此一来,想要扩充展馆只有在现有展馆顶部加盖。 这又要考虑地基承受能力和设计是否融合的问题……哎,难! 其实,卢灿还有个想法,暂时没跟福伯他们商量,那就是去北市和深城开分馆,以此来分流馆藏压力。福伯未必会同意。 当然,也可以将虎博外迁到九龙……但这又不是卢灿想要的结果。 目前,门票收入,可是虎博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虎博之所以能络绎不绝的上客,与地处中环有绝大关系。换到元朗,地皮倒是足够,可是,能有游客吗? 估计连旅行社都不愿意拉着客人跑那么远! 算了,等忙完手边几件事之后再想辙!真不行就将小树林重新修修,挤个万把平米出来,老头子们还真把自己吃了? 卢灿在管理中心的一间办公室前探头看了眼,里面三四个人正在开小会。其中一位中年男人看见他,连忙起身向他行礼,“卢桑,您找小林前辈?” 这人是小林觉,小林斗盦先生的养子兼传人。 小林斗盦一辈子痴迷篆刻,没结婚没孩子,小林觉是他妹妹家的孩子,过继给他作为衣钵传人,同时也是小林家的养子。目前是小林觉夫妇在照顾老先生的起居,同时帮忙照看虎博东洋馆。 卢灿对他笑笑,“小林老师,斗盦前辈又去书画馆?” 听到卢灿的话,小林觉笑笑,“按惯例,应该在的。” 小林斗盦在虎园博物馆中,属于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虽然是东洋人,却不研究东洋文化,而痴迷于中国古文化,尤其是印学研究。名义上他是虎博东洋馆馆长,可他却将所有事情,交给随行弟子兼养子小林觉来打理,自己一头扎进书画组,天天研究书画上的留印、鉴赏印,比书画馆的王季迁等人还要忙碌。 等小林斗盦入职以后,卢灿才知道,根本不是自己霸气侧露,让小林斗盦如此轻松答应来虎博担任东洋馆馆长,而是小林前辈一直想要撰写一部《中国篆刻史》,需要更多的人手帮忙,以及更多的实物印押考证。虎博恰好撞上去,于是,老东西顺口答应下来。 得知真相之后,卢灿也只能摇摇头任他去,毕竟,《中国篆刻史》出版,也算虎博的研究成果。 好在小林斗盦也没那么不靠谱,他让养子小林觉看顾东洋馆,没耽误工作。 小林觉要带卢灿去找小林斗盦,卢灿摆摆手拒绝。他熟悉虎博的一草一木,哪需要人带路? 很快,他在王季迁老爷子负责的明清书画研究室,找到小林斗盦,还有串门的饶固庵饶老。 王老爷子见到卢灿,挺诧异的,笑道,“你今儿怎么来我这?又惹事闭关?” 前些日子卢灿“闭关躲媒体”,虎博的老头子们,无人不知,王老拿闭关取笑卢灿呢。 卢灿嬉笑着将腋下的盒子拿起来晃晃,“今儿带来一件有意思的东西,您三位也给点提点提点。” “什么好东西?”饶固庵距离卢灿近,伸手拿过去,看了眼就对小林斗盦笑笑,“庸浩,是日式装帧,估计这小子从东洋淘来的。” 日式刺绣、覆三边盒装,很好认的。 饶老将盒子打开,里面自然没了鉴定证书和龟井南冥的两封手信,卢灿已经将其放在另一份文件袋中,于是,很快露出“汉委奴国王”金印。 饶固庵拎着金印对着灯光照了照,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咦?这东西有点意思!” 小林斗盦很快看到金印底部的篆刻印文,“すてき(音:素晴;意:漂亮)!” “这东西很老呀?”王季迁没看见印文,但却看到金印的蛇纽,也惊讶一声。 这件东西一亮相,就在虎博引发巨大争议。 争论先是从王季迁和饶固庵两人开始。 饶固庵老爷子认为,这件东西存疑,现在不必过早下结论真伪,而王季迁老爷子则认为这东西一眼真,从形制、色泽、风格、氧化层都能看到汉。 这一点上能看出来,王老在鉴定水平上,要胜过饶老。 其次,有关于印文的读法,两人也发生激烈争执。 饶老认为,即便是真,印文的读法应该是“汉——委——奴国——王”,意思是汉朝任命的奴国国王。王季迁王老则认为,应该读作“汉——委奴国——王”,“委”通“倭”,也就是汉朝任命的附属国倭奴国国王。 历史研究层面,饶老的见解更准确,王季迁王老略逊一筹。 小林斗盦不掺和,他的历史积淀不够,一心揣摩着印文的古朴篆刻。 两人争执不下,很快电话招呼帮手,园中几老几乎都被喊来,张老、福伯、宗老、马老、张鼎臣等七八人,独缺李林灿,他带队去羊城,参加象岗的南越王墓发掘,不在家。 争论扩大化,王季迁和饶固庵,各有帮手,有些帮着帮着就叛逃到对面……热闹非凡。 卢灿躲在拐角偷偷乐呵。 他今儿来虎博,就是想给这些老头子找点乐子——自己在虎博闭关的那些天,这些老头子,一个二个的劝爷爷怎么束缚自己,劝自己安心做学问,今儿让你们也热闹热闹! 看了一会热闹,他消无声息溜出去,又将手中的文件,交给闻讯赶来的戴静贤,交代他等里面吵得差不多的时候再交出去…… 他自己,则溜之大吉。 戴静贤一头雾水,等他进屋搞明白之后,才发现手中拿的的不是“答案”而是“手雷”——公布答案之后,无论哪一方,他都得罪不起! 他在心底把卢灿骂了个底朝天! 这个家伙也变得奸猾,偷偷将文件塞在无人问津的覆三边盒子下面,自己也溜了。 这件事还有后续。 小林斗盦,对所谓的“倭国”“奴国”,并不在意,反而对这件“汉委奴国王”金印的本身,极其感兴趣。在得知滇南博物馆藏的“滇王之印”,金陵博物馆藏的“广陵王玺”,与这枚金印类似后,他自告奋勇,要去国内,拿下那两件金印的印文拓样,以供研究。 等卢灿将小林斗盦北上之事安排完毕,也已经到他出发澳洲的日子。 12月16日下午五点,卢家的大白鲨,抵达墨尔本国际机场。 澳洲矿产部、澳洲商业部招商规划署、维多利亚州工业署、墨尔本市政府,都派出专员接机。 因为卢家资本目前只是内部深度讨论阶段,还没有正式向澳洲政府递交大投资方案,澳洲政府虽然知道卢灿一行会有大投资,却没有办法设计具体的对接计划,因而只能将其当做“旅行出游”,他们委派几名代表来机场迎接,略表姿态。 反正不急,等到堪培拉或者悉尼,再安排亦可以。 最先下飞机的是霍老、彤叔和四叔三人,再之后是林嘉义林嘉年这对堂兄弟以及霍正廷,卢灿与田乐群走在他们身后,温碧璃夹着手包,像个跟班的文书。 机场上欢迎条幅,最大的一条是“澳洲中华总商会”打出的——“热烈欢迎澳洲中华总商会名誉会长卢灿先生抵澳!” 看到这张条幅,霍老回身朝卢灿挑挑眉,笑道,“你这动作够快啊,都成为名誉会长了?” “霍伯,您老有想法的话,名誉会长我让给您?” 卢灿耸耸肩,笑着努努嘴,“澳洲中华总商会,是钱伟、王永斌他们来澳洲之后,拉了几家华人企业临时成立的组织,您老想要什么职位,我都能给您按上!” 任何资本想要在当地生根发芽没人敢欺负,就需要有强大的力量支撑。譬如英伦的投资,卢灿可是找到“驸马爷”家族,以及众多的贵族合作,以寻求庇护。 澳洲对于卢灿而言完全陌生,想要保证资本安全,除了抱团出行之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当地建立强大的商会体系来支撑。澳洲这个地方,总人口不多,只要将各种华人商会拧成一股绳,足以对付绝大多数不怀好意的力量! 澳洲有各种各样的小商会,譬如墨尔本潮汕商会、悉尼浙商乡亲会……很零散,形成不了力量。于是,卢灿建议钱伟他们,以陈婵玉所在的新加坡墨尔本商会为基础,组建“澳洲中华总商会”。这次自己拉上香江几大家族的资本加入到这家商会…… 嘿嘿,不愁着澳洲本地的各种华人势力不加入! 第315章 山一证券 “……美丽的澳洲,有着辽阔的空间,和上帝也数不清的机会,以供各位发展。澳洲联邦政府是一个信奉廉政、崇尚高效、讲究规范、鼓励商业的政府,我们欢迎,来自全球资本,与澳洲联邦政府一起,与澳洲一千五百万人民一起,共同开发澳洲、繁荣澳洲经济……最后,我衷心祝贺,澳洲中华总商会的成立!谢谢!” 台上正在鞠躬的这位,是澳洲矿产部资源统计与开发署的署长奥利文·特纳布尔,也是澳联邦政府派出的欢迎香江商业代表考察团的联邦商务代表。 卢灿面带微笑,轻轻鼓掌。 现在,他正位于澳洲中华总商会正式成立的晚宴上。 很快,又有一位中年男人上台,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笑了笑说道,“感谢特纳布尔署长对澳洲投资环境及政策的讲述,也感谢他对澳洲中华总商会的期许,相信我们商会的成立,一定能带动及促进澳洲经济的发展和民生的改善!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 卢灿再度轻轻鼓掌。 他的右手边是田乐群,田乐群的旁边,就是陈婵玉。她往卢灿这边探头,小声介绍,“台上这位,就是原新加坡墨尔本商会理事长谭孟辉,做海沙生意的,规模不小。” “为什么要用海沙?澳洲不是挺多沙漠吗?”田乐群问道。卢灿对此也挺好奇,要知道,澳大利亚的荒漠半荒漠面积约占国土面积的45,陆地采砂不是更容易吗? 陈婵玉笑笑,简单解释,“陆地采砂,属于采矿范畴,会面临多个主管部门的临时抽检,挺麻烦的。海船吸砂虽然看似贵一点,但麻烦事少,其实更合算。另外,像我们这种建筑公司,更喜欢用海沙,混凝土的强度更高。卢先生和卢夫人在澳洲住一些日子,就能明白。” 道理点一下就明白,毕竟香江很多建筑也是用海沙。 卢灿朝她微笑点头,以示感谢。 对于陈婵玉,卢灿承认自己看走眼。 当初在香雪庄陈家,自己还一度以为陈婵玉不过是墨尔本的小地产商。 可事实上,陈婵玉在墨尔本的影响力要比想象中更大。 自己一行入驻的这座豪华的埃尔伍德酒店,位于墨尔本的湾区黄金地段,窗外就是菲利普港湾,就是隆荣地产的资产。单是这座二十八层高的五星级海景大酒店,总估值就不会低于两亿美元。如果考虑隆荣地产还在建造以及建成的商业和民用物业…… 啧啧,总资产过十亿美元应该没问题。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不仅如此,陈婵玉还是墨尔本新加坡商会的副理事长,也正是在她的撮合下,最终“收编”这家商会,更名为“澳洲中华总商会”! 对此,卢灿也只能感慨,还真是不可小看任何一名奋斗在域外的华人! 幸亏在自己调整进军澳洲计划时,灵机一动将隆荣地产加入名单,否则哪能如此便利? 第一站放在墨尔本,是因为这座城市是澳洲的资本集中地,也是华人华商的集中地。 墨尔本的华人更喜欢称呼这座城市为“新金山”,与美国旧金山相对,可想而知这里聚集的华人数量——据王永斌传回来的资料显示,1983年墨尔本的总人口为362万,其中华人的总人口24万,约占澳洲华人移民总数量的二分之一。 想要统合华商的力量,就必须先占据墨尔本。 卢灿的左手边是钱伟,他昨天从悉尼赶到墨尔本,朝卢灿这边欠欠身,朝台上努努嘴,压低声音,“中华总商会第一任会长就是这位,妥协的结果,每届会长任期两年。” 瞬间明白,台上这位一口流利伦敦腔的这位,并不服众,只是为了赶紧将新加坡商会收编而不得不妥协的产物。卢灿眼睛看着台上,头却往钱伟这边侧侧,同样低声,“他有什么问题吗?” 卢灿是六点钟下飞机,七点半参加会议,根本没时间熟悉。 “谭孟辉本人是弯弯人,很小就随同父母去了美国,毕业后又随同家人移民到墨尔本,媳妇是新加坡裔。新加坡商会之所以能成立,是因为他岳父在墨尔本华人圈中很有影响力。” 也就是说,谭孟辉其实代表不了新加坡华人。 不过,这在卢灿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现在的商会名称叫做“澳洲中华总商会”,他这种出身,似乎更符合现在的商会性质……他应该很欢迎才对。 很快,卢灿就想明白,兴许,改名之后,商会性质猛然扩容,出现了原本没有的“地域之争”——原组织中的新加坡华人华商开始自行抱团,而谭孟辉这位来自弯弯的华人,可能受到排斥。 钱伟所说的妥协,未必是说谭孟辉能力或人品不行,而是陈婵玉将反对意见压下去,让谭孟辉继续担任一届会长,以维护新成立的澳洲中华总商会的内部和平。 华人闹内斗,一向很擅长。 卢灿并不惊讶,像商会这种玩意,最终能统合意见的,还是利益。 台上,谭孟辉还在讲解澳洲中华总商会的宗旨、立意以及组织架构……卢灿看了眼,谭孟辉本人还是颇有风范的,卢灿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坏,只是,他讲解这些内容时,有点枯燥。 卢灿又偏偏头问道,“钱叔,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八十年代初的澳洲的金融证券交易,挺烦人的,六个州有六家证券交易所,属于州府管辖,譬如距离酒店不远的柯林斯大街上,就有维多利亚州证券交易所。 要知道,这会还没电脑联网,这种分散的金融证券交易所,对于想要做量的卢氏资本而言,并不友好,很不方便统一指挥操作。 他不知道的是,澳洲国家证券交易有限公司,要到1987年才会成立,正是财长保罗·约翰·基廷的手笔,他将六家交易所数据统一化,形成全国范围内的交易联网,秘书处设在悉尼。 因为过于证券交易所过于分散,钱伟他们不得不减少证券交易的份额,而将资本重点对准悉尼期货交易中心。 这是澳大利亚唯一一家期货交易所,成立于1960年,从交易羊毛期货起步,此后十多年,发展出十三个大品类,45个小品类期货交易中心。1979年,更是引入了货币汇率期货,成为除美国以外第一个引入金融货币期货的国家。 很显然,悉尼期货交易中心,在未来一段时间,将迎来卢家资本的冲击! 钱伟这次来澳洲,主要目的就是这件事。 听到卢灿询问,钱伟比划个ok的手势,笑笑道,“沃特·陈在澳纽银行和澳洲西部银行、澳洲汇丰银行等六家银行中,杠杆借贷140亿澳元,大华银行澳洲分部自己筹备了三十亿,弹药充足。等开完会,我和你细聊。” 沃特·陈是大华银行澳洲分部的总经理,分管大华银行在澳洲、新西兰的二十二家网点。 卢灿认识这位干将,马来混血华裔,早在冼家执掌大华银行时就已经担任纽西兰分行经理。郭胜利时期,他被提升为澳洲分部投资部负责人,并没有受到郭家出局的影响,钱伟上任后,将他提拔为澳洲分部总经理位置上,很有才能的一人。 澳纽银行,国内通常翻译为“澳新银行”, 一百七十亿澳元,折合美元一百三十亿,在澳元汇率改制的混乱时间段,应该能撬动。更何况,自己这次又从香江几家筹集了二十亿美元,完全可以再杠杆借贷,拿到更多的澳元券。 此次狙击,卢灿并非想要将澳元击垮,他打算将澳元汇率压到一定比例即可收场。毕竟自己在澳洲还会有大笔投资,弄得澳洲联邦政府面子不好看,找自己固定资产投资麻烦,就不太合适。 当然,卢灿自信澳洲联邦政府不敢动自己的固定资产投资,毕竟,澳洲不是伦敦,更不是华盛顿!如果保罗·基廷这么干,他所谓的金融开放及金融改革,也别想着进行下去。 在卢灿看来,此次行动,应该万无一失。 要知道,澳洲1983年的gdp仅为1773亿美元,而此时的澳洲金融储备,还是偏重于英镑和黄金,美元的储备量,预估在200亿美元左右。 这点储备,甚至都不够金融风暴卷起之后用来填窟窿,更别说反击。 当然,他并没有轻视对手,毕竟,这是一个国家,能调动起来的资源,远不是自己所能比拟。因而,尽管钱伟说了会后再细聊,可他还是问道,“美林证券布鲁格那老家伙怎么说的?” 没错,这次美林证券也是重要参与者。 钱伟再度偏偏头,半掩着嘴,“布鲁格也在筹集资金,而且,我在悉尼时,与山一证券的首代,河野阳明见过面,河野阳明似乎也有些心动。” 很多人听过野村证券,对于山一证券了解甚少。 事实上,这家成立于1897年的证券公司,是东洋历史最悠久的券商机构,实力极强,最巅峰时期就是七八十年代,资产代理高达24万亿日元,其背后财阀为富士系。这家公司最终于1997年百年庆典前夕倒闭,其原因很复杂,它的倒闭,被视为“东洋经济沉沦十年”的标志。 此时是八十年代初,正是山一证券的最辉煌巅峰时刻。虽然山一证券号称是券商,事实上他们经常从事于汇率狙击和操作期货业务。 钱伟口中的“首代”,是区域分支机构的“首席代表”,也就是负责人的意思。 卢灿心中一动,“这位河野阳明,你和他熟悉吗?安排我和他见一面!” 第316章 古街长谈 柯林斯街,有着“澳大利亚第一街”的美誉。 整条街道由19世纪英国着名的测量师、规划师罗伯特霍都设计,长度一英里,宽99英尺。街道两旁众多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古韵十足。例如1845年建成的柯林斯基督大教堂,1866年建成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1874年建成的斯哥特长老派大教堂等等。 这条街道还是澳洲有名的金融街,为南澳金融圈的核心。 以维多利亚州墨尔本证券交易所为中心,四周分部着大量国际银行驻澳总部、投资公司以及金融证券公司,组成南澳金融圈。 这还是一条有名的奢侈品购物街,街道两旁全是国际大牌专卖店。 卢家掌控的两家公司,大华银行和纳德轩珠宝,澳洲分部都在这条街上。 卢灿和田乐群在国王街与柯林斯街交口处下车,两人选择步行走过这里。 没想着什么微服私访,王永斌,沃特·陈,纳德轩珠宝澳洲分部总经理雅曼妮·于等人,还有几名安保,拥簇在两人周围。 雅曼妮·于自当导游,提前半步,边走边为自家两位老板还有三夫人,介绍这里的建筑。 和沃特·陈一样,雅曼妮也是一位混血华裔,今年二十八岁,更像一位时装模特。 她祖父是香江华人,叫于源峥,很传奇的一人,曾是香江早些年特设机构——轮船局的第一批华人远洋船长,专跑香江——孟买——伦敦的远洋航线。 祖母是瑞典人,母亲是英国人,雅曼妮身上有着不折不扣的四分之三白人血统。 因而她身上的华人,特性除了那对黑眼珠和偏黄的皮肤外,几乎都已经消退——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头发为棕黑色,一米七六的高大身材,哦,她的粤语说得还不错。 她的父亲也是个跑船的,具体在哪儿工作卢灿忘了,好像是个混蛋玩意儿。 雅曼妮十多岁时父母离婚,她随着母亲回伦敦,一直到二十多岁时,回香江探望爷爷奶奶,刚好遇到纳德轩珠宝大扩招,她便加入进来。 雅曼妮一度任职纳德轩珠宝私人定制部的经理,去年年初,公司开辟澳洲市场,将她抽掉过来担纲墨尔本分部总经理。 据说干得还不错。 “鲍斯,田总,喏,那就是我们的店面,旁边是瑞士百达翡丽钟表行,右边的尖顶钟楼,就是斯哥特长老派大教堂。”雅曼妮指着前方说道。 卢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亚克力板材制作的纳德轩珠宝的店面门头,在这片古色古香的建筑中,很扎眼。比门头扎眼的是上方悬挂的三幅巨大的相框海报,分别是含情脉脉的郑丽君、眼神忧郁的阿佳妮、活泼俏皮的温碧玉。 摄影师的水平很不错,尤其是中间阿佳妮的忧郁神情,非常到位。卢灿看见之后,竟然心神一恍惚,自己似乎很久没和她联系,也不知最近过得怎么样? 要论感情……好像没有! 话说当初在北海道的相处,似乎更像两个彼此感兴趣的人,冲动的耦合。 激情消散,就是梦醒! 卢灿轻轻摇头,将脑袋瓜中的杂念,驱赶开来,跟着几人的脚步,走进专卖店。 “一楼三百二十平米,我拿出二百平作为展示售卖区;辟出六十平米,革出四个小私密休息区,以供客人洽谈及短暂休息、换装什么的;还有二十平米的店员休息室,让店员放私人物品,简短休息或吃饭;十五平米的货品仓储;二十五平米的店长办公和财务核算办公用……” “至于二楼,就是我们纳德轩珠宝澳洲分部办公室,稍后我带您几位上去看看……”店内客人不算多,雅曼妮走在前面伸展着手臂,为卢灿几人介绍着她对澳洲分部的布局设计。 卢灿环顾四周,总体来说还不错,多面镜、射灯布局、中岛区域、员工着装、产品陈列等,基本上按照标准来执行。 又看了看陈列产品,行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一定能有所感觉。内行一眼就能看出店面的产品推介顺序,哪是重点,哪是次重点,哪是非重点。澳洲这边的店面,首推钻石饰品,其次是莳绘珍珠和黑珍珠,再次是猫眼玉及各类宝石,然后才是金银、玉器等。 纳德轩一直有心将玉器推广到欧美各国,可是,除了东亚的日韩,东南亚几个亚裔占比较重的国家,其它地方,依旧困难重重。基于销售业绩的考虑,基于品牌成长的考虑,纳德轩总部对于欧美各国的店面,已经不再要求他们必须将玉器列在重点或次重点,只提出“必须存在”! 这就是典型的,理想败于现实! 想要让玉器大行其道,在欧美,可谓任重道远! 卢灿在店内走了一圈之后,有些意兴阑珊,便扭头对身边的田乐群笑笑,“阿群,要不……你和雅曼妮去楼上坐坐?我和沃特、永斌他们先去大华银行,钱叔还在等着呢。你这边看完,直接过去找我,雅曼妮应该知道位置。” 田乐群对他摆摆手,示意去去。 旁边的雅曼妮,眼神中闪过几许失望。卢灿笑笑,朝她伸手,“于经理的工作很出色,我很满意。我看……你可以直接向你老板……要求加薪!不给加薪就罢工!” 说完,笑着朝田乐群方向撇了撇头。 雅曼妮笑得花枝乱颤,与卢灿搭手时还掩着嘴,“这话可是您说哦,我马上向老板娘申请啰!” 田乐群翻了个白眼,抬手示意卢灿赶紧走,又伸手拉住温碧璃,“阿璃留下来帮我看看账簿。” 也不知是不熟悉还是沃特·陈本人就不太爱说话,刚才一路过来,基本上都是雅曼妮在介绍,他只是默默走在王永斌身边,像个路人。 沃特·陈也是混血,马来华裔,外祖母是澳洲白人,从新加坡南洋大学毕业后,他就加入大华银行,至今已经十八年,妥妥的几朝元老。 走出店面,卢灿主动问道,“沃特,对于财长保罗·基廷,你怎么评价?” 沃特·陈脚步一窒,想了会才说道,“保罗·基廷……我和他没接触过,不是很了解。” 似乎意识到这么回答老板有点敷衍,马上又补充道,“从媒体报道和他的财政措施来看,保罗·基廷应该可以归属于激进派。他的金融改革方案,在我看来,偏于理想化,譬如圣诞节前实施的汇率改制,就有些冒失。虽然有圣诞假期做缓冲,能给财政部一定的缓颊时间处理市场反馈,但只对老百姓进行一个多月的告知,明显还是时间不充裕。” 卢灿摸了摸下巴。 港元汇改,可以说前后进行了三个多月的预热,还进行了大面积的意见征询,于10月份推出新的汇率政策,最终还是闹出“抢物资、抢黄金”风潮——虽然“双抢”风潮不能将主要原因归结在汇改上,可之前的港元汇改传闻,还是起到一定推波助澜的作用——试想一下,传统的英镑突然之间在香江失去法律保障,老百姓总会有恐慌情绪。 要知道,香江就屁大点地儿,而澳洲有着七百多万平方公里面积,人口也是香江的三倍……12月23日,澳元汇改,时间确实有些仓促。 既然提到汇改,卢灿又问道,“那你……对我们这次行动,有什么看法?” 昨晚,钱伟详细汇报了这次行动方案。 方案中,沃特·陈要在这次行动中将要发挥非常重要作用,称之为“前线指挥官”不为过;钱伟和安德烈,以及康丁,算是大本营指挥本部。 卢灿自己呢,只能算是坐镇人物,并不直接参与具体行动。 对于整个行动方案,卢灿不怎么担心诸如资金压力和政府压力,唯一担心的就是沃特·陈能不能担纲“前线指挥官”一职。 在他的印象中,沃特·陈应该是个管理型金融人才,而不是金融狙击手。 要知道,前线指挥官需要有非常强的临阵决策能力,譬如抛澳元的时间、数量和次数,以及哪个点位必须压住对手,甚至如何结束等等。 沃特·陈能行吗? 这句话虽然卢灿未曾向钱伟当面提出,可他的心底是有疑虑的。 所以,卢灿很想知道沃特·陈对这次行动的真实想法。 沃特·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卢灿,很正式的说道,“鲍斯,我的担心其实已经跟钱伟钱总提过,但是钱总认为,这次行动是您做出的决定,我们需要做出的是完美的配合与落实。” 他说的这话,卢灿能理解。经历过几次金融市场的操作,尤其是去年美国大豆的抬市,今年英镑和港币的操作,让包括钱伟在内的很多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自己。因而,这次提议狙击澳元,大家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连中低层部分不同意见,都被压制下去。 这也算自己的疏忽。 沃特·陈,这是有不同意见? 卢灿回视沃特·陈的眼睛,看了一会,忽然一笑,指指路边的木质长椅,“看来你想说的话挺多,要不……我们坐下来聊,反正去你办公室,聊得也是这些内容。” 说完,卢灿自顾自的沿着长椅的扶手位置坐下来,又伸手示意沃特·陈和王永斌,“你俩也坐。阿木,去买几杯咖啡。” 长椅坐三人还是绰绰有余,沃特·陈贴着卢灿坐下,双手交叠,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卢先生,那我就直说了。” 卢灿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大华银行是一家综合型银行,本身不是对冲基金和风险投资基金。像我们这种综合型银行,其实更希望金融市场稳定向上发展,而不是自己下场,主动搅乱市场秩序。” 卢灿伸手揉了揉鼻翼,他说的是正常情况,但是,想要弯道超车,就必须有特例——水不搅浑,大华银行怎么上位?按部就班发展,很难有机会成为世界知名银行! 不过,卢灿没反驳,先听他说完。 似乎担心卢灿不高兴,沃特·陈又垫了一句,“当然,从专业的金融角度来分析,借助澳元汇改机会,突然出手狙击澳元,确实是个好机会!所以,我本人对这次行动本身,没有任何疑问。” “我只是觉得,这次行动,我们挺仓促的。” “虽然看似准备充分,事实上我们对澳洲财政体系储备力量的了解,还不是很够。” 他侧头看了卢灿一眼,“澳洲财政部统管大权不假,可是,澳洲是联邦政府,每个州政府都有自己的财政储备小金库。如果保罗·基廷真的想要扞卫澳元,扞卫他制定的新汇率政策,决意和我们打一场,他是有权力抽掉六个州和两大领地的地方财政储备。” “基于我们对州财政储备了解不足,我们准备的还是有疏漏。” 卢灿眉头皱了皱,沃特·陈的提醒还是有道理的。 钱伟他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在钱伟看来,有美林证券和山一证券的出手,应该足以抵消州和领地的财政储备。 在此之前,卢灿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听沃特·陈这么一说,还是的去仔细查查。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还有吗?”卢灿往座椅扶手方向靠靠,斜侧着身子问道。 沃特·陈手掌搓了搓,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卢先生,我们这样得罪澳洲联邦政府,真的好吗?会不会对以后有什么影响?” 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才是他最担心的,因为他是大华银行澳洲分部总经理,未来,还是他和澳洲财政、金融体系打交道。 第317章 临阵换将 沃特·陈的心理,不难推测,也能理解。 畏洋、讨好西方,几乎是二十世纪亚洲各国最普遍的潜意识! 并非哪一国哪一地区哪一民族所独有,全亚洲的民、商、政,几乎都受这种心态影响。 这一遗毒,直接造就“白人至上”的种族歧视心理,直至新世纪都没能彻底清理干净。 其实,卢灿也有些怯西方资本。 不过,他的“怯”,本质上与种族无关,而是担心西方资本背后的政权过于横行霸道,对于其他地区资本和企业的无理打压,毕竟,这种事后世报道的案例,太多太多。 准确说,他是担心北美资本!至于英伦资本,一般般,像什么澳洲、加拿大之流,他还真没放在眼中。这就是卢灿与八十年代华人的最大不同,也是前世对他造成最严重的认知影响。 这种认知影响,让他的行事风格,在外人看来“很狂”——试想一下,八十年代哪有华人金融家敢去纽约曼哈顿做北美大豆?敢于做空英镑? 不是能力达不到,而是基于本心的畏惧,根本就不敢! 这么说可能撕了一部分人的面皮,但它偏偏就是事实! 为什么卢灿去年从北美走一趟回来之后立即声望大涨?连港英政府都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那次炒大豆,卢灿赚得并不多,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赚点零花钱,但是,这件事影响巨大——他是第一个敢于逮着美国薅羊毛的香江金融家! 卢灿为什么非常欣赏滨中泰男? 基于同样道理,因为对方算是东洋第一个敢对西方资本动刀的! 尽管他是被迫反击——来自索罗斯量子基金和罗伯逊的老虎基金等国际游资,做空铜价,逼迫滨中泰男采取反击措施。值得称道的是,他最终还是亮出“刀”,精心布局,一举套牢西方资本,导致索罗斯们,不得不动用“场外招”来搞定这件事! 尽管他在布局过程中,确有违规之处,可他毕竟是一条尽忠主子的好狗!遗憾的是,东洋老牌财阀及政府,不仅不为他说话,还鞠躬道歉——给您添麻烦了,我的钱,你拿走! 住友财阀,净亏损19亿美元,相关亏损40亿美元! 那是1996年发生的事,而现在才1983年,沃特·陈心中胆怯,也就非常好理解! 知道沃特·陈的症结之所在,偏偏卢灿还没法解决。 因为这种心理阴影并非突然形成,而是长年累月形成的认知,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如果当面戳破,他百分百会否认——没有这回事!甚至有可能造成他的内心抵触和反弹! 卢灿愈加确信自己最初的想法——沃特·陈是一个不错的,甚至可以说优秀的、心思缜密、专业的金融管理人才,但绝不适合这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官”! 还是让他做个“后勤部长”! 短短瞬间,卢灿做了临阵换将的决定! 只是,换谁比较合适? 他的脑海中,将身边的金融专才重新捋一遍。 康丁应该可以,但康丁在英国盯着伦敦和芝加哥的木材期货,至少要到明年一月才有空闲,况且,他还要参与大本营有关此次澳元狙击的筹划,送去当前线指挥,有点难为他。 安德烈……安德烈的执行力绝对没问题,他是金融管理人才,不适合前线搏杀;钱伟跟安德烈一个道理,金融管理及财务管理专业毕业,做会计出身…… 王永斌?卢灿抬头看了看长凳另一侧的王永斌,貌似也不合适,强于商务并购及谈判,对金融市场的决策力稍差…… 这个人一定一定要胆气足,甚至可以说要莽一波。 捋一遍之后,卢灿竟然发现,身边似乎没有合适人选……晕,自己上? 可是,自己此行澳洲,还需要出席各种活动,参与澳洲国企私有化的股份交易,还要去几个地方看看……根本没时间盯着大盘! 德银投资倒是有两位操盘好手,只是,狙击澳元这件事很隐秘,临时抽掉他们过来,有些仓促。 卢灿忽然想到一人,目光越过沃特·陈,问道,“永斌,你给康望打电话,让他今天务必赶来墨尔本,我找他有事。” 没错,卢灿打算让康望莽一波! 康望的金融嗅觉很好,天赋不错,唯一欠缺的是实操经验,但也不是完全空白。 且不说他读书的最后一年,在康丁掌管的菲利普斯基金实习时,就曾经在分析室帮忙盯盘,单说九、十月份德银投资炒英镑和港币,他就曾深度参与,这些都是经验。 这次狙击澳元,在卢灿看来,更像以势压人,难度其实不算很大,康望应该能适应。 康望还在珀斯,协助阿米佐约在珀斯成立新的投资公司,并寻找合适的办公场地。 王永斌一愣,“今天?” “今天!让他务必晚上赶到。”卢灿点点头。 临阵换将,可能会伤害到沃特·陈,不过,卢灿有办法。 他伸手拍拍沃特·陈前曲的背部,笑道,“沃特,你的几天建议都很好,我会针对方案酌情调整。大华银行是一家利民利企,维护金融稳定的综合型银行,参与这种事,确实不合适。” 卢灿这话,让王永斌和沃特·陈一愣。 尤其是王永斌——啥意思,不准备狙击澳元了?那之前的工作都白费? 好在卢灿后一句话解释开,“最起码,大华银行不应该是掠夺者的形象,这无助于未来澳洲民众和企业对大华银行的看法。所以,我准备将这次行动,适当与大华银行切割。” 王永斌扭过头,隐蔽地翻翻白眼,这就是典型的“又当又立”! 卢灿还没说完,“至于沃特你……以后还要和澳洲的工商企业财政等部门打交道,也不适合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尽管我们会尽可能做得隐秘,但是,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澳方总会找到蛛丝马迹,到时候,你会很为难,不利于你开展工作。” “所以,这次行动的指挥人选,我会和钱总商量,看看能不能调整。” 卢灿又拍了两下,笑道,“当然,你也没得清闲,这次所有资金筹备,以及最终如何让资金安全离境,这些事都需要你来操持!” 沃特·陈与卢灿打交道不多,一时间有点懵,弄不清自己究竟算是被重用还是被放弃? 他隐隐有些失落,但又有一种解脱感——自从知道自己被任命为行动执行人,他的心头就压着一块大石头。 王永斌却在一边,有些替沃特·陈可惜。 前线领兵大将,瞬间变成后勤部长! 这还叫重用? 只是,他也不明白刚才沃特的那番话,究竟是哪一点让卢灿做出调整的决心。 换人?换谁?王永斌心怦怦跳了两下,很快又平息下去,自家人知自家事。忽然,他想到卢灿刚才让自己打电话……顿时张嘴发出无声的惊愕——该不会是康望那小子?! 旋即,他能近乎百分百确信,就是康望! 老板为什么这么信任这小子?因为他哥哥是康丁? 得承认,那小子有天赋,可是……这也太年轻了! 又听卢灿说道,“沃特,你给我详细说说,你所了解的州府地方财务储备呗,这一块我拿到的资料特别少。你估计会是什么规模?如果要弄清楚,需要从哪儿下手?” 王永斌特佩服卢灿一点,那就是无论喜不喜欢重不重视,卢灿总能让人自我感觉特受重视。就像刚才,王永斌能判断出卢灿对沃特·陈有些失望,但是这句问话,又瞬间让沃特·陈觉得很受重用……这是一种需要社会历练才能学会的本领,偏偏自家老板天生就会。 “澳洲联邦与北美联邦形式上相近,但事实上,澳大利亚六个州的自主权更高,典型的大联邦小政府,联邦政府很难对州府的事情插手,包括地方财政。” “联邦政府与州府,为地方财政管理问题,争执过很多年。一直到1959年,双方同意,共同成立澳大利亚储备银行。” “六个州的财政收入及储备金,必须存入该州在澳储备银行的账户,共同成立澳联储理事会,负责该银行的运营,从而废除了澳大利亚联邦政府所控制的澳大利亚联邦银行的央行职能。”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绕,简单解释: 早在1959年之前,澳洲央行是澳大利亚联邦银行,受联邦政府控制,澳洲的六个地方州府不乐意,我们的钱凭什么让你们澳联邦银行管理?于是,各家都成立自己的“地方银行”。 如此一来,澳洲联邦政府不干了!凭啥你们地方财政不上交?这还像个国家吗? 这就是澳洲在二战后,延绵十五年之久的“联邦地方财政之争”。 1959年,双方达成协议,废除澳联邦银行的央行职责,成立一家新的央行,叫澳洲储备银行,六个州府、两大领地以及澳联邦,各有席位,大家一起运营这家银行! 各州府在这家银行,都有自己的财政储备,其使用权,原则上不受联邦管辖,但需要经过澳联储理事会的过半席位表决通过。澳联邦的财长,原则上也没有管理澳联储的权力,他想要动用澳联储的联邦储备金,同样需要理事会半数通过。 要想了解各家州府在澳联储中存着多少储备金,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到内线,拿到各州账户数目。 喏,这就是澳联邦的实质——大家都在的麾下,搭伙过日子! 阿木拎着一袋子咖啡、汉堡、炸薯条、鸡块过来。 卢灿招招手,笑道,“来来,喝点吃点,咱几人今儿就在这墨尔本老街上好好放肆一把。” 沃特·陈原本是典型的欧美金融精英做派,穿西服、打领带、拎公文包的范儿,哪会在大街上喝杯装咖啡啃着鸡块?可是,卢灿这边下口了,另一边王永斌也笑嘻嘻拿着上校鸡块咬着……好,他只好捏着一块炸鸡,犹豫着塞在嘴里。 别说,这种放肆的感觉,挺新奇! 柯林斯大街的行人如织,又怎么会想到,这几个很随性的男人,讨论的却是狙击一国货币? 大华银行澳洲分部,卢灿也懒得去。 这条英伦风味十足的古街上,几个大男人的吃喝行径,很快引发一些白人围观。 很明显,有人想要上来劝阻,可是,看了一眼这几人身边好几名壮汉围着,明显不好惹,又退缩回去,只能隐蔽地给个歧视的眼神! 嘿嘿,种族歧视的上层,是资本歧视! 卢灿就要在这片土地上,撒撒欢! 第318章 谭家上门 一起抵达澳洲墨尔本,并不意味着大家就要一起行动。 无论是霍家还是郑家,在澳洲都有分支机构,两人来到墨尔本第二天,就被分支机构负责人接走。林嘉义林嘉年这对堂兄弟在澳洲的关系网也不弱,他们老林家的二房长子林嘉盛,就在距离墨尔本六十公里外的吉朗,开设一家渔业公司,据说有十几条近远洋渔船。 两人也出门,去堂哥的公司坐坐。 这么一看,似乎只有四叔的积淀弱一些,在澳洲没什么影响力。 事实上,来拜访他的澳洲商界人物可不少。 大家四处出击,目的就是将中华总商会快速做大,争取在本月内,将中华总商会基本盘,重新梳理一遍,做成财团雏形,以应对即将揭开的澳洲新政。 澳洲法定圣诞元旦假期,从12月25日开始,一直延续到1月3日,整十天时间,政府企业不上班。今年的圣诞假期有些特殊,澳洲政府有几条重磅消息要在新年假期之前,对外公布及实施。 澳联邦政府想得挺美——节前公布,放假时国民有时间好好琢磨,顺便看看境外反馈,如果有问题,节后上班再来处理。 三条新消息,条条与资本相关。 首推澳元汇率的自由浮动,以此来推动澳元的国际化;其次是为了吸引外资而松绑的商业投资税减免政策;第三条就是宣布首批拟定私有化、推向市场的国营企业名录! 卢灿就是奔着这三条政策而来。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拉来几个实力强劲的“同伙”,再联络澳洲当地的华商力量,组建一家“共同基金”——澳洲中华总商会共同基金,开始投注澳洲! 一期澳洲中华总商会共同基金能筹资多少,卢灿心理也没谱,因而也没有设定目标。 不过,有卢家、郑家、霍家、四叔家撑着,这个数目就已经不小,再让林家兄弟和陈婵玉出一部分,用于投标首批拟定私有化的澳洲国企,应该已经足够。 卢灿也在接待访客,而且是不得不见的那种。 一共四位,澳洲中华总商会会长谭孟辉夫妇,他的父亲谭宗良、岳父原邵宁。 谭宗良一副儒者老生模样,原邵宁则是一位彪气十足的老者,一看就是混堂口的主儿,两人都年过七十,却都精神头不错。 请坐、筛茶、烫杯、布汤、分盅、请茶。 又闲聊几句,卢灿使了个眼色,田乐群便笑眯眯邀请谭孟辉的夫人原乐,去内屋欣赏首饰。会客室留给卢灿,陪着谭孟辉家三人。 “原老,您……和我舅很熟?”卢灿胳膊肘搭在茶案上,直接问道。 没错,就在谭家人到来之前,卢灿接到舅舅葛辉的电话,让他接待原邵宁一行时,客气一点。同时,他还简单介绍了原邵宁的来历——澳洲墨尔本the pany合伙人公司的老大。 葛辉没有详细说墨尔本合伙人公司具体做啥,但是他用的不是董事长总裁之类的称呼,而是“老大”,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现在一见,果真应了卢灿的猜测——这是一位让舅舅葛辉,都得给面子的把头人物。 “你舅舅?阿辉?”闫邵宁似笑非笑地看看卢灿,又摇摇头,“我和他不熟,和你外公葛志雄很熟,你母亲小时候,我还抱过。” 我去!一句话说得,卢灿想挠头。 可不是嘛,原邵宁的年纪和外公差不多,要是当时一起混堂口,可不得抱过母亲吗? 他连忙起身,对原邵宁双手抱拳行礼,“原老先生,见谅,晚辈刚才无礼了!” “什么无礼,咱不讲究那个,见到你就很开心。没想到啊,慧丫头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出息!我要是不找人打听,都不知道……”原邵宁的龙头拐杖,在绒地毯上跺了跺,摇头感慨。 小姨妈葛明乐,小名阿乐,母亲小时候叫葛明慧,小名阿慧,舅舅以前叫葛明辉,后来改名葛辉,这点卢灿还是知道的。这会突然冒出一个“宗长”,他站在那儿有点局促,不知该怎么接话。 谭宗良在旁边笑着压压手,“都是当年的旧事。阿灿,你坐,坐着聊,没事的,当年老原和你外公关系很好的,不是外人。” 原邵宁似乎反应过来,也压压手,“坐坐,我就是一时嘴快。” 等卢灿坐下,又说道,“当年老主在世,我是财堂的话事,你外公是杀堂话事。后来,老堂主升天,香江乱成一锅粥,走的走,叛的叛,我手中掌着钱财,被人追得狠,逼我交账。为躲灾避祸,我把财堂账本交给你外公,坐船跑到星城,又拉上一班人马。不料,没过几年好日子,星城建国,我倒是混成了新加坡人……嘿嘿,老李家也是狠人,转手就把那些当年帮他打江山的人赶的赶,驱的驱,杀的杀。六五年,我又跑到新金山,得大伙儿信得过,又拉了一杆子人马,现在总算安稳下来。” 这段话,不熟悉当年历史的,会听得云山雾罩,好在卢灿知道。 老主就是数字k的创始人葛肇煌;财堂就是现在数字k的西庆堂,负责堂口内的财政大权;杀堂就是现在葛辉掌控的信字堆。 原邵宁当年就在葛肇煌手下掌管钱财,这种人物绝对是葛家心腹之人。 难怪敢说抱过母亲这样的话! 葛肇煌1953年去世,数字k差点分崩离析,外公葛志雄临危受命,却依旧被几位大佬压着。原邵宁手拿财政大权,一定是几位大佬打压的主要对象——抢过账本就意味着抢走财源! 原邵宁在躲灾祸之前将账本交给外公,已经很仁至义尽,否则外公是否能镇住场子,都不好说。难怪舅舅打电话说务必见一见,还要尊重点——此人对葛家有大恩! 原邵宁还真是混江湖的,听他的意思,去新加坡之后还参与了新加坡建国运动,然后又被排挤打压,六五年跑到墨尔本,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啧啧,这经历……赞一句江湖大佬,一点都不虚! “前辈一生风雨,令人佩服!”卢灿再度起身,朝对方鞠躬,又说道,“我外公身体很好,现在整天游山玩水,颐养天年。您有什么口信,我可以帮您捎带。” 至于原邵宁到墨尔本拉杆子做什么买卖,卢灿不用问都能猜到,无非毒赌黄。认亲归认亲,他是不会掺和,甚至连问一句的兴趣都没有。 “彬彬有礼,果然有出息!你外公还是个有福的!不像我,七老八十,还要问事,想过个安生日子都是奢望!”原邵宁又夸奖一句,然后扭头看向谭宗良,笑道,“你看看人家,儿孙都是怎么教育的?咱们的孩子,一比之下,怎么就差了这么一大截呢?” “阿乐女孩子,已经够贤良淑德,我很满意。”谭宗良笑笑后,自嘲道,“我家小辉就要差得多,没办法,犬父犬子。” 他一扭头,对谭孟辉训道,“小辉,别看你在阿灿面前还算长辈,可比起来,你差他十万八千里。以后在商会里,有机会就要跟着阿灿好好学!” 卢灿心底发苦,这特喵都什么事? 脸上却还得笑着说,“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谭会长事业有成,以后还要提点晚辈才是!” 原来的新加坡商会,啥也不是,大家只图个名声,谁任会长,谁当理事长,还有其他什么人各有什么职位,基本上不会有人争抢。 但是,新加坡商会改成澳洲中华总商会之后,又出现了“澳洲中华总商会共同基金”,这下,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利场,而是货真价实的“财权机构”! 每一个职位,都诱人无比!谁都想在里面捞块肉! 陈婵玉是自己联系的合作方,原本卢灿是想在中华总商会中力捧陈婵玉的,至于谭孟辉……过渡人物而已! 现在给自己整这么一出…… 谭家父子拉着原邵宁,上门亮交情,很明显是希望自己继续支持谭孟辉! 这不让自己两难吗? “阿灿,你了解陈家那丫头吗?”似乎料想到卢灿在琢磨啥,谭宗良先开口,笑着问道。 卢灿故意反问一句,“您说的是陈婵玉?” 有关陈婵玉的信息……自从抵达墨尔本那天意识到自己小瞧陈婵玉之后,卢灿又组织人专门查了一遍她的资料,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谭孟辉有岳父所在的堂口支持,而陈婵玉也不差——小小弱女子能在异国他乡,创下偌大家业,背后支持的力量能差? 陈婵玉的力量主要来自那位卢灿看不上眼的丈夫——格罗索·帕克所在家族。 格罗索的的爷爷罗伯特·帕克是新闻记者,通过多年努力,逐渐拥有了自己创办的报纸。 1934年,格罗索的父亲弗兰克·帕克继承家族产业,并将事业扩展到包括畅销杂志、报纸及牧场、房地产在内的多个领域。 现在,帕克家族继承家业的是他哥哥凯利·帕克。 此人是澳大利亚传媒界有名的大亨,电视媒体人、房地产商、赌业大亨,绰号“巨蟒”。 1983年《福布斯》澳洲富豪榜第八位。 陈婵玉能在澳洲快速崛起,肯定与帕克家族的影响力,脱不开干系。 谭孟辉与陈婵玉的身后,一个是统帅墨尔本地下世界的老大,一个是纵横澳洲传媒界的资本家族。 双方不妥协?嘿嘿,会发生什么? 有钱的,怕耍横的! 其实,从这次陈婵玉能主动妥协,卢灿心底还是偏向于陈婵玉——她似乎更明事理。 谭家使用原邵宁上门攀交情的做法,很见效但并不招人喜欢,让卢灿有胁迫的感觉。 当然,如果退一步来说,两家相争,也未必是坏事,就看自己怎么平衡双方的力量。 第319章 河野阳明 “卢桑,非常荣幸与您相会!行平次雄会长得知我前来墨尔本与您见面,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向您致以最崇高的问候!” 眼前这位男人,说话铿锵有力,向卢灿施以九十度的鞠躬礼。这男人就是山一证券澳洲首席代表,河野阳明,他口中的行平次雄,则是山一证券株式会社的会长。 河野阳明是一位标准的八十年代东瀛精英人士模板,向右梳理的头发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一米七几的个头,套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服,深蓝色斜纹领带扎在白衬衣上,四十来岁很精神。 “河野代表客气了,还请帮我向行平次雄会长,致以谢意,我欢迎他有时间来香江访问!”卢灿回了半礼,同时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扶了扶,又笑道,“河野代表,请坐!钱叔,永斌,康望,你俩也坐。” 河野是昨晚接到钱伟电话,今天特意从悉尼赶过来,钱伟陪同他来见卢灿。 康望则是刚刚从珀斯赶回来,他与河野是偶然遇见的,便一同进来。对于老板这么急着招自己来墨尔本还一头雾水呢,又见老板见客人,略有点拘束地搓搓手,“鲍斯,要不……我等会再来?” 钱伟朝他一笑,卢灿则压压手,“你也坐,跟着听听。” 清洗杯具之后,煮茶分汤,分了几杯,卢灿抬手示意几人取用。 “谢谢卢桑!”河野阳明取过一只茶盅,托着茶托,一饮而尽,哈了口气,回味了会,再夸赞道,“入鼻醇香,入喉清爽,回甘悠长。卢桑,谢谢您的好茶。” 还别说,是个懂茶的,比钱伟都懂,无论是点评还是喝茶的范儿,都是那么回事。 卢灿哈哈一笑,“河野代表是个行家,今天喝的是产自闽南的小龙团,这种茶叶其实更适合点茶,可今天实在没那工夫,便直接清水煮泡,有暴殄天物之憾。河野代表喜欢就好。” 前后煮了三杯,卢灿便不再筛茶,将茶壶交给钱伟——待客之茶,三巡足矣,再多,那就不是待客之礼,那是解渴的黄汤。 放下茶壶之后,卢灿立即问道,“河野代表,不知行平会长对于这次行动,有什么建议?” 刚才河野阳明话语中带出行平次雄,并不仅仅是问候,更是向卢灿表明,自己是代表山一证券株式会社会长行平次雄而来,因而卢灿直接问的是行平次雄的意见。 河野阳明双手搭在茶几边缘,微微躬身,“行平会长指示鄙人,附骥尾而行!” 钱伟露出笑容,而卢灿则盯着河野阳明几秒钟后,笑了笑,并未点头。 “附骥尾而行”,这句话出自《史记伯夷列传》的“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 河野阳明这么说,似乎表明山一证券愿意参与,其实深究起来,还有一层意思——我可以干,但不冒头不担责,换句话说,就是“做小弟”。 东洋的券商公司,一向都喜欢打着服务于本土金融业的幌子,对外表现很平和。像狙击一国货币汇率这种事,只会偷偷摸摸干,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法。 卢灿并不意外。 此次狙击澳元,主力军肯定是卢系资本,山一证券和美林证券,能参与那是最好,可以分担部分压力,想他们冲锋在前,几乎不可能。 不反对对方跟在身后捡便宜,但也不能让他随手捡便宜。 卢灿笑笑说道,“河野代表,金融市场瞬息万变,为了统一步调,我建议,双方建立一个联络机制。另外,我需要山一证券的在合适时间,给与密切配合。可以吗?” “您的做法我很理解,联络机制当然应该有,不过……”河野阳明犹豫的是卢灿最后一句话——资金密切配合,这已经属于拿走山一证券的资本调用权,是不可接受的。 就在河野阳明琢磨着怎么反对时,卢灿身体微微前倾,又说道,“还有一种合作方案,河野代表可以与行平会长商量……那就是,将这次山一证券调集的资金……呃,不低于五亿美元,借给我使用三个月,我保证三个月后以账面盈利20归还!” 河野阳明的手一抖。 他很清楚现在的山一证券公司,年度盈利率基本上维持在20—30,这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成绩,对方借款三个月给出20的账面盈利,虽然账面盈利,还需要扣除收入税以及渠道损耗等等,最终拿到手的在15实际盈利,可这已经是非常骇人的数据。 他真的很想脱口答应,可这件事不是他能做主的,尤其是5亿美元资金……山一证券进入澳洲也不过四年时间,想要拿出这笔资金,也必须找总部转账。 “很抱歉,这已经超出我的职责,我不能马上给您答复。”河野阳明再度欠身。 卢灿一摆手,“已经说了,你找行平会长商量,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回复我!两种合作模式都可以,前一种合作的话,你负责的资金,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听我们的调度,还请向行平会长说明,这么做我们也只是担心资金的安全。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合作,双方都有保障。” 卢灿为什么一定要拿到对方资金的“配合”? 金融市场很诡异,情况非常复杂,卢灿不得不考虑,如果出现局势不利的情况,被“合作伙伴反咬一口”的情况出现。这种事在金融市场很常见,譬如1999年索罗斯的量子基金炒作俄罗斯债券,巨亏之后,为了弥补损失,量子基金当时实际操盘人罗杰斯,转手坑了其它附从基金一把,直接把大名鼎鼎的老虎基金坑死,长资公司差点倒闭…… 量子基金能坑老虎基金和长资公司,作为东洋的山一资本,立场更摇摆,为什么不可能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反咬卢家资本一口? 与其费尽心机预防“合伙人”,还不如直接将对方资本握在自己手中,让出一部分红利。 河野阳明出门,向东京总部汇报卢灿的最新合作方案,茶室中,卢灿几人也讨论开来。 “阿灿……如果……我们的资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钱伟有点犹豫——将山一证券的资本握在手中固然好,但这也意味着自己一方,身上背负的压力会更大。 王永斌也挠挠眉心,觉得卢灿有点疯狂,犹豫着该怎么说话。 卢灿笑着抬抬手,“康望,你的意见呢?” 康望看看左右两位上司,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回来干嘛,不过,刚才卢灿的话,他还真的有点想法,便说道,“鲍斯,你是担心运作过程中出现变故,是?” 卢灿笑着点点头。 得到答案后,康望继续说道,“这一战,既然决定要打,那我们就必须尽最大可能保障胜利,剔除运作环节中的不安稳因素。既然山一证券可能存在问题,那就必须慎重对待,我是赞同鲍斯你刚才提到的合作方式,甚至与美林证券的合作,也可以按照这种模式!” 他比卢灿更激进。 钱伟眉头微皱,“但那只是我们的猜测,几率很小,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背负的压力太大!” 康望看看钱伟,“我们的杠杆是多少,八倍还是十五倍?” 他问的是资金杠杆放大问题。如果是八倍,5亿美金原则上可以撬动40亿美元市场,实际上因为浮动保证金等因素,达不到八倍,应该在30多亿美元左右。 康望之前一直算不上最核心成员,因而对这次狙击澳元行动方案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卢灿笑着向他比划个“八”的手势。 “多三四十亿美元债务,却能保证我们这次行动顺利且更流畅,我不认为这是不必要的风险……”他用了个双重否定,试图淡化对钱伟意见的否定,可实际上,这句话依旧让钱伟脸色很不好看。 钱伟和康丁关系很好,也很照顾康望。 可是今天卢灿在见过沃特陈之后,立即调整此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否定了之前大家决定的人选不说,关键是这个人选还是“毛没长齐”的康望,这让钱伟心底有些膈应的。 原本就对康望这个人选不满意,卢灿又改计划…… 这会,康望又怼了他的意见……他自然有些不高兴。 卢灿压压手,打断康望想要继续往下说的趋势,“让,这次调你回来,我希望你来主持这次狙击澳元汇率的行动。我、钱叔、永斌以及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都会在背后给与你最大的支持,你有信心吗?” 我去!这才是惊雷! 康望愣了半晌,咽了咽唾沫,他不知道方案细节,但知道这次阻击澳元,大华、德银两家公司,筹集了将近一百多亿,如果加上山一证券……那是将近两百亿美元的资本…… 交给自己负责? 回过神后的他,一瞬间有着脑袋充血的感觉,腾地站起身,一不小心将面前的茶盅直接带翻,茶水撒了一桌,也不顾的收拾,“我有!我干!”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虽然不知道这句诗,可此刻,心底却是这么想的! ………… 谭宗良与谭孟辉父子,宴请卢灿一家三口晚宴的地点,选择在墨尔本唐人街黄鹤楼。 如果不是因为原邵宁的缘故,卢灿真不想动弹。 今天一天,见了事情一件压一件。到了澳洲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算理想状态,导致需要调整执行方案,调整执行人选,更要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白天有些亢奋,没感觉太累,天色擦黑后,人放松下来,顿时,疲惫感上来了,不愿动弹。 没得办法,谁让原邵宁与外公一家渊源如此之深? 洗个澡让自己精神些,卢灿又和待在酒店的四叔招呼一声后,带着两女出门,汇合在酒店大堂等候的谭孟辉夫妇,准备前往墨尔本唐人街。 几人刚走出酒店大门,迎面撞见陈婵玉夫妇上台阶。 见到卢灿和谭孟辉谈笑风生的样子,陈婵玉一愣,这么快混熟了? 不过,她表情还算平静,点头笑道,“卢先生,谭会长,你们这是……出门?” “陈总,格罗索。”卢灿朝陈婵玉夫妇笑笑,抬手示意谭孟辉,“没想到,谭会长的岳父,与我外公家颇有渊源,晚上约我一家子去黄鹤楼坐坐。” 陈婵玉有些惊讶,而格罗索·帕克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第320章 小小意外 与谭孟辉家的渊源,卢灿没打算隐瞒陈婵玉。 他想要观察一下,陈婵玉对这条消息所带来影响的处理方法——很多时候,被扶植者处理问题的态度,也能反作用于扶植者。 他对陈婵玉欣赏,但并不意味着陈婵玉和帕克家族就不可或缺! 澳洲从来就没有什么豪族,出了个新闻集团默多克,还跑到英美发展,现在还不算大佬。至于帕克家族,有或者没有,影响不会太大。 谭孟辉中规中矩,说不准更好控制呢。 似乎被这条消息惊了一下,陈婵玉撩了撩垂下的刘海,表情过度很自然,笑道,“那真是大喜事!能在墨尔本遇到故交,真是值得庆贺。谭会长,原乐妹子,不是我说你们……你这就见外了,怎么不在我家酒店二楼安排宴席?黄鹤楼的厨子手艺,就一定比我家强?” 谭孟辉立即接上话,笑道,“陈总客气。卢先生和两位夫人,就住在你家酒店,你们家的厨子手艺,有的是机会去感受。他们大老远的来一趟墨尔本不容易,怎么也要去唐人街体验一下我们这些飘在外面的华人生活。” 墨尔本有一条唐人街,其历史可追溯到1854年维多利亚州的淘金热,据说依照唐朝的长安建筑风格而建,有着浓郁的中国文化气息,很有特色。 带卢灿一家子去见识墨尔本唐人街风情……谭孟辉的说辞,让人无可挑剔。 得,两人都是精明角色。 卢灿抬手打断两人的对话,“墨尔本唐人街,我也是久仰大名,今晚走一趟,见识见识。陈总,肇基的李四叔还在楼上,今儿他费心,领着王永斌他们,将共同基金的章程重新捋了一遍。你和帕克先生辛苦,上去一眼,提提意见?晚上我回来,再和霍老、彤叔几人碰碰,大体就能定下来,争取明儿就能对外公布。” “诶!那我和外子这就上去看看。不打搅你们一家子的兴致!晚上吃好玩好!”陈婵玉笑着摆摆手,站在台阶上,目送卢灿一行人上车。 “维文什么意思?”格罗索一直没开口,等车子离开,终于问出来,只是,语气不太好。 陈婵玉的眉头紧锁,抬抬手,“让我想想。” 当初卢灿想要组团介入澳洲产业投资时,就跟她详细聊过,因而,陈婵玉很清楚卢灿的布局——澳洲中华总商会,是凝聚华商力量的基地,为未来推动华人从政、推动中华文化而准备关系平台;而挂在澳洲中华总商会旗下的共同基金,才是真正的资本力量。 这家基金挂在中华总商会旗下,肯定和商会有着密切联系,但并不意味着澳洲中华总商会有权力管理这家庞大的基金,而且,中华总商会成员也未必够资格加入这家共同基金。 这家共同基金会采取独立运营机制。 在陈婵玉看来,未来,这家基金的管理者一定会有港方资本管理人,又因为地处澳洲,因而少不了还需要一名澳方管理人员! 这才是真正的权力执掌者! 因此,陈婵玉从一开始就将目标锁定在这家基金的澳方管理者这一角色上。 至于会长一职……当然,如果能抢到手那是最好,抢不到也不算大损失,只要能拿到共同基金的澳方管理者职位,就没什么遗憾。 因此,在会长一职的争抢上,她选择了“妥协”,让谭孟辉当选。 也因此,在她心目中,共同基金的澳方管理者,应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毕竟,自己是卢灿钦点的澳洲第一个合作伙伴,且一力促成墨尔本新加坡商会改制为澳洲中华总商会。 但是……谭孟辉的岳父竟然和卢灿的外公有故交? 这一情况,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难不成,卢灿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她不太相信卢灿会这么做,可是,原本百分之百的信心,终究有些松动。 “别站在门口发呆,进去。”丈夫格罗索的声音,将陈婵玉惊醒。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闪烁的车尾灯,朝丈夫点点头,“明天……你请大哥帮我们约一约罗伯特·道尔市长,出席明天……咱家举行的晚宴。” 格罗索·帕克的大哥,就是澳洲着名富豪凯利·帕克,陈婵玉口中的罗伯特·道尔,则是墨西哥市市长。陈婵玉需要给自己这边,增加筹码! ……………… 卢灿印象中,自己去过的几条唐人街,似乎都少不了红灯笼。眼前的墨尔本唐人街,街道两侧也悬挂着不少大红灯笼,让这里的夜色平添一份朦胧的喜庆。 很有意思的是,国内及香江的街道上,悬挂红灯笼的,反而很少很少,偶尔有人家在节庆时才拿出来挂挂。平日里,谁家没事挂红灯笼? 与之相同的是,很多外国人将“中国结”当成中国文化的象征,其实,还真没有多少中国家庭使用中国结做装饰。 行走在各种中式建筑风格之间,闻着混合着各色中餐店中飘出来的香味,给卢灿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行走在二十年后,国内景区的仿古小吃一条街上。 如果不是擦身而过、众多的欧美面孔的话,更像! 原乐陪着田乐群和温碧璃,走在前面小声说笑着。 卢灿落后两步,谭孟辉向他介绍着两侧的建筑历史,以及老板是哪儿人……原本听着津津有味,但很快,卢灿就感觉出,对方在向自己展示,对唐人街这一带的熟悉。 墨尔本的华人,大多数居住在唐人街及周边,谭孟辉熟悉唐人街,也就意味着,他对墨尔本华商圈子很熟悉……这对于想要组建澳洲华人团体的卢灿而言,显然很有帮助。 都是心机裱!卢灿隐蔽地翻了翻白眼。 田乐群忽然回头朝卢灿喊道,“阿灿,这是我们家的店。” 她手指着斜对面的一家店铺,果然是纳德轩珠宝店,门头没有柯林斯总店的门头阔气,但也还算有特色。店面还在营业,有人进进出出,看来生意不错。 谭孟辉马上笑道,“这家店生意很好的,口碑也很好。我母亲去年的七十寿辰,就是在这家店定制的金首饰。真没想到,今年就能和卢老板一家结识……要不,过去看看?” 谭孟辉的人际交往能力很强悍,这么快又抓到一个增加印象分的点。 “让原老和谭老等候,不好。”田乐群有点想进去看一眼,她看了看卢灿。 “没事没事的,进去看看就出来,耽误不了五分钟。” 谭孟辉抬抬手,示意自家媳妇带路,一行人穿过街道,来到店门口。 门口站着一位白人安保,看了看卢灿几人后,遂即警惕地盯着身后的阿木阿忠几人——纳德轩安保有数千名之多,很多都是就地招聘的退役警员和士兵,哪能个个都认识? 阿木抢先一步,将工作证递了过去,那位白人安保瞅了瞅,手从玻璃门旁边的一个红色按钮上收了回来,又扭头看看卢灿几人,表情有些疑惑——他可能想到了卢灿和田乐群,没敢确认。 阿木接过工作证时,顺手将这家伙的肩膀搂住,往旁边靠靠,小声嘀咕两句,估计是让他别声张。 店内面积在一百五十平左右,二三十名顾客游走在柜台之间。卢灿一行人目标挺大的,立即有销售员在柜台里面朝他们鞠躬问好,但是,她们也没认出大老板一家。 纳德轩珠宝全球有八百家店面,哪有可能每一位销售员都能认出老板和老板娘? 田乐群倒是微笑着朝那位销售员点点头,没有接话也没有表明身份——就进来看看,又不是视察工作,没必要惊动店长或经理。 几人围着中岛柜台走了一圈,简单看看货品价格和店员精神状态,感觉还不错。 正准备离开,店面后面的会客室,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怒吼,“你们这是讹诈!一定是讹诈!我一定要到警局投诉你们!你们这群骗子!” 声音很大,店内销售员及顾客,眼睛都投向声音传来的那个小洽谈休息间。 卢灿瞅瞅田乐群,笑着耸耸肩,这么巧? 田乐群眉头微皱,温碧璃往卢灿身边靠了靠。 “你们店就是骗子!我只是租借你们的首饰,你们就想找借口让我买下它!你们这帮骗子!”小洽谈间的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推开,“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墙上。 紧接着,一位体态发福的中年白人女性,拎着包,怒气冲冲出来。 跟着这位白人女性出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穿着纳德轩制服的工作人员,那位女店员的胸口别着一朵银饰合金胸花,这是“银级店长”——纳德轩珠宝店长分级中的一个等级。 “安吉拉夫人,你听我说……” 女店长想要伸手拉住那位胖夫人,却被白人女性拎着包砸在手臂上,“唉哟”一声,她揉了胳膊 那位男店员快走几步,张开手臂拦住胖夫人,“安吉拉夫人,如果你希望报警,没问题,我们马上报警。只是,警察到来之前,你不能离开!” “我要去警察局亲自报警!我要告你们讹诈!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这位胖夫人抡起皮包,往挡路的男员工脸上砸去! 这位男员工身手还不错,反手抓住女人的胳膊,朝后扭去。 此时,站在门口的安保,已经跑过来,两人很轻松将这位“闹事者”困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店长搂着胳膊,大声向道歉,“安吉拉女士一周前租赁店中的一套首饰,今天来归还时,我们发现首饰上的一颗红宝石,有些不对。打扰各位购物,请谅解!” 租赁首饰,在亚洲的店面基本没有这种业务,但是,在欧美国家,这一业务很常见——太多想要穿得漂亮点参加爬梯的女士,会来珠宝店租赁首饰。 这种短租业务的利润很丰厚,因而,纳德轩珠宝也有这项业务。 不过,租赁业务的风险也很高,譬如像眼前这位女人,要么是将首饰弄坏,然后找工匠简单修补,要么用赝品宝石替换掉真品宝石……这种事时有发生。 只是,让卢灿无语的是,自己一行随便转转,就能遇到这种事? 纳德轩珠宝处理类似事件,有一套规范流程,卢灿和田乐群都没打算过问,转身准备离开。 只听那位被制服的胖女人又在大喊,“你们这些黄皮猴子!弄疼我了!我丈夫是维多利亚财政署的官员,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州财政署官员家的夫人,竟然出来租赁首饰? 还真不一定。 不要以为财政署官员家庭,就一定很有钱,即便她丈夫有钱,不代表这位女人有钱。 卢灿回头看了看这位愚蠢的女人,眼神闪烁。 等出门后,他将阿木拉到一边,低声吩咐几句。 不是正发愁弄不到澳洲储蓄银行的地方财政储备金数目吗? 这女人兴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第321章 首见保罗 就在卢灿出席谭孟辉的家庭晚宴之际,远在堪培拉的一场庭院爬梯中,正有人议论着他。 今天是澳大利亚联邦参议院议长道格拉斯·麦克莱兰五十五岁生日。 麦克莱兰夫妇在他的乡村别墅中,举行一场小型的室外爬梯,邀请了几位好友。 其中,就有正在堪培拉出席党部会议的罗伯特·道尔市长,还有财长保罗·基廷,以及赋闲在家的前工党领袖爱德华·高夫·惠特拉姆等七八个人。 这几位,可谓工党激进派的核心人物,以爱德华·高夫·惠特拉姆为旗帜。 爱德华·惠特拉姆出生于1916年,很传奇的一位人物。 1967年,他成为工党领袖,在1972年选举中大胜,结束自由党的十八年执政,出任总理。 他的施政相当激进,取消征募兵役制,撤兵南越,试图摆脱美国对澳的影响,实施全民健康保险计划,取消大学学费、彻底清理白澳政策,寻求摆脱英联邦等等,还有就是……中奥建交。 正是他的一系列摆脱英美影响的措施,让他很突兀的在1975年,被澳大利亚总督约翰·罗伯特·科尔给罢免了!这是澳洲历史上第一例被总督罢免的总理! 这一事件,又称“澳大利亚宪政危机”,在澳大利亚历史上很有名。 爱德华·惠特拉姆原本就很有能力,他当政的时间不长,但很多政策,时至今日依旧在发挥着效益。又因为“被无耻者罢免”,让他赢得党内同情分。 因此,他虽然号称退出政坛,可依然被激进派视为旗帜。 道格拉斯·麦克莱兰,以及罗伯特·道尔等人,都算是他的门生。至于年轻一些的财长保罗·基廷,在很多观念上,也在追随爱德华·惠特拉姆,譬如脱离英联邦。 这几人的聊天,原本并没有聊到卢灿,更多的是讨论一周以后的新年长假,准备去哪儿度假。 可罗伯特·道尔在接完电话后,回到座位上,对道格拉斯·麦克莱兰耸耸肩,“道格,明天上午的高尔夫,泡汤了!” “有意外?”道格拉斯晃动着酒杯。 他和道尔是大学同学,明天周日,原本约着明天上午一起去打高尔夫。 “我也不想的。”道尔摇摇头,“香江的那位年轻富豪,不是来墨尔本了吗?凯利·帕克明晚为他举行欢迎晚宴,邀请我一定到场。你知道的,我欠凯利一个人情。” 像卢灿、彤叔、霍老这种级别的富豪,抵达某个国家,想要隐瞒,几乎不现实。机场和海关接到信息后,会立即上报。尤其是卢灿他们,早早派团队打前站,披露投资信息,原本也没打算隐瞒。 道格拉斯遗憾地耸耸肩,他知道道尔竞选墨尔本市长时,帕克家族是捐款人——当选后为捐助人站台、谋取一些私人利益,很正常的事。 “凯利?那个大赌棍?”保罗·基廷却笑着问道。 格罗索的哥哥凯利·帕克极其好赌,后世称之为“全球十大赌客之一”。一场赌局输赢几百万上千万澳元,对于他来说家常便饭,当然,他也曾经一场赌局赢过一千五百万澳元! 罗伯特·道尔笑笑,没回答。 保罗·基廷今年只有三十八岁,嘴皮子毒辣的很,位高权重,他可以取笑凯利·帕克,道尔自己却不能。毕竟,这种事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况且凯利·帕克也算是自己的“恩客”。 保罗·基廷又问道,“他怎么和那位年轻富豪扯上关系?” 这个问题,道尔给出答案,“凯利有位弟媳妇是华人,据说和那位神奇小子有着不错的交往。他们好像正在筹集资金,准备接盘我们这次放出去的澳洲国有企业股份。” 这件事保罗很感兴趣,立即直起腰来,“他们能筹集多少资本?” 有关澳洲新的金融及经济政策,大多数出自保罗·基廷的手笔,包括国企的私有化。这些政策是否能顺利实施,关系到他的政绩。 道格拉斯在旁边提醒道,“保罗,他们是华人,你知道的,华人喜欢集群,并不是华资越多越好,平衡很重要。” 保罗连连摇头,“不不!我考虑的正是平衡!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筹集的资本数量过大。道格,你想想,在澳洲,英国、美国、欧洲的资本总量占比有多大!我还担心这些华人的资本体量过小,达不到平衡对冲效果!” “那不一样……他们是华人!”道格拉斯骨子里还是排斥华人的。 “资本面前,种族平等!”保罗·基廷打了个响指,又扭头对道尔说道,“罗伯特,你和那位大赌棍说一声,明晚给我留个位置。对于那位神奇的香江小子,我很好奇,想找他聊聊。” 道尔耸耸肩,财长能参加欢迎爬梯,凯利·帕克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同意? 道格拉斯伸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对党内这位年轻后辈有些无奈,“保罗,我得提醒你,那位香江小子可不是善茬。他看中的未必就只有我们放开的国有资产,你的汇改,也要提防。要知道,这小子胆子很大,在北美炒作大豆,狠狠赚了一笔!” 他说这句话,还真不是发现卢家资本在澳洲的蛛丝马迹,纯属于敌意越强,防备意识越强。 “尽管来!我还正想和他交交手!”保罗·基廷挑了挑眉,很自傲。 还真不是他自夸,这次澳元汇改,他自认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拿到了六州两领地八个储备金账户中的五个,再加上联邦政府储备金的使用权,已经足以压下境外游资的炒作! 道格拉斯耸耸肩,没再说话。 不过,爱德华·惠特拉姆却接过他的话题,提醒一句,“保罗,道格拉斯的话未必没有道理,这会关系到你的政治生涯,还是小心一些!” 爱德华·惠特拉姆德高望重,保罗·基廷虽傲,也不会直接怼他,点点头,“ok!我接受意见!我争取在圣诞之前,将西澳和北领地的储备金账户也拿到手!该死的地方储备金制度,真不知道当年那帮人怎么谈的?怎么就放给地方州府这么大的权力?” 惠特拉姆笑笑,保罗·基廷虽然有才气,可毕竟还“年轻”,官场上很多事情没有看透,这也就造就了他“目无余子”的暴躁性格。不过,他还是很看好这位后辈,起身时,手掌在保罗的肩膀上按了按,“政治,是一种妥协!等你悟透这句话,兴许,你就能当总理!” 这是鼓励,也是劝谏! 只是,此时的保罗·基廷,自认为自己已经理解! ……………… 凯利·帕克要为自己一行人举行欢迎爬梯? 拿到格罗索递来的请柬,卢灿消息不算意外,毕竟,陈婵玉的关系在这摆着呢,微笑点头,“格罗索,请代我向凯利·帕克先生转达谢意,我会准时出席。” 对于这位澳洲富豪,卢灿还是有兴趣结交,毕竟,对方是坐地虎,土霸王,手中握着强有力的传媒集团。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今晚宴会上,会有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事实上,格罗索·帕克也不知道保罗·基廷会到,否则,他一定会秃噜出来。 “ok!那就这么说定,我还要去给郑先生和霍先生他们递交请柬。” 格罗索晃晃手中的一沓请柬,笑着耸耸肩。 又是一个忙碌的白天。 澳洲中华总商会共同基金的基本运行条例,已经拟定出来。诚如陈婵玉猜测,设置两名管理人,港方与澳方各一,总部设在墨尔本,下设董事会与监理会。 共同基金的港方管理者,卢灿并不打算插手。 他直接拿走了监理会主席的名额,由阿米佐约兼任。 不过,阿米佐约的主要职务,还是基金会未来整合而成的澳洲矿业公司总裁。 澳洲国营企业的种类多种多样,譬如机械制造、农牧林场、化工石油等,如果大面积中标,肯定会进行重新整合。 有关打散重组后的澳洲矿业公司,卢灿势必要紧握在手,谁也抢不走! 布大局与算小账,并不矛盾。 共同基金的港方总裁,卢灿与霍老、郑老、四叔等人简单磋商之后,大家一致同意由彤叔的弟弟郑裕培担任。至于澳方总裁,卢灿还是属意陈婵玉,只是现在这一提名不好再由他来出。 霍老很爽快地答应,等今后几天,墨尔本华商资本进来之后,召开股东大会时,他来提议。 这件事,陈婵玉还不知道,她依然心有惴惴。 下午五点半,卢灿与霍老、彤叔、四叔一行,在陈婵玉夫妇的带领下,来到凯利·帕克位于墨尔本西北角埃森登镇的花园别墅。 凯利·帕克今年四十七岁,体型微胖,发际线严重后缩,很扎眼。 不过,卢灿的目光却并不在他的身上,而是他右侧的一位看起来非常爽利,个头很高,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的中年男子身上。 澳洲联邦政府财长保罗·基廷! 有关他的情报,卢灿看过很多,这位就是自己狙击澳元汇率的主要对手! 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就能遇上对方! 第322章 三段对话 凯利·帕克的私人庄园,面积很大,直升机停机坪、马场、农庄麦田、小树林。可能澳洲承袭了英国血统,跟卢灿的剑桥郡诺顿庄园很类似,算不上惊喜。 不过,霍老和彤叔一行,已经啧啧称叹——谁让香江面积如此之小呢? 坐直升机简单溜一圈之后,草地上,爬梯公司已经将晚宴准备得差不多。 有意无意中,卢灿被安排在保罗·基廷的正对面。 越高端的宴会,越是不以吃饭为目的! 这一道理,东西方皆适应。 宴会开始后不久,就进入交友模式,捉对聊天。 保罗·基廷毫无疑问找到卢灿,两人选择前院右侧的小花园旁,喝酒聊天。 卢灿坐下后,举杯与保罗·基廷碰碰,“基廷先生今晚能出席,让我意外。” “今天周末,私人时间。”保罗·基廷耸耸肩,挑了挑眉,似乎很羡慕又像挖苦偏偏又有点自嘲意味,朝着远处的女人堆努努嘴,“而且,我单身一人,可没有卢先生左拥右抱的福气。” 很少有人在卢灿面前直接提这一话题,即便在英伦,那些贵族老爷也不会拿这个话题打趣,很容易得罪卢灿。可保罗·基廷这家伙还就是提了,而且说得很轻松,肆无忌惮。 卢灿盯着对方,呵呵一笑,“基廷先生对那种频繁更换对象、不负责的婚姻,很欣赏?” 毫无疑问,这是卢灿的回怼,他在讥讽欧美七八十年代高居不下的离婚率、婚内出轨以及婚前频繁更换对象现象。 一对一的忠诚爱情与天长地久的美满婚姻,确实令人羡慕,值得赞赏,但是,更多的却是花样百出的婚姻危机,始终是西方社会难以消除的痼疾! 譬如眼前这位三十八岁还未结婚的保罗·基廷,他更换的女朋友具体有多少,卢灿不清楚,但是几十个,几乎可以肯定有! “nonono!”保罗·基廷连连晃动食指,“爱情必须感觉到位,婚姻必须是忠诚的!” “所以……一旦婚姻中的双方感觉不到位,就可以选择离婚?”卢灿立即问道。 “为什么不?”保罗反问。 “没有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卢灿再反问。 “不爱对方,选择离婚也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不是吗?”保罗·基廷又反问。 “所以你认为,高频次更换女朋友,还有,高离婚率,是一种正常现象?”卢灿同样反问。 这就是两种文化的最典型冲突,东方人的家庭婚姻观和西方人,差别非常大。 一个社会,高离婚率肯定不正常,保罗·基廷揉了揉太阳穴,他认为自己的观点肯定正确,可是,偏偏没办法驳斥卢灿的“歪理邪说”! 在没有办法驳倒对方之后,保罗·基廷选择了退缩,摊摊手,“ok!我尊重你们的文化与传统。尽管我知道它是不对的……” 这次轮到卢灿对他摇晃食指,“既然你尊重,那就不要轻易去评价它究竟是对还是错。时间会证明,婚姻与爱情无定式,自己和对方感觉幸福,就已经足够!” “但是它已经触犯法律……”保罗·基廷又想驳斥卢灿的观点。 “我们都遵守法律,并且按照法律的约束来行事的!”卢灿笑容有些奇怪,似乎带了点讥讽。 保罗·基廷看到卢灿的笑容,一愣,马上醒悟过来。 这世界有一部分人,非常遵纪守法,但是,法律的空子,更没少钻——西方世界一直流行一句话:对法律最熟悉的不是法律制定者,而是那些大资本家! 眼前的年轻人,显然就属于这拨人! 卢灿确实很遵守法律,他与田乐群有官方结婚证,孙瑞欣和温碧璃,则是家族契约式婚书。 你说他犯法吗?没有! 这一话题好像进入了死胡同! 两人显然都没料到,今天的见面,竟然以这种方式开局,沉默片刻后,又相视一笑。 “和你聊天很有意思。”保罗·基廷笑着举起酒杯,与卢灿碰碰。 “谢谢,我也是。” 两人的对话很快进入第二段。 保罗·基廷将酒杯放在花坛上,身体向卢灿方向侧了侧,“维文,你这次来澳洲……有且不止一人警告我,要提防你搅乱澳元汇率改制,你打算下场吗?” 卢灿眼睛微凝。 刚才在庄园门口遇见对方时,卢灿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打探到自己的计划,以至于提前接触并发出警告。因而,他一直保持很高的警惕,与保罗·基廷刚才的对话,寸步不让。这在卢灿的处世哲学中,很少见。 可现在一听对方的问话……卢灿已经确信,对方或许有试探之心,本身并不知道。 “你希望我下场还是不下场?”卢灿选择一个模棱两可的反问。 “我是资本自由的倡导者,所以,我坚持澳元的汇率自由浮动。”保罗·基廷侧身,盯着卢灿的面孔,“下场或者不下场,都是你的选择。你做出的任何选择,都不影响这次澳元汇改!” 语气很自信! “自由?”卢灿呵呵一笑,“那联邦政府会干预澳元的自由浮动吗?” 保罗·基廷立即说道,“这是扞卫国家利益,与自由无关!” “那就是肮脏浮动啰?”卢灿似笑非笑地扬扬眉,“所以,基廷先生,不要轻易披上自由的外衣。” 保罗显然被卢灿的嘲讽式笑容激怒,向卢灿这边欠欠身,瞪着眼睛,“自由不是无政府主义!自由的前提,是不损害他人和国家利益。” “ok!我尊重你的理解与观念,尽管我知道它是不对的……但我不评价它!”这句话,五分钟之前保罗·基廷所说,被卢灿原封不动地搬回来,偏偏还画蛇添足的加上不评价它。 你特喵已经评价了好不好?!保罗·基廷很想来一句国骂。 这一轮的对话,算不上友好,保罗·基廷甚至来了情绪,这是因为他实施的政策被质疑。在他看来,显然是自己被眼前的年轻人看轻,这是高傲的他,所不能接受的。 双方沉默片刻,对话继续。 “维文,尽管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通过刚才的对话,我已经找到答案。” 卢灿手掌翻了翻,“你崇尚自由经济体,崇尚自由汇率。ok!没有经过烈火淬炼的刀,永远也成为不了宝刀,我给你一次淬炼的机会,看看澳洲经济的成色。” 没错,卢灿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打算狙击澳元汇率。 自从今晚遇到保罗·基廷,卢灿就有心理准备,这件事会被对方发现。 与其想办法继续隐瞒显得畏畏缩缩,还不如坦然承认。 尽管对方提早几天知道消息,可能会带来一些变数,但卢灿不觉得对方能翻盘——澳洲的经济体量原本就不大,金融储备金能有多少? 这就像索罗斯97年横扫东南亚一样,真当东南亚国家不想抵抗? 不是!他们绝对不甘心如此屈辱的投降,可是,力有未逮,空有雄心又如何? 还不如老老实实躺倒……让对方赶紧爽快完走人,不耽误自己起来继续干活。 卢灿真的坦白自己就是来狙击汇率之后,保罗·基廷嘿嘿一笑,“维文,那你得做好摔一跤的准备!” “是吗?但愿……你能心想事成!”卢灿的笑容似乎很轻松,其实心底也在掂量——特喵的,原本准备好的偷袭战,现在变成攻坚,这件事难度增加不少,回去之后,还得要继续商量! 气氛有些僵。 卢灿都有心告罪一声,去另一边找钱伟和王永斌商量,又听保罗·基廷问道,“那你……还打算介入这次澳洲的国营企业私有化招投标吗?” 保罗·基廷开启今晚的第三段谈话。 “为什么不?”卢灿扭头笑笑,“投资澳洲产业,促进本土的经济发展和再就业,实现资本与地方经济双赢,这才是我带队来澳洲的根本目的。为什么要放弃?” 保罗·基廷眉毛抖了抖,想骂人,赚钱就赚钱,还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他还真没法骂出口——这些话都是鲍勃·霍克在就任总理一职时的公众演讲词。 貌似说道诡辩,对方是个强劲的对手,保罗·基廷忍了口气,语气平缓下来,笑了笑,“你说的很对,联邦政府欢迎这样的双赢投资。只是,你投资金融市场……还有多少资本再投资澳洲国企私有化项目?” “这次竞争对手很多?很强?”卢灿很快回过味,立即问道。 很敏感,反应真的很快! 保罗·基廷心底赞了一句,笑笑耸耸肩,“告诉你也没关系,到目前为止,负责这次招投标的联邦政府采购部门,已经接收到包括科氏工业、联合科技、力拓、bhp、壳牌、abb(瑞士电力与自动化集团)、罗克韦尔、新日矿、自由港、川崎重工、住友等二十多家科技、化工、矿产以及生物能源集团,递交的投标申请。” 嗅觉敏锐的不只有自己,保罗说出的名字,无一不是世界知名企业! 卢灿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传言——保罗·基廷很希望摆脱英联邦,摆脱欧美对澳洲的经济控制……不知真假。他揉了揉下巴,笑道,“听你的意思……很希望我们能击败他们?” “澳洲的地理位置更靠近东方,而我们的文化和意识更接近西方。我希望澳洲不过分依赖英美,同时与东方保持密切接触和关联,能在东西方之间取得合适的平衡点,在这种平衡关系上,保持澳洲的独立自主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这话时,保罗·基廷的半边脸庞,沐浴在院子的灯光下,散发着莫名的光辉。 这是他的政治理想,虽然说得不是很透彻,可偏偏卢灿理解了。 后世的人们,聊到澳洲,几乎清一色的印象就是“美英小弟”。 其实,澳洲是有机会成为“发言者”的角色,而不只是“附和者”,那就是战后的二十年!只是,当时的澳洲,更习惯于跟随在战后形成的英美及北约身后,没认真考虑过这一问题。 也曾经有一些人为了改变这种状况而努力,譬如爱德华·惠特拉姆。 现实是,小弟想要翻身,必须得看大哥二哥脸色! 爱德华·惠特拉姆稍稍露出违逆的意思,就被英美扶植的派系及势力,直接压下去,很难翻身。 保罗·基廷的理想,值得卢灿尊敬,但他,注定实现不了! 第323章 三老发现 卢灿很欣赏保罗·基廷,不过,这份欣赏是私人性质的,无关乎生意。 接下来的两天,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投入在这次澳元汇率狙击上。对手的提早得知消息,让卢灿无形中增加很大压力。 在他的催压下,山一证券的河野阳明,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种合作——东洋金融机构的保守和胆怯,显露无疑。不过,这样挺好。 钱伟代表大华银行,与河野阳明正在准备协议,今天应该能定下来,资金在两天后到位。 卢灿依然没放松,又邀约美林证券的布鲁格见面,依然在墨尔本。 美林证券并非做投机基金,不过,他们不缺少类似的业务——武装商船大多数时候是商船,但不妨碍他们也会干干海盗的活! 酒店房间阳台。 布鲁格坐在藤椅中,胳膊肘搭在窗台的围挡上,右手拿着一根铜针,一点点挑着烟斗中的烟垢,神色很悠闲,平静。 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即便是有些情绪波动,也不会表现出来。 卢灿看了他一眼,也不着急,端着咖啡杯,细细品着。 就在刚才,他对布鲁格提出与河野阳明同样的条件,这会老家伙在考虑呢。 过了好一会儿,老家伙才悠悠放下烟斗,将铜针纳入烟斗盒中,重新填装烟丝,同时开口说道,“维文,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特质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卢灿想身体往后靠靠,抬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霸道!你身上拥有和他们不一样的霸道!”说这话后,老头子划着火柴,围绕烟斗一圈一圈的燎着,嘴巴含住烟嘴,小口吸着,以便于助燃烟丝。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 卢灿有些错愕,他并不认为自己霸道,更认为这是一种自信。当前的华人在对欧美势力时,明显不够自信,而自己的自信,就显得突兀,在这些欧美人面前,就成了“霸道”! 不过,他没反驳对方,笑而问道,“为什么会给你这种感觉?” 老头子的烟丝终于点燃,吐出一口白烟后,耸了耸长长的黑白相间的浓眉,“早在你加入新鸿基银行时,我就有种预感,冯,这是……按照你们华人说的……引狼入室……” 他看着卢灿,带出一丝丝笑意,“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很准确!” 还是这件事?卢灿试图解释,“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 布鲁格一抬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 好,卢灿懒得再为自己辩解,直入主题,“不说这些。布鲁格先生,你考虑得怎么样?” “三个月,20的收益,不用承担任何风险,确实是一笔好生意。”老头子先是感慨地点点头,画风突转,脑袋向卢灿这边探了探,“不过……既然你维文敢赌一把,我为什么不可以?!” 他的身体再度缩回去,拿着烟斗,轻轻磕在烟灰缸上,“我选择第一种!我可以将筹集的资本,交给你的人统一调配……不过,必须安排我的人,参与到这次行动,监管资金动向!” 我去!这老头子还真的有胆魄。 卢灿短暂的错愕之后,微笑点头,“ok!我同意!合作愉快!” 尽管卢灿觉得第二种合作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不过,当对方做出更冒险的第一种选择时,他还是很坦然的接受——风险和收益,就应该成正比! 正事敲定,自然有人去落实,剩下的闲聊,就要轻松许多。 咖啡壶咕咕作响,又一壶咖啡煮好,卢灿帮对方添了点,随口问道,“布鲁格先生,我听说……你准备明年四月份退休?” 三月份是财务审计月,因而,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欧美企业退休的高峰期。 提到退休,布鲁格很是感慨,“我都已经六十四岁!四年以前就该退了,威廉却让我来亚洲,帮他把亚洲管好……当时我和他约定的时间,就是四年。” 说到这,他摇摇头笑道,“承蒙上帝恩宠,给我一副还算健康的体魄,不是给你们这些资本家赚钱的工具,我需要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口中的老威廉,就是现任美林证券集团董事长威廉·斯莱尔,华尔街跺一脚能地震的主! 话说布鲁格担任美林证券亚洲总裁,确实为美林的扩张做出极大贡献。 首先在香江成立亚太地区总部;又在去年,成为第一个进入东洋股票交易所的外国有价证券公司,并在证券公司如云的东京站稳脚跟;今年年初,又将手伸到韩城,拿下韩城两家商业银行相当数额的股份。就这三点,足以让美林证券铭记他的功劳。 卢灿欠欠身,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美林证券怎么说都是大华银行的股东,我有两件事,你帮帮忙呗?” 说到“股东”,老头子翻了翻白眼,端起咖啡杯,一口闷掉,似乎要压下心中的郁气。 美林证券以其掌握的新鸿基银行股份,置换了不到3的大华银行股份,连个董事会席位都没。布鲁格曾经给卢灿打电话,希望能以美林证券亚太公司的股份,置换大华银行股份,将总占比提升至一个董事席位,被卢灿直接拒绝。 卢灿装作没看见,继续笑嘻嘻说道,“你知道接替你的继任者,是哪位?能不能提前介绍大华银行认识?毕竟,及早沟通,有助于大华银行和美林证券的未来合作,是不是?” 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老头子直接摇头,“这是老威廉和董事会考虑的事。” 卢灿也不气馁,又笑道,“你退休后……来德银投资…不…等你歇息够了,我聘请你担任我的私人财经顾问。我会给你开出一份不低于现在职位的薪水,工作也不会那么累。愿不愿意?” 聘用布鲁格担任顾问,卢灿的目的很简单——为未来全面进入北美铺路。虽然他去年走访北美时,曾落子牛顿高科基金,北洋矿业等,但依旧算不上真正介入北美资本市场。 北美这座当今世界最高也最雄浑的资本舞台,卢灿最终还是要进入的! 布鲁格在美林证券任职多年,在华尔街相当有影响力,人脉关系很广,这样的人,对于卢灿进入北美市场,有着不可或缺的辅助作用! 布鲁格一愣,没想到卢灿说的第二件事竟然是这? 他笑了笑,摆摆手,“我现在还在职,不讨论这些!” 在欧美,政商名人退休之后去某个机构担纲顾问是很正常的事情,布鲁格没有第一时间否定,说明他是有这打算的,只是基于职业精神,不方便讨论。 这就好办。 卢灿微笑点头,又帮对方续上咖啡,“那就等明年四五月份,我再找你喝咖啡。” …………………… 都很忙,没时间陪人吃吃喝喝,布鲁格准备返回悉尼,卢灿也没挽留。 送客回来时,看见阿忠在走廊窗台边值守,便对他招招手,“阿木那边情况怎么样?” 阿木被卢灿派出去,处理那天晚上在唐人街纳德轩珠宝店闹事的那位胖妇人,准确说是从她丈夫口中,抠出澳洲储蓄银行其它各州的账户情况。 也不知成没成功,反正这两天都没看到阿木的身影。 阿忠摇摇头,“打过几次电话给我,都说还在追。” 这家伙也是个实心眼,没追到结果也不知道回来? 其实,卢灿这边也在透过各种渠道扫听情况,还是有所收获的。 钱伟、王永斌他们综合各方情报,得出的推论是六州两领地的储备金,总额在200亿美元左右。与联邦政府基本持平。 这一数据,要比最初做计划时高出不少,不过,依旧不具有威胁性。 还有一条好消息:西澳鉴于历史上寻求自治的原因,一直和联邦政府作对,几乎不可能让联邦财政动用他们的储备金。另外,北领地与联邦政府关系也不太好,一般都会选择与西澳同一立场。 如此一来,自己的胜算更大。 卢灿想了会,说道,“阿木再打电话给你,你让他回来。” 就在卢灿准备回房间时,身后传来霍老的声音,“阿灿,等等。” 一回头,走廊电梯方向,霍老领头,彤叔和四叔随后,朝自己这边走来。 “您三位……见完客人了?”卢灿记得,这三位,这会应该在楼下会议室,接待那些闻讯想要加入中华总商会的澳洲华商呢。 霍老边走边手指点点,一副你小子的忿忿表情,到卢灿身边,一把推在卢灿肩膀上,“进房间说。” “怎么了?您三位……”卢灿莫名其妙,看着最后进来的四叔,还顺手将房门掩上。 “你小子是不是在谋发财大计?”霍老个头不高,看卢灿时需仰头,鼻孔嗤了一声。 晕!卢灿立即明白,终究还是让他们发现了。 这次狙击澳元行动,卢灿并不打算动用正在组建中的共同基金——当然,如果事态危机,有可能会动用。因此,他并没有告诉眼前三位。 看来,他们不知从谁的口中得知这条消息。 毕竟住在一个楼层,不小心消息泄露,也不奇怪。 想明白后,卢灿立即换脸,笑道,“您三位也打算参与?我这不是……因为风险太高,没敢跟您三位张嘴嘛!” 卢灿的理由,张口就来。 “看看这个二皮脸,说变就变!”霍老和卢灿已经很熟,手指点点,对身边的四叔笑道。 四叔却不好接话,他和卢家的关系,还没那么熟,“阿灿,你真打算做澳元汇率?” 卢灿点了点头,索性坦白,“我从几家关系银行,筹了六百亿澳元,打算在澳元汇改时,砸下去,计划是七天收工,能赚多少赚多少,赔了我也认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事实上,这个数字很保守——山一证券和美林证券的款项还未到账,因此卢灿没计算进去。 彤叔盯着卢灿的眼神很复杂——六百亿澳元,折合美元400亿左右!真特喵大手笔!胆子真大!自己绰号鲨胆彤……在这份手笔前,有点惭愧! 四叔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他老李家就是做金融汇兑起家,又怎会不知这种行动中的风险?这是要一人扛一国!胆大包天! 霍老略有些不同,背着手围着卢灿转圈,嘴中不停地发出“啧啧……啧啧……”的感慨。 第324章 意外收获 “包老的眼,霍老的狠,彤叔的胆,四叔的忍,超人的运”,这是后人对七、八、九这三十年香江五位代表性华商的综合评价。 包老的眼光,在当时的华人商圈中,无人能及;霍老爷子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彤叔在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敢前往南非、缅北寻找矿源,胆大包天;四叔一辈子都在戒急用忍,以老实人的形象即获得巨额财富还没有人骂他;至于超人……一生行运,最终独占鳌头! 霍老的狠,彤叔的胆,四叔的忍……说得还真准。 送走三位,已是下午五点,难得的清闲,卢灿靠在阳台藤椅上,任由斜阳照在身上,随着思绪,放空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天色竟然暗了下来。 很奇怪,这中间,竟然没人打电话?也没人来吵醒自己? 懒懒的,他挪了挪有些僵硬酸麻的身子骨,可依旧不愿意起身去开灯。 不一会,走廊方向,传来田乐群与雅曼妮的声音,还有温碧璃的轻音。她俩下午被雅曼妮拉着去游览墨尔本,实则应该是逛街去了。 门口传来田乐群问询阿忠的声音。 紧接着,外间灯亮起来,又听到田乐群的问话,“阿灿,你在休息?” “我在阳台呢。你们回来了。”卢灿应了一声。 “怎么不开灯?”田乐群摁亮卧室的灯,看见卢灿躺在那里,“怎么,累了?” 紧接着,房门口露出温碧璃的脑袋,还有雅曼妮的混血面孔。 卢灿一起身,藤椅吱吱呀呀乱响。他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朝田乐群笑笑,“还行,下午五点钟后没啥事,就坐在这里瞎琢磨,不知怎地就睡着了。这会精神多了。”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累了也不知上床去睡?赶紧滴,泡个澡松松筋骨,嘉义叔的哥哥林嘉盛,还在楼下等着呢。你该不会忘了,他晚上要请咱们吃饭?” 不说还真忘了,卢灿挠挠头,嘿嘿两声,钻进浴室。 室外,传来雅曼妮和温碧璃吃吃的笑声。 ……………… “嘉盛伯,你太客气了,以我和两位林叔的关系,根本用不着。”卢灿见到站在面前的老者,主动伸手,笑着客气道。 林嘉盛虽然与林嘉义、林嘉年同辈,可年岁要比两人大一轮,又因为年轻时常年跟船出海的缘故,让六十岁的他,显得异常苍老。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是林嘉义的叔伯辈。 卢灿吃惊,林嘉盛更是一阵恍惚。 华人首富嘛,他当然也听说过,也听两位堂弟这几天没少夸奖,只是,他的想象中,卢灿再年轻,怎么也该有个三十岁左右,富态老成。 可是……可是……眼前这娃,太年轻!他就是华人首富? 当卢灿的手碰到他的胳膊时,才反应过来,慌忙抓住,抖了抖,“哎呀,阿灿,你可是给我们华人争了口气……”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给华人争了口气?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卢灿又忽然醒悟过来。 嗐,这不就是国人看到世界富豪排行榜中,出现华人名字时的“与有荣焉”嘛! 这算嘛争口气? 卢灿笑笑,“嘉盛伯客气,我能有点成就,还是嘉义叔和嘉年叔帮衬的。” 一句话说得旁边林家两堂兄弟喜笑颜开,倍有面子。 其实,林嘉义还可以说“帮衬”,至于林嘉年,就是个“拖尾巴”的。只是,像他们这种大家族的各房之间,尤其是曾经闹过分家的同辈之间,“攀比”情况要更甚外界。 林嘉盛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几许笑容,“你们是互相帮助才是,他俩也不错,混得都比我这老二强。卢先生,这是我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林嘉盛在他们这一辈中,行二,上面还有一位老大,听说已经七十多岁,目前居住在印尼。 他说的两个儿子,是站在身侧的两个男人,都黢黑无比,典型的海风吹久了的结果。一个叫林孝升,三十出头,另一个二十来岁,叫林孝远,都是渔业公司的捕捞渔船船长。 这一家子,看起来都很老实巴交,卢灿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表象。 对于那些知名企业家,尤其是行业龙头的大企业家,可以说他勤奋,说他聪明、果敢,说他有爱心之类的都行,唯独不能说他善良和老实——这两种品质,天然不属于大企业家。 能将自家渔业公司做到澳洲同行业十强,林嘉盛能“老实巴交”? 林嘉盛度过最初的恍惚之后,很快就显露出他老于世故的一面。 席间,他听林嘉年介绍卢灿还在新加坡成立一家海捞公司后,立即拍掌笑道,“阿灿,你还有海捞公司?哎呀,那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不明白自己和渔船公司有啥可合作的,卢灿笑着问道,“林伯,你是指……?” “我家的船队,可不只是在大澳洲湾、塔斯曼海域下网,近海捕捞现在管理严格,弄不好就被海上稽查,罚款扣船都是轻的。我们现在一般都绕过纽西兰(新西兰),去皮特凯恩群岛、安加罗阿岛一带,一走就是二十天一个月的。东南太平洋这一片海域,我们可熟了,哪有沉船,能瞒得了我们?” 尽管不知道皮特凯恩群岛、安加罗阿岛在哪儿,可卢灿大致清楚,他说的东南太平洋,指的是从新西兰到智利、阿根廷之间的那片辽阔海域。 “那片海域……沉船很多?” 卢灿不记得那片海域有什么着名商道,没商道就意味着沉船价值不大。 “多,我们的深海拉网,经常能拉起烂船桅杆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早些时候的欧洲大帆船。” 卢灿不确定他话语的准确性。 不过也说不准,自己和阿尔达汗发掘的“克鲁索岛宝藏”,不就是那片海域吗? 倒是可以让黄元他们查查历史,当年的西班牙、葡萄牙以及荷兰的帆船,到底走不走那条海道。有机会的话,过去去看看。 因而,他笑笑点头,“好啊,那我安排人和您联系,到时候要找到一条沉船,咱共同发财!” 见卢灿的语气似乎有些敷衍,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林孝升,忽然开口说道,“真的有。我十月份出海,在双子群岛附近下网,就拉起半边船头,白白浪费一天时间不说,还毁了我一张绞绳网。”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他还笑着补充,“波尼尼亚岛、双子群岛、瓦普群岛,那一带都是当年海盗抢到船后的埋藏地,当地有不少人在山洞中找到过宝贝。” 其它岛屿卢灿不知道,不过,波尼尼亚岛他知道,太平洋三大群岛之一,正式名称叫波利尼西亚岛,归属于法国海外领,盛产黑珍珠,因而卢灿关注过。 林孝升言之凿凿,卢灿微笑点头。 他又因为对方的话语想起一事,扭头低声问道,“咱家的黑珍珠饰品销售情况怎么样?要不……你考虑考虑,安排人去波利尼西亚,租个岛屿养黑珍珠?” 自从上次和御木本闹翻,纳德轩的珍珠来源被切断,只得另起炉灶。好在卢灿运气不错,很快在国内合浦浦口一带找到一片珍珠养殖场,又将埃斯特拉达家族的棉兰老岛海水珍珠养殖场给“强抢”来,总算解决珍珠原料供应问题。 不过,黑珍珠这玩意,卢灿记得店里有卖,但不清楚销量和供货来源。 “黑珍珠饰品卖得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们拿的都是过手货,很难挑到极品。” 田乐群先是对卢灿小声解释,后又抬头对林嘉盛父子三人笑笑,问道,“林伯,您经常出海到波利尼西亚岛,认识那边的珍珠养殖公司吗?我说的是大溪地黑珍珠……如果有关系的话,可以帮我们供货,这里面的利润也不少赚的!” 林嘉盛估计有些年头没出海,目光落在大儿子林孝升的身上。 林孝升轻咳一声,想了想,“我们远洋渔船经常在塔希提补给,岛上的人我倒是认识不少,不过以前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我也不敢给您肯定答复。” 林嘉义林嘉年因为搭上卢家这条线,这几年发展飞快,林嘉盛一家子,自然也有些想法。 还是那句话,越是兄弟越喜欢比较…… 似乎对儿子的不肯定回复有些不满意,林嘉盛笑道,“卢夫人,我寻思着……要买黑珍珠,应该不难!常年给我们补给的那家船坞……你知道的……那种海岛上,没有多少有钱人家,像他们那样的公司,在当地已经很有名气。我可以透过他们家,来采购黑珍珠……就是……珍珠那玩意,我们不懂行。下次出海,我跟船过去一趟,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一行家,跟着我们一起过去?” 我去?这么积极? 这个积极性不能打消,得尽早落实。 卢灿抠抠眉心,想了会,问道,“波利尼西亚群岛,有机场吗?” 林嘉盛立即说道,“有哇,军用机场改建的,叫法阿国际机场。” “林伯,这样,您最近两天辛苦一趟,我安排我家飞机送你过去,您给问问这事成不成?我顺便也安排几个人跟您一道,问问能不能在当地买一片内盐湖,自己养殖珍珠。当然,如果能买到养殖场,您家也可以投资一部分。您看怎样?” 晕,这有钱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话一出口,不是我家飞机,就是买一家黑珍珠养殖场?林嘉盛想吐槽,可嘴中表达出来的尽是笑意,“哎呀,那老头子我……真有幸,还能坐坐私人飞机!行,没问题,我年纪大出不了海,有的是时间!你说哪天就哪天!” 此时,卢灿和田乐群都没想到,购买塔希提岛内盐湖黑珍珠养殖场,还真得被这位老头子给办成了!尽管面积不大,只有二十五亩水面,但算上当地采购的黑珍珠,足以满足纳德轩珠宝的用料。 纳德轩珠宝,又多了一个攻略欧美市场的利器! 还真应了一句话——处处留心皆生意! ……………… 从二楼餐厅出来,与林嘉盛父子约定等航班申请后再联系,回身上楼。 走进电梯,林嘉年忽然笑着问道,“阿灿,最近黄金行情下挫,我打算囤一批黄金,你家老爷子最近怎么把供货量掐得那么紧?” 卢灿回身看了他一眼。 讲真,林嘉年的能力真心不算突出,都知道行情下挫,卢家和郑家都收紧黄金供应量,还琢磨着囤黄金?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九龙银行中,卢家是仅次于林家的第二大股东,卢灿也不希望九龙银行再陷入泥潭,便笑着问道,“嘉年叔,你怎么想的?” “行情挫到400美元每盎司,我寻思着差不多到底了,囤一批能保值,说不准还能赚一笔。” 林嘉年根本看不到站在前面卢灿脸上浮现的讥笑,却被林嘉义发现。他问道,“怎么,阿灿,你的意思……黄金四百打不住?” 林嘉义和林嘉年的关系还不错,毕竟,早年间嘉丽服饰有困难时,九龙银行帮过一把。他说这话,明显帮林嘉年打探消息。 卢灿这才回头对林嘉年笑笑,“嘉年叔,囤英镑,别囤黄金,沾都不要沾!库里留点备用黄金就够了,别把九十月份的那点盈利,全栽在黄金里面。” 只说结果不解释。 林嘉年一脸茫然,偏偏冷汗直冒——卢灿肯定不会骗他,九龙银行差点掉坑! 从电梯中出来,卢灿就看见阿木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 哟,回来了?看他的脸色,应该不是空手而归! 第325章 大战开启 阿木真的有收获,收获之大,可以说价值连城! 那位胖夫人的丈夫,名叫加斯通·弗罗斯,维多利亚州财政署审计员。 今年八月份参与澳洲联邦储蓄银行的审计工作。 他给出的有关澳洲联邦储蓄银行总储备金的数额为572亿美元。这一数据,比钱伟、王永斌综合估计的数据,高出172亿美元! 之所以高出这么多,两个原因。 其一是今年三月份,鲍勃·霍克总理第一次上台,就开始着手金融改革。保罗·基廷考虑到美元储备不足,联邦政府话语权不够,而黄金价位虚高,因而他在六月份做出决定,运送将120吨黄金,前往美联储位于纽约自由大道33号的地下金库,以换取美联储的印钞机开动。 其二是今年十月份,澳洲储备银行与新西兰储备银行(rbnz)完成战略合作协议的签订,双方建立攻守同盟。也就是说,保罗·基廷完全可以从新西兰储备银行调取壹佰亿美元。 从新西兰调用外汇储备,这一点,卢灿根本就没有考虑到! 看到这一数据,卢灿可谓冷汗直冒! 狙击金融汇率,说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原理很简单。 就像这次行动,卢家资本作为攻击方,抛售澳元,引发市场恐慌,澳元汇率下跌;而联邦政府想要保证自家利益不受损害,维系民众对澳元的信心,肯定不能接受这种狂跌,势必要花费美元将抛出去的澳元买回去。 “你抛我买”,对刚的就是实力。 卢灿为此准备了六百亿澳元,再考虑一些盲从者因素和投机机构的抛售,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在推演过程中预计,澳联邦政府需要面对800亿+澳元的购入压力。 那么澳方需要为此准备多少美元呢? 同样有推演结果。 卢灿此次的目标是将1澳元兑换073美元的汇率,压低四成,也就是1澳元兑换0438美元,折换成正向汇率数,为228。也就是说,在最初阶段,联邦财政是以07美元左右就可以购回1澳元,随着进程发展,后期只需要045美元回购1澳元。 根据己方的抛售计划来核算澳联邦政府的买入数量,全部折为美元购买,大约需要527亿美元。这一数据是远远超过之前预估的400亿美元。 因而卢灿的信心非常足。 可是现在,对方手中能调用的最高资源配比为572亿美元。 这一数额,足以颠覆此次行动的最终结果! 卢灿一时间有些头大,捏着下巴在会客厅走来走去,眉头不停的跳动。 急归急,多年锻炼,卢灿没慌! 这不是已经发现问题了么?解决就是!真解决不了,中止这次行动也还来得及——大约要支付十亿澳元左右的借款违约,这个数目卢灿还是能承担的。 解决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加重己方筹码!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几家强势、可靠的对冲基金,一起下场。 可是,短时间内哪能找到这样的“合作伙伴”?八十年代初,对冲概念在亚洲金融界还算稀罕玩意,即便有,规模也很小,欧美倒是有成熟的机构,只是卢灿又不太熟悉,不敢贸然邀请。 另一个方法就是杠杆增资。 此前卢灿为了保险起见,要的都是八倍杠杆,其实按照他的保证金和信誉度,十五倍杠杆完全没问题。不过,杠杆太高,风险也就很高——汇率的波动一旦冲破极限安全阀,就容易引发溃堤。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方法,那就是借用“共同基金”。 卢灿原本是不打算动用共同基金,毕竟,这笔钱是用来投资澳洲国有资产私有化项目,属于专项款,自己借用,本质上属于商业犯罪,有损自己在成员面前的形象。 兜了几圈后,卢灿有了主意,正准备去钱伟屋商量,一抬头,就见田乐群和温碧璃两人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他笑了笑,“看我干嘛,我在琢磨点事。” 有关阿木带回来的数据,可能产生的影响,卢灿并没有告诉两女。 “阿灿,出什么问题了吗?”之前两人见卢灿在琢磨事,没敢打扰,这会儿,田乐群上前几步,直接问道。温碧璃亦步亦趋跟了过来。 卢灿左手搭在田乐群的肩上,揉了揉肉耳垂,很肥厚,这就是所谓旺夫相的一种,又伸出右手,环住温碧璃的腰,笑笑道,“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的对手,想要给咱家多送点钱。” 他的话说得有道理,联邦政府投入越大,卢灿会赚更多钱,不过,前提是战胜对方! “阿灿……咱家已经够有钱的,其实像这种事……风险还是太高。”田乐群往卢灿胸前靠靠,低声劝道。卢灿狙击澳元这件事,她也是随同丈夫来澳洲才知道。 一人敌一国……怎能不担心? “不用担心!”尽管知道没用,卢灿还是在说一遍。停歇秒后又道,“下午,霍老、彤叔和四叔,都求着我要加入呢。你想想,那三位都是老狐狸,没把握又怎会加入?” 也不知道劝说有没有效果,卢灿在两女的唇边亲了亲后,怀揣着纸条出门。 他打算和钱伟、王永斌、康望他们重新再推演两遍,这次他亲自参与,以最坏打算的标准重新审视这次行动! 钱伟和王永斌正在喝茶闲聊,卢灿进来时,俩人都有些错愕,连忙起身——通常情况下,卢灿有事情都会让两人去他的房间。 “阿灿,来,茶刚入味,来一杯?”钱伟笑着指指茶台上的分茶器。 “来一杯就来一杯。”卢灿坐到茶台一边,笑着将写有数据的纸条,递给钱伟,自己拿起分茶器,倒了一杯,搁在面前。 纸条内容不多,更不复杂,一目三行,就能看完,钱伟却眉头紧锁看了好几遍。 “这……这……数据可靠吗?”他看向卢灿。 卢灿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钱伟眉头蹙成川,“那……阿灿,你怎么打算的?” “什么情况?”王永斌还没看到纸条。 “哦,你看看。”钱伟将纸条递给王永斌。 只了一眼,王永斌就“嘶”了口气,抬头看看卢灿,“这……数据,怎么来的?” “加斯通·弗罗斯,维多利亚州财政署审计员,曾参与八月份澳联邦储备银行的审计工作。这组数据,是他给出的结论。” 两人都没问消息的具体来源。 卢灿也没问阿木,真要问起来,不外乎威逼、利诱二法则,黑暗的很! “我们去隔壁的分析室!以这个数据,再逆向推演一遍!” 钱伟的反应很快,马上意识到该做什么。 王永斌将纸条放在桌上,“我去让丁佩他们开电脑,把人组织起来。” 这次来澳洲,带来了两台立柜式计算机,还带来几名分析师和操盘手,一部分人随着安德烈在悉尼,另一部分人则在卢灿身边组建临时分析室。他口中的丁佩,就是这一分析室的组长。 这次澳元狙击的筹备工作,不是很顺利,主要还是准备时间不足,再加上这算是卢系资本第一次主动大规模出击,大家都没什么经验。 相信此次行动之后,大家都会有收获和成长。 ………… 卢灿这边紧锣密鼓,联邦政府保罗·基廷,及联邦储备银行总裁高恩克,也不敢松懈。 别看保罗·基廷在卢灿面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事实上他同样紧张。 12月20日,联邦储备银行与新西兰储备银行达成交易,新西兰将为澳洲提供高达124亿美元的储备金,几乎占据新西兰国家储备金的九成,要比加斯通·弗罗斯所知数据高出24亿! 造成这一原因,是澳洲将储备库中的英镑,抵押给新西兰。 另外,保罗在这几天频频约见西澳财政署署长贝斯沃特,以及北领地财政署长马迪尔。消息还不错,马迪尔最终同意将北领地设立在储备银行的密钥,交给保罗·基廷,而西澳那边依然固执。 最终,他可以动用的资金总额,在560亿美元左右。 这一数目,在保罗·基廷看来,已经足够——他所了解到的情报,卢灿准备了大约价值400亿美元的澳元,即便加上共同基金的筹资,还有附从者的资金,也就在500亿美元左右…… 他却不知道,卢灿这边丧心病狂的按照630亿联邦储蓄金来进行逆推! 随着时间的推移,卢灿身边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凝重。 12月22日,他却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启程去珀斯! 这时候不应该去悉尼吗?再不济也要去堪培拉呀?珀斯晚几天去又不耽误事! 可是,他的安排却是—— 霍老、彤叔还有刚刚任命的陈婵玉,去堪培拉,递交竞标申请书;四叔、林嘉义、林嘉年坐镇墨尔本,继续组建中华总商会,继续吸纳共同基金的股本;钱伟、王永斌前往悉尼,他俩与逗留悉尼的安德烈,带领分析室组建大本营,为最前线的康望,提供支持。 他自己,却带着两位夫人,晃悠晃悠的奔赴珀斯,汇合提早到达的卡尔顿、阿米佐约,准备与西澳大利亚州州长阿奇博尔德,以及州议长韦唯尔会面。 他需要从这两人的手中,拿到西澳新移民政策——此时的澳洲移民政策,各州自主,联邦统一移民政策的决议,还要到1995年4月才通过。 如果这次投标成功,可以想见的未来,会有大批华工进入澳洲。没有西澳地方政府的允许,这些华工可没有长久居住权。 12月23日,周五,上午十点,保罗·基廷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新金融政策。 非常有意思的是,一上午,澳洲六州股票交易所、悉尼期货交易所,竟然出奇的平静! 这一决定是康望做出的。 他认为,应该让媒体将消息充分传播到民众耳中,引发争议,己方再出手,造成的混乱会更剧烈。 有没有发现,这次卢灿狙击澳元,竟然没有与媒体联动? 原因不复杂,其一是卢灿对澳洲媒体的影响力几乎等于零;其次,澳洲新一任联邦政府有着天然的在野党一直在激烈反对——自由党和国家党,对这次新金融政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喷着,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并不认可新政,尤其是国企私有化政策! 下午一开始,康望带人,开始抛澳元。 大战开启! 第326章 荣誉市民 西澳和联邦的不睦,早在1901年澳洲联邦成立时之前,就已经埋下根子。 英国人最先在澳洲东南部,也就是今天的墨尔本建立流放所,也可以称之为殖民点。 1820年代,出于对法国会抢先一步宣称占领西澳土地的担心,于1827年派遣英国探险家埃德蒙·洛克耶少校以及23名罪犯,前往西澳探险。 于同年年底,在澳洲西南部的乔治王湾,建立一个定居点。乔治王湾所对应的就是历史名城奥尔巴尼。1829年5月2日,英国同意在在天鹅河设殖民点,对应的则是西澳首府珀斯城。 当时的西澳原住民口中,这里的正式名称叫做“纽荷兰”,与东南部完全无关。 由于英国在进入澳洲东南部时,与原住民产生激烈的矛盾,造成一定的定居点隐患,因此,他们在进入西澳时,采取较为缓和的态度,因而,不少澳洲东南部的原住民来到西澳定居。 这又造成另一个严重的后果——澳洲东南部的罪犯及后代,很看不起西澳的居民,称之为“乡巴佬”。这算是东西澳不睦的。 1886年,西澳发现金矿,当地居民步入发家致富的快车道,东南部澳洲人想来西澳投资,遭到西澳人的强烈讥讽,称之他们是“从东边来的贼”、“乞讨者”! 1901年,组建澳洲联邦,当时的西澳就没打算加入,可英国人以澳洲可以自治,但必须以完整的整体加入英联邦,于是,当时的总理埃德蒙·巴顿爵士,以及第一任总督约翰·阿德里安·霍普,做了很长时间的工作,最终,西澳最后一个加入澳洲联邦。 三十年代,西澳与联邦的矛盾,达到顶点。 起因是全球经济大萧条,西澳主要出口商品小麦价格暴跌,人民生活水平下降,首府珀斯的失业率都达到了30%。西澳人认为,东南部的掌权者忽视他们的生死,不如“脱澳自立”。 1933年,西澳举行脱澳自立公投活动。 结果显示,不仅首府珀斯有大量的独立拥护者,整个州也是一样——在名选民中,有68%的人对西澳自立投赞成票。 当时的澳大利亚还属于英殖民地,英政府拿出联邦宪法,一下子就把“人民的民意”否决——宪法写到:“澳大利亚同意在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王室下建立一个不可分割的联邦。” 当时的西澳想要脱澳,但不想脱离英联邦。 因此,距离西澳自立最近的一次公投,无疾而终。 七十年代末,全球经济不景气,西澳再度涌起自立的声音。 这次牵头的是西澳铁矿石大亨朗格·汉考克。 他认为澳洲的贸易壁垒阻碍了该州主要的采矿业和小麦出口,同时,联邦政府一直没有对西澳有着足够的重视,这与西澳对澳洲联邦的贡献,不成正比! 这次闹自立,在卢灿看来,更像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般的玩闹。 当然,朗格·汉考克带领人组织“胡闹”也不是没有价值。譬如这次鲍勃·霍克总理的经济改革,就有他闹事施压的因素。 卢灿将收集来的资料,全部翻完,转手递给温碧璃,“碎纸机打碎,下飞机后,让阿木烧了。” 你一位投资商,收集西澳自立的资料,想干哈?! 卢灿还真有点想法,只是,这一想法现阶段甚至永远都只能埋在心里。 温碧璃点点头,转身离开,亲自去粉碎。 卢灿起身,做了几个抻筋的动作,舒服地“啊~~”了一声。 坐在对面沙发上,正在看书的田乐群抬起头,朝他笑笑,“大概还要四十分钟就能到珀斯。这次,你不去悉尼,真的能放心?” 卢灿耸耸肩,“该做的准备都做了,我去也就那样……指不定,还会让康望紧张。” “你不怕把康望压垮了?”田乐群知道卢灿很欣赏康望,但没想到他竟然敢将如此重大的担子,交给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来挑! “这不还有钱叔、安德烈嘛,王永斌也在,他们在金融方面的知识储备,比我要强得多!” 田乐群盯着丈夫,猜测他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故作淡然。最终,她也没看到答案,摇摇头,笑着道,“你真的准备在西澳布鲁姆投资建城?” 她问的话,是昨晚卢灿向她描述未来西澳投资战略布局中的一环。 卢灿探头看了眼她手中的书本,竟然是一本《澳洲地理分布图册》,笑了笑,“你也关心起这个?昨晚我跟你说的,只是矿业公司的前期勘探人员,提交的规划方案中一小部分,还早着呢。” 见田姨担心,他不介意多说一些,“西澳西北部,非常荒凉,适合建设港口的地方倒是不少,但想要建立居民点,尤其是上万人的大型城镇,合适的就非常少。”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晃,“他们提议的居民点兼港口,一共有三个备选方案,各有利弊,我还在考虑。其一就是布鲁姆,位于罗巴克湾,问题是淡水资源匮乏。” “其二是德比,这里淡水到不怎么缺,威廉河与迈达河围着德比。只是,这里的潮汐落差太大,丰水期和枯水期很明显,栈桥码头要非常长,海船不好停泊,且不好维护保养。” “第三个是沃尔克特湾,这里淡水资源丰富、印度洋潮汐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可是,偏偏处于西澳西北部崇山峻岭中,工程量太大,另外,穿山铁路要向北延伸两百公里。” 澳洲矿产资源丰富,这不假,可是环境也忒恶劣了些。 想要将矿产挖出来并运走,前期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用来改善运输条件,及提供矿工生活保障。 八十年代澳洲可没什么环澳铁路、三纵线、环澳公路,这些都是矿产投资商新建,澳洲政府将其连接起来,兼作民用。西澳西北部,除了金伯利地区外,几乎都还一片空白! 竞标投标,只是小头,未来的基建花费,才是真正的大头。 卢灿去珀斯,与西澳州长、议长见面,就是聊基建的问题。卡尔顿和阿米佐约与对方聊过几轮,但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出面,才能敲定。 陪着媳妇聊着自己对西澳矿产开发的畅想,没过多久,空乘魏思莎过来,微笑着朝两人欠身,“卢先生,卢太太,飞机已抵达珀斯上空,请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 ……………… 与卡尔顿、阿米佐约站在一起的中年秃顶男人,是西澳州州长阿奇博尔德,国家党骨干。这个党派原名为“乡村党”,有人认为名字太low,去年正式改成这个高大上的名字。 从前后两代名称,就可以看出,这个党派保守偏右。 “维文先生,卢太太……还有吉尼亚小姐,希望你三位,这次西澳之行,愉快而幸福。”见到卢灿时,他展开双臂,与卢灿拥抱,又朝田乐群以及温碧璃,颔首致意。 “布鲁斯州长,感谢你来机场迎接,我想……今后几天,少不了还要打扰你。” 阿奇博尔德·布鲁斯哈哈一笑,“你如果不来打搅我,我真的会很失望!这个年假,我已经放弃去度假的计划,专程等你到来!” 不管是真诚,还是表演,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卢灿对这位布鲁斯印象还不错。 西澳州1983年总人口134万,珀斯城占据121万,西澳其它地区的荒凉,可想而知! 珀斯,这座集整个西澳州之精华的城市,真的很漂亮。 从珀斯机场出来,沿着天鹅河上游往下走,一路上全是红瓦屋顶的院落或者别墅。由于土地辽阔,这里的房屋,看起来都非常宽敞,绝大部份设有美丽的花园和草埔。 再往前进入市区,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开始出现,但又不掩乡野风情十足的别院。 坐在卢灿对面的阿奇博尔德,似乎感受到卢灿欣赏的目光,他眼神闪烁两下,忽然冒出个主意,觉得还不错,往卢灿这边探了探身体,笑道,“维文,有没有意愿,成为珀斯市的‘荣誉市民’?鉴于你如此年轻就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我可以百分百肯定,全西澳大利亚州人民,都会欢迎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怎么样,乐意接受这一荣誉吗?” 珀斯市荣誉市民?这哥们挺能折腾啊! 不过,这不是坏事,能快速拉近与当地人之间的关系。 卢灿当即笑笑点头,“感谢布鲁斯州长,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一邀请,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为能成为珀斯市民中的一员,感到骄傲!” 卢灿一行入驻在圣乔治大道的黑天鹅酒店——珀斯也是黑天鹅聚集的地方,有“黑天鹅城”之称。圣乔治大道是珀斯金融、商业和政府机构的集中地,有“办公街”之称。 抵达酒店后,卢灿婉拒布鲁斯州长的午宴邀请,双方约了一起下午茶。 阿木带着一张卢灿的照片,跟着布鲁斯州长回政府驻地办理“荣誉市民证”, 布鲁斯州长想赶在下午茶之前将证书制作出来,这可是1983年最后的机会——明天澳洲将进入十天“新年假期”,今儿是澳洲1983年度最后一个工作日! 澳洲这边可没有什么政府机构新年加班一说,连值守的人员都找不到。 没见连州长阿奇博尔德都表示,他会留在珀斯不外出,但肯定不在岗位。 这也是卢灿匆匆赶到珀斯的原因之一,还真不是故作淡然。 卡尔顿和阿米佐约陪他上楼,卢灿也想和两人好好聊聊,有关西澳矿产资源开发规划——在墨尔本一周时间,很多原本想法,都有所调整。 第327章 兄弟联手 “谢谢布鲁斯州长,韦唯尔议长先生……还有桑德斯市长,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卢灿接过布鲁斯递来的珀斯荣誉市民证,一个绿色绒皮本,上面贴着自己的照片及相关资料,签发为西澳州政府、珀斯市政府,最后的落款手写签名,是州督马尔科姆·麦卡斯克。 澳洲的体系结构,全球独一份。 有总督的国家不奇怪,英联邦不少国家都有女王任命的总督,澳洲总督基本只是个象征,像1975年下令罢免爱德华·惠特拉姆总理的澳督约翰·罗伯特·科尔,绝无仅有。 有州督,就很奇怪,关键是,州督同样还是女王任免。 女王任免州督,也是当初英国埋下的一枚引信,显示澳洲各个地方州府,都是自立的个体,臣服的是英王室,与联邦并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统属关系。 这一伏笔,一直没用上,未来……不好评判。 当然,州督也只是象征物,没啥权力。 “这应该是珀斯市的荣耀才对。”抢着说话的,是珀斯市长桑德斯。 此人是工党成员,与阿奇博尔德、韦唯尔并非一个党派,关系不是很好。 这些基础情况,卢灿早就通过阿米佐约了解过。 只是,他没想明白,既然关系不好,为啥还要凑一堆过来见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阿米佐约可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的老油条,他抵达澳洲之后一直在西澳活动,频频参加各种酒会、宴会,接触当地政商势力,更是屡屡放炮,扬言米米卡矿业、北洋矿业将联合德银投资、大华银行、澳洲中华总商会,将在未来十年,投资至少一百五十亿美元,用于开发西澳矿产资源,修建港口、铁路、公路交通网,促进西澳的经济发展和就业…… 这可是一笔庞大的、足以让所有西澳政要红眼的“政绩”! 如果说之前还存有疑虑,现在卢灿已经亲赴珀斯,即便是假的,他们也要上来撞撞大运——万一是真的呢?这笔政治红利够他们吃一辈子! 否则,真当一州之长,那么清闲,跑去机场接一位富豪? 卢灿有面子但还没那么大! 至于珀斯市长桑德斯,原本是不信的,而且他只是市长,犯不上管州里的事情。可是,卢灿抵达之后,他犹豫了,给堪培拉去电话询问投资“真相”。 桑德斯本来就是工党中坚力量,消息不难打听,很快有朋友告诉他,是真的!人家已经安排人上午递交了竞标申请,涉及这次公开招标的全部公司! 这次公开招标的公司中,有七家位于西澳!再结合阿米佐约的话……即便不可能七家全拿下,有个两三家中标,也需要投资基建,如果再能为珀斯市拉来一两项投资,也是不错的业绩呀! 这不,他不告自来! “谢谢!”卢灿朝对方点头微笑,将手中的证书交给田乐群收好,伸手示意三人就坐,“各位尝尝来自中国的祁门红茶,看看与大吉岭红茶相比如何?” 澳洲承袭英伦血裔,西澳又与印度隔洋相望,因而珀斯最受欢迎的下午茶,就是大吉岭红茶。三人对大吉岭红茶自然熟悉,布鲁斯州长更是笑道,“祁门……是这个名字,我喝过,味道与大吉岭红茶,不相上下。” 呃,忘了,祁门红茶在英国原本就很出名,澳洲政要喝过祁门红茶,很正常。 今天的下午茶,卢灿使用的是清饮,也就是指将茶叶放入茶壶中,加入沸水冲泡,然后注入茶杯种细品慢饮,不在茶汤种加入任何调味品,体味的完全是红茶固有的芬芳。 清饮法冲制的茶汤,没有蒸煮红茶的浓郁醇厚,不过,汤色金黄香气清新,有一种水果的甘甜,再搭配餐厅送来的烘焙点心和干果,还有准备好的雪茄…… 这个下午茶虽然看似简便,可实则很让人舒缓,调节出一种很疏懒、休闲的气氛。 无论好不好,赞扬少不了,更何况卢灿准备的祁门红茶确实不错。 不过,下午茶终究要谈正事。 几人寒暄几句之后,布鲁斯州长就夹着雪茄,笑道“维文,其实,你不参与这次竞标,西澳也欢迎你来直接投资。” 能走上高位的,各个都聪明绝顶,中外都一样。 布鲁斯一上来就对准卢灿此次投标不中可能会引发的后果。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卢灿微笑点头,又对阿米佐约抬抬手,“不过,如果能拿下一两家成熟的矿业公司,阿米佐约总裁的工作量,就能减少很多。” 他这是官方确认阿米佐约的身份,同时将话题引到阿米佐约身上。西澳三人组没来之前,卢灿与卡尔顿和阿米佐约就商定,今天的主谈会是阿米佐约,卡尔顿是助场,卢灿只是坐镇。 阿米佐约面色红润,立即接上话题,“是的,已经运营过的成熟公司,是我们澳洲矿业的第一目标。这种企业,无论是领导团队,还是管理架构、技术储备,乃至最基层的矿工,都会有经验,不需要磨合,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 卢灿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取得西澳西北部港口城市建设和居住权。 不过,谈判是渐进的,总体而言,下午茶见面会,聊得还不错。 ………… 悉尼比珀斯要快三个小时,在他们谈判之际,康望已经结束圣诞假期前的“小试牛刀”,从大华银行悉尼办事处回到酒店,与留守安德烈、钱伟、王永斌见面。 “让,干得不错!165的汇率波动,相信伦敦和纽约市场,会收到强烈信号,我们等着它们的反馈信息。”钱伟拍拍康望的肩膀。 安德烈则与他拥抱了一下,笑道,“小伙子,你比我想象中更镇静,天生是盯盘好材料!要不……我跟维文说一声,你来我们德银投资?” “谢谢!谢谢!”康望点了两下头,表情算不上太高兴——下午盯盘时的紧张、兴奋已经消退,此时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兴趣,只剩下空虚、担忧……还有反思。 几人坐下来后,开始讨论今天的得失,以及接下来的年假期间,市场可能的反应预判。 康望坐在长沙发的一角,胳膊衬着下巴,表情在思索,看起来还算平静。 有关“在节前出手还是节后对垒”,团队内部曾发生过争执。 康望认为节前必须出手,目的不是为了将澳元汇率压下去多少,而是为了用实际行动告诉全球其它投资基金——有机构盯住澳元汇率,大家一起发财。同时利用此举,带动全球货币市场澳元的波动,以及煽动澳洲民众的恐慌。 他的理由,得到卢灿的支持。 虽然不看重今天的汇率结果,不过,今天澳元市场的变化,还是让康望有些失望。 今天下午,为了快速见效,康望一口气砸了22亿澳元,原本073的汇率,最低位降至071,并未破他心底的期望值07,不仅如此,闭市前还有所抬升,回到0718的位置。 能感觉到,这是市场的自我调节,澳洲联邦储备银行并未出手。他搓了搓脸颊,看来,澳洲民众与机构,对于澳元的坚挺,还是很有信心。 现在,就看即将开市的伦敦金融市场,以及纽约金融市场,对自己狙击澳元的整体反应。 由于时差因素,伦敦要比悉尼晚11个小时开盘,此时应该已经开市;纽约要比悉尼晚16个小时,还得等五六个小时才会有消息传来。 上帝保佑,一定要影响到这两大全球前二的国际金融市场! 他默默地在心底祈祷! 远在伦敦的康丁,已经走进大盘室,将风衣脱下,随手扔给秘书艾尼,又扭头问助理阿伦索,“澳元的卖单,准备得怎么样?” “签了四十亿澳元合约,今天全砸下去吗?”阿伦索回头笑笑,又开了句玩笑,“让……有你这样的哥哥……还真是上帝的偏爱。” 康丁却没有接话,脑袋中还在分析刚刚接到悉尼那边传来的消息。 相比澳元汇率下跌多少,他更关心弟弟的表现。 他非常欣赏弟弟将上午时间放开的做法,唯一的缺憾是,下午砸盘量偏小,25亿澳元看起来很多,但别忘了,澳洲是澳元的基本盘,震撼效果不足是一定的。到底是经验欠缺,起势要猛啊!如果换成自己,至少要砸35—40亿。 略有瑕疵,不过,瑕不掩瑜。总体来说,弟弟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 对于卢灿如此急切地将弟弟推上前台,康丁原本是有些不满意的,可看到今天弟弟的表现,他稍稍放心——看来,弟弟也适合吃这碗饭。 正琢磨着呢,阿伦索回头笑道,“鲍斯,开盘了,澳元甩多少?” 康望捋了捋袖子后一挥手,“前二十分钟,给我砸进去5亿澳元卖单。再往后,你自己盯线,有抬头的趋势立即砸,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今天伦敦金融市场的澳元汇率,只许阴线,不许抬头!” 因为担心弟弟,康望特意安排了四十亿澳元,随时在伦敦市场帮弟弟一把。 不是他不想多买,而是澳元只是个小币种,在伦敦和纽约,还真排不上号,因而伦敦金融市场,澳元的盘面不大,四十亿的澳元,如果不是有人接盘,需要挂很久。 康望的出手相助,让澳元的汇率,在汇率改制的第一天,遭受挫折。 伦敦和纽约市场,澳元下跌趋势明显。 这波影响,带入西方传统的新年假期。 这个假期,欧美货币市场上有关澳元的风向,究竟往哪个方向吹,谁也说不好。 第328章 名门之后 欧美的新年年假开始,珀斯街头有了几许庆祝圣诞、新年的喜气。 各大商场开始圣诞新年促销活动。 卢灿陪着田乐群、温碧璃,闲逛在霍威克街,也可以叫特维斯街。 之所以出现两个不同名称,是因为街道的左右两侧,分属于不同的市——你可以理解为国内的街道办,因而,这条街的左边叫做霍威克街,右侧叫做特维斯街……就是这么奇葩。 不过,名称不同,不影响这条街的繁华。街道两侧都是各色店铺、超市、大卖场,纳德轩珠宝在珀斯有两家店面,一家就在圣乔治大道,另一家就在这条街上。 圣诞新年将至,这条街上,人流如织。 原本卢灿认为自己几人黄皮肤黑头发,一定很扎眼,结果上街之后才发现,杞人忧天。 珀斯居民中,很多是黑头发、棕黄皮肤,与东南亚族群相近,应该是原住民后裔,当然,白人更多、黑人也不少,而且,珀斯街道上,纯正的亚洲面孔也稀奇。 照例,走进纳德轩珠宝店看了看,顾客不少,店内正在搞“金年金圣诞”全场金饰大促活动。 金价又跌了,今天的即时金价为387美元每盎司,四天跌了12美元,跌幅不小。 店内销售人员没认出大老板娘,都很忙,简单介绍几句后,又去招呼其他顾客。 卢灿三人也没介意店员的细节失误——自己一行人光问不买,人售货员没骂算不错了,还要怎的?在店里逛了一圈,镶莳绘珍珠纯金项链,卖得还不错。田乐群和温碧璃大概估了一下,他们入店的二十分钟,销售二十四件货品,有七八件镶莳绘珍珠纯金项链 卢灿忽然想起一事,笑着问道,“烟子交的男朋友……两人准备结婚吗?” 尾行烟子是纳德轩珠宝珍珠部门的首席设计师,刚来香江时,还在沙田大院住过一段时间。那时,烟子的女儿久子,还在襁褓之中,院子里的老人们,帮忙照看了一年多。 大约一年之前,尾行烟子在香江认识了一位男朋友,叫什么卢灿不记得,只记得是一位摄影师,一次拍摄珍珠饰品平面广告时,与尾行烟子认识,追了很长时间,双方开始交往。 “结婚?没听烟子说过要结婚啊?”田乐群也不是很清楚。 这次,店内没发生什么意外,销售状况良好,三人走出店门,边走边聊。 “咱家的莳绘艺人,水平怎么样?”卢灿又问了一句。 莳绘珍珠,最大的弊端就是全人工,它的产能与熟练工种的数量多少有关。 尾行烟子加入纳德轩珠宝后,并没有藏私,将基础性的莳绘工艺,全部传授给她所带的工匠,这才有了纳德轩珠宝莳绘珍珠这一品类,但依旧受制于人工。 像刚才店中所销售的莳绘珍珠纯金项链上的莳绘工艺,其实已经很低端,就是涂彩漆上银粉,再打磨,可即便这样,产量也上不去。 至于高端莳绘珍珠饰品,产出量更少,基本上都是定制或者参展,几乎都出自于尾行烟子之手。 提到这个话题,田乐群也有些头疼,“按烟子的评价,梁师傅和华师傅,可以单独设计成立小组,至于其他人……还得努力。” 田乐群口中的两位师傅,是纳德轩招来的两位画漆工——作漆画的师傅,有些功底。 卢灿知道这两人,笑了笑,“有两人出师,总归是好事,慢慢来,急不得。” 安慰田乐群之后,又道,“烟子的男朋友是摄影师?这人你找人查过吗?” 夫妻对话,不用隐瞒,卢灿的潜在意思很明确——这人该不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 田乐群对他翻了个白眼,“人家是无线电视台电视周刊的摄影师。” 卢灿嘿嘿一笑,被田姨点破,也没啥不好意思。类似的事情,御木本不是没干过,两年前双方因为莳绘闹纠纷时,他们就找到尾行烟子的母亲和妹妹,想要让烟子跳槽…… 既然田姨这种表情,说明她已经找人翻过烟子男朋友的底子。 可卢灿依旧还是有点不放心,实在是尾行烟子对于此时的纳德轩珠宝来说,太过重要,因而,他笑笑之后又说道,“烟子的男友,既然在电视台工作过,要不我找六叔聊聊,这人我给调到时尚集团担任平面摄影师,总归也算自己人。” 说到这时,卢灿已经扭头看向温碧璃这边,“还有件事你帮我记一下。烟子和男友谈了一年多时间,要是结婚的话,在沙田附近给他们找一栋好一点的物业,作为我们家送他们的新婚礼物。” “就你这心眼……”田乐群白了丈夫一眼,却没反对,尾行烟子值得卢家投入。 “我这不是替你解决后顾之忧嘛。”卢灿嘿嘿一笑,可不承认自己心眼多。 他伸手挽住田乐群的手,田乐群没抽动,便任由他牵着手。 见站在自己旁边的温碧璃有些形单影只,田乐群嘻嘻一笑,又伸手挽住温碧璃的手掌。 在香江想要这么自由自在的逛街,那是绝对不可能,可是在珀斯,不用忌讳什么,卢灿的曝光率还没那么高。一行三人,并肩闲逛在珀斯街头。 “阿灿,那有家华文书店,进去看看?指不定还能捞到古籍善本。”路过一条巷子时,田乐群忽地踮脚跳了跳,朝里面望去。 还真是一家华文书店,准确说是书摊,彩钢瓦搭建的棚式建筑,藏在临街店铺的后面,一张竖形灯箱,上面写着“百年潭荫书铺”。 看招牌把卢灿看乐了。 珀斯城才建设多少年?结果你弄一个“百年老店”,这不搞笑吗? 况且,你一个彩钢瓦搭建的书铺子,能撑得起“百年”的厚重吗? 几乎在一瞬间,卢灿就认定这是一位喜欢用历史来炫耀曾经辉煌的华人商贩。 不过,“潭荫”二字,让他来了兴趣,“走,去看看。怎么说也算半个老乡。” 小巷很窄,只容两人错肩,阿木眼疾,抢先进去,卢灿三人才跟着他走进这家书铺。 店面要比想象中大,内部为长方形,足有十米长,两米宽,靠内整齐的立着一排书架,堆满了各色书籍报刊杂志,前面是一米宽的书摊,同样放着很多旧杂志、书籍。围绕着书摊是一尺宽的回形走道。收银台设在进门处,后面坐着一位六七十的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翻看报纸。 店内一个顾客都没有。 卢灿几人进来之后,收银台后的老者,推推眼镜,后站起身来,笑问,“你几位……华人?是北桥的人?还是来旅游的?” 北桥是珀斯华人聚集区,未来的珀斯唐人街就建在那里,离这里不远。 当然,这些事卢灿并不清楚。 “老先生,我们是来旅游的。”卢灿朝他笑笑。 “就说嘛,瞅着面生……北桥那边的人,我怎么会没印象?” 卢灿一边扫着书摊和书架,一边随口问道,“北桥那边的华人很多?” “珀斯大概有三四千华人,一多半住北桥,我家也在那里。” 老先生的口音,不是港台人,更像湘南湘北一带,卢灿对这一带的口音,熟悉的很。 “老先生是国内过来的?” “哎,我家来珀斯可就早了!到这边怎么也有一百……” 他竟然还思索起来,最后还屈指算了起来,想了好一会,才笑着说,“我家祖上来珀斯,一百三十多年。” 真真让卢灿吃了一惊。 不是卢灿不相信,而是,你这地道纯粹的长江中游地区口音,竟然1850年代就来珀斯? 要知道,1850年的珀斯,应该还是小殖民点。 见卢灿不相信,老头子有点急了,“真的!我家祖上是太平天国作妖时,坐船来珀斯的,可不是一百三十年嘛。我家老祖,做过两江总督,湖北巡抚,叫常大淳……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 这次,把卢灿搞得有点懵。 常大淳这个人,卢灿还真的很熟,晚晴四大藏书家之首,号称“清朝最后一位文烈”。 1852年太平天国围攻武昌,常大淳时任湖北巡抚,募兵备战死守。隔年兵败,武昌城破,常大淳与妻子刘氏、儿子常集松、儿媳马氏、孙女常淑英等举家自杀殉国。 清府平定太平天国后,追诏赠“总督”衔,追谥“文节”,于湖北建立昭忠祠。 卢灿忽然想起门牌上的“潭荫”二字,难怪这么熟? 常大淳置室“潭荫阁”,藏书四万种,碑刻千本,砚石数百,名冠湘南。 合着,这家书铺的名字,这么来的? 卢灿有七八成相信对方的话——如果是谎言,谁会扯到“常大淳”这个后世并不出名的人名? “您老说的这人,我还真知道。令祖上能得赐‘文节’尊谥,常家可谓名门,您……祖上是怎么来的珀斯?” “哟,年轻人,见识不浅啊!”常慧仁没想到这位年轻人竟然知道祖上名讳和事迹,顿时来了浓厚兴趣,态度热切起来。他从柜台后面抽出一张塑料凳,递给卢灿,“坐坐!鄙人是常先祖的六世孙,草字惠仁!我去给你们弄点水喝,咱好好聊聊。” 第329章 豪斯岳家 珀斯有华人,还不少,总数约三千名。大姓有两家,一家就是常家,居住在北桥区,常慧仁就是常家人;另一家是岳家,居住在弗朗西斯街华人区。 常家和岳家,于1854年就抵达珀斯,原因与太平天国兵乱直接相关。 常大淳时任湖北巡抚,一共有三子一女,长子常集松,随常大淳殉国;次之常豫,后加入曾国藩湘军,创建湘军水师;三子常吉润,就是常慧仁的祖上,时任长江水师提督衙门帮办,文职官员。 1852年,太平军围攻武汉,洞庭水师奉命迎击,结果,久疏战阵的清廷水师,在江面上遭遇溃败。当时,常吉润就在时任水师副提督岳松奇的座船上。 水师溃败,朝廷必然追责,而当时的长江水师提督、正红旗人乌兰尔已经战死。而乌兰尔的哥哥乌兰泰,更是于1852年4月,战死桂林,受朝廷追封。 一门双忠烈,朝廷肯定要褒奖乌兰氏。 因此,这次水师大败的责任,势必会落在副提督岳松奇的头上。 岳松奇一害怕,就扣押常吉润及其家人,同时装载上岳家人和财物,打算逃到弯弯避祸。 结果,在海上遭遇风暴,内海船只根本就扛不住外海风暴,不得不转向沿着海岸线走,又要躲避当时实力最强大的福建水师,最终飘到珠江口附近,准备在此生根避难。 其时,福建水师已经接到岳松奇逃亡的消息,紧追不舍。 珠江口明显不安全,岳松奇与已经妥协的常吉润商议,再往南逃。 这次,他们没再乘坐战船,而是“买”了一艘远洋武装商船,一路漂洋过海,于1954年抵达珀斯。就这么地,常家和岳家,在珀斯落地生根。 光绪二十三年(1897),常家和岳家,也曾派人回国探望,只是国势日衰,他们也就熄了举家回国的念头。时至今日,常家全族两百多人口,而岳家人口更多,超过三百人,双双成为珀斯当地有名的华裔家族。 至于两家为什么分居两地……常慧仁没说,不过,听他的语气,这两大家族应该有矛盾。 这事与己无关,卢灿没有深问。 既然已经熟悉,卢灿直接问道,“常老,你这书铺中,有没有古籍善本?我就喜好这点东西。” “就知道你要这么问。”常慧仁笑笑,又摇摇头,“祖上当年离开时,属于被羁押,哪能带什么古籍善本?我这潭荫二字,也只是借用祖上之名而已,是真没有!” 说不上失望,这才是古董古玩行的常态。 卢灿笑笑起身,“得,那我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中什么书,回头我给你打个八折。”常慧仁抬抬手,笑了笑。 可能年龄大了不太关注新闻,又或者他根本想不到卢灿会钻到他的小店中“寻宝”,因而,即便是卢灿报了真名,他依旧没认出来。 这样也挺好,清静。 诚如常慧仁所言,他的书店中,百分之七十都是英文书籍,还有一些印度地方语言的书籍——澳洲的印度裔可不少,再次是日语漫画和儿童不宜的画刊,还有一部分马来语书籍。 呵呵,打着汉语招牌,偏偏汉语书籍最少。 店中书籍,绝大多数都是旧书,新书极少,有没有重点品类,地理位置还这么偏…… 这种开店方式,还不如去二手市场摆摊。 真的,这里的书籍很适合二手市场——超过九成的旧书、杂志,一成不到的新书,也都是发行几年的仓库堆积货,他拿来当新书卖。 卢灿简单看看,就能判定常慧仁的生意很差——有种人一辈子也学不会做生意,与年龄无关。他之所以不饿死,与做了几十年北桥区学校华语老师,能拿一笔不错的退休金有很大关系。 据常慧仁自己说,早年间“百年潭荫书铺”开在北桥区中学附近,媳妇在管理,当时生意还不错。可惜的是,北桥中学扩建,他家租赁的店铺被拆掉…… 等他退休,闲来无事,便跑到这里投资了这家简易书店,权当休闲。 这么想也就无所谓赚不赚钱。 不过,这种在外人看来毫无价值的书铺,对于卢灿而言,还是有些搞头的。 围着摊位走了一圈,他的手臂上,摞着十多本旧书,跟在他身边的田乐群和温碧璃,两人手中也拿着七八本,都挺有收藏价值。 卢灿挑拣出来的旧书,有不少珍贵货色,譬如1819年英国派遣澳洲官员巴伦·菲尔德,创作出版的《澳大利亚诗歌的第一批果实》1903年再版本;澳洲诗人亚当·林赛·戈登1870年创作出版的诗集《浪花和飘烟》的1905年再版本;澳洲小说家马克斯·安德鲁·希斯洛普·克拉克1874年出版的《无期徒刑》1910年再版本;约瑟夫·弗尔菲1903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如此人生》原版;澳洲着名女作家亨利·汉德尔·理查逊1932年出版的《马奥尼的命运》原版…… 常慧仁不识货,又因为书店位置偏僻,无人问津。 如果他搬到二手书市销售,只怕,早就被人挑走。 见卢灿一口气买走几十本老旧书籍,常慧仁乐得合不拢嘴,估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货了。原本八十多澳元,一挥手,只收了六十澳元。 卢灿都有点惭愧,帮常慧仁将这些书装进袋子时,笑着问道,“您老怎么不去二手市场?” “儿子儿媳妇嫌二手市场摆摊难看,我自己和老婆子,都老胳膊老腿,搬不动!” 好,自己尽了心意就行,卢灿笑笑,没再继续劝说。 可能是与卢灿投缘,常慧仁将收拾好的书籍袋子递给卢灿时,又添了一句,“小卢呀,你要是喜欢古董古玩什么的,可以去弗朗西斯街,找岳家,他家老东西多。” 卢灿接过袋子,交给站在门口等候的阿木,笑着问道,“您老怎么知道?在他家见过?” 常慧仁看了眼阿木,还以为一起来的同伴,也没在意,旋即又收回目光对卢灿说道,“我家祖上,当年走的很突然,有什么好东西都没带走。他岳家不同呀,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可没少往船上搬。要不,你以为他岳家凭什么比我们常家有钱?” 嗯?似乎有些道理。卢灿点头笑道,“行,我抽空去转转。” 临出门前,又回身问了一句,“您老有没有岳家谁谁的联系方式?我这蒙头蒙脑的撞上去,他家也未必卖呀。” “我找找,应该有岳老头子的名片。”常慧仁低头在柜台里面翻了好一会,才从一本名片簿中找到一张名片,递给卢灿,“这个岳继辉,在岳家说话挺管用的,你联系他,不过别说我推荐的,我们常家和他岳家,关系一般。” 关系一般,就是关系不好啰。 “好的,谢谢常老!”卢灿笑笑,接过名片看了眼,哟,这位岳继辉头衔还挺多,什么“珀斯华人联合会会长”“西澳渔业协会副理事长”“西澳豪斯渔业公司董事长”一堆。 前面都是虚的,西澳豪斯渔业公司董事长应该是岳氏家族的产业。 都是华裔,也不知林嘉盛认不认识这位岳继辉? 走出名不符实的“百年潭荫书铺”,卢灿回头看了眼,摇摇头,常慧仁这老头子人不坏,只是做生意嘛……很一般,这家“百年书铺”,在卢灿看来,做不了几年。 “怎么,没买到古籍善本,很失望?”田乐群跟着回头看了眼,笑笑问道。 “不是买到了吗?可不要小瞧这些书,都是可以进欧美艺术馆的。”卢灿笑着朝走在最前面的阿木努努嘴,又道,“只是有点感慨,他的百年书铺,还能开几年?” “位置太偏了,都没人。”田乐群点点头。 店面也看了,东西买了,街也逛了,三人往回走。 “田姐,老杨他们到墨尔本了吗?”卢灿问的老杨叫杨慧东,是纳德轩合浦珍珠养殖场的副厂长,珍珠养殖方面的人才。这次陪同林嘉盛去波利尼西亚岛,除了购买珍珠,还打算购买一块黑珍珠养殖基地,于是,田乐群将他抽掉来墨尔本,与林嘉盛一道起行。 “昨天到的墨尔本,咱家飞机不是回墨尔本了吗?下午的航班。” 那就是说林嘉盛还没走,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认不认识岳继辉,顺带着叮嘱两句。 林嘉盛正在家中收拾行李,电话响了。 “卢先生,我见着杨经理他们了,这会儿我正准备出发呢,您有什么特别嘱咐的吗?” “林伯,别那么客气,见外了,您叫我阿灿就行。”卢灿的话语挺客气,林嘉盛笑笑没回应,等着他继续说,“这次去大溪地,如果遇到合适的珠场放卖,价格方面不用考虑太多,争取早点成交,您家的两成股份,就算这次您帮忙的干股。”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林嘉盛嘴都笑得裂开花。 “还有一件小事问您一声。您认识珀斯这边的岳继辉吗?豪斯渔业的岳家。” 林嘉盛马上答道,“认识认识!都是同一行当的,他家的豪斯渔业是我们澳洲渔业协会成员,我是这个协会的副理事长。怎么了?” “我这不是到珀斯了嘛,有人告诉我,岳家有不少古董古玩,我这不……寻思着能不能见识见识。”卢灿嘿嘿一笑。 林嘉盛秒懂,“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和老岳熟,他们家船队小,经常和我家一起出海,好像他们家确实有些古董!我这就给老岳打电话!” 晕,还有这层关系? 生意做大了,买古董都变得轻松起来!卢灿想想前世自己收集古董的纠结痛苦……再想想现在,前来拜会自己的人,手中不拎一件古董,都不好意思上门! 卢灿几人还没回到酒店,温碧璃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岳继辉的电话。 第330章 提督大印 岳继辉请客的地方,是弗朗西斯街一家宫殿式“唐宫大酒楼”。 见到这座酒楼,卢灿楞了一下,建筑师真有才!估计是不知道中式宫殿建筑模式,因而大量抄袭东洋斗檐歇山式庙宇结构。最为可笑的是,如果真的仿照东洋歇山式建筑,那就多用灰白二色,也显得像那么回事,可偏偏这座建筑,大面积使用传统的中国红和黄,让它看起来明晃晃的。 导致这家酒楼,越看越像寺庙! 卢灿笑了笑,忽然想起好莱坞大名鼎鼎的“中国大剧院”,一座典型南亚寺庙风格建筑,堂而皇之的冠以“中西合璧”的称号,真真笑煞旁人。 他的目光,自然也扫到酒楼门前站着一位六十来岁老者,胡子很长,一身唐装,身材微胖,皮肤略黑。 如果单看这身打扮,绝对比老农般的林嘉盛有派头,可谁又能想到,他是林嘉盛的“小弟”呢?这么说不合适,可却是事实——澳洲渔业协会每年都会分配捕捞证和捕捞配额,澳洲华裔渔业公司,只能抱成团才能和澳洲白人的渔业公司争抢,又因林嘉盛家的渔业公司实力最强,因而推举他为首,去和其他公司争抢。 对方也看到卢灿,怔了一下,继而走下台阶,冲着卢灿挥挥手,“你是……卢先生,我就是岳继辉,老林的朋友!” “岳老先生,幸会幸会!”卢灿上前两步,笑着主动向岳继辉伸手。 “卢先生能来我这,是我的荣幸才对!请进!”两人握手后,岳继辉抬手邀请。 卢灿现在的第六感非常敏锐,不知怎的,他感觉岳继辉虽然热情,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丝疏离,并非第一次见面的陌生,而是隐隐戒备的感觉。 莫名其妙,戒备自己干嘛?兴许是自己的错觉。 岳继辉引着卢灿走进酒店,边走边说,“我听老林说,卢夫人也来了,怎么没一道过来?我家这酒店,海鲜什么的,味道还凑合能吃。” “她呀,我们家在霍威克街有家珠宝店,她过去看看。”卢灿随便扯了个借口,又看了眼店内,笑道,“岳老先生,生意兴隆啊。” 正值中午,酒店生意确实不错,客人挺多,既有黄皮肤也有白人黑人,大堂满坑满谷。 岳继辉哈哈一笑,颇为自得,“还行,主要我们家有捕捞公司,东西鲜,货真价实,稍后卢先生一定要好好尝尝,给点建议。” 卢灿心下吐槽了一句,就你这‘寺庙’饭店,估计也就糊弄一下外国人,可是说出口的还是“谢谢岳先生款待,稍后一定要好好尝尝。” 岳继辉带着卢灿上三楼一间套房包间,又让跟进来的服务员上了一壶茶,招呼卢灿就坐,“卢先生你先坐,我去拿物件,看完东西再吃饭?” 卢灿心中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对方请自己吃饭,吃完饭再去岳家看货,可现在听他这意思,货带来了?心中有疑问,却不好明说,点点头,“岳先生你自便。” 岳继辉转身进入包厢内间,不一会,抱着一只黑色印匣出来,放到卢灿面前,笑道,“这就是老林说的,我家的宝贝。听老林说,卢先生在香江开了一家博物馆,这东西你看着给,算我岳家一点心意。” 卢灿一愣,马上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儿!难怪他说话有点疏离! 林嘉盛一定是打电话时“点名”了! 林嘉盛应该知道岳继辉家中有这么件宝贝,刚才自己给林嘉盛去电话让他帮忙联络,可能林嘉盛本人就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看重岳继辉家中的这件宝贝,因而,特别给岳继辉打电话,压了压他,譬如说了类似于“必须要把东西卖给自己”的话。 传家宝被人压着必须出手,岳继辉能高兴才怪! 晕,貌似中间有误会! 稍后慢慢解释,先看看什么货色,值得岳继辉如此看重。 眼前这枚紫檀木盒,就是官府印匣。 印匣这东西很好认,有点像后世的骨灰盒,多为方形,天地套盖。 这枚印匣通体紫檀木,着色陈旧自然,匣身无雕,方正大气,基座为波浪纹,顶盖浮雕云海蟠龙,再度印证卢灿猜测,这就是一枚官府大印。 “那我就不客气了!”卢灿双手将盒盖揭开,扣在桌面上。 露出一方银色虎钮大印。 银虎四肢撑地,前蹄略高,双目直视前方,弓背蹬足,有“虎跃”之势。虎目圆瞪,虎口半张,虎身花纹清晰,六道月牙錾纹如披,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整件大印为银质,錾纹中露出缕缕黑色氧化物,非常自然,老银无疑。 钮右,镌汉文楷书款两行:“提督洞庭水军总兵官印礼部造”,钮左,镌满文楷书三行释文。 虎足之下,为二品阶,寓为此为二品大印。 阶基之下,为正方形印体,边长约十公分,右侧边镌汉文楷书“道字二十二号”;左侧镌“道光二十八年四月日”。 官印很沉,卢灿双手将其侧翻,露出印文,朱文兼镌满汉两种文字,三种书体。左为满文篆书,中为满文楷书,右为汉文小篆,内容一样,都是“提督洞庭水军总兵官印”两行十字。 难怪岳继辉舍不得卖,一脸吞了翔的样子! 此印是道光皇帝于1848年授予洞庭水师提督衙门的官印。 可以说,这是权柄的象征,哪个家族不想藏一枚这种官宝当传家宝? 这里面有个讲究,真不真的,当闲话一说。 对于一般人家,即便是拿到玺宝,即皇帝的玉玺,也很难镇住气运,毕竟是普通人嘛,用玺宝来镇,很夸张,物不尽其用,易受其殃! 但是官宝,也就是官府大印不一样,这是普通人家努努力能够到的职位,哪怕宰相,也是普通人中举后一步步爬上去的,因此,官宝镇气运,更贴地气也更合适。 想必,眼前这枚提督洞庭水军总兵官印,被岳家当成镇家之宝,岳继辉自然舍不得卖! 可他不卖又不行。 且不说卢灿的声望和家世搁那儿,单说林嘉盛那一关,他都过不去——以后还要不要在澳洲渔业圈子里混?每个行业都弱肉强食,没有团队依靠,没人罩着,等于自取灭亡! 那卢灿收不收呢? 肯定要收的! 这种官印存世量其实不少——中国上下几千年历史,正印官基本上都有官印,有些还重复刻印,简略算算,十万枚总是有的。 可是,你在市面上见过多少? 很少很少!连博物馆都很少! 这种正印,材质多数为金银铜,又不容易摔碎,它们究竟去哪儿了? 一部分原因是在岁月流逝中遗失或损毁,另一部分则如同卢灿所猜测——被民间收藏,当成传家之宝。 虎园博物馆中收藏的帝印玺宝有不少,可是论到官印,还真是空白! 这枚银质官印,对研究中国近代史有着重要的历史价值! 卢灿收这枚官印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它根本就不属于岳家的东西,而是当初岳家人“顺”走的货!岳松奇为洞庭水师副提督,一个副官,他哪有权利执掌这枚官宝? 卢灿稍稍动脑筋就能猜到,一定是洞庭水师兵败,岳松奇回到洞庭后,听闻提督乌兰尔死讯,连忙做好逃跑计划,又顺手将水师提督官印拿走,用以制作海防通关文件,便于逃离长江。因而,这枚珍贵的水师提督官印,才得已出现在万里之外的珀斯岳家! 如果换成岳松奇为正印提督,卢灿还真可能要考虑考虑——毕竟那是属于人家的真正镇家之宝! 这原本就属于中国的文物,只是当年被人“偷走”而已,买下它,卢灿一点压力没有。 有心买下,卢灿便懒得再去解释什么林嘉盛的误会——这个误会好啊,否则岳继辉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件物品来巴结自己! 至于岳松奇当年带走的坛坛罐罐书法字画什么的,虎博还真不缺! 卢灿将官印重新装回印匣,笑笑说道,“岳老先生美意,我心领了!东西很适合放在虎博展存!嗯,我报个价,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咱再谈,你看行吗?” 传家宝就这么丢了,岳继辉心痛如刀绞,却还不得不陪着笑脸,“卢先生,你说多少是多少。” 卢灿想了会,伸出五根手指,“我给你五万澳元,你还满意吗?” 道光年间的银质官印,卢灿开五万澳币,折合美元三万五千多,真的不少。 岳继辉怔了怔,没想到卢灿的开价不低,这让他心中多少平衡了些,举手为卢灿斟了杯茶,“就按卢先生的意思办。” 镇家之宝卖出之后,岳继辉反而放开了,谈笑风生,颇为潇洒。 席间,卢灿装作不知内情,问了问岳家怎么来珀斯的。 结果,他听到一个与常慧仁所说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 太平天国围攻武汉,洞庭水师增援时战败,乌兰尔战死。 时任湖北巡抚常大淳自知只有死战一条路,为了不至于自己绝后,他给岳松奇写了一份密信,让岳松奇带着小儿子常吉润一家逃往弯弯,以续苗裔 岳松奇是常大淳的老部下,遂即带领常吉润逃亡海外…… 后半段故事基本相同,不同的是前半段。一者是岳松奇绑架常吉润全家做人质,以防备常大淳干扰他的坐船离开长江流域;另一者是岳松奇得恩师之命,带着恩师后裔,远走他乡避祸留苗…… 卢灿还真判断不出,常慧仁和岳继辉两人,谁说的是真话。 估计这也是岳常两家的矛盾根本之所在——前者常家得大义,后者岳家能正名。 争争吵吵,百年纠葛。 历史啊,真是一笔糊涂账! 第331章 随手布子 澳洲的选举,三年一届,上至总理,下至州议员,都是如此。 澳洲的政治生态,相比北美,对华人更友好,卢灿在墨尔本、珀斯,已经见过不下于五位华裔或者华裔混血的州议员。 眼前这位汉克·姚,就是西澳州议员,三十五岁,二代华裔。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华人血脉,母亲则是南非人,不得不说,黑人的基因非常强势——这位汉克,如果不是一口流利的苏沪片子,卢灿还真以为他是黑人。 据他自己说,他父亲是苏省太仓人,三十年代来到澳洲做矿工,后来响应澳洲支援英国二战号召,应征入伍——入伍就能落户,还有一笔不错的入伍补贴。部队抵达北非后,很快加入英国的尼罗河集团军成为正规军,在阿拉曼战役中受伤立功,认识南非护士,也就是他的母亲。 卢灿微眯着眼睛,看了对方许久。 讲真,卢灿对他的印象,相当深刻——胆子大!不要脸! 当然,也可以说对方既有非洲黑人的狡黠,又有华人的智慧! 这人先是以“华裔同胞”“西澳州州议员”的身份,闯过前面几关,得到与卢灿见面的许可。 等到见面之后,卢灿才明白,合着人家是毛遂自荐来的! 汉克·姚是州议员不假,同时还是一名法务顾问,一家小律师楼的合伙人。他今天来见卢灿的主要目的,想要承接西澳矿务公司的商务合约及法务咨询业务。 卢家不缺法务,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更不缺专业律师,又怎么会要一个不知根知底的小律师楼来担纲矿业集团的法务服务机构?就在卢灿准备开口拒绝,这家伙直接提出,可以放弃律师楼合伙人的身份,以全职的状态,加入西澳矿务公司! 喏,这就变成了求职! 求职竟然求到自己面前? 这人胆大心细脸皮厚,说话很有煽动性,狡猾应变能力强,还有一定的政坛基础…… 卢灿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越想越有意思,“汉克,你要是全职加入我的公司,那……脱离律师楼我能理解……你的州议员怎么办?还有,你是自由党人是,党内怎么解释?” 汉克·姚眼镜背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他如果全职加入西澳矿务公司,肯定没时间参加州议会,尽管州议员没啥工作花不了多少时间,但西澳矿务公司初建肯定事务繁忙,没那时间让他兼职去玩政治…… 很快,他做出决定,“如果能加入西澳矿务公司,我会尽快辞去州议员职务,相信党内同仁能理解我的选择!真的不能理解,我选择退出!” 这话说得斩金截铁。 卢灿对他的评价,又加了一条,狠,或者说果断! 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人很合适。 卢灿摇摇食指,“不不不!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担任我们的法务专员。” 汉克·姚显然有些不甘心,“为什么?我是悉尼大学商务学院毕业,也不缺少工作经验。” “我认为你应该继续从政!而且应该从律师楼出来,专业从政!”卢灿笑笑。 汉克一愣,什么意思? 这算是拒绝吗? 州议员可没什么薪水,只有每年召开州议会时,才能拿到一定的政府补贴。 那点钱养家都不够,自己不干律师,岂不是要饿死? 卢灿看着对方的眼神,笑了笑,“你很适合从政,我会支持你继续从政。” “你需要做的,就是发挥自己的优势,一步一步往上走。兴许,下一届或者下下届,我还可以支持你竞选珀斯市长,州长。至于……总理,就看你有没有能力爬到那个位置,只要你有能力,我都支持!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卢灿声音很慢,带着淡淡的笑容。 汉克·姚原本就继承黑人血脉而显得黝黑的脸,血液上涌,变成惊人的黑红色! 天上掉馅饼,哦不,是金饼! 砸得他晕头晕脑,许久才醒过神来,咽了口唾沫,“真……真的?” 卢灿再度点头,“真的!” 汉克双手在脸上使劲搓搓,让自己冷静冷静,可实在冷静不了!这是要当自己的大金主啊! 竞选的本质就是资本的博弈,自己要是能拉到这样一位大金主支持……总理有些困难,毕竟这里的“白澳政策”依然有着很深的影响,可是,市长、州长,还是可以畅想一下! 对方这是要扶植自己吖! 扶植自己,自然是为了替他的投资,保驾护航,这几乎是一定的! 维护金主的利益有什么丑陋的吗? 全世界都一样,汉克·姚反而觉得卢灿提出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 就在他稍微清醒一点时,又听到卢灿微笑说道,“你从律师楼出来,成立一家专业的公关公司……算了,就直接明说,成立一家游说公司。我会安排澳洲中华总商会共同基金和西澳矿务公司,与你的游说公司,签订年度公关服务合同,定期向你支付咨询费。” 卢灿摊摊手,笑道,“你很清楚的,有些钱见不得光……” 说的是政治献金,汉克·姚又怎会不懂? 西方多数国家,对竞选捐款有着明文限制,但是,这种限定很好绕开,卢灿刚才的提议,就是其中一种方法。 至于游说公司,在欧美普遍存在,譬如美国的威廉斯默仑策略机构、卡西迪公关公司、布鲁金斯公关公司等等。他们接受特定机构的委托,收取费用,用一套专业方式与社会关系网络来完成代理任务,而且他们往往有专门的注册游说人员。 这些机构,多数顶着“公关公司”的名头,圈内人一望而知他们就是为人游说的,但圈外人还以为他们是做一般商业广告、律师服务或者咨询业务的。 卢灿在澳洲的投资布局长远,非常需要一家专业的游说公司来提供服务。 汉克姚的特质,非常适合游说公关,当然也适合从政,又有点政治基础。 所以,卢灿打算投点钱试试。 万一成功了呢? 那收获可就不是一年一两百万澳币那么点东西。 汉克姚带着卢灿开除的第一张支票,兴冲冲地离开。 等待他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卢灿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清楚…… 其实,李承布下的棋子,可不止汉克姚一人,在墨尔本,他也布置了一枚——谭孟辉! 谭孟辉不惜动用了岳父原邵宁与卢灿外公的关系,显然对澳洲中华总商会共同基金澳方管理人一职,志在必得。 他最后为什么退缩?就因为卢灿答应全力支持谭孟辉从政! 谭孟辉的优势在于他在墨尔本华人圈中,依靠父亲和岳父累积的声望,有着庞大的人脉基础! 卢灿记得墨尔本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有着不止一位华裔市长,别人能行,谭孟辉应该也不差! 毕竟,他当过多年的新加坡墨尔本商会会长,还是有一定的领导能力。 在卢灿提出这一建议后,谭宗良、谭孟辉父子,还有原邵宁,考虑良久后,最终点头同意。 此刻,谭孟辉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明年墨尔本市议员选举! 如果拿谭孟辉和汉克姚比较,卢灿更看好汉克姚。 谭孟辉的天花板大约就是墨尔本市市长,而汉克姚可能会更高。 “不要脸”的特质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汉克的肤色。二三十年后,全球“黑命贵”泛滥,汉克的肤色,真的很有加成效果,冲破白澳政策天花板,不是不可能。 汉克姚和谭孟辉,能不能成功,卢灿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这一步,必须要提早布局! 如果再有合适人选,他不介意落下第三子、第四子。 ……………… 天鹅河全场360公里,经过珀斯段为最下游,只有24公里长,水量也不大,可是,这在西澳大利亚州,绝对算是一条大河,如果没有它,连珀斯都不存在。 托澳洲年假的福,卢灿这两天稍微清闲一些。 田乐群今天早晨的班机返回香江。 此行出来十天,她越发想念小石头。孩子即将满周岁,还从未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孙瑞欣来电话,偶然透露孩子晚上哭闹,顿时让她坐不住。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在丈夫和孩子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回家陪孩子! 她甚至已经等不及大白鲨从波利尼亚岛回来,选择乘坐澳洲航空班机返港。 一大早,卢灿和温碧璃将她送到机场。 从机场出来时,卢灿忽然来了兴致,带着温碧璃和阿木,乘坐游船下游。 三人在机场外的佳维公园游轮点买票上船,阿忠只得一人驾车回圣乔治黑天鹅酒店。 时值圣诞节当天,来珀斯的游客不少,游艇上座无虚席。卢灿与温碧璃套上黄色救生马甲,选择靠近舷窗的位置坐下,阿木同一排的最外侧。 天鹅河的英文叫做swan rvier,因而在国内又翻译成斯旺河,两岸密布白色树皮的桉树,景色非常漂亮,又以河中黑天鹅翩翩起舞,最受欢迎。 每次游船经过黑天鹅旁边时,总能激起船舱内的一阵尖叫,卢灿和温碧璃身后坐着两个小姑娘,尖叫声尤其尖锐。 卢灿回头看了眼,很抱歉,他实在无法辨认欧洲女孩的实际年纪——有很多十四五岁的女孩,看起来跟二十女性几乎无差别。不过,从她们尚不成熟的表现来看,也就十六七岁。 其中一个金发女孩,戴着牙套,似乎有点面熟。 卢灿确信,长大后应该是个澳洲明星,但叫什么……稚嫩的面孔还一时记不起来。 揉了揉额头,最后卢灿终于想起来——凯特·布兰切特! 在《指环王》这部电影中见过她,那时,她已经熟透,而现在,还青涩。 脑海中的印象和现实做对比,感觉很奇妙。 第332章 乔治沃顿 别误会,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发生翻船救美的狗血桥段,也没有发生丢钱包抓小偷的无聊故事。 一如芸芸众生中擦肩而过的两位。 一人略带欣赏的目光看了眼对方,另一位则因为喧闹的缘故,略带歉意地朝对方浅浅一笑。 珀斯的公园非常多,一路顺流下来,至少经过七八个河畔公园。 几乎每座公园,都设有游船停靠点,有人上有人下。 凯特·布兰切特和她的小伙伴,在铸币厂公园下船。刚才卢灿顺风耳,听了几句两位小女孩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她们接下来的行程,是前往珀斯铸币厂参观。 这是一对趁着放假,结伴来西部旅游的墨尔本姑娘。 卢灿与温碧璃在铸币厂公园的下一码头——斯特林公园下船,穿过公园,就能抵达黑天鹅酒店。 走进酒店大堂,卢灿准备上楼,忙中偷闲,适可而止,手头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做。 “嗨,是维文……卢先生吗?”就在他准备进电梯,一位中年人从大堂歇息区匆匆追上来,被阿木挡下。 对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发丝捋得一丝不苟,整齐的西服,银灰色领带,很精神。 不过,卢灿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你是?” “哦,我是乔治·沃顿,西澳洲大学对外联络处主任,慕名而来。听前台说你已经出门,就在大堂等你。”中年人笑着点头回答的同时,掏出名片交给阿木。 卢灿看了眼名片,笑着朝对方伸手,“沃顿先生,找我有事?” 对外联络处这一机构,香江的几家高校也有,就卢灿所知,主要负责知名校友关系维系,学校募捐、对外公关活动组织,偶尔会涉及学术交流活动的联络与组织。 不知这位沃顿找自己什么事?该不会想要募捐? “很高兴能见到你。”乔治·沃顿连忙伸手与卢灿搭了搭,“能耽误你十分钟吗?有两件事想和你聊聊。” 西澳大学的科研及教学实力不错,未来西澳矿务公司运作,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现任总理鲍勃·霍克就是西澳大学毕业,卢灿还是要给点面子! 更何况,今天是圣诞节,人家却专程来等自己,这种敬业精神,在欧美很少见。 “十分钟?可以。”他点点头,指指歇息处,“我们去那坐着聊会。” “卢先生年纪轻轻,就取得他人望尘莫及的成就,实在让人佩服。” 不愧是做外联工作,开口就是别人爱听的。 沃顿赞扬几句后,很快切入正题,“西澳大学就位于国王公园附近,距离这家酒店不足一公里。不知道维文先生有没有时间,去西澳大学参观?顺便在秀圣堂(西澳大学的大礼堂)为同学们讲讲你的成功故事?我想,那些毕节或即将毕业的孩子们,会很欢迎你的到来。” 邀请自己去参观、讲课? 卢灿笑了笑,耸耸肩,“对于澳洲最美校园的西澳大学,我慕名已久,等最近一段时间忙完,我会过去走走,参观学习。至于去秀圣堂演讲……很抱歉,我没有什么经验传授给同学们,虽然我也想和他们交朋友。” “那就……等你有空?去之前可以先和我联系,我来安排参观行程。”乔治·沃顿笑容满面。 卢灿这位富豪愿意和西澳大学建立联系,沃顿此行的目标已经达成一半。 至于演讲不演讲……也只是加强彼此联系的一种方式,还可以采取其他方式替代,譬如这次去参观,授予他一些虚名,诸如“名誉校友”之类的,不一样吗? “卢先生主创的虎园博物馆,是东南亚极有影响力的一家博物馆,学术研究成功也很丰硕。” “我们西澳大学考古系,最近有一个院系课题,主要研究东南亚族群迁徙的特征及活动轨迹,不知虎园博物馆是否感兴趣?” 乔治·沃顿很快聊到第二件事,这件事有拉赞助嫌疑,不过不那么让人反感。 “很抱歉,我不负责虎园博物馆的具体事务。”卢灿摊摊手,笑道,“有关你所说的课题,其实你们可以直接给虎园博物馆发联合研究邀请函。我想……他们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乔治·沃顿摊摊手,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是……我和虎博不熟。” 他的话把卢灿逗乐了,这又是一个人才。 卢灿想了会,说道,“卢氏集团一向注重与香江各大高校的联合研究,甚至与剑桥大学也展开相关的人文与生物方面的合作研究……” “我个人非常看好,且愿意加强和西澳大学的各种交流,包括虎园博物馆与西澳大学的学术研究,还包括即将成立的矿务公司与西澳大学的地质系,展开相关专业的交流燕居,甚至医学……我在香江有一家医学研究机构,正在研究紫杉醇的抗癌临床药效实验等等。” “这些方面,我们都可以展开合作。” “不过,究竟研究什么更有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这些东西我一窍不通,还需要你们双方去对接研究方向。”卢灿愿意掏钱赞助研究项目,但肯定不愿意盲目掏钱——不能为卢家产业创造效益的投资,岂不是浪费? 这个要求不过分,乔治·沃顿秒懂,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开心的一拍手掌,“维文先生,我会尽快将你的要求,组织成文字,提交到节后的校董会商议,然后再和你联络。” 卢灿微笑起身,向他递出手掌,“沃顿先生,你是一位认真的人,上帝会保佑你,圣诞快乐!” “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圣诞礼物!也祝你圣诞快乐!”乔治·沃顿连忙起身,与卢灿握手。 卢灿不知道的是,真实历史上,这位乔治·沃顿,从1988年开始担任西澳大学校长,连任五届,一直到2003年,他即将开始第六届任期时,因病不得不离职。 在他的手上,西澳大学获得空前发展,一举比肩澳洲东南部的几所大学,成为世界知名学府之一。乔治·沃顿也因此成为西澳大学发展史上的功勋校长之一。 双方留下联系方式,乔治·沃顿准备离开,忽然又笑着说了一句,“维文先生,还有吉尼亚小姐,两位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逛逛珀斯铸币厂公园。每年的圣诞到新年假期,公园会和铸币厂联合举办钱币集市。维文先生,你是收藏方面的专家,兴许,能遇到心仪的藏品。” 铸币厂公园钱币集市? 卢灿还真有兴趣。 珀斯铸币厂是澳大利亚现在仍然在生产运营中的最古老的造币厂,建于1899年。最初的职能只是为大英帝国铸造金镑,如今的珀斯造币厂隶属于西澳大利亚政府。 注意,它属于西澳州而不是澳洲联邦,甚至都不归堪培拉皇家铸币厂管理。 它是一个专为国际市场生产纪念币和投资币的专业造币厂,在生产和销售贵金属币、章、收藏品方面均居于世界领先水平。 也就是说它是一家公司,而非政府旗下的专职机构。 因此,这家铸币厂举行的集市,几乎可以肯定,有着各种各样纪念币、像章以及收藏币。 虎园博物馆钱币馆,好久没增添新展品,兴许这次能加点新东西。 回到酒店,卢灿分别与堪培拉的霍老、墨尔本的四叔,还有悉尼的钱伟等人联系一遍。 霍老那边最忙,正带人准备投标的标书,埋头苦干;四叔那边最清闲,天天出席宴请;钱伟几人在悉尼也算脚不沾地,出席各家金融公司的圣诞宴会,交换意见。 留在珀斯的卡尔顿和阿米佐约,也没能闲下来,他们现在忙着新公司的招聘。 一通电话打完,已经过去一小时。 卢灿放下电话后,皱皱眉头,问身边的温碧璃,“阿璃,彤叔今天也回港了,你说……他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没错,刚才电话中,霍老大骂卢灿偷懒之余,捎带着说了一句——彤叔今天回港了。 大家一起来香江,隐约以卢灿为首,但又不是真的盟主,以彤叔的身份,想要干什么,自然没必要向卢灿汇报……故此,卢灿还真不知道这条消息。 “可能生意上的事情,毕竟出来十天,谁家能像咱家这样省心?”温碧璃笑笑。 卢家省心吗? 好像还真是这样,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纳德轩珠宝有孙瑞欣管着,田乐群能放心;家中杂事及金矿事务,有爷爷卢嘉锡在担着;至于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工作重心都已经放到澳洲;虎博,那就更不用卢灿操心;至于投资的其它项目,卢灿一般都放权,只管审计和财务…… 彤叔敢这样干吗? 他现在连接班的儿子,都不是很放心,想想也挺悲哀。 卢灿点点头,算是认可温碧璃的猜想,不过,他的性格很谨慎,还是拿起电话,拨给孙瑞欣。 “哎呀,你们这次玩开心了,就留我一人搁家里过圣诞节?”丫头的抱怨,扑面而来。 卢灿笑笑,“田姐特意回去陪你!你不知道吗?” “哪是陪我?想石头才是真!” 卢灿挠挠头,这次出门没带孙瑞欣,丫头当时没说,可事后没少在自己面前抱怨。 “好了,你也别生气,春节后我去缅北,带上你总可以了。” “一言为定!”丫头变脸极快,马上乐呵起来,“田姐回港的事我知道,下午我去机场接她。另外,家中老爷子身体好着呢,石头也还不错,就是晚上有些闹夜,白天没事……” 等她叽叽喳喳说完,卢灿才问道,“香江珠宝行当中,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孙瑞欣想了会,“金价圣诞之前下挫,算吗?” 这事卢灿知道,昨天在店里看过行价,跌了12美元,现在是387美元每盎司。 彤叔回港,应该不是因为这事。 卢灿还真猜错了,彤叔回港,正是因为这件事! 纳德轩珠宝,现在各品类齐飞,呈现百花齐放的姿态,因此,某一种饰品的价格下跌,影响不大。可是,金大福不同。 金大福珠宝只有三个品类较为强势,首推金银饰品,其次翡翠饰品,第三为钻石饰品。而这三大品类中,又以黄金饰品最具竞争力,也是郑家传承最久的品类。 黄金价位下跌,饰品的价格也随之往下走,金大福在赔钱赚吆喝。 郑家可没有卢家的黄金储备,同时他们的黄金成本,要比卢家更高——郑家在非洲的金矿规模很小,开采、淘选及精炼成本就已经高出一截,还需要分润一部分给当地保护势力,最后还需要运到香江。这些因素加起来,让郑家的黄金总体成本要比卢家高出两成。 黄金价格走低,你不能要求矿工降低工资,不能要求货运降价? 因而,黄金饰品价格持续走低,郑家事实上在赔钱! 还不能不做,一旦放弃,就面临市场被纳德轩全部抢走的威胁。 可偏偏这时候,纳德轩弄了个全球黄金饰品大促活动——“金年金圣诞”。 这场黄金及相关饰品的促销活动,给金大福带来巨大压力——差点成为压垮金大福珠宝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卢灿和田乐群等人,筹备这场活动前,根本没想到的事情。 彤叔接到香江传来的消息,很不开心,很明显,他认为卢家摆了金大福一道! 因而,他匆匆回港处理这件事,连卢灿那儿,都懒得打声招呼。 第333章 假黑漆古 卢灿根本没想到,彤叔回港是因为金价下跌,纳德轩珠宝黄金大促销引起的。 在他看来,金大福的金银首饰一贯很强势,即便是纳德轩珠宝的金饰品与之相比,最多也就五五开,甚至略显弱势,又怎会因为卢家的一场黄金促销,弄得差点崩盘? 他不知道,金大福看似依旧强大,实则在这几年与纳德轩硬钢的过程中,早已经暗伤积重。 当然,即便他知道,就一定会看在和彤叔“合作”的份上,退让一步吗? 以卢灿偏阴狠的性格,几乎不可能,反而有可能继续踩两脚! 所以,也可以说,彤叔的谨慎和卢灿的一时疏忽,让金大福逃过一劫。 家中没事,珠宝行当情况正常,促销活动效果不错,卢灿便没太在意彤叔的匆忙回港,估计于可能是新世界地产出现紧急问题。 午餐时,与阿米佐约和卡尔顿聊了聊,进展都还算顺利。 下午,卢灿带着温碧璃,以及哼哈二将,前往铸币厂公园,一探集市。 黑天鹅酒店与珀斯铸币厂的直线距离不足一公里,开车绕了绕,也就十分钟行程。 时至下午,公园门口游客并不多,一问工作人员,集市下午四点才关门,不过要收门票。 阿木去买门票,卢灿和温碧璃便站在公园门口看着眼前的“珀斯铸币厂碑记”。 19世纪,伦敦皇家造币厂在澳洲殖民地设立三个分厂,一方面是为了提纯淘金者淘出的黄金,另一方面是为了给大英帝国铸造金镑以及半英镑的金镑。悉尼分厂于1855年投入生产,墨尔本分厂是在1872年,珀斯分厂是在1899年。 珀斯造币厂的厂房,外观颇为古典、雅致,设计者是当时西澳大利亚总理府公共劳务部的乔治·坦普尔·普尔。这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建筑师,珀斯市的许多老旧建筑,都出自于他之手。 这家铸币厂,虽然在澳洲境内,可事实上一直到1970年7月1日之前,它都不属于澳洲所有,归属权为英国皇家铸币厂,为英国或者说英联邦铸造金镑和便士。 1970年7月1日之后,西澳州终于拿回工厂所有权,单独成立一家公司,负责为国内外客商提供铸币的商业服务。同时他们还以“外包商”的角色,从堪培拉皇家铸币厂拿到一部分澳元法定货币的铸造单子,主要是1便士和1/2便士硬币,以及澳洲改为十进制货币后的2分硬币和1分硬币。 没等卢灿看完碑记,阿木已经捏着四张门票过来,笑着吐槽一声,“这帮吸血鬼,这都下午了,门票还要两澳元一张!” 卢灿听着一乐,“稍后我们给它赚回来!” 这家公园原本属于铸币厂的产业,1970年西澳州政府收回铸币厂后,将附属的园林辟出,单独改为现在的群众公园,原本是不收费的,但最近几天搞活动,开始收门票。 公园不算大,但挺精致。 摊位也挺有意思,全是那种四个轱辘、玻璃盖面木柜展台、带三角顶棚的展柜车,有点像国内的手推早餐车,车体上喷着铸币厂的logo。 卢灿随口问了一嘴,一辆展车配一只座椅,一天的租金为五澳元,不收摊位费。这次集市的组织方,对游客不算友好,对摊主还不错。 这种手推式展车,设计不错,虎园博物馆可以考虑定做一批。 听卢灿这么说,阿木拿着相机啪啪拍了几张,回去让郑光荣仿制,太容易不过。 摊主是一位红鼻子的中年人,见卢灿几人围着自己的展车打量,就是不问展品,笑着举举手,“嘿!嘿!我可是有版权的,你们可以拍展车,但请不要拍到我!” 不是找事,招揽顾客的一种手段。 卢灿对他笑笑,“嘿,有没有第一版佛罗林镑?全版,不要拼搭。” 那位红鼻子摊主呆了呆,他刚才说话,纯粹是因为下午没啥游客,无聊得很,又看到四位亚洲面孔在自己摊位前晃荡,便想着搭讪继续聊聊天,没成想,竟然来了个懂行的! 卢灿要的第一版佛罗林镑、全版,都是行话。 澳大利亚立国之前,澳洲流通的银币和铜币也是英国法定货币。 1901年,澳洲联邦成立,开始计划铸造自己的法定货币,并于1909年提出了《澳大利亚货币法案》。1910年,第一批澳大利亚银币面世,含佛罗林银币、先令银币、六便士银币、三便士银币等较大面值币种;1911年第一批澳大利亚铜币,1便士与1/2便士面世,构成全版第一套澳大利亚货币,又因为这套货币以佛罗林银币为首,又称之为“第一版佛罗林镑”。 不要拼搭,就是说,只要10年压制的大面额银币,搭配11年印制的便士,不想要以后年份的硬币进行混搭。 摊主盯着卢灿好一会儿,才摊摊手,“你的要求太高,我这里没有,我估计今天集市上所有的藏家,都满足不了你。如果你有兴趣收集的话……我这里有一枚佛罗林银币,1910年版。” 全版第一版佛罗林镑的收集难度非常高。 第一个原因是压制数量少。 像佛罗林银币,第一版拢共也只铸造了五万枚,流落到今天,还能剩下多少? 第二个原因是,澳洲第一版硬币,并没有选择在澳洲铸造,而是英格兰皇家铸币厂铸造,再运回到澳洲。一直到二十年代,悉尼、墨尔本等地铸币厂,才开始接手铸造业务。 所以,澳洲本土,并没有佛罗林银币的“积余”品。 “我能看看吗?”摊主有一枚佛罗林银币,也很不错啊,卢灿探头往柜台上瞅了瞅。 “嘿,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放在展台上呢?”摊主笑笑,弯腰从木柜中取出一只黑色挎包,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只木盒子,搁在站台上,“挪,宝贝就在这。” 此时还没有流行真空强化塑封盒装,基本上都在用密封袋包装银币,讲究一点的就如同眼前这样,用木盒单独封装。 温碧璃立即递给卢灿一双白手套,这是出门之前就准备好的。 那位中年商贩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显然在羡慕中! 卢灿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眼神中不是那种猥琐目光,便没多话。 戴上手套,卢灿揭开木匣盖,里面躺着一枚佛罗林银币。保管的还不错,上面闪烁着几许五彩光,这是银制品在缺氧环境下保存时间过长的银化结果。 伸手将银币夹出来,对着阳光照了照,氧化明显,包浆自然,不是赝品。 硬币正面是女王头戴皇冠,披着长长的面纱,耳环和项链,肩披嘉德勋章。 第一版澳洲佛罗林银币,就是英国佛罗林银币的仿制品。仿制的对象,是1897年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六十周年,英国发行的双佛罗林银币,只是在国别名称、旗帜上做了一些调整。 截断上半身像凸起的字母为设计师约瑟夫·埃德加·贝姆的首字母“jeb”。左右题词:“ victoria - dei gratia”(维多利亚-神的恩典),底部为铸造时间1910年。 银币的反向,中间十字权杖,上、下方为英国皇室纹章盾三头狮子,两侧则为澳大利亚联邦国旗。四周文字为“英联邦澳大利亚联邦共和国”——这是澳洲立国时的正式名称。 东西不错,保管的也挺好。 卢灿又将银币放回木盒中,没急着问价,目光投向柜台中小塑料袋装的其它银币,看看有没有珍品,如果有的话,可以一道报价。 展车的展台长约一米,宽六十公分,展放的货品不多,可能摊主这几天已经卖出去不少,部分位置有明显空缺,应该是今天出售的。 眼神溜了一圈,卢灿的目光又落在一枚发黑的铜币上,这是一枚1913年铸造的1/2便士。由于流传的过程中,保管不善,铜面氧化严重,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黑色。 这枚1/2便士铜币,也不错。 硬币这种藏品,市场价格几乎透明,不存在多少捡漏的可能。但是,既然有瑕疵,想必价格不贵,卢灿有办法将它清洗干净,这就是技术捡漏。 摊主也不催,任由卢灿观看,他自己的东西,心底有谱。 卢灿看过一遍之后,抬头笑笑,“那枚1913版的1/2便士铜币,拿出来我看看。” 摊主冲着卢灿竖起大拇指,眼前这位亚洲人,是真行家——眼前这枚,是他柜台中最稀少的一枚。注意,是最稀少而不是最贵重,两者概念不一样。 早期的1/2便士铜币之所以稀少,是因为流失量太大。最开始发行时,1/2便士铜币铸造数目非常大,但因为它不值钱,大家几乎都不重视。二战后,澳大利亚的货币流通中,1/2便士几乎没人用,因为它买不到任何东西,连坐公交车,都得1便士,谁还用它? 于是,越早版本的1/2便士铜币,存世量越少。 从摊主手中接过来,卢灿捻了捻铜币发黑的表面,这种黑化,是急速性“黑漆古”,可以人工清除,但很显然,眼前的澳洲摊主,不知道怎么处理。 黑漆古,玩古玩的几乎都明白啥意思,中国古墓中出土的铜镜,经常带有这种表面漆黑发亮、具有光滑晶莹的玉质感,称之为“黑漆古”铜镜。 这里的急速性“黑漆古”,是一种人工合成的黑漆古状态,并非真正的黑漆古。 卢灿不明白啥原理,但是知道怎么造假黑漆古。 这枚1/2便士铜币一定曾经与亚锡盐等化工原料,混合在一起很长时间。 知道形成原理,他自然也清楚如何去掉表面的这层急速性“黑漆古”。 他将这枚黑乎乎的1/2便士铜币,叠放在木盒上面,笑问,“这两枚钱币,多少钱?” 第334章 又要捡漏 卢今天还真来对了,灿几人,一边逛一边买。 珀斯铸币厂和公园办公室联合组织的这场不出名活动,收获真的不小。 这里不仅有澳洲的各个时代硬币,还有英联邦成员国的货币,英国各类金银铜币以及其它合金币种最多,但像加拿大以及印度的早期硬币,也不少,甚至还有一些东南亚各国的早期货币。 卢灿眼前摊主,显然是境外钱币收藏爱好者。 他的摊位上,展示的全是东南亚各国以及大清帝国后期的硬币。 卢灿手中的这枚,就是西属菲律宾银元,铸造于1897年,标准直径37厘米,重25克左右,含银量90,花齿边。 正面图案为西班牙国王阿尔丰索十三世侧面头像。 背面图案中间是盾形徽,盾中央椭圆内一朵百合花,盾左右上下分4格,一格内有一只张口直立似要奔跑的雄狮,代表亚格冈王国;一格内是城堡,代表卡斯提王国;另有二格有网纹和直条方。 盾下方是一朵带叶石榴,是西班牙国花;盾上是皇冠;两侧各列一根象征大力神的圆柱,柱上各裹着一条卷轴呈形,卷轴上有拉丁文“plvs vltra”(海外天地),边缘环写“iss filipas”(菲律宾群岛),下纪值“un pe”(1比索)。 在卢灿手边,还放着的几枚,则是1864—1868年,伊沙贝拉二世时期,马尼拉铸币厂发行的20分与50分银币。 两者图案差不多,正面为西班牙女王伊沙贝拉二世的头像;背面的双柱之间为西班牙盾徽。 要说菲律宾这个国家,西班牙对其影响极其深远。 要知道,现在的“菲律宾”国家名称,就是来自于西班牙王储,即后来的国王菲力浦二世,只是当时的华人发音不很标准,叫成“菲律宾”,遂即延续下来。 公元1512年,西班牙航海家麦哲伦,在环球航行中来到菲律宾。1565年,西班牙殖民者在宿务岛开始对菲侓宾殖民统治,此后长达300余年。菲律宾成为西班牙与东亚贸易的重要港囗,中国的丝绸,瓷器和黄金到马尼拉出售,换取西班牙银元。 1864年,西班牙政府在马尼拉当地,建设铸币厂,省去银元运输中被劫掠的风险和运输消耗。至此,带有菲律宾标识的货币开始通行。 卢灿手中的1比索银元、50分银币和20分银币,就是当年马尼拉铸币厂的作品。 三枚一体,已经很有展藏价值。 稍稍缺憾的是,没有当时铸造的10分银币。 这种小额币种,在当时并不受欢迎,因为西班牙商人与中国商行贸易时,都是整船商贸,讲究抹零头,没人用小面值,因而铸造数量极少,现如今收藏难度极大。 卢灿已经很久没这么畅快的逛过集市,在香江他不可能轻松逛街,身份不合适,家人也不允许,只有在珀斯这种没人认出他的地方,才能如此肆意。 因而,不知不觉中,他购买的东西有点多。 温碧璃很想提醒一句,可是想想卢灿在鉴定行当的声望……算了,还是别说了。 与卢灿对话的那位摊主,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皮肤棕黄,东南亚人,他同样很激动,鼻尖上缀着几滴汗珠——他的摊位上,主要是外币,西澳人对外币收藏,根本没啥兴趣,过去的几天都没怎么开张,没想到,今天来的这位,这么爽快,买了自己这么多货。 “这三枚品相都不错,我收你一百澳元,您看怎样?”年轻摊主抬抬胳膊,蹭掉鼻尖上的汗珠,对卢灿笑笑。 一百澳元,港币差不多五百三,价格差不多,小伙子没多要。 卢灿点点头,又指指展车后面的黑皮包,“我在你这买了三批货,你就不要挤牙膏,直接把包拿上来,我自己挑。” 没错,刚才卢灿在他这里已经买了两套菲律宾银币。 一套是1907年发行的菲律宾自由女神银币,1比索、1020。50分银全版币。 硬币正面用英文铭unit ed states of arica(美利坚合众国)及美式鹰盾徵;背面一飘逸长发自由女神像,右手恃铁缍在铁坫上,左手握橄榄枝,身后一座火山。 上铭面值,下铬filipas(菲律宾)。 这套完整币,卢灿花了二百二十澳元。 还有一套是1938年菲律宾的自治币。 1935—1945年,菲律宾取得内部自治,但仍为美国联邦成员。此时发行的币种,美式鹰盾徽改为展翅鹰盾徴,其它没变。 同样是一套四枚,二百澳元。 就在卢灿准备离开时,这位摊主又从黑包中掏出眼前这三枚西属菲律宾银币。 因此,才有卢灿的这种“挤牙膏”说法。 温碧璃支付给对方一百元澳币,又将这三枚西属菲律宾银元收好。 收到钱的年轻摊主,这才嘿嘿笑了笑,转身将黑包抱起来,放到柜台上。 卢灿有些错愕,看他的动作,包内的银币,应该不少,只怕有几百上千枚!这小伙子不简单呀,从哪儿收来的这么多银币? “菲律宾人?”卢灿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伙子正在拉拉链,抬头笑笑,特别强调,“我母亲是菲律宾人,我是珀斯人。” 这种说辞,其实也能理解,就像很多海外华人,经常强调我是美国人一样。他说的是事实,说这话时,也许只是想要更好的融入到当地社会族群中去,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恶意,无需过分解读。 卢灿笑笑,“这些钱币,都是你从菲律宾带过来的?” “一部分。”年轻摊主看了卢灿一眼,点点头,没有否定但也没告诉卢灿这些硬币的来历。 拉练拉开,他示意卢灿自己去看。 卢灿看了一眼后诧异地抬起头,又看看这位摊主,没说话。 温碧璃好奇的往包里面看了一眼。 晕,黑色旅行包中,一枚枚大小、形状不一的硬币,就这么随意地堆叠在一起,根本不像之前几家摊位,摊主们将硬币装在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收藏模样。 卢灿惊讶的不只是眼前这些硬币,而是,他原本以为这个小伙子是个外币收藏者,结果……现实却是,对方就是个外币倒卖贩子! 刚才把他当同行,现在发现对方就是商贩!原本的“欣赏”,瞬间落空! 这让他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算了,商贩就商贩,不影响自己买硬币。 得,翻!卢灿戴着手套,从包中这一大堆硬币中开始往外捡。 第一枚就让他有些惊喜——1802年荷兰发行的1/4盾帆船银币。 1795年法国入侵荷兰,成立“巴达维亚共和国(batavianrepublic)”, 1806年,拿破仑的二弟成为荷兰国王,1806-1815年称“荷兰王国”。 巴达维亚共和国时期的1802年,在荷属东印度发行帆船银币,面值有1/16、1/8、1/4、1/2、1盾,共5枚。整套帆船银币,图案相同,大小不同。 正面有帆船图案,上书荷兰文“dbatavoru”,下有发行年份“1802”;背面中央为皇冠下的盾徽:立狮图案;面值;边缘书“hol(荷兰)”等缩写文字。 所谓荷属东印度——是指1800年至1949年荷兰人所统治的印度尼西亚。 这枚银币,有展藏价值! 卢灿将其搁在一边,再度伸手进去,这次捞出两枚。 其中一枚是印尼六十年代的合金普币,没啥价值,卢灿搁在另一边。 手中还剩下的那一枚很有意思,竟然是十九世纪格鲁吉亚发行的1/2阿巴兹银币! 如果说荷兰发行的帆船银币,出现在东南亚,卢灿还能理解,可格鲁吉亚银币又怎么会出现在东南亚? 黑海边的格鲁吉亚,最初形成是在公元前四世纪。 1442年格鲁吉亚分成卡赫季、卡尔特利、伊梅列季亚、萨姆茨赫-萨塔巴戈四个公国。 1510年奥斯曼帝国入侵伊梅列季亚,后波斯萨非王朝占领卡尔特利。1555年,奥斯曼帝国与波斯萨非王朝达成协议,西格鲁吉亚(包括萨姆茨赫-萨塔巴戈公国和伊梅列季亚王国)成为奥斯帝国藩属,东格鲁吉亚(卡赫季和卡尔特利)受波斯控制。 1804-1813年,俄人与波斯战争,波斯战败,放弃对东格鲁吉亚的权利;1828-1829年,俄人与奥斯曼帝国战争,奥斯曼帝国战败,承认西格鲁吉亚并入俄人。 俄统格鲁吉亚时期,格鲁吉亚第一次正式发行货币,全套全套3铜3银,分别是铜币1普里、2普里、1毕斯提;银币1/2、1、2阿巴兹。 换算单位是4普里=1毕斯提;50毕斯提=1阿巴兹。 1804年发行的第一套格鲁吉亚阿巴兹,非常珍贵,如果集齐一套1804年3银3铜阿巴兹币,轻松可以拍出几十万美元!即便不全,单枚卖个上千美元都是小菜一碟。 我去!这小伙子究竟从哪儿找到的货源?这么杂? 这只黑包中,肯定还有不少全球各地的硬币。 卢灿想了想,又顺手将刚刚拿出来的三枚硬币,放回黑包,第三度看向这位年轻摊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没有恶意,只是……你这里的硬币太多,我们能换个清静地方交易吗?譬如,我住的黑天鹅酒店,就在前面不远。” 没错,他打算问明白,这小子究竟从哪儿找来的硬币! 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第335章 石头喊爸 年轻摊主名叫阿克斯·布里奇。 利益面前,让他纠结许久的秘密,不再重要。 谜底揭开,谜面就一点也不神秘。 他父亲老布里奇,曾担任很长时间的珀斯铸币厂废币回收仓库管理员! 所谓废币回收仓库,就是铸币厂每年都要从银行、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收回来的,已经不具备流通效应的货币,用于重新熔炼,铸造新的货币! 这里所说的“废币”,主要是指没有流通价值的货币,但不代表没有收藏价值,又以外币为主! 再想想老布里奇的职业——废币回收仓库管理员…… 答案轻松揭晓——这些废币,肯定不是珀斯铸币厂赏赐给老布里奇的,百分百可以肯定,是他利用工作之便,从仓库里“顺”出来的结果! 铸币厂对废币的审核,并不严格,日积月累,被他顺出数千枚“废币”。 卢灿不仅找到答案,还顺带着把阿克斯·布里奇的身世摸清楚。 老布里奇是二战老兵,腿部中弹受伤,退役后政府安排他看守珀斯铸币厂仓库。因为残疾,他没能娶到媳妇,生活也不太方便,五十年代末,他找了一位菲律宾女佣,照顾自己的生活。 最终,女佣因他怀孕,并在1960年,生下阿克斯·布里奇。 两人结婚。 今年六月份,老布里奇临死之前,将他这些年的“辛劳成果”,移交给儿子阿克斯。 也就是摆放在卢灿面前,数量高达2749枚各色外币。 铸币厂废币回收,东南亚地理位置接近,所以各个时期东南亚的“废币”相对比较多,但是,不排除透过英国、加拿大、北美以及新西兰等地,流入到银行的诸如格鲁吉亚“废币”! 因此,这些“废币”呈现多样化,而不仅仅是东南亚硬币。 又因为老布里奇不识货,他几乎是看见什么废币容易往外顺,就伸手拿什么货币,因而这些货币良莠不齐,既有非常稀有的泉珍,又有很普通的譬如印尼当代币。 老布里奇去世之后,阿古斯为了处理这些“废币”,没少翻看货币方面的资料,打算出手。 这不,这次铸币厂搞集市,他挎着包来出售。 哪曾想,西澳这边的收藏家,对外币研究极少,因而他摆了两天摊位,几乎无人问津。 捋清楚原委之后,卢灿连连摇头。 阿克斯·布里奇这家伙心真大,他家老子从铸币厂废币仓库偷出来的货,他竟然敢在铸币厂举办的活动上,大摇大摆地展售……真真让人无语! 这对父子俩,绝绝子! 2749枚外币,全是银币及和金币,一枚金币没有,估计金币已经在废币回收时就已经被挑拣出来。卢灿挑挑捡捡,一共买下672枚,总价值2万4千澳元。 不要小瞧2万4千澳元,在八十年代初,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 阿克斯·布里奇拿着三万澳元的支票美滋滋地离开。 为什么多六千? 因为之前卢灿还答应,只要他说实话,奖励三千,还有……剩余的两千多枚较为普通银币和合金硬币,这家伙懒得带回去,索性作价三千澳元全部处理给卢灿。 阿克斯·布里奇究竟值不值三千澳元,现在还不好评价,卢灿需要找人探探口风。 温碧璃将这些银币重新分装,卢灿则转圈想办法。 没错,他盯上了珀斯铸币厂的“废币”回收仓库! 阿克斯·布里奇透露的信息,总结成一句话——老布里奇担任仓库管理员的三十年中,顺出将近三千枚各种硬币,始终没有被发现。 这句话中,又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珀斯铸币厂的废币仓库中,堆积了大量废币,这几乎是肯定的。 第二、珀斯铸币厂并不怎么重视这座仓库,审查并不严格,否则不可能作案三十年没被发现! 既然对方不重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机会进去淘一批? 现在的难题是,如何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拿到这次机会? 珀斯铸币厂有金银币展厅,但是,展出的都是自己生产的各种硬币,并不陈列其它货币。如果自己贸然提出购买他们仓库中的“废币”,会不会打草惊蛇? 倘若对方只是要高价,卢灿并不怎么担心——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关键是这帮人万一被自己的话题撩起兴趣,将他们自家的展厅扩建成钱币博物馆,仓库中的废币都成为展品,那自己可就啥也捞不着,竹篮打水…… 温碧璃已经将卢灿挑拣出来的672枚钱币,与他在市场其他摊位购买的混在一起,又将阿克斯的那些普币,单放起来。 收拾完毕,她看了看满手的黑迹,又见卢灿在瞎捉摸,便举起手掌,在卢灿面前虚抓一把。 没吓着卢灿,自己却先咯咯笑将起来,“我去洗手啦,回来再给田姐去电话。这会儿,估计田姐已经见到石头了。” 卢灿被她提醒,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应该到家了,便抬抬手,“你去洗手,我来打。” 孙瑞欣接的电话。 “到家了,刚到家!我去接的。你听,正在和石头讲话呢!你要不要和石头说说话?” 不一会,田乐群接过电话,估计抱着孩子呢,笑着哄孩子,“石头,喊大大,大大可想你了……” 说得卢灿有些脸红,可能也是出门习惯了,对儿子的思念,也有,但绝对没有他母亲强烈。带着惭愧,对着话筒跟着说了两声,“石头,我是爸爸,叫爸爸!” 孩子一开始在呀呀叫着,忽然冒出一句,“爸爸!” 很清晰! 卢灿似乎被电着一般,浑身透着一种麻酥酥的舒爽,拿着话筒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名的,眼泪止不住想要往外滚。 心头充斥着暖洋洋的感觉,心底深处涌出一种叫做回家的冲动! 电话那边则是一阵欢呼,有孙瑞欣的,有田乐群的,还能听见边婶和保姆田婶的,“石头会说话了!”“石头会喊爸爸了!”“我去告诉老爷,石头开口了!” 又有孙瑞欣在旁边凑热闹,“石头,再喊一声,跟我学,爸~爸~!喊妈妈也行,妈~妈~!” 见孩子没反应,她又冲着话筒喊道,“灿哥,刚才石头叫你爸爸,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卢灿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自动滚落。 这一幕,被刚洗完手出来的温碧璃看见,吓一跳,“阿灿,怎么了?” 卢灿抬手抹掉湿漉,扯着嘴笑笑,“没事。就是刚才石头喊我爸爸了。” 温碧璃哦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哎呀,石头会说话了?电话给我,我也听听。” 她抢走话筒,隔着话筒,联合家中几人,逗着石头喊人…… 卢灿的脑袋晕晕的,扶着茶几坐下来。人生第一次被孩子喊爸爸,这种感觉,非常奇特,暖暖的,酸酸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当孩子还没有说话时,几乎是将他当成一只心爱的宠物在抚养,可是,一旦开口说话,立即感觉不一样,似乎……似乎两个人的心灵频率,忽然达成共振。 那个调皮的宠物,是自己的孩子! 讲真,石头出生,卢灿的感觉都没有现在明显,这一声爸爸,瞬间击穿他的心房! 从未有过这种经历,那种感觉,让人沉醉! 也不知温碧璃聊了多少时间,等她挂电话时,天色渐暗,还在感慨,“石头这孩子,真聪明,一开口就是喊爸爸。田姐和太爷对他那么好……就是不开口。” 她坐到卢灿身边,靠上来,“是不是很幸福?” 卢灿点点头,终于从那一声电击中,醒过神来,“咱家的飞机,什么时间回来?” “昨天刚走的……”温碧璃侧侧脸,有些疑惑,继而明白过来,笑道,“想回家?” 真的想回家,抱孩子举高高,哄他再叫几声,那种感觉真美妙。 不过……想想后他自己也摇摇头。 一帮人在澳洲忙活,自己突然回家,别人会怎么想? 自己终究不是活在真空中,别人的感受,必须顾及。 他牵着温碧璃的手,腾地站起身来,“走,吃饭去!咱得努力赚钱!为儿子赚钱!” 温碧璃弓着腰,笑得花枝乱颤——为儿子赚钱,多朴实且光明正大的理由! ……………… 华人很少过圣诞节,不过,欧美国家非常热衷。 珀斯市长桑德斯,正在和家人进行圣诞晚宴,被电话打扰,心底有些不开心,只是,他还得陪着笑脸,与电话那头的“不速之客”聊天。 因为对方他得罪不起。 这就是政客! “维文,你是说……打算在珀斯铸币厂的展馆基础上,捐建一家珀斯钱币博物馆?” “对,你没听错。”卢灿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既然作为珀斯市荣誉市民,必须要为这座城市留下点什么。” “今天我去铸币厂公园,参加了他们举办的钱币集市活动时,忽然冒出这一想法。” “这家铸币厂,本身有着悠久的历史,他们自己也拥有很多不错的展品,为什么不把他的展厅,改建成更具有包容性和观赏性的一家钱币博物馆?” “至于展品不足……我听说珀斯铸币厂有一个废币存储仓库……我可以从虎园博物馆中抽掉一批金币,用来交换废币仓库中,虎博所缺失的货币。” “另外,我愿意无偿捐赠所提议的钱币博物馆改建工程所产生的的所有费用。” 听说卢灿愿意掏钱,还想办法帮忙解决展品,桑德斯心头的那些不快,很快消失无踪,“哦~喔~这恐怕是我所经历过的四十三个圣诞节中,所收到最有意义的礼物!谢谢你维文,上帝会保佑你的!我会尽快联系铸币厂的辛克莱总裁,会以最快速度给你答复!” 珀斯铸币厂产品展厅,改建钱币博物馆,对于他而言,绝对是一件足够亮眼的政绩! 卢灿在饭桌上,想到的办法与上次和大英博物馆一样——交换。 只不过,这次他多了一笔捐赠,而这笔钱是省不掉的—— 真当“珀斯荣誉市民”证书,这么好拿吗? 而且,卢灿也需要在西澳州构建有着利益牵扯的政治生态链——只讲交情没利益都是空话,用以填补汉克姚及他组建的公关公司成长起来的空窗期! 第336章 交易背后 翌日,桑德斯市长带着一位五十出头的胖乎乎白人老者,出现在卢灿面前。 “嗨,这是维文卢!维文,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珀斯铸币公司的总裁,辛克莱·韦斯特。” “韦斯特总裁,你好!”卢灿伸手与对方握了握。 辛克莱·韦斯特保养的非常好,面色红润,圆脸笑起来竟然有一种弥勒的感觉,“叫我辛克莱就行,卢先生,感谢你对珀斯铸币厂的关心!” 卢灿将到访的两人让进房间,“两位……咖啡还是红茶?” 辛克莱·韦斯特倒是挺自来熟,张口就来,“哦,红茶还是留着下午再喝,给我来一杯香喷喷的咖啡。” “咦,夫人呢?”见卢灿准备亲自动手煮咖啡,桑德斯有些惊讶。 “她回港处理点事。”卢灿抬头笑笑,很熟练将原磨咖啡粉放入壶中。 今天上午,温碧璃也不在,她去西澳矿务公司,协助卡尔顿和阿米佐约面试未来的公司财务人员,阿木出门有事……至于阿忠,他煮的咖啡还是算了。 “我对接下来的咖啡,充满期待。”辛克莱·韦斯特凑过来,嘿嘿一笑,然后扭头问桑德斯,“你喝过世界级富豪亲手煮制的咖啡吗?哈哈,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和别人吹牛了?” “当然!”桑德斯耸耸肩,“我想我能吹嘘一辈子!” 三人哈哈一笑。 见面的气氛,被辛克莱这个老家伙,烘托的相当不错。 事实上,富豪榜上的人物,煮出来的咖啡,味道也就那样,不过多个谈话的噱头而已。 三人喝着咖啡,聊了几句闲话,辛克莱忽然笑着插了一句,“维文,你还真是……神通广大,怎么知道我们铸币厂的废币仓库?” 这个笑眯眯的胖子,估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他铸币厂安插内线。 卢灿若无其事的耸耸肩,“铸币厂不都有废旧金属回收仓库吗?我还在一家金属熔炼厂,购买到好几百件非常漂亮的古老铜器和银器呢。” “喔噢~”辛克莱·韦斯特不知是不是真的接受这一论点,笑着感慨,“那你可真是幸运儿!事实证明你猜对了,珀斯铸币厂却是有一间回收币仓库。我昨晚接到桑德斯的消息后,给仓库负责人打电话询问了此事。他今天早晨告诉我,珀斯铸币厂大约有八万枚左右的回收币。” “所以呢?”卢灿微笑着等他继续。 “所以嘛……钱币博物馆,是有条件建设起来的。”桑德斯接过话,笑容满面,“这不……我和辛克莱过来找你募捐了吗?” 卢灿很敏感地注意到对方使用的是“募捐”这个词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募捐”一词,将他变成“成立珀斯钱币博物馆的倡议者”,而不仅仅是执行者角色。等钱币博物馆建设成功之后,人们提及起来,只会记住倡议者,谁会记得执行者? 这对于桑德斯未来竞选时的宣传,有着很强的加成效果。 还真不愧是职业政客! 见到卢灿的表情,桑德斯立即明白,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破,也不脸红,扬了扬手,“我这么说,维文你不会介意。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和辛克莱聊过,等博物馆建成,会在场馆内为你增加一件专门的公益慈善介绍说明,或者你如果愿意立一尊雕像的话……” 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要立雕像?卢灿抬手打断,笑道,“我记得……成立珀斯钱币博物馆,不就是1983年圣诞夜,桑德斯市长给我打电话求助的吗?” “哦~是嘛,那我记错了?”说着,桑德斯哈哈大笑起来。 卢灿看重的是西澳人脉网的建设以及珀斯铸币厂废币仓库中的存货,至于是不是珀斯钱币博物馆的倡导者,对他一点意义没有。所以,他索性直接和对方挑明,这件事的功绩,我可以全让给你! 辛克莱·韦斯特可能与桑德斯的关系,真的不错,接过话头,摊摊手笑道,“ok!那么我们来聊聊,有关这件有益于社会民众,有益于铸币厂,且有益于我们三人的事情,该如何落实?” 三人达成默契,这件事就变得非常好处理。 卢灿个人承担珀斯钱币博物馆扩建所需要的费用,并捐赠一百枚各式金币作为钱币博物馆展品;作为交流,珀斯铸币厂将向虎园博物馆捐赠一批回收旧币,同时,珀斯铸币厂负责施工,将现有产品展厅升级改造为单独的钱币博物馆,向公众展示、推广钱币的铸造及文化;珀斯市政府成立专门小组,与虎园博物馆派遣的督导人员,一起督导钱币博物馆的建设工作…… 意向合作总纲确立之后,具体工作各有人员接洽,无需三人讨论捐献多少钱,兑换什么货币这些细致工作。 因而,整个谈判聊天过程,耗时并不长。 半个小时,桑德斯与韦斯特起身告辞。 韦斯特先一步出门,给桑德斯和卢灿留下说话的空间,这人真的很油滑或者说机智。 “维文,非常感谢对珀斯市府工作的支持!还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桑德斯握手时很用力。 卢灿笑了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嘛?” “那是当然!” 卢灿陪着桑德斯出房间,往电梯方向走,“既然是朋友,相互帮助就是应该的!” “ok!我明白!” 西方社会的成年人世界,尤其是商政关系,利益是最好的锁链。 桑德斯懂! 送走两人之后,卢灿回房间,坐在沙发上衬着下巴想了会。 没想到,昨晚给桑德斯打电话,还真打对了!桑德斯与辛克莱的关系,很不一般。 其实,昨晚卢灿在选择给谁打电话时,考虑了好久。 按理说,应该给西澳州长阿奇博尔德打电话,毕竟,对方去机场迎接自己,对自己的态度也足够好,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给珀斯市长桑德斯打电话。 理由很简单也很现实——珀斯市长桑德斯更强势。 整个西澳州才130万人口,珀斯市占120多万,又因为西方的职权分立体制,州府很难插手市府的事情,所以,别看阿奇博尔德是西澳州州长,他真正能管辖的内容,很少! 所以,阿奇博尔德放下脸面去机场迎接卢灿,根本原因还是希望卢灿的投资,增加他的话语权! 所以,那天见面会,珀斯市长桑德斯敢不告而来,根本就不给阿奇博尔德面子,至于那个州议长韦唯尔,全程装哑巴! 又因为这件事属于珀斯铸币厂位于珀斯市府管辖范围内,没有桑德斯的许可,想要推进,很难。 因而,卢灿拨通桑德斯的电话。 不过,卢灿也没打算得罪阿奇博尔德,毕竟自己投资的澳洲矿产,绝大多数都在野外,也就是西澳州的州有资产…… 他搓搓脸,拿起座机,拨通阿奇博尔德的私人电话。 “哪位?”阿奇博尔德的声音很洪亮。 “我,维文!”卢灿笑着问道,“在珀斯?” “哈哈,维文呀,我不是说过嘛,你来西澳,我特意改变旅游计划,没离开珀斯,以便于随时为你提供服务!” 这些政客,一个赛一个的说得好听。 “哪天有空?” “有事?” “我在珀斯竟然发现一家不错的中餐馆,弗朗西斯街唐宫大酒楼,为了感谢你的盛情,我打算请你吃顿中餐。有时间吗?” 讲真,岳继辉家的餐馆,味道还不错。 “晚上可以吗?这会我带着孩子们,在斯旺伯恩海滩……要不,你现在来这边,我请你海鲜烧烤?” 斯旺伯恩海滩、科茨洛海滩、弗洛里特海滩、莱顿海滩,是珀斯四大着名黄金海岸,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来这里游泳冲浪,也是珀斯的美女汇聚地。 卢灿被他的提议,说得心痒痒,还真想去见识见识,因而迟疑了一下。 “来!我来安排午餐……西班牙海鲜饭,或者中午海鲜烧烤?” “会不会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只有我夫人,还有两个孩子。” 得,走一趟,见识见识。 卢灿挂断电话后,很快又拨打出去,边拨边对外面喊了一声,阿忠在门口冒头,卢灿对他挥挥手,“备车,稍后去斯旺伯恩海滩。” 电话已经拨通,温碧璃已经听见,“灿哥,你出门?” “嗯,见见布鲁斯州长,他在斯旺伯恩海滩,你去不去?” “你去,去海滩还得换装,况且今天这边应聘的人多,走不开。你自己玩开心。”温碧璃那边应该挺忙,很快挂断电话。 阿忠备车,熟悉路线,还要一会。卢灿又拨了一个号码,这次是给虎博的戴静贤。 与戴静贤通话就没那么客气,也不需要照顾情绪,都是老朋友,“哈哈,老戴,我这次又挖了一个家户!” “怎么,你又抄了哪位藏家的家了?你怎么到哪儿都寸草不生?”戴静贤同样不客气。 我去!卢灿翻了个白眼! “这次是珀斯铸币厂,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人都有倾诉和炫耀的需求,戴静贤无疑是合适的对象之一。卢灿一五一十将自己怎么从逛钱币集市,怎么遇到阿克斯·布里奇,又怎么发现他所卖货品的不对劲,再聊到他是怎么查出线索,又怎么与铸币厂达成捐赠及交易……略带夸张的说了一遍。 电话另一边的戴静贤,有些佩服又有些无语,许久才说了句,“你就是个疯子!要不是你会赚钱,你们卢家早就被你嚯嚯干净!” 卢灿只当这句话是夸奖,也不在意,嘻嘻笑道,“老戴,你赶紧安排陈科师傅带人过来!” 陈科,弯弯人,现任虎博钱币馆馆长。 陈科的爷爷是中医国手陈存仁,曾师从名中医丁甘仁、丁仲英父子,后又与三四十年代藏书、钱币大家,中医国手丁福保亦师亦友。 陈存仁从丁福保处学得一手钱币鉴藏的绝学——丁福保在40年代,编着古泉丛书之《古钱大辞典》、《历代古钱图说》、《古钱学纲要》等,无一不是今天研究钱币学的参考资料! 陈科没跟爷爷学习中医,却将爷爷偏门的钱币鉴定收藏,学个七七八八。 年轻人眼界开阔,陈科不仅研究中国泉珍,在西洋银币的研究上,多有涉猎。 他与戴静贤曾是中学同学,两人交往甚多,虎博钱币馆缺馆长,戴静贤推荐了陈科。 第337章 两面下注 阿奇博尔德穿着一条海滩裤,拿着墨镜使劲挥手。 还别说,这位中年男人虽然秃顶,可身材管理得不错,六块腹肌隐约可见。 “嗨,维文。”阿奇博尔德伸手与卢灿握了握,又指向不远处,“我在那边租了间小木屋,先去坐坐,喝杯冰啤酒,歇会再去餐馆?” 这会儿才十一点,去午餐有点早,卢灿点点头,走在他身边。 澳大利亚的十二月,正处于炎热的夏季。 沙滩上,数不清的比基尼女郎,或趴在那里晒后背,或戴着墨镜躺在太阳伞下歇息,或曲腿给自己抹防晒油,也有不怕晒伤的姑娘,在沙滩上奔走,更多的女人,将自己整个浸泡在海水中。 至于男人……到沙滩上,谁看那玩意? 阿奇博尔德的夫人很有气质,身材在四十岁女性中,已经算保养得不错,齐耳发,戴着一副宽边墨镜,与卢灿握握手,“听阿奇几次提起过你,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家庭聚会。” “打扰了夫人。”卢灿微笑致礼。 沙滩上提供歇息的小木屋都不大,内间是换衣服、冲淋浴的地方,外间则是一张桌子,围着几张椅子的歇息间。 阿奇博尔德从冰桶中抽出两听啤酒,扔给卢灿一罐,想想后,又扔给门口的阿忠一罐。自己开了一听,灌了一口后坐在卢灿旁边,“工作推进还顺利。” “比想象中要顺利。”卢灿笑笑,也打开啤酒罐。 “那就好!。”阿奇博尔德没深问,在等卢灿开口。 布鲁斯夫人似乎明白两人有话要说,起身对卢灿点点头,又对丈夫说道,“我去看看两个孩子。二十分钟后,我带她们回来洗漱,再一起去吃午餐。” 等她离开,卢灿捏着啤酒罐,与阿奇博尔德碰了碰后说道,“昨天发生两件小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 “你说。” “桑德斯市长,与珀斯铸币厂辛克莱·韦斯特总裁……” 听到桑德斯的名字,阿奇博尔德往嘴边送啤酒罐的手,停了下来,神情一下子专注起来。 “珀斯铸币厂想成立一家钱币博物馆,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帮助。”卢灿对阿奇博尔德笑笑,“作为一名荣誉市民,我答应了他们。” 阿奇博尔德手中的啤酒罐,被捏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似乎觉得不妥,他又将啤酒罐放在桌上,笑道,“这是好事,得感谢你对珀斯及西澳所做的无私捐赠。” 由此也可见卢灿的弯弯绕心机——你桑德斯不是要“倡议者”的名头吗?给你! 刚好以此为理由,来让阿奇博尔德接受他捐赠珀斯钱币博物馆这件事。 阿奇博尔德心中有怒火,也只会瞄准桑德斯市长。 此刻,州长先生的笑容还算真诚,只是,心底怎么想,那就不知道了。 应该是有愤怒的,他想出来的“荣誉市民”称号,却被桑德斯拿走果实。这事搁在谁头上,都有些生气,只是,因为职位关系,这种生气只能闷在心底。 阿奇博尔德再度拿起啤酒罐,灌了一口,又微笑着问道,“第二件事呢?” “昨天,西澳大学对外联络处主任乔治·沃顿,专程在酒店等我。”卢灿也来了口啤酒润润嗓子,话语停顿了一下。 阿奇博尔德随即问道,“乔治·沃顿?他去找你了?” 看来阿奇博尔德也知道这人。卢灿微笑点头,扬扬手,“乔治·沃顿邀请我去西澳大学参观,并给学生们讲讲创业……我没什么可以和同学们交流。” 西澳就这么一所出名大学,阿奇博尔德经常去学校参加活动,对这位乔治·沃顿,那是相当了解。只是没想到,乔治消息这么灵通,竟然募捐到刚来没两天的卢灿头上。 听对方的意思,乔治打秋风失败,不过,这件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琢磨出一个中性词汇做评价,笑道,“乔治·沃顿主任我也认识,是一位有想法的人。” 卢灿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沃顿主任提议,西澳大学可以和虎园博物馆加强研究合作。我很欣赏他的这一提法。” “不过,我觉得和西澳大学的合作,不仅仅局限于虎园博物馆,还可以延伸到矿业公司的地质研究,生物科技及医药研究、化工产业的研究等各个层面。所以,我让他回去起草一份,西澳大学与卢氏集团的全方位合作方案。沃顿主任答应了这件事,准备在节后递交校董会商讨。” 卢灿看向阿奇博尔德,笑着捻了捻手指,“布鲁斯先生,西澳大学是州立大学是吗?我希望卢氏集团与西澳大学的合作项目,你能帮我督促一下吗?” 他的手掌翻了翻,“这种合作项目,牵扯的金额会很大,涉及面很广,时间很长,你知道的,乔治·沃顿先生虽然很有才干,可毕竟……只是对外联络处主任!” 这是送政绩来的! 阿奇博尔德又怎会不清楚? 他笑容涌起,点头应道,“你的选择,非常睿智!西澳大学是澳大利亚最具历史、代表性和实力的顶尖研究型学府之一,它是我们西澳州的骄傲,在生物科学、化学工程、电气工程,医学,以及人文学、考古学等方面,都有着卓越成就!” “你提到的校企联合研究模式,一直是西澳大学探索和追求的目标。所以,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我会安排人与乔治·沃顿主任对接,共同促进这次合作的顺利展开。” 讲真,如果让卢灿评价桑德斯和阿奇博尔德两人,他显然更欣赏后者,桑德斯的吃相太难看。 可是没办法,谁让澳洲是工党执政?桑德斯是工党的骨干,而阿奇博尔德只是在野党成员。澳洲联邦虽然号称不越级管理,可那是联邦政府,总会产生一些影响。 “ok!这件事就拜托你!” 卢灿举起啤酒罐,与阿奇博尔德碰了碰。 这次,阿奇博尔德的啤酒喝得非常痛快! ………… 看着眼前奔跑过来的两位姑娘,尤其是那位戴着牙套的女孩,卢灿有些错愕。 凯特·布兰切特,会是阿奇博尔德·布鲁斯的孩子? 没错,向小木屋跑来的两个姑娘,就是卢灿此前在游船上遇到的两个“吵闹姑娘”!只是,这会都换成比基尼,尽管沾满泥沙,可依然充满野性妖娆…… 卢灿不得不感慨,欧美女孩的身材,啧啧。 “这……这两位,都是你的女儿?” “哦不,”阿奇博尔德笑着摇摇头,指指另一个女孩,“泽内普,过来见见客人。” 泽内普,就是那位更活泼,更喜欢吵闹的女孩,长相也不错,个头稍微矮一点。 她看了看卢灿,明显没印象,走进木屋时,向卢灿伸手,“嗨,我是泽内普·奥斯·布鲁斯,很高兴认识你,来自东方的帅哥!” 站在她旁边的凯特·布兰切特,似乎认出卢灿,打招呼时,微笑的同时还微微颔首,“我是凯瑟琳·伊莉丝·布兰切特。这应该不是我俩第一次见面?” 她的一句话,让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卢灿身上。 不叫凯特·布兰切特?自己认错人了?卢灿不知道的是,凯特·布兰切特原名就是凯瑟琳·伊莉丝·布兰切特,只是,后来去英国留学,改名“凯特”。 “我是维文。”卢灿对她笑笑,装作思考了一会,“应该是见过……我想想……哦,昨天早晨,你们两位,是不是去坐游船漂流来着?我坐在你们前一排……是不是?” “咦?我怎么没印象?”旁边的泽内普挠挠头,有点粗枝大叶感觉。 “好了好了,你们去洗洗,马上去午餐!”布鲁斯夫人伸手在女儿脑袋上推了推。 去饭店的途中,卢灿总算搞明白怎么回事。 阿奇博尔德出生于墨尔本,从政之路也是从墨尔本开始,正因为不是本土选手,他在当地的影响力,干不过本地人桑德斯。 从事州长竞选之前,他妻子奥斯一直是墨尔本图书馆的研究员,因而,他俩的女儿泽内普就留在墨尔本上学。竞选州长之后,奥斯做起全职太太,辅助丈夫,而女儿则交给爷爷奶奶代为照顾。 这不放年假,他们夫妇回不去墨尔本过圣诞,就让女儿来珀斯。 至于让卢灿纠结是不是凯特·布兰切特的女孩,则是泽内普的好友兼同学,这次过来游玩。 刚才通电话阿奇博尔德说“两个孩子”,并不是指有两个儿女,而是指泽内普和她同学。 卢灿闹了个乌龙。 吃肉喝奶的与吃大米喝粥的,庄稼长势就是不一样! 这俩白人女孩,今年刚满十五岁,泽内普的身高一米六八,凯瑟琳的身高一米七,要肉有肉,要骨骼有骨骼,估计靓女孩的个头还得长。 中午吃的是西班牙海鲜餐,不奢华,但味道不错。 餐桌上,卢灿和阿奇博尔德都明智的没再聊工作。 奥斯则如同所有的母亲一样,低声训斥着女儿的不听话—— 原因很简单,泽内普和凯瑟琳都在墨尔本的艾文豪女子文法学校读中学,即将毕业。泽内普想要去话剧学院学表演,奥斯则认为她还小,演员这条路太难走,应该继续学业。 母女在争执,阿奇博尔德则选择做鸵鸟,两不相帮! 卢灿只能感慨,天下父母一个样,操不尽的子女心! 也不知谁先提到,可能是泽内普,嚷嚷着要去英国留学,如果有机会,她会去百老汇演话剧,或者去松林制片厂做演员…… 卢灿看了看布鲁斯夫妇,尤其是奥斯,看她的神色,并不是真的反对女儿做演员,而是担心孩子遭遇挫折,影响学业,最后一事无成…… 琢磨了一会,等奥斯答应女儿初中毕业后去英国留学,卢灿这才说道,“如果泽内普喜欢表演的话,我可以安排她在学习之余,去松林制片厂试镜。” 他对惊诧的布鲁斯夫妇,以及两位女孩笑笑。 “松林制片厂刚刚完成谢伯顿制片厂的收购,现在整合为松林——谢伯顿制片厂。我在这家影视集团有些股份,安排一两名演员去试镜,还是没问题的。” 泽内普撇撇嘴,凯瑟琳的表情同样也是不相信——实在是卢灿太年轻,看起来年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又让这两女孩怎么相信? 布鲁斯夫妇则不然,阿奇博尔德扭头问卢灿,“你还在涉足影视行业?松林也被你收购了?” 作为英联邦成员,阿奇博尔德又怎会没听过英国影视行业巨无霸——松林制片厂? “算不上收购,上半年我去伦敦,松林制片厂筹资收购谢伯顿制片厂,松林总裁拉夫尔·尼尔森找我融资,我投了8个点的股份。”卢灿微笑解释,“其实,我更看重松林制片厂参股的新闻联合社、《观察家报》和伦敦电视三台,松林制片,只是附带的。” 见父母都没有质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卢灿的形象,在泽内普的眼中,顿时神秘起来。 坐在她身边的凯瑟琳,手心全是汗,在桌布上蹭了又蹭,却总是蹭不干净! 第338章 北美因素 保罗·基廷的决策,其实没错。 在年假之前宣布经济改革政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收集社会反响,以便于调整。 但是,他和他的团队忽略或者说低估了一件事——澳洲联邦放圣诞假期,学的是英国,一放就是十天,可是美国的圣诞假期,只有24日下午和25日全天! 可能在保罗·基廷看来,澳元是小币种,即便在国际外汇市场出现变故,影响不大。 毕竟,大盘在悉尼。 他的团队这么想,能理解。 1983年,除了澳洲联邦储蓄银行之外,仅有伦敦期货市场、芝加哥期货市场以及新西兰金融市场,允许进行澳元外汇交易,而新西兰金融市场几乎被澳洲联邦控制,所以国外能操作澳元汇率的,只有芝加哥和伦敦。伦敦新年假期比澳洲联邦更离谱,直接从12月25,放到1月5日。 因此,掰着手指头算,也就芝加哥金融市场一家可以在澳洲年假期间,交易澳元外汇。 再从交易量上分析,他们似乎也不用担心。 新西兰与澳洲联邦一衣带水,经济一体化,经济几乎被澳洲联邦掌控,1982年的澳元外汇的交易量在800亿澳元左右;伦敦的澳元交易量,1982年为550亿澳元;芝加哥金融市场交易量也只有700亿澳元,而整个澳洲的澳元交易,去年能高达6万亿澳元。 可以说,大盘稳稳在握。 即便芝加哥市场出变故,700亿澳元的小盘子,能蹦出什么幺蛾子? 这里需要解释,澳元在澳洲资源未全面开发之前,确实是小币种,影响力很小。 但到了新世纪后可不是小币种——2013年9月6日,国际清算银行发布了三年一度的全球外汇市场成交量调查,澳元排名第五,而人民币排名第九。一直到2019年,人民币的外汇交易量和影响力,才超过澳元,达到第五名,而澳元紧随其后,位居第六。 也正是基于这一现实,保罗·基廷和他的团队,并不认为年假期间,能出什么变故。 12月26日,周一,美国人照常上班!芝加哥期货市场和纽约金融市场,照常营业! 金融圈子的嗅觉,极其敏锐。 上周,澳元宣布汇改的当天,悉尼和伦敦金融市场,有机构狙击澳元的事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芝加哥不少中小型金融机构,本着有人捣乱我也凑凑热闹,反正是小盘,陪不了多少,万一正在硬钢澳元的那家大财团赢了呢?自己岂不是也能赚一笔。 于是,抛售澳元,从这些中小金融机构开始。 澳洲依旧在年假中,澳元兑美元的汇率,却开始出现波动。 几家规模稍大的投资公司和对冲基金,需要从银行调集澳元,反应迟缓一些,等他们出手,时间已经到中午。芝加哥期货市场的交易时间为09:30——13:15,到了下午1点钟,抛售澳元突然在芝加哥掀起一阵风潮——闭市前短短半个小时,芝加哥金融市场抛出44亿的澳元交易单! 澳元对美元的汇率,突然破07,降至0694! 保罗·基廷正在新西兰度假,接到这条消息后,整个人都懵圈。 大盘封盘,芝加哥小盘市场,竟然硬生生将澳元汇率打压了22? 要知道,周五下午康望团队抛出25亿澳元,再加上伦敦康丁抛售17亿澳元,一共也就降低18。旅游度假之前,他还和储备银行总裁高恩克开玩笑说,等节假后上班,一举让卢灿从富豪榜除名! 如果芝加哥市场每天打压个2,按照这种速度,等自己上班时,澳元兑美元的汇率岂不是要被打压十几个百分点?自己究竟要面对多大的窟窿? 他匆匆结束假期,一边安排团队做出最坏的应对准备,一边订机票,前往纽约。 保罗·基廷知道自己年轻,在北美没多少人际网络,因而特别拉上联邦储备银行总裁高恩克随同——去年八月份联邦储备银行去美联储以黄金置换美元,就是高恩克负责。 高恩克在入主联邦储备银行之前,一直在美国大通银行担任产品副总裁,在北美金融圈有相当广的人脉网络。 保罗·基廷此行纽约,并非去找美联储——黄金跌价,现在再卖给美联储,很不划算。 而是想找大通银行和花旗银行等大银行,想要从这几家知名银行中拆借一部分资金,可以用储备银行的黄金做抵押!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高恩克登上飞机的同时,量子基金的副总裁保罗·罗杰斯,富达·麦哲伦基金的执行总经理洛克·安菲儿,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的副总裁穆雷博士,三人也刚好扎上安全带,准备飞往悉尼! 有关量子基金,不解释,不过,此时的它,还是个小弟。 富达·麦哲伦基金成立于1946年,是八十年代世界上最大的基金公司,基金掌管人为“金融界天使”支撑的彼得·林奇,今年刚满四十岁! 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背后是强大的“强生资本”,现任掌门人麦朴斯博士,曾担任很长时间的哈佛大学数学系教授,后世,他与巴菲特、彼得·林奇并列为“全球十大基金经理”。 保罗·罗杰斯、洛克·安菲儿以及穆雷博士,可以说都是各自基金公司的精英。 他们来悉尼,还能为什么? 康望在年假前的突然一击,让狼,嗅到血腥味! 这三位都是受命过来,一探究竟——究竟谁在和澳洲联邦政府硬钢? 有没有机会拿下一块肥肉?谁的都成! 没错,谁的都成! 不要以为基金公司做汇率就一定往死了打,赚取政府储备金,他们同样可以选择在低位时买合约,帮庄家抬盘割散户韭菜! 所以,随着北美对冲基金大户的抵临,澳洲联邦政府很紧张,卢灿同样也会很紧张。 事态正在往不可捉摸的方向发展。 12月27日一大早。 卢灿拿到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抛盘、澳元对美元汇率跌破07的消息,同样吃惊。 他预估到芝加哥金融市场可能会跟风,但没想到竟然势头这么猛。 这是典型的“小盘影响大盘”! 事后想想,也能理解。澳元在芝加哥金融市场虽然是小币种,典型的小盘,可是,美国经济体本身影响力太大,一直以来就是西方经济的风向标和领头羊——它一感冒,全球打喷嚏! 所以,当芝加哥金融市场释放出不看好澳元汇改的信息之后,澳元对美元汇率极速下跌。 可能有人要问,澳洲储备银行都放假了,大盘封盘,怎么还会出现澳元汇率走低的情况? 影响货币汇率有两种因素,其一就是金融市场的外汇交易,其二是货币参与的实物交易。 第一种因素好理解,第二种因素……简单举个例子。 以前,澳洲在美国购买航空汽油,只需要一百澳元一桶,但是,美国人认为,澳元不值这个价码,你澳洲必须出一百五十澳元。这个先例一开,随后,澳洲在英国买汽车,英国商人就会以“一百五十澳元买一桶石油”来衡量该收多少澳元。继而德国、法国、爱尔兰等等…… 当大多数国家认为你的货币变得不值钱,那就成为“事实上的货币贬值”! 也就是说,货币值不值钱,很多时候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而是你的交易对象认不认可!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国内物价飞涨、货币贬值,真正原因就是这么来的——人家认为你的华币,不能与美元一比一,只能八比一,那华币的汇率就是八比一! 所以才说美国是西方经济的风向标和领头羊。 “怎么了?这不是好消息吗?我们多了帮手,风险系数降低,你怎么还这么严肃?”温碧璃给卢灿送来一杯茶,可看他眉头紧锁,很不理解。 好消息吗?卢灿不确定。 芝加哥金融市场昨天的动态,目前看来是好消息,但是,动静太大,很容易吸引大鳄下水,那……消息是好是坏,真心不好说! 他揉了揉眉心,往后一靠,笑了笑,“阿璃,看来我们要挪窝去悉尼。” “去悉尼?”温碧璃一怔,不是说让康望练手吗?怎么突然要去悉尼?有疑惑,但她没问,“咱家的飞机没回来呢,可能要到明天,稍后我联系一下机组……” 没等他说完,卢灿抬抬手,“今天的,最早一趟航班。” 这么急?温碧璃心中一凛,点点头,“我这就去问。对了,戴静贤戴哥和陈科馆长他们……明天回到珀斯。要不要留一个人和他们对接?” “你打电话给阿米佐约,算了,我自己打,我安排他把后续事情处理一下。”卢灿的目光绕过温碧璃,对门口喊了一嗓子,“阿忠,能联系上阿木吗?让早点他回来,那事就算了。” 这两天,卢灿让阿木去查查阿克斯·布里奇。 他怀疑阿克斯话中有假——老布里奇三十年只偷了三千枚不到的硬币? 还在珀斯铸币厂不怎么重视废币回收仓库的状态下,怎么听都不太符合常理。 要知道,偷东西是有瘾的,而且只会胃口越来越大。 所以,阿克斯离开后,卢灿让阿木去摸摸底,看看到底还有没有。 这只是那天卢灿一时好奇,能不能查出结果,不算重要。 ………… 大家都在匆匆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悉尼——最快一趟航班,是11点40,预计下午3点半抵达悉尼金斯福德·史密斯机场。 十点钟,阿木赶回来,手中拎着一只帆布手袋,袋子崩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很沉! 卢灿一打开,咧嘴摇头,自己还真没猜错,阿克斯·布里奇还真留了一手! “多少?”时间紧迫,卢灿也没空看货,回头对阿木笑笑。 “4617枚,”阿木揉着胳膊,笑了笑,“我参考您那天给他的价格,全部买下来,花了三万五千澳元。这玩意真沉,得有七八十斤。” 一元硬币都有6克,4000枚就是48斤,更何况这袋子里还有许多二十多克的银币,数量更是4600多枚,可不是得七八十斤嘛。 卢灿在阿木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有你的!” ………… 12月27日下午,卢灿抵达悉尼! 此时,保罗·基廷刚回堪培拉,穆雷博士等三人所在的公司,刚决定派遣人前往悉尼。 一场说不上激烈,但对后世金融格局有着重大影响的金融暗战,开启! 第339章 七嘴八舌 悉尼德维尔酒店。 背靠悉尼湾,紧邻1938年建成的海港大桥,从窗户就能看见皇家植物园、悉尼歌剧院、总督府,距离悉尼商务区即澳洲最大的金融区,步行仅十分钟。 这座酒店的第十六层,被安德烈包下,作为这次狙击澳元行动的大本营。这次随团来澳的26人,全部住在这一层中。 恰逢酒店的总统包房已经被人预定,卢灿又不愿意跑远,便和温碧璃住在十六层最靠内侧的一间商务包房中。 安德烈尴尬地直搓手,十六层有一间总统包房,被他和他女朋友占据。 他女朋友是张文英模特公司中的一名女模,也不知怎么搭上安德烈这匹野马。这次圣诞,特意跑到悉尼看安德烈,刚才卢灿等人来的时候,吓得一直不敢出门。 其实,商务包房的条件也不差,会客室、内外间、一应俱全,就是面积小一点,缺少总统套房的冲浪洗浴间、茶和雪茄阳台。 瞧他那囧样,卢灿乐不可支,“行了,人家女孩子万里迢迢追夫,你带她住总统套房,不是应该的嘛。这里条件挺好,别折腾了,我和阿璃过两天就走,还得去达尔文看看。” 钱伟一直在看热闹,这会出言问道,“去达尔文?北领地首府?还去那儿?” 他负责大华银行,对卢灿的矿产投资,算不上很熟。 “头疼着呢,矿业公司那边,正发愁在哪儿建码头和粗炼工厂。”卢灿压压太阳穴。 今天来得急,没买到澳航头等舱,坐商务舱过来的,平日里习惯大白鲨的宽绰,突然来一次商务舱,感觉有些憋闷,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西澳那么大,没地方建码头?”钱伟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西澳没有,而是西澳靠近新几内亚半岛的西北部,合适建造码头的地方很难找。”王永斌在旁边帮卢灿解释一句。 想想之前自己拟定建港口的三个地点,卢灿直接摇头,“做矿产、实业,真特喵难!” “原本选择三个地儿,准备三选一。结果,这次与阿奇博尔德州长一聊,还是觉得问题很多。布鲁姆缺淡水,建港口和生活城还凑合,可建设粗炼工厂,那水肯定不够用;德比那地方,潮汐非常影响港口运输;沃尔科特湾那地方崇山峻岭不说,还缺电!” 安德烈也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解过来,“那个阿奇什么的州长,没给你想想办法?” “想了,怎么没想。”卢灿伸出手指,曲下一根。 “珀斯市长桑德斯,希望我们从矿区拉一条窄轨铁路,也就是公路铁路,以集装箱运输模式,并入珀斯北部货运专线,在珀斯投资粗炼工厂,利用珀斯码头装船运输。” 钱伟虽然不太熟悉,可基本概念还是有的,马上吐槽,“这不扯嘛,那铁路得多长?投资得多大?而且,轮船运输也要多出来至少一周时间!”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的。”说着,卢灿又曲下一根手指。 “阿奇博尔德的建议倒是靠谱些。” “他觉得矿工生活城可以建在布鲁姆。至于运输,向北走,修一条窄轨铁路,并入现在的金伯利矿区的轨道线,每年给金伯利矿区的几家公司交点过路费,然后走达尔文港运输。” 正在收拾行李的温碧璃听到他们空口讨论,便从箱子翻出一张大地图送出来。 几人将地图摊开,这下很明晰。 阿奇博尔德州长的建议,确实要比桑德斯市长的建议靠谱。 问题是,生活城与运输港口分开,再加上几个矿区,会形成多个不规则三角形,需要修建多条双向铁路,还是不方便。总不能只修建通往达尔文港的铁路,不修建往生活城方向的路。 不管怎样,这也是一条建议,卢灿打算去达尔文港实地看看。 卢灿又曲下第三根手指,“卡尔顿和阿米佐约,结合了阿奇博尔德州长的意见,给出第三个方案。也就是还从达尔文港运输,然后在几大矿区的中间位置,选择一个有内湖的地方,围绕着这座湖,建设一座内陆城,在这座城市中建设粗炼工厂和生活城。” 落下手指,在地图上几个未来矿区的位置画了几个圈,然后连线到一个叫做卡玛尔的内湖位置,“就在这里建城建工厂。” “这一提议听起来还凑合,不过问题也不少,生活物资全靠运输,没电必须建发电厂,所有配套设施都得建设……这几天,阿米佐约安排勘探组重新做计划。” 几人围着地图,讨论几个方案的利弊,卢灿听了会,没啥新意。 卢灿注意到康望也探头在看。 自从自己抵达悉尼,他似乎不太活跃,可能心中有些压力。 卢灿正准备和他说句话,却见康望抬头,“鲍斯,我有个建议,你看行不行。” “什么建议?”卢灿朝他笑笑。 “你看。”他的手指搭在卡玛尔内湖上,“我们可以在这里建设一个并轨站点,也就是中继站。所有通往矿区的窄轨铁路在这里汇合。然后并成一条铁轨,向北……” 他的手指一直向北,往北领地一个叫做温德姆的地方移动,落在温德姆南部一百公里的阿盖尔湖方位,“咱们的工厂和生活城,建设在阿盖尔湖周边。” “阿盖尔湖,距离温德姆只有百十公里,完全可以迁一根电缆过来,解决用电问题。” “而且,阿盖尔湖距离达尔文南部货运专线,也只有三四十公里,我们工厂的粗炼产品,完全可以通过达尔文南部货运专线,运到港口,生活物资也可以通过这条线运进来。” 安德烈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两下,马上笑道,“让,你的想法,我看可行!比那些个什么市长州长的,都强!” “我琢磨着也不错。”钱伟也跟着夸奖道。 卢灿摸摸下巴,建中继站的想法不错,至于阿盖尔湖建城……都是地图炮,还得安排勘探人员去现场看看。总之,是个还算靠谱的主意,可以跟阿米佐约说一说。 可行与否,最终还得听专业人士意见。 年轻人,需要鼓励,卢灿表扬两句之后,压压手,“ok,我们不讨论这事,还是说说自己的手头工作。大家对芝加哥金融市场所引发的澳元汇率下跌,怎么看?”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还真是……讨论别人的事,头头是道,临到自己头上,就得谨慎。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卢灿想到的,他们也有所考虑。 安德烈挠挠头,率先说道,“上午我们也讨论过,这件事,未必是坏事,分析室正在做推演。” “哦,你说说讨论结果。”卢灿找了张沙发坐下来,摆摆手,“大家坐着聊。” 安德烈欠身坐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其他人则纷纷落座。 “为什么说它是好事,有几条理由。” “第一条,从现实情况来看,澳洲联邦财政部和储备银行,压力比我们更大,毕竟,从目前看我们是受益方,而他们是受害方,他们比我们更恐慌!” “第二条,手头持有澳元最多的是谁?” 安德烈微微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是澳洲一千多万的民众!” “今天的《悉尼晨锋报》和《每日电讯报》,这是悉尼发行量最大的两份报纸,都在头版位置报道了澳元汇率跌破07的新闻,再加上澳洲在野党,及反对金融改革的知名人士们,借此煽动改革有害论调,这势必会在澳洲民众中造成一定恐慌,。” “民众很可能会担心手中的澳元变得不值钱,物价上涨。很凑巧,刚好这又是澳洲年假,一年购物的高峰期……”安德烈扬扬手,“因而,我们推断,很有可能导致新一轮的通货膨胀。” “继而我们可以得出另一个推测……新年之后的第一天开市,会有不少金融机构以及散户,会加入抛售澳元大军,甚至有可能形成风潮。” “这股力量,天然是帮助我们的!。” “假如我们能将这股抛售风潮,一直持续下去,那些别有用心的欧美对冲资本,一定不敢出手对抗滚滚洪流,只会顺势捞一把。” 卢灿一边听着一边揉着眉角,安德烈所说的内容,他在来时的飞机上,已经想到过,但这里有一个“假如”,这就意味着风险。 他希望得到更确切的方案,因而在安德烈停顿之后,追问道,“还有吗?” “还有……我们主动出击,联系几家欧美对冲基金,主动将他们引入局。”安德烈又说道。 “怎么引才值得我们信任?”卢灿抬头看着安德烈。 安德烈笑了笑,“我们让利。分出一部分我们的合约,出售给这些机构!利用这些合约的利润空间,逼着他们与我们一起走下去。” 这是一个很具体的解决方案,看来,安德烈他们确实动了脑筋。 卢灿再度揉了揉眉梢,“转售合约也不是不行,关键是选择什么样的合作伙伴?又如何保证他们不狮子大开口?” 钱伟插话,提了两条建议,“山一证券现在应该很后悔。从目前情况来看,这山一证券应该是比较可信且有一定实力的。如果我们和他们谈判,将借款协议改为转售协议,他们同意的可能性比较高。” “另外,美林证券肯定与我们一条心,这是确凿无疑的。那么,我们能不能充分利用上美林证券在北美金融市场的关系,再捆绑几家合作伙伴?” 这次,卢灿没急于问话,他需要想想。 钱伟虽然说的斩金截铁,可卢灿却觉得山一证券未必会同意——东洋人虽然贪财,可他们更不愿意得罪欧美人!至于美林证券……布鲁格老家伙,确实该利用起来。 “钱叔,永斌,你们晚上约山一证券的河野阳明吃饭,探探他的口风,千万不要示弱,必须坚持按照现有汇率的比值核算,该我们的利润,一分不让!否则他以为我们没底气。” 别看钱伟年纪比卢灿大,可是论到对东洋人性的了解,卢灿绝对超过钱伟。此时的东洋看似在金融领域和经济方面,纵横四海、横扫八荒,实则,虚得很! 就是一头哈士奇,永远成不了狼! 卢灿又抬头看看安德烈,“你去约布鲁格,就说晚上我请他吃饭。你、我还有康望,一起见见他。我们尽量哄他回北美一趟,到时候,你陪他走一趟。对了,跟你们透露一声,老布鲁格明年四月退休,我打算挖他来做我们的金融顾问。” 第340章 两场对话 这世上有两种人,没有谁对不起谁,谁背叛谁一说。 一种是政客,一种是商人。 往高了说,前者是为了意识形态中的真我实现,后者是为了价值体系中的自我展示。 说人话,为了更大的权,更多的钱! 所以,尽管钱伟说有两个“比较靠谱和确凿”的伙伴,山一证券和美林证券,卢灿也做了相应安排,但心底深处,他对这两家依旧抱有疑虑和戒备。 这可能是他性情多疑在作祟。 钱伟和安德烈出门,联系各自的目标。 卢灿留下王永斌和康望,聊了几句上周五的操作之得失后,他很快笑着问道,“让,你这边……开市之后,准备怎么应对?” “从昨天到现在,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接收到卢灿只是短暂逗留,并非对自己的现场操盘能力不信任后,康望昔日热络性格,恢复过来,笑着开始他的个人分析,“我认为,这得要看这几天芝加哥金融市场对澳元汇率的影响情况。” “哦?”卢灿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的几天,芝加哥技能市场对澳元汇率的影响,可能会有三种表现。” “其一,稳步下跌。这是对我们最理想的情况。”康望看着卢灿,笑笑说道,“稳步下跌,说明芝加哥金融市场的抛盘,只是受到悉尼和伦敦影响,很自然的一种随从行为,以期获利或捡漏,亦或者防止手中澳元贬值的抛售行为。” “在稳步下跌的情况下,我们的对手只有一个,联邦储备银行!又因为我们获得散户的支持,这场博弈,我们的胜率会超过八成。我会按照原定计划抛售澳元,给与联邦储备银行以压力,确保金融市场的持续恐慌,实现我们的目标。” 卢灿同意他的观点,但这种观点之前就已经规划过,卢灿想知道变故后他的应对,“其二呢?” “其二是澳元汇率暴跌。这种情况看似对我们有利,实则暗藏风险很高。” “原则上,在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是小币种,小盘市场很难引发大盘暴跌。” “如果出现暴跌情况,肯定是有北美金融大户抛盘。昨天的盘报,似乎已经有这种预示,当然,还不能百分百肯定,必须还要观察今天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的跌盘情况,才能判定。” “如果芝加哥跌盘持续,而且是暴跌……势必也会影响到悉尼开市后的行情,几乎可以肯定,悉尼行市会暴跌。这种情况下,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控盘,放缓节奏。免得被人浑水摸鱼,反手做了一道的抬盘及时交割,我们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卢灿微笑点头,很满意——康望确实不错,能想到暴跌时控盘,足够理性。 卢灿来悉尼,说是商量,帮大家串联资源以为后盾,其实也有一部分基于对康望等人的不放心,现在与他面对面交流,让卢灿放心不少。 “你刚才说三种表现,第三种呢?” “第三种表现就是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汇率的反弹抬升。” 卢灿眉头微皱,“你是认为……北美有金融机构会出手帮助联邦储备银行?” “是的,上午分析室已经做过一次推演,有超过27的可能性。” 卢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抠了几下,发出轻微但刺耳的刮皮质的声音,抬头看了眼王永斌,王永斌也点头确认。 澳洲毕竟是西方主要经济体之一,在北美及伦敦,有自己的金融盟友毫不奇怪,否则美联储也不会在今年八月份与澳洲储备银行达成黄金置换美元的协议。 如果有机构出手帮助联邦储备银行抬盘,又有金融机构、对冲基金下场砸盘,等悉尼开盘后,联邦储备银行下场托盘,然后再有浑水摸鱼者进入悉尼…… 这也是卢灿最担心的情况,发生这种情况后,金融市场一片混沌,分不出对手及朋友,也就无从估量双方的力量对比,典型的乱局。 “你会怎么办?”卢灿继续问道。 “这种情况下,我会奋力一击,快速砸盘,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澳元汇率压下去,让出手抬盘的机构,不敢轻易涉险。与此同时,我们要做好损失部分利益的准备,转让合约。” 在国内,期指合约的权证交易,是被严格规范的,而在欧美金融市场,合约权证是可以交易给第三方,也就是说,期指合约权证,是可以进行商品买卖。 康望的第三种应对方案,就是快速压低汇率,争取在出现变故之前,将期指合约权证全部出手,把变故的风险,转嫁给接盘者。 金融市场有没有这种接盘侠? 多了去了! 就像股票,你感觉涨到顶峰,但偏偏有人它还在上升期,你抛他买,一个道理。 对于康望的整体应对思路,卢灿很满意,现在只能盼望他不是纸上谈兵,能在大盘现场,把握时机,真真切切落实。 ………… 卢灿此行,搭乘的是澳航航班,目标反而没那么大,知道他抵达悉尼的人很少。 接到安德烈的邀请电话,老布鲁格正在喝下午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爽快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他想了会,摇头笑笑。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一头褐色卷发,深绿色瞳仁,穿着一身职业装,手中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很有女强人的气质。 她见到老布鲁格摇头,便笑着问了一句,“谁的电话,让你感慨?” 布鲁格将手机放在茶桌上,对她笑了笑,“你认识的,安德烈,我们的合作伙伴,他请我晚上一起聊聊。” 不知为何,他没有向对方透露,真正的请客之人是卢灿。 “安德烈……呵呵。”这位女人将烟灰随意地掸在草地上,笑道,“他找你聚聚,只怕是为了芝加哥金融市场的动态。” 老布鲁格侧身看看对面草地上,一小片灰白色的散落烟灰,眉头皱了皱,“卡萨特,你的烟瘾得控制一下,对身体不好。” 这位女士又抽了一口,吐出烟雾,这才笑道,“只是寻常的香烟,没事的。” 这个女人,是美林证券澳洲分公司总经理cassatt·throp(卡萨特·温斯洛普),老布鲁格组建美林证券亚太总部的六大干将之一。 她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美林证券历史上的功勋领导人,温斯洛普·史密斯的孙女。 温斯洛普·史密斯曾经是美林证券公司创始人查尔斯·美林在四五十年代最亲密的合伙人。 1956年,查尔斯·美林去世,遂即出现长达三年的发展停滞及混乱期。 1959年,温斯洛普·史密斯结束这一混乱局面,出任美林证券的首席执行官,开始业务多元化和国际扩张,增加了二十个海外办事处,尤其专注于欧洲业务。 1971年,美林在纽交所上市,成为第一家上市的投行,同年,温斯洛普·史密斯在岗位上去世。 可以说,卡萨特的祖父温斯洛普,对美林证券的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贡献。 老布鲁格在温斯洛普·史密斯手下任职多年,当然不介意捎带温斯洛普的孙女一程,于是,在组建美林证券亚太总部时,带上了卡萨特·温斯洛普。 明年布鲁格离职,上位的,有可能就是这位卡萨特·温斯洛普。 卡萨特·温斯洛普很有才华,工作能力极强,但是,她性格相当怪,并不容易相处。这也造就了她在美林证券的董事会中,有很多人支持她,也有很多人旗帜鲜明的反对她。 那天,卢灿提及,让布鲁格介绍继任者给他认识…… 其实,布鲁格自己也没想好,要不要支持卡萨特·温斯洛普上位——他作为美林证券亚太总部的创建者,对继承者的选择,是有很强话语权的。 布鲁格对卡萨特·温斯洛普很照顾,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照顾不代表就把对方当成自己接班者来培养,这是两个概念。 其原因,第一是卡萨特的性格,第二是派系之争。 美林证券公司很庞大,发展过程中,合并过多家大公司,因而,内部派系非常复杂。 1958年,混乱期的美林证券,曾经改成这样的名称“rrill lynch, pierce, fenner & sith”,所有派系势力,都想要在公司名称上体现一下自己。 简单分析这个名称: rrill,是创始人查尔斯·美林的姓氏,是最为传统的势力。 lynch,是查尔斯·美林的最早期合伙人edund·lynch的姓氏,此人是美林证券发展过程中的“刹车器”,一向倡导理智型增长,他的很多理论依然影响美林证券的发展,可谓公司的奠基者之一。尽管1938年埃德蒙去世时,已经和查尔斯·美林闹翻,但他的影响力及股份,依然顽强地存在。 pierce,代表着e。a。 pierce,是三四十年代北美有名的金融经纪公司,1940年美林证券收购这家公司之后,金融经纪人数量暴涨到3000名,一举成为当时的大型金融机构。 准确说,现任美林证券董事长威廉·斯莱尔,以及老布鲁格,都属于“pierce派系”范畴。 fenner,正式名称叫做“fenner & beane”投行,是美林证券在战后收购的一家便利型投资银行,也就是社区投行。这家投行的收购,让美林证券的业务,真正走入社区。 北美社区金融,一直很活跃,因而,“fenner派系”,在美林证券内部同样很活跃。 最后的“sith”,代表的就是温斯洛普·史密斯所留下来的派系力量,而卡萨特就是这一派系力捧的后起之秀。 老布鲁格身为“pierce派系”的人,但不妨碍他喜欢和照顾卡萨特。这有点类似于,身为驴党的爷爷,照样喜欢和疼爱偏向于象党的孙女一样。 但是,老布鲁格还是要优先考虑“pierce派系”的整体利益,像卢灿这种“高端资源”,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介绍给“sith派系后起之秀”卡萨特。 没错,卢灿在老布鲁格的眼中,就是一种“高端资源”。 所以,他没有当场说明,晚上是卢灿邀请聚餐。 卡萨特将烟蒂扔进烟灰缸,又笑道,“安德烈……呵呵,只怕他现在焦头烂额了!呵呵,开局之前,那么嚣张,竟然敢让我们的人听他们的指挥!” 两声“呵呵”,无疑在讥笑安德烈,或者说卢家资本的此次行动。 “这是我做出的决定,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喜欢归喜欢,但是听到这句话,老布鲁格还是皱了皱眉头。 第341章 感觉心累 卡萨兰走到老布鲁格面前,手臂撑在圆桌上,微微前倾上身,笑道,“你的决定,我肯定遵从。不过,我不太喜欢属于我的资金,被别人拿去创造财富。布鲁格叔叔,你今晚去见面,是有机会要回我们这次行动的指挥权,我希望你能把它带回来。” 老布鲁格磕磕烟斗,“怎么,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没错!在来喝下午茶时,我得到一份消息,也许对你晚上的聚会有用。” 老布鲁格顿了顿,卡萨特毕竟是澳洲分公司总经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她的消息来源,要比老布鲁格更多。 没让他等多久,卡萨兰笑道,“据我所知,保罗·基廷结束新西兰度假,联系高恩克,准备前往美国求助!这会,他们应该在做出发准备了。” 这话如果被保罗听到,绝对会大发雷霆——中午的会议决议,下午三四点钟,就被这些欧美资本大户,摸得一清二楚! 跟筛子,有区别吗? 老布鲁格眉头一耸,他看好卢灿,不代表他不想从卢灿手中捞取利益! 至于明年的“顾问”……对不住,那是明年的事,今年他还是美林证券的亚太总部总裁。 …………………… “哦?卡萨特总裁,想要收回属于美林证券的资金管辖权?”卢灿停下手中的刀叉。 他称呼卡萨特为总裁,只是一种礼貌,实际上是总经理。 包厢中一片安静。 同桌的安德烈、康望还有温碧璃,都停下动作,看看卢灿,有点担忧。 美林证券这是要单干? 不知道是布鲁格的意思,还真是卡萨特·温斯洛普的意思。 美林证券想要撤走资本单干,无非出于两种考虑:一种是担心被牵连,如果卢家资本成为众矢之的,美林证券可以随时掉头;另一种就是纯粹收回资本,或增或减,自己做主。 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趁火打劫”! 只有布鲁格还在悠闲地切着烤鲱鱼。 今晚的聚餐,选择在马丁广场附近的一家法式餐厅。 这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主打澳洲牛排和法式烤鲱鱼。 此时的米其林星级评比,与后世不太一样,更偏重于食材鲜美和物有所值。澳洲牛肉和羊排物美价廉,那是全球有名,鲱鱼肉质色泽洁白,质地坚实,滋味鲜美,产量大,价格也很便宜。 至于后来米其林进入中国,怎么变成“米其林餐厅=贵+好”……让人想不明白。 布鲁格将一条鲱鱼的头尾切掉,将鱼身叉起,塞进嘴中,嚼碎了咽下后,又端起手边的香槟清了清嘴,这才微笑道,“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资本,很过分吗?” 这话说得,好理直气壮!卢灿忍不住一乐,笑道,“我们双方可是签有协议的。” 布鲁格同样一笑,“卡萨特·温斯洛普总经理的意见,还是值得重视的,在亚太,我也需要尊重其他人的意见,不是吗?她也对我反应了对这一合作的不满。” 老布鲁格似乎意有所指?卢灿忽然想到,老家伙明年离职,他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卡萨特·温斯洛普会成为美林证券亚太区新总裁? 确认过眼神,卢灿笑了笑,索性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布鲁格先生,我可以正式回复你。我们尊重合作伙伴的选择,没问题,等到悉尼期货市场开市,就把合约转过去。” 卢灿的爽快,让餐桌上其他几人有些吃惊,就这么放开? 连老布鲁格也有些惊讶于卢灿的果决干脆。 卢灿对美林证券一直很客气,甚至礼让,不仅让他们安全从新鸿基银行退走,甚至还让美林证券入股被他一直视为禁脔的大华银行股份,这次狙击行动,更是带美林证券一起玩……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 这人叫做唐纳德·托马斯·里根! 此人在温斯洛普·史密斯去世之后,也就是1971年,开始担任美林公司董事长兼ceo,一直到1980年主动辞职。 辞职不是养老,而是参加罗纳德·里根选举团队,担纲首席财经顾问,并于1981年1月22日,正式就职新任总统罗纳德·里根政府的财政部长。 这才是卢灿礼让美林证券的真正原因! 最为关键的是,唐纳德·托马斯·里根,与现任美林证券董事长威廉·斯莱尔,以及老布鲁格,同属于“pierce派系”!这也是卢灿一直试图拉拢老布鲁格的直接原因! 卢灿所掌控的资本,超过美林证券好几倍,这毋庸置疑。 但是,他必须要对一个身后站着现任美国财政部长、纽约证券交易所管理委、北美经济发展委、北美商业圆桌会议委等一群大佬和组织的集团公司,表示足够尊重。 现在的他,还不敢,也没有实力,去挑战这些盘根错节的美资财团。 不放开,又能怎样?难道准备和这头大鳄去打官司? 如果真的如猜测那样,卡萨特·温斯洛普成为美林证券亚太地区总裁,以后还要不要打交道?卢家资本在北美,还要不要发展? 人呐,最重要的是看清形势。当实力还不足以让对方忌惮时,低头做小,不难堪。 既然要放手,就没有必要拖拖拉拉,干脆点,可能还能让对方留个好印象。也因此,卢灿遂即笑着提到,“布鲁格总裁,美林证券是大华银行的股东之一,这次行动美林证券也参与其中,于公于私,我们都希望你能出面,飞一趟纽约和芝加哥……” 布鲁格正准备对付另一条烤鲱鱼,听到这,抬头看看卢灿,挺惊讶的,“怎么,你们也收到消息啦?澳洲联邦的保密性,还真是如漏斗,不靠谱。” 卢灿还真不知道保罗和高恩克前往北美,他只是想劝说老布鲁格回一趟北美,利用他的人脉和美林证券的影响力,去调查芝加哥金融市场的发展动态,再找几家对冲基金,合适的时候在芝加哥期货市场压一压澳元,以缓解悉尼的压力。 他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笑着说道,“这一趟,你就说去不去?” 布鲁斯捋捋光亮的额头,“我走一趟都没什么,只是……保罗和高恩克,在纽约金融圈的影响力,只怕我走一趟也没什么用。” 卢灿瞬间明白,看来保罗和高恩克已经前往,或者在筹划去北美金融圈寻求支援! 这又是一条新消息。 看来,康望所说的第三种状况,极有可能出现。 他压下心头的震惊,轻咳,干笑一声,“你说霍克政府也挺有意思,一面想要摆脱北美影响力和资本控制,可是,一遇到难题,第一个想到的又是美国……” 这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不仅此时的澳洲,后世的很多小国家都是这样,一方面想要安全保障,一方面又希望自立。例子太多,不一一列举。 布鲁格嗤了一声,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没接卢灿的尬聊,反而问道,“我也正计划走一趟北美总部,怎么,你这边有什么安排?” 卢灿抬手指向安德烈,“安德烈陪你走一趟北美,大华银行纽约分部也会组织公关,有什么需要我们两家联动,安德烈会居中联络。” 今晚的请客,误打误撞又获得一条重要信息,又安排好与布鲁格的联动,虽然丢掉美林证券的资金管辖权,可收获还是不小。 等大家回到酒店,钱伟与王永斌已经回来。 没出乎卢灿的预料,钱伟张口就是“河野阳明说,他需要向总部汇报。我听他的口气,应该挺感兴趣……” 东洋资本就这德行,区域主管几乎没有任何决策权。有不少区域主管还有些血性,但到了高层之后,无一不痿。卢灿摇了摇头,“东洋那边我们先不用考虑,今晚出现一点新的变化,大家再商量商量,怎么应对。” …………………… 今天起床,卢灿忽然发现枕头边多了一缕头发,心中一凛。 自己不会二十来岁就会大秃头? 成为一名知名企业家,真的难如登天!这一次,自己没有记忆优势,想要纯粹靠资本实力和自己的能力,在金融市场搏一把,原本以为小菜一碟,结果……意外频发! 温碧璃过来铺床,见他拿着一缕头发发呆,“啊?掉头发了?” 说着,她伸手在卢灿的脑袋上拨弄两下,又把卢灿往床边推推,“你坐下!我看看头顶!” 卢灿听话的坐下来,双手环住她的腰,任由她在头皮上拨弄。 温碧璃扒拉一阵,没发现什么头皮瘢,松了口气,却依旧劝道,“阿灿,咱家钱够用就行,别那么费脑筋了。还有吖,有些事交给别人去做,安德烈、康望、卡尔顿、钱叔,卡尔顿、阿米佐约,他们都是能扛事的人,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背。” 温碧璃说的都是实情。 卢灿心底嘲笑东洋企业,实则,他的管理模式与东洋如出一辙,甚至更严重。 嗯了一声,卢灿将脑袋紧紧贴在温碧璃的小腹上,不愿动弹。 他确实感觉到累了! 这么多年,一直拖着卢家以及周围的人往前跑,这次,他真的感觉到累了。 第342章 二强对峙 早晨起来发现掉头发,很多人都发生过。 可是,落在有些人家,就是大事。 卢灿是家中顶梁柱,温碧璃自然不敢瞒着。上午,卢灿就接到田乐群电话,“阿灿,我刚才给谢医生打过电话,他说你可能有比较严重的焦虑症,真不考虑回家歇歇吗?” 人总有一瞬间的脆弱。早晨起床看见枕头上的一缕头发,正好触发卢灿的心累——那一刻,他真的想什么也不问,好好歇歇。 这种突然间的崩溃,来得迅猛,去得也快。这会,卢灿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就是掉一缕头发,没事的。”卢灿怕她担心,又笑道,“可能今年的事情比较多,等忙完这段时间,过年时哪儿也不去,就在家歇着。儿子呢?” 可能是石头的那声爸爸影响太大,卢灿现在每次打电话,都要和儿子逗两句。 那孩子却很傲娇,高兴时会喊一声,不高兴时,理都不理,卢灿却不厌其烦。 和儿子聊过几句,电话又被田乐群拿过去,“金大福珠宝的彤叔,早晨约老爷子吃早茶。” 卢灿一怔,彤叔约爷爷吃早茶?那……他这次回去,还真的与纳德轩有关? “爷爷说什么事了吗?” “彤叔和爷爷商议,能不能削减他们家的贵金属交易所供货量。”田乐群停顿了一下,再说道,“我和爷爷猜测,他们家在非洲的金矿,可能出了点问题……” 卢灿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琢磨开来。 彤叔不告而别,现在又突然提出黄金减供……是金矿供应出现问题? 倒是有可能,毕竟,金价走低,开金矿的也要考虑成本与产出比…… 但是卢灿却感觉,事情未必这么简单。 他再度习惯性陷入深思…… 一般情况,一家金矿的产能经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达到某个平衡点,不会轻易的减产和增产,因为这样做会扰乱管理、统计以及配套的精炼、运输等环节,除非出现矿工罢工或者重大事故。 没听说有相关报道呀? 卢灿随口问道,“爷爷是不是答应了?” “嗯。金价下跌,现在贵金属交易所的会员,购买黄金的不多,压力不大。爷爷又考虑金价持续走低,收紧供应也算减缓下跌的速度……所以,爷爷就点头答应了。”田乐群解释道。 卢灿又习惯性挠挠头……这种情况,不掉头发才怪! 爷爷卢嘉锡是贵金属交易所会长,郑家是贵金属交易所的黄金供应大户,彤叔要减少供应量,是需要和爷爷卢嘉锡商量,可是,随着郑家的减供,他们家在贵金属交易所的地位,也会随之削弱。 彤叔不知道这一点?不可能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这一点还要求减供,那肯定是其它更重要的方面出现危机。 迫使彤叔只能“弃小保大”!那又是哪一方面? 答案呼之欲出——金大福珠宝! 可是,现在问题又来了! 按理说,纳德轩珠宝的金饰品促销,金大福的金饰品销量必然会减少,彤叔有必要囤黄金吗? 可他偏偏囤了! 忽然,他冒出一个念头,问道,“田姐,你有没有安排人调查过,金大福店铺在我们家做促销后,他们店的黄金饰品销量吗?” “查这个干嘛?”田乐群不解,反问。 “你马上安排生面孔,去金大福饰品店,观察一下他们的金饰品销售情况。同时再找找他们的人,打听一下,两厢对比。” “怎么了?” “我怀疑……我们家最近做的金饰品促销活动,对金大福珠宝的金饰品销售,挤压得很厉害,导致金大福店铺的总体销量下降。彤叔这次回去,准备囤积黄金,在元旦到新年这一阶段,也要搞一场大规模的金饰品促销,和咱家打擂台!” “哎呀,还真有可能!”田乐群也反应过来,“不行,我得去公司!不和你聊了!” 放下电话后的卢灿,苦笑摇头。 爷爷卢嘉锡偏文人,否则当年接收纳德轩也不会越做越差。田乐群在管理、销售方面很有经验,可是论到商场上的玩心机,其实也不是很深。 让卢灿怎么能放下一切,在家歇着? 所以,他的掉头发,注定还要继续! 他撑着脑袋坐在那里,依旧在琢磨,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貌似丢失一个将金大福彻底打垮的绝好机会! 卢灿还真是心思多,真的将彤叔的计划,猜个七七八八。 彤叔就是这么想的!他宁愿赔钱,也不愿意丢市场! 他太清楚,一旦市场被纳德轩占去,金大福再想拿回来,难如登天! 第二天,金大福珠宝“欢欢喜喜过金年”的大幅促销广告,在香江全面铺开。 彤叔气势很足,不仅在报纸上包版,还在无线电视和亚洲电视台集中投放广告,楼宇、公交车体,也不放过,意欲将前几天丢失掉的市场,再度夺回来。 得亏有卢灿的“料敌先机”,多了大半天加一夜的缓冲,否则,纳德轩珠宝绝对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田乐群采取加投广告,增加促销礼品等措施,纳德轩的金饰品,销量有所下滑,但还能稳住。 最痛苦的是那些夹在二强之争中的那些中小珠宝公司。他们的市场,几乎被两大巨头的强势促销活动,全部吞噬!以前还有点残渣、剩汤吃吃,现在连汤都没了! 一时间,中小珠宝公司,哀嚎遍野! 纳德轩珠宝的事业发展部,适时出击,就某些地段好的珠宝店,开始收购兼并,开启在港岛乃至东南亚的新一轮扩张行动! 金大福珠宝也不示弱,尽管是不赚钱的买卖,可市场不能丢,依靠郑家和新世界集团的雄厚资本,同样开启兼并之路。 八四年元旦到四月份,全港百分之七十的中小珠宝品牌,要么倒闭,要么被兼并。 剩下百分之三十,活得战战兢兢。 香江珠宝市场,在八四年年中,开始呈现“二强对峙”局面,一直持续国内珠宝市场兴起。 这场突如其来的“卢郑之争”,谁也没料到,全香江都被搞蒙了。 几年之后,再回头看,收获最大的,竟然是打架的两家! 纳德轩约占40的香江珠宝销售份额,金大福珠宝稳稳占据20市场,而苟且偷生的五十多家品牌,只能抢最后的40市场。后世称这一事件为“香江珠宝行业大清洗”! 很多营销专家及媒体人,都认为这次“大清洗”是郑家和卢家的联手行为。 证据之一,就是郑家和卢家在十二月份签署了一份“友好合约”,也就是12月8日,卢灿亲自拜访彤叔后签订的协议。 证据之二,则是彤叔与卢灿一同前往澳洲,相处十天,等彤叔从澳洲一回来,立即开启配合行动。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卢家和郑家都没有出面反驳,遂即这一论调甚嚣尘上,最后几乎成为定论。诸不知,很长时间卢灿都在懊恼——曾经有一个诛灭对手的绝好机会,摆在我的面前…… 镜头再回到当下。 就在卢灿瞎琢磨的时候,安德烈敲门进来。 “维文,刚刚和布鲁格总裁确定,明天早晨七点半的飞机。”他边说边往茶几这边走,坐在卢灿对面,“你这边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有空的话,去牛顿投资那边看看,也不知道他们搞得怎么样。”卢灿笑着为他倒了杯茶。 安德烈点点头,“好的,等办完这边的正事,我走一趟。” “还有件事,你得多留心。” “什么事?” “布鲁格不是明年四月份退休嘛。我那天问过他一句,他的接任者究竟是谁,能不能提前介绍给我们认识。” 这件事很重要,安德烈凝神,“他说了吗?” 卢灿摇摇头,“没说。可是……你还记得吗,昨晚布鲁格特别提了一句……卡萨特·温斯洛普总经理的意见,还是值得重视的……” “你是说……接任者是卡萨特·温斯洛普?”安德烈眉头一皱,这个女人,他接触过,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你细琢磨……”卢灿朝他抬抬下巴。 安德烈想了会,还真有可能,挠挠头,“要是她……这女人难搞啊!” “我准备让钱伟和沃特·陈,提早与她接触。你这次去北美,探探布鲁格这老头子的话。另外,如果能进美林证券的总部,一定要打好人际关系……没办法,我也不愿意点头哈腰,谁让他们出了个美国财政部长呢?” 卢灿的话把安德烈逗乐了,他自己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这次过去,就是当舔狗的!” 话虽是笑话,可听着怎么都有点苦中作乐的郁闷,卢灿安慰一句,“也不要太委屈自己!等我们再强大一点,就可以对他们说不!现阶段,还得忍着,谁让拳头没别人的大呢?” “也是,凭咱们的发展速度,说不定年之后,就将美林证券收购了!看他们还神气什么。”安德烈吐了口气,笑道。 这话是真笑话。 卢家资本想要收购美林证券,不是资本上的问题,而是美国商界、政界,允不允许的问题。 聊完去美国的事情后,卢灿又问道,“康望……你感觉怎么样?” “思维很清晰,很认真,很适合干金融。”安德烈点点头,笑道,“前些天,我听到你派他来主持,吓一跳。沃特·陈……怎么回事?”他和卢灿关系密切,既是下属又是朋友,所以才会这样问。 钱伟肯定也有疑问,但从未问过。 “沃特·陈很适合做金融管理者,不适合做风险系数高的操盘者。” 这句评价似乎很中肯,可要是搭配卢灿的摇头动作,就值得安德烈琢磨。 “康望在忙什么。”卢灿随口闲聊。 “昨天芝加哥的信息不是传来了吗,他在分析室,和一帮分析师讨论呢。” 昨天,芝加哥期货市场,澳元抛盘依旧猛烈,合计44亿澳元的抛售量,下午封盘时,澳元兑美元,跌到0672,再度下跌2。不过,昨天的跌幅,算不上诡异。 这两天芝加哥市场的数据,能够给分析师们提供重要变化轨迹。康望在分析室才正常,卢灿没想着喊他过来。 卢灿又问了一句闲话,“对了,你的女朋友呢?和你一起去美国吗?” “我安排她下午回香江,刚好她也要参加香江时尚周的彩排。”安德烈说着,笑了起来,“我问她怎么不出来露面,她说她怕你和吉尼亚。” “怕我?我有那么可怕吗?”卢灿哈哈一笑。 位置高了,自然有人怕。尤其是安德烈女朋友这种,顶着“攀附”的嫌疑,很怕见到大老板,担心留下坏印象,还不如不见。 “这次……你是认真的吗?”卢灿笑笑之后,又问道。安德烈是香江有名的花间浪子,如果这个模特能拴住他,卢灿指不定还要奖励一番。 安德烈有些迷茫,“不知道,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可是,又缺少结婚的冲动。” 安德烈似乎有些不愿意考虑这个问题,不自觉的摆摆手,跳开话题,问道,“你准备明天就去达尔文?不在悉尼多待几天?” “原本计划去达尔文港,可出现变化,只能往后延迟两天。”卢灿笑笑解释,“田乐群在澳洲时,安排一帮人去波利尼西亚岛,谈黑珍珠采购。没想到,他们竟然聊到一家当地的珍珠养殖公司,想要售卖一片内盐湖养殖基地。我去墨尔本,看看情况。” ……………… 就在卢灿与温碧璃等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悉尼之际,布鲁格来电话,一位来自北美的金融同行,想要见见卢灿! 第343章 学者穆雷 “穆雷先生,你好!”卢灿与站在面前一副教授模样的中年犹太人,搭搭手微笑点头。 拜访者是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的副总裁穆雷博士。 闲话一句,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非常喜欢使用高学历的人才,譬如数学系、金融及经济学专业的研究生、博士。他们认为,金融,是精英者的金融。 这一观点,得到此时还未成立、未来会非常有名的对冲基金——美国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狂热追捧。长资公司更是打造了一支,号称“每平方英寸智商密度高于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的梦之队。 穆雷就是一名数学专业博士。 在布鲁格介绍时,卢灿就在心底嘀咕,这家伙,不好好在大学教书或者做研究,跑到金融市场捣什么乱? 当然,只是想想。 分宾主落座后,穆雷副总裁……还是叫穆雷博士,这位博士先生,直接说道,“维文先生,在正式谈话之前,我个人觉得,有必要向你表明,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与美林证券之间的亲密关系。” 这话挺突然的,卢灿看了眼布鲁格,结果这位老家伙耸耸肩,没有否定。 “你说,我正在听。”卢灿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成立于1947年,成立之后的第三年,美林证券就做出一个正确且英明的决定,那就是……投资我们的产品,三十多年从未中止过合作,而邓普顿基金也从未辜负过他们的信任!这一点,布鲁格总裁应该很清楚!”穆雷博士说的很自信。 证券公司投资其它基金公司的产品,很正常,只是,三十多年从未中止,确实有些了不起。卢灿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穆雷想要证明,邓普顿与梅林证券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客户关系。 卢灿笑了笑,“喔噢,那可真是一段历经时间考验的伟大友谊!” 这话有点揶揄的味道,可是,这位看似耿直的穆雷博士,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故作不知,笑着耸了耸肩,“谢谢夸奖,我们和美林证券的伟大友谊,一定还将持续下去。” 温碧璃送来咖啡,卢灿借机翻了翻白眼——对方这番话有着相当强的示威意味。 “谢谢,美丽的女士。”穆雷接过咖啡,朝温碧璃微微颔首——礼节上很绅士。又回头对卢灿说道,“在我来悉尼之前,我们曾经与斯莱尔董事长联系过,因而得知美林证券澳洲分部参与这次澳元汇率狙击行动,继而得知你是这次行动的策动者。” 威廉·斯莱尔,是现任美林证券集团董事长,卢灿当然知道,他看了眼布鲁格,笑道,“斯莱尔董事长还关心这点小事?” 布鲁格双眼盯着手中的烟斗,不予回应——他也没想到,威廉·斯莱尔会把这次合作,对邓普顿的人和盘托出,弄得现在他在卢灿面前丢了面子。 卢灿的话,也让穆雷一愣,七个多亿美金的投资,再加上杠杆……这是小事? 气氛略显怪异,好在卢灿很快又笑道,“穆雷博士,你找我……有事?” “有事。”这位略显怪异的穆雷博士点点头,“我刚下飞机,原本不需要这么急迫,只是给布鲁格总裁去电话时,他告诉我,明天准备回总部。为了不耽误他的行程,我请他带我过来,与你聊聊……聊聊这次你们的澳元狙击行动。” 穆雷博士说话,逻辑非常清晰,停顿也很少,但总是直来直去,一点不圆润。 这难道就是数学博士金融家的特色? 卢灿自己一向很圆润,乍一和这种人聊天,浑身不得劲,便索性不打算主动,笑着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或者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直接问直接说。我和布鲁格总裁是好朋友兼合作伙伴,你是布鲁格总裁带来的朋友,因而,我会尽尽量回答你的问题” 谁知,对方第一个问题,就让卢灿傻眼—— “ok!十分感谢!能告诉我,你这次准备的资金量,还有杠杆倍率吗?” 直接把卢灿问懵,这是最高机密,能告诉你?你究竟是不是金融专家? 他苦笑着举举手,“抱歉,换一个话题!” 对方直接来了一句,“那我就没问题了。” 这句话让卢灿眼珠子一瞪,差点一口老血喷对方一脸! 即便是有些习惯穆雷说话方式的布鲁格,也忍不住笑出声。呢嘛!问一个别人不可能回答的问题,然后就没问题?那你来干哈? 旁听的温碧璃,笑得直抖肩膀,还不好发出声音,憋得卢灿都替她难受!她不仅在笑穆雷博士,更是在笑话卢灿的囧样,今儿真让她开眼。 觉察到三人的表情,这次,穆雷博士一本正经的给出解释,“之所以问资金量和倍率,是因为我想用数字模型,测算出你这次行动的成功概率。” 不愧是数学专业博士,这个回答,真特喵的牛! 此时的卢灿,已经确信眼前这人就是这种性格,并非装神弄鬼,倒也不反感,遂即问道,“数字模型?穆雷博士,能简单介绍你们的数字模型吗?” “不方便说。”他同样给卢灿回了个直截了当的no! 不过,他很快又说道,“我在来悉尼的飞机上,就维文先生你的这次行动,假设了你这次投入资金的不同值,测算了几个结果,可以和你分享。” 他的话让卢灿产生浓厚的兴趣,笑道,“好啊,那就多谢博士。” “依照上周五下午,你们25亿澳元的抛盘、澳洲联邦储备银行不低于550亿美元的接盘能力,还有伦敦市场的配合投入,以及芝加哥市场的估盘速度,这几项数据,我可以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首先,这次行动如果你预备的资金,低于40亿美元,以及低于八倍杠杆,你成功的几率低于1,因为你的抛盘根本支持不了一周,这不足以让市场恐慌,很难吸引附从者,我想,你不至于如此……”想想说对方愚蠢,似乎不太礼貌,穆雷博士沉默了会,才吐出个,“不理智!” “当你筹备的资金越过40亿美元,你的成功几率,会有所提升,八倍杠杆的话,大约为5的胜率,10倍杠杆,则为8。因为你有超过五成的概率,让市场恐慌。” “当你筹备的资金越过60亿美元,八倍杠杆的话,大约为15的胜率,10倍杠杆,则为22。因为你可能会吸纳到一部分投机商的跟随。” “当你筹备的资金越过80亿美元,八倍杠杆的话,大约为28的胜率,10倍杠杆,则为35。15倍杠杆,则为52。”他盯着卢灿的面部表情,继续说道,“之所以加入15倍杠杆,我是考虑到这可能是你所能承受资产最高安全标准,此时,你会奋力一击!” “哈哈,竟然能有52的胜率?谢谢穆雷博士的看好!”卢灿依然在笑,可事实上,他心底很是震撼,对方还真的差点摸到他的底牌! 穆雷根本没理会卢灿的夸奖,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双方合作……我有把握,将胜率提高到70!” “能提高这么多?那当然有兴趣!”卢灿前倾身子,问道,“邓普顿基金能抽调多少资金?” “现在不是投入资金的问题,而是……我们即便投入也未必能拿到澳元。”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虽然我还没来得及打听确切消息,但是,依照惯例,相关政府和储备银行,应该已经开始采取干涉措施。” “相对有效的干涉措施,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以行政命令的方式,提高银行的隔夜拆借率,以提高拆借现金的门槛;第二种是对所属范围内的各家商业银行行政指令,短期内严禁巨额现金借贷业务,虽然这种做法有违商业自由经营准则,但很有效。” 还以为他只是个技术类金融专家,没想到人家经验丰富的一逼! 他的意思就一个,不是我们邓普顿不投钱,而是拆借不到足够的澳元! 卢灿抵着下巴琢磨片刻,再度问道,“你们大概能拆借到多少?有过预估吗?” “五亿美金,最多不超过十五倍的杠杆,我们还是有办法的。”穆雷博士推推眼镜,“不过,这些还不足补偿我们的劳动。邓普顿公司希望能从你手中,再收购价值五亿美元的杠杆合约。” 他说这话时,极其平静,平静地就像,指着孵化器中快要孵出来的鸡蛋说,匀给我这种鸡蛋,我按照市场上吃的鸡蛋给你钱,完全不考虑即将孵化出来的小鸡价值。 尽管卢灿已经做过“交割部分合约用来捆绑深度合作盟友”的决定,可听到他这般平静的陈述语气,心头还是有些恼火。很想一口回绝,可说出口的却是—— “最多两亿美元,而且必须要补偿汇率差所产生的属于我们的利润!” “四亿,原始合约价!” 卢灿与这位高智商的穆雷博士,开始讨价还价。 学术型金融专家,可能不通人情世故,可是,智商绝对一流。 量子基金的副总裁保罗·罗杰斯,富达基金的执行总经理洛克·安菲儿,与他同一趟航班抵达,可是这两位还在寻摸打听,而穆雷已经摸上卢灿家门,还谈起合作以及合约转让问题! 等他们找到德维尔酒店,卢灿已经离开悉尼。 留在悉尼负责坐镇大本营的钱伟、王永斌,在12月结束之前,与穆雷博士,达成草议——邓普顿基金出资515亿美元,购买大华银行澳洲分公司价值4亿美元澳元短期合约及杠杆所产生的红利专有权! 这笔生意,看似大华银行在十天不到时间,无风险的赚走约28的毛利,实则邓普顿公司未来会赚更多——算上杠杆的红利,他们有可能在这份合约中,拿到超过50的毛利。 当然,前提是这次狙击行动,顺利达成目标,即将澳元兑美元的汇率,压制045以下。 “合作愉快!”穆雷博士在草议上签下名字后,主动向钱伟伸手。 钱伟点头笑道,“合作愉快!我会安排人在开市后第一天,完成转售交易!” 邓普顿基金的快速下场,终于让钱伟松了口气——他在卢灿面前很少表现出紧张,实则,他心底那根弦一直紧绷,这次有美林证券和邓普顿基金加入,大华银行背负的压力,会小很多。 让点利,不算什么,关键是顺利! 第344章 吉姆上门 量子基金的吉姆·罗杰斯,富达基金的洛克·安菲尔,邓普顿基金的穆雷,三人同一趟班机,并不意味着三人“结伴而来”,而是各行其是。 事实上,穆雷与洛克·安菲尔两人,都不认识吉姆·罗杰斯。 如果说邓普顿和富达是搏击九天的苍鹰的话,量子基金只不过是一只刚刚飞出树林的雀鹰。 后世有关索罗斯和量子基金的文章很多,但是,在介绍索罗斯前期发展的重要阶段,也就是1969年,他们加入布利克罗德证券公司后成立的“双鹰基金”时,多数会一笔带过或者春秋笔法。 这是有原因的。 布利克罗德证券公司的幕后资本方,是阿恩霍尔德酒店集团——这是一家来自于拉斯维加斯的菠菜集团。种植菠菜所收获的钱,显然带有浓重的土灰色,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进行清洗,因而这家菠菜公司成立了一家专门的证券公司负责清洁——“布利克罗德”的英文意思就是“漂白剂”。 因此,索罗斯和罗杰斯等人从事的“双鹰基金”,其实是干“清洁”工作的。 因而,这段历史是很忌讳被人提起的,追随者也就很少提及。 “双鹰基金”成立之后,经营并不算好,尤其是罗杰斯连续几项跟投失败,让他在合伙人团队中地位,日趋降低,甚至引发投资人危机——有不少投资人撤资,连大资本方的布利克罗德证券公司,都放狠话要撤掉资本,解散基金。 1973年,索罗斯出击石油期货成功,获利颇丰,情况有所改变。 不过,这一切对于罗杰斯而言,依旧是噩梦,因为合伙人团队决定利用名人效应,专捧索罗斯,以吸引更多投资者加入。很快,双鹰基金解散重组,改为“索罗斯基金”。 1973—1979年,索罗斯声名鹊起,他赚钱的本领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在此期间,曾经的“双鹰”之一,罗杰斯,曾一度黯然失色。但是在1978年,罗杰斯做空北美棉花与玉米,以至于“卡特政府在1978年3月29日,迫使国会不得不向农民提供援助”,以摆脱农业困境而声名大涨。 此时的“双鹰”已经不是一家种菠菜的公司所能拥有的员工,两人的翅膀硬了,看好他们的资本多了,1979年,索罗斯基金再度重组注册。这一次,菠菜公司被挤出大投资方,索罗斯和罗杰斯,牢牢把握住新成立的“量子基金”话语权。 1980年,量子基金的可控资本为6亿美元,年度盈利为八千万美元。 1983年,量子基金的可控资本预估在22亿美元左右,年度盈利不详。 虽然量子基金这三年迅猛发展,可是,在富达可控基金超过150亿美元、邓普顿可控资本将近200亿美元面前,量子基金连零头都算不上。 穆雷与洛克·安菲尔两人不认识罗杰斯,也就能理解。 在澳洲,罗杰斯没有穆雷那么硬的资源关系,效率自然没有穆雷那么高。抵达悉尼的几天,他一直在悉尼各个场所“闲逛”,譬如酒、超市、大学、节假日开放的个人银行等等,感受悉尼的物价变化,听听民众的抱怨,看看媒体的报道,偶尔也会听听职业人士的看法…… 四十岁的罗杰斯,有他自己的一套判定金融市场是否稳定的方法,譬如通货膨胀和民众的焦虑,这些都是金融不稳定的前提与祸根。 在抵达悉尼的第四天,也就是12月31日,他与老板索罗斯通电话,汇报自己的观察——澳洲金融市场存在相当高的动荡风险。 他不是合伙人吗?怎么成了索罗斯的员工? 这话又要从1980年开始说起。 量子基金继承了索罗斯基金的血脉,因而,新的基金公司,依旧以索罗斯为主。 1980年,罗杰斯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将自己在基金中的本金与分红,全部抽出来,来了一次痛痛快快的环球旅行。 1982年年初,他再度回到量子基金,接手日常交易及管理工作。 他的身份也就变成“职业经理人”而非创始股东。 在与索罗斯通过电话之后,罗杰斯开始行动,透过新闻得知,此次澳元危机的幕后策划人卢灿在墨尔本现身,他毫不犹豫的直扑墨尔本。 卢灿再行墨尔本,所引发的轰动,要比十多天前,大太多。 原因很简单,其一是澳洲中华总商会在四叔及谭孟辉的努力下,几乎算是已经成立;其二是共同基金的组建,让很多人的利益,与卢灿捆绑在一起,他们天然的认为,自己是卢灿的“一家人”——呵呵;其三就是澳元汇率的狙击,虽然卢家团队并没有宣扬这件事,可是,毕竟已经发动,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很多自认为自己人的朋友,上门打探消息。 几重因素一结合,这几天拜访、邀请、宴请卢灿的人,络绎不绝,有想追加共同基金投资的,有想加入狙击澳元汇率行动的,有的纯粹想要认识一下,也有想要加深关系的…… 卢灿头都大,还不好意思拒绝。 毕竟,这些访客要么是商会成员,要么是共同基金会员,人情社会,卢灿如果拒绝接待,显得傲气,且不合乎人情。 他和温碧璃来墨尔本,其实是处理黑珍珠养殖基地交易一事。 杨慧东是纳德轩合浦珍珠养殖场的副厂长,如果未来波利尼西亚岛黑珍珠养殖基地买下来,他很有可能为委任为该养殖场的总经理,但是,在交易时,他没有签字权。负责采购黑珍珠的纳德轩对外采购部副部长居胜文,也只有采购协议签字权,没有养殖场的签字权。 因而,田乐群希望卢灿走一趟墨尔本,问问情况后,如果感觉还不错,就把购买协议签了。 可是,一到墨尔本,卢灿就被这些“自己人访客”缠住……黑珍珠养殖场的事情,一直拖到十二月底,终于抽出半天时间处理。 会议室中,除卢灿与温碧璃外,还有林嘉盛、居胜文、杨慧东以及一名法务一名法语翻译。 卖方代表,是两位法国人,四十来岁的叫做弗朗索·庞加莱,年轻一点的,卢灿没记住,也在兼任翻译工作。 双方之间的会议桌上,摆放着两张大幅地图,分别是塔希提岛地图,以及项目所在地的大湾内盐湖养殖基地俯瞰图,还有几盒闪烁着迷人光彩的黑珍珠。 卢灿手中滚动着两枚黑珍珠,一枚直径超过10毫米,一枚则接近12毫米,已经可以称之为“王珠”,都是产自于今天讨论的交易主体——大湾内盐湖黑珍珠养殖基地。 他一边听着庞加莱的介绍,一边搓着手掌心的两颗黑珍珠。 很珍珠其实并非黑色的珍珠,它的准确名称应该叫做灰珍珠,专业学名为“青铜色珍珠”。 就像人们把各种颜料胡乱的混合在一起,最后的颜色一定是黑灰色一样,黑珍珠的黑色,其实也是各种色泽的堆积产物。因而,黑珍珠的光泽,呈现的是一种五彩斑斓,而非纯粹的漆黑色。 这种自然色泽堆积,是没有变化规律可循,因此,同样一块天然养殖基地所产出的黑珍珠,究竟什么色泽,连养殖主自己也不能确定。 目前,最受市场欢迎的黑珍珠,首推浓紫色、其次孔雀绿,再次深海蓝,至于灰银色、彩铜等色泽又次之。 另外,也不是所有的黑珍珠都能成为珍珠饰品。 珍珠颗粒的圆度,是最直接的一道门槛,圆度不足的珍珠,绝大多数都会被出售给化妆品公司。 其次是颗粒的直径。 直径小于9毫米的珍珠,市场价值不大,通常会被用作饰品辅料。 直径在9毫米到11毫米之间的黑珍珠,属于普品珍珠,大多数都被用作珠串,不以个体出现,它们的市场价值已经很不错了。 直径在11毫米以上15毫米以下的黑珍珠,已经可以“独门立户”,成为某一件饰品的主打招牌,算是“王珠”级别。 直径15毫米以上的精圆形黑珍珠,那是“珠王”,非常稀有,都是拍卖会上的抢手货。 桌上的两盒黑珍珠,一盒是“串珠级”普珠,一盒是“王珠级”单珠,无论色泽和圆度,都还不错。如果单从这两个珍珠来判断,这块塔希提岛大湾区的内盐湖养殖基地,是值得出手的。 依照弗朗索·庞加莱所说,他们所在的公司,名叫horizontal(水平)贝母养殖繁育公司,法国全资企业,1955年进入塔希提岛投资珠场养殖,是全球有名的黑珍珠原珠供应商。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出手这块养殖基地,自然不会说。 不过,林嘉盛与杨慧东等人,在当地打探过,好像是去年有一次南太平洋台风,从他们的养殖基地上方经过,导致这家公司损失惨重。 这种天灾,卢家买下后,也要面对,只不过纳德轩珠宝有实力扛过去。 交易谈判,主要由纳德轩的法务和居胜文,卢灿更像现场见证人。 略显无聊,卢灿扭头低声问问坐在旁边的杨慧东,“杨厂长,你是行家,也考察过养殖场,你怎么评价这家养殖场?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规避的风险。” 杨慧东来自国内,在卢灿面前有些拘束,搓了搓手,才低声回道,“上次受灾,导致养殖基地的海水盐化比较严重,需要投入一笔资金来重新培育养殖环境。当然,这不妨碍继续养殖工作,需要的是逐步改善,而改善期间的珍珠成品率,可能更低一些而已。” 他说的,卢灿懂。 台风过境,海水漫灌,养殖基地的内盐湖生态环境遭遇一定的损坏。内盐湖是咸水湖没错,可是,毕竟与台风卷来的海水,还是有区别的,因而需要投资资金修复。 这对纳德轩珠宝而言,不构成问题。 等法务那边谈完,就签了。 就在这时,阿忠拿着手机,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朝他晃晃。 卢灿正坐着犯困呢,便起身出门,“谁的电话?” “一个叫量子基金公司的代表……好像叫什么吉姆·罗杰斯的人,专程从悉尼赶过来,挺急的。”阿忠捂着手机听筒说道。 咦?我去!量子基金的吉姆·罗杰斯找上门了?卢灿一愣。 在后世,量子基金绝对比什么邓普顿基金名气大! 第345章 吉姆其人 大约半个小时后,卢灿见到吉姆·罗杰斯。 四十出头的吉姆·罗杰斯,身形保持的不错,还没有后世那个突出的大肚腩。 卢灿见他还拎着一只皮箱,衣服上明显还有着折痕,风尘仆仆的样子,笑着问道,“罗杰斯先生,你这是……还没有找落脚酒店?” “哦,确实没有。”罗杰斯很潇洒的耸耸肩,又指指旁边拿电话的阿忠,他不知道阿忠的具体职务,“下飞机时给你的……助理来电话,原本想要约一个你方便的时间,可他告诉我一个更好的消息……这不,我就直接从机场赶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我打算就在这家酒店住下。” “要不……你去办理入住?我这边还有点小事处理,晚上我请你吃饭!有什么事,晚餐时我们再聊?”李承笑笑,笑容的含义,只有他自己明白。 没错,卢灿见过此人,不过那是脑海中2015年的事。 那时,吉姆·罗杰斯已经完全退休,去国内淘金——成为华兴控股的特聘顾问,受邀前往通惠河畔的华兴控股总部参观。 当时,卢灿刚好在高碑店的艺术产业园投资一家翡翠店面,而他本人在京城的艺术圈也算颇有名气,因而也受邀参加了这次见面会。 当时,对罗杰斯的印象就是,白衬衣、白裤子、白西服、大肚腩,还有满嘴国人爱听的“奉承话”——乔治·索罗斯吉姆·罗杰斯两人在对待中国经济发展和金融开放问题上,观点截然不同,索罗斯唱衰,罗杰斯看涨…… 罗杰斯说过最夸张的话是——在他看来,不仅经济总量上,中国经济发展将会很快超过美国,在货币影响力上,华币和美元会在二三十年内会实现等值。预计在2035到2045年期间,华币很可能取代美元,成为全球影响力最大的单一货币…… 他说这番话,是2015年。 当时有很多国内经济学家兴奋地讨论,假如美元对华币一比一的话,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2021年,中国经济总量,接近美国的72,有很大可能,而美元兑华币为6377,几乎可以肯定的说,2045年,也不会实现他说的目标。 所以,这就是一个非常善于把握谈话对象情绪、且擅长忽悠的人。 这种特质,从刚才他解释衣冠不整来见卢灿时,已经有所体现。 不过,这不影响卢灿对此人的重视。 吉姆·罗杰斯也有些意外,不仅在第一通联系电话时就答应见面,还安排共进晚餐。虽然量子基金在华尔街有些名气,可似乎还不值得这位年轻人如此重视? 总之是好事,他将疑惑压下,朝卢灿微笑点头,“行,我这就去办理入住。” “等房间确定好之后,我会告知你的助理。”他又指指阿忠。 等卢灿再回到会议室,谈判已经接近尾声。 法国水平贝母养殖繁育公司以355万法郎的价格,将靠近湾区一侧的二十五亩内盐湖养殖基地,以及沿岸二十亩的土地,出售给纳德轩珠宝;双方将在一月份完成水面测量和隔离带的建设;款项分三次支付,最后一笔支付为隔离带完工验收后三天。 在弗朗索·庞加莱俩人离开之后,卢灿遂即召开会议,成立纳德轩珠宝塔希提岛养殖公司,新任经理为杨慧东,负责此后具体事务。 林嘉盛成为公司二股东,占干股20,负责帮忙招募养殖工人……老家伙黑黢黢的面孔,笑得跟朵黑玫瑰——这趟波利尼西亚岛,跑得真值!他连连点头,“卢生,招人用人的事,你放心,那片地儿,我家熟得很。我把孝远派过去,那些人不敢跟我偷奸耍滑!” 远洋打渔,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渔民和船工,性格彪悍的很,波利尼西亚岛上的那些土着,还真不被他们家放在眼中。 卢灿微笑点头,“林伯,丑话说在前头,您家的干股,三年内不得出售,三年后要出手的话,同等价格,纳德轩有优先权……” 没等卢灿说完,林嘉盛挥动手臂,说道,“卢生,你也太小看我林家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我们怎么会做?你放心,老汉我拍胸口保证,我家渔业公司倒闭,我也不会卖养殖场股份!” 生意场上,这种保证,听听而已,要真信,就输了。 好在卢灿说的这一条,已经写进合同中,林家真的有异心,纳德轩也不怕。 林嘉盛有心请卢灿和温碧璃晚餐,再加深加深感情,被卢灿婉拒。 卢灿这次入驻的,依旧是陈婵玉家的埃尔伍德酒店,邀请罗杰斯晚餐的地儿,就是二楼的粤式餐厅。说粤式其实不太合适,还有一部分的南洋娘惹菜。 娘惹菜是典型的中式南方菜系与马来菜系的混合体,特点是甜酸、辛香、微辣,口味浓重,特色菜为娘惹鸡、峇峇亚叁香辣鱼。 罗杰斯显然第一次吃这种加了过多香料及椰奶的菜肴,有些不习惯,好在还有他喜欢的,一道清淡的蘑菇炖鸽汤,他喝了好几碗。 卢灿陪着他喝了一碗清汤后,放下银勺,清清口后笑着问道,“我听说罗杰斯先生,曾经进行过一次摩托车全球旅行?都去了哪些国家?什么感受,分享一下?” “你竟然还知道这件事?”罗杰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也就释然,这件事不难打听,当时新闻报道很多。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提起来更是来劲,“我们骑行队友一共有七人,1980年5月23日从纽约出发,途径墨西哥,走中美洲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从巴拿马抵达南美的哥伦比亚。沿着南美海岸线,走厄瓜多尔、秘鲁、阿根廷,然后在乌拉圭的蒙得维的亚开始折返进入巴西,在萨尔瓦多港,乘坐远洋邮轮,到达欧洲……” 这哥们真的很猛,骑摩托车横跨北美、南美、非洲、欧洲,历经九个月13天,全程六万多公里,听得温碧璃目瞪口呆。 即便如此,他还颇为遗憾地摇头,“这次旅行,因为先后有五位队友的退出,我们不得不中止前进的路线。其实,我更希望去亚洲看看,来一次亚洲远东摩托车之旅,实现一次真正的环球旅行。这个愿望,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实现!” “一定会的!”卢灿微笑应道,他知道这哥们真的做到了。 1990年,年近五十的罗杰斯,再次开启新一轮疯狂的摩托车环球旅行。 这次他从洛杉矶出发,在加拿大温哥华上船,从东洋仙台登陆,再由韩城及北朝,进入中国东北,然后一路南下,抵达川渝与滇南。原本想去雪区,因为骑友太多,未能成行,遂即折转东南,再从粤省进入东南亚。又在印度绕了一大圈,从巴基斯坦进入中亚地区,穿越中亚各国深入俄罗斯。再从俄罗斯进入欧洲,横穿欧洲各国,返回纽约,全程十万多公里,历时将近两年。 疯狂,无与伦比。 卢灿曾亲口听他讲过第二次环球大旅行。 不论功过与成就大小,这种生活态度,本身就值得佩服。 佩服归佩服,生意归生意,该争的还得争。 回到酒店房间,两人的对话进入正题。 “罗杰斯先生,你们量子基金很难拆借到足够的澳元,不应该来找我呀,我也没办法帮你。”卢灿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邓普顿基金在澳洲还有盟友,澳洲的部分商业银行还给面子,所以,穆雷有把握收集到价值五亿美元的澳元现金。可是,量子基金的影响力还不够,在澳洲人脉资源也不足,因而,他们最多也只能筹集1亿美元的澳元现金,于是,罗杰斯和索罗斯商量之后,将目标盯上卢灿。 卢灿的手中,可是握有大量合约呀! “我知道,你很清楚我今天的来意,量子基金打算从你的手中,购买2亿美元的合约。维文,你需要同行者!”罗杰斯双手搭在茶案上,盯着卢灿,“我们量子基金是非常有合作价值的伙伴。” “哦?”卢灿似笑非笑,“你说说看。” “我们的价值在于芝加哥,在于纽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卢灿的表情变化,可是,对面是卢灿,已经能够做到情绪与表情脱节的地步。 没发现什么变化,罗杰斯只好继续说道,“量子基金一直以对冲资本和配额资本两项投资为主的操作模式,因此,芝加哥金融市场一直是量子基金的主活动区域。在芝加哥,我们有着很多金融机构,包括你……在内的资本公司所没有的优势。你肯定已经注意到,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汇率的诡异曲线!你……需要量子基金的帮助,来稳定芝加哥金融市场!” 他在最后来了一句——“相信我,乔治是犹太人!” 吉姆·罗杰斯刚才提到的“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汇率的诡异曲线”,说的是过去两天芝加哥期货市场的澳元抛盘变化。 圣诞后的第一天,抛盘猛增,澳元汇率下跌22,第二天跌幅为2,第三天为178。 这三天都是正常跌幅。 但是,就在第四天,澳元吸盘量大增,当天澳元交易量56亿,但是,澳元汇率跌幅仅045。很明显,有机构出手托盘! 第五天,交易量破60亿,但是,澳元跌幅仅为037! 连续两天的,超高的交易量,却换来几乎微不可查的汇率跌幅,澳元对美元的汇率,依旧维系在065之上! 这说明,托盘机构的资本实力,非常强劲。澳洲财长保罗·基廷和澳洲储备银行行长高恩克,一定说服了不止一家的巨型金融机构,为他们保盘! 从北美的安德烈那,传来的消息也不是很好——美林证券的内部,似乎因为这次狙击澳元,产生严重的意见对立。有一部分人认为,美林证券的主要业务是常规证券及资产管理,这需要与当地政府打好关系,狙击澳元的行为虽然是金融自由准则下的常规操作,可是,也不能不考虑澳洲联邦的看法。 罗杰斯抓的点很准。 卢灿还真需要有金融机构,快速出手,解决芝加哥金融市场的澳元汇率托盘问题。他抬头问道,“能说说,你们打算怎么操作吗?” 见卢灿口气松动,吉姆·罗杰斯大喜,马上说道,“还是那句话,乔治是犹太人!” 犹太人,控制美国经济,有点夸张,但是说犹太人控制美国金融,一点都不夸张! 第346章 新年新事 元旦开始,美国进入一周的新年假,伦敦和悉尼,则在年假中。 澳元兑美元汇率,随着三大市场封盘,固定在0655。 四叔昨天赶回香江,他是真正的一家之主,集团之主,此次来澳洲,逗留十六天,已经是极其罕见,卢灿自然不好再挽留。 霍老也走了,不过却不是回香江,而是文莱。他们家承包的文莱码头建设,貌似出了点小问题,赶过去救火。真是一位辛苦奔波一辈子的老先生! 田乐群原本是打算元旦之前再回澳洲,可是,金大福与纳德轩的促销大战,打得如火如荼,她哪敢离开? 卢灿也有过回家过元旦的想法,可是,1月3日就得赶回来,走一趟就是七个小时,3天跑两趟,这不折腾吗。而且,自己留在澳洲,澳洲的团队就有主心骨——这是他自己认为的。 得知卢灿和温碧璃在墨尔本过新年,很多人邀请卢灿俩人去他们家,都被卢灿一一拒绝。 难得的悠闲时光,才不想假着一张脸呢。 一大早,卢灿挨个给家中、虎博、自己放养的女人,合作伙伴,以及熟识的朋友打过电话,也不停地接电话,相互问候一声新年快乐!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肯定很忙,所以也不多讲,聊几句意思一下就够了。唯有温碧玉、陈羽莲以及放假在家的薇薇安,不得不多安慰几句。 温碧玉要不是准备1月7日开幕的香江时尚周,她早就溜到澳洲了。陈羽莲说起来比卢灿还要忙,已经抵达松林制片厂学习,又要遥控监管夏威夷的节目录制进程,她现在一心往女强人方向奔走,自然也没时间过来。薇薇安倒是想要过来,可又放心不下母亲和奶奶,纠结半天,最终还是放弃——她现在还瞒着母亲与奶奶。 卢灿原本还想给法国的玉女去个电话,致以新年问候,可是,竟然忘了她的电话…… 缘份至此,也就散了。 聊完电话之后,卢灿带着温碧璃,还有哼哈二保镖,闲逛墨尔本。 闲逛的这条街,叫做“米特福德街”,也算是一条着名商业街,旁边就是圣基尔达植物园,往西就是圣科达海滩。卢灿才懒得去海滩呢,这两天温碧璃的姨妈造访,丫头愁了好一阵子,海滩上尽是比基尼女郎,卢灿才不去给自己找火气。 就这么瞎逛,挺好! 新年的墨尔本街头,人们依旧喜笑颜开,只是偶尔会埋怨一两句——超市中的物品,又涨价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悉尼的金融市场大动荡,即将开始。 可能,那些东西,离他们太远! 全球的商业街,几乎都差不多,数不尽的各式各样店铺、空气中飘荡着烘焙糕点的香味、路上来来回回的人物,区别可能就在于人种肤色,还有建筑风格。 温碧璃不太爱逛街,准确说不太爱花钱,可喜欢攒钱,偏偏还有个妹妹花钱如流水。 这人呐,还真是奇怪,一母同胞,性格差异这么大! 今天,温碧璃却很开心,紧紧地挽着卢灿的胳膊,一步一小跳,笑嘻嘻——她毫不掩饰对于能和卢灿单独拥有一个新年假日的高兴。 “阿灿,那有个跳蚤市场,去看看?”转过圣基尔达植物园,温碧璃就指指右侧方向。 顺着她的手指,就看见路边有很多席地摊位,摆放在人行道上。 在欧美,每逢放假,人们如果没有旅游计划的话,闲着没事就喜欢出来摆地摊,将家中用不上的东西拿出来换碎银几两,这就是欧美的临时跳蚤市场。 临时跳蚤市场与正式的二手市场区别很大,兜售的东西,便宜得吓人,有价值的很少。 卢灿还真没逛过临时跳蚤市场,以前在欧美旅行,他去的都是正式二手市场,有固定店铺、分品类和常年开设摊位的那种。 原本向前走绕一圈回酒店的计划,临时更改,几人转向右侧小街。 小街不长,七八十米,摊主应该都是街两旁居民楼的住户,彼此都很熟悉。 卢灿见到好几个凑在一起打德州扑克的,根本就不是正经商贩,是否卖钱,根本不在乎。 有枣没枣打三竿。 卢灿原本还挺认真的,眼睛顺着摊位扫,没一会就发现,真心没有什么价值,塑料玩具、二手杂志、明信片、针头线脑、废旧咖啡壶、各种小家电、玻璃器皿、穿不了的衣服鞋子…… 温碧璃却很感兴趣,一会这边看看,一会去另一边瞅瞅,只看不买。 这次不是不舍得买,而是买回去真没用——1元1件的二手女士t恤,买回去擦地吗?可是不妨碍她饶有兴致地翻看,并与摊主讨论着色彩和风格。 卢灿站在旁边微笑着,眼睛扫过与温碧璃谈话的那个肥胖女人,准确说是她肥硕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火欧泊戒指。 咦?貌似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澳洲是世界上最大的欧泊出产地!全球超过95的欧泊类珠宝,其原材料都来自于澳洲! 欧珀饰品,算是中档饰品中的佼佼者,部分极品欧泊则走向宝石类饰品的顶端,在欧美一直很受欢迎,是大量中产阶级的饰品首选。 纳德轩想要在欧美市场纵横,单靠钻石、珍珠以及金银饰品,力度肯定不够,如果增添欧珀品类的话,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纳德轩的宝石系列饰品中,不是没做过欧珀饰品,只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货色,这是基于原材料的缺失。再加上东南亚对欧珀的认知不知,因而一直没怎么重视。 回酒店后,倒是可以和田姨商量一下,可以考虑圈一块欧珀矿床。 想到这,卢灿又看了眼女摊主手指上的欧泊戒指后,笑着问道,“女士,你的火欧珀戒指,真的很漂亮,方便问一句,你从哪儿买的?什么价位?” “这是你男朋友,真帅气。”肥胖的女摊主,对温碧璃恭维一句,又转头对卢灿笑笑。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卢灿,毕竟,卢灿个头一米八多身材也不错,长得也算符合西方女人的审美,刚才一直没好意思打招呼,是因为对方女朋友在身边,这会可以明目张胆的“撩”了。 她举起手掌,在卢灿面前晃晃,“你真有眼力!这枚火欧珀,是我从简·洛根专卖店买来的,我第一眼就相中她,实在是太炫目了,当时我只有一种感觉,它就应该属于我!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为她支付了三千澳元!” 听着她咏叹调般的话语,卢灿笑了笑,“确实很配你!只是你说的简·洛根……我没听说过。” “这是一家新品牌,今年……哦,不对,现在应该说去年,去年八月份开设的店面,在沃尔新哥特街。这家店的创始人,就是简·洛根女士,一位非常有想法的设计师。它们还提供珍珠、钻石饰品的定制设计服务……”可能卢灿的话题挠到她的爽点,这女人说起来滔滔不绝。 卢灿挽起温碧璃的手掌,笑着出言打断摊主,“谢谢你的告知,我们打算过去看看。” 温碧璃朝对方摆摆手,两人转身,匆匆离开——这女人太能水了! 剩下那位摊主,张张嘴想要留住俩人,却想起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只能悻悻作罢。 “阿灿,你打算让纳德轩加上欧珀饰品生意?”温碧璃有内秀,几乎在卢灿刚才问话时,就猜到他的用意,侧着头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刚才那女人,顶多也就是个中产,可是,却愿意花三千澳元去买这样一件火欧珀,说明欧珀消费市场潜力,蛮大的。” 温碧璃想了想,笑道,“漂亮倒是挺漂亮的,就是那颜色,我不太喜欢,太艳。” 卢灿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欧珀的色彩系很全,想要什么颜色,都能找到。” 欧珀这种宝石,此时在香江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不过,后世它在香江可是很受欢迎。2017年的一份珠宝影响力调查中,碧玺成为金、高端玉(翡翠归结其中)、钻石、珍珠之后,排名第五受欢迎饰品,超过传统的银、水晶和红蓝宝石,以及碧玺等。 别看网上所说的欧美佩戴欧珀历史多么多么悠久,那些大多数都是珠宝商的炒作。欧泊消费的真正兴起,是在澳洲欧珀矿产的大发现,也就是八十年代! 原材料的产量提升,带动整个行业的资本涌入,资本扩张之后,必然要求“造势”来扩充市场。在利益和资本的驱动下,欧珀在欧美日渐流行,很快又影响到东南亚、亚洲。 卢灿想要纳德轩介入欧珀饰品,并不想独霸,只是想要借助“欧珀扩张”的机会,让纳德轩多一份抢占欧美高端饰品的机会而已。他是利益方,自然不会去砸自己的饭碗,不会告诉消费者,这玩意与蛋白石是近亲,地表多得是! 新年第一天,又给自家找到一门新生意,不错的开始。 逛着逛着,几乎走到临时跳蚤市场的尽头,依然没从这些摊位上得到任何一点收获。 两人都准备绕远点,从另一条街绕回酒店,就在这时,卢灿从路边的一个摊位上,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海龟壳磨制雕琢的拟人面具。 这应该是澳洲原住民的艺术品。 面具为数件错综复杂的龟壳雕刻组合而成,外缘佩有精细绘画的贴饰,正面为刻饰和填充的图形,和装饰精细的脸部结构。同时又有非常鲜明的民族特点,如颧骨、耸起的前额,以及由于佩戴沉重的木制佩饰而造成的耳朵拉长和耳垂肿胀等特点。 手艺相当精巧。 最重要的是卢灿发现这件面具,非常老,从龟壳的老化程度来看,至少又两百年。 两百年前的澳洲土着面具,也应该算是很有特色的文物。 第347章 机场闲聊 1月3日下午,卢灿抵达达尔文市。 机舱门一打开,一股热浪铺面而来,今天达尔文的气温,高达38度。 前来机场迎接他的,赫然是有些日子没见的阿尔达汗,带着澳洲原住民的草帽,站在机翼下的阴凉处挥手。 两人也没有虚套,阿尔达汗上来就给卢灿肩膀一拳,“牛啊,你还真敢干!” 说得自然是狙击澳元一事。 卢灿抬腿就是一脚,“别动手动脚的,我媳妇儿还在后面,误会了可不好!” 本来没啥,加上卢灿这句话,随后下飞机的温碧璃咯咯笑将起来。 阿尔达汗瞪了卢灿一眼,又对温碧璃笑笑,“吉尼亚,达尔文是火炉,可得注意点防晒防中暑。” 卢灿瞅了眼,竟然没看见车子进来,“咦,你车呢?” 阿尔达汗翻了个白眼,一副你真没见识的样子,“你个土老帽,这是军管机场,我人能进机场内接机,人家已经很给面了。” 达尔文机场,以前是澳大利亚皇家空军机场,一直到1991年才交付民用航空公司管理。 卢灿哪知道这个? 被阿尔达汗耻笑,他也不以为意,接过阿忠送下来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对正在戴帽子的温碧璃摆摆手,“太热,赶紧进屋。” 短短的三十米行程,卢灿几人汗流浃背。 站在机场出站大厅空调通风口处歇会,卢灿一边拿着帽子扇风,一边打量着四周。 机场航站楼很小,人更少,连个工作人员都很难看到。 “别找了,没人,就咱几个!”阿尔达汗知道卢灿找什么,笑道,“整个达尔文市才6万人,还大多在港口那边,你指望这里有多少乘客?” 卢灿看过达尔文和北领地的资料,整个北领地,土地面积占澳洲五分之一,143万平方公里,可是总人口数,才区区18万,达尔文市占三分之一人口数,已经不少了。 “你来达尔文几天了?雅加达那边……有没有松动迹象?” “我来三天了,这边景色不错,就是人少没啥娱乐,回头可以把游艇弄过来。”阿尔达汗先是笑笑,紧接着又摇摇头,揸开五指晃晃,“你说的事吖~~难!这帮牲口,胃口太大!想要拿下印属新几内亚的独家勘探权,我估计,至少这个数。” 米米卡矿业将自由港收购,其目的就是一举拿下整个印属新几内亚的独家勘探权,以及未来的开采优先权。阿尔达汗最近在雅加达和查亚普拉活动,就是为了这件事。 想要全部承包,肯定要花一笔大得惊人的黑钱,但五亿美元,依旧有些夸张! 卢灿捏着下巴,低头思考,皮鞋在水泥地上前后蹭着。过了一会,他才抬头,盯着阿尔达汗,“你确定五亿能办成?还有,承包的年限是多少?” 阿尔达汗张张嘴,显然被惊住了。 刚好门口进来一名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一堆人在干嘛,阿木和阿尔达汗的护卫查亚卡,上前应对。 阿尔达汗将卢灿往旁边推推,远离人群,惊诧地问道,“你还来真的?!我和哈佐·苏哈托在雅加达聊过这事,这次,我觉得哈佐说的有些道理。” 阿尔达汗与卢灿在电话中聊过哈佐的建议。 哈佐的意思,你们米米卡铜矿该勘探勘探,该开采的开采,至少最近几年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等过几年,万一再有国外公司想进入印属新几内亚,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呗。 这样一来,一分钱不用花,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这会儿忽然挑起“印属新几内亚半岛矿产勘探外包项目”,很容易在国内引发争议……又花钱,还惹事,不值当! 哈佐的话,听起来不错,可卢灿考虑很长时间,还是不放心,他打算和阿尔达汗说道说道。 “阿依拉,你听我说。” “我们在印属几内亚半岛,耗资巨大,需要有保障!我们要的这份保障,防的是谁?” “境外的那些矿产公司呗。” 卢灿连连摇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我们要防止的是苏哈托他们家与境外那些矿产公司联手!你明白不?” “哈佐咱先不考虑,这次合作把他喂得很饱,他应该没那么快翻脸。那位婷夫人应该也不会插手,可是你别忘了,哈佐还有五个兄弟姐妹!”卢灿特意在“五个兄弟姐妹”上加重语气。 “万一其中哪一个,眼红哈佐拿到的好处,也去找一家境外矿业公司来岛上勘探,哈佐会为了我们,和他兄弟姐妹彻底翻脸吗?” 卢灿停顿了一下,给阿尔达汗思考的时间,隔离秒,又说道,“哈佐最大的可能是劝我们退一步……阿依拉,你想想,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和哈佐翻脸?” 阿尔达汗挠挠头,有点烦躁。 卢灿还没说完,“还有……伊里安查亚省,也是个隐患!那里面什么党派都有,对我们有赞成有反对,甚至有敌视的。你琢磨琢磨,如果省里面的敌视人马,招来境外机构合作勘探,我们怎么办?跟他们硬钢?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采矿?” “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希望从矿产部和伊里安查亚省里面,弄到两份勘察承包的文件!”见阿尔达汗要开口,卢灿按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外乎……就两张纸,人家该翻脸还会翻脸,屁用没有,是不是?” 阿尔达汗撇撇嘴,心思又被卢灿猜到。 卢灿笑笑,“这两张纸,对我们有大用!” “有什么用?”阿尔达汗还是很难过去心中的槛——拿五亿美元去换两张在他看来没用的保证书,这事不是谁都能想得通的。 卢灿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咱们的矿工新城地址,巴列姆山谷的原住民迁移工作,开展的怎么样?” 提到这事,阿尔达汗又忍不住吐槽起来,“还在推进呢,挺麻烦的,省里和地方,想要从我们分发的安置款中捞一笔,一个二个贪得一批!” “坚决不能让这些人过手!我今天会给潘哥去电话,拆走一户给一家钱,麻烦点就麻烦点,后面烂事少!”卢灿虽然骨子里是个贪鄙之人,可他还是见不得那些迁居的血汗钱都被人惦记! 阿尔达汗摆摆手,“不用!这事我已经嘱咐过。” 卢灿点点头,这才说道,“我们建工矿城,为什么?” 没等阿尔达汗回答,他自己低声解释道,“我们需要自己势力范围,有城有人,我们就是当地新加入的势力!我们再以护矿名义,将城市安保队伍组建起来,有枪有子弹……还有两张你口中屁用没有的保证书……你觉得,还有人敢随便往岛上伸手吗?如果真有不开眼的,伸手剁手,伸腿剁腿!” 这还是卢灿第一次开诚布公向阿尔达汗坦白自己的规划。 这个消息,比刚才五亿买保证书的消息,还让阿尔达汗震惊! 挺有意思的是,刚才那个消息,让阿尔达汗不理解不愿接受,可听到这个计划,他反而激动的脸色红润,呼吸急促几分,眯着眼睛想了一分钟……上万人口的城市,有城市就有家,有家就有保卫家产的凝聚力……有这些工人在背后支撑,又有三四千正规矿口及城市安保队……还真没人敢动,连哈佐所在家族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睁开眼,笑容诡异,手指朝卢灿急点几下,“我去!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合着……” “嘘!”卢灿连连摆手,“可别瞎说瞎传!我可没那心思,只是建设足够让人安心的自保力量而已,没你展开想象的那些东西!” “行!我明白!等新城建起来之后,我也弄个市长做做!” 阿尔达汗就是一个胆大妄为、越刺激越来劲的人,卢灿的计划,很适合他的胃口。 “别胡说八道,不会有市长,但是有可能有工矿城管委会主任,到时候可以考虑考虑你。”卢灿低声斥了一句,禁止他的危险想法——你一个企业,竟然任命市长,想干啥? 阿尔达汗乐呵呵点头,“总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明天开完会,我就回印尼,争取把你说的事搞定。不过,钱你得给我准备好!” 卢灿挥挥手,“不差钱!” 要是十二月份,卢灿还真的缺钱,这会儿……与邓普顿基金和量子基金交易达成,账户上很快就有6个亿美元的本金和165亿的毛利。 阿尔达汗听着都傻眼,“你这……十来天,就赚了一个多亿?你还开什么矿!直接玩金融多来劲!” “瞎说八道什么,你小屁孩不懂!这是毛利还要交税,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卢灿笑着伸手想要去摸阿尔达汗的脖颈…… 阿尔达汗飞起一脚,“滚去!谁是小屁孩!” 凉快的差不多了,那位军服工作人员也已经离开,卢灿一行人也乘车离去。 卢灿这次来达尔文,考察港口是工作内容之一,更重要的是要召开“秘密会议”! 米米卡矿业的卡尔顿、北洋矿业的杨乐正、西澳矿务公司的阿米佐约、海尼西的阿瓦希悉数到齐。此外,还有北洋地质勘探队的队长、地质工程师安东奇恩·皮埃尔,以及副队长陆深。 安东奇恩·皮埃尔是法国人,早在去年三月份,就已经在澳洲西部、中部地区,带领两支勘探小组合计二十二人,在茫茫沙漠中进行了为期八个多月的勘探。 陆深是中国地质大学矿物研究所的工程师,曾参与了加拿大钻石矿的勘探工作,他是这次西澳矿产勘探队伍中的另一支小队队长。 野外勘探工作,虽然报酬很高,可是,生活条件很差,时不时还会有生命危险。当初勘探加拿大北极圈两座钻石矿时,就卢灿所知,至少出现三名重度伤亡事故,几乎人人冻伤。 有他俩参加,这次会议的主题不难猜——澳洲西北部矿产资源开发规划会议! 这次会议的保密性非常高,阿尔达汗将达尔文城市酒店的八层全部包下来,又让他的护卫队长查亚卡挨个房间查探一遍,以防备窃听器、摄像头什么的。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别看达尔文只是个人口才6万的小城市,可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仅是通往亚洲的大门,又是澳洲扼守澳洲的北方门户,在经济和军事上,地位同等重要。 它不仅是澳洲西北部的矿物输出港及贸易中心,还是澳洲防御北方的重要军事基地——达尔文库纳瓦尔海军基地,驻扎着澳洲仅存的一艘墨尔本号航母及其编队。 没错,澳洲在八十年代初是有航母的,不过,都是来自于英国船坞中未完工的货色。第一艘为“尊严”,改名为“墨尔本”号,第二艘“可怖”号,改名为“悉尼”号。 1958年,悉尼号因为不能起降喷气式飞机不得不封存退役,另一艘墨尔本号则一直顽强地存活着,扼守帝汶海这个印度与太平洋沟通的最南部通道,向北,监视太平洋,向西则是印度洋。 虽然外界有传闻,1982年这艘航母退役,事实上它依旧停泊在库纳瓦尔海军基地,被精心维护,昭示着澳联邦曾经的海军梦想。 顺便说一句,墨尔本号航母最终在1986年被拖到羊城,拆解成一片片……至于是研究钢材还是螺丝钉,那就不知道了。 达尔文市,不仅有着澳联邦的军事基地,还有一个美军基地,驻扎着2500名海军陆战队队员 因而,来这座城市的游客中,有不少身份不明之人。 不得不防! 第348章 重新开战 1月4日上午,对于卢灿而言,两件同等重要的事情,几乎同步拉开帷幕。 九点钟,安东奇恩·皮埃尔和陆深,将主持“澳洲西部及西北部矿产资源分布及西澳矿务公司发展规划”汇报会。 九点三十分,悉尼期货交易所及澳洲金融市场,在十天假期之后,再度拉开帷幕。在经过年假之前的试探,以及假期过程中海外市场的变故之后,澳元汇率走向如何?可不仅仅卢灿在关注,澳洲联邦政府及全球多家金融机构,也在密切关注。 八点四十分,卢灿捧着一件褐红色的紫砂壶,腋下夹着笔记本,走入隔壁的一间房中。这里已经被简单改造成小型会议室,安东奇恩和陆深两人,正在调试卡片投影机。 投影机的发明,要比电脑早很多年。 1640年,一个名叫奇瑟的教士,发明了一种叫魔法灯的幻灯机,能将卡片上的文字,投射到白墙上,这是世上第一台投影机。它直接促成了后来电影放映机的发明——两者的基本原理近似。 至于连接电脑的数据投影仪,那还需要等到电脑成熟之后,大约是九十年代才会出现。 其他几人也已经到了,唯缺阿尔达汗,这家伙昨晚喝高了。卢灿和几人点点头,算是招呼,随意选了一张空沙发坐下,将手中的紫砂壶,放在两张沙发之间的茶几上。 “卢先生这个壶,是顾景舟大师的三阳开泰壶?” 坐在卢灿右手边,是北洋矿务的总裁杨乐正,笑着问道。 卢灿挺诧异的,“杨处长对紫砂壶挺有研究呀。” 认识三阳开泰壶没什么,毕竟壶盖上趴着一只卷角山羊,壶身一边写着“三阳开泰”,另一边写着“养吾心性”,可是能一眼认出顾景舟作品,这就需要眼力劲。 为啥叫杨乐正为杨处长? 杨乐正也是卢灿挖来的人,今年五十五岁,六十年代曾经公派到法国学习交流,法语不错,七十年代曾任职五矿旗下的马鞍山铁矿厂技术副厂长。八十年代初,马鞍山铁矿挖空后,五矿撤销这一机构,于是杨乐正赋闲在家,等待总部重新分配工作。 北洋矿务建成之后,卢灿手中没人,便向五矿公司总经理田家干求助。 卢灿与包括五矿公司在内的多家机关、机构,联合投资和田玉的开采开发,因而与田家干很熟。田家干本人屡次来香江,也是卢家人接待。 田家干出面劝说杨乐正来北洋矿务任职。 杨乐正一琢磨,都已经五十多岁,即便分配到新工作,又能做几年?心一横,还真答应下来,跑到北极圈附近爬冰卧雪! 八十年代国企都带编制,杨乐正挂的是处级编,故有这么个称呼。 听卢灿这么说,杨乐正摆摆手,“哪算什么研究,就是见过部里有领导,拿过差不多的壶,我随口一猜的,瞎猫撞到死耗子。” 讲真,卢灿和杨乐正打交道不多,对他的了解,都基于文字档案。 卡尔顿、阿米佐约和阿瓦希,都听不懂汉语,面面相觑,于是,杨乐正又将刚才的对话,简单翻译一遍,并着重强调“三阳开泰”的吉祥寓意。 都是商场上的老将,吉祥话张口就来,阿米佐约更是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成语,还笑着对卢灿拱拱手,“鲍斯一定会,急~相~儒~医~!” 吉祥如意是这么读的吗?卢灿正想当当老师,好好教教这些外国佬怎么说汉语呢,阿尔达汗匆忙跑进来,“还没开始。” 话题顿时被撇开,卢灿笑眯眯看看他,“你这心真大!该不会……昨晚醒酒后,还跑外面找意大利妹子?” 达尔文城市虽小,五脏俱全,有一条意大利街,不少有技术的女人,从事擦边职业,专为海员及驻军提供服务。 “别污蔑我的清白!昨晚醉的太狠,早晨都没醒过来。”阿尔达汗在卢灿左手边的空沙发上坐下来,又指指另一边的阿瓦希,“今儿我俩再较量较量!” 他昨晚就是和阿瓦希拼酒,最后醉得一塌糊涂。 阿瓦希一探头,对他竖起中指,“怕你?今晚再继续!” “我怕你?要不是昨晚我先打了一圈,你能喝的过我?” 两人都有股子匪气,也算臭味相投,顿时又开始争执起来。 卢灿看了眼安东奇恩和陆深,已经准备完毕,人也到齐了,又何必一定要掐着九点开始?他抬手打断两人的争吵,“安东,你们准备好,就开始。” 安东奇恩和陆深两人,上午讲述的是数据分析,包括地理地貌、矿层结构、储量分布、开采难度等,偶尔会搭配一些图片讲述周边环境。 这种会议很枯燥,但很重要。 下午的会议可能会好一些,主要讲战略规划与布局。 晚上和明天再集中讨论。 卢灿也算地质大学毕业,听起来还好点。 阿尔达汗这位剑桥高材生,干脆就眯着眼,强忍着别睡着。 其实,别看卢灿在写写画画,其实他的心思,也不在会议上。 ………… 九点钟,柯林斯街悉尼期货交易市场开门,半个小时开盘前准备,九点半,大盘放开! 第一支挂出来的指数小黑板,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期货交易,还是人工报单,以在交易大厅正前方,挂小黑板的形式来发布全场通告。 竟然是年假期间累积的原木期货升水数! 升水,金融交易中的专业名词,也就是“远期汇率高于即期汇率”,放在这里挂出来,就是说,当下的原木期货指数,高出十天前的期货指数,两者之间的差额数,叫做升水数。 现场一片哗然,原木涨价涨得这么快? 没错,原木期货大涨! 只不过,除了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人,没人知道,这件事也是卢灿的人干的。 桑迪客、冼德荣发动的原木期货托盘,早在12月16日周五,就已经启动。 雅加达的原木期货大盘总量不大,苏玛银行投入不多,所以卢灿很少关注。 不过,桑迪客、冼德荣两人干得还真不错。 苏玛银行旗下的苏玛财经,入市第一天,就出手买下当天原木期货的95合约。 接下来的几天,又开始“左手换右手”的把戏——这么做的目的,是增加原木期货的换手量,显得原木市场交易很活跃,诱导附从者进入,抬高原木行情。 就这么滴,愣是将雅加达的原木期货,生生炒起来。 澳洲在12月24日开始放假,期货市场封盘,此时的联系并不顺畅。虽然有人注意到原木相关的期货指数,几乎全线在涨,但由于原木期货交易原本就是冷门偏门,关注的人不多。 因而,大厅中的很多交易员,还真不知道这一信息。 十天累积,突然放量,顿时把很多交易员及基金经理整蒙了! 澳洲也是原木出口大国之一,因此,即便原木是冷门,对于很多木材公司而言,都是好消息! 几秒钟过后,黄马甲们开始纷纷往外打电话,询问自己的客户要不要跟?跟几手? 大家原本想要看澳元汇率好戏,结果先被冷门的原木期货抢占了舞台。 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重头戏始终是重头戏,不到一分钟,小黑板挂出澳元汇率贴水数,也就是年假期间,受芝加哥期货市场交易影响的汇率跌幅相关数据。 顿时,全场注意力又转移开来。 透过大盘室的小窗口,能清晰地看见小黑板上的字。 康望站在窗边,右手握拳手臂环抱,左手臂撑在右手拳头上,手掌抵住下巴——这是卢灿思考问题时常用的手势,潜移默化中,康望也受其影响。 “五分钟内抛五亿,我要验证一下储备银行的自动回购警戒线。” 他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带有一丝冷冽。 大战,开启! ……………… 卢灿虽然坐在会议室中,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悉尼的“战场”。其实,他心理跟明镜儿似的,自己一方,该做的都做了,担心也没用,可是,依旧忍不住要去忧心。 抬手看看手腕,十点钟,瞅着安东奇恩说话的空当,他举举手,笑道,“安东,我建议会议中场休息,大家喝口水讨论一下,十分钟后继续。” 大佬发话,安东奇恩和陆深俩人,自然没意见。 阿瓦希哈哈一笑,“中场休息?……维文也是喜欢足球?” 卢灿心底着急,可脸上丝毫不露,笑着摊摊手,“那当然,尤其是喜欢你们法国的普拉蒂尼,他的任意球,很飘逸。哦,对了,我还很喜欢贝肯鲍尔,这是一个优雅的足球运动员。不仅如此,我还在英伦买了一家小俱乐部,慢慢的培养。” 卢灿很着急,可是这家伙没点眼力劲,还在追问,“喔噢,你竟然买进一家俱乐部?利物浦?” 此时的利物浦,绝对是历史最高光时刻,不仅纵横英甲,更是威震欧洲——从七十年代开始到去年,利物浦拿了七次英甲冠军,三次欧洲俱乐部冠军杯,还有两次联盟杯、一次超级杯。 “nonono!”卢灿连连摇头,用手指画了个圈,笑道,“利物浦是属于香克利,我喜欢买一只小球会,慢慢养成,它……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阿瓦希竖起大拇指,还要说话…… 温碧璃走进会场,卢灿眼睛一亮,对阿瓦希做个抱歉手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听悉尼那边情况——温碧璃今天没有参加会议,专程等悉尼那边的消息。 她听说会场中场休息,匆匆赶过来,向卢灿汇报情况。 这是金融方面的业务,与会场几人无关,卢灿和她往会场外走了两步,只听温碧璃说道,“就在刚才,终于触动警戒红线,触发自动回购,比我们预料的稍低,为0648。” “半个小时交易量,有预估吗?”卢灿问道。 “开场受原木期货升水数猛烈干扰,澳元抛盘不大,分析室预估,大约在15亿澳元左右,其中就含有康望抛售的7亿澳元。” 卢灿一愣,原木期货指数涨势猛烈?他最近还真没关注过这件事。 晕!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小坑!卢灿哭笑不得! 期货交易,买跌还是买涨,人们本能地更喜欢追涨,原木期货指数上涨,自然吸引部分机构将原本投入澳元汇率买跌的资金,投入原木期货涨势浪潮中。 不算好消息! 与内容相关的备注说明:达尔文与悉尼有一个半小时时差,文中忽略。 第349章 养吾心性 评价员工执行力,不仅仅看工作的完成度,还要看在事情变化过程中能恰当应对! 开局不算好,卢灿挺担心康望的应对,不过,他还是压制住给悉尼打电话的冲动。 此时打电话,很容易扰乱康望的节奏,让他自己去驾驭。 握着拳头,重新走回会场,端起刚才一口没喝的茶壶,抿了一口。 又对着壶腹的“养吾心性”四个字,发了发呆,何谓“心性? 程颐认为,“心为神明,性为天理”。 朱熹进一步诠释,“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 他认为,心是人的主宰,是人的灵气所在,它统摄着人的“性”。天下万物之理都包回容于“心”当中,“心”控制指挥着思想和行为,是人适应变化,应对变化,理顺变化的灵处所在。 自己的心,不能乱了! 好与不好,又如何? 自己在发动这次行动之前,就曾经说过,即便失败了,大不了几年的心血白费而已。 没有必要忐忑。 开弓之箭,落在何处,既要看射手的实力,很多时候,也要看“运”。自己上辈子“运”程,算不上好,但这辈子,论“运”,还真没怕过谁! 既然如此,又担心什么呢? 胡思乱想中,竟然真的慢慢地恢复平静 放下茶壶,这才发现,阿尔达汗、阿瓦希、阿米佐约、卡尔顿、杨乐正,包括皮埃尔和陆深,都在关切地看着自己。 晕!合着,大家都看出自己有心思,刚才阿瓦希拉着自己闲扯足球,应该也是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卢灿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更通透了,能够看出他们笑容背后的隐忧! 他摆摆手,笑道,“都看我干什么,会议继续!今儿争取把事情搞定!” 会议继续。 参会的几人惊奇地发现,卢灿真的在认真听安东奇恩和陆深俩人的讲解,还频频提问,问话切入精准、关键,并非敷衍式发问,很有“举重若轻”的风范。 今天的会议,原本就很重要,当卢灿全情投入之后,没感觉有多枯燥,虽然依旧是各种数据。 这就是投入与不投入的区别。 在八个多月时间中,安东奇恩带领一队人马,两辆保障车,两辆工程车,从珀斯出发,沿着海岸山脉,穿过哈默斯利岭,进入西部高原,主要活动区域在大沙沙漠;陆深则带领车队,从阿德莱德出发,走南澳,进入维多利亚沙漠,横穿吉布森沙漠,他的主活动区域落在默奇森河流域。 安东奇恩一队的行程稍微好走一些,但他们的行程更远,取得六千多个样本点,标注各类疑似富矿43处;陆深一队,环境更恶劣,但收获同样不小,采样四千三百多个,发现各类疑似矿床二十二处,最主要的是,他发现了默奇森金矿——见矿金品位超过400克/吨! 卢灿知道这座金矿。 默奇森金矿被发现于1995年,澳大利亚锑业公司的勘探队无意中发现。 默奇森河是一条沙漠隐河,源头是鲁宾逊山脉的皮克山,在卡巴里注入印度洋,全长710公里。这条河的水流很有意思,在沙漠中时断时续,很多时候只能看见河床不见河水。 1995年,澳大利亚锑业公司一个七人小组勘探队,沿着默奇森河的河床前进,准备前往鲁宾逊山脉勘探那里的锑资源。结果在某天傍晚扎营时,河床突然涌出巨大的水流,且越来越大。 沙漠中遇到水源,这帮勘探队员乐不可支,遂即下河泡澡,有人就在河床底部被水流冲开的砂砾中,发现自然金。他们这些人都是专业人士,立即展开勘探,一座巨大的花岗岩金矿,就此被发现。 隐河突然喷河水,冲开流沙金矿现…… 这件事听起来很奇幻,所以,传播得非常广。 默奇森金矿金矿的品位极高,具体储量未知。 不过,澳洲政府特意将默奇森中部金矿区,单独列为默奇森流域金矿项目,挖掘了多个矿口,开采二十五年,依旧没能采空,可见储量不少。 所以,当陆深在说到,他在默奇森河流中部区域发现金矿标本之后,卢灿立即想起那段真实存在的传奇机遇。 他在这一标样区域,重重圈起。 金价确实往下走,但金矿依旧是所有矿产中最能吸引人的! 温碧璃带人将午餐送到会议室,神情有点焦虑。 卢灿却笑着招招手,翻过来安慰她一句,“今天是第一天,僵持甚至反转都有可能,别着急。” 事实上,真的有反转。 联邦储蓄银行更是在十点钟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强调澳洲金融改革的决心。 言下之意,澳洲原本就是农业大国,政府准备充分,生活物资有充分的保障,通货膨胀不会发生,市民莫慌;又强调商业银行和金融机构的隔夜拆借率提高2个百分点,同业拆借率从从5575升至706,已经接近高利贷的8标准。 双管齐下,在中午十二点时,澳元兑美元的汇率,提升到0654,回升接近2。 卢灿及团队,在做决策时,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民情民意。 工党之所以能在国会议员选举中,以较大优势获胜,正因为他们提出的无论是金融改革还是国企私有化,都是大多数澳洲老百姓乐意看到的。因而,大多数老百姓还是希望这些政策继续实施下去,也就没有达到卢灿他们在做行动方案时曾认为的“群情崩溃”场景。 老百姓还是挺信任工党这一届政府。 当然,这也与重新开战才仅仅第一天密切相关,如果僵持一段时间,肯定有人憋不住。 阿尔达汗在餐桌对面对卢灿眨巴眼,“你真不着急?” 卢灿耸耸肩,笑笑说道,“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现在已然启动,着急又有什么用呢?小伙子,要有耐心!” 他的话语和笑容,相当坦然。 卡尔顿、杨乐正、阿米佐约、阿瓦希等人,和卢灿打交道都不是很多,对卢灿的了解更多的是基于传闻和他的决定,对于卢灿的性情还真不是很熟悉。 这次,算是有所了解,真的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杨乐正竖起大拇指,“每逢大事有静气!卢总让人佩服!” 卢灿哈哈一笑,将手边的茶壶往前推了推,“喏,就是看这四个字,悟透了而已。” “养吾心性?”陆深是理科生,认识字不知道出处,阿尔达汗和杨乐正同样如此,其他几个洋人更不清楚,“卢先生跟我们分享一下,您是怎么悟透的?” “悟字,五口说不出一心,”卢灿笑笑指指胸口,“心领神会,说不出口。” ……………… 康望坐在大盘室的单人沙发上,整个人的姿势呈现斜躺状态,一条腿伸长,上半身则斜在沙发扶手与靠背之间,手臂撑着下巴,眼皮低垂,整个人似乎在思考。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左手撑着下巴,有着轻微的晃动,右手则紧抓沙发扶手,指关节发白。午餐,在他的另一只手边的案几上,没开封。 上午的情势,很出乎预料,没有料想中的“从者云集”,也没有发现储备银行慌忙应对,自己让操盘手抛盘20亿澳元,宛如石子扔进池塘,澳元兑美元的汇率竟然还持续走高! 要知道,储备银行的回购红线是0648! 这意味着,期货市场有除储蓄银行之外的大型金融机构在托盘,将自己扔出去的澳元买回去,不仅如此,这家或者几家金融机构,还在放量收购不多的附从者抛盘。 究竟是谁在帮储备银行?特喵的想要找死是不是? 如果这人现在出现,绝对会被康望怒火焚烧殆尽! 好在他的愤怒、焦急、心慌情绪中,还有几许理智,自控力又将它逐渐拉回。 他在努力回忆哥哥康丁,曾经说过的话语。 听哥哥说过,这叫“破关”! 破关之后,又是一片天地,对所谓的涨涨跌跌,也就没那么在乎!不过一串数字而已! 话说的轻巧,自己想要破关,压力好大! 哥哥也曾经说过,他第一次做操盘手时,紧张得肾上腺分泌导致一直想要上厕所…… 当时自己一笑而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足够好,认为自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看来,自己也不比哥哥好——他已经发现,自己伸出去的腿,酸软得甚至收不回来。 当时哥哥怎么熬过去的?是自己忘了?还是哥哥没说?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慌乱和无助。 他忽然又想起卢灿,当时让自己担纲前线指挥官时,自己的信心爆棚。 当时,自己认为,这次绝对可以大显身手。 可是现在……再战的第一天上午,就有些手足无措! 好羞愧! 自己该怎么办?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打电话求助哥哥或者卢灿,可是……他们能不知道上午的情形吗? 只怕此刻哥哥和卢灿,都在关注自己,偏偏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这是希望自己独自撑过这一关呐! 他索性闭上眼,努力去想象,面前站着的就是哥哥,他满含期望的看着自己微笑,间或是卢灿的信任目光…… 好像有点效果! 就在这时,负责听报盘的员工,再度扭头大声喊道,“升,0658!” 康望被这声音打断胡思乱想,微微抬头,“到0660点位,再抛十亿,一定给我压下去!” 他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恢复清醒,但是还是知道不能任由汇率继续上涨,否则明天更难受! 下午1点30封盘,封盘之前的一点钟开始,康望分三手,再砸30亿澳元。 这一次,终于将地方的防线压下,澳元汇率终于跌至0650。 全天抛盘量为82亿澳元,其中康望就砸下60亿! 封盘之后,卢灿接到康望打来的电话,汇报今天的战况。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但卢灿对他的表现,还是不吝赞美——最起码他很理智的察觉,必须在今天让澳元汇率持续下跌。 否则,后面的仗越打越被动,会有更多的金融机构加入托盘抬市的行列! 那就没法玩了! 德银投资、大华银行再有钱,也抗衡不了整个澳洲金融机构。 这些金融机构,奔的是利,谁下风踩谁。康望维持住澳元汇率下跌的趋势,就是风向标! 打完给哥哥和卢灿的电话之后,康望浑身浑身发软,但他拒绝了员工的搀扶,自己坚持走出大盘室。与他擦身而过的,是一位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神色不是很好,身后紧跟着几名员工。 如果邓普顿基金的穆雷博士和量子基金的罗杰斯,看到此人的话,一定能联想到什么。 此人就是与他俩一道来悉尼的富达·麦哲伦基金执行总经理洛克·安菲尔! 今天的主力托盘手,就是他! 第350章 正式对垒 杰出的基金经理,都必须有自己的思想。 所谓对错……思想没对错,匹配对与错的是资本实力够还是不够!实力够,只手遮天!实力不够,飞龙骑脸也会被人绝地翻盘! 下班后的洛克·安菲尔,并没有回入驻的湾景大道酒店,而是在酒店门前拐了个弯,停在一家名叫“老菲茨罗伊”的酒馆门前,他只身下车。 这是一座修建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式老酒,在悉尼很有名气。 此时还未到上客的时间,乡村布鲁斯音乐在室内飘荡,还有浓浓的酒香,酒中客人不多,他一进门,就看见台有人对他举举酒杯。 “嗨,布朗!”他朝对方摆摆手,微笑着径直走过去。 “洛克,来杯威士忌?” 打招呼的这位布朗,欧洲面孔,中年人,穿着白色西服打蓝色领结,相貌颇为英俊。 如果安德烈在这里,说不定能认出对方——这家伙在香港颇有名气,富怡证券首席财务官,布朗·伯恩斯,英国人,说起来也是蓝湾游艇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这两人怎么会认识?还如此熟络? 原因很简单—— 富怡证券,是美国富达基金与香江的怡和洋行,共同投资成立的金融机构,总部设在香江,算是富达基金进入香江金融市场的一家前哨机构。 此次富达·麦哲伦基金在悉尼的行动,就是由富怡证券悉尼分公司负责协助,而布朗·伯恩斯则是由香江富怡证券派到悉尼,担纲这次行动的总筹款人。 有点类似于卢家在这次行动中的沃特·陈这一角色。 “威士忌,加冰!”洛克·安菲尔手肘搭在台上,对服务生点点头。 洛克松了松领带,接过服务生推过来的酒杯,与布朗碰了碰后,灌了一口。威士忌很烈,爽快的同时,也让他不禁龇龇牙,“啊”一声,吐出一口酒气。 在英国,这是很没有素养的行为,而在美国,这是酒中的常见现象。 看到这种行为,布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鄙视与嘲讽——这是英国人对美国人的常规操作。 英国人从骨子里都看不起美国人,觉得美国人粗鲁、红脖子、暴发户。这种观念,从上世纪美国经济超过英国之后就开始,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等进入九十年代也就是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时,英国普通民众对美国的态度,才有根本性改观。 这一鄙夷的眼神,也不知道洛克看没看见,他侧靠在台上,端着酒杯看着对方,“布朗,再想办法给我筹集20亿美元,我需要你的帮助。” “嗨,洛克,你没开玩笑?”布朗往后退了小半步,似乎是担心对方的酒气喷到自己的白西服上,又扇了扇手,既像驱散酒气,又像否定对方,“洛克,你别搞错了,我们只是答应帮助储备银行阻击一下对方,帮他们分担部分压力,然后等澳洲联邦储蓄银行胜利,拿回属于我们的那部分红利,仅此而已!你不是主力!” 洛克的这句话,基本上就解释了富达为什么会在今天冒头。 联邦储备银行答应,富达只要配合联邦储备银行的行动,就可以收割以0648为基线,到最终落点汇率之间的涨幅红利。 为了拉拢类似于富达·麦哲伦这样的金融机构,联邦储备银行还特意将汇率警界红线,下调0002。别小看这点数值,具体到期货合约上,最后的利润差别就是几十万近百万。 联邦储备银行与富怡证券、富达·麦哲伦基金达成合作,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富怡证券来自香江,具有一定的英资元素,因而他们在澳洲金融市场天然就能混得很不错,与澳洲联邦储备银行的关系很好,这是双方合作的必然联系。 当然,单凭这一点,富怡证券还不足以动心。 富怡证券是香江金融机构,他们很清楚卢家资本在香江的鼎鼎威名,为了这么点红利,让富怡在香江树敌于卢家资本体系,不划算。 很巧合,富达·麦哲伦基金的执行总经理洛克·安菲尔,在考察完悉尼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澳洲联邦政府在这场对决中,有超过六成五的胜率! 洛克·安菲尔想要趁乱咬一口卢家资本!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并非对卢家资本的不了解,而是一条最新消息——摩根士丹利,似乎想要出手,为联邦储备银行托盘,目的是想要吞下联邦储备银行承诺的巨额黄金担保业务。 “大摩”背后站着的可是摩根财团,再加上澳联邦储备银行,怎么看这场战争都是稳赢。如果再加上麦哲伦基金,及背后的富达基金,实力会更加悬殊,己方的胜率能提高到七成二。 他的意见很快传回富达基金总部,总部给出的反馈很快,让富怡证券为主要支持金融机构。 这不,必然与偶然结合,合作就这么产生! 听到对方略显嘲讽的反问,洛克·安菲尔笑着耸耸肩,“布朗,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的不就是你口中的红利吗?如果你再筹集20亿美元,我们的红利不仅会多出将近5亿澳元,我还能增加将近5个百分点的胜率。” “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资本实力足够,我甚至可以单挑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布朗嘴角翘翘,毫不掩饰嘲讽,“我们已经投入,已经给澳洲联邦储备银行面子,我认为已经足够。再度融资的话,风险无疑会进一步增大,因为我们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两人之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只是项目合作,洛克是富达基金旗下的麦哲伦基金执行总经理而已,又不是富怡证券的总裁,布朗·伯恩斯并不需要接受对方的命令,因而他说话也就无需顾忌。 富怡证券和麦哲伦基金,对这次与联邦储备银行的合作,需求不尽相同。 富怡证券的首要目标是交好澳洲新政府,以期谋取未来利益,至于眼前利益……有,当然更好。而麦哲伦基金则明显奔着眼前利益而来。 两人之间的矛盾,由此产生。 布朗认为,咱们做做样子就得了,我富怡证券以后还要在香江混,可不想面对卢家那个年轻人的报复!虽然富怡背靠怡和集团,并不真的畏惧卢家,可卢家那小子发展太快太妖孽,万一他疯起来,或者发展起来后,真的要和怡和集团杠一下呢? 洛克·安菲尔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现在想的就是如何提高胜率,以及利益最大化。 其实,他已经很生气,只是这次行动,还真离不开富怡证券的帮忙。洛克压下将手中的威士忌泼向对方的冲动,“前几天的分析会上不是已经给出解决方案了吗?说说,你在担心什么?” “不确定因素很多……譬如,就我所知,大摩内部并没有就是否为澳元托盘达成共识!还有,美林证券到现在还未出手……你考虑这俩家巨头下场之后的变量吗?” 大摩,也就是摩根士丹利的内部,同样派系众多,与美林证券一样,派系之间相互掣肘。 洛克马上摇头,“no!大摩已经出手,芝加哥市场的托盘,应该就是大摩的投资部所为。我在昨天接到内部电话,大摩昨天已经派出一组团队,抵达悉尼……” 他摊摊手,“只是目前我还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或许,正在和高恩克喝下午茶。” 布朗看着洛克的眼睛,这条消息还是很惊人的——应该是真的,对方毕竟是美国公司,而富怡,则是香江机构,两者的消息渠道,有代差! 洛克又耸耸肩,继续说服,“我还有一条最新消息。” “美林证券亚太总裁,你应该很熟悉,布鲁格先生,他即将离任。美林证券内部,就这一空缺职位,正在博弈。他们未必会有多少精力和心思,来支持这次行动!” 布朗·伯恩斯低头想了很久,重新抬头,举起酒杯与对方碰碰,“ok!我会把你的要求及最新动态,反馈给香江,我想……问题应该不大!只是,你需要的贰拾亿,需要从新西兰调拨,所以……明天周五……最早也会是周一到账。” “谢谢!”洛克端起酒杯,一口闷掉,然后从皮夹中掏出二十澳元,压在空杯下,“你的这杯酒我请!我还需要回酒店复盘,再见!” 洛克·安菲尔有自己的傲气,在不能和对方翻脸的前提下,他选择不和对方相处,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对阵双方都有自己的分析团队,为什么卢灿这边和邓普顿基金,觉得自己的胜率很高,而洛克·安菲尔却觉得联邦储备银行的胜率高达七成二,增加贰拾亿后还能提高五个百分点…… 为啥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差异? 这就是信息的重要性——双方都没有采集到全部的对手信息,导致分析时会得出偏向于自己一方的结果。虽然双方都做了预案,但是,预案往往会受心理影响,也会不知不觉中偏向于自己。 卢灿一方,根本没料到大摩和富达基金的出手。一家是美国着名投行,一家是号称世界最大的基金公司——当然,这两家肯定不会拿出所有资本参与这次博弈,充其量是旗下的某个部门或者某只基金。否则,卢灿不用干了,直接投降,死得还好看些。 洛克这边,则因为邓普顿基金、量子基金与卢灿的交易,今天才完成备案,以至于前几天储备银行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分析师,得出的胜率,高得离谱。 等洛克回到酒店,立即有人向他汇报最新情况。 他的脸色变了变,忍不住破口骂道,“四条贪吃蛇!” 这句话有典故,与洛克的老板彼得·林奇有关。 彼得·林奇这人在后世,备受金融人士赞誉,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喜欢做“多头”。 他在执掌富达基金十三年中,买入一万五千支股票、基金及期指,超过九成,都是买多头。 所谓“多头”,就是趁低价时买进,等到价格上涨至某一价位时,再卖出。 又因为彼得·林奇具有超强的市场敏锐性和直觉,他买下来的股票,往往都能涨,因而在普通股民眼中,他就是财富的化身,跟着他买股票,没错! 这种人,被买股票的企业喜欢,普通股民也喜欢,谁又会批评他? 有一次,《华尔街日报》曾经采访他为什么喜欢买多头,他的回答是“不想做贪吃蛇”。 贪吃蛇是发明于1976年的一款经典街机游戏,靠吞噬来壮大自己。 类比到股市上,就是靠做空来打劫别人的财富! 洛克·安菲尔口中的四条贪吃蛇,指的是:卢家资本、美林证券、邓普顿基金以及量子基金! 这份联合体名单,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手不是那么轻易对付。 一不小心就会翻车! 他这边很顺利摸清楚对手名单,可是,德维尔酒店大本营中,钱伟、王永斌、康望等人,一筹莫展——特喵嘀,今天到底谁打我?! 第351章 海边破局 达尔文的沙滩夜色很美。 昼夜温差较大,海水蒸发,在海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雾霭,在月色中飘飘荡荡。 朦胧月光下,海面并非黑色,而是一种灰蓝色,波光粼粼。 卢灿穿着沙滩裤光着脚丫,趟着金色的沙粒,任由海水没过脚踝,痒痒的,像孙瑞欣最喜欢的吹耳孔,那种想要挠挠但却能舒服地直打颤的感觉。 不远处,是别墅篝火,一堆人围着篝火嗨皮。 说句套话——今天的大会,是胜利的大会,是启动的大会,值得庆祝。因此,卢灿与温碧璃宴请所有来达尔文的员工及合作伙伴,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温碧璃安排了这场海边篝火晚宴。 卢灿自己需要安静一会,好好想一想。 意外出现的强势搅局者,让卢灿同样头大——心境提升,并不意味着他不在乎胜负。就如同围棋圣手,他可以看淡胜负,但不意味着,在比赛中他不去全力一搏! 下午封盘后不久,在大本营钱伟的组织下,卢灿、远在纽约的安德烈、远在伦敦的康望,召开远程电话会议,为这次行动,提供指导。 会议卓有成效,但结果让人纠结。 消息渠道,主要来自于大华银行纽约及芝加哥分部,还有美林证券透露过来的部分信息,以及这次的合作伙伴量子基金及邓普顿基金。 拼拼凑凑,最终还是揭开对手的面纱。 安德烈在北美确定的第一个对手,也就是前几天出手芝加哥金融市场为澳元托盘的主力军,一个叫做迪安·威特的金融机构。 这家机构在托盘时,没有选择任何隐瞒,大鸣大放地托市。 迪安·威特的本身实力不算很强,但是,它背后站着一位大佬,那就是西尔斯·罗巴克公司。 有关西尔斯·罗巴克公司资料,安德烈口述介绍。 西尔斯·罗巴克公司,创立于1884年,从二十世纪初,就位列北美零售行业榜首。此后八十年,这家公司一直是美国零售业的老大,从未让出头把交椅。 在这种举世无敌的情况下,西尔斯公司开始多元化扩张。 五十年代,西尔斯公司进军宝石业,很快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宝石商! 遂即又看准书肆连锁行业,又被他们做成功,成为六十年代最大的书肆连锁机构! 六七十年代,西尔斯公司又涉足艺术品行业,成为北美有名的艺术品大买家和大卖家! 七十年代中期,他们又将经营范围扩展到金融业和不动产业中。 总之,这家公司的实力,非常强悍,甚至还发行了自己的信用卡体系——据统计,美国人日常的商品消费,西尔斯控制了88,7个美国家庭中,至少有一个使用的是西尔斯信用卡! 听完之后,卢灿直撮牙花——你特喵的,是卖百货还是开银行? 同时,他明白过来,对方为什么帮助澳洲政府——不出意外的话,西尔斯公司也瞄准了1月份开始的国企私有化竞标!他们寄希望通过这种手段,交好联邦政府,进军澳洲市场,包括宝石开采、超市以及其它!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想要透过金融手段赚一笔的主观性——迪安·威特公司是1981年被西尔斯收购,新任总裁名叫philipj。purcell,有个韩文名字“裴熙亮”。 他们本身也急于做出一些亮眼的业绩。 安德烈在北美查找到的资料中,另一个嫌疑对象是摩根士丹利的直投部! 消息来自于美林证券总部,但并不完整。 可以确定的信息是,保罗基廷和高恩克,曾经前往大摩总部,与副总裁约翰·麦克进行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会谈。芝加哥新年前最后一天的澳元托盘行动中,有六成概率,大摩的直投部出手帮忙。 安德烈说完后,电话会现场,竟然出奇的安静下来。 “大摩”本身的威慑力并不强,但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让大家忌讳。 第三条信息是邓普顿基金的穆雷博士提供。 他在与钱伟办理合约转售时,说过一句——在来悉尼的航班上,富达麦哲伦基金执行总经理洛克与他一起坐在头等舱,两人还交流了几句。 富达·麦哲伦基金…… 没来找大华银行,也没有约见卢灿,洛克总不会来旅游的。 基本就可以敲定,他走向对面阵营,也就是说,今天出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富达麦哲伦基金! 这又是一家不好对付的! 迪安·威特、摩根士丹利、富达麦哲伦、澳洲联邦储备银行…… 这几个名字串起来,真真让人心虚胆怯!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大本营与会的几人,沉闷的呼吸声、浓得能滴出水的压力! 对于这种状况,卢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微笑着安慰大家,等熬到周一,会有变化。 他口中的变化,来自哪里? 卢灿的策略是——以境外小盘,影响悉尼大盘! 北美和英国,正处于年假中,芝加哥和伦敦的金融市场需要下周一才能开市。 康丁的菲利普斯基金,在伦敦经营有些年头,资源关系还是不错的,一定要与大华银行伦敦分公司联手,将伦敦金融市场上的澳元打下去! 此外,安德烈和大华银行纽约分公司的皮特陈,联络量子基金的索罗斯,以及美林证券,争取在周一开市,将芝加哥澳元汇率控制住,千万别在芝加哥翻盘——北美金融市场是欧美风向标,一旦芝加哥的澳元汇率市场翻盘,所带来的的影响将是灾难级! 至于悉尼这边,他只叮嘱康望一句,明天继续砸盘,不要考虑之前所制定的目标和抛盘量。明天的任务只有一个,将汇率k线,始终按在阴线位置,不能出现阳线! 过了明天周五,肯定会有部分人出现“周末焦虑症”,会选择在周一跟盘! 这是卢灿所能想到的,最周全办法。 别看卢灿自己说得头头是道,信心满满,事实上,他自己很心虚! 所以,他需要安静地重新再思考一遍。 哗啦啦的海浪声,似乎是大自然奏响的神秘韵律,让人沉醉。 主战场在悉尼大盘,确定无疑。 当主战场陷入僵持,外围破局就成为唯一选择,这也是确定无疑。 那么,外围战中,量子基金能否搞定华尔街的那帮犹太人?稳拿芝加哥金融市场? 现在也不确定,所以让安德烈和皮特陈,前往芝加哥督战和辅助。 伦敦市场,倒不用太担心,康丁肯定不会看着弟弟的第一战以失败告终,势必会全力以赴。不过,鉴于澳洲与英国的密切关系,卢灿也不能肯定,康丁就一定会有胜算。 所以,估量起来,三个战场似乎都有可能陷入僵持。 对手的优势是资本雄厚,他们只要有美元,就可以源源不断砸进来,买走抛盘的澳元。 己方的优势则是杠杆,以较小的资本就能撬动较大的投入量,而对手则不行,每一分澳币,他们都要投入真金白银。 但是,己方也有缺陷,那就是量子基金、邓普顿基金包括美林证券,包括自己,手中都有大量的美元,却拿不到足够的澳元来抛盘…… 说起来,自己当初还是大意了! 这是一个国家,他们的能量,不能以同级别的企业来比较,他们可以动用的资源数量,太多! 只是,现在再后悔也没用! 当前能增加胜率的,似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增加己方的澳元持有量! 悉尼的澳元拆借受限,芝加哥、伦敦的澳元,原本数量就不多,现在应该被抢得差不多了。 卢灿忽然一愣,自己忽略了新西兰金融市场! 他举手重重地在自己脑门一拍,我去!这个大漏洞,都没人发现? 澳新经济一体化,说不客气点,新西兰应该算澳洲的“小弟”,新西兰的大部分产品,出口到澳洲,双方的贸易交往,多以澳元为主,纽币为辅。 所以,惠灵顿证券及期货交易所,一直将澳元作为主要流通货币之一,其重要性某种程度上超过英镑。1982年惠灵顿的澳元交易,超过800亿澳元,为澳元三大海外交易所中最高的一家。 自己一帮人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自己完全可以从新西兰的几家商业银行,拆借澳元! 甚至都可以在惠灵顿直接阻击澳元! 新西兰政府会不会替澳洲联邦政府出头? 按理说可能会出手,但根本不用担心——之前阿木搜集来的情报显示,新西兰曾经拆借给澳洲储备银行壹佰亿美元! 指甲盖大小的国家,能有多少外汇储备? 借走这壹佰亿美元后,新西兰政府想要帮忙都有心无力! 自己之前还真是笨,怎么就没想到呢?卢灿又拍了拍脑袋,转身往回走。 他需要给穆雷和罗杰斯两人打电话——不是说没法拿到澳元吗?你们俩家抽资金去惠灵顿,将惠灵顿市场的澳元打垮!当然,大华银行账面上的七个多亿美元,也砸进惠灵顿! 攻击惠灵顿期货市场,看你澳洲联邦储蓄银行救不救? 这样一来,己方的资本量急剧上升!而对方只能做补锅匠,疲于奔命! 温碧璃的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海边的卢灿,见他回来,立即迎了上去。 “阿璃,电话给我!” “诶!”温碧璃见他面露喜色,也不问原因,又转身帮他取回手机。 钱伟他们正在商量明天的行动,忽然电话响起,是卢灿的。 “钱叔,我记得惠灵顿有咱们大华银行的分行是?”没等他回答,卢灿又说道,“你安排沃特陈今晚或者明天,最快赶到惠灵顿……嗯,咱账面上有多少备用金,都转到惠灵顿分行,让沃特陈在新西兰找几家商业银行,把账面资金全抵押上,十倍杠杆拆借澳元!” 钱伟恍然大悟,“你是……想在惠灵顿突破?” “嗯。惠灵顿前段时间不是拆借给澳洲储备银行壹佰亿吗?哈哈,他们想帮忙,只怕也有心无力。”卢灿的笑声很大。 “保险起见,钱叔,你稍后就去找穆雷和吉姆·罗杰斯,让他俩也去!” 这确实是个新思路,大家一个劲地琢磨芝加哥、伦敦,偏偏忘了眼皮底下的澳洲小弟! “诶,我这就电话联系他们!” 这世界,聪明人不止卢灿一个! 大约十分钟后,卢灿接到钱伟电话,让他啼笑皆非——吉姆·罗杰斯,处理完合约转售协议之后,就直奔惠灵顿。这家伙,只怕早就盯上新西兰,一直不吭声。 邓普顿基金的穆雷博士,倒是约上了。 由此也能看出一点内容——邓普顿基金的名气,为啥在后世没量子基金响亮! 第352章 工程筹建 卢灿挂断电话,摇头感慨,“成功没有侥幸!还真不能小瞧任何一家成规模的公司!” 温碧璃正在弯腰整理床铺准备睡觉,随口答道,“怎么忽然有这种感慨?钱叔说什么了?” “钱叔刚刚见完邓普顿的穆雷博士。人家告诉他,他的那五亿美元,就是在新西兰两家商业银行拆借出60亿澳元。今天他们之所以没出手,就是等着资金到账。亏我还以为自己聪明,没想到,这两人,一个早就出手,另一个悄无声息的直接就前往惠灵顿……” 卢灿说话的同时,眼睛落在温碧璃曲起来的s形还有苹果上,只觉得嗓子有点干,阿璃的姨妈来了几天,也不知今天走了没有。 感觉卢灿的话没说完,温碧璃回头看了眼,见到对方眯眯的眼神,顿时脸一红,又扭过脑袋,继续晾晒s曲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得,肯定是走了! 像刚才那种情况,田姨肯定要斥责,孙瑞欣肯定会调笑两句,温碧玉有可能会摆出更诱惑的姿态,陈羽莲大概率会嗔怒地回瞪一眼,只有温碧璃,埋头装鸵鸟,让这种暧昧继续。 每个女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睡觉睡觉!我关掉大灯!”卢灿一扔手机,乐呵呵地摁灭顶灯,只剩下床头昏黄灯光。 屋子里很快响起嘤嘤嘤怪的声音。 ……………… 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 卢灿去洗浴间冲了澡,洗漱一番,换了套短袖运动t恤,准备出门晨跑——昨晚他忽然发现,自己貌似有赘肉了。等他出门时,温碧璃还在熟睡。 阿木和阿忠住在对面,打开门,正好看见卢灿出来,“咦,卢少,您去哪儿?” “我下去跑跑步,几天没锻炼,都有小肚子了。”卢灿拍拍肚皮。 其实卢灿经常练武,身材保持的还不错,阿木笑笑,“您等我一下。” 他转身回房,捣鼓几分钟,换了套宽松的衣服,两人出门。 达尔文市,没有厚度,但有长度。 滨海公路史密斯大道,就是这座城市的杆儿,长达二十公里。 市中心在最顶端,设在达尔文港北边的狭长岛上,然后,所有的建筑,沿着史密斯大道一侧,间或排开。尾端在范尼湾,原为英国流放囚犯之地,建有监狱,现在成为美陆战队兵营所在地。 史密斯大道的两旁,种植着棕榈树、桔红色蝴蝶花树和白色素馨花树,蔽日成荫,景色秀丽。 卢灿与阿木沿着行人道,一路小跑。 约莫跑了十分钟,感觉身上微微出汗,卢灿正准备回来,却意外的发现路边一家华人早点铺子,招牌上写着“沪上城隍庙小笼包”。 如果发现粤式早餐铺,还不那么奇怪,可是,“沪上城隍庙”这个招牌就有点意思。 卢灿顺着早餐店的二楼窗户方向,看向海湾,豁然发现,对面就是达尔文的库纳瓦尔海军基地。他眼力比较好,能看见海上薄雾中的墨尔本号航母,如果站在二楼用望远镜,能看得清清楚楚。 呵呵,有意思的发现。 阿木以为他想要去尝尝早点呢,“要不……我买点带回宾馆?” 卢灿摇摇头,两人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路,他又回头看看,笑着对阿木说道,“你猜猜这家是干嘛的?” 如果换成阿忠,肯定是——卖早点的呀。 阿木就要机灵得多,卢灿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么看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停下来看了看,又想了会,再看看周边,很快,他也注意到海湾的基地,一愣。 “您是说……” “嘘!”没等他说出口,卢灿竖着手指,吁了一声。 两人继续往回小跑,阿木跑到与卢灿并肩,“卢少,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要不是您提醒,我是绝对不会主意到的。” 人嘛,都喜欢卖弄一下,卢灿也不例外,笑道,“达尔文的华人移民数量可不算少,大约两三千人。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六七十年代东南亚不稳定时期,逃到这里的。” “你想啊,这些人中,即便是早些年从苏沪杭到东南亚,在东南亚住了几十年,再到达尔文,即便开早餐店谋生,估计不会挂这种招牌。如果是改开之后,从苏沪杭出来的人,多数奔着英美日德法等地,再不济也是香江新加坡,来澳洲也会来墨尔本悉尼什么的,谁会来达尔文这种偏僻地儿?” 一分析,道理就明了。 “卢少,您的观察力,绝了!”阿木由衷的佩服,放慢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一路小跑,再度回到酒店门前。 卢灿准备上楼,就听阿木在旁边说话,“卢少,那边好像是陆教授在教皮埃尔教授打太极呢。” 还真是。酒店右侧的草地上,陆深在练习太极散手,安东奇恩在旁边一招一式的学习。还有几名酒店员工,在不远处站着看热闹。 拿下伯力原矿勘探公司后,短时间内不会进行大规模裁员,这是澳洲政府在竞标文件中明确提出的要求,自然不好违逆,但是,肯定要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安东奇恩和陆深两人肯定要进入伯力原矿勘探公司的管理层,卢灿原本还有些担心两人形不成合力,会被原有员工排斥,现在看来,两人关系相处地挺融洽的。这样挺好。 卢灿和阿木站在圈外看了会儿。 陆深和安东奇恩很快就看到卢灿,收势结束,笑着朝卢灿走来。安东奇恩还举手笑笑,“鲍斯,我正在跟陆,学习‘中~国~空~腹~’!” 我这会还真空腹呢,正准备去吃早餐。卢灿憋住笑,点点头,“陈氏太极散手,多练习有益身体健康。吃早餐了吗?先回房间,稍后一起餐厅。” 陆深瞅瞅卢灿俩人,“老板,您这是……?” 卢灿笑着牵了牵汗津津的t恤,“跑步去了。” 几人说笑着走进电梯,陆深又说道,“老板,昨夜我和皮埃尔在喝酒时,再度讨论过我们的港口、运输和生活城规划。” 为了让拍埃尔也能听懂,陆深切换成英语,“首先,我俩都认为,‘中继站’方案,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但需要修改和调整,昨晚我们讨论了一版方案,感觉可行。” 所谓“中继站方案”,就是康望那天的灵机一动。 卢灿一直头疼这个问题,听到他俩有办法,顿时来了兴趣,“有文字方案吗?” 安东奇恩摊摊手,笑道,“鲍斯,你太心急了,我和陆,昨晚才聊完,还没来得及整理呢。” 也是,自己太心急了。卢灿讪笑一声,“那你俩先简略说说,我听听。” 依旧是陆深主讲,“我俩讨论之后,认为中继站方案最大的优点就是建设速度快,可以满足我们矿口快速开工的需求。” “我俩稍稍调整了一下原来的中继站想法。” “铁路的施工,可以从温德姆开启……哦,温德姆是我俩认为最合适的生活城和港口建设点,理由我稍后再说。” “从温德姆开建铁路,以单轨铁路的模式,往沙漠内部走,建设速度会非常快。” “如何解决错车问题呢?我俩建议,每六十公里建设一个交汇节点站,在节点站进行错车交汇。节点站还会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可以源源不断往节点站运输物品,保证物资畅通。” “总中继站和物资转运站,我俩的意见是放在娜拉金河,距离温德姆,大约一千两百公里。单轨铁路的修建,如果枕木和铁轨足够,大概需要八个与到一年时间,就可以铺设到娜拉金河。” “只要娜拉金河中继站建设完毕,到各个采矿点的铁路,就可以同步修建,工程速度肯定能有所提高。如果顺利,两年之后,我们的铁路网基本能全部完工!当然,如果您要考虑修建公路网……那是下一步的计划。” 西澳的矿产诱人,就是很难运出去! 即便是现在开始筹备,也需要两年后才能见到第一块矿石! 想要实现投资赢利,估计的年后! 电梯早已经停了,阿木一直手摁着,等陆深说完话,他才咳嗽一声,伸手示意大家出电梯。 “哦哦~谢谢哦。”陆深朝阿木点头笑笑。 走出电梯,陆深又说道,“刚才提到的温德姆……是这么回事。首先,阿盖尔湖不合适,那里是澳洲西北部非常重要的一个原住民生活区,冒然建城容易造成冲突,所以我和皮埃尔直接否决。” “其次,温德姆这地儿,我和皮埃尔都去看过,虽然不能和达尔文港相比,但是要比西北部其它地方更合适。入海口的吃水深度有九米,海潮时,大潮高73米,小落潮55米,比较稳定。” “唯一的缺憾是,它每年的1月和2月,受季风影响,通航条件较差,超大货船进不来。” “但我和皮埃尔认为,每年十个月的航季,应该可以满足我们的运输需求,而且1月和2月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航,低于10万吨位的船只,还是可以进出,小型滚装轮,更没问题。” 安东奇恩也比划着手势补充:“温德姆的西北方向入海口处,有一座非常有爱心的小岛,地图上叫做阿道弗斯岛,它挡住了狂暴的西北季风,还能削减台风和潮汐。” “东阿米河和西阿米河的夹角,形成一个天然的三角洲,很适合建设一座安居乐业的港口城市。在西阿米河口,有一处较为宽敞的滩涂,我们完全可以可以修建一条长500米的码头,建设两到三个泊位,再建设一个干船坞和油料库存。当然,你如果愿意,还可以建设一个游艇码头。” 卢灿翻了翻白眼,这两人说话,完全两个风格。 不过,两人搭配的介绍,还是很完整的。 最近一段时间,他翻看过很多遍澳洲西北部的地图,俩人所说的每个地名,都能在他脑海中印证。 俩人说的很确凿,那就在温德姆建城? 之所以没选择达尔文港…… 有些理由不好说出口,却是行业惯例——每一家港口运输公司,都免不了要借助货轮走点灰货。还有一个原因是,未来建成的生活城,同样也有些不太合适被人看见的东西……达尔文港,既有澳洲海军基地、海防巡逻艇基地,还有美军基地。这两点,都不太方便。 第353章 自求心安 周五,悉尼期货交易市场。 一开市,澳元汇率就陷入僵局,在0645到0650之间,剧烈波动。 今天,康望改变抛盘策略,每手交易量在100万到2000万之间,以小额、频繁出手,加上偶尔大额抛盘的混搭方式,将汇率k线牢牢压制在挥手警戒线附近。 这是昨晚他哥哥康丁传授的技巧——小额、多频次出手,会让旁观者有一种抛盘多的错觉;间或大额抛盘,则在竖旗。 因而,周五的四个小时交易时间中,过手交易,非常频繁。 在下午1点时,他再度发力,半个小时砸入22亿澳元。 最后报盘到封盘,中间有三分钟时间差,大家依旧在等结果。 康望斜躺在沙发上,表情有些僵硬。 他在最后时间的一搏,是想要在封盘之前,将汇率拉到0630以下,为的是让更多的人患上“周末焦虑症”。 不一会,今天的交易信息,汇报过来:今天的悉尼澳元汇率大盘交易额为10475亿澳元,我方抛盘6545亿;封盘汇率0629;过手量4246手,我方过手452次…… 盯着这几个数字,康望长长地吐了口气,总算不辱使命!他抬眼看看临时分配给他的项目助理丁佩,“今天的大盘交易量比昨天增长20,你觉得是大户出手还是散户上量?” 丁佩原本是大本营分析一室组长,昨晚确定“零打碎敲”的出击方式后,钱伟担心康望一人盯不过来,便让丁佩来帮忙整理信息。 丁佩耸耸肩,“个人感觉,我们今天的策略对路,小户跟上来了。” 康望有些失望,“这么大的量,没有大户跟上来?” “大户的投资策略一般都比较自我,要么坐庄,要么放弃,像这次情况……”丁佩沉思了片刻,又道,“大户是有可能会参与的,但他们一定会坚持到看到某一方出现颓势,才会出手。” “不过……”丁佩又来了个转折,手指从过手量和交易额上圈了圈,“除掉我们,散户交易量为39亿,过手次数约为3800次,单笔过手超过100万,这三组数字表示,今天下场的已经不仅仅是小户,还有部分有实力的中等投资公司已经看好我们,这算好消息。” 是的,算是好消息。 不仅大本营这么认为,卢灿也是这么认为。 不过,这条好消息是三天砸下接近150亿澳元的代价换来的,这也意味着,己方准备的资本,耗费了将近五分之一,如果下一周不能将澳洲联邦储蓄银行击败,将会是自己的惨败! 达尔文,宛如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未必是褒义词! 景色优美固然不错,生活恬静也没错,可是,消息闭塞,不求进步,得过且过,同样也是世外桃源的特点——像卢灿这种投资名人,到达尔文市已经四五天,达尔文市竟然置若罔闻。 类比墨尔本、珀斯等地州府市府的重视,宛如两个世界! 发生在悉尼的汇率之争,这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在乎。 这是因为,这座城市或者说整个北领地,在澳洲的地位,比较特殊。 它是澳洲原住民的自治领! 在澳洲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前,澳洲土地上,生活着大约一千多个社群部落,总人口估计在300到400万原住民和岛民,拥有十二个语系,至少五百种语言。 这些社群拥有极不相同的物质文化、习俗、语言、科技和居住环境。 然而,这些民族又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且被视为相近的民族,因此许多澳大利亚传统或本地的社群,共同拥有一样的族群认同——“澳洲原住民”。 18世纪末19世纪初,英国人携带着枪炮与罪犯,来到这里之后,肥沃的土地、放牧的原野都被他们抢占,原住民不得不一步步往内陆或者海岛迁徙。 1967年,澳大利亚进行公投,超过90的投票者,同意将澳洲原住民,算入人口普查之中。随后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澳洲原住民加上周边离岛岛民,一共也才人! 文明进步之后,主流社会会自动反思。 这次人口普查之后,澳洲人自己的都傻了——两百年时间,从三四百万人口到不足46万人,澳洲原住民都遭遇到什么…… 几乎没有任何历史记录,谁也说不清楚! 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外来人种是造成这一“种群及人口下降”的罪魁祸首。 1978年,澳洲联邦政府将北领地拎出来,让澳洲原住民自治。 于是,澳洲原住民获得这个澳洲最为贫瘠州的自治权。 如果说西澳自立,是基于贫富不均、待遇不公的矛盾,那么北领地的自立,则基于种群的矛盾。 因此,无论是基于历史还是现实,北领地的原住民与澳洲联邦的关系,都很不融洽,对澳洲联邦的事情并不关心,他们更喜欢生活在自己固定的圈层中。 可能有部分州市领导知道“卢灿是谁”“卢灿来达尔文”的消息。可是,习惯使然,在他们看来,卢灿?来就来呗!富豪?关我屁事!投资?爱投不投!政绩?关你屁事! 其实,卢灿挺喜欢这种不受干扰的清静。 周四开会,周五又讨论了一天,确定澳洲西北部开发规划。 周六,该忙的忙去,该玩的玩去,该走人的走人。 卢灿打算明天离开,今儿去达尔文的中国寺庙列圣宫看看。 温碧璃换了一套素净庄重的衣服出门,手包中还装着准备好的香火钱。 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前几天小石头更是刺激到她,可是……打靶次数就她最多,偏偏不中标,上次大姨妈如约而至,让她懊恼好几天。 今儿听说去寺庙,她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向菩萨许个愿。 列圣宫就在市区,开车过去几分钟即到。 温碧璃一看,许愿的心就熄了一半,这寺庙也忒小了,还是回香江,去大屿山宝莲寺。 青山禅院她是不打算去的,那里的信女,挂的是田乐群的名字。如果是求平安,倒无所谓,田姐人很好,可这是为了求子,她还是有所担心的。 列圣宫确实不大。 一座低矮的小院门,上面挂着“列圣宫”木牌匾,金漆斑驳,一看就有些年头。卢灿估计有近百年历史,应该是第一代来达尔文市的中华先民所建庙宇。也不知怎么就避过了日军四十年代的63次大规模空袭,以及1974年的翠思台风——这场台风几乎将达尔文市全部摧毁。 走进院门,里面是一个二十来平米的青砖前院,铺地青砖已经剥落,凹凸不平。正对院门的主殿上面悬挂着“玉虚宫”牌匾;右手则是一间厢房。 卢灿几人进去后,厢房中走出一人,披发,着青衣,五十来岁,这应该是庙祝,疑惑地瞅瞅卢灿几人,一口潮汕口音,“你几位……来上香?” 庙祝不算僧侣,他只是负责香火的善男,所以见他不用作揖。卢灿朝他笑笑,“大叔,您那有香吗?我们想请点香火,给北帝、观音菩萨和主帅大人,磕个头。” 列圣宫的供奉,与普通寺庙和道观不太一样。 列圣宫的正殿,供奉的是“北帝”,观号“玉虚宫”,这是典型的道教观号。 列圣宫的后殿,供奉的是观音菩萨,叫“观音阁”,这是佛教供奉。 列圣宫的偏殿,供奉的是“主帅”,叫“主帅庙”。这位主帅大人,相传是北宋抗击契丹的康公,在与契丹作战阵亡,其后人南迁珠江三角洲,托京官奏陈康公战绩,诏准建庙。因此,主帅庙是一座带有强烈的儒家先祖祠堂性质的宗庙。 三合一成列圣宫,是典型的儒释道混合寺庙,也是中华民族“混合信仰”的最直接体现。 南方人很信奉列圣宫。 那位庙祝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你跟我进来拿。” 阿忠想进去,卢灿将他拨开,笑着摇摇头——寺庙上香,假手于人不合适。 厢房很小,靠内墙一张床,墙头一侧放着木柜,上面了一些扎香和线香,还有鞭炮,进门处放着一张条桌,上面摆放着日杂,还有善男信女登记簿,旁边是一个塑料功德箱。 没看出来,这么小的寺庙,钱款出入还有登记? 想来列圣宫的管理,还不错。 卢灿胳膊肘碰碰温碧璃,阿璃从手包中拿出一叠,约莫五千澳元,放在功德箱上面,又在登记簿上写下卢灿与她的名字。 那位庙祝去取香火鞭炮,嘴中还念念有词,等他一回头,看见一沓澳元,惊得一哆嗦。 列圣宫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是达尔文市潮汕商会在管理,平时有人来上香,多是海员,或者准备出海的华人家庭来许愿,买香火,最多也就三澳五澳,或者遇到喜事来个十澳…… 这对年轻夫妇,突然来个一沓钱,庙祝有些慌神。 卢灿对他笑笑,又指指那一沓澳元,“大叔,来点香火九成,这些是我和阿璃尽心意的,您点点。” “哦哦~!”庙祝将扎香和线香、鞭炮什么的,搬下来好几捆,想想后又添了一捆香烛。 卢灿接过来堆在桌上,等他清点善款。 大额捐赠是要点数的,万一对不上账,对这位庙祝而言,就是祸事。 “五……五千!是不是?”庙祝都有点哆嗦。 将这叠善款塞进功德箱,卢灿点点头,笑道,“那我们这就去上香了。” 卢灿抱着线香与扎香,温碧璃拿着鞭炮,进入正殿。 主体建筑均为风火式山墙,硬山顶、抬梁与穿斗混合式梁架结构,檐板饰花草木雕。佛龛上供奉的北帝,因为年久,落有灰尘,彩妆略有剥落,不过,眉宇细长,长髯飘飘,依然有神。 前殿台梁架饰人物组雕,造型精巧,只因年久失修,略有破损。 卢灿眼睛扫过一遍之后,啧啧称叹,当年建设这栋列圣宫的人,很用心的。 正殿板壁之后有门,通往后院,后院正房为观音阁,左侧面为主帅庙,右侧为青砖墙。墙前面放着香烛架子,还有一尊巨大的铜香炉,半炉炉灰。 今天来列圣宫上香,其实是卢灿为自己寻求心安——澳元汇率之争,前途未卜,澳洲投入巨资开发,也是步步惊险。 因而,在听说达尔文市竟然还有做中国寺庙,他便寻思着过来拜一拜! 卢灿领着温碧璃,从前殿开始上香跪拜,再到后殿,奉上香烛香火,最后到偏殿主帅庙,点上盘香。温碧璃双手贴额,跪在蒲团上,卢灿站在旁边,眼睛随意的瞅着。 他的目光扫过康公神像右侧的一尊直口细颈长脖圆腹圈足的胆瓶,上面插着一支塑料花。 一愣。 不会,这是宋汝窑胆瓶? 胆瓶的烧制历史非常悠久,商代的墓葬中,就有发现胆瓶陶器,后又发现东汉墓葬的早期瓷质胆瓶器,隋唐时已经很风靡,到宋代则达到顶峰。 这一瓷器品类,可谓历久弥坚。 胆瓶不但为文人所喜爱,同时也为僧侣信徒所看重。外传佛教活动里线条柔媚的净水瓶,在与中华文化的同化中,渐变为造型古朴的胆瓶,成为礼佛场景中的经典器物。 第354章 与神交易 庙祝不知跑哪儿去了,估计是去汇报今天庙里来了豪客。 卢灿探手将这只胆瓶拿起来,又将塑料花取下,高度十五公分,造型端庄,秀丽。 通体施有米色釉,器身开有米色纹片,即金丝铁线纹;瓶小口口径2公分多点,长颈,溜肩,圆腹,腹径八公分左右;腹下微垂,底为圈足,足径五公分,圈足上端宽而下端窄,稍作斜形,有一种手捏不起的感觉。足底一周无釉呈黑色 好东西!真的是宋汝窑胆瓶。 实在想不明白,这件好东西,怎么流落到达尔文这个偏僻城市,还在这座寺庙中出现? 他拿着这件胆瓶在愣神,温碧璃已经起身,“阿灿,这瓶子……” “宋代汝窑。”卢灿苦笑。 之所以苦笑,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果还是放在发家之前,绝对会往怀里一塞,扭头就走,管他什么佛神。可时至今日,再做这种行为,他自己心理的那道坎也过不去…… “啊?宋汝窑?”耳濡目染,温碧璃当然明白宋汝窑的珍贵,旋即明白卢灿的难处。 她接过胆瓶上下打量着。 卢灿很清楚她看不懂,不明白她搞什么,只见她掏出手绢将瓶子仔细的擦拭一遍后,放在案桌上,然后又从案几上取下卦卜,再度跪在蒲团上,嘴中念念有词。 这次,卢灿听清楚她念什么——“康公大人在上,信女温碧璃有请康公大人见谅,您座前的这件瓷器很珍贵,放在庙宇中,恐有不测,小女子请您开恩,赐给小女子,我一定重修庙宇,为您还有另外两尊神灵,再塑金身!如果您同意,请赐给我顺卦!” 说完,她再度叩头,然后拿起卦卜,绕着圈打卦。 合着向菩萨求?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和菩萨换这尊瓶? 卢灿被她逗得想笑,又被她的打卦庄严,弄得心情还有点紧张。 “咔!”卦卜落地,一阴一阳,还真是顺卦!得,算菩萨答应了! 温碧璃起身,拿过案几上的瓶子,嘻嘻一笑,“阿灿,菩萨答应了!” 晕!卢灿一拍脑门,哭笑不得。不过,这也是解决办法。 他接过瓶子,又对门外的阿木招招手,让阿木收起来,至于那多塑料花……自然要毁尸灭迹。 等卢灿跪拜完毕,温碧璃又笑着问道,“阿灿,这座列圣宫全部翻修加盖,你估计多少钱?” 其实就是问这只瓶子,行价多少。 卢灿也装模作样打量一下,“八万九万澳元差不多!” “修好点,十万,这笔款我出。”说完,她还真的从手包中掏出支票本,就在康公像前的案几上,认真填写起来。 与神佛交易,卢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关键是菩萨还“答应”——想要一次性完成顺卦,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难度不小的。 三大殿拜完,卢灿和温碧璃又回到后院中,在铜炉中插上香火,又将鞭炮点燃,“噼噼啪啪……”响声震动。 这时,那位青衣庙祝领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进来。 老头子下台阶就抱拳拱手,笑容殷切,“小兄弟,方便介绍一下您是东南亚哪家的公子?等哪天我们重修列圣宫,也好将您的家族,也磕在功德碑上!” 卢灿连忙也拱手致礼,“香江,纳德轩珠宝的卢家。您老贵姓?” 兴许是达尔文这地儿太偏僻,兴许是这位老头子太久没挪窝信息不通畅,他竟然想了好一会,愣是不知道纳德轩珠宝卢家是哪家? 好在他还不算糊涂,马上笑道,“哦哦,香江卢家呀……老朽张显南,祖籍大浦茶阳。小兄弟来达尔文做生意的?” 卢灿已经很久遇到没有这种尴尬——自报家门后对方没反应!看来,卢家和自己的声望,还是不足啊。他笑着回道,“张老出来几十年了,还能说得一口客家话,真是乡音难改呀!” 大浦是梅州旗下的一个地区,而梅州又是典型的客家之乡。 “是啊是啊,我是客家人来着,小兄弟见识广,老头子我就不行啰。” 估计他也意识到卢灿的来历很不凡,可是,他真的没想起来什么香江卢家——年轻时张显南也曾经满世界到处跑,可是在五六十年代东南亚的风波中,出了点事,又受了点伤,家族将他安排到达尔文避祸,同时负责这边的小生意,遂即封闭起来。 纳德轩珠宝崛起才几年?达尔文又没有纳德轩珠宝店。 故此,他真没听过。 他在便往回圆刚才的尴尬,又道,“达尔文位置偏,我老了,不怎么出门,他们就安排我搁这边,照看这座寺庙。哎,老了老了!” 这种小尴尬,一笑而过,卢灿又怎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他笑着问道,“张老,这座寺庙是您家的家庙?” 这寺庙有百年历史,怎么可能是家庙? 卢灿是故意这么问的,为的是稍后提及的十万澳元重修庙宇的款项——温碧璃在菩萨面前许下的可是重修庙宇,而不是被某些人给瓜分了。 “不是不是!这座庙的历史可不短了。”张显南摇摇头,又指指庙祝,“早先是他们达尔文潮汕商会的人在打理,二十年前我张家筹资,又修过一遍。这不,潮汕商会他们客气,把我也列成庙里的小管事。今儿听说你来了,我住得近,他就把我喊过来看看。” 卢灿点点头,有正规的管理组织就好。 “张老,您刚才提到重修庙宇?” “确实有这个计划,这个庙上百年,很多柱子和大梁,其实已经空了。我们在一起商量过,准备将三圣像请开,在原地基的基础上,重新盖一座列圣宫。对了,我们还准备盖一座宫殿,请一尊天后娘娘神像。这样一来,三圣殿就成了四圣宫……” 中华的传统信仰很有意思……你们这是打算凑一桌麻将? 卢灿很想问一句,不过,这话容易得罪人,自然不能问。他笑笑,朝温碧璃方向努努嘴,“那太好了。我媳妇刚刚在寺庙里向菩萨求了件事,菩萨许了。这不,她打算捐一笔善款,将这座庙宇,重修一边。她应承菩萨的事……和您说的计划,刚好扣上了。” 温碧璃立即拿出刚才签好的支票,双手奉上,“拜托张老!” 刚才五千澳元的香火善款,这会又是一张十万澳元的支票…… 张显南和那位庙祝,都被整晕了,这是哪家的公子和媳妇?出手这么大方? 至于卢灿所说的“求了件事”,很自然被他们理解为“求子”“求平安”之类的祈愿。 “这事……这事……”张显南拿着支票,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方捐赠的是善款,目的是为了重修庙宇,退,是肯定不会退的。 只是,真的推倒重建? 达尔文市的潮汕商会,确实有计划重修这座庙,可是,大家都心底明镜儿似的,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赚钱不容易,重修这座庙宇,得花多少钱?以达尔文市的两三千华人,做不到哇! 可是,现在钱到手了,修还是不修,也是麻烦事! 张显南捏着支票纠结着,从来没见过这种年轻人,随手掏出一张支票——喏,我捐款,你来修……钱肯定够用,还有积余,只是,修庙那是大事,不能一拍脑门就干了! “怎么,费用不够?”卢灿又问道。 在原地基上推倒重盖,哪怕加盖一间,也就要万澳元,加上重塑金粉,重新装饰装修,也不过六七万澳元。十万是肯定够的。 “够是够了,不过……这是个大工程,我得和商会其他管事的商量。”张显南边琢磨边说道,没敢给卢灿肯定答复。 卢灿点点头,“那就行,您先商量着。我和媳妇还有事,先走了。” “哎哎!你不坐会儿?我家就在不远。”张显南连忙拦住,“另外,卢先生……不好意思,穷乡僻壤,孤陋寡闻,您卢家高门大户,溯源追宗,得要给我说清楚,修好要立功德碑的。” “我住城市酒店,明儿离开,今晚有信的话,您给我打电话。如果短时间内修不成的话,这钱您也留着,等什么时间重修,再联系我。至于我家嘛……我明儿离开之前,会安排人送给你一张专门的介绍。”卢灿说话,温碧璃上前留了一张名片。 卢灿几人很快离开,张显南一头雾水,拿着名片翻来覆去的看,卢灿名片非常简洁,正面就一个名字,后面是联系电话,连公司名称都没。 得,先找在家的几位,一起商量。 张显南和庙祝锁上寺庙院门,庙祝去喊其他管事的,张显南匆匆回家,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个卢灿,是何方神圣。 张显南出身可不算普通,他是马来华人,哥哥张庆南是金马仑丹拿拉打联邦酒店的老板。 “金马仑丹拿拉打联邦酒店”这个词不太好理解,简单解释—— “金马仑”是指马来西亚的“金马仑高原”;“丹拿拉打”是金马仑高原上的丹拿拉打地区,隶属于彭亨州,以联邦制形成一个较大的行政机构。 五十年代末,张显南在印尼开拓家族业务,偶遇动乱,他和两名伙计杀出重围,逃得一命,却也因此遭到缉捕。张家便将他安置到达尔文避祸,同时管理家族产业中的澳洲进出口生意。 回家后,立即给哥哥张庆南拨过去电话。 “你问卢家干嘛?”张庆南当然知道纳德轩珠宝卢家,简略说了一遍。 张显南有点懵,“这么厉害?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卢家崛起,十年不到。你也不想想,你到达尔文都二十多年了。”张庆南笑笑,又追了一句,“你问他们家干嘛?” “大佬,今儿列圣宫来了一对年轻夫妇,说他叫卢灿,来自香江纳德轩珠宝卢家……我当时不知道什么卢家……” 张庆南一愣,“你没招惹他!那小子,妖孽!” “我六七十岁的人,惹他干嘛!”张显南有些惊讶于大哥的评价。 听说没得罪卢灿,张庆南松了口气,又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和媳妇,来列圣宫上香,我去接待的。不晓得他媳妇在菩萨前求了什么愿,捐了十万澳元,想要重修庙宇……”张显南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庆南捋着胡子,想了很久,想不通卢灿为什么突然去列圣宫上香,又为什么要重修庙宇,不过,如果能借此和卢家结一段善缘,也是不错的。随即说道,“修!推倒重修!你安排人给他送贴,晚上请他夫妇俩人吃顿饭。对,你带上阿宜。” 此时的卢灿还不知道,他偶遇的老者,出自后世澳洲着名的华裔家族——煤矿大亨张水宜家族。 张水宜今年四十岁,本科毕业于弯弯成功大学矿冶系,研究生毕业于澳洲悉尼新南威尔士大学矿冶系,妥妥的矿务专家。在昆士兰州电力专署担任能源发展工程师,主要负责调查州内煤炭资源储存情况和制定发展计划等工作。 前段时间放年假,他回马来一段时间,回程时,在叔叔家歇脚几天,这不,与卢灿巧遇。 当然,张水宜遇到卢灿,命运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谁也说不清。 第355章 庙宇秘密 “卢生,上午让你见笑!我张某在这穷乡僻壤,住了二十多年,对外界可谓一无所知。”再见面时,张显南连连摇头自嘲。 “张老客气!列圣宫重修一事,还得我多谢您,今晚我和阿璃请您!”卢灿不想在“不知有卢”这件事上多谈,笑着岔开话题,又看了眼张显南身边的中年人,“张老,这位是您……?” 没等他说完,张显南连忙介绍,“哦,这是我家二侄,阿宜,他在昆士兰州电力专署上班,这不放年假嘛,过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卢先生,您好,我是张水宜。”那位中年人对卢灿笑笑,微微颔首,并没有主动伸手求握——地位相差悬殊,不要冒然求握手,万一……会很尴尬的。 电力署上班?倒是可以问问对方西澳矿务的电力供应问题,怎么解决。卢灿笑笑,向对方伸手,“张先生好!初次见面,稍后我可能有点问题,还要麻烦你为我解惑。” 张水宜个头不高,皮肤偏黑,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和陆深有点像。他伸双手与卢灿握了握,旋即放开,“卢先生太客气,能帮上忙自然是我的荣幸,就不知道能不能帮上。” 一个很稳重的人,这是卢灿对张水宜的第一印象。 张显南也在一旁帮侄子说话,“是啊,阿宜能帮一定不会推辞,只是,他就是电力署职员……” 卢灿抬手,邀请这对叔侄进餐厅,同时笑道,“张老,我问的就是电力输送方面的问题,张先生是行家。所以今晚这餐饭,我和阿璃请您二位。一来呢,还请您老在列圣宫重修之后,给我们说一声,我和阿璃要是有时间的话,肯定要过来给三圣上柱香;二来呢,就是请张先生为我解惑。” “那哪能呢?这顿无论如何该我叔侄来尽尽地主之谊!更何况还有卢先生的慈行善举……” 张水宜落后半步,一直在垂目观察着卢灿。 他虽然是做研究工作的,可卢灿作为“华人之光”嘛,他还是听说过的。 没见到真人之前,他以为卢灿怎么也会有些富家子弟的矜持之气,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态度很好,竟然能拉着叔叔聊家常聊得挺嗨,着实让人意外。 殊不知,卢灿最擅长的就是和老头子打交道,尤其是那些没有利益纠葛的老头子。 今天晚餐,定的是城市酒店六楼的意大利餐厅。 意大利菜肴一般讲究六七成熟,今儿有老先生,卢灿还特意叮嘱,佛罗伦萨煎牛排、奥斯勃克牛肘肉、青椒焖鸡、烩大虾什么的,给整熟透了。 这些小细节上的处理,又让张水宜刮目相看。 服务员上酒上菜,几人浅斟慢饮,边吃边聊。 今天中午,张显南安排人送贴,说晚上张家请吃饭,卢灿很爽快的答应下来,除了列圣宫重修一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很好奇列圣宫主帅大人像前,为什么会出现一尊宋汝窑胆瓶? 他想要从张显南这里,旁敲侧击打听些内容。 “你问这家庙宇的来历呀,还真问对人了,你要问其他管事的,还真有可能不知道。他们忙,只有我,这二十来年没离开过达尔文,闲着没事研究庙宇的来历!” 当卢灿询问列圣宫的来历时,张显南立即滔滔不绝的聊起这段历史。 “其实,六三年大修这座庙宇之前,三圣像不是现在这样摆法,当时,主殿摆放的是主帅康公大人,后殿是北帝,厢房是观音菩萨。重修时,我哥哥他们请人看过,发现不对呀,和南方盛行的摆放方式不同,遂即改成现在这样摆放。”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把主帅摆放在正殿?是建庙宇的不懂吗?” 张显南还还卖起关子,真吊起一桌人的兴趣。张水宜欠着身追问,“老叔,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你那时还在上学,哪注意这些?”张显南白了侄子一眼。 好在他还知道,这场合不适合耍嘴皮的,马上又解释道,“我找过寺庙的纸本文书,还有早些年留下的只言片语,发现……嘿嘿……这座列圣宫,建立者是个大英雄。” “当年太平天国闹事,这人在山东率领捻子黑旗军呼应,曾经几次大破清军。” “知道僧格林沁怎么死的吗?就是这人率领捻子干的!” 卢灿一愣。 僧格林沁是清末悍将,在1865年围剿山东捻军时,被张宗禹的捻军与宋景诗的捻军别部黑旗军,设伏在曹州,也就是今天的菏泽,大败。随后,僧格林沁被十六岁的捻童张皮绠砍掉脑袋。 在天平天国及捻军被完全剿灭之后,清军确实没能抓到张宗禹和宋景诗两人,倒是张皮绠在老家ah涡阳,被山东巡抚丁宝桢派人抓住,最后凌迟处死。 张宗禹或者说宋景诗,竟然避祸到澳洲达尔文?实在太难以置信。 有关张宗禹的去向,说法很多。 主流说法是“投水自尽”。依据是李鸿章上报清廷称张宗禹溺水身亡,《清史稿》亦据此称“张宗禹投水死”。事实上并没有找到张宗禹的尸体。 李鸿章的对手左宗棠,直接指出李鸿章“冒功”,因而同样是《清史稿》,又有这样一段记录:“茌平之战,全军溃败。率十余骑突围而出,不知所终。” 此外还有落发为僧说,落难孔家庄说等等。 至于宋景诗,同样也有两种说法。 一说被ah巡抚英翰于1871年杀害,可这一说法,没有任何朝廷嘉奖信息佐证,很是奇怪;一说宋景诗逃亡江湖隐姓埋名,甚至有人称在1899年见过宋景诗回老家在父母坟前烧纸。 能围杀僧格林沁的人,青史上无论如何都应该留下一笔的。 卢灿忍不住问道,“张老,你说……这座列圣宫,是张宗禹和宋景诗建的?” “卢东家真是有才!”张显南竖起大拇指,“准确说,是宋景诗当年落难,搭乘商船躲到潮汕一带。原本还想着在汕头起复重干大事,又因为捻军运动完全失败,清政府全国缉捕余党,他一看势头不好,便随着船队,漂洋过海,来到达尔文。” “1888年,宋景诗旧伤复发,命不久矣,遂即用自己这些年抢来……积攒下来的钱,建了这座列圣宫。他宋景诗是大豪杰大英雄,自然要把康公放在正殿。” 我去!这座列圣宫,竟然是捻军别部黑旗军首领宋景诗所建? 真的很让卢灿意外。他双手搓搓脸,又有些理解——当年,南洋几乎是躲避国内灾祸的最好去处。宋景诗逃到南洋,也不难理解,充其量,他跑得比较远而已。 “张老,您说的这些……是有文字记载的?”卢灿撑着下巴问道, 又笑着补充一句,“不是怀疑您老说的真实性。只是……您应该知道了,我手中有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博物馆,除了展出一些古董艺术品外,也会做一些历史方面的研究。” “就像您刚才所说的那些内容,就很有历史研究价值,它能够将捻军黑旗军首领,宋景诗的完整人生,展现给后人查阅。所以……您明白我的意思。” “就这些还有历史研究价值?我就是闲的没事,自己瞎捣鼓的。”张显南被卢灿说得挺开心,点点头,“有的,有的,早年的寺庙祈文册,还在的,上面有相关记载,我回头拿给你看。” 寺庙祈文册,是建设寺庙之前,祷告上天,为什么要建设这座寺庙,并祈愿上天同意的一种文章。这东西确实能证明,寺庙是谁建的。 有这东西在,那就好办。 有关宋汝窑胆瓶的谜底算是揭开——这件东西估计是宋景诗抢自于山东,然后一路颠沛流离,被带到达尔文。在宋景诗临死前,被他供奉到主帅大人帐前,因而才出现北帝和观音像前没有花供,偏偏主帅大人面前有的“怪异现象”。 “来来来,张老,我敬您!”卢灿举杯,与张显南碰了碰。 今晚喝的是香槟,哪来的敬酒一说? 这就是中华文化的另一个特点——套用性极强! 谨慎的卢灿又补充一句,“如果您老这次重修列圣宫,还能发现有关宋景诗的物件,请务必帮我保留,这是一套完整的历史研究证据链。到时候,这篇研究成果一发表,您老就是第一署名者!” “肯定会保留的……哎呀,哪敢呐,我就一糟老头子,纯粹无聊时研究打发时间……”张显南被卢灿说的脸色微红,自己一个啥也不懂的老头子,因为这么点事,就能成研究专家? 其实,很多研究成果,都是这种“土研究”得出的,所以,在史学界,《地方志》一直被称为“历史研究的最佳辅助资料”。 卢灿的谨慎小心,让他收获不小——列圣宫重建,掀掉地基之后,还真的发现不少好东西,都是当年宋景诗埋藏的准备东山再起的军资物品! 酒桌的气氛,越发的好。 话题逐渐从张显南,转到张水宜。 “卢先生,您这次来澳洲,也是为了即将开标的第一期私有化国营企业?” 张水宜很聪明,结合对方说的电力输送问题,很快就猜到卢灿的用意,当然,他目前还接触不到金融圈,因而并不知道最近炒得沸沸扬扬的汇率之争,卢灿就是幕后黑手。 卢灿微笑点头,“张先生说的没错,不过,这次竞标是澳洲中华总商会在操办这件事。我呢,只是想要在竞标之后,拿下伯力原矿勘探公司的勘探权和矿产开采权。” 张显南摸摸眉心,澳洲中华总商会? 他还真没听说过,想问,不过他没打断侄子与卢灿的对话。 张水宜关注的点与叔叔不同,笑着说道,“卢先生真有眼光,这次投标公司中,七家矿产公司、两家国营农场,一家铁矿厂,一家化工厂,一家商场。十二家中,看起来伯力原矿勘探公司的价值,要次于澳洲西部矿业公司,不过,我反而认为这家公司的潜力最大。” “哦?”卢灿哈哈一笑,“张先生说笑了,我是对澳洲西部矿业公司没把握,才退而求其次的。如果能拿下澳西公司,港口、炼铁厂、电力公司都有了,岂不是更好?” “不不不!”张水宜笑着摇头,“刚才没跟卢先生说清楚。我虽然在昆士兰州电力署工作,不过,我现在负责的却是煤矿储量勘探,兼顾电路运输设计,所以,对于矿场勘探也不算陌生。” “去年金伯利矿区的电网重新设计项目,我带队参加过,也去西澳西北部转过几天。在我看来,伯力原矿所涵盖的的西澳西北部沙区,伯顿地区的铝土矿和铁矿的储量,都会非常丰富。” 卢灿眼睛一亮,这人既懂勘探,又懂电力运输网设计…… 这种人才,正是自己所欠缺的。 尽管有心招揽,但是卢灿还是忍下来,笑着问道,“张先生哪个专业毕业?既懂矿产勘探,又懂电力运输设计,这两样可都是专业性极强的学科。” 第356章 竞标筹备 “让您见笑,虽然在电力署工作,我的专业却是矿冶。” “本科是在弯弯成功大学就读,在新南威尔士大学读的研究生,也是矿冶系。不过,我在读研究生时,曾将电力运输作为第二专业,也拿到了学位证。” “从学校出来之后,在圣诞岛磷矿……不知您听说过没有,英资企业,上过三年班。当时条件很艰苦,岛上所有的电力运输设计,都是我和几个同事自己捣鼓出来的。” 张水宜也有心表现,说的很详细。 圣诞岛嘛,卢灿知道,盛产磷酸盐矿,原本是新加坡当局代管岛屿,结果澳大利亚瞄上了,两家为此闹得挺厉害。英国做中间人,让澳大利亚出资两千万美元,补偿给新加坡当局。最终,澳大利亚从新加坡手中,拿走这座华人占据居民大多数的岛屿。 卢灿深深看了张水宜一眼,眼前这位,确实是个人才。 澳洲的矿务投资,缺的就是他这种既懂行,又肯干的人。 回头让阿米佐约,与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揽到麾下! 至于卢灿为什么自己不出面招揽…… 很简单,有些事不能过于心急,且不好过分越级——让阿米佐约查查对方的履历之后,他感觉合适的话,再去重金招揽,会更妥帖。 一餐饭,宾主尽欢 ……………… 1月8日中午,卢灿偕温碧璃,抵达堪培拉。 这是一座新城,是当初澳洲联邦政府在墨尔本派和悉尼派争抢国都的夹击中,所做出的的无奈选择——在两个城市之间,选一个风调雨顺、有山有水的地方建立新首都。 于是,选了这块距悉尼238公里,距墨尔本507公里的空地,就是堪培拉。 堪培拉的人口很少,只有三十来万,但是,整座城市规划得非常漂亮,出自于美国着名风景设计师、36岁的芝加哥人沃尔特·伯里·格里芬之手。 伯里·格里芬将澳联邦新首都,设计在堪培拉的一座无名湖的两岸,强化自然与城市的有机结合,将城市空间的主角全部让位于自然山水,创造出一个他心目中完美的“自然城市”。 这座城市在1927年落成之后,确实让世界震惊。 因此,澳联邦政府为了感谢他的付出,将那座无名湖,正式命名为“伯利·格里芬湖”。 卢灿抵达工作组入驻的酒店——福雷斯特公寓酒店时,霍老已经在酒店中等他的到来。 再见霍老时,老爷子虽然没说,可卢灿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隐忧——这次澳元狙击,霍老和彤叔,都挤出5亿美元加入,四叔是两亿美元。 卢灿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摆摆手,“霍老,再过两个小时,您就能看到变化。” 霍家资产庞大,显性和隐形资产加起来至少超过30亿美元——所以别信富豪榜的数据,这种老牌家族,尤其是善于隐匿财富的家族,每家都深不可测。 但是,流动资金并不是很充裕,这5亿美元如果栽了,霍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卢灿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今天一开盘,悉尼期货市场,澳元汇率再度陷入焦灼之中,这次,k线坐标横轴在0630,k线围绕着这条横线,上下波动,极其剧烈。 这表明,澳洲联邦储备银行的反抗力量极强,有点寸土必争的意思。 霍老有些担心,自然也是应该的。 老爷子摆摆手,矢口否认,“那个事交给你负责,我放心!” 卢灿笑笑,没再继续,换了个话题,“您老……文莱的港口问题,处理好了?” 霍家在文莱遇到的问题,卢灿有所耳闻,好像被文莱王室的“父子争权”牵扯上,这件事在八十年代很有名。 不多说,涉政。 霍老似乎也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摆摆手笑道,“已经处理好了,现在我让老二去督工,老大嘛,你们搞的那个什么中华体育基金一摊子事,让他去处理。” 这话已经隐隐透露了一些不满意。 好,这也容易影射……卢灿遂即笑道,“霍老,等您那边的工程做完,帮我也建一处工程呗,也是港口家生活区。” “这是好事啊,照顾我生意呢。”老爷子当即笑道,“哪儿呢?” “西澳西北部,一个叫温德姆的临海村庄,我打算在那里建一座港口。你可以让二哥联系阿米佐约,尽快安排技术团队去温德姆做施工勘察。” 霍老盯着卢灿好一会儿,又点点头,“看来……你真的成竹在胸啊。我稍后就给老二打电话!” 一座港口投资,动辄几十亿上百亿,卢灿能如此急切的安排这个项目,显然对于澳元狙击的胜率,有很大把握。说到底,老爷子心底还是有些发虚,只是不好多问。 卢灿一笑,装作没听懂,“霍老,咱们的标书都准备妥了?” “我也是刚到。元旦我走之前,已经准备得大半,我去文莱时,把工作交给陈老板(陈婵玉),这不,还没来得及问,你就到酒店了嘛!”老爷子这次有心问问卢灿的信心来自何处,可对方不提,他自然不好再追……刚才自己说过放心的话,再问,不合适。 “您老的目标,是拿下几家?”卢灿问的自然是这次竞标企业。 霍老比划个八的手势,“目标八家,能拿下多少,不好说。你的伯力原矿勘探,陈婵玉的南澳奥古斯塔国营农场,还有陈老板、老郑和老四同时看中的甘家林商场,我比较看好的布洛瓦化工厂,这四家是肯定要拿下,所以我们给出的标的价,很有优势。” 霍老这话听起来有些“各干各”的意思,其实不是,这些中标企业拿下之后,肯定属于共同基金的财产,不过,他提到的几件,肯定要从既定目标中找到一些利润回报。 这是合理的。 譬如卢灿,为什么要组建西澳矿务公司?还不就是等着拿下伯力原矿勘探公司之后,从这家公司手中,套取诸多相关区域的勘探权和优先开采权吗? 至于伯力原矿勘探公司,就变成了共同基金的控股公司,不要以为这家公司就被卢灿掏空,西澳矿务公司依旧要向伯力原矿勘探公司缴纳相关费用,所以,伯力原矿依旧是一个超级盈利机构。 温碧璃已经收拾完,探头出来,“霍老,阿灿,你们喝点什么?” 卢灿起身摇头,“我和霍老去隔壁看看婵玉老板和项目组,回来再说。对了,你安排酒店方面,送餐过来,中午我陪霍老喝一杯。” 福雷斯特公寓酒店是一家占地面积很大的别墅式酒店,陈婵玉带领的工作组,在另一栋别墅中工作,一共有十五人,大多数都是霍老和彤叔的人,也有两人是陈婵玉的员工。自从中华总商会成立之后,他们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半个月时间。 卢灿和霍老进来时,陈婵玉凑巧不在。 霍老问一位中年白皮员工,“哈登,陈老板呢?” 卢灿不认识这位白皮员工,估计是陈婵玉公司的人。 “陈sir上午还在,接到电话,可能是与客户吃饭。”那位哈登站起来笑着回道。 霍老笑着为卢灿两人介绍,“这位是哈登,陈老板手下干将,这次讲标的四位讲标人之一,能力很突出。哈登,这位就是策划咱们这次投标的幕后大老板,卢灿。” “听陈sir多次提起,卢总你好。”哈登笑着向卢灿颔首致意。 “叫我维文就行。”卢灿主动与对方握握手,“哈登,咱们的标书都准备好了吗?” “十二套标书都准备好了,今天下午大印装订,明天将进入讲标演练阶段。” 没错,这次竞标,共同基金将参与所有项目,能全拿下,当然最好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侧重,并非同等发力,如同刚才霍老说的四个项目,是重中之重。 哈登弯腰从桌面一堆纸张书籍中,翻出一摞文件,递给卢灿,“这是最后一份,贝尔扬多河煤矿标书,我正在做最后核查。” 贝尔扬多河煤矿位于昆士兰州,七大矿产标的公司之一。 卢灿拿起文件,随手翻了翻,标书规格严整,行文很清晰明了,厚厚一沓,不仅阐述了中标后公司的未来发展规划,还在用工、人员薪资结构、行政管理手段、环保治理等方面,有着明确表述。 只是,在标的价一栏,暂且空缺——这是最高机密,直到最后递送标书时,才手工填写上去。 卢灿没什么可提议的,正准备将标书文件放下。 偏偏霍老在旁边问道,“阿灿,你有什么增补和交代的吗?” 霍老这是埋坑呢!估计是为刚才自己没主动向他讲述如何取胜汇率之争的事情,出口气呢。真是……小心眼的老头子! 得,不说两句显得自己没主见。 卢灿轻咳一声,“标书只是文本,最重要的是讲标时的表述。” “哈登,你作为讲标人之一,不仅仅要清楚的陈述出我们的规划和目标,更要利用你的语言感染力,让现场九位评审官,感受到我们的真诚与追求。” “记住,我们拿下这些企业,第一目标一定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活跃经济,改善民生,为了促进当地的就业率,提高职工的生活水平。” “所以,你在讲标时,一定要强调人文关怀,以及我们中标后,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 八十年代,环保意识还不是很强,但是在欧美国家,环保思潮已经兴起。在企业管理的人文关怀方面,同样如此——欧美的八九十年代,中国的二十世纪初,最盛行的就是做“企业文化”。 卢灿让他们在讲标书时,把这两点突出出来,还真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第357章 战事正酣 别看卢灿在霍老面前胸有成竹,其实他同样忐忑不安。 中午,陪同霍老小酌一杯时,温碧璃送来第一条好消息——新西兰惠灵顿期货市场的澳元,遭遇大幅抛售!今天,惠灵顿期货市场,澳元的抛售量为创记录的贰拾亿澳元! 惠灵顿与悉尼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故此,新西兰期货市场要比悉尼早两个小时封盘。 僵持了一上午的悉尼期货市场,这下有好戏看了! 卢灿与温碧璃的对话,霍老听得清清楚楚,等温碧璃转身离开,他笑眯眯举起酒杯,“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呢?这下,澳洲和新西兰得扯皮了!” 卢灿笑着摇头否认,“估计是邓普顿基金的穆雷博士,他出手了。” 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卢灿估计,这是邓普顿基金的穆雷博士,出手了——大华银行和量子基金在惠灵顿准备的澳元,今天工作日,资金才到户头,怎么也得到明天才能出手。 老爷子说的没错,这下要扯皮了。 境外的货币交易,如果没有人接手,就会呈现一种“漂空”状态,情况严重的话,会导致这一货币被当事国的金管局,从期货市场产品种类名单中剔除。 剔除则代表货币不具备市场流通性,无价值! 新西兰是澳洲小弟,他们当然不敢提出澳元,因而,今天上午,新西兰联邦储备银行,被迫接手抛盘澳元,这又导致与澳元关系密切的纽币汇率,产生剧烈动荡。 新西兰储备银行估计这会正一脸懵逼,你们大神打架,怎么把火烧到我家?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没有新西兰储备银行借给澳洲联邦储备银行一百二十四亿美元,应付今天的事,他们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 新西兰也害怕啊! 纽币的汇率改革,去年8月份完成,现在也是自由浮动,以新西兰的小体格,很容易被击溃! 想要稳定纽币汇率,势必要加大美元的储备,可是,钱刚刚借给澳洲联邦储备银行……最安全快捷的做法,就是赶紧将这笔钱要回来。 说不定此时的新西兰财政部长安曼尔·基恩,已经在飞往堪培拉的飞机上。 澳洲储备银行会还吗? 不好说!但扯皮,几乎是一定的! ………… 惠灵顿期货市场澳元遭遇抛售,还牵连到纽币的汇率。 这条消息,于中午时分,在悉尼金融圈彻底传开,可谓冷水入油锅,顿时炸裂开来。 惠灵顿、伦敦、芝加哥,三大境外交易市场,是澳元成为国际化货币的标志。 伦敦、芝加哥早在年假之前,已经表现出有强力的金融机构正在狙击澳元,芝加哥市场甚至造成澳元汇率在年假期间的逐步下滑。现在,惠灵顿市场也遭遇大规模抛盘…… 这意味着,此次澳元狙击,对手是全方位作战! 敢于这么干的,肯定不是某一家金融机构,而是一场有预谋,且实力强悍的资本联盟所为! 唱衰澳元的论调,开始高涨起来。原本观望的资本,在下午有了选择! 康望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上午,他抛售32亿澳元,可是在下午,他只抛售11亿澳元。封盘时,全天的抛售量高达114亿澳元,澳币汇率最低点触及06,封盘时小有恢复,为0614。 不急,还没完。 悉尼封盘,伦敦四个小时后开盘,芝加哥十一个小时后开盘,将会继续对澳元汇率进行接力赛般的打压!当然,前提是量子基金和菲利普斯基金要能够给力! ………… 与悉尼有十七个小时时差的纽约。 老布鲁格正在和一位五十来岁的犹太中年人,悠闲地品味着年假的最后时光——当地是周日的晚上七点,正是晚餐时间。 当布鲁格挂断来自悉尼的电话后,他朝对面的中年人扬扬眉,颇为得意,“威廉,看来……有些人的愿望要落空,我临走之前的这笔投资,只会让更多的客户,更加想念我!” 他对面的中年人,就是美林证券的董事长、总裁威廉·斯莱尔。 “哦?听你的意思,悉尼那边,消息不错?”威廉·斯莱尔放下手中的刀叉,微笑着看向老朋友,他知道老朋友最近很郁闷,他也很想帮忙,可是,董事长不是万能的! 美林证券集团的内斗,一直很严重,在北美顶级金融机构中,估计也就次于花旗银行——花旗的内斗,已经彻底表面化,后文会有涉及。 这次布鲁格回纽约,想要处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他做主参与卢灿发起的澳元狙击行动,寻求总部给与支援;第二件事就是确定美林证券亚太区新总裁人选,以便于随后几个月的工作交接。 两件事都不顺利。 首先,老布鲁格提名的新总裁人选,在董事会上各自遭遇强力反对。亚太经济向好,集团内各派系都想要伸手摘果子!因而,亚太区新总裁,陷入难产之中! 这件事没能如愿,导致他做出的“参与狙击澳元汇率”项目,也遭遇到集团内部的质疑。 现在连项目本身,都遭到质疑,还想支援? 年假之前,接到迪安·威特公司和摩根士丹利直投部出手的消息之后,美林证券内部,更是爆出“取消狙击澳元汇率项目,以尽早止损”的提议。 老布鲁格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在董事会上发飙——所以才有“有些人的愿望落空”这一说法。 老布鲁格之所以愿意开拓亚洲市场,是董事长威廉·斯莱尔提议的。因此,威廉·斯莱尔必须要为老布鲁格站台,他出面,将这一项目保留下来,但是,再多的……他又不是美林证券的控股大股东,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有心无力呀。 布鲁格没有立刻回答威廉的问话,取出烟斗,仔细地填装起烟丝——他对威廉·斯莱尔其实也有些看法,认为威廉没能拿出董事长兼总裁的气魄来。 许久,他才笑着耸耸肩,“惠灵顿的纽币市场乱了!” 威廉·斯莱尔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哦,这么说,我们的合伙人,最终将目标瞄向惠灵顿金融市场的澳元?这一手,干得不错!” 布鲁格点燃烟斗后,将自己的表情掩藏在烟雾之后,“威廉,加码!我能确信,这个项目的胜率超过六成五!前提是你给唐纳德·托马斯·里根,打个电话,让他强调一句美国金融自由原则。我们就可以保证芝加哥金融市场澳元,没有翻盘的机会!” 威廉·斯莱尔有些犹豫。 财长唐纳德和他是前后脚的美林证券总裁,关系自然很熟,只是…… 想了许久,他抬头看看布鲁格,“你知道的,唐纳德虽然是pierce的人,但他有自己的诉求。他在美林证券时,老温斯洛普很照顾他,因此,我想……他更愿意看到卡萨特·温斯洛普成为美林证券亚太地区总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又是派系利益!老布鲁格有点烦躁。 在布鲁格看来,威廉·斯莱尔之所以一直打不开局面,就在于他将pierce派系的利益,看得太重,以至于其它派系隐隐结成联盟,来抗衡执掌大权的pierce派系。 布鲁格立即说道,“那就推举卡萨特那丫头做新总裁!” 威廉·斯莱尔一怔,布鲁格之前推荐的可是美林证券东洋分部总经理罗瓦尔·奎斯特,此人也是pierce派系的主推人选。 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布鲁格一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身体前倾,“威廉,罗瓦尔·奎斯特的提名,既然遇到强力阻击,那就换成卡萨特。你可以用这个条件,去找麦吉尔要一个承诺,或者让他在其它方面,给与我们一个支持。” 麦吉尔·罗德是美林证券的首席财务官,温斯洛普派系推上前台的代表人物。 威廉·斯莱尔陷入沉思中。 亚太区是美林证券过去四年一个新的利润增长点,也是他执掌美林证券后的业绩之所在,无论是他,还是pierce派系都不想放弃。可是,作为现任总裁的老布鲁格,说出这番话…… 他就不得不考虑,pierce派系本身有没有分裂的可能性。 他甚至开始怀疑,老布鲁格本来就想要提名卡萨特作为新总裁,提名罗瓦尔·奎斯特只是个幌子,因为老布鲁格知道这个提名在董事会通不过! 想到这,他抬头看看老友,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卡萨特的脾气不太好,不适合成为一个地区的总裁,不利于整体团结。” 布鲁格双手一摊,“没错,我说过这话!但它又能怎样呢?我们美林证券从来就没有真正团结过!多一个亚太区域,你觉得问题很大吗?” 大实话!擂得威廉·斯莱尔眼冒金星! “卡萨特这丫头,有一点是罗瓦尔比不上的,那就是她的投资眼光,要比罗瓦尔更好。”似乎为了说服对方,布鲁格身体前倾,“威廉,狙击澳元项目,卡萨特是很看好这一项目的,她之所以从卢灿那小子手中拿过属于我们的主导权,就是因为她自己想出手,以获得更高声望。” “威廉,你需要的是业绩,令人瞩目的业绩!需要的是三十年、五十年后乃至一百年后,美林证券的后辈们,还因为你曾经创造的辉煌业绩而铭记你的名字……威廉·斯莱尔!” “而不是团结!”说这话时,他的烟斗,开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很有鼓动效果。 “威廉,这是一次机会!邓普顿基基金表现得如此激进,量子基金也很疯狂,亚洲的那个小子,同样很疯狂!我们美林证券,怎能越来越保守?” “出手!你是董事长兼总裁,你有条件开创一个新局面!唐纳德想要继续获得美林证券的支持,他必须要帮你!因此,你有留名美林证券的条件!譬如当下,就是你挑落摩根士丹利的最好机会!” 老头子的蛊惑水平相当高! 谁不想青史留名? 美国四大投行,美林、摩根士丹利、高盛、花旗,一向并肩而行,但花旗显然已经陷入内斗而停滞不前,高盛早于美林发力亚洲颇有优势,摩根士丹利与美林几乎旗鼓相当。 如果真的能在这一战中,将大摩压倒,威廉·斯莱尔足以被后人铭记! 第358章 大牌下场 卢灿猜的没错,新西兰财政部长安曼尔·基恩,当天下午就赶到堪培拉。同行的还有新西兰储备银行行长麦克·托兰,以及金融监管局局长艾萨克。 这里要简单介绍新西兰的政治格局,有助于理解澳洲联邦与新西兰的政治生态链。 新西兰当前执政党为国家党。 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熟悉? 西澳州州长阿奇博尔德,就是澳洲国家党的骨干。 在执政理念上,澳洲国家党偏向于另一大在野党自由党,而澳洲前一任政府,就是自由党和国家党联合执政。去年,工党鲍勃·霍克总理上台。 有意思的是,新西兰的在野党,就是工党。 两国之间的政党,有没有必然联系呢? 呵呵,不好说。 不过,也就是今年,1984年,新西兰将要举行新一届国会选举——澳洲媒体早就猜测,新西兰国家党的罗伯特·马尔登将会下台,取代他的将是新西兰工党。 很微妙,历史给出答案——1984年,罗伯特·马尔登被戴维·朗伊所领导的工党击败。 可以说,澳洲对新西兰的影响,是全方位的。 由此也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届澳州联邦政府并不是很喜欢新西兰的罗伯特·马尔登政府。 不过,保罗·基廷还是给安曼尔·基恩一行人足够的尊重——在政府办公楼不远的库拉隆酒店,安排了晚宴。 收到使馆工作人员带来会的请柬之后,安曼尔·基恩苦笑连连。 这次晚宴很有意思,它并非公对公的欢迎宴会,而是以保罗·基廷的私人名义举办的宴会。 私人的宴会,往好了说,可以加深个人之间的友谊,也就是说,安曼尔·基恩等人获得了保罗基廷的私人友谊,但对于公事嘛……该谈不该谈,全看主人的心情。 安曼尔·基恩也是老于江湖之人,一眼就看穿保罗基廷的把戏。 可又能如何呢? 现在可不是去年年底澳洲请求帮忙的时候,而是轮到他们想请求澳洲伸手拉一把。 没错!尽管这件事源自于澳元汇率之争,可现在的局面是纽币汇率不稳定。 纽币汇率如此轻易被撼动,只会招来更多的闻着血腥而来的牛虻。 新西兰那点美元储备及金融浮财,大金融机构看不上,可对于那些中小型对冲基金而言,绝对是美味!只怕明天惠灵顿金融市场一开市,就有金融机构直接向纽币下手! 这才是安曼尔·基恩一行人最为担心的。 所以,安曼尔·基恩等人匆匆赶来堪培拉,可不仅仅希望拿回借出去的储备金,更希望老大哥能帮一把,将可能发生的纽币汇率崩塌危险,扼杀于起始阶段! 尽管这种私人宴会不是很得体,可安曼尔·基恩等人又有什么办法?肯定得去。 真正纠结的是卢灿! 没错,他也收到保罗·基廷发来的宴会邀请函。 邀请函上明明白白写着“为欢迎新西兰财政部长安曼尔·基恩一行,特别举行的私人宴会,特此邀请卢灿先生光临……”,保罗·基廷的私人落款。 接到邀请函的卢灿,都被保罗基廷这一手给整得不会了。 保罗这家伙,是打算把新西兰的仇恨值,引到自己身上? 温碧璃挺担心的,犹豫了会,建议道,“要不……找个借口推了。反正他送请帖的时间晚,咱就说和别人有约,实在去不了。” 卢灿一乐,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为什么不去?去!这么好的让新西兰记住咱家的机会,怎能不去?” 温碧璃想想,也是,卢灿连澳洲联邦都怼了,还怕一个新西兰? 这终究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爱是好事,人怕不是坏事! 库拉隆酒店距离福雷斯特公寓酒店不过两公里,卢灿和温碧璃,在晚宴开始前十五分钟出门,抵达库拉隆酒店,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酒店大堂有一个简单的签到台,有工作人员在验证邀请函,还有几名欧美人聊天谈笑。 卢灿两人到来,一开始没人注意,只当是酒店房客,可随着卢灿扬扬手中的邀请函,立即有工作人员迎上来,“请问是卢先生吗?” 正在说话的几位,似乎也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立即扭头朝卢灿这边看来。 卢灿微笑点头,将邀请函递给对方。 工作人员打开请柬,瞄了一眼就合上,伸手邀请,“卢先生,还有这位女士,请给我来!今晚的宴会,就在二楼。” 就在卢灿两人准备随着那位工作人员上楼时,旁边有人喊道,“请问,是灿·卢先生吗?” 卢灿扭头一看,说话的是刚才聚在一起聊天的那帮人中的一位,他面带微笑走过来,早早地伸出手臂,“我是约翰·麦克,目前在摩根士丹利工作,非常高兴能认识你。” 约翰·麦克? 眼前这位微胖且身材高大的男人,卢灿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此人是摩根士丹利的副总裁兼任直投部总经理,可谓位高权重。 上次的情报表明,保罗基廷与高恩克去北美,就是和此人聊了个两个多小时。双方见面之后的第二天,大摩的直投部疑似介入芝加哥金融市场的澳元托市行动中。 只是让卢灿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亲自奔赴澳洲。 难不成他还想介入到澳洲大盘的澳元汇率之争? 不过,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芝加哥金融市场只是外围战场,不符合“大摩”全球投行领导者的身份。 卢灿微笑着与对方握握手,故作糊涂,问道,“麦克总裁,同样很高兴认识你!你也是来澳洲拓展业务?” “没错,摩根士丹利准备在澳洲开设一家国际银行,以后还希望与卢先生多合作。”约翰·麦克耸耸肩,同样面带微笑,“听说卢先生这次准备在澳洲大显身手?” 卢灿盯了对方三秒,挑了挑眉,“大显身手有些过了。澳洲对外开放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的政策,我非常欣赏,也很看好,所以……这次过来捧捧场。宴会马上开始,要不……麦克先生一起上去?” 虽然心知肚明,对方是自己接下来的重要对手,可谈话时的笑容,一直未变,气氛不算很僵。生意场上,今天的对手,明天的合作伙伴,谁又能说得准呢? 约翰·麦克扬扬手,“听说安曼尔·基恩财长一行,马上能到,我在这等他一会。毕竟,这次我们大摩进入澳洲,也想在惠灵顿开设一家银行。卢先生要不要也等等?” 大摩想要接手新西兰的金融乱局?这是卢灿听到这句话后的最直接反应。他笑了笑,“迎接贵宾的活……不应该是澳联邦财政部的活吗?我还是算了,不熟,不打扰你们了。” 这句话,稍稍带刺,约翰·麦克正准备反击,又有一群人涌入酒店,当先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白皮,身后还有几人拥簇,相当威风。 有工作人员迎过去,口中喊着“基恩先生”……应该就是新西兰财长安曼尔·基恩一行。卢灿笑着抬抬手,“麦克先生,你迎接的人来了。” 约翰·麦克笑了笑,看了眼卢灿后向安曼尔·基恩举手示意,“基恩先生你好,我是摩根士丹利的约翰·麦克,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是来自香江的卢先生。” 卢灿一怔,麦克这家伙的报复心很强啊,生生把自己也拉进去成为欢迎团队中的一员……他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甩脸就走,只好笑着朝安曼尔·基恩伸手,“我是卢灿,基恩先生叫我维文,或者卢,都可以。” 安曼尔·基恩有点懵。 卢灿和摩根士丹利,他当然都知道,一方是这次澳元危机的幕后策划者,一方是主人家请来助拳的,只是,这两人站在一起欢迎自己……究竟摆的什么局? 多年的政治生涯历练的从容,让他保持微笑,与两人一一握手,“很高兴认识两位。” 刚才一直站在约翰·麦克旁边的一位白色西服中年男子,这时忽然说话,笑着向基恩伸手,“基恩先生,我是裴熙亮,很高兴见到你。” 卢灿眼神微微一凝,大摩的人和西尔斯的人,已经搅在一起? 紧接着,又是一位中年男子,向基廷一行人伸手,“基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富达·麦哲伦基金的洛克·安菲儿!” 很快,最后一名男子也自报家门,与安曼尔·基恩握手,“我是力拓投资金融管理处的齐亚尼,很高兴认识你。” 今儿还真是……大牌接连亮相! 这是要正式结盟?保罗基廷特意让自己过来,见识见识他们的力量? 很显然,安曼尔·基恩一行人,对这几位要客气的多,态度热忱,彼此之间话也多。 卢灿与温碧璃,略显势单力薄。 就在大家准备上楼之际,门口又进来一位四十来岁的短发女人。 有工作人员见她径直往二楼走,便伸手拉住她,“这位女士,今儿二楼餐厅基廷先生包场,你如果是住客,请走电梯间……” 那女人抬头瞪了对方一眼,“我是美林证券的代表,卡萨特·温斯洛普,你们跟保罗基廷说一声。” 准备上楼的一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那位工作人员却摇摇头,“今天的宴会是私人性质,我们只看邀请函。要不……你自己给基廷先生打电话。” 卡萨特·温斯洛普?美林证券澳洲分部总经理,下一任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热门候选人?卢灿自然知道她。说起来,她算自己的合作伙伴。 只是,她怎么没接到邀请自己赶过来了?卢灿疑惑丛生。 不过,他还是往回走了几步,抬手说道,“抱歉,温斯洛普是我的同伴,她落后几步。” 第359章 卢灿猜测 卢灿并不认识卡萨特·温斯洛普,不过,也算“久仰大名”。 今天的宴会的主角,并不是他俩,因而,卢灿与温碧璃、卡萨特三人选择的座位,相对较偏。 还没等卢灿问卡萨特为什么匆忙赶来参加宴会,对方先说话了,“维文先生,你怎么能来参加他们的酒会?” 言语中,毫不掩饰警惕与诘问,,颇有一种“对方是敌人,怎能通敌”的教训口气,态度相当无礼。卢灿总算明白,为什么外界传言这女人“性格怪异”。 这种问话……还真是让人听着不舒服。 温碧璃坐在一边,眉头微皱,只是,这种事她不好插话,否则肯定要怼回去。 “温斯洛普小姐,我为什么不能来?”卢灿伸手在温碧璃的手腕上拍拍,笑着问道,“还有,你怎么来堪培拉?不应该在悉尼吗?” 看着卢灿和温碧璃在自己眼前“秀恩爱”,卡萨特毫不掩饰眼中的厌烦,“有些新情况需要与你们商议,我跟钱伟联络过,他告诉我,你就在堪培拉。我开车从悉尼赶过来,等到了你所住的公寓酒店,又有人告诉我,你来这里参加保罗基廷的宴会……这不,我就赶过来了。” 晕!这女人真彪。从悉尼到堪培拉,两百多公里,直接开车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然后直接追到财政部长的私人宴会上! 卢灿都不知道该说啥好…… “其实你可以给钱伟打电话,或者,给我直接打电话也行。没必要这么辛苦。” 卡萨特直接摇头,“钱伟我见过,他只是一名不错的金融管理者和执行者,这件事我必须要与你见面聊。” 这话还真不给面子! 倒不能说她说错了,只是听起来有些膈应——钱伟是一位非常传统和严谨的金融管理人员,将大华银行管理得井井有条,但是,要说“金融家的冒险精神”,确实有些欠缺。 可是,无论怎么说,钱伟也是卢灿手下排名前三的金融干将,卡萨特的这种说辞,还是让他有些不快,面孔稍稍板正了些,“这么说,温斯洛普小姐找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下午四点钟,我接到美林证券董事长兼总裁,威廉·斯莱尔的电话,他正式任命我为此次狙击澳元汇率的项目负责人。我需要和你重新磋商,接下来的行动!你觉得这件事重不重要?”说着这,她往卢灿这边压了压上身,盯着卢灿,“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来参加基廷的私人宴会?” 这女人相当强势,和老布鲁格完全两种风格。 卢灿还在消化她刚才说的内容,并没有急于回答卡萨特的后一个问题。 威廉·斯莱尔任命她作为项目的美林证券方总负责人,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其一,是不是意味着卡萨特·温斯洛普已经被正式任命为下一届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 当然,也有可能是威廉·斯莱尔将此次狙击澳元的行动,当成对卡萨特·温斯洛普是否胜任这一职务的一次考核。只有考核通过,她就能拿到这一职位……所以,卡萨特才如此心急的找自己商议。 这个可能性很大。 其二、这条消息也意味着老布鲁格将逐渐淡出这一项目甚至美林证券的活动。 这一推论,只能说喜忧参半。 卢灿对老布鲁格非常欣赏,他有着东方企业家的那种“隐忍”和“谋算”,待人接物,很和气,和卢灿相处一直都不错,总体上很友好。 换成卡萨特这种个性怪异、脾气冲的老娘们,卢灿也不能确认,未来与美林证券是否还能继续以前的融洽合作。 其三,美林证券看来已经准备全面介入这次澳元狙击,而不是像之前的十天时间,一直在旁观。 这一推论,应该是好事。有美林证券出面,自己身上的压力将骤减! 因而,综合来说,卡萨特所说的话,是一条好消息。 同时,卢灿又想明白一点,卡萨特追自己追到基廷的宴会上,估计是担心——自己与保罗基廷私下和谈! 正如卢灿在发动澳元狙击行动之前,担心合作伙伴背叛自己一样,美林证券以及其他机构,估计也有些担心自己“背叛”他们! 想明白之后,卢灿这才抬抬手,笑着回答道,“卡萨特,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舵手。你放心,在没有抵达对岸之前,我是不会下船的,我肯定也是最后一个下船的。今天来这,其实是想找保罗基廷聊聊,过几天的国营企业拍卖招标一事,顺带着看看他们这边的情况。喏……” 他抬手指指宴会现场其他人,“这不是有新发现吗?力拓投资部的人来了,西尔斯的人来了,大摩的人准备下场……而且大摩的人可能要去惠灵顿当主力军!” 对于卢灿的“下船论”,卡萨特自然不会信的,她需要确定的是卢灿不会在近期与联邦政府媾和,从而避免她自己刚一上船船就翻了……至于以后,击垮澳元之后,各看天命! 从卢灿现在的态度来看,确实没有媾和的意思,这让她放心不少。 旋即,她又问道,“你怎么判断出,大摩会去惠灵顿打主力?” “直觉!”卢灿耸耸肩。 卡萨特翻了翻白眼,却无可辩驳。做金融的,经常要靠直觉来指导自己,卡萨特她自己,很多时候也是靠直觉来看待问题与投资。 卢灿确实是直觉认定,摩根士丹利会前往惠灵顿,负责为新西兰金融市场托盘的任务。 这种直觉,当然也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得自于刚才与约翰·麦克的对话。具体表现是——约翰麦克在卢灿略带嘲讽的调侃他欢迎基恩一行时,他介意了,并且实施反击,将卢灿拖下水…… 就这么点线索就能判定?听起来似乎有些玄乎,但对于直觉而言,已经足够。 卢灿双掌交叠,肘部搭在桌边,笑着朝场中人努努嘴,“我还能做出一点有关保罗基廷的想法推测,分享给你。” “哦?你说说看。”卡萨特不自觉的往卢灿这边靠了靠。 “第一,澳洲联邦储备银行从新西兰储备银行借来的壹佰亿美元,肯定不会归还!” 这一结论其实不难推测,卡萨特自己也有这种认知,可是当卢灿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很简单。”卢灿支棱着手臂,笑笑,“如果澳洲联邦打算归还这笔钱,保罗基廷就不会举行今晚的私人晚宴!” 这个理由似乎听起来又不怎么靠谱,可卡萨特却听明白了。 欧美的大国对小邦,可不像中华文明中的宗主国对附庸国那么客气,一向都比较蛮霸,颐指气使,如果澳洲打算归还借款,两家储备银行直接谈归还事宜就是了,搞什么宴会? 卡萨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觉得,保罗基廷准备这场晚宴,目的何在?” 问完这话,她就觉得自己今天怎么变愚蠢了?问的问题如此没水平?整个谈话的节奏,全部被对方带着走?忙又说道,“保罗基廷这种亮肌肉的方式,也做的太明显了。” 这个问题确实不复杂。 卢灿笑笑,“保罗基廷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安曼尔·基恩,只要悉尼澳元大盘不崩溃,新西兰的金融市场即便动荡,也不会出大问题,很快就能恢复。这种亮肌肉的方式,能给安曼尔·基恩一行人信心,虽然直白,可效果很好。” 就在这时,保罗基廷端着酒杯,朝卢灿这边走来,笑容和煦。 卢灿、温碧璃,还有卡萨特,都站起身来。 卢灿与他碰碰杯,仿佛故友般,聊了聊即将开始的国营企业招标一事。 保罗基廷对于卢灿的捧场,表示感谢,随后又与卡萨特碰碰杯,对于没能提前邀请卡萨特表示歉意。 保罗基廷这人,讲真,卢灿挺欣赏,这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刚才与卡萨特聊天时,卢灿还有一点猜测,没说……他很怀疑,保罗基廷之所以邀请自己来,除了向自己展示力量之外,说不定还真的有想要找自己媾和的意思! 这就有点“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味道。 只是没想到,美林证券的卡萨特,非常敏感,在得知自己来参加保罗基廷的私人宴会后,立即赶了过来!生生打断保罗基廷的想法实施。 那么,问题来了,卢灿会私下与澳洲联邦政府媾和吗? 没发生的事情,不好说! 别以为双方现在在金融市场杀红眼,就一定如同仇人一样…… 生意人的世界,不是这样恩怨分明。 如果澳洲联邦政府给出的条件足够好,卢灿说不准真的有可能放弃行动! 这么做是不是没有原则和道德底线? 呵呵!这是商业,尔虞我诈的商业,敌友不分的生意场! 谁又能保证美林证券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不会反手砍卢灿一刀? 量子基金在1998年做空俄罗斯债券时,不就反手坑了多年合作伙伴老虎基金一把?1996年滨中泰男为世界铜业托盘时,多少合作十年以上的金融机构,最终反手一击,将他推进深渊? 这种事,在商场上太正常不过! 西方世界的“契约精神”,东方商业体系中的“诚信意识”,是存在与买卖关系中,为人所尊崇,但是,这两者并不存在于这种金融投机的世界中! 即便是这一次,看似站在卢灿一边的几家重量级金融机构,肯定会有人提前离场,然后反手推一把其他人,好让自己能顺利脱身。 想要在生意场上,共进同退,何其难! 当然,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卢灿自然不需要承担道德上的谴责。 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舵手论”! 第360章 协商媾和 双方的实力,都出乎对方的预料。 伦敦金融市场,在晚宴的开始之前,就已经开盘,等卢灿几人回酒店,就有信息传过来——力拓投资管理部部在伦敦市场为澳元托盘! 菲利普斯基金的康丁,带领几个中小金融机构,正在与其抗衡,略显焦灼。 天亮时分,芝加哥金融市场开盘,美林证券和量子基金、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等机构开始发力,芝加哥澳元呈现颓势,在悉尼尚未开盘之前,将澳元汇率逼至0604! 芝加哥尚未封盘,新西兰惠灵顿金融市场开盘,穆雷、罗杰斯、沃特陈三人联手,又将澳元的全球汇率,一举压制在0600大关。 这一数据上,双方展开拉锯战,还手交易率极高极频繁。 对方出手的是新西兰联邦储蓄银行,以及卢灿猜测到的摩根士丹利,还有一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西尔斯,也就是迪安威特! 两个小时过后,悉尼金融市场接着开盘,卡萨特·温斯洛普这个“疯女人”是真猛!开盘半个小时,就砸下25手合计15亿澳元,将澳元汇率压制到0592。 她的出场,真正让康望目瞪口呆,同时也压力大减。两人联手,将澳元汇率又压到0590上下。 至此,相比去年12月23日保罗基廷宣布汇改时的0730汇率,澳元整体下跌189。 澳元岌岌可危。 再说说另外一条意外入网的鱼——纽币。 在经过两个工作日的连续震荡,1纽币对美元的汇率,从0723,快速跌落至0684,其下降幅度之快,骇人听闻。 这才是真正的殃及池鱼! 发生在澳洲的这次货币危机,正在迅速向全球各地传播。 号称西方第二经济体的“东洋”,也在密切关注这件事。 1月9日上午,河野阳明带领团队前往惠灵顿,在新西兰证券期货交易所对面的来福士酒店入住,设临时机构。河野阳明突击拜访沃特陈——两人都是亚洲人,又都在澳洲金融圈中厮混,故此,也算是老相识。 沃特陈遂即给卢灿来电话,汇报此事——山一证券蠢蠢欲动,希望能与大华银行保持联络。 不过,他们的目标是纽币! 对付澳洲,东洋人有些胆怯,但是,对于落井下石新西兰,他们还不太担心。 也算是小助力,有总比没有强。遂即,卢灿同意了沃特陈的建议。 结果,沃特陈很快又接到野村证券的澳洲首席代表萨迪克·赛义德的电话,也希望与大华银行保持同步,他们的目标同样是纽币。 完美的诠释,什么叫“柿子捡软的捏”! 这也是小国经济的悲哀! 随着一群吸血牛虻的上抢,惠灵顿技能市场,在封盘前再度震荡,当天,纽币对美元汇率,跌至0659。两天时间,纽币汇率暴降885。 关键是这种降幅,仅仅是开始! 家里面彻底乱套,新西兰储备银行行长麦克·托兰以及金融监管局局长艾萨克,可不敢在堪培拉逗留。他们匆匆回国,实在不行的话,准备实施“纽币休克”,也就是中止纽币的汇率交易! 这么做肯定会影响到纽币的世界货币信用等级,但是,国家快要被掏空了,谁还顾得了信用等级?先度过这道难关再说! 一旦实施货币休克,就代表着新西兰彻底认输——你们爱咋咋地。 同时,也会严重影响到澳元在惠灵顿的交易——新西兰肯定不会再过问你澳元的生死! 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澳元在惠灵顿期货市场的交易名录中,被除名。 澳元号称国际货币,其支撑点就是惠灵顿、伦敦、芝加哥三家金融市场承认其世界货币的交易地位。如果惠灵顿取消澳元交易资格……澳洲可就真的名誉扫地! 1月9日中午,澳洲联邦财长保罗基廷与新西兰财长安曼尔·基恩,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再度强调“澳新经济一体化”,以及澳洲与新西兰金融管理的步调协同! 保罗基廷同意将就纽币被做空一事,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世界银行,申请贷款援助,同时,澳洲联邦储备银行,也将以最快的速度,支援纽币、稳定新西兰金融市场。 事实上,此时的保罗基廷已经焦头烂额,他澳洲都自顾不暇,哪来的精力照顾新西兰?让新西兰联邦储备银行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世界银行提请援助,才是他的本意。 无论是货币休克,还是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世界银行申请援助,都需要国会通过,这件事可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 所以,纽币的痛苦,依然在继续! 1月10日,周三,澳元汇率的战事依然在焦灼中一点点下滑,已经逼近055这又一分水线。 之所以下滑如此之快,纯粹得益于卡萨特和美林证券的疯狂! 美林证券悉尼分公司,成立于1978年,在澳洲的影响力要比大华银行大得多! 尽管财政部和联邦储备银行,提高隔夜拆借率,甚至明文警告本地金融机构,不要参与这次汇率之争。可是,美林证券澳洲分公司原本就有数量相当庞大的澳元储备,卡萨特这女人早先在得到布鲁格通知时,就研究过这次狙击行动,她相当看好这次冒险,因而又早早地与几家合作金融机构,借贷了一部分,因此,她手中握有的筹码,卢灿都猜不透。 通过这两天的疯狂抛售,德维尔酒店的大本营预判,卡萨特手中至少握有300亿澳元的资本量! 这特喵典型的有备而来! 卢灿得知消息后,苦笑摇头,自己精心布局的一场戏,结果被这个“疯女人”抢戏了! 可是,他还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真的很牛,胆大、疯狂! 以后和她执掌的美林证券亚太公司合作,一定要小心谨慎!否则被她咬一口,即便不丢一条命,也会半身不遂! 1月10日,惠灵顿期货交易所率先封盘,纽币的汇率跌至0595!三天下跌177! 悉尼澳元还在苦苦支撑。 保罗基廷和高恩克一面在奋力抵抗,一面在国际上四处找盟友,并没有宣布非常严格的打压国际游资的政策,也没有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他用的手段,更偏向于市场对市场。 他现在采用的策略就是“坚守悉尼大盘”,至于芝加哥、伦敦以及惠灵顿等境外小盘……反正澳元交易的授信额度也就那么点,让盟友托一托,即便全部溃败,只要大盘力保,就有机会翻身。 这种做法是令人钦佩的——如果撑过这次货币危机,澳元将会在世界货币体系中,闪闪发光!无论是信用等级还是含金量,都会得到主流金融圈的认同。 做法令人钦佩,但效果……不太好评估。 因为,澳元汇率危机,已经波及到另一个圈层,那就是股票市场! 澳元下跌,最开始,澳洲六大股票市场——每州一个,都出现不同幅度的爬升,因为澳洲上市企业,或多或少与矿产资源有关,而这些矿产资源,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硬通货”! 因而才有这种逆市上扬的局面。 但是,随着澳元汇率崩溃的可能性大增的情况下,澳洲企业的国际贸易压力越来越大,很多国际贸易,已经开始依照即日汇率来进行计算交易额。这就导致企业出口的价格提不上去,进口价格暴涨——企业苦不堪言。继而,通货膨胀已经悄无声息地影响到澳洲民众的方方面面。 1月10日下午一点半封盘,澳元汇率维持在0554。 卢灿刚刚和大本营钱伟通过电话,在对方通报完今天的战况后,他提醒对方,要随时注意有人甩盘,同时己方也要做好抽身的准备。 与钱伟的电话刚挂断,铃声再次响起,卢灿以为还是钱伟,摁下接听键之后,笑道,“钱叔,还有事?” 对方过了一会才冒出流利的英语,“维文,我是不是打扰你在等电话?” 额,是保罗基廷的声音,估计是被刚才卢灿接电话是的那句话问得有点懵。 “哦,基廷先生,你好。我刚挂断电话,还以为是上一位又给我回复过来呢。”卢灿笑着解释道。 “没打扰就好。”保罗基廷干笑一声,又说道,“下午有空吗?我安排人过去接你,来我这里喝下午茶?” 这会儿邀请自己喝下午茶? 不用猜,一定是想媾和!看来,两天前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卢灿犹豫了一会。 此时,澳元汇率相比12月23日,已经下跌243,利润已经很不错,刨除支付给商业银行的拆借款和杠杆方面的利率,以及缴纳的税收,自己这边大约有三十到四十亿美元的利润。 原则上是可以收手了。 只是,此时距离美林证券全面加入,不过两天时间,自己收手,肯定会得罪美林证券。 讲真,卢灿真的有些“怕”那位疯女人! 卢灿还有一层顾虑,此时战事正酣,自己与保罗基廷私下见面,即便自己不与对方媾和,可万一传出去,依旧不好收场。没见上次卡萨特还为了一次宴会,追到晚宴现场吗? 有心想要拒绝,可是,这算是保罗基廷第二次表现出媾和的善意,自己拒绝的话……以后澳洲投资项目,会不会遇到问题? 挺纠结。 最终,卢灿还是选择委婉拒绝,“基廷,不能在电话中聊吗?你想要说什么都可以敞开来聊。我下午凑巧还有点急事……这不,马上要进入投标阶段,我还得检查一遍标书。” 同时,卢灿对温碧璃摆摆手,示意她去将房门关上——尽管出入他房间的人很少,可这种私下协商媾和的事,还是得小心点。 保罗基廷沉默了片刻后,直接说道,“维文,收手。在今天的金融会议上,有人向鲍勃·霍克总理建议,动用澳大利亚金库,来解决这次金融危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卢灿一愣。 澳大利亚盛产黄金,澳洲政府有自己的金库,这一点全世界都知道,但是,澳洲究竟存储多少黄金,还真没人清楚。 想想卢家涉足金矿不过几年时间,就已经存储几十吨……即便澳洲政府没有自己家那么“丧心病狂”,但百十来年累积下来,一两千吨,总是有的! 鲍勃·霍克准备动用金库救急?这才是保罗基廷的真正底牌? 第361章 商定谈判 一辆劳斯莱斯魅影长轴款轿车,疾驰在31号公路上。 钱伟小眯一会,醒来后看看窗外,已经有淡淡暮色,又抬头看看右侧的那位女子,依然在翻看一本杂志,似乎里面有着什么让人入迷的经典故事,事实上,那只是一本英国出版的《经济学家》。 “温斯洛普小姐,你说……维文让我俩匆忙赶往堪培拉……什么事吗?”一路上,对方话语极少,让这段行程变得无聊而漫长,他忍不住又开口找话题。 对方侧着脑袋,眼神似乎很惊讶,好像在质疑——他是你的老板,你怎么问我?” “就随便猜猜,不要那种眼神看着我!” 钱伟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女人真心难搞! 自从上次卢灿猜测,卡萨特·温斯洛普应该是下一任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他就尝试着增加与对方的接触,可是,这女人在第一次接触之后,就对自己爱答不理……这玩意,怎么搞? “应该是澳元的事。” 这次,卡萨特有点反应,只是,这句回答和没有回答,有区别吗?特喵的,阿灿叫自己和你一起去堪培拉,不是为了澳元的事,难道还是为了相亲? 钱伟说话的欲望,顿时被浇灭,索性靠在沙发夹角,闭着眼睛独自琢磨。 这三天,澳元汇率之争,虽然有些波折,可进展还算顺利,按照这种趋势下去,这周五……最迟下周三之前,就能完成既定目标。 现在想想……当初卢灿提出这件事时,自己几人虽然没有明确反对,可实际上还真不怎么看好,只是没想到,还真的被他办成了! 啧啧,实在是…… 谁又能想到,澳洲这么大个国家,实则虚弱得很! 至于新西兰,更是不入眼,生生的被余波给摧毁! 真没想到,金融能玩得这么疯狂…… 这次澳元狙击行动,宛如给钱伟推开一扇窗,这是窝在亚洲,整天做些保险、放贷、炒股的金融家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除了啧啧称叹,他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他想清静,可有人不让他如意,只听卡萨特问道,“钱,能说说你们老板吗?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快速崛起的?” 钱伟睁开眼,只见卡萨特已经将那本“心爱”的杂志合起,搁在膝盖上,眼睛盯着自己。 “你说阿灿呀,老板的事,不能乱说……” 原本钱伟还想着拿拿架子,结果,没等他说完,对方又扭头回去,好像要重新翻开杂志。 得得得!为了这一路上不至于无聊,钱伟主动退缩,抬抬手,“他的事啊,还真的挺传奇的……” 卡萨特·温斯洛普除了脾气怪,个性强,单论容貌,其实算得上美女,又因四十出头一直未婚,身材保持也不错,再加上身上那种冷峻的气质,吸引力还是蛮强的。 钱伟也乐意和对方聊天,这一路,终于不那么无聊。 两人抵达福雷斯特公寓酒店时,卢灿正带领几人在伺弄烧烤,前胸套着一件橘黄色围裙,手中拿着刷子,正在往牛排上涂抹酱汁。 “钱叔,来了,冰桶中有啤酒,自己去拿。”卢灿朝钱伟努努嘴,又对随后的卡萨特笑笑,“温斯洛普小姐,辛苦,主要是情况有点变化,我又走不开,才让钱叔带你过来一趟,大家商量一下。” “什么变化?”温斯洛普往卢灿这边走了两步,追问道。 卢灿举举手中的刷子和酱汁盘,“等我忙完,你先歇会。” 温碧璃也在旁边说道,“温斯洛普小姐,我带你去房间洗漱,等会出来再聊。” 想想自己一路风尘仆仆,温斯洛普点点头,“谢谢吉尼亚。” 等她简单收拾,再回到庭院时,卢灿已经脱掉那件橘色围裙,正在和钱伟,还有一位中年女性以及一位亚裔老者等几人喝酒聊天谈笑着,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应该就是汉语。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尽管她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深度接触。 这让温斯洛普下定决心,回头就找一个汉语家教——以后很长时间,需要和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打交道,学会汉语还是很重要的。 好在卢灿很快发现她的到来,起身为她介绍,那位中年亚裔女人,叫茹思丽·陈——陈婵玉的英文名,另一位老者叫做“嚯”——霍老。 重新坐下之后,几人换成英语交流。 “卡萨特,你在澳洲多年,了解澳洲联邦政府的黄金储备数量吗?” 卢灿问出的问题,出乎卡萨特的预料,其他几人也都盯着卡萨特。 “联邦政府的黄金储量?”卡萨特有点懵。 卢灿点点头,又摊手笑道,“下午两点钟左右,我接到保罗基廷的电话,他说……有人向鲍勃·霍克建议,动用联邦储备金库来应对这次澳元危机!” 卡萨特一愣,继而果断摇头,“他们不敢!这只是威吓!他们这么做,只会彻底摧毁全球黄金供应体系,将全球贵金属市场拖入一场庞大灾难!澳洲联邦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在威吓你!” 卡萨特的判断,与卢灿的判断,基本一致。 其实不光卢灿和卡萨特,霍老、钱伟也是这样想的。 至于陈婵玉,并没有参与这次狙击澳元行动,她更喜欢投资实业和服务业,对金融不太熟,被卡萨特的话吓一跳,“这么严重?联邦政府不就是多卖点黄金吗?危害这么大?全球每年的黄金交易量,怎么也得几千吨?” 温斯洛普看了陈婵玉一眼,显然不屑于回答对方这种弱智问题。 钱伟多少摸到一点卡萨特的脾性,担心陈婵玉生气,笑着介绍道,“这个道理就跟陈总你卖房子一样。一次性放十套二十套,市场会抢购,你要是一次性放一万套还必须规定几天卖完,房子可不就不值钱了嘛。” 其实陈婵玉也不是不理解,她只是不太懂的金融圈运作方式。 像这种几百吨上千吨的黄金,突然投入市场,除非有多个国家出手兜底,否则,全球黄金供应体系,立即就会崩溃!虽然现在的西方世界,主打美元经济体系,黄金看似更像商品,其实,真正的经济学家都明白,这个世界的经济,其实还是建立在黄金的价值平衡体系之上。 美元?呵呵……没有美联储位于纽约自由大道33号地下金库中的巨量黄金,美元又算什么? 虽然大家一致认为,联邦政府不敢这么干,可是谁也不能肯定,对方就一定不会这么干! 最为关键的是,如果联邦政府真的敢于放开金库,其实是有办法绕开“黄金市场崩溃风险”。 譬如,联邦政府不以国家信用度,而是直接以金库内的黄金作为质押物,发行澳洲国债,再将国债利率设置高一点……估计整个北美金融机构都得拼命送上美元,甚至美林证券都会插一手! 小院中,沉默了两三分钟,卢灿又问道,“卡萨特,你能通过美林证券内部,打听到消息吗?预估值也行,我们需要这个数值,来评估风险。” 北美作为全球最发达的金融区,在各国黄金储备这一方面,应该有自己的大数据库,只是,保密性较高,必须得美林证券这类站在北美金融圈中高层的机构,才有机会了解部分信息。 “我得问问。”温斯洛普想了会,点点头,从手包中掏出手机,也不避讳,当场拨打起电话。 她的电话,拨打给一个叫做“罗德叔叔”的人,卢灿不知道罗德是谁,可钱伟研究过美林证券的资料,低声用粤语秃噜两个词组,“麦吉尔·罗德,首席财务官。” 这位还真有可能知道。 几人并没有刻意去听电话内容,只是将谈话声音压低。 “阿灿,有没有考虑过就此收手?”霍老沉声问道。 做大事业,谨慎是必不可少的优秀品质。今天下午,卢灿找他商量过这件事,霍老当时也认为是保罗基廷的威吓,真正实施的可能性不太大。不过,霍老同样担心共同基金的竞标项目,因而,他偏向于见好就收,可卢灿一直没说话,他也不好主动提出,这会,终于问出来。 卢灿摸着右侧下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沉吟不语。 外人猜不透他究竟是没考虑好是不是要退出,还是不打算退出。 其实,卢灿也想见好就收,可这件事其他人不告诉都可以,美林证券那边还必须商量好。这里面既有老布鲁格的人情关系,也有卡萨特这位疯女人特性…… 因而,他打电话让钱伟带上卡萨特来堪培拉,当面商量这件事。 另外,即便双方协商可以退出,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条件媾和退出,也是必须要和美林证券商议,两家必须保持同步。 卡萨特这通电话,打了十多分钟,挂断电话时,她没有微皱,表情不太好看。 卢灿朝她抬抬下巴,示意什么情况? 她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又加了个词汇,“预估。” 两千吨?晕!澳州联邦的底蕴还真不弱。 “维文,你什么意见?”卡萨特直接点名卢灿,“你是这次行动发起人,有责任先说你的看法。” 晕,什么逻辑?卢灿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了解卡萨特的脾气,也没绕圈,直接说道,“明天我们去和保罗基廷接洽,同时,明天再抛一天,争取将汇率压到0520,双方就以明天的封盘汇率为谈判基点。” 卢灿原本以为对方会反对媾和,可卡萨特的表现很平静。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电话中,麦吉尔·罗德对她说了什么。 她想了会,盯着卢灿说道,“与保罗基廷的见面,我必须参加,后续谈判……我也要参加!” 这是不放心卢系资本呢。 第362章 纽币停市 1月12日,澳州联邦第一批国资企业公开招标会竞标项目陈述阶段,正式开始。 整个陈述阶段,将持续四个工作日,第五个工作日也就是1月18日,评审团统一公布结果。 因为是首次公开竞标国有资产,联邦政府慎重起见,组建庞大的评审团。 主评判员十名,负责为竞标项目打分,人员来自相关企业方面的专业人士、分管部门代表、行业协会代表以及工会代表;公证员三名,其中两名来自审计部门,一名来自司法部门,主要负责竞标财务审核和竞标公司资质审核。 此外还有三名媒体代表,负责监督竞标会的公平公正,并记录本次竞标全过程以至备档。 竞标陈述会的地点,位于国会大厦七号会议室。 陈述顺序为临时抽签,每一场时长30分钟,过场视为弃权。 霍老、陈婵玉带领竞标小组走进国会大厦,温碧璃代表卢灿,参与今天上午第一场的陈述及答辩会。卢灿没有跟队伍进去,在国会大厦西侧停车场边一小片树林中,选择一块干净草地坐下。 这一个月,真特喵累! 好在,终于快要结束! 他背靠一棵小松树,慵懒地伸长着腿,手在怀里摸了摸,竟然没带香烟? 他平日里不怎么抽烟,但兜中往往会带上一包,估计今天出门时,阿璃给自己换衣服时,忘了装回来。此时没有香烟,哪来的惬意?他朝不远处的阿忠打了个响指。 “卢少,啥事?”阿忠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粗壮。 “烟,带了吗?给我一支”。卢灿翻了个白眼,这货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今儿阿木不在身边,他昨天就被卢灿调派到钱伟、卡萨特身边,后两者正在财政部金管局,举行秘密会谈呢。 阿忠屁颠屁颠的送来香烟和打火机,牌的。 卢灿点着一根,含在嘴唇上,任由烟杆冒着渺渺白雾。相较香烟的麻醉效果,他更喜欢淡淡的烟草味。阿忠的烟瘾相当大,蹲在卢灿面前,大口大口的抽着。 “这次回去,给你和阿木放一个月的假,有没有打算回老家过年?”今年一年,阿忠和阿木都跟着自己满世界跑,卢灿早两天就说过,给他们放一个长年假。 “不知道呢。”阿忠挠挠头,“回香江问老娘,她要是想回国,到时候再说。” 香江纳德轩安保的重要人员,其家属都被卢家接到香江,安排在几家工厂上班。阿忠的姐姐和母亲,都在虎博的餐厅上班,哥哥一家则在源森居木器加工厂。 “阿木呢?他有计划吗?”卢灿随口聊到。 “他可能要回去~。”可能蹲着有点累,他也做下来,掸掸烟灰,“他父母又没来香江,昨晚听他念叨了一句,说是家中有个老爷子,年底过寿。” 阿木的情况有点特殊,原名吴鹏木,父亲是当地一个科级干部,母亲是教师,卢家自然不好让人辞掉公职来香江。类似的情况还有好几个,试想一下,六七十年代参军,那真正是全家光荣的事,没点关系还真不好进。 “他家老爷子?是爷爷吗?”卢灿顺着话问道。 阿忠想了会,摇摇头,“好像不是,应该是叔祖?” 像阿忠阿木这类贴身护卫,纳德轩虽然做不到祖宗八代都查一遍,但上下亲属以及重要朋友圈,还是要查查资料的,至于叔祖……那就有点远。卢灿还是点头笑笑,“哦,那你回头提醒我一下,走的时候,给阿木准备点礼物。” 阿忠属磨子,推一下转一下,和他聊天极其乏味,根本就不像阿木那样机灵。 聊了几句后,没话了,卢灿索性靠着小松树眯着眼,自顾自琢磨开来。至于阿忠,抽完这根烟,悄然起身,站到另一边。 和保罗基廷、高恩克的接触,昨天就已经开始,钱伟和卡萨特负责。 不过,保罗基廷、高恩克短暂露面之后,就委托澳洲金融监管局华裔局长迈克尔·戴,为全权谈判代表。戴天宇提出的条件是以0600汇率基线,结算美林证券和大华银行此次的指数合约。 遭到卡萨特的强烈鄙视。 这女人真的怼天怼地,当着迈克尔·戴的面,直接转身离开,根本不屑于和对方继续谈。 下午封盘是,澳元对美元汇率,被强势压制到0523,双方再度坐下来,这次,迈克尔乖了很多,以0550为基线,展开谈判。 估计,今天汇率如果继续走低,谈判的最终线,会压缩至0520—0530之间。 虽然没有达到卢灿策划狙击澳元汇率时,压制4成跌幅的基线,但能拿到30的跌幅红利,也能接受。毕竟,谈判之后,自己的资金撤退,无需考虑安全问题和路径损耗。 今天应该能结束谈判。 毕竟,昨天不仅仅是澳元汇率狂跌,还发生一起让金融圈啼笑皆非、一片哗然的事情——惠灵顿证券交易所以整修的名义,暂停周四、周五的两天交易! 实在是让人无语。 这就是玩(耍)——不(流)——起(氓)! 停市,固然能中断交易,等候最佳解决方案出台,但是,肯定会严重损害金融声誉,会极大打击了海外基金对新西兰市场投资的信心,几乎百分百会影响新西兰的金融信用度! 惠灵顿金融市场,再想要恢复到以前的高度,估计需要十年以上的路要走。 不过,这也印证了新西兰经管部门对这次的汇率之灾,实在是无计可施,才会出此下策。 这种事,也只有实力不足的证券交易所被逼无奈下,可能会干,譬如1987年股灾,香江联交所直接停市四天! 再往深了扒…… 惠灵顿金融市场停市的决议,影响很坏,新西兰经管部门不可能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的事件,他们没有提前通报老大——澳洲联邦储备银行? 卢灿有理由相信,澳洲联邦储备银行知情,甚至在其中发挥了相当大的“鼓动”作用——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一招很凌厉,让一帮做纽币的人有爆仓出局的危险,因而有着很强的警示效果——你们要是再敢乱来,我会用规则之外的手段,让你们尝尝赔的倾家荡产的滋味! 澳洲联邦储备银行无疑是这一事件的最大获利方,今天的澳元抛盘,几乎可以肯定,不会那么凶狠——游资基金不傻,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惠灵顿证券交易所停市背后的真正原因吗? 万一悉尼期货交易所也来这么一手呢?尽管你博得了同情,但是,钱却已经没了! 这时就体现出有一个强势合作伙伴的重要性。 同样,卢灿很庆幸,自己没甩开美林证券单独媾和。 就在惠灵顿宣布停市后四个小时,北美财政部就此事发布声明——这种行为不可接受,严重干扰金融自由化的基线与原则,新西兰政府应该彻查这件事并追究相关人员,公开予以说明。 这份公告,说的是新西兰,实则是敲打澳洲联邦。 再往细了说——美国财长唐纳德,正是美林证券前一任董事长兼总裁,而此次澳元汇率危机,美林证券是其中主力大将……要说两者没关系,你信么? 双方都在亮底牌,目的,却是为了媾和! 至于惠灵顿证券交易所为什么停市只两天,极有可能是联邦储备银行认为,这两天加上周末,应该能与美林证券和大华银行达成协议。 惠灵顿证交所停市,受困最严重的,只怕是东洋那些投资机构!其次是一些澳洲本土的趁火打劫者。至于量子基金和邓普顿基金,卢灿并不为这两家机构担心。他甚至怀疑,保罗基廷已经安排人和这两家机构单独媾和。 希望卡萨特那女人别胃口太大,尽早达成协议。 卢灿正在胡思乱想时,听到电话铃声,等他睁开眼,阿忠已经在接听电话。 不一会,他拿着电话过来,捂着听筒,“卢少,是达尔文市的张显南电话,他有事情要当面跟你说。” 张显南?他有什么事?列圣宫应该破土动工了。 卢灿接过电话,“张老,您好。” “诶!卢东家,你可真是神了!” 张老头说话时很兴奋,卢灿却听得晕乎,“发生什么事?” “昨天我们安排人,请神像挪位,今儿一大早破土,接过你猜怎么着?” 晕,怎么都喜欢打哑谜卖关子?卢灿翻翻白眼,还得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着了?” “前院地基上的青砖刨开之后,嘿嘿,发现两只大箱子!是宋景诗的藏宝!箱子里面有不少金银贵重货物,还有几只瓷瓶子……你有时间过来看看吗?”张显南很兴奋,突突突说了一大堆。 卢灿愣了愣,自己那天与张显南、张水宜叔侄聊天时,倒是说起过,如果挖到什么,记得说一声。天地良心,自己真的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宋景诗藏宝。 不用说,宋景诗藏宝,一定是他率领捻军别部黑旗军纵横冀鲁豫皖时,抢劫来的好东西。 “卢东家,你在听吗?喂喂……”张显南半天没听到卢灿的回复,隔着电话喊起来。 “哦哦,张老,我在听呢。”卢灿单掌撑地,一骨碌起身。 竞标结果还需要五天才能公示,这几天没啥事,再走一趟达尔文? 第363章 捻军遗宝 卢灿手中拿着一枚黑色大印,因质地不纯,略显灰色,表面有几道白色石筋。 虎钮,雕工略显粗糙。 虎钮两侧,分别刻有“黄天昭示”“大汉天运”两列楷书。大印通高18公分,印面偏正方形,边长在十二公分左右,刻有隶书“大汉明王黑旗总领”八字。印体四壁中的正面,则刻有楷书“捻”字;左右两面,则刻有“你拿刀,我拿铲”“打官府,杀财主”。 卢灿看着直摇头,还真特喵通俗易懂! 凑在卢灿身边的张显南,还有另外两位老者,见卢灿摇头发笑,张显南便问道,“怎么,不值钱?这东西什么玉的?” 卢灿掂量一下,压感不足,手指搓了搓印面,有点拉手,又对着太阳看了看。 最后笑笑道,“张老、林老还有楚先生,这枚大印是石头的,不是玉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取材于灵璧磐石中的黑金石。” 灵璧距离涡阳不远,张乐行临时决定起义,手边没有更好的印玺材料,琢石为印,雕工粗糙,也就可以理解。 “石头的呀,我说这上面有石筋呢。”说话的是达尔文潮汕商会的会长林永年,上次卢灿来达尔文时,他刚好不在。 另一位年轻一些,约莫五十来岁的黑瘦人士,姓楚,叫什么卢灿忘了,也是商会管事的,他笑着问道,“你说宋景诗这位老先生也是……大老远的,带这么块石头大印,闲得慌。” 卢灿笑笑不语。 海外华裔,又出身偏僻,自然没时间也没机会研究中华历史,可不能拿他们和李林灿、张老来比。这些人知道宋景诗,还是张显南说的。 这枚大印,虽然是石质品,东西不值钱,但很珍贵。 这恐怕是全中国发现的唯一一枚捻军大印! “捻”字,江淮地区方言“一伙一股”的意思,用以形容人时,并非褒义,有“小团伙作案”的意思,故而,清廷称之为“捻匪”。 江淮原本就民风彪悍,易生匪,又因连续三年江淮大旱,朝廷赈灾不力,皖北饥荒严重。 张乐行出生于豪绅地主家庭,为人颇为侠义,对周围饥民多有救助,又不满清廷在饥荒年月依然征收各种苛捐杂税,于咸丰二年(1852年)冬,与龚得树等率捻众万余人,在亳州雉河集今涡阳县起义抗清。张乐行被推举为盟主,史称“十八铺聚义”。 张乐行家中有钱,有些文化。他制定《行军条例》十九条,将一群乌合之众组成捻军,建立黄、白、蓝、黑、红“五旗军制”。总黄旗主由张乐行自兼,总白旗主龚得树,总红旗主侯士维,总蓝旗主韩老万,总黑旗主苏天福。 眼前这枚黑色石头大印,应该就属于总黑旗主苏天福所有。 只是不知道,这枚原本属于苏天福的大印,最后怎么落到宋景诗的手中。 要知道,宋景诗其实和捻军又不是一个体系的。 1860年,捻军进入山东,聊城、菏泽等地的白莲教,发动起义与之呼应。严格说来,宋景诗是白莲教徒,后跟随白莲教义军,整体加入捻军,但依旧“听调不听宣”,所以,后世史学家称宋景诗的“黑旗军”统一为捻军别部黑旗军。 这枚大印出现在宋景诗的手中,倒是可以放开联想——白莲教黑旗军是不是受捻军指示设立?因而捻军将他们已经用不上的黑旗大印,赠与白莲教? 这是有可能的。 因为当时的捻军将领张乐行、龚得树、苏天福等人,已经加入太平军,接受太平天国的“册封”——张乐行被封为“沃王”,苏天福先是被封为“立天侯”,1857年又被封为“扫北王”。 山东白莲教起义是发生于1860年的事,故此,这枚“黑旗总领”大印,苏天福用不上,转赠给捻军小弟白莲教黑旗军,也说得过去。 将这枚石头大印放在一边,卢灿又小心翼翼拿起一本发黄的纸本文书。 赫然是“黑旗军财务账册”。 小楷记录着一笔笔出入账,起始年月是使用的是太平天国纪年——“太平天国癸亥十三年”,即1863年,终止日期为公元纪年,1888年5月。 1863年,宋景诗二度起义,并于堂邑、莘县、临清等地,打败清军。 1888年,是宋景诗决定建造列圣宫的时间。 从这份账册上,大致也能看出宋景诗后半生的颠沛流离经历。 很珍贵的历史资料,有助于揭开捻军后期的征战情况。可惜的是,达尔文潮湿闷热,这本文书已经“糊了”,很多页面完全翻不开,需要急救。 让阿忠取来一只真空袋,卢灿将账册包入其中,谨防再次损毁,轻轻搁在大印旁边。 这两件物品的价值,在于研究历史,其本身,都不值钱。 再往后,东西很值钱,但卢灿反而不怎么惊喜。 两只木箱中,还有六件被碎布包裹的瓷器,卢灿将六件瓷器拎出来逐一看过。 六件瓷器中,五件清中早期,都很不错,市场上肯定受欢迎,但卢灿……清代瓷器看到吐——虎博别的不敢说,有清一朝,各个朝代,各种款式的官窑瓷器,几乎收集满员! 能算得上惊喜的,只有一件明代万历官窑哥釉青花竹纹瓶。 哥釉青花,顾名思义,就是仿哥釉的青花瓷器。 哥窑的特点是开片,因而,哥釉青花瓷器的特点是青花彩瓷上罩以纹片釉。这一品类的青花创烧于宣德时期,大成于成化到万历朝之间,此后又逐渐衰落。 万历朝的哥釉青花,纹片釉釉面闪米黄或黄色,开片纹路呈现粉红色,釉层莹润,光泽内敛,成功烧出了金钩铁线,相当有特点。 眼前这尊哥釉青花竹纹瓶,算得上万历朝哥釉青花的标准器。 通高三十公分出头,直口,短颈,溜肩,肩下渐收至底,圈足。 整体造型线条优美,比例很协调。 瓶器身施哥釉为地,釉面肥润细腻,布满细哥窑器式碎小开片,釉色温润如玉。上面描绘鲜艳、明亮的青花,瓶身呈灰白色,青花嵌入其中点缀,蓝白色泽相衬,使古典的青花与开片纹相得益彰,互为衬托,简洁而不失优雅。 纹案自身也很精彩,青花描绘竹纹,几株翠竹依瓶而生,竹子主干修劲挺拔,细枝斜逸横出,竹叶簇簇布满瓶身,图案用笔流畅洒脱。 这样精彩的万历朝官窑器,还真不多见。 不过,这件瓷器,相比自己已经得手的宋汝窑胆瓶,还是有点差距。 宋景诗也算识货之人,临死之前,将最贵重的瓷器,供奉在主帅像前,应该是他对自己戎马生涯所留下的最后念想。 他估计还梦想着有一天能东山再起。 如果说太平天国还有几许推翻清政府的可能性的话,捻军起义几乎不可能成功。前者以政权的形式凝聚人心,后者只是“联盟闹事”性质。 联盟者,权力分散,只是一时间的意气行事,虽然看似尊崇张乐行,实则各家各奉其主,彼此之间自然矛盾丛生。 历史上,因为蓝旗将领刘饿狼(刘永敬)不愿意投靠太平天国,执意要回到江淮老家,张乐行便举起屠刀,将之斩杀。 杀就杀了呗,把他的部将收拢,还能聚拢兵力,也不算坏事。 偏偏张乐行又意气用事,放那些不愿意投靠太平天国的将领,自行离去。 既得了杀兄弟的恶名,又分散了自己的兵力,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由此一事就可以料想,捻军成不了大事。 因而,捻军虽然声势浩大,鼎盛时拥有二十多万兵力,但在后世的历史上,着墨并不多。 更多的历史学家,将他们视之为“流寇”。 卢灿略略感慨后,继续鉴定。 再往后,木箱中剩下的多是一些金银珠钗、朝珠之物,大约有七八十件。 这些东西,卢灿其实没看中,八成都沾有血迹,品质也不算出众。 他挑拣极快,将一些镀金和贴金的饰品,以及粉化了珍珠饰品,挑在一边,将更值钱的纯金银饰品,再度分开。总共七十三件,严重损坏的有二十一件,没什么价值的有三十来件,看来宋景诗及随从,也有不识货的时候。 真正能完好且能上拍的,只有十三件。 卢灿将六件瓷器、一印一册,以及最后挑拣出来的十三件饰品,搁在一起。 他想了想后,抬头笑道,“澳元贬值,我就支付给您几位美元,五十万美元,张老、林老,您几位要不要商量一下?” 张显南估计是想要开口答应,可张嘴之后,又看了看林永年,这件事得林永年做主。 林永年捻着山羊须,想了会才说道,“这原本就是飞来横财,说起来还得益于卢东家捐善款重修庙宇,才有这笔所得。你提到的这一价格,我们又怎会不满意?” 卢灿微笑点头,正准备客气一句,又听到林永年说道,“前几天,听闻老张说起,卢东家在墨尔本成立中华总商会,还筹办了一个共同基金。这几天我也找人打听了一下……卢东家当面,老朽想问一句,不晓得我们这帮穷乡僻壤的潮汕商会,有没有机会加入?” 想要加入中华总商会?应该没问题。 可是,听他的语气,还想要在共同基金入一股……卢灿很怀疑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本——共同基金的加入门槛,还是比较高的。 “林老,您这可是问错人了,我不负责这两家中的任何事物。”卢灿笑笑,伸出两根手指,“中华总商会,有谭孟辉会长负责,共同基金,目前是陈婵玉陈姐带领。您如果感兴趣,我可以给您他俩人的联系方式,或者帮您双方牵个线,还是可以的。具体怎么样,还得您几位亲自去谈。” ……………… 这次来达尔文,卢灿只带了阿忠。 温碧璃要代表他,参加与竞标企业的逐一见面会,还需要出席几家重点企业的竞标称述会;阿木则依旧负责钱伟和卡萨特的安全。 人少,卢灿只得自己动手,帮阿忠将这些捻军遗宝,送回机场的大白鲨。 滨海公路史密斯大道,车子很少,卢灿靠后座上,眼睛透过车窗,欣赏着窗外景色。 忽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透过窗户看去,就能发现,那天早晨他晨跑时看到的“沪上城隍庙小笼包”早点铺子,门前有几个人正在拆卸招牌! 记得那天早晨,自己还和阿木开了句玩笑,让他猜猜这家早点铺子是干嘛的…… 卢灿伸手揉了揉眉心! 脸色阴沉,异常难看! 第364章 匆忙回港 “阿灿,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 接到卢灿电话,温碧璃整个人都懵了,早晨出门还说,去达尔文看捻军宝藏,下午能回来就赶回来,回不来就明天再回堪培拉。 这……怎么突然回家了呢?自己可还在堪培拉呢!这算咋回事? 温碧璃脾气再好,也有股子火气往脑门顶。 正准备怼一句时,听到卢灿似乎有些疲惫的声音,“家中没事,就是……就是……今天的东西,需要急救,我先送回香江。阿璃,你辛苦一下,在澳洲再逗留几天,帮我向霍老、三叔说声抱歉,有时间的话,再见见阿米佐约……过两天我安排飞机来堪培拉接你。” 听着他的声音,温碧璃心又软下来,她是最能体会卢灿最近一段时间是如何焦虑的,温声问道,“阿灿,你自己……没事。” “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累,可能因为大事落听,忽然松懈下来的缘故。等我歇两天,就能回复过来。”卢灿的声音中虽然带着笑意,可怎么听,都有点勉强。 他是真的感觉到累了,心累。 温碧璃放下电话,扭头看看正与自己一桌吃饭的霍老、陈婵玉等人,勉力笑了笑,“霍老、陈姐,阿灿临时有点急事,他得先去处理,让我给您二位捎句抱歉。” “阿灿回去了?哦,估计是有急事,咱们这边也就这样,他忙他的去,有阿璃你在,也一样。”此时的手机听筒密封性不足,霍老等人虽然听不全,可大概也能听出一二。老爷子人老成精,话语中反而带着安慰温碧璃的意思。 陈婵玉倒是有点疑虑,却不好多问。 中午时,温碧璃又通知了钱伟,钱伟也是一头雾水,他还寻思着与卢灿商量该如何让一步,争取下午能达成协议呢。等他拨打卢灿电话时,对方已经关机,估计飞机已经升空。 不仅他们懵圈,连阿忠都有些莫名其妙。怎么送一趟货品上飞机,就变成了直接回港? 不过,这个夯货不会想太多,回家也挺好。只是,他不太明白,为啥突然想要回家的卢少,为什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 卢灿急匆匆回港,是安全感缺失后的自然选择——回家!家是很多人觉得最心安的港湾! ………… 1月7日开幕的香江时尚周,热热闹闹一周,进入尾声。 今天下午进行最后一个大项目——嘉丽服饰助力中国奥运代表团系列运动服装大秀。 嘉丽服饰设计并制作的运动服装,含休闲服、比赛服、领奖服、晚宴装、训练装,五大品类。 而服装的运动类别,则横跨田径、游泳(包括跳水、水球)、体操(包括艺术体操)、篮球、排球、手球、射箭、射击、举重、摔跤、击剑、柔道、自行车、赛艇、皮划艇、帆船共16个正式项目,以及网球表演赛等十七个大项目。 嘉丽服饰系列运动装,以亮红和月白(浅蓝)为基本色,红色为中国传统色,代表热情,浅蓝则是海之色,寓意中华民族的博大胸襟及海乃百川。 图案则是中国传统的“凤凰”。 之所以放弃更符合中国吉祥象征的“龙”图案,同样出自卢灿的建议。他认为,西方对中国龙有误解,不宜多用,而凤凰这种吉祥鸟的形象,则是东西方共有,更能让西方人接受。 十七个项目的运动装,总体上保持一致,但又根据运动特点做了细微调整,或宽松或紧身,或短裤或裙装。总之,当模特和运动员逐次登台亮相后,引发一阵阵的狂呼! 没错,这次走秀,林嘉义还特别前往国内,招募了三十五名各个项目的杰出运动员,经由体委认可,邀请他们来香江走秀。不仅有真正的运动员到场,林嘉义还组织了一些运动道具,让这些真正的运动员拿在手上,以此向观众表明运动类别。 卢嘉锡今天也应邀来到秀场,参与接待国内及香江的官方人士。 他坐在第一排,身边是体委主任李梦华先生、副主任伍绍祖伍老、康文署署长李耀阳先生、民政事务局秘书长尤加利曾女士、港体协暨奥委会会长沙利士先生、中华体育基金会长霍正廷等人。此外还有受邀出席的新华香江分社的领导,以及香江各界名流名人。 自然也少不了今天的主人,林嘉义和陈钦丽夫妇。 这场运动服装秀,耗时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无线电视台直播,虽然是下午垃圾时间段,可依然爆出32的超高收视率。嘉丽服饰的运动品类,可谓一炮而红! 在如雷的掌声中,这场大秀谢幕。 卢嘉锡正准备陪同李梦华等人前往会客室休息,一位纳德轩工作人员匆匆赶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卢嘉锡眉头微皱,又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卢灿突然回港,温碧璃不太放心,给田乐群打电话说了他似乎有些疲惫。 结合上次卢灿掉头发,田乐群着急——家中顶梁柱要是出问题,卢家得崩!她马上让人向卢嘉锡汇报,她自己则带着孙瑞欣赶往机场,等候卢灿回家。 从达尔文飞抵香江,只需要五个小时,下午五点多,卢灿抵达启德机场。机舱门一开,就看见田乐群和孙瑞欣站在舷梯边,神色焦急。 “你没事?”田乐群伸手往卢灿额头上贴,孙瑞欣则拽着卢灿的一只胳膊,前后打量着。 “没事的,看你们着急忙慌的……”卢灿很享受这种被关怀的感觉,笑笑摇头,展开手臂,一边搂着一个,笑笑道,“是阿璃告诉你们的,她大惊小怪的……真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回程的飞机上,卢灿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只是怀疑,并没有实锤。 很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但是,这种事需要证据吗?永远不会有,卢灿也不打算去证实什么。 即便证实了,又能怎样?还能翻脸? 这种事,“心证”即可。 基于“心证”成立的前提下,再回首阿木的行为,其实还真有些疑点,譬如阿木虽然是侦察兵,可他懂得太多“小技巧”,办事效率高得吓人,这不应该是军伍人士该学习的内容! 所以,卢灿在发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接近崩溃。 他知道自己身边,有着各色各样、另有目的之人,但他从未怀疑过阿木,而他自己,也一直自认为对阿木很好,可是现在…… 没人喜欢被人欺骗,同样也没人喜欢受到监视! 正因为失望,加上恐惧,又因为他本性就偏多疑,导致他在发现那种可能性之后,瞬间有些情绪失控,只想着找个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慢慢舔舐伤口。 所以,他做出这般不合常理的决定。 飞机上的五个小时,他在反复思量这件事的可能性,及其带来的影响。 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现在都必须当真的处理——阿木显然不适合再呆在自己身边。 虽然有一定的几率冤枉他,可是,卢灿赌不起! 但是,又不能真的从身体上“清理干净”,还要将其稳住,找个合适的理由,将其踢出核心圈。 虽然卢灿很自信,即便阿木是那层身份,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的安全造成什么威胁,但是,自己以后肯定还要经手很多灰色事情,总不能让自己所有秘密,都被对方掌控? 至于以前阿木亲手而为,或者参与的那些事,只怕已经被人掌握……一点辙也没有,现在只能安慰自己,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五个小时的思考,终究还是有些结果。 卢灿打算让阿木去担任纳德轩安保的澳洲项目安全主管,逐渐边缘化。同时,多疑的他,还打算让潘云耕与葛四,再度对卢家及身边人,重新遴选一次。 这一次,万万不能再出纰漏! 他想来想去,这件事不适合对田乐群、孙瑞欣及温碧璃提及,只能与爷爷卢嘉锡、郑光荣郑叔他们商量。因而,在回家的途中,他只是说有点累,对于他的发现,只字未提。 回到沙田大宅,卢灿笑着给阿忠放假——由于他对阿木的怀疑,导致他对阿忠也有些疑虑,尽管他相信阿忠应该没问题,可架不住心理有阴影…… 阿忠未来要不要继续留在身边,他真的没想好。 家,是最能让人心安的地方。 边婶、保姆田婶,辛婶,都已经得知卢灿回家,早早抱着小石头,等在院中。 “哦,石头,你爸爸回来了……看,那是你爸爸,赶紧喊爸爸……”辛婶抱着小石头,拿着小家伙的手臂,朝卢灿挥了挥。 “石头,我回来啦,喊爸爸……”卢灿半蹲身,在孩子面前晃晃脑袋,找存在感。 孰料,这个在电话中还能喊上几句爸爸的小家伙,根本就不给他面子,不仅不喊人,还伸手在卢灿脑袋上扒拉一下,张开双臂,嚷嚷着“麻麻”,求抱抱…… 晕!卢灿翻了翻白眼,理想与现实,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第365章 分赃大会 卢嘉锡没有参加时尚集团与嘉丽服饰联合举办的晚宴,匆匆赶回家。 走进院子时,看了眼抱着小石头的孙子,似乎没什么异样,便点了点头,“回来了。” 面对张开双臂的小石头,他笑呵呵的接过来颠了两下,又对卢灿说道,“跟我来趟书房。” 卢家爷孙在书房单聊,没人知道聊些什么。 约莫半个小时,卢灿抱着小石头出来,什么也没说,表情一如往常。 卢嘉锡却在房间静坐,虽然看起来表情平静,可他的眉心却在止不住的跳动。 他能理解为孙子为什么匆忙回港,也同意卢灿的处理方案。 卢家崛起的过程太快,快到无数人、无数势力想要一探究竟。卢家也一直在尽力防范,可终究是防不胜防!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唯有酸软无力及压不住的恐慌。 再有钱,凡人尔! 一直静坐十分钟,感觉心绪定了下来,他很自然的又伸手摸起抽屉中的那套五帝钱。 起身,静默一分钟,将手中的卦钱,突然间撒向桌面。 铜钱相互碰撞声、落在桌面的金击木声,还有铜钱转动带起的嗡嗡声,足足响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听下来。 一枚铜钱高高在上为阳,下四枚齐齐为阴,呈现不规则的梯形。 整个卦势造型,有点类似于勺子。 水雷屯?屯卦? 卢嘉锡揉揉眉心,怎么会是屯卦? 《易经》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是一种象征,都代表着很多具体的意义。 乾象征天,坤象征地,乾象征父,坤象征母,等等。乾坤二卦被称为父母卦,二卦的交相变化产生宇宙间的万事万物,而屯卦做为第三卦,它象征了万事万物的萌发与开始。 《序卦》中说道:“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充满天地之间的就是万物,所以接着出现的是屯卦。屯是盈满的意思,也是万物开始出生的意思。 屯卦上卦为坎为水,下卦为震为雷,所以屯卦的整体卦象为水雷屯。 自己问的是家人平安,结果却给了自己一副“生机卦”? 难道卢家现如今的声势与规模,还算不上“已勃发”?还在孕育生机中? 说不通啊! 真真是打卦容易解卦难。 水雷屯的传统解法为: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恶劣。 以此为解的话,必为恶卦。 不过,结合卦序,又能解读为:雷霆雨露,皆为天恩,天之所赐,万物始生,虽充满艰难险阻,然而顺时应运,必欣欣向荣。 如果这样解读,似乎又是吉卦…… 纵然卢嘉锡精研易经八卦,可这会他也有些忐忑,拿不定主意。他自然希望是后一种解法,可是,前者的影响始终挥之不去…… 他在房间缓慢度步,又将窗户推开。 暮色中,风微凉。 拂面冷风让卢嘉锡倏然警醒,自己还真是糊涂了——无论哪一种解法,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天恩难测,威加自于上! “上”为谁?香江这片区域的“上”有两个,一为北边,一为伦敦。 结合孙子的境遇与发现,九成,这个上指的是北面! 1月15日,从不接受采访的卢嘉锡,第一次做客无线电视台,参与翡翠台时事纵论栏目《大家说》。节目中,他公开且坚定地表示,相信领导层的宏才大略,卢家看好香江的未来。 尽管之前卢灿说过类似的话,可这一次是出面的是卢嘉锡,卢家名分上的主事人,且是电视台的公开讨论。此举所造成的影响力,非常震撼。 在他之后,卢家相关联的企业,一一表态。 1月16日,卢嘉锡再度出席中华体育基金襄助中国代表团出征洛杉矶奥运会的新闻发布会,提出“强国强体”论调…… 1月20日,他出席新华香江分社的春茗茶话会时,在得知今年四月份将改开第二批十四个试点城市即将公布的消息后,立即表示,卢家资本将全力支持国内改开,会在春节之后安排团队北上,注意考察这十四个港口城市。 1月25日,他欣然接受工商联的邀请,担任全国工商联名誉副主席。 1月27日,他邀请来港考察的j市领导一行来沙田大院做客,并承诺捐赠一千万港纸,用于江门的交通改造,并无偿捐资重修江门师范专科学院的教学大楼和学生宿舍楼。 相比老爷子的突然高调,卢灿则异常低调。 虽然有关他在澳洲的事迹,频频见诸于报端,可媒体却难以捕捉到他的踪迹。 他几乎窝在渣甸山道卢家别院中,足不出户。 1月20日,霍老、四叔、温碧璃、钱伟、安德烈等人从澳洲回归。 同行的还有阿米佐约、阿木等人。 两个月的布局,收获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不过还算不错。 在澳元狙击方面,联邦储备银行最终以0528的汇率基线,承接了大华银行及美林证券的期指合约。在这一项上,大华银行一方,不含美林证券,所获毛利在40亿美元左右,毛利率80。至于纯利的具体数目,还在精算中,钱伟预估在30亿左右。 这笔红利,卢灿大约能分到一半,也就是15亿美元。 同时,钱伟给美林证券做了预估,大约有7亿美元左右的纯利。可以说,老布鲁格离职前的最后一笔投资,异常精彩。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疯女人卡萨特的功劳。 量子基金和邓普顿基金,也几乎与大华银行同步出货,至于获利多少,外界无人得知。钱伟的初步预估,两家分别在2亿和4亿美元左右,毕竟,这两家只是主攻外围市场。 粗略一算,联邦储备银行似乎要赔80亿美元,但这场战争并未结束。 悉尼想要翻身,还是有机会的。 四大主力退走的事情,外界知之甚少,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境外游资,继续加入到这场看似“盛宴”中来,联邦储备银行只要将这些资本,留在悉尼的金融池中,还是有机会翻盘。 最后谁会输? 呵呵,卢灿不安好心的笑了笑,自己的利润落袋为安,他人死活又何须上心? 有关澳洲联邦国企竞标项目,1月18日公布结果,共同基金只拿下了六家,并没有完成霍老的八家目标,但又要比底线四家,要好一些,所以,结果也能接受。 伯力原矿勘探公司成功入手,标的价为144亿美元。 澳洲西部矿业公司以落后标的价800万美元遗憾的失之交臂,这家公司被bhp公司联合壳牌矿业公司,以823亿美元的价格拿下。 南澳奥古斯塔国营农场,占地86平方公里,附属牲畜、屠宰场等资产,中标价为6400万美元;甘家林商场及周边四十亩商业用地,中标价为12亿美元;布洛瓦化工厂的中标价为117亿美元。除此之外,另外两家中标机构,分别是贝尔扬多河煤矿,中标价3800万美元,费尔兰多铝矾土精炼研中心,中标价为2400万美元。 总的来说,收获还算不错。 诸不知,卢灿口中的不错,却在澳洲掀起轩然大波——首批十二家投标公司,竟然有一半被华资企业中标,三家被日资企业拿到……这一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有心人的撺掇下,澳洲媒体议论纷纷。 好在这次招投标,保罗基廷准备的非常充分,安排也很妥当。 公布中标结果次日,也就是1月19日,竞标筹组委召开新闻发布会,邀请评审团全体出席,公开说明这次招投标情况,以示未有国有资产的流失之嫌。 霍老、四叔赶回来,又汇聚彤叔、陈婵玉等人,就是商议拿下标的之后,该如何运作。 俗称“分果果”大会,整整持续两天时间。 最先解决的是布洛瓦化工厂。 霍家出资2000万美元,从共同基金手中购买布洛瓦化工厂12股权,拿到这家化工厂的管理权。他家在文莱有一家石油勘探及开采公司,澳洲与文莱不远,正好可以补充石油产业链缺口。 其实,这家化工厂卢灿也有些眼馋,可霍老早早发话,自然不好和他争抢。 第二个解决的是贝尔扬多河煤矿。 他们几位主要股东,家中都没有煤矿业务,霍老倒是想要,但又有怯场,最终,卢灿在英伦投资了赛尔比煤矿公司,可以抽掉部分人员接手管理。 同样出于方便管理考虑,西澳矿务公司以600万美元,从共同基金手中,购置15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又鉴于卢家在共同基金中的出资数量,卢家事实上是该煤矿第一大股东。 第三个解决的是南澳奥古斯塔国营农场。 陈婵玉出资1000万美元,买走15股权,拿到这家农场的管理权。 第四个被解决的是费尔兰多铝矾土精炼研中心。 这家精炼中心算是比较冷门,最终依旧落在西澳矿务公司的手中,卢家出资600万美元,换取25股权,获得管理权限。 第五个则是伯力原矿勘探。 可能是卢灿一开始就看好这一项目,所以,这些都是人精,都选择紧跟他的脚步。在西澳矿务公司以2500万美元从共同基金手中拿到175股权之后,彤叔、四叔、霍老包括陈婵玉,纷纷出资购买股权,最终,彤叔和霍老各拿走8股权,四叔和陈婵玉则相继出资拿走6。 这也意味着,伯力原矿的股权最为分散,共同基金持股555,西澳矿务公司持股175,拿走管理权,但是,伯力原矿需要单独设立董事会和监事会,这几家人手一票,卢家做不到一手遮天。 不过,争抢最为激烈的却不是伯力原矿,而是在卢灿看来食之无味的甘家林商场! 甘家林商场位于悉尼北郊,位于摩士曼自治市。 如果单论商业地产开发,确实很有价值,不过,卢灿志不在此,自动选择退出。 但是,另外四家都是从事商业地产开发的老手,他们争抢的异常激烈。 最终,陈婵玉以2000万的价格,购买了甘家林商场16股份,获得管理权。随后,又在她的主持下,四叔以2000万的交易金,拿走20亩地皮的开发权;彤叔与陈婵玉力争,只能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也换取15亩的地皮开发权;霍老以1000万价格,拿到甘家林商场8的股份…… 至此,分赃大会告一段落,澳洲开发进入快车道。 1月24日,卢灿单独约见阿木…… 除了开出一百万美元的支票,奖励他在此次澳洲之行中的两次卓越贡献,同时外放他为纳德轩安保澳洲总负责人,配合阿米佐约做好安保工作。 也不知阿木有没有觉察到异常,总之,他接受这一任命时,表情上还是挺开心的。 潘云耕与葛四电话商议之后,再度抽掉陈晓回到卢灿身边,与阿忠一起担任安保工作。 第366章 甲子春节 2月2日,甲子年春节。 相比较圣诞,香江的春节还是很有意思的。 除夕夜,伊丽莎白海湾两岸,燃起冲天烟火;蓝湾游艇乐部举行了首次别开生面的海上游艇灯光秀;还有传统的花车巡游,更是将节日气氛渲染到顶峰。至于各个公园、游乐场、景区,以及商场商家举行的舞狮、龙灯等,更是数不胜数。 回港二十天一直闭门不出的卢灿,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春节怎么也躲不过去。 在沙田大院,负责接待上门贺喜的各路宾朋好友。 年初一的一大早,刚过八点。 卢灿和田乐群几人,正在院子中摆大桌——为各色茶点装盘,用来招待今天登门的宾客。 许佳闻就只身赶过来,身着大红色对襟唐装,提着一只果篮,走进沙田大院。看到他这造型……卢灿扭头对旁边的边叔笑道,“边叔,咱家什么时间请了活财神?” 还别说,许佳闻本来就胖,穿着红色唐装,还真有几分财神爷模样! 院中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田乐群憋着笑意,瞪了卢灿一眼,对许佳闻招招手,“阿闻,新年好!新年发财!过来坐!” 许胖子原本想要踹卢灿的腿,收了回去,将果篮递给边叔,对田乐群几人笑着拱手作揖,“嫂子新年好!阿欣、阿璃,恭祝你二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这会就不坐了,我先去屋里,给老太爷磕个头再来。”他笑着回复田乐群后,又对卢灿问道,“老爷子这会有空?” 提起香江,很多人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个当代都市,又受西方文化浸染,应该不存在传统陋习,譬如春节给老者拜年需要磕头之类的。恰恰相反,香江很多家族,保留了许多老的东西,说糟粕也行说传统也没错,譬如外室,又譬如春节给长辈行跪礼,还有春节前的感恩宴等等。 记得跳水女皇曾经在媒体上做过一期电视专访时曾经聊过,她过门的第一年春节,发现竟然要给长辈叩头!当时她都傻了……要知道,她在娘家生活几十年也没给长辈春节磕过头。好在她的适应性很强,并不觉得有什么心里疙瘩。 卢灿将茶点摆盘的活交给孙瑞欣,笑嘻嘻道,“昨个我把虎博几位老爷子叫过来一起吃的年夜饭,一起守的夜。好嘛,早晨起来,我磕头磕得头晕。他们这会都在客厅喝茶,你确定现在进去磕头?” 这次卢灿真没跟他开玩笑,昨晚,卢灿将虎博几位老爷子全请过来,只是有些人连夜离开,有些留在沙田大院。 磕头磕的头晕?许佳闻一哆嗦,低声问道,“多少?” 卢灿曲了曲食指,“算上我王爷爷和谭爷爷,一共九个。” “这么多!”许佳闻吓得一缩脖子。 “你算算嘛……福伯、张老、李老、宗老、王季迁王老和小林斗盦先生……加上我爷爷、王爷爷和谭爷爷……”卢灿笑着屈指给他数起人数。 没等他说完,许佳闻一摆手,一副取义成仁的姿态,“伸头缩头都是磕头,我还是进去,免得李林灿这老家伙看见,又要喷我口水。” 卢灿看着他嘿嘿直乐,眼神示意他看向后方。 许佳闻心中一咯噔,他知道卢灿指示的方位,有一扇窗户,看卢灿的意思……指定是李林灿正站在窗口边。急中生智,他马上又大声说道,“你给这些老先生磕头不正常吗?一年到头四处跑,偌大的虎园,全是福伯、李老、张老他们帮你照看……我看呐,你这额头不红不肿,磕头还是磕少了!维德拍卖要是有这样一帮老先生坐镇,我天天给他们磕头都行!”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把卢灿都说得一愣一愣的。还真是“苟”啊!满满的求生欲! 卢嘉锡在客厅内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哈哈一笑,“是阿闻来了?” 许佳闻就坡下驴,立即朝屋内跑去,“诶诶!卢老,是我!祝您老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得,卢灿也就没进去看许佳闻的囧样。 屋内一阵哈哈大笑,估计是李林灿等老头子,在拿许佳闻开玩笑呢。 没等胖子出来,院子里又来了一位,维德拍卖的另一位合伙人罗大伟,还有他哥哥罗跃文。 罗跃文一进院子就拱手贺喜,“维文,卢夫人,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罗大伟将礼物交给边叔,在旁边也抱拳拱手,“恭喜……恭喜!” “诺曼,大卫,你们也新年发财!”卢灿笑着回了一礼,又伸手欢迎,“快来坐。” 今年这对兄弟来得够早。 往年他们会先到罗文惠和罗德成两家拜完年之后,再转道卢家,大约在十点钟左右到,今年提早了两个小时,看来他们将卢家提到第一位。 罗跃文笑着摆摆手,“我们去给老爷子磕个头,方便?” 卢灿笑了笑,“许胖子在里面。” “哦哦,那我们等会儿。”罗跃文就近选了张椅子坐下来。 罗大伟则笑着说道,“阿灿,你……在澳洲的事,可……真威啊!” 听到弟弟提及这一话题,罗跃文也笑道,“维文,媒体都说是你带头狙击澳元汇率,一人挑一国,是不是真的?” 卢灿组团狙击澳元汇率一事,被香江媒体披露,又因为这件事很隐秘,几位当事人沉默不语,媒体也不是很清楚内情,遂即越传越神。卢灿看过几份报道,大多都是胡编乱造。 他笑着摊摊手,“媒体的文章记者的嘴,最是骗人不过的鬼!你觉得……我有那么大本事吗?我和霍老、彤叔他们,是奔着澳洲国有企业竞标拍卖去的。” 承不承认,其实圈内该知道的都知道,卢灿这么说,只是不想让香江人加深“卢家攻击性十足”的印象。另外,他也不想过多的投机者,出现在自己身边,譬如眼前的罗家。 罗家是香江有名的大状家族,按理说应该很聪明,可惜的是,卢灿发现这家人的聪明点数,似乎都加到嘴巴上了,眼光很短视! 早先成立维德拍卖,罗开来就抠抠索索,让人心底不爽;等到维德拍卖成气候,他又安排长子过来抢属于罗大伟的东西;去年又因为维德拍卖大厦的内部融资问题,和许佳闻闹得很不愉快,最后罗开来、罗跃文父子,被卢灿狠狠教训一顿…… 今年春节也不知罗家怎么想的,选择卢家作为第一个拜年对象。 这表现得也太现实了! 许佳闻与他叔伯家关系不睦,每年都早早来卢家后,再去叔伯家;许家耀同样很稳定,因为许爱周先生儿子众多,许家耀肯定要去叔祖一脉的几位叔伯家,每年来卢家都在九点钟左右,也很稳定。 拜年的时间规划,其实也能看出来某些东西。 三人没聊几句,许胖子摸着脑门出来,估计在里面被李林灿几人折腾得不轻,手中还捏着一个红包。见到罗大伟兄弟二人,微微错愕,继而又点头笑笑,“诺曼,大卫,新年好!你们也来啦,快进去,卢老今年还发红包呢。” 双方相互祝贺一番,罗家兄弟进门,许胖子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又将红包打开,里面是一张大金牛。他拿着这张大金牛在卢灿面前晃晃,“嘿嘿,卢老又给零花!你没有?为啥不是天天过年?要是天天过年,我绝对不工作,天天去磕头……” 封红包也算是传统,只是,你大小也是个杰出青年,一张大金牛就能让你天天磕头?卢灿翻了个白眼,懒得接茬,自顾问道,“又没去你伯伯家?” “嗨,他们家早点晚点一样。”许佳闻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伸手拍拍卢灿肩膀,“白天就算了,估计你很忙,晚上有空吗,去蓝湾俱乐部。你可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搞的灯光秀,真的亮瞎人眼,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卢灿耸耸肩,“未必有空,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舅舅家,然后还要抽空去田心约和调景岭。” 估计是不想和罗跃文碰面,许佳闻坐了两分钟就选择离开。 卢灿刚送他到门口,又见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自家院子门前。这次,下来的是四叔家的小儿子李加成,与许佳闻也很熟悉。李加成有些惊讶,“赖利,你都要走了?” 之前,四叔家与卢家很少打交道,至于大年初一登门拜年……今年还是第一遭。李加成还以为自己来的挺早,没想到许佳闻都准备离开了。 “马丁,新年好!你也很早啊。”许佳闻的社会经验要比李加成丰富,哪有下车不和主人打交道,却问起闲话?他对李加成印象不错,帮忙垫了句话,笑道,“皮特去你大伯那了?” 皮特是他大哥李加杰。 李加成这才意识到刚才说话有点冒失,对卢灿微微颔首,“维文,我大哥去澳门我大伯那边,我先过来,给卢老磕个头。” “四叔太客气了!”卢灿笑着与他握握手,“马丁,你先进院子,我把胖子送上车。” 等卢灿将胖子送走,再回到院子,罗家兄弟已经在和李加成聊天。 “大卫,诺曼,你们先坐会儿,我带马丁进屋。”卢灿对罗家兄弟压压手,又带着李加成走进屋。李加成是第一次来,卢灿需要领一下,也算是卢家在香江影响力激增的表现之一。 整整一上午,卢灿都在重复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新年好!”这些词语。 去年一年,卢家在香江的声望暴增。这一点,从今年来拜年的新增客群上就可以看出。 八点半,霍正廷带着三弟过来;九点钟左右,郑家春来了;九点十分,何家委派港中大教师何酋伦登门。此后又有十多个家族,派遣后人来卢家拜年。 这些家族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以前从未在春节来磕过头! 经历去年一年的诸多事件,现在的卢家,才算真正被公认为“香江第一家”! 第367章 珠宝扩张 香江出富豪,世界知名。 不过,说起来挺悲催的,香江的成功企业家几乎都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品质——善于讨好!必须说明,这里的“讨好”,并非贬义,而是指目的明确的示好,而非谄媚、舔狗! 香江是典型的外销型经济,受制于市场有限,想要走出去的企业家,不得不舍弃一些属于个人的原则和立场,去迎逢伦敦、北美、东洋、弯弯以及北边…… 卢家的资产,早在去年就已经称霸香江,但是,卢家的生存状态一如其他几家,所以,充其量也就是“多两个臭钱”,想要得到“香江第一家”的公认,几乎不可能! 但是,卢灿12月到1月的澳洲之行,尤其是澳元汇率狙击战的大胜,忽然让香江的资本家们,看到了另一种生存状态——那就是资本的力量! 卢灿第一次将资本的力量,完全展示出来,他竟然能硬生生将一个在很多人眼中实力强悍的国家,逼得不得不主动媾和! 兴许我们不用低头做小,也能活得受人尊敬! 这才是今年很多香江资本家族大年初一来卢家,给卢嘉锡拜年的真正原因之所在! 至此,卢家的“香江第一家”,才算实至名归! ……………… 热热闹闹的三天春节假期,似乎给香江按下暂停键,节假之后,生活又陡然加速。 爷爷在节后第二天,就带领团队北上,考察皇岗产业园的工程进度是其一,去年年底答应j市领导的事情,也必须履约。 在江门逗留之后,卢嘉锡会继续北上,蛙跳般的行进,履行春茗会上答应的“率队考察第二批改开港口城市”承诺。 规划的行程中,会有羊城、福州、宁波、沪海以及青岛等几座城市。 老爷子这次北上,声势浩大。 全程陪同的有理想慈善基金副理事长杨松,纳德轩珠宝代表王大柱。 中途接力的则有新世纪航业的总裁曹国正,嘉丽服饰的事业部总经理裴月明、润馨瓷器的总经理温季宸,米米卡矿业销售总经理陈启迈,源森居集团旗下源森木业公司总经理高德伦,等七八家公司的高层,各自带领小组成员,陪同卢老爷子北上考察。 这次卢嘉锡北上,预计耗时一个月。 卢灿这边同样着急。 杨家二姑在仰光医院住院三个多月,每天依靠白蛋白和葡萄糖吊命,杨家新的掌权人之争,愈演愈烈。春节时,杨天来卢家拜年,和与卢灿相约,2月8日即正月初七,离港前往缅北。 温碧璃则被卢灿委任为全权代表,前往澳洲继续督管企业的接手工作——买下六家澳洲国企难,如何让原领导层、员工接受新老板,且能快速恢复生产秩序,才是真的难! 按照卢灿的话说,“这是一个需要极好的耐心、极谨慎、极细心、善于倾听的人,才能够胜任”。温碧璃白了他一眼,心下则腹诽着,说得好听,不就是这次去缅北带孙瑞欣去不方便带自己嘛。 没错,这次去缅北,卢灿践行自己的诺言,带孙瑞欣丫头去散心。 卢家的沙田大院,只有小石头卢岳和田乐群母子,看家守院。 大白鲨号送老爷子一行人北上,卢灿和孙瑞欣等人,只能与杨天和一家子,包了一架国泰波音777—400f班机,直飞仰光。 登机后,孙瑞欣隔着舷窗看着田乐群的车队离开停机坪,有些不忍,回收拽了拽卢灿的胳膊,“阿灿……这次……就留田姐和小石头俩人在家……是不是不合适呀?” 卢灿呵呵一笑,这会觉得不合适了? 真当田乐群不想留她下来帮衬自己一把?只是这丫头早在春节前,她就张罗着这次缅北之行,再加上卢灿不发话,田姨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他伸手拍了拍孙瑞欣的手背,低声安慰一句,“你这一年到头,都忙着纳德轩珠宝的活,这次权当放假,田姨不会对有意见的。” 孙瑞欣挽着卢灿的胳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她自己很清楚,这次确实有点任性。可是,她心底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去年一年,卢灿常在外面跑,自己可是一次也没跟着走…… 说来说去,卢家还是缺少真正信得过人,帮忙掌家。 “好了,别瞎想!田姐为人,你比我还清楚的,大度的很,她不会说什么的。”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要开开心心,不要有心理压力。卢灿弯腰将她的安全带扣上,低声安慰道,“我们这次去缅北,左右也就一周时间,很快就能回家。再说了,纳德轩珠宝的促销活动,已经接近尾声,没多少事情可忙的。” 见阿欣还有些不好意思,便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慢慢地搓着,“听说谢瑞麟夫妇节后找到你们,想要加入纳德轩珠宝公司?” 这件事其实卢灿知道个大概情况,之所以问一句,就是为了岔开话题。 “嗯。”孙瑞欣点点头,“谢瑞林夫妇,透过钦丽姐,在节后上班第一天到乐古道大楼。谢瑞林一开始还不老实,想要代销我们纳德轩珠宝商品,做我们的加盟商……哼哼,也不想想,纳德轩珠宝在香江这么多店,为什么要吸纳他们加盟?” 谢瑞林的媳妇谢陈氏,与陈钦丽算是堂姐妹,上次陈钦丽已经帮过一次,以物业抵押,从卢灿这里借走一批黄金,这次又来…… 卢灿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想了会,“谢家情况很危急?” “嗐,这个年过得……全香江,只有咱家和彤叔家好点,其他珠宝公司,只怕都没能过个好年。”提到这一话题,孙瑞欣顿时来了兴趣,娓娓道来。 今年的黄金大促,一开始,田乐群与卢灿都不在家,可以说是她的一人主持下开启的活动,没想到,最后成果这么好!所以,这次活动的最大功臣,绝对是孙瑞欣无疑。 这也是她敢于坚持随卢灿去缅北的底气之所在。 看促销效果,销量当然是硬指标,可是,能通过促销占据市场份额,那就更有意义。 今年的黄金大促,非常不错,中途彤叔的金大福加入进来,双方大战一起,顿时将一些二三流珠宝公司的业务,挤压成真空……两家都在无形中扩大市场份额。 这是卢家和郑家,都没预料到的事,皆大欢喜。 对于香江其它珠宝公司而言,无疑是一场悲剧。 谢瑞林珠宝,就是这一悲剧的产物。 他们家刚刚从“纸黄金”风潮脱身,有点起色,紧接着就遇到九十月份的爆抢风潮,于是,谢瑞林认为发财的机会来了,为了快速回笼资金,将从卢灿这里弄来的黄金,做成饰品大量出售,狠赚一笔,眉开眼笑的。 等到圣诞到新年这一时间段,卢家率先促销,郑家随后跟进…… 他们家的谢瑞林珠宝,悲剧了! 长达四十天,谢瑞林珠宝十多家店面的总销售业绩抵不上九月份的一家店面,巨亏! 给卢家老太爷拜年,还轮不到他们家,这不,节后一开始,就再度央求着陈钦丽,找到田乐群,提出代销纳德轩珠宝的货品,他们只拿代销总额的8做佣金。 这一条件在早几年还是不错的,但此时的纳德轩珠宝,哪还需要代销? 田乐群一口回绝。 春节促销还在继续,谢瑞林珠宝的苦日子也在继续…… 隔天,谢瑞林再度拜访田乐群,这次,他提出希望从纳德轩珠宝“融资”两千万港币的货品,愿意出让谢瑞林珠宝40的股份。 田乐群对这一提议,有些心动,毕竟,那是运作十多年的老店,地理位置和口碑,也还算不错。 这种事情,田乐群自然要跟卢灿商量。 卢灿给出的建议是,必须控股,谢瑞林珠宝必须接受纳德轩珠宝的整编,成为其附属品牌。 控股后的谢瑞林珠宝,不再以黄金、翡翠饰品销售为主,而是承接纳德轩的分类产品销售,譬如宝石类饰品,像什么红宝石、蓝宝石、欧泊、碧玺、水晶之类饰品,做成宝石饰品转卖店! 这样一来,既解决纳德轩珠宝产品品类日益臃肿的问题,又避免副品牌与主品牌的相互打架。 田姨很认可卢灿的建议。 这几天双方就此事展开谈判,预计这两天会有结果。 所以说,卢灿对这件事还是很了解的,之所以与孙瑞欣聊,纯粹是想要让她开心点。 不过,孙瑞欣聊到几点内容,还真有卢灿所不知道的…… “田姐想要把谢瑞林珠宝改造成宝石饰品专卖店,谢瑞林有些犹豫……” 这个卢灿知道,点了点头。 “田姐还想要收购镇科珠宝,改造成专门的珍珠饰品销售连锁……” 这个卢灿真不知道……收购镇科珠宝,将其改造成珍珠饰品专卖连锁…… 貌似真的可行! 镇科珠宝的创始人吴镇科,也是老一辈的打金匠,1976年创立的镇科珠宝公司,主售金银珍珠饰品,全港有二十家店面,多以精品小店为主,口碑不错。 这次在两大鳄的交战中,同样损失惨重。 没想到呀,田姐举一反三的能力挺强吖! 飞机起飞,有轻微的耳鸣,丫头将一只耳朵压在卢灿的右胳膊上,卢灿又伸出左手,帮她捂住另一只耳朵。 等到耳鸣消失,卢灿又笑着问道,“你田姐挺厉害呀,把宝石、珍珠饰品全部分出去……她是不是还打算收购一家欧美的珠宝品牌?把钻石品类也分出去?” 原本开玩笑一问,那只,孙瑞欣在卢灿胳膊上蹭蹭下巴,“田姐跟你商量过?她已经安排嘉妮在北美物色目标……” 晕,田乐群真有这打算? 纳德轩珠宝的全面扩张,在1984年正式开启! 第368章 巾帼枭雄 从香江到仰光的直飞时间为三个小时二十分钟。 包机自然没有大白鲨上的条件好,连个正经的茶水都欠奉,空乘人员只能将座椅侧边的桌板翻起来,拼凑成一张小桌,摆上几盘茶点,供两人饮茶聊天。 “杨叔,一直没得空问……” 卢灿胳膊肘搭在座椅扶手上,筹谋着话语,“缅北是不是出现什么隐形变故?” 在卢灿看来,杨金秀针对缅北杨家的后续安排,很明智且稳妥,即杨启志主政军两方面,杨天和主商同时掌家。这些年,杨家也一直按照杨金秀的安排走,很平稳。 为什么突然冒出杨启志疑似支持“杨春锦、杨春沛”? 要知道,杨春锦、杨春沛两人,是杨文炳三弟杨文宇一房的后人,杨启志却是杨文炳的养子,杨天和的“亲叔叔”。 杨启志怎么可能帮外人?这中间肯定有名堂。 之前卢灿一直不好过问,这次他亲自赶往缅北,必须要提前了解情况。 杨天和八面玲珑,又怎会不知?他笑容有点勉强,手掌在左右两颊蹭了蹭,这才说道,“六叔的身体不太好,他那一门,现在说话最大声的是……杨茂。” 杨茂就是杨启志的长子,果敢老街市管理委员会主任,杨启志有心将其培养成自己的接班者。 卢灿明白个大半,可依旧有些困惑,想了会,又问道,“杨叔,你没和杨茂聊过?” 他的意思是,你没有找杨茂谈过,承认杨茂主导未来杨家政军两方面的影响力吗? “谈过。”杨天和锁着眉心,摇了摇头,“杨茂大哥的想法可能比较多,还想着收拢杨家分散出去的力量,再现五十年代杨家辉煌。” 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下,卢灿全清楚了。 杨家当权的秀姑病重,掌控政军两方面的杨启志病重,杨茂大权在手,自然想要有所作为。 想法是好的,只是……卢灿揉了揉眉心。 虽然杨春锦、杨春沛两人卢灿都没见过,可是,能在缅北乱局中,掌握部分枪杆子且能生存下来,一定简单不了。 卢灿和杨茂的儿子杨坤、桑达拉家族的吉瑞,在泰国联合开设“皇泰珠宝”,因而,他对杨茂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不认为杨茂有能力整合分散出去的支脉力量! 杨天和应该同样也有这种担心——与虎为邻尚且不算什么,引狼入室才真的可怕! 至于缅北其他家族为什么也支持杨春锦、杨春沛、杨茂的联合……理由很简单,他们只怕也看出杨茂控制不了这两位,这帮人巴不得杨家内乱呢! 卢灿端着茶杯,一边小口的呷着,一边琢磨自己此行缅北的目的。 自己能说服杨茂吗?只怕未必! 恐怕,杨天和更希望自己出面,压服其他土司家族,籍口是不要破坏现有稳定的翡翠联合开采、统销的局面……这一点,只要自己随着杨天和一起出现在今年的春季公盘上,大家就能心领神会。 只是……究竟能取得什么效果,卢灿也没把握。 这件事,看似自己出面帮杨天和,实则是帮卢家自己。 杨家才是卢家在缅北的真正合作伙伴,其他几家则是典型的利益结合体,只有杨家在缅北本土势力中,继续执掌话语权,卢家的利益才有稳定保障。 所以,卢灿肯定不希望杨家出现内乱,从而影响到卢家在缅北的收益。 想来想去,卢灿也没有更好的思路,便随口问道,“杨叔,杨春锦、杨春沛两人的驻地在哪儿?有多少人马?值得杨茂如此看重?” “驻地在加迈、勒瓦一带,人马倒不算多,一千来条枪,不过,他们手中有一片罂粟种植园,还有一处翡翠矿口,财源稳定,又背靠克钦军……所以,缅北政府军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卢灿对缅北的地理很熟。 加迈、勒瓦是处于帕敢镇到密近那之间的两个小镇,属于克钦邦地域。 杨天和这句话倒是透露了一些他的真实想法——估计他和缅北政府的人商讨过,出兵将杨春锦、杨春沛这支力量彻底剿灭,只是,缅北政府军有所忌惮,没能同意。 剿灭?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一了百了! 龙肯矿区三千多训练有素的安保队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得和葛七他们好好规划…… 卢灿想了想,没将这一说法,吐露出来。 ………… 仰光是一座海港城市,缅北都城,标准的东南亚佛教城市,有着无数或镀金或白石的佛塔。 佛塔中最着名的是驰名世界的大金塔,位于市北圣山,居全城最高点,只要置身于城市中,几乎任何一个位置,都能看到高高的塔尖和金碧辉煌的塔身。 杨怡带领车队来机场迎接,先是与杨天和点头招呼,伸手拍拍杨胜的脖子,“六哥,二位嫂子。” 又转头和卢灿轻轻抱了抱,笑道,“阿灿越发的有威势。” 杨天和在旁边凑趣笑道,“可不是嘛。老九,你怕是还没听说,阿灿年前带人,可是把澳洲搅得天翻地覆。澳元汇率被他打压得下降三四成,澳洲政府举旗投降!据说……这一次赚的钱,都够把咱们缅北所有矿口给打包啰……” 这话就很夸张了!典型的媒体中毒症! 杨怡还真不知道这事,表情惊诧,“阿灿,你现在都玩这么大了?” 两人有些时间没见,杨怡在杨天和一辈人中行九,卢灿随杨坤喊九叔,笑着摆摆手,“九叔,你可别听杨叔的,我就是带人凑个热闹,买点澳洲企业。” 见卢灿不太想提这一话题,杨天和笑笑岔开,“老九,酒店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这就过去。”杨怡点点头,安排人上车。 卢灿扣了扣脑门,插话,“杨叔,九叔,要是不忌讳下午看望病人的话,我打算带阿欣去医院看看杨姨。让他们先去酒店。” 杨怡笑了笑,“茵雅湖酒店距离医院不远,很顺路。” “行,那就先去看看秀姑!”杨天和点点头。 杨文秀的疗养医院,是仰光茵雅湖私立医院,不远处就是卢灿他们入驻的茵雅湖酒店。 茵雅湖是由当时的英国殖民者所建的一座人工湖泊,始建于1882年,1883年完工,目的是向仰光供水。现在的茵雅湖,已经成为仰光城市的着名休闲养生场所。湖的西南部是仰光大学,东南部是疗养圣地,每年都有大量缅北高层人士,来这里度假疗养。 卢灿带着孙瑞欣,先去的茵雅湖医院。 再见到杨文秀,卢灿都惊呆了。老太太窝在病床上,像一块被热锅煎过很多次的锅巴,干瘦干瘦,与卢灿第一次与对方见面时,意气风发的形象,差距太大! 她得的是严重的闭襻型肠梗阻,肠壁坏死和穿孔。 去年做过一次手术,截掉一米多的大肠,要知道,成年人的大肠长度也就一米五左右,所以说,她的手术,几乎将大肠完全切去,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她的病情并没有缓解,反而日趋严重。 不能进食,难以排泄,只能以白蛋白和葡萄糖吊命……干瘦,自然免不了的。 听到病房响动,老太太睁开浑浊的眼睛,辨认很久,又在杨天和的介绍下,才认出卢灿。 她微微的颔了颔首,喉管中发出两声粗重的呼吸,似乎在和卢灿打招呼。 纵横缅北几十年巾帼枭雄,最后落得如此境遇,真真让卢灿心头感慨万千——荣华富贵又如何?生老病死又有谁逃得过? 这种状况,连谈话都费劲。 杨文秀的女儿杨慧在照顾老太太,带人搬来几把椅子,搁在床边,让卢灿、杨天和几人坐下。她又将床头摇起,扶着杨文秀斜卧在那里。 老太太时不时皱眉,看来依然很痛苦。 孙瑞欣看她的样子,眼泪噗噗往下流。虽然她没见过杨文秀,可这一路,没少听卢灿说起眼前女人的传奇经历。 老太太注意到孙瑞欣,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又对卢灿微微抬手。 卢灿往前凑了凑身体,“杨姨,这是我二媳妇,孙瑞欣,阿欣!” 孙瑞欣抹了把眼泪,站起来躬身,“杨姨……我是阿欣。” 老太太再度笑笑,又朝女儿看了眼,再度微微抬手,示意床头柜方向。 杨慧大概猜到母亲的心思,从床头柜的抽屉中,取出一只锦盒,向母亲示意。 得到母亲微微点头后,将其递给孙瑞欣,笑道,“二夫人,这是我母亲送给你的见面礼,您卢家巨富,还请莫要嫌寒碜。” 被她这么一说,丫头没好意思打开,接过之后,朝杨文秀再度鞠躬,“谢谢杨姨,那……我就收下了!” 杨文秀脸上的笑意更明显,微微点头后,再度从喉咙中冒出一串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杨慧照顾母亲日久,倒是能听明白,她笑着伸手邀请孙瑞欣,以及杨天和的两位媳妇,“姆妈说,她有些事要和六哥、九哥,还有卢先生单聊。二夫人,两位嫂子,请跟我来隔间喝杯茶稍等。” 房间中,只剩下杨天和、杨怡,还有病床上的杨文秀。 杨怡接过翻译工作——他也能听懂一些。 话题自然离不开杨家话事人一事。 杨天和愁眉不展,杨怡也没什么新主意——该说的只怕以前都讨论过。 问计的对象,当然是指向卢灿。 卢灿轻咳一声,笑笑说道,“杨姨,我的想法比较简单,杨家……到了修剪枝丫的时候!” 杨文秀眼睛骤然睁大,旁边的杨天和眉心一抖,杨怡则满脸诧异。 杨文秀又咕噜两声,杨怡则回头对卢灿说道,“阿灿,秀姑让你说仔细点。” “龙肯安保总队,愿意配合杨家卫队行事。”卢灿耸耸肩,笑了笑,“要么把杨春锦、杨春沛俩人抓起来,送到国外;要么就直接带队伍,平了加迈、勒瓦。” “理由很简单……” “杨家旗帜鲜明的支持禁毒!绝不允许杨家人从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杨家甚至可以邀请一些国外媒体,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公布这一决定!” “如果两人敢反抗,直接派兵行动!大义始终在杨家,缅北政府军不得不支持,克钦军也不敢随意阻拦;如果两人不承认自己是杨家人,那么……” “那么……更好办!他们自然也就不具备争抢杨家继承权的资格!” 卢灿的解决方案,就是这么简单! 却让杨天和眉心的结,悄然开解,让杨怡面带喜悦的笑容,也让杨文秀怔怔地看了他秒,忽地猛然咳嗽起来——杨家之所以涉足种植罂粟,与这位老太太脱不了干系! 卢灿的提议,让她颇有感触! 只是,现在杨家已经不再需要这种营生来揽财。 祛毒,这一借口,合情合理!合规合法! 第369章 龙肯军寨 茵雅湖酒店总统套房,柚木板桌上放着一只打开的锦盒。 正是杨文秀赠送给孙瑞欣的见面礼。 此时,盒盖已经打开,明黄的绸布上,赫然摆放着一件翡翠观音玉牌。 玉质种地看起来就像一块彩色玻璃,没错,这就是一块老坑玻璃种多彩翡翠观音牌。 卢灿一向自诩对有色翡翠可谓见多识广,事实也确实如此。 翡翠中,含铁为红色,含铬为绿,含铜为黄,含锰为紫,含过量绿辉石为墨翡,含过量碱性角闪石为黑翡,含棉质晶体为白翡翠;含氧化铁矿物分子为褐色或褐灰色…… 单论其中一种或者几种颜色,卢灿都见过,也开过。 譬如卢家就曾经赠送给柔佛柯家一件混三色——红白黑三色翡翠。卢家的翡翠库房中,还存着一枚红白黑黄绿的五色翡翠原料,王鼎新一直不舍得下刀雕刻。 但是,眼前这块翡翠,卢灿还真没见过! 这枚玉佩上的色泽,宛如调色板打翻后混在一起的多彩、多变,不仅有原色,还有次生色和衍变色……你已经很难用眼睛去辨别究竟有多少种颜色的翡翠。 卢灿试过几次,想要数一数,不一会就眼冒金花,数不下去! “灿哥……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孙瑞欣有些纠结,眉心微颦,有些后悔当时没打开看一眼,同时又有些小期盼…… 稀有性决定价值。 她现在也是翡翠行家,一看这块翡翠的色泽和种地,就判断出这块翡翠,某种程度上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卢灿两根手指夹起这枚玉牌,对着阳光照了照。 高约六公分,宽不足四公分,厚度约为四毫,弧顶方底,取天圆地方之意;种地通透,毫无瑕疵;牌面浮雕观音坐像,手托净水瓶,神色庄严。诸多色彩,看上去如同观音背后佛光普照。 他转动了一下牌面,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日光,直直照射在玉牌上。 孙瑞欣一声惊呼,抬手指向地毯。 卢灿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酒店的地毯上,映出一幅观音沐浴在多彩佛光中的坐像! 这件物品,确实够贵重! 将玉牌重新收入锦盒,卢灿撑着下巴想了会,才说道,“收下!” 回想当时情形,杨姨一示意,杨慧就将其取出来,显然,杨姨已经准备妥当,只是,这块玉牌并不是送给孙瑞欣,而是打算送给卢灿,阿欣只是适逢其会。 杨家送重礼,显然是希望卢杨两家继续交好,卢家一如既往支持杨家! 卢家需要杨家,这没错,但是,杨家在与卢家交往的这些年中,无论是财力还是声望,涨了何止五倍十倍? 正因为杨家势头太盛,也导致缅北其他土司家族,更希望杨家内乱,从而衰弱下来。 所以,收下这份重礼,卢灿还真不心亏! 卢灿发话,孙瑞欣忙不迭的将锦盒盖上——这丫头,只怕早就想着收下,只是担心烫手! 她拿着锦盒,往卢灿身边凑了凑,期期艾艾的模样,“灿哥……这块玉牌……要不要送去参展?” 参展?卢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担心被充公呢! 卢灿笑笑,伸手捏捏她的鼻梁,“这是杨姨送给你的见面礼,参什么展?再说了,东西也不是我家出品的,拿去参展……平白跌了纳德轩珠宝的脸面。” 丫头大乐,扑在卢灿胸前,左扭右扭的——卢灿亲口许了,这件东西归她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敲两下,接着传来杨怡的声音,“阿灿,阿欣,去吃饭。” 丫头一溜烟跑回内间,不知打算将这件绝世宝贝藏在哪里。 等两人出门,杨天和一家子,还有杨怡,都等在走廊。 卢灿对杨天和几人微笑点头,又对杨怡说道,“九叔,您见到杨姨时,帮我带句话。就说……她的意思,我明白了。” 杨怡一愣,“秀姑跟你说什么了?” 卢灿笑笑,没解释,“您照实说就行。” 这件多彩翡翠玉牌,只怕在杨家也是“传家宝”的存在,卢灿不想多事。 杨天和应该知道点什么,眼神闪了闪,点点头,“走,吃饭去。回来我们再议议你的想法。” 事实上,杨天和也想过将杨春锦、杨春沛两人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可他的想法比较粗犷,也就是组织杨家卫队和龙肯安保队伍,一举平定加迈、勒瓦两地。 为此,他还真的找过缅北政府军队的韦德司令。此人是曼德勒警备司令部的最高长官,杨振才当年的得意门生之一,杨家在缅北军队的最大依仗。 只是,韦德司令却认为这么做,师出无名,他也不好直接下命令。 如今,有卢灿的主意,师出有名,又有龙肯矿区安保队伍和杨家卫队担纲主力,韦德司令的兵,只需要从旁协助,想来三家合作,难度不大! 有大义名分,有强悍实力,杨茂即便不同意,也阻挠不了这件事!克钦军以及缅北其他土司家族,有卢家和杨家联合的威慑力,估计也很难出手! 一时间,杨天和也是信心满满。 ……………… 在仰光逗留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杨天和找来三架美国五十年代生产的h-19契卡索直升机。 别看这些东西年纪大,可依然是缅北政府军的“宝贝”——航程能高达650公里,机舱宽大,能坐下一个武装班,不仅如此,它们还具备优良的山地机动性和在恶劣气象条件下的起降能力。 不过,由于飞机的机身采用镁合金蒙皮,导致机体的单位面积压重不够,飞行的过程中,颤动非常剧烈。杨天和和杨怡,应该是经常乘坐,表情如常。 孙瑞欣却紧张得紧紧地抱着卢灿的胳膊,脸色煞白。 三架飞机,三个目标。 一架飞机送杨天和的两位媳妇及儿子回腊戌;另外两架则飞往曼德勒,杨天和去找韦德司令,卢灿则由杨怡陪同,从曼德勒直接飞往龙肯矿口。 龙肯山寨,原本那个破落的泰族村落,现如今被卢家及缅北土司家族,斥巨资打造成一座坚固的军镇。这里是缅北安保卫队的总部,常驻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掐住雾露河中游水域,以及沿河公路,防备来自南面的政府军威胁。 除此之外,缅北安保卫队在迈歪金矿北侧的伏牛岭,也有一座安保基地,,大约有一千五百人的武装人员承担的是防卫克钦军的任务。 一南一北两座军营,承担起迈歪金矿及龙坑翡翠矿区的安危。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已经接到通知的矿口总经理敦义,缅北安保总队队长葛七,以及年前被潘云耕紧急派遣过来加强安保卫队控制的皮振军、鲁战生等人,已经站在圈外等候。 皮振军挂职是副总队长,鲁战生是总教官。 “少爷,二夫人!您二位终于到了。”葛七迎上来,笑着对卢灿和孙瑞欣行礼。 他原本是葛家的家兵,被葛辉送给卢灿之后,就成为卢家人,所以,他的称呼与别人不一样。 “卢少新年好,二夫人新年好!九爷好!”随后说话的是敦义,他是杨家人。 再之后,是鲁战生和皮振军,两人也过来行礼。 卢灿与皮振军握手时,笑道,“这边还算平静?” 很明显,卢灿对皮振军与鲁战生更客气。 “周边都很老实,不老实的也被教训老实。”皮振军咧嘴笑笑,他和卢灿比较熟。 算是最早一批加入纳德轩安保的退伍军人,参与了很多密事,父母都在香江,所以,这一次潘云耕和葛四主持的队内核查,他轻松通过。 鲁战生的父母兄弟,也都在香江,因而也很可信。 顺便说一句潘云耕与葛四主持的队内核查,其衡量标准之一,就是有否亲人在香江,或者说位于卢氏企业的控制之中。 那些只身一人来香江的安保人,将在未来几个月内,被逐渐调离重要机密岗位。至于辞退……暂时还没有做出这种动作。 卢灿拍拍皮振军的肩膀,哈哈一笑,“马上就不平静了。” 他的话,葛七、皮振军、鲁战生以及敦义,都很诧异…… 不平静?有人要挑衅缅北安保总队? 自从上次前年与政府军爆发一次激烈冲突,创造出抓住前营总指挥,并击毙十多人战绩之后,周边势力,再也没有敢炸刺的! “走,回屋聊。”卢灿笑着招招手。 这次配合杨家卫队剿灭杨春锦、杨春沛势力,很可能演变成大开大合的军事行动,还得需要皮振军、鲁战生他们担纲主力。 至于葛七,可能更擅长偏门,诸如刺杀、截击等,对于这种军事部署,还要差一些。 当然,卢灿更不懂,他也不打算搅和其中,什么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没兴趣。 他只是来当面向葛七、皮振军和鲁战生等人,宣布这件事,顺便来看看这座建成之后他始终没来过的军镇,寻找一下自己的成就感。 所以,他简单说了说目的之后,就从房间出来,交由葛七、皮振军等人讨论,有关杨春锦、杨春沛的情况,杨怡负责介绍。 整座龙肯山寨,占地面积约有五十亩,呈三角形,一面临河,设有铁丝网栅栏,一面平原,建有围墙,围墙外部还有对付装甲车的反斜面坡地;一面临山,同样建设有围墙,且设有哨楼…… 卢灿和孙瑞欣都是第一次来,阿忠貌似也是第一次,但陈晓不是。 陈晓在这座军营待得时间很长,大大小小的头目,认识不少,他边给卢灿介绍,边与人打招呼。 熟络得很! 第370章 龙肯小镇 龙肯山寨靠原一侧的外部,已经形成一个规模颇大的集镇。 毕竟,两三千人的安保队伍,所需要的生活服务,能带来相当大的商业产出。 这座由简易房和草木房搭建的集镇,虽然简陋,可规划得还算齐整,街面为十字形结构,街道宽约六米,可以两车交错通过,两旁有暗沟排水,还算整洁。 卢灿站在围墙上,略略看了一眼,不少是理发店,没错,就是那种挂着布帘门点着小粉灯的理发店,毕竟,三两千的老爷们需要理发的。还有几家餐馆,生活便利店之类的。 街虽小,人可不少,很多戴着矿帽的工人。 卢灿瞬间明白过来,这里的顾客,可不仅仅是军镇里面的安保人员,还有公里外的龙肯翡翠矿的工人以及十多公里外的迈歪金矿工人。 卢灿看了眼身边的敦义,嘿嘿一笑,把敦义笑得有点发毛。 “卢东家……你这是……” 卢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条小街,敦义总监应该也有份?” 额?一语中的,敦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给矿上工人,提供点方面,我就寻思着同意那些小商贩人搭建了这条小街,赚点租金什么的,没想到,生意还不错。” “没给你们杨总汇报这件事?”卢灿看出他可能参与期间,主要是从小镇规划上发现蹊跷——军镇旁边,如果没强力人士同意,那些小商人可不敢随意搭建这种建筑;另外,街道也算小有规划,不像随意搭建的。两者一结合,敦义的嫌疑最大。 敦义一愣,自己只不过同意几位小商贩搭建一条便利街,从中拿点抽成,为什么要跟杨总汇报?即便杨总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 卢灿确定,杨天和肯定有一段时间没过来,否则一定能有所发现。 见敦义还没明白,卢灿笑道,“敦义总监,缅北安保卫队,多少人员?” “三千五百。” “龙肯矿区呢?” “三千二雇工,还有一些散工。” “迈歪金矿呢?” “那边人多,具体有多少我不清楚,超六千是肯定的。” “到这边淘金和淘翡翠矿的,有过预估吗?” “那就多了去了!没法统计。”敦义对这一带的矿区情况,还是比较熟悉,随口答道。 卢灿笑着伸出手掌,简单算了算,“三千五、三千二、六千,还有无法统计的淘金客,这就有小两万的人口。龙肯山寨又是掐住进入雾露河的最后一道关卡……” 卢灿笑笑,看向敦义,“敦义总监,你的想法没错,这里建设一座小镇,肯定能发财!只是,你这小镇建的太小,也太不正规了。” “你家杨总,正愁着怎么拉拢缅北的一帮土司家族。” “这座小镇的重新规划工程,还是交给天和叔做主。我想……他会充分利用这一商机的价值。”卢灿抬起手臂,将面前的空地以及已经存在的小镇圈起来,“这是一座需要容纳两万人消费的新城镇,需要有交易市场、需要有医院,有酒店,有超市,有各种各样的服务业……到时候,让天和叔,给你还有你的合伙人留一些股份,弥补你们的损失。” 敦义目瞪口呆,就这么一会功夫,卢灿已经将眼前的小集镇,展望成一座缅北新城?将小镇的重新规划权交出去,确实有些不舍得,但那不是关键。 关键是,真的有可能建设一座新城吗? 他还是有些疑虑,“卢东家……不是我驳您……那些矿工,有那么强的消费能力吗?就我所知,他们赚点钱,都想着往家里寄呢。” 龙肯矿区的缅北人多一些,金矿那边则以南来的华人为主,现在国内情况一般,这些华工赚钱之后,大多数都会通过同乡往家里捎带,平时,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很艰苦。 其实,缅北的条件也很不好,只是缅人没多少攒钱的习惯,更乐于消费。 卢灿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解释,孰料,敦义的话还没说完,“还有……迈歪金矿咱不清楚,可是龙肯这片地儿,以后玉矿要是挖空了,还会不会有这么多人?” 敦义和卢灿之间,曾有过一点小纠葛,不过,他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都还算公允。 卢灿笑了笑,“敦义总监,往家寄钱的工人,才是好工人!” “小镇建起来之后,第一批要争取的,就是这种顾家的人来落户!只有未来的龙肯小镇,环境好,条件好,生活有保障,这些人才有可能来缅北这种地方扎根,而不是将赚的钱寄回去!” “至于你说的第二条更简单……呵呵,龙肯矿区及周边两百多平方公里,翡翠矿挖个十年还是不用担心的。这一点,天和叔心底很清楚。” 卢灿摆摆手,“你就这么跟天和叔汇报,让他早做打算。下次我见他时,也会提一句。” 这么说,其实就是让敦义领走这份功劳。 说完,他牵着孙瑞欣的手,走下围墙。 敦义去办公室打电话,孙瑞欣看了眼他的背影,放低声量,悄然问道,“阿灿,这事……咱家不掺和?” 卢灿笑着摇摇头,不过,他回头对陈晓笑笑,“阿晓,刚才的事,你也听到了,回头给潘哥和葛四说一声,让他们心底有个数。如果需要提前准备资金的话,让他俩跟田姐说一声。” 龙肯小镇的筹建规划,卢灿看不上,不过,纳德轩安保,杨天和肯定撇不开,毕竟,缅北安保卫队,脱胎于纳德轩安保公司。 “诶,好的!”陈晓忙不迭点头,又笑着说道,“还是您看得长远。我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其它还好,就是日子枯燥得嘴巴都会发干,有一座新城镇,一定会大不同。” 他和卢灿很熟,马屁信手拈来。 一边的阿忠,瞥了眼,没说话,心下有没有腹诽,外人不知道。 他和陈晓,不算很合拍。 一个月假期归来,发现阿木竟然已经离开? 阿忠和阿木合作两年多,已经很默契,他已经习惯了阿木的少言寡语,冷不丁来了陈晓这个话多的,还真有些不习惯。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阿木和他一样,都来自国内退役军人,而陈晓是典型的香江“武林人士”,两者之间,差别大着呢。 所以,这几天在与陈晓的磨合中,多少都有点不融洽。 阿木去担纲澳洲纳德轩安保的总监,看起来是正常调动,可是,阿忠却隐隐有种直觉,阿木的离开,说不定与那天老板匆忙回港,有很大关系。 他只是性格憨直,不是傻,有些事情懒得去琢磨而已。 这几天,他也在寻思,阿木究竟在哪儿得罪了老板? 按理说不应该的,这次去澳洲,阿木的几次表现,老板赞不绝口。 可现在偏偏发生了阿木离开的事情。 他曾经也给阿木打过电话问过原因,只是……阿木的态度有些奇怪,并没有听自己的意见去求求老板,而是叮嘱两句注意自己的本职工作。 难不成真是阿木自己属意澳洲项目安保总监这一职位? 可是,之前也没见他透口风想要外放吖?老板很明显也没透露过这层意思吖? 这事,真特喵地,突兀的就发生了。 接下来的两天,卢灿走访龙肯矿区和迈歪金矿。 龙肯矿区不用多说,常规的露天开采,筛选一遍之后,精品全部送到龙肯山寨储藏,最终运回香江卢家。有一小部分流入到市场,还有一小部分则送到每年两次的缅北公盘。 这种满绿低种水的翡翠,因为严格控制流入量的关系,销售得还算可以。 说起天龙生翡翠的销售,卢家和杨家还起了一点小纠纷,杨家准备大批量销售,被卢灿驳回。卢灿的态度很坚决,你要销售,可以,卖给我…… 所以,卢家的纳德轩珠宝,将最近两年的天龙生精品原石,几乎全部收入仓库储藏,总量大约有三四百吨!物以稀为贵,他打算囤个几十年再慢慢放向市场。 正因为卢灿的收紧,让天龙生这种低种满绿翡翠,市场一直没有崩溃。 最近一段时间,杨家也回过味来,开始贮藏天龙生原石,只可惜,数量上与卢家相比,差得很远——因为龙肯矿区的天龙生翡翠,储量原本不大,现在已经控制开采量,杨家又能储存多少? 不过,矿区周边的其它品类翡翠矿,逐一被发现,现在已经开始取代天龙生翡翠。 迈歪金矿是典型的花岗岩夹层矿,矿脉生长在大片大片的花岗岩中,开采难度较高,不过,要比金伯利砂岩金矿的纯度更高。 现在的迈歪金矿,发现两条主矿带。 一条沿着山脊走向,向西绵延,目前主要开采的就是这一条,已经深入山体内部数百米。 另外一条则向地下延伸,储量未知,暂且封存。 之所以抢着开采山体内部的那一条,那是因为要抢时间——克钦邦已经有势力,沿着伏牛山脉的西侧控制区下探井。 双方暂时还没有发生纠葛,不过,随着两端对挖的加速,卢灿估计,最迟两年后,就会爆发一场激烈的矿区争夺战。 所以……卢灿想不明白,这帮缅北土司家族们,怎么就这么目光短浅? 非得撺掇着杨家内斗? 有这时间和精力,怎么不去想想办法,壮大迈歪金矿的安保实力? 抵达龙肯矿区的第三天,桑德拉、罗家的罗家峪、哈德曼家族族长扎昆哈德曼、荣西家族的族长瑞文荣西等人,在得知卢灿在龙肯矿区后,先后乘坐直升机抵达。 中午,杨天和的直升机到达。 走下飞机时,杨天和面带微笑,看来,他和韦德司令谈得不错。 第371章 土司会议 龙肯山寨的会议室,粗达两米的柚木树干被一劈为二,充当会议桌,带有浓浓的原木风味。 卢灿坐在右侧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只手端着瓷碟,另一只手捏着咖啡杯。 曼特宁咖啡特有的香味,让人沉醉,只是,还有点烫嘴,他轻轻地吹着。 坐在会议桌顶端的杨天和,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未来龙肯小镇的规划。 按照他的描述,龙肯小镇未来会成为缅北中西部最重要的现代化小镇,集翡翠贸易、原木贸易、农产品贸易、黄金贸易的四合一商贸重镇。 不得不说,杨天和的商业嗅觉很敏锐。 卢灿只是让敦义向他打了个电话,他就能做出这样一篇锦绣文章,虽然还有些不切合实际,但已经足够吸引人。 龙肯这地方,偏僻的很,地理位置并不占优,主要运输通道,还是雾露河。这条小溪是钦敦江的支流,水量不大,平底船和木排勉强能通行。 想要杨天和所说的效果,必须要改善交通,那么,雾露河肯定要疏浚,另外,通往临近最大的市政中心——密近那以及八莫市的公路,肯定要修建起来。 呵呵,在缅北修公路,难度不在于公路,而是公路穿过的势力范围…… 这种事,可就没把握了! 当然,如果雾露河能疏浚出来,公路也建成通车,龙肯还真能发展起来。 毕竟,它扼守缅北西部的伏牛山脉,坐落在与印度交界的良贡平原,以及缅北葡萄平原交口,农产品不缺,同时,原木资源和矿产资源都很充足。 这些情况,卢灿能想到,参与会议的几个老族长,个个人老成精,自然也能想到。 这不,杨天和刚停下来喝杯咖啡的功夫,就有人提问,是瑞文荣西这个老东西。“小六子(杨天和行六),你的意思……我们十二家,哦,还有卢东家……” 他看了眼卢灿,又说道,“在这片地界投资建一座新城?小六子,别忘了,这里是克钦人的地界,他们允许我们建城吗?别让他们整天给我们闹事,那时可就竹篮打水啰。” 他的话,顿时引来几人的点头认同。 杨天和哈哈一笑,“荣西伯父的担心,我能理解。开矿和建城嘛,不一样,一个是开完矿就走,一个是赖在这块地皮上生根,克钦人的阻挠,几乎是一定的。” “不过,我认为,最终决定龙肯镇能不能安全,会不会安全,不取决于缅北政府,也不取决于克钦人,而是取决于我们有没有力量保护这座城镇。” “接下来,我还要聊一件事,也需要几位叔伯拿主意,这件事与龙肯新镇,也有关联。” 杨天和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再起话题,让一些想要继续提问的土司族长或代表,都沉默下来。罗家峪笑着摆摆手,“小六子,你一口气说完不成吗?非得停顿,吊我们胃口呢?” 卢灿笑眯眯盯了罗家峪一眼。 杨罗两家,恩怨纠葛最多,也最复杂。 罗家峪的儿子,现缅北军阀罗老大,年轻时是秀姑的侍卫队长,得杨文秀支持,拉杆子组建队伍。等杨家落魄,世袭果敢管理权被取缔后,他又率领队伍跑路,争抢杨家留下来的地盘及权力真空,使得罗家快速崛起,成为缅北十二家土司中唯一能与杨家分庭抗礼的存在。 杨天和对卢灿说过,这次土司家族暗地里使坏,罗家首当其冲。 所以,别看罗家峪这会儿口气亲热,视杨天和为子侄……实则当不得真! 杨天和笑道,“罗叔别着急。” 他清了清嗓子,“据我所知,克钦人已经在伏牛山沿线的奥杰、格拉杨等地,下了至少五根探杆,想要在迈歪金矿的延伸带上,一举截断我们的金矿。” “这件事,您几位,应该也知道?”杨天和的目光,从在座的几人身上扫过。 有人点头,有人目光躲闪……看来,不仅知道,还有人掺和其中。 这很正常,缅北拢共就那么点地儿,势力盘根错节,打断骨头连着筋。 迈歪金矿的大头,被缅北政府、克钦邦、杨家、卢家,四大户占据,其他家族拿到的股份并不多,很自然,也就有家族起了歪心思,与克钦人合作,想要截断金矿延伸带。 万一成功了,怎么着也会多分一些。 杨天和在观察,卢灿也在瞄着对面的一拨人。 停顿秒,杨天和再度笑道,“就我探听到的情况,克钦人在奥杰的探测中,已经找到了金矿的踪迹。”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克钦人,这是要抢大家的财路啊! “小六子,此言当真!”有一人腾的站起身的,胡子一翘一翘。 此人是仁丹家族的族长,波切仁丹,缅北传统的十二土司家族之一。 这个家族来自于迪庆雪区,据说他的祖上是小金川土司僧格桑。 僧格桑是大小金川之乱中,小金川土司泽旺之子。 大小金川之乱,从乾隆十年一直闹到乾隆四十年,反反复复,涉及前后好几代川西土司。 乾隆皇帝先后派遣张广泗、钮祜禄·讷亲、岳钟琪、傅恒、温服、阿桂等人,多次领兵进剿,最终在乾隆四十年,诛杀大金川土司索诺木,彻底废除当地土司制度,改土归流。 清朝平定大小金川之乱时,小金川土司僧格桑见势不妙,偷偷派遣家人,送走幼子,翻过横断山脉,安置在缅北克钦邦西北角的葡萄县。 也就是现在的仁丹家族。 仁丹家族是葡萄县的超级大地主,以牦牛和葡萄酒生意为主,卢灿与这个土司家族,打交道很少,看对方的愤怒样子,不太像作假。 波切仁丹之所以愤怒,也可以理解。 他们家族地处葡萄平原,位于缅北最北面,在国内经济没有发展起来之前,他们的农产品基本上都只能出口到印度的丁苏吉亚和南赛县。一旦龙肯新城建设起来,他们家族的农产品,就可以沿着龙肯城往南销售,不再受制于印度商贩。 随着波切仁丹的发问,大家的目光再度落在杨天和身上。 其实,杨天和的这条消息,真不真的,卢灿都不知道。 中午时分,卢灿私下与杨天和聊天时提到,应该两手抓,一面要以龙肯小镇建设的红利,继续捆绑这些土司家族,一面又要以防备克钦人截断金矿的名义,扩充武备力量,给他们震慑。 至于杨天和说的什么“下了至少五根探杆,奥杰发现金矿”,很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卢灿不知道,当然,也不排除杨天和在听到卢灿提议后,信口胡诌恐吓在场这些土司的可能。 “这是我探听到的消息,真不真的,大家也可以去打听。”杨天和给了个含糊的说法,不过,他再度敲击板桌桌面,“消息真不真的,都可以给我们一个警示!” “克钦势力眼红我们的迈歪金矿,不是一天两天!” “克钦势力在伏牛山脉一带探矿,百分之百真实!” “不是真的当然是好事,如果是真的,或者说未来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得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准备好与克钦势力,狠狠打一仗的准备!” “我们的安全,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不是缅北政府,或者克钦势力!” “所以,无论建不建设龙肯新城,龙肯矿区的军备力量,都得要加强!” 杨天和虽然这么说,可意思很明确,那就是龙肯新城的安全,将由缅北护矿队来负责。 这是阳谋!其他土司家族,不得不同意! 说起来真的很有意思。 迈歪金矿的最大分红方是缅北政府,其次是克钦邦,其三才是杨家,第四是卢家,最后才是一众土司家族,可是,偏偏第三、第四乃至一众小家族,要筹措军备,防备第一、第二分红股东! 另一个让人无语的事则是,迈歪金矿的第一、第二分红股东,根本没有管理金矿的任何权限,这也是缅北政府两年前想要借口进剿克钦势力,一举吞并迈歪金矿的原因。 只是,他们最终没能成功! 这种合纵连横,相互制约,又达到微妙平衡的局面,只会出现在混乱无序中的缅北! 让卢灿无奈又无语。 会场如同沸腾的汤池,叽叽哇哇一片,各种缅地方言,卢灿听得烦躁。 他将手中的咖啡杯,稍一用力,搁在瓷碟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然后起身。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全都看向卢灿。别看卢家小子年轻,可在场的家主都知道,缅北现如今的局面,几乎都是他的谋划结果,没人敢轻视他。 卢灿的目光从会议桌两边扫过,“我赞同杨叔的两项提议!大家还是把精力放在怎么安稳赚钱上,别整天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说到这,他的目光落在罗家峪的身上停了片刻。 罗家峪只觉得被一头老虎盯上,背脊一阵发凉! 邪性!卢家这小子,一年多没见,越来越有威势,竟然被他盯出一身冷汗? 殊不知,卢灿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泥坑中刨赌石的少年! 这一年多卢灿与多少大人物打交道,这点威势,还是有的。 第372章 卢灿三策 篝火缭绕,卢灿、杨天和以及一众土司族长们,围着篝火,喝酒聊天。 葛七他们在篝火中,加入一种叫做“花叶假杜鹃”的草药,因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药草香味,神奇的是竟然没多少蚊虫。 顺便提一句,花叶假杜鹃也是着名的泰国特产——青草药膏的主要成份。 缅北也盛产这种草药,只是不如泰国出名。 缅北偏远,消息滞后。 过去两年时间,卢灿在北美、澳洲所作所为,缅北一干人并不清楚。略知一二的杨天和,自然不会向他们讲述——他只怕巴不得卢灿与另外土司家族有矛盾。 因而,今天与会的大多数人对卢灿的态度,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当然很尊敬,那是对赌石大师的尊崇,但还没有上升到对财阀巨头的畏惧地步。 卢灿本人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盛气凌人的姿态。 一切如常。 只有罗家峪,有些狐疑,刚才会场上,自己是不是感觉出岔子了? “阿灿,听说你上次去清迈,和简寨大师赌石,不分伯仲?” 瞧瞧,桑德拉端着啤酒杯,过来与卢灿碰了碰,嘴中聊的,还是前年卢灿与简寨大师的赌石故事。 “您老客气,那场比斗,可不是不分伯仲,我输了,简寨大师,神乎其技,我很佩服!”卢灿笑笑,与他碰碰酒杯。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 桑德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嗐,我听吉瑞说……你不就落后九秒吗?不算输的!况且,那是在简寨大师家中仓库取料……” 卢灿抬手打断他的话,“吉瑞不在场,可能说的不准确。虽然在简寨大师家仓库取料不假,可那些赌石,全是长龙公司刚送过去的毛料,现场拆的封包。” 桑德拉讪笑一声,原本还想着与对方套套近乎,没成想,卢灿坦然认输。 这位总归是自己和杨家的盟友,卢灿也不好太驳桑德拉的面子,又笑道,“还没恭喜您呢,听说吉瑞要结婚了?女方是谁家的?” 桑德拉应该对准孙媳妇挺满意,老脸乐开花,“孟塔昆猜家的女儿,也不知臭小子怎么认识上。去年八月份订的婚,至于结婚……听吉瑞和阿彩他们的意思。” 孟塔是缅东南的一个小县城,与泰国清、清莱府相邻,泰族居多。 昆猜家族虽然不在十二土司体系中,不过,他们家族在缅北绝对是知名家族,为泰国吞武里王国的王族后裔。 1782年,昭披耶却克里,即后世追封的拉玛一世,发动政变,杀死吞武里王朝的皇帝,也就是他的大舅哥郑信,建立曼谷王朝。 这里有一件小趣事。 昭披耶却克里为了获得清朝乾隆帝的册封,在请求册封的文书中,玩了个小把戏——他在文书中自称是郑信之子“郑华”,以此来掩盖他得位不正的事情。 事实上,他是郑信的妹夫! 那么,郑信的嫡系子孙在哪儿呢? 1780年安南王阮福映发动侵略柬埔寨的战争,柬埔寨向吞武里王朝求救,1782年,郑信调动二十万大军,远征安南。 主帅就是妹夫昭披耶却克里(通銮)。 郑信的太子名叫“昭水”,就在这支部队中担任督粮官兼督战官。 昭披耶却克里,借口朝廷有人反叛,将昭水太子囚禁,又与安南统帅阮有瑞达成停战协议,回兵吞武里,以“暴乱罪”处死郑信大帝…… 皇帝被大臣判处暴乱罪?且处死!只能呵呵! 昭水太子在军中口碑不错,在郑信被处死后,他被人偷偷放走。 他一路躲躲藏藏,躲到了当时与泰国世仇的缅北贡榜王朝境内。 贡榜王朝的皇帝孟云(波道帕耶),此人雄才大略,在位年间为贡榜王朝鼎盛时期。 彼时,孟云刚刚继承王位(1782—1819年),他力主收留下“昭水太子”。 不仅如此,他为了恶心世仇,还特别赐昭水太子姓“昆猜”——“尊敬的朋友”之意,并将他安置在与泰国相邻的孟东地区,具体位置就是今天的孟塔。 1785年,孟云更是借口为“昭水太子”复国,发动一次对暹罗的战争。 复国计划,自然没能成功,不过,昆猜家族是吞武里王朝后裔血脉的名头,却传扬开来。 这年头,总有些人对这些“虚名”看得比较重。 桑德拉就是其中一位,他对于自家孙子能娶曾经的王族后裔做媳妇,感觉倍儿有面子。 可事实上,这位王族后裔的女儿,也就是吉瑞的女朋友育彩昆猜,就卢灿所知,是清迈旅游局培养的一位“导游演员”——为拍摄各种风景宣传片而专门培养的一位美女导游。 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公司网红”。 美则美矣,要说有多高贵……依然只能呵呵! 卢灿自然不会戳破这一点,老人家嘛,开心就好,他呵呵一笑,“去年八月,香江正在闹台风,实在走不开。等吉瑞和育彩小姐结婚,我一定过来讨杯喜酒。” “那我就替吉瑞谢谢了。”桑德拉确实很开心,又与卢灿碰碰杯,喝了一口后,又道,“卢东家,这次缅北公盘,你能出席帮忙选一块彩头料吗?” 2月16日,也就是正月十五,第六届缅北公盘在曼德勒开幕。所谓彩头料,就是在开盘之前请赌石大师在现场选择一块全赌料,切开之后,讨个好彩头。 桑德拉是今年第六届缅北公盘组委会主席。 缅北公盘组委会主席一职,一年一选,在十二土司家族中选取。卢家虽然也是缅北翡翠矿中的大户,但他们家很少参与缅北公盘,因而也就不参与组委会主席选举。 当选者没薪酬,但是,当年举行的两届公盘,主席所在家族,可占据全部翡翠原料供应的三成,剩余七成料,才会交由其它矿口来供应,这也算一种变相补偿。 当然,如果当选家族没有能力供应,也可以联络其他家族帮忙补足。 第一年是杨家,第二年是罗家,今年是桑德拉家族。 卢灿估算了一下行程后,点头笑笑,“只要您不担心我手生,那我就献丑一把?” ……………… 还是白天的会议室,晚上换了一拨人。 葛七、皮振军、鲁战生、杨天和、杨怡、卢灿、陈晓、阿忠,还有杨天和的安保队长玛丹。 主持会议的是皮振军。 他们几人花了两天多时间,准备了两套行动方案,现在给杨天和、卢灿做汇报。 第一条方案,叫做“擒贼擒王”。 大致内容是,让杨家人将杨春锦、杨春沛约出来,实施抓捕,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清缴焚烧加迈、勒瓦一带的罂粟种植园。 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对方位于加迈、勒瓦一带的老巢,应该可以一鼓而下。 第二个方案则稍微复杂一些,叫做“围三阙一”。 联合缅北政府军、杨家卫队、缅北安保队,对杨春锦、杨春沛两人所在的加迈、勒瓦,进行三面包围,同时召开新闻发布会,逼迫克钦势力做出选择。 如果克钦势力真的包庇杨春锦杨春沛,那就连克钦势力一起打。 在卢灿看来,这两个方案都不是很靠谱。 第一个方案,听起来很简单,只是,成功率究竟如何,不好判断,而且,实施过程中的细节,极难把控。真当鸿门宴那么好实施的? 至于第二个方案……则暴露出皮振军和鲁战生他们的“野心”——他们想要将悬在迈歪金矿头上的威胁,一举解决。 殊不知,即便三家合力将克钦势力击败,最大的赢家,绝不是杨家,也不是迈歪金矿,而是缅北政府——他们会非常开心有人帮忙出力,消灭这些地方军阀。 军伍出生的人,弄出来的计策,只看胜负,却不考虑得失…… 所以,第二套方案,卢灿与杨天和不约而同的否决掉。 一定不要轻易和克钦势力翻脸,即便翻脸,也是打疼而不是消灭!即便是杨天和去找韦德司令,也只是希望他站出来背书、施压,而不是真的调兵遣将,剿灭克钦人势力。 这是基于卢杨两家需要一个混乱的缅北,这一现实需求所决定的。 倒是第一个方案,杨天和比较认同。 杨家真有人能约出杨春锦、杨春沛这对兄弟,那就是杨启志的长子杨茂。 只是,能不能说服杨茂……杨天和没把握,他把目光投向卢灿。 杨茂的儿子杨坤与卢灿是朋友,还一起投资了皇泰珠宝,在泰国做的不错。杨茂的父亲杨启志,对卢灿也很欣赏…… 这次卢灿来缅北,看似没啥动静,实则出的几个主意,质量都很高。 “以剿灭罂粟园的名义将杨春锦兄弟踢出局”;“建设龙肯小镇,利益捆绑土司家族”;“以克钦势力威胁,加大对龙肯安保力量的投入”,三条计策,都能切中要害。 很自然,杨天和再次将希望,寄寓卢灿身上。 卢灿撑着下巴想了会。 杨启志这对自己不错,他病重,自己应当去看看,如果可以,趁着老头子还在世,和他谈谈杨茂的事情,兴许还真的有转机。 当然,如果杨茂也在果敢,当然也要聊聊—— 安稳的做个杨家政治代表,不挺好的吗?瞎折腾什么? 不知怎的,卢灿忽然想到……杨启志老房子中的家具,真心不错! 他对杨天和点点头,“天和叔,明天安排我去果敢。杨老爷子病重,我做晚辈的,怎么也该登门看看。至于杨茂叔那儿……我会尽力,成不成的,还得看天意。您这边,该准备还得准备。” 果敢地区,并不平静。 去年年底,掸邦的坤沙与莫亨两人成立“掸邦军”,最近正在与缅北政府军交火,果敢地区,也受到波及,罗、彭等果敢势力,蠢蠢欲动。 为了护卫卢灿和孙瑞欣的安全,葛七等人一口气派出龙肯山寨全部五架武装直升机,轰隆隆地驶向果敢。 第373章 釜底抽薪 二十世纪尾叶的二十年中,有些地区,日新月异,有些地区,一成不变。 如果没能赶上八、九十年代的全球发展热潮,那么,即便是三四十年后,也会是拖尾巴的落后区域,再想要迎头赶上,难度非常之大。后世经济学界将这种现象,称之为“二十世纪末全球资本再布局”。错过这次资本布局,就错过一次发展黄金期。 最鲜明的例子是南越。 南越是新世纪之后开始改开发展,但是,它虽有进步,却怎么也追不上亚洲四小龙的脚步。 果敢,这座偏僻的缅北小城,显然没有机会感受全球资本布局的红利,甚至连味儿都没闻到,它就是一成不变的典范。 这是卢灿第二次来果敢,相比四年前,这座城市变得更老更破旧。 果敢杨龙寨,是杨家老宅所在地。 五架直升机,相继降落,冲下来一个排的安保人员,全副武装,毫不客气的接手了杨龙寨的安防任务。 杨启志老爷子一家人,虽然得到卢灿来访的电话通知,可依旧被这副景象吓一跳。一直到卢灿与孙瑞欣,还有杨怡,跳下飞机,杨家人才松了口气。 杨启志坐在轮椅上,扶着轮椅推手的是他的夫人,杨茂夫妇也在,还有杨启志的小儿子杨冕夫妇,以及杨茂的小儿子杨谦,杨冕的小女儿杨燕。 此外,还有几名佣人及杨家安保队员。 杨启志一家人,除了长孙杨坤,都在这儿,这要是对手空降袭击,一个都没跑! “六叔!二哥!七哥!”杨怡对几人招招手。 杨启志是杨振才的养子,行六,卢灿也跟着打了声招呼,“六爷爷好!茂叔、冕叔,新年好!”又向他们抬抬阿欣的手臂,“这是阿欣,跟着我一起长大的,福伯也很喜欢她的。” 福伯当年是杨家典当铺的掌柜,他能去香江,是杨启志亲自点头答应的,否则,福伯师徒三人是否能离开果敢,还真不好说。 没有福伯,就没有现在的虎博。 单这一条,卢灿就得承杨启志的人情! 因此,卢灿特别提到福伯,用以表明,自己一直记得杨启志的好。 杨启志也很瘦,窝在轮椅中,一如风中蜡烛,再也没有当年威风。 他是去年下半年中风,虽然抢救及时留得一命,但已经口不能言,脚不能走,不过,神智还算清楚,听力也还不错,对卢灿和孙瑞欣俩人的问候与行礼,勉强露出微笑。 他旁边的杨茂,猜到卢灿来果敢的目的,打招呼时,眼神有些复杂。 儿子是卢灿的好友兼合伙人,故此,他对卢灿的了解,不是缅北其他土司所能比拟,知道眼前年轻人的能量与手段。在与杨怡打招呼时,忍不住埋怨一句,“老九,你搞什么,这么大阵仗。” “这不……南边不平静嘛,六哥让我多带点人。”杨怡聪明的很,嘻嘻一笑,滑了过去。 卢灿这时回头,朝杨茂笑笑,“茂叔,我这次来缅北,打算在龙肯山寨旁边,筹建一座龙肯新城。天和叔和一干土司族长商量过,很快就会筹建动工。您一直是老街的领导成员,在这方面有经验,我们都想听听你的建议。” “所以呀,这次,还请您跟我去趟龙肯山寨,大家一起商量这件事的。” 没等他反驳,卢灿又蹲在杨启志的面前,握着对方干瘦的手掌,“六爷爷,龙肯山寨那地儿,您老也去过,背靠伏牛山脉,旁边又是平原,又邻着雾露河,地势很好,易守难攻。又依着龙肯矿区和迈歪金矿,总人口两万人,都是咱自己人,很适合建设一座新城。” “所以呀……我打算,这座新城交给茂叔管理,总比茂叔待在果敢这个四战之地,要安稳。另外,龙肯那边山清水秀,也适合您老养身体,您老说是不是?” 杨启志会怎么想的?杨茂与杨春锦杨春沛俩人的联络,杨启志到底知不知道? 卢灿不打算弄清楚。 他解决杨启志一家人的办法很简单——将杨启志一家,从果敢这片地界挪出去,放到龙肯。只要离了这片生活几十年的地方,杨启志一家人,再也闹不出幺蛾子。 所谓“釜底抽薪”,不外乎如此。 这一主意,杨天和非常认同,故此才有“重兵保护卢灿来果敢”的举措。 龙肯建新城?这事杨启志一家子,头回听说。 杨启志盯着卢灿看了许久,没有回应;杨茂则一脸茫然,看看卢灿,又看看杨怡;杨冕则无所谓,他在果敢华文中学担任教导主任,很少掺和家族中的事情。 “六爷爷,咱回屋,我详细跟您聊。”卢灿起身,对老太太微笑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轮椅推把,推着杨启志往屋里走。 卢灿一上来,就一副喧宾夺主的模样,把杨启志一家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会把杨启志一家怎样,否则,福伯那一关就过不去。 昨晚,他和杨天和聊过,龙肯新城建设起来,安排杨茂担纲这座新城的管理者,这话不是骗杨启志一家人的。 杨家客厅,一张放大后的缅北地图,被阿忠悬挂起来。 卢灿拿着马克笔,在现在的龙肯矿区打了个红圈,“六爷爷,茂叔,这里是龙肯山寨,统帅着缅北三千五百名的缅北安保队。不仅如此,缅北矿务董事会昨天召开会议,承诺将在一年之内,把现有的安保队伍,扩充至五千人,所以,安全问题无需担心。” “龙肯山寨目前看起来还很偏僻,不过,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它的西部,就是良贡平原,生产稻米;北部,则是葡萄平原,盛产水果及葡萄酒;背后是伏牛山脉,不仅有翡翠矿和金矿,还有大量的原木;东部则是雾露河,直通钦敦江,而钦敦江又注入伊洛瓦底江,在仰光注入印度洋。” 卢灿一边说着,一边以马克笔,将雾露河、钦敦江以及伊洛瓦底江联系上,最后出海,“这样的资源优势和航运优势,足够支撑这座新城的发展,要比果敢这片地界,更有前途。” 杨茂直接就听迷糊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智商非常高的人,需要时间反应。 杨启志想要说话,可惜口不能言,脸色发急。卢灿对他笑笑,“我知道您老担心什么,无非是果敢乃是杨家祖业,不能放弃,杨家人始终不离开这片土地,只是想证明,这片土地杨家从未放弃,杨家人一直在努力……不知我猜测对不对?” 杨启志神情稍稍放松,点了点头。 “其实,您老仔细想想,果敢这片地儿始终在这,没人能拿走,现在更是一片混沌。”卢灿又转身在果敢的地界,画了个圈,“我们换一种思路,也就是跳出果敢,再来谋划果敢的可能性。” “现在的果敢,不是善地,多少虎狼盯着这里。这点,您老即便不想承认,也是事实。” 卢灿说的是大实话,罗、彭两人多少次主政果敢,杨家钉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就靠杨茂一个老街市管委会主任就能翻盘? “杨家人彻底撤出果敢,冷静旁观两年,积蓄力量。等到果敢人动极思静,再回想起杨家统治果敢时期的安稳时,杨家完全可以借助积蓄的力量,再来一次反推。” “那时……六爷爷,您的这一支,得到的就不仅仅是老街市管委会主任一职,直接拿回果敢县的主导权,也未必不可能!” “既然如此,又何必死守果敢在这块地儿?六爷爷,退一步,海阔天空!” 杨启志虽然中风,可神智很清明,他知道卢灿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取舍之道,最难! 他很纠结。 倒是杨茂,并不是一个情商、智商特别高的人,几乎被卢灿说服,插话问道,“龙肯新城,老六打算把在我们杨家手中?” 卢灿一乐,“我卢家又不要,这座新城,不交给杨家管理交给谁?您要是不相信,和我走一趟龙肯,与天和叔面谈?” 他的这句问话,无疑是一记神助攻——带有很明显的放弃果敢的意思。 杨启志微微扭头,瞪了长子一眼,又重重叹了口气。 卢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杨启志身上,马上又笑道,“六爷爷,您老也别叹气。您老要是相信我,我可以给您一个保证,十年,最多十年时间,等我们龙肯新城建设起来,安稳了后方,我会全力支持杨家,重新拿回果敢。只怕,到时候您老,还有茂叔,都不愿意回果敢呢。” 杨启志看看卢灿,表情中意外的出现一个翻白眼的细微动作。 卢灿想笑,估计老爷子在吐槽,十年?他自己还能不能活过十年都难说。 历史上,杨启志于1985年去世,代表杨家在缅北政治影响力的最后一根大旗倒下,土司杨家彻底退出缅北政治舞台。倒是在商业上,杨天和这一脉,越做越大。 只是这一世,有卢灿这根“搅屎棍”存在,杨家的命运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第374章 救人一命 杨启志一家需要商量的时间与空间。 卢灿和孙瑞欣简单吃了点点心,喝了杯茶水,就在一众安保的拥簇下,在果敢老街闲逛起来。 这条街,几乎没有变化,牛粪糊墙,茅草屋当道,青瓦平房已经是上档次的建筑。 “喏,那就是福伯当年的福记当铺。”卢灿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铺面,对孙瑞欣笑笑。 “走,去看看福伯当年的店铺。”孙瑞欣和福伯的关系很好,听到这话,立即拽着卢灿的胳膊,疾走几步,穿过街面。 “福伯以前就住这儿?这也太矮了。” 说话间,孙瑞欣伸长胳膊,一个小跳,就摸到低垂的屋檐。 卢灿笑着解释,“缅北雨水多,大屋檐有助于遮风挡雨。” 原本的“福记当铺”木牌匾已经被卸下,现在挂着的是“阳泉杂货店”的招牌。 这个“阳泉”可不是山西阳泉,而是果敢西边的阳泉寨,一座佤邦山寨。南方人喜欢集寨而居,其实就是同族村落,有很强的氏族属性。 孙瑞欣也不等阿忠等人先进去探视,直接迈步进去。 店内两人,绑着头巾,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立即站起身,可是,他们的目光很快扫到卢灿身后的一众挎枪安保,顿时又缩了回去,不敢说话。 卢灿摆摆手,让阿忠、陈晓等人等在外面,又回头对这对“夫妇”笑笑,说道,“这家店以前是我福伯的店面,我们只是进来看看,别害怕。” 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懂,俩人都缩在柜台后,不敢搭腔。 卢灿四处打量,当年的泥墙柜台已经拆掉,前后打通,改成一横一纵两列货架。 还别说,货架上的东西,还蛮丰富的。 除了一些油盐酱醋糖之类的日用品,还有些佤邦手工艺品,像什么木偶白马与白象、漆画漆器、银铜制作的缅式烟斗、布制印染及仿古工艺挂毯等。 用竹子、棕榈树皮、茅草等编织成的缅人斗笠草帽,则挂满进门口的那堵墙。 孙瑞欣特喜欢这些东西,立即咯咯笑着挑拣起来。 卢灿拿起一件蓝色的凤凰尾图案漆盘,制作相当精巧。 佤邦在历史上为中国领土,唐代属于南诏国、宋代属于大理国。时至今日,佤邦的官方语言为佤语和汉语并行,官方行文则为中文,因而,佤邦工艺品,既有缅北特色,又大量融合中国工艺。 他手中的这件漆盘,就带有浓烈的“中华南离火孔雀”风格,只是,又融入了缅北非常盛行的蔚蓝色,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温和、亲切起来。 工艺还是不错的,很适合送人。 另一边,孙瑞欣手拿着一杆白银镂雕缅式烟斗,笑眯了眼,“灿哥,这烟斗送给福伯,他会不会很开心?” 缅式烟斗制作的非常有特色,一尺多长的混银杆儿,杆中部套有一只镂空圆球,可以拧开,盛放袋装烟丝、打火石之类的东西。烟斗带盖,一条细细的银链,将烟斗盖儿拴住。 挺有特色。 卢灿点点头,“阿欣带的东西,福伯一定喜欢。” 她欢欢喜喜,又去挑拣送给其他人的礼物。 不一会,卢灿和孙瑞欣俩人就挑选了十多件,码在柜台上。 “老板,这些东西,怎么卖的?”卢灿朝柜台里面喊了一嗓子,没人回应,又探头看了眼,只见店东与媳妇,头顶头的蹲在那里…… 看着让人心酸。 这大白天的,都如此心惊肉跳,担心毙命,还真是……乱局之民,苟活而已。 孙瑞欣站在卢灿旁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眼圈红红的,估计想到点什么。 卢灿又笑着喊了一句,“老板,没事的,我们是香江人,只是来买点东西,不用躲。”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还是感觉卢灿语气中确实没恶意,那位男子这才抬头,朝卢灿挤出一丝笑意,缓缓起身。 只是,对方说的话,卢灿一句没听懂,佤邦土语。 “阿忠,你问问,有没有人懂佤邦土语。”卢灿朝门口喊道。 不一会,一名安保进来…… 东西买下来了,价格也不贵,只是,这种购物体验感非常差,孙瑞欣再也没兴趣闲逛。 两人转身,慢慢往回走,准备回杨家大院。 穿过老街,快要到杨家老宅时,就看见一帮人围在一家小诊所的门口,有人哭着,有人哀求…… 来的时候,卢灿注意到过这家名叫“杨记问诊”的小诊所,当时两人还猜测,这会不会是杨家为了给自己家族传扬声望,所开设的“义诊”。 这会怎么了?两人再度停下脚步。 诊所门口停放着一辆板车——两轮的人力货车,上面躺着一位女人,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头发如同乱草般堆叠在一起,露出煞白的脸,看不清年纪,还在不停地哼哼,痛的一抽一抽的。 倒是旁边哀求的中年华人夫妇,还有一脸焦急之色的老中医,让两人明白原委。 这位老中医的判断,板车上的女人是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切除,这种病症中医束手无策。那对夫妇一问之下,不仅杨记问诊锁不了,偌大的果敢,竟然连阑尾这样的小手术,都做不了。 老中医建议送到腊戌,那里可以做阑尾切除手术。 虽然果敢到腊戌只有六十公里的距离,可别忘了,全是山路,以平板车的速度,去腊戌怎么也得一整天。这女孩痛得死去活来,又怎么熬得过去?这对夫妇急得直哭。 孙瑞欣伸手捏捏卢灿的掌心,眼神希冀地看着卢灿。 卢灿招手将陈晓喊过来,“阿晓,你去安排,用直升机,把这家人送到……” 想想到腊戌也是问题,让他们去哪儿找医院?得,干脆点,好人做到底。卢灿抬抬手继续说道,“给葛七他们打个电话,把这女孩送到龙肯,让葛七他们安排一台阑尾手术。” 龙肯山寨有自己的医疗部,平时负责为矿山工人治疗折胳膊断腿之类的工伤,医疗水平吊打缅北各地方医院,做一台阑尾手术,一点问题没有。 从果敢坐直升机,到龙肯山寨也只要两个小时,到了就能做手术,不比去腊戌蒙头蒙脑强? 事情安排给陈晓,卢灿带着孙瑞欣继续往回走。 等他们进院子,那对夫妇拉着平板车,一路小跑,也进了院子。 那位四十来岁的女人,扑通往卢灿和孙瑞欣面前一跪,直接来了一句,“谢谢杨少爷和少奶奶救命!谢谢!谢谢!” 估计她以为卢灿夫妇是杨家人呢。 卢灿和孙瑞欣被她吓一跳,孙瑞欣连忙伸手拽起,“别感谢了,赶紧上飞机,别耽误事。” 丫头做起事来,还是很利落的,又对旁边的阿忠和陈晓挥挥手,“别看热闹,阿忠,赶紧搭把手,帮忙把病人搬上飞机。晓哥,你去叫驾驶员,把人送到龙肯山寨,早点做手术。” 那位中年汉子,顾不得过来感谢,放下车把,回身抱起女儿,往最近的一架直升机舱门跑去。 身手甚是矫健。 此时,杨家人也闻讯赶出来,杨茂轻声问了句,“怎么回事?” “杨记诊所门前,遇到一位阑尾病人。”卢灿朝那一家人努努嘴,“喏,这不,阿欣安排人,送她去龙肯山寨做手术。” 几分钟后,直升飞机轰隆隆离开。 人群散开,卢灿与杨茂并肩往屋里走,卢灿想起一事,“茂叔,杨记问诊,是您家开设的善堂?” “嗯,是老爷子早年间怜悯果敢人看病难而开设的。”杨茂点点头。 卢灿盯着他看了看,又笑了笑,“六爷爷这一手,高啊。茂叔,想要果敢人念杨家的好,我建议你再投点钱,将这家诊所扩建成规模大一点的医院,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医院。只要医院在,杨家在果敢的影响,就会一直在。” 杨茂是真的不如他父亲杨启志,卢灿都已经点得如此明显,他还是有些犹豫,想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这事……我和父亲商量一下。” 出主意,点一下就行,听不听的,卢灿可不会坚持,转而问道,“茂叔,您和老爷子,还有冕叔,商量得怎么样?我们什么时间去龙肯?” “下午。”杨茂给出一个肯定答复。 下午就下午!时间早点晚点,不重要,他的表态,代表杨启志一家,对自己的建议已经心动。 这就好! 卢灿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此行的任务,基本完成。等杨茂到龙肯山寨,杨天和怎么利诱这位堂哥,拿下杨春锦杨春沛,那是杨天和的事情。 卢灿自己,不打算插手杨家杨文炳一脉与杨文宇一脉的火并一事。 虽然缅北安保队属于卢家直管,可毕竟挂着缅北十二土司家族的名义。 杨家要搬出果敢,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毕竟,这边还有很多产业,需要从长计议。 下午两点钟,卢灿也没等那架直升机回来,留下一个班组,以护卫之名,留在杨家大院。他则带着杨茂,先行赶回龙肯山寨,促成杨天和与杨茂的会商。 第375章 赵氏夫妇 杨茂到访,缅北土司家族同意筹建龙肯新城,加大缅北卫队的扩建。 这两件事都显示,杨天和继任杨家新一代掌权者,已经毫无障碍。 因此,卢灿此行缅北的主要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唯一能说得上算是工作的,就是明天前往曼德勒,出席后天开幕的第六届缅北公盘,顺便帮桑德拉挑一块彩头料。 此行要比预计中顺利。 卢灿在电话中,向田乐群汇报,自己大概在正月十五下午或者十六上午回到香江。 正透过电话和儿子叽叽哇哇,驴头不对马嘴的聊着呢,孙瑞欣推门进来,脱口说道,“灿哥,赵家夫妇,一定要当面拜谢,我……” 见卢灿正在打电话,她又连忙住口。 田乐群耳朵尖的很,隔着话筒听见孙瑞欣的声音,“阿欣说什么赵氏夫妇?” “哦,阿欣在果敢老街,遇到一位阑尾炎发作的女孩,她心眼好,出手帮了一把,安排直升机送到龙肯山寨做手术……”卢灿笑嘻嘻看看孙瑞欣,又说道,“要不,你直接问她?” 说着将话筒递给孙瑞欣。 “大姐……”孙瑞欣接过手机,对着话筒喊了一声的同时,对门口指了指。 门口有人? 是那对送女儿的华人夫妇,正在向陈晓和阿忠道谢,见卢灿出来,两人又转而对着卢灿鞠躬,“谢谢!谢谢卢家少爷!” 这会儿,他们已经知道卢灿的姓氏,不再是“杨少爷”。 卢灿笑着抬抬手,“手术还顺利。” 那位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眼卢灿,“很顺利,一来就上了手术台,这会,阿婄已经睡了。刚才遇到夫人过去探视,我们夫妇寻思着,也该过来给您道声谢。” 这男人身材很高,有一米八,眉毛很浓,方脸,虽有些愁容,可人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再看他夫人,虽然发丝凌乱,可举止还是挺得体的。 “顺利就好。”卢灿朝两人笑笑,又招招手,“进来坐会,阿欣在打电话。” “不了不了,我们就是来道声谢的,还要回去照顾阿婄的,她一会醒了没人……”那妇人摇摇手,又看了眼丈夫,“要不,你在这陪恩公坐会儿?” 那男人点点头,“嗯,你先回去,我坐一会儿再过去。” 妇人对卢灿再度颔首,转身离去。 就在那位男人准备进屋之际,阿忠却横跨一步,沉声问道,“你……当过兵?” 卢灿一愣,实在不知道阿忠从哪儿看出对方当过兵。 陈晓也一头雾水——这种感觉,他没当过兵,所以体会不深,不过,反应还是蛮快的,一个健步,斜插到门口,挡在这位男子的面前。 那男人双手平举,扭头朝阿忠笑笑,“兄弟好眼光,我确实当过兵,川藏山地师退伍。不过,我真的没恶意。” 川藏山地师,很有名的一支部队,时常能在香江报纸上见到他们的番号。 现在的正式编号为149师,前身是18军52师,现为13集团军149师,六十年代反击战的主力部队,因以云贵川藏等地人为主,俗称“川藏山地师”。 这支部队是八十年代国内三大快速反应部队之一,因而又有“铁拳师”美誉。 卢灿拍拍陈晓肩膀,示意他让开,又朝中年男笑笑,“你……贵姓?哪年退伍的?” “鄙姓赵,赵祺云。67年退役,一年后来缅北……原本想着能……结果没想到,这边乌烟瘴气……78年,缅北大乱,我彻底退伍,带领家人落户在果敢……这次幸亏卢先生和夫人,搭救小女阿婄一命……” 他说的含糊,卢灿却听得明白! 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大约有一两万名华人进入缅北,这位赵祺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理想与现实之间,差距太大,遂即心灰意冷,在果敢下面的乡镇,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没想到,女儿赵婄突发阑尾炎,遇到卢灿和孙瑞欣搭了把手…… 赵祺云一生混迹军伍,到龙肯山寨之后,马上发现这里不简单。他在78年开始隐居,与外界连通不畅,根本就不知道缅北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支实力强悍的军事力量。 很自然,这引发他的好奇,想要探探这位卢家少爷,究竟是何方大神。 因而,刚才他让妻子先回去,自己准备与卢灿聊聊,探探底,没成想,被阿忠感觉出异常。 几人也没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恶意,卢灿遂即让他进屋,边喝茶边聊。 这次,赵祺云说得很详细。 川地乐山人,今年43岁,20岁参军,参与过62反击战,67年退伍,期间拿过两次三等功,一次集体二等功。退役回乡后,接受志愿再派遣,带着新婚妻子来到缅北。 这一待,就是十五年,女儿赵婄,今年刚满十五岁。 期间发生很多事,他在说,卢灿和孙瑞欣在听…… 等他说完,卢灿看看孙瑞欣,直想乐呵。 丫头还真是好运气,出手就救了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参谋型人才,刚好适合放在龙肯山寨。 卢灿昨晚暗自吐槽过,皮振军和鲁战生他们,三天弄出来的两套作战方案,套套粗枝大叶,一点策略性都没有。 只是,这种人必须边用边看。 卢灿琢磨了片刻,开口道,“赵先生,龙肯山寨之所以成立,是为了保护缅北十二土司家族还有我卢家,在雾露河上游投资的龙肯翡翠矿区,以及迈歪金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在山寨担纲顾问,帮这里的总队长葛七、皮振军他们出出主意。” “至于赵夫人……还有你女儿,也不用担心。先在山寨找个房间将就一段时间……”卢灿抬手指了指窗外,“龙肯这一片,正在筹划建设一座新城镇,最多也就两三年的工夫。新城建好之后,你全家都可以安置进去。” “当然,如果你要是放心的话,等你女儿恢复后,交给阿欣,带到香江上学。香江的教育环境,比缅北还是要好一些的。”说这话时,卢灿朝对方笑笑,又摊摊手,“当然,你和赵夫人要是舍不得,留在这边也没问题。” 赵祺云顿时纠结了。 他来找卢灿,有“报恩”的心思,也做好被对方招揽的心理准备,只是,卢灿提到将女儿送到香江,他有些犹豫,搓了搓手后,“谢谢卢少爷!留在龙肯山寨当顾问,那是看得起我赵某,只是……女儿的事,我得回去和内子商量。” “应该的!”卢灿笑了笑。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传来葛七的声音,“少爷在里面?” 是葛七、皮振军、鲁战生三人,卢灿特意让陈晓将他们叫过来,与赵祺云认识一下。 “七叔,直接进来。”卢灿喊道。 三人走进来,看见坐在卢灿对面的赵祺云,也不吃惊,相继对他点点头——刚才陈晓已经和他们简单聊过赵祺云的情况,大概也猜到卢灿的目的。 “七叔,老皮,老鲁,给你介绍一位前辈。”卢灿起身笑着朝赵祺云伸手示意,“这位赵祺云先生,曾经参加过62反击战,多次荣立二等功三等功,67年退伍,68年入缅帮扶,曾任912师参谋长一职,长达五年时间,78年才彻底隐退江湖。” “这次机缘巧合,才能遇上他。我打算聘请赵先生担任缅北安保队的顾问。你们认识一下。” 对于皮振军和鲁战生而言,赵祺云最显赫的经历,莫过于62反击战,对方不仅参与,还荣立军功,这就很了不起,绝对的前辈,两人不约而同行军礼致意。 赵祺云也回了一礼,虽然是便装,可依旧看起来精神抖擞。 这三人都是来自国内退役兵体系,葛七有点尴尬……单论经历,他完全无法和这三人相比。 卢灿笑着摆摆手,“老皮,老鲁,你们带着赵先生四处走走,熟悉一下情况,再给他们一家三口找个地方住下来。” 等三人离开,卢灿又对葛七笑笑,“七叔,明天我和阿欣就要离开,龙肯山寨这边,还得您帮我盯紧啰。安保卫队握住了,我卢家在缅北的影响力和投资,就不会出问题。” “少爷您放心,肯定不会让它出问题。”葛七点点头。 卢灿抬手让他做到对面,孙瑞欣给葛七上了杯新茶,卢灿又说道,“来之前,我和潘哥聊过。他认为,轮换还是有必要的。潘哥希望每年从你这里抽掉两到三组人马,分别去印属新几内亚、澳洲,还有加拿大矿区进行轮替……这件事,我是支持的,他可能过段日期会找你商量的。” 潘云耕是纳德轩安保总队长,葛七是缅北安保总队长。 虽然纳德轩安保名义上对缅北的队伍有指挥权,事实上谁都懂,这是两支队伍,成分不一样,属性也不一样,前者是卢家的安保队伍,后者是缅北护矿队整编而成,大多数成员来自各家的护矿队。 只能说关系很深,但不能说是一体化。 潘云耕琢磨着透过轮替的方式,逐渐将缅北安保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个主意,卢灿是赞同的。 但是,想要真正实施,还需要看葛七对整个队伍的控制力。 第376章 缅北公盘 政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 缅北公盘,明明是缅北十二土司家族对抗朝廷的敛财之举,却偏偏要拉上缅北政府的大旗——以总交易额的8作为税收,以获取政府的对缅北公盘名义上的认可,以及海关过审。 这样一来,缅北每年都会举行三次公盘。 每年12月到2月的春季公盘,10月到11月举行的秋季公盘,这两次都是缅北十二土司家族举办;另有每年的3月到4月的珠宝交易会,则是缅北政府矿产部举办。 三次公盘的地点,都设在曼德勒珠宝交易中心。 顺便聊聊缅北翡翠公盘的常识。 历史上,缅北翡翠公盘,始于1964年,正式名称叫缅北珠宝交易会,时间并不固定,但大体在每年3月到4月,每年一届,地点位于曼德勒珠宝交易中心。 一直到九十年代,缅北翡翠的市场价格开始暴涨,缅北政府遂即在1992年增开“年度中期珠宝交易会”,也没有固定到某个具体日期,时间大体安排在每年的11月到12月之间。 为了加强对翡翠出口的控制,缅北政府在1993年,将每年两次的翡翠公盘地址,挪到距离仰光25公里的珠宝交易中心。 1995年,缅北各大矿主不满意国家对翡翠矿石的出口控制,提出自行举办公盘,国家监督的方式,获得许可。从这一年开始,缅北又增开了“缅北特别珠宝交易会”,时间更不固定。 这就是赌石客口中常说的“缅北三大翡翠公盘”。 事实上,缅北并非每年只举行三次公盘,很多时候都是随机举办。 譬如2005年,缅北政府分别在3月、6月、8月、10月、12月举办5次公盘;2006年以及2007年,也都各自举办了五次大规模的翡翠公盘。 2008年,缅北政府分别在3月、6月、10月组织了三次公盘,销售数量达12,844批,总重量达12,829吨,成交金额达573亿欧元,约折合625亿港币。 看似一片红火,事实上这一年的公盘上,闹出很多事故。 因为不满翡翠价格的飞涨,许多玉石商人联合起来,在高叫价中标后,不予提货,以此来发泄不满。因而,这一年公盘上,数百批已宣布拍卖成交的翠石,买家没有履行合同,未付款提货,总金额高达数千万欧元,这是自1964年缅北公盘开办以来所罕见的。 这一事件,也迫使缅北政府必须正规化翡翠公盘。 此后十多年,缅北政府将翡翠公盘的举办次数,限定在三次,地点更换到内比都。 同时提高竞标保证金的数额,以及加强对违约玉石商人的惩戒措施——给予无限期(缅籍)或10场(外国籍)取消其参加公盘资格的惩罚。 卢灿的出现,导致缅北三大公盘出现变化——除了历史悠久的缅北珠宝交易会之外,还在1981年出现由矿商主办的春、秋两届公盘。 正月十四,卢灿和孙瑞欣抵达曼德勒。 杨怡的家就在曼德勒,他依旧将卢灿俩人安置在别院。这座别院,就位于曼德勒着名的马哈木市场身后,距离曼德勒珠宝交易中心,也不算远。 接到电话通知的纳德轩珠宝曼德勒办事处主任梅生,已经早早在此等候。卢灿还见到了杨坤、吉瑞,已经吉瑞的未婚妻、桑德拉老头子赞不绝口的准孙媳妇——育彩昆猜。 这女人二十三四,明眸皓齿,一身泰式传统的绊尾幔和纱笼非常典雅。 说起来也很奇怪,杨坤长相清秀,为人诚实,家境也很丰厚,偏偏至今没谈到女朋友,吉瑞黑瘦,反倒是先挂上一位大美女。 所以说,这世界上的男性圈女,还真不只是看相貌,嘴上的功夫似乎更重要……吉瑞就要比杨坤更会人际关系,更懂得哄女孩子开心。 阿欣一眼就被对方服饰惊艳到了,拉着育彩,两人交流起泰服的特色。 泰国女人穿传统装束,还是六七十年代由诗丽吉王后所倡导并形成风气。据说,这位王后亲自设计了良敦、吉拉达、阿玛琳、波隆披曼、都喜、却克里、西瓦莱和乍卡帕八种款式的泰服。 育彩身上这套,就是“西瓦莱泰服”。 “你们准备自己下场竞标?”卢灿捧着一杯冰镇芒果汁,问话的对象,自然是杨坤和吉瑞。 吉瑞立马笑嘻嘻道,“这不,听说你来参加公盘,我和杨坤早早的交了保证金!” 卢灿翻了个白眼,“乍仑、巴色两位师傅的眼力,已经超过很多赌石师傅。” 乍仑、巴色是皇泰珠宝两位赌石掌眼师傅,上次还与卢灿、高世杰等人搭档,拿到清迈玉石节的最高荣誉,眼力还是不错的。 吉瑞两根食指,交叉搭成十字,“只要十组!你只要帮我们看十组!行不行?剩余我们自己看,行不行?别忘了,皇泰珠宝你可是股东……” 又来这一套,卢灿扭头瞪他一眼,没好气的笑笑,“吉瑞,我可是你爷爷请来挑拣开幕彩头料的。我下场帮你选石头,你爷爷这场公盘还要不要举办?你不怕他……连你的三条腿都给打折吗? 杨坤听懂了,哈哈大笑。 吉瑞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气乐了,“滚!就让你看几组赌料,你哪来那么多怪话?” 卢灿确实不想下场选标,坏名头的,“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矿口选料吗?怎么这次上公盘了?” “缅北政府加强翡翠矿出口管控。”杨坤轻声解释一句。 卢灿看看两人,“这点小事,能难倒你们?” “难倒……倒不至于,只是……我们在清迈已经算是树大招风,翡翠拍卖做得还不错,皇泰珠宝销量也还可以……缅北海关上却没有多少翡翠进出口数额。这不,缅北矿务部的内部人员,已经通知我们……上面有人盯上皇泰珠宝。”吉瑞一口说出其中原因。 皇泰珠宝在清迈做得很出色,翡翠明料拍卖和珠宝首饰销售,齐头并进,已经俨然成为清迈玉石节的大公司之一,可是,缅北海关却没有多少皇泰珠宝的翡翠进出口数据…… 这不明显告诉对方,自己有见不得人的过关渠道吗? 人家缅北政府又不傻,不点你的名字才怪! 卢灿苦笑摇头,手指朝吉瑞点点,“吉瑞,你也太贪了,就没做做样子每年进口一两批矿石?” 吉瑞不以为耻,嬉笑道,“有啊,这不就来了嘛!” “那你不应该纠结有没有好货呀?”反正是幌子,买一批砖头料回去,也没有问题的。 “有你在,能买到好料,为什么要买砖头料?”吉瑞这话,喊得理直气壮。 在卢灿又一记白眼扔过来之前,他又欠身,故作神秘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家的那位老头子,为了能将桑德拉家族第一次举办的缅北公盘,打响名气,可是藏了不少好东西。达木坎和后江的几个矿区,仓库储藏赌料,连我都不让看!” 卢灿心中一动,扭头看看吉瑞,判断他所说话语的真假。 可能是真的!树要皮人要脸,前五次公盘,次次精彩,杨家、罗家为了打响缅北公盘,那真的拿出不少好货,口碑非常好! 这也让缅北土司家族举行的公盘,快速与矿务部举办的公盘,并肩齐名。 到桑德拉家族举办,这面子,估计也不会丢。 别看纳德轩珠宝疯狂囤积翡翠明料和赌料,数量上要超过这些传统家族中的任何一家。 可是,单论翡翠囤积的厚度,也就是高端料的精彩程度,卢家未必能比得过他们——这些家族很多都有百年前的老料,卢家有么? 譬如卢灿第一次去杨天和的私人仓库,那一水的老料,让他垂涎三尺…… 这还只是杨天和的私人仓库,杨家的公共仓库呢?杨季东的私藏品是不是更精彩? 所以,底蕴这种东西,看的是历史,而不是资本。 桑德拉家族的底蕴,未必有杨家丰厚,但是,肯定不差多少! 想到这,卢灿点了点头,“明天我去选彩头料,速度放慢点,看看其它料子。有值得出手的,我会留意……不过……”他张开手掌,笑道,“你得给我留五组!” “那你得给我看二十组!”吉瑞立马打蛇随棍上。 这家伙……真贪!卢灿嘿嘿一笑,点头答应——反正这次公盘,他爷爷的矿口,供货量为三成,他拿到的也是以桑德拉家族的货为主。 这也叫变相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至于缅北公盘上,好料的数量下跌……桑德拉会教训他这位贪财的孙子! 这次公盘,为期九天,分为自由市场、明标、暗标三大部分组成。 自由市场就是公盘外围市场,游客可以随意买卖,只要拿着交易单,就可以出入公盘大门。 第一天为看标时间,不举行明暗标公示。 第二天到第四天,每天下午三点钟以后,在交易中心举行明标公示,有点类似于现场现场拍卖。暗标则从第五天开始,每天下午四点钟以后逐一公示中标名录。 因而,公盘现场也分为自由市场区、明标区和暗标区三大块。其中,明标区又分为“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三个片区,暗标区同样也是按照公示秩序,逐一划区。 至于卢灿要挑选的彩头料,则可以在自由市场、暗标和明标区,自由选择。 第六届缅北公盘,于上午九点正式开幕,卢灿与桑德拉、瑞普、缅北矿务部副部长普舍佤等人,站在台上,任由主持人在叨逼叨的介绍。 一直到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香江纳德轩珠宝老板、着名赌石大师卢灿,为本次缅北珠宝交易会,挑选鸿运当头料!” 一身灰棕色立领商务装的卢灿,前出一步,对着台前乌压压一片的玉石商人和赌石客们,拱拱手。 台下惊讶声一片……这也太年轻了! 尽管卢灿的赌石名气,在缅北矿区可谓人尽皆知,尽管纳德轩珠宝名声在外,但是,对于来自全球的玉石商人而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第一届是木天鹰老爷子捧场,第二届和第三届,则是杨家的赌石高手高世杰,第四届和第五届,是罗家供奉吴乃登…… 相比他们这些成名人物,卢灿,实在太年轻! 第377章 石中藏石 挑选彩头料,并不是说让赌石师傅在场内闲逛,而是有严格时间限制的。 所以,主持人第一个介绍卢灿,让他下场挑彩头料。 然后开幕式继续,会有桑德拉、缅北矿务部的领导,以及各位嘉宾发言,叨逼叨,最多只有半个小时,赌石师傅必须要带着彩头料回来,在台上现场切开。 开幕式当场切开原石,并且得到一块上等的翡翠里奥,这才是彩头。 如果花一天时间在里面寻找一块好料,缅北公盘好料多了去了,那又算什么彩头? 卢灿二话不说,走下台阶,顺手接过工作人员准备好的一米长木棍。 这根木棍可是有大用。 明标和暗标区的玉石标,都被警戒线围住,上不得手,需要用木棍敲击听音,还能用木棍拨开或者撬动堆叠在一起的赌石,以便于观看玉石背面。 基于对卢灿年纪的质疑,他的身后两米远,不仅跟着几位工作人员,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赌石客、玉石商人,甚至让开幕式的台前,空了好大一块。 卢灿也不管身后人的议论,他绕过台面,先走暗标区。 昨天,桑德拉在见到卢灿时,隐隐约约提了一句,要不要提前看看,被卢灿笑着否决——对方没敢明说,这是对赌石大师的侮辱。 所以,这次卢灿挑彩头料,玩得很真。 他没有选择很骚包地去自由市场挑选彩头料,尽管很有范儿,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首选暗标区——通常意义上说,暗标区的毛料,品质最好,当然,也不绝对。 一走入暗标区,卢灿就意识到吉瑞说的很对,老桑德拉这次真的将压箱底的货色,都搬出来。 明标区和暗标区,一共有2742组标品,暗标区约占1500组。 一组标的物,很少只有一块,绝大多数都是几块剖开的半明料,或者是几块小赌料堆积在一起。卢灿打眼望去,几乎每一组标的物,都有一两块表现非常出色的赌料混在其中,或为半赌料,或为开窗料,或为明料。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投标。 相比二三十年后,这些翡翠料的开涨率,真心不低。 其实,卢灿刚步入暗标区,就看到一组半明料标的物,很适合做彩头料。 那是一块被剖开的后江场口山水料,大约五十公斤的春带彩老坑冰种,旁边还簇着几块开窗小料。稍微有点遗憾的是,春带彩料的剖面,有几道裂纹,影响取料效果,不过,要取出十副手镯还是没问题的。 卢灿又走了两步,夹着竹竿,将标号记在便签纸上——可以让吉瑞和杨坤试试。不过,把握性不大,这块料已经剖开,价值明明白白,竞争应该很激烈。 很快,他又记录下第二个标的,那是一组开窗料中一块五公斤小料,一端带松花,还有一条石筋沿着松花往另一端走。这完全是一块可以捡漏的葱绿玻璃种,玉料重量在两公斤左右。 之所以说可以捡漏,就是因为这道石筋。 很多人将石筋等同为裂,或者等同为“棉”,这种看法其实是不对的。 翡翠石筋是硬玉在长期地质形成过程中,有一些矿物晶粒在进化时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或受到某种因素的影响,导致其并未与周围晶粒同步玉化,或玉化程度低下,最终造成仍然处于石质状态。 石筋结构密实,强硬稳定,无缝不空,不易断裂,非常坚实,是翡翠的固有特征,是天然矿物结构的表现,石筋虽然属于瑕疵,却是天然翡翠的有力证据。 很多翡翠的棉或裂绺都是线条状的,看起来与石筋非常像。 但是棉和裂绺,与石筋有明显的差别。 翡翠的裂绺是因地质运动先天形成的内裂,裂隙中也会掺杂有带色的杂质填充物,属于翡翠中的大害! 翡翠的棉是指翡翠内部的棉絮状物质,是存在于翡翠颗粒间隙、裂隙中的半透明或微透明的矿物杂质。从外观上看,石筋的线条比棉更为粗壮,另外翡翠的棉结构虚实相间,软弱飘逸,影响翡翠的品质,与石筋的坚实,差别很大。 很多赌石师傅,一辈子也区分不开石筋与棉的区别。 眼前这块玻璃种葱绿翡翠料的石筋,不算大害,可以打磨掉,不影响取料,但它的存在,会影响很多赌石师傅对这组标的物的估价。 所以,卢灿又将它的标号,记录下来。 当然,这块料并不适合做彩头料,它太小,震撼效果不足。 继续往前,卢灿陆陆续续记录下十来组标号,却从未出手,甚至连木杆都没用上。 这让他身后的那帮看热闹的,顿时喧哗起来——连看都不看,你特喵来干哈的?逛街呢? 他们之所以跟着,其实也有捡便宜的想法——卢灿低头查看哪堆料,他们也能跟着下标,毕竟对方是主办方请来的“赌石大师”,他能端详研究的料,怎么说也应该有货。 没想到,卢灿全程走走停停,根本就不给他们占便宜的机会。 你让这些人恼不恼火? 紧随在卢灿身后的工作人员,回头瞪了那些人一眼,斥道,“别打扰卢大师选料!” 卢灿终于在一个标号为0274的巨型毛料前驻足。 这是一块巨型的莫湾基黄皮料,卢灿目测能有三百多公斤,像一只三角锥,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独自成一标。莫湾基场口最着名的是黑乌沙料,不过,不代表没有其它皮色。 这块莫湾基黄皮料,通体开了两个窗口,都不算成功。 一处开在斜侧面,茶杯口大小,开片师傅打的是带状松花的顶部,很稳的开窗手段。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却是,这一簇松花竟然是罕见的“表松花”,绿色根本就没有嵌入玉质内部,开窗部位只露出一簇光亮的白棉,以及一丝丝的绿意。 显然是开窗失败,导致赌石师傅没敢继续往下片,转而选择底部的蟒纹处开窗。 第二处开窗倒是见到玉质,但也算不上优秀,仅仅为冰糯的花牌——行业内对“绿色不均匀”的统称。 卢灿围绕着这块预料转了一圈。 约一米高的毛料,中底部有一条带颟(满),犹如一条拧紧的绳子,其绳子一头,就是中部的开片处。如果从这一表现来看,师傅开窗选的真没错。 “带颟缠绿”,这是麻重仁先生研究翡翠毛料“颟”特征中,常说的一句话。 尽管现在缅北有关“颟”的研究,还不成体系,但事实上有经验的赌石师傅,已经注意到这一特征。怎么会没开出绿呢? 卢灿挺疑惑的。 他伸出木杆,将这块毛料旁边的两块“窗皮”挑动,翻了过来,看了看窗皮特征,又拿着竹竿轻轻敲击几下。最后直接用木杆将这块翡翠毛料捅倒,低头看了看底部。 心中有数。 他对工作人员招招手,“就它了!” 这位三十来岁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桑德拉家族的人,笑着点点头,又说道,“卢大师,时间还早着呢,您……不再看看?” 卢灿朝他笑笑,“是你家的料?” 这位工作人员挠挠头,笑笑,“温伯亲自看的,可能石皮太厚,他没敢继续切,一直搁在仓库中屯着,这次老爷将它搬出来,看看有没有识货之人。没想到您一眼就看中它了。” 哟,温·桑德拉看走眼了?将其扔到暗标区,转嫁风险。 卢灿笑笑,“你家老爷子,会感谢我的!” 其实,答案已经被这位工作人员说出来,这是一块非常罕见的“厚皮料”!卢灿估计,这块黄沙皮的皮下包裹层,至少有十公分厚度,区区五公分的切片,又怎能挖到宝呢? 见卢灿坚持,这位桑德拉家族的人,没再坚持,喊来几位工作人员以及一辆平板车。 卢灿趁着他们搬毛料的机会,又往前走了走。 不得不说,八十年代的缅北公盘,真是良心公盘,拿出来的货色,真心不错。 卢灿花费十分钟,又从明标和暗标区,圈出十多个标号。 总数肯定超过二十五标,至于吉瑞和杨坤能拿下多少,就看他们的运气。 略有些遗憾的是,卢灿并没有看完,大约还有一千多组标的,没过眼。 毛料很沉,三百多公斤呢,几个壮小伙子绳拉布拽,终于将其弄上平板车,送往开幕式现场。卢灿跟在队伍身后,热热闹闹来到台下右侧的切割机边。 随着彩头料的到来,台前顿时热闹起来,哪有心思听你在台上叨逼叨? 正在讲话的缅北矿务部领导,也很识趣,笑着结束话题。 桑德拉早就挤到卢灿身边,眉头皱了皱,这块毛料他当然认识,没想到卢灿竟然挑中“它”? 他偏偏头,轻声问道,“这块料……有什么讲究吗?” “石中石!”卢灿扭头朝他笑笑,“可能里面藏着一块你都舍不得出手的宝贝呢。” “石中石?”桑德拉一愣,没听过这种说法呀? 超过十公分的厚皮料,后世又将其称之为“石中石”此时还没有这一说法。 其形成的过程,更复杂一些。 火山喷发,最先形成的是“蛋黄”,也就是内层毛料。又过了若干年,火山再度喷发,岩浆将这块毛料重新包裹起来,并将其表皮融化,部分翡翠的特征,融入外层,形成后来的表皮特征。但是,内部毛料的整体结构并没有改变,因而就造成了“石中石”的奇特结构。 这种毛料很少,绝大多数都被滚烫的岩浆全部融化,形成一整块新的翡翠料。 但不是没有,眼前这块就是。 道理一解释,就很清晰明了,桑德拉啧啧两声,感慨摇头。 因为皮壳较厚,卢灿的划线很凶,一条线沿着锥形底部,切入足足二十公分厚,另一条斜线,也带走十公分厚度。 “滋啦滋啦”的切割声,非常刺耳,不过,对于赌石客而言,这点噪音算什么? 大约十分钟,底部切面脱落,一块完整的废料掉下来,白花花啥也没有,但是,在主料一侧,则露出两寸长的深绿色色带。用水浇了浇切面,种地清澈透亮,老坑玻璃种! 老坑玻璃种深绿翡翠!一刀见阴阳,丝毫不浪费!现场顿时沸腾! 第378章 港大校庆 时间悄然,自卢灿从缅北归来,又潜心居家两个月。 3月30日,他受邀出席“港大成立七十三周年庆暨港大完整纹章落成典礼。” 港大奠基于1910年3月16日,次年3月30日正式注册成立,因而,港大的校庆日,确定为每年的3月30日。 今年不算大庆,不过,有个好消息落实,那就是英国纹章院终于同意港大拥有一个完整的纹章。 纹章,就是按照特定规则构成的彩色标志。这玩意,欧美人玩得很溜,英国有专门的纹章院,甚至还形成系统的“纹章学”,是剑桥、牛津等知名高校的必修课程。 港大原本的纹章为盾型校徽,顶部趴着一只代表英国的狮子,中部为打开的书本,写着“明德格物”,为1913年5月14日获得。1958年,英国纹章院对港大纹章进行局部调整,增加盾型内的蓝色和草色,代表知识渊博及和平的理念。 不过,即便调整之后的港大纹章,依旧只是校徽纹章,而非完整的纹章图案。 1981年,在港大70周年庆时,向纹章院申请一个完整的纹章,添加部分包括冠顶及扶持盾牌的兽形,用于绘制港大旗帜及织物上。 一直到今年年初,这一申请才获得英国纹章院批准。 港大的完整纹章构图为:校徽外有三头生物,居顶的是代表英格兰联邦的小狮子,左面是代表中国的龙,右面是代表英国的狮子,脚踏着的草地代表香港岛。 三头生物都系着翡翠项饰,头盔与彩带代表勇敢的骑士。 在卢灿看来,这枚完整的纹章并不好看,只是,港大的师生如同过年般喜悦,让他有些无语——英国对香江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 如此小的荣耀,就能让香江最大的学府,如痴如醉……啧啧,让人无语。 他原本不想来参加这次庆典活动的。 当然不是什么“港大港中大之争”缘故,具体说起来,卢灿也不算港中大的真正学生,只是旁听了两年而已,港大港中大,争不争的,与他没什么关系。 卢家与港大、港中大的关系都很不错,这几年可没少给香江高校捐款,譬如港中大的“卢嘉锡体育馆”,港大的“广利实验楼”——“广利”一词,取自于卢家祖上创办的十三行之“广利洋行”! 之所以还是来了,那是因为今天有薇薇安的校庆表演。 才气如同锥子,布袋是遮不住的。 薇薇安原本就在时尚集团经受过一年的熏陶,在着装打扮方面,几乎碾压这些学子,再加上她本人的底子好,故而,她在进入港大后不久,就拿到了“校花”的称呼。 甚至吸引到无线电视台的星探,来学校劝说她参加今年港姐评选。 如果说外貌为她赢得“美女”称呼,那么,她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则为她带来“才女”的美名。今年的港大元旦晚会,她演唱了一曲《别让情两难》,震惊全场。 这种既美艳清纯又才气综合的女人,想要不出名都难。 今天的校庆典礼上,薇薇安再度被推出来表演节目——《最爱》。 卢灿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贵宾席,左手是港大副校监冯君行,右手是港大文学院副院长任元冲。 他略略斜着身子,和身边的冯君行轻声闲聊,目光却始终落在台上那位倩影上。 薇薇安要比温碧玉的嗓音条件更好,气音更稳定,台风也很稳健,所以,薇薇安走不了少女路线,她演唱的歌曲,偏成熟。事实上,她比温碧玉还小一岁零三个月。 温碧玉的嗓音条件其实很一般,不过她的定位很准,舞台上活泼跳脱,主打“粉红少女”形象,因而收割了一大批男孩女孩,还有金鱼佬的粉丝。 不过,温碧玉很快就要面临转型的风险——二十出头还在台上蹦蹦跳,就不那么合适。 那丫头,未来该干什么……随她心意。 倒是眼前这位,好像将她从舞台上拉下来……有点可惜。 从她在台上的神情来判断,薇薇安很有些陶醉于这种台上被人万众瞩目的感觉。 正在瞎想呢,胳膊肘被人碰了碰,传来冯君行的问话,“阿灿,你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冯君行是香江早期的金融家冯平山的后人。 冯平山在港大建校历史中,占据重要地位,正是他和邓志昂——邓肇坚爵士的父亲,鼎立支持港大开辟汉文科,才有了今天港大中文学院的成立,以及后来的中英文并进教学模式。 不仅如此,他捐建了港大很有名的建筑——冯平山图书馆,这家图书馆同时还兼备“港大博物馆”的功能,内藏四十多万册各种典籍,不乏虎博都眼红的古籍善本。 冯平山老爷子,一生中,创建穗安银铺、岐丰行、兆丰行、南生行、维吉银号、亦安银号、东亚银号、东亚银行等等,所有企业,无不与金融有关。 可谓早期香江金融业第一人。 冯君行是冯平山老先生的三房孙辈,目前是港大校监代表,又称之为副校监。 正校监是哪位?呵呵,港督! 所以,卢灿发现自己很尴尬——貌似没听见刚才冯君行说些什么。 冯君行看出卢灿的窘迫,来着一丝微笑,“是不是薇薇安的歌声太美妙?” 卢灿安排薇薇安进入港大,走的不是冯平山的路子,因而,冯平山并不知道卢灿与台上学生的真实关系,故而才有这种调笑。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 卢灿也不告诉他实情,笑了笑,“薇薇安……我记得她,以前好像是时尚集团的员工,我正好奇她怎么来港大读书呢,因而有些出神。您老刚才说什么了?” “是么?”冯君行狐疑地看看卢灿,又看看台上引吭高歌的薇薇安。他是高高在上的港大校监,又怎会关注一位学生的来历? 卢灿终于将尴尬掩饰过去,“您老刚才说什么了?” “哦。”冯君行收回目光,“我刚才说,你们虎博手中的剑桥交流生名额,分几个给港大呗。” 艹!打这个主意?虎博每年有二十个进入剑桥学习的名额,那可是真金白银捐赠换来的。 基于本能,卢灿想要开口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冯君行的提议,对自己未必没有好处。 八十年代初被学校举荐留学深造,可不是后来的那种“镀金货”,几乎都是学校拔尖的一拨人,绝对是人才苗子。 这些人才苗子接受了虎博推荐去剑桥的好处,卢家就有可能将这些人拢在手中。 这是坏事吗? 他想了会,笑道,“冯老,您的提议,我得回去和福伯商量。您大概要几个名额?” 冯君行伸出手掌,亮出五根手指。 卢灿忍不住吐槽,这老头子太贪心!你要五个名额,明天港中大闻讯,再找自己要五个,浸信会和理工学院再开口,自己怎么办? 可以给一些名额,但是,怎么给,必须要说道说道,卢灿一时间没想好。 这时,台上歌声停歇,礼堂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卢灿目光重新投向台上,薇薇安正牵着裙角,鞠躬行礼。他也鼓鼓掌,又对上薇薇安的目光,悄然竖起大拇指晃晃。薇薇安有些羞涩地低低头,回身走向幕后。 接下来的节目,邀请到香江歌神许冠杰,他是港大校友,几乎每年校庆都会出席。 礼堂中又是一阵叫好声。 对这位帅气歌神,卢灿可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他扭头对冯君行笑笑,“这里有点吵,冯老,要不,咱俩找个清静地儿,单聊?” 冯君行立即起身,又对台上的歌神,合掌以示歉意。 卢灿则扭头对台上笑笑。 两个大人物匆匆离场,歌神有些失神,好在他经验丰富,很快恢复过来。 冯君行知道,逮卢灿可不容易,既然逮着,那就要癞蛤蟆攥出尿来! 一年四季大半时间在外漂着不说,即便在香江,也不好约出来。 月初的时候,港府及香江国际青年商会,评选“香江十大杰出青年”,打算邀请卢灿担任颁奖嘉宾,结果被卢灿直接拒绝。 此举被部分别有用心的媒体,解读为卢灿看不上所谓的“香江十大杰出青年”。 例证是——他本人此前就多次拒绝参评。 沸沸扬扬,很是闹了一阵子。 卢家充耳不闻,也不反驳。 倒是许胖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了一句——其实卢灿的性格很恬淡,不喜欢出席各种活动。 许胖子本人是1982年的香江十大杰出青年,又是卢灿挚友,他的这番话,算是平息风波。 3月下旬,新一年的《福布斯》财富榜单以及《财富》杂志的富豪榜,先后出炉…… 香江媒体,再度因为卢灿的排名,掀起又一轮的新闻报道。 这一次,媒体反转——无论是不是真的瞧不起……现实是,人家确实有瞧不上“香江十大杰出青年”的资格。 1984年3月的《福布斯》财富榜,将卢灿的个人资产,估值为163亿美元! 《财富》杂志似乎更专业一些,从个人的支配财富和私有资产两方面评估,前者为157亿美元,后者为58亿美元。 所谓支配财富,从《财富》杂志给出的解释,可以理解为——个人可以动用的财富。譬如纳德轩珠宝,是卢灿的支配财富,但其中肯定含有卢嘉锡、田乐群、孙瑞欣等人的财富。 这种“支配财富”,与通过大华银行的“可控财富”,又不是一回事。后者是储户的钱,而卢灿所拥有的的只是“影响因子”,并非他自己的资产。 而“私有资产”,则指的是完全归属于卢灿个人所有的资产。 不管哪一种数据,卢灿的资产相较去年,都出现大幅度增长。 在今年的富豪榜上,卢灿排名第五;财富影响力排行榜上,排位为第八! 财富影响力,是《财富杂志》今年新推出的榜单。 卢灿排名如此之高,与他在澳洲发动的澳元汇率狙击战,有着很大关系! 此时的卢灿,可谓全球“声名赫赫”。 因此,别看冯君行是前辈,且是港督代表,港大副校监,真要找卢灿聊事,还得看机会。借助港大校庆之际,他安排人给卢灿发了张邀请函,没想到,卢灿还真的给面儿,来了。 对方同意聊留学剑桥的名额转让,别说是许冠杰的节目,就是校董会,他也会溜出来。 第379章 外围之争 薇薇安去洗手间简单卸妆之后,再出来,就看见卢灿与校监冯君行正在那里谈笑风生。 她一缩脖子,准备退出房间,却见卢灿冲着她招招手,“薇薇安,过来。” 然后,在冯君行吃惊的眼神中,笑着介绍,“冯董,是不是要感谢我给港大送来一位杰出校友?” 冯君行焉能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朝卢灿点点手指,又摇头苦笑,等他再次看向薇薇安时,脸上却堆起了笑容,“薇薇安,你在哪个系?” 薇薇安朝老先生微微颔首,“回冯教授的话,我在文学院艺术系就读美术设计专业,同时兼修音乐专业。” “不错,不错!”冯君行微笑点头,“所谓美女,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才气为心。薇薇安,你得天独厚哇!” 香江文人,最没节操,听听,眼前这位教育界扛把子,拍马屁何等清新脱俗! 把薇薇安夸得表情惊愕,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当不得冯董夸奖!” “你去收拾东西,稍后和我一起去时尚集团,陈钦丽陈姐还在等你呢。”卢灿长身而起,对薇薇安抬抬手,又回身对冯君行笑笑,“冯老,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和薇薇安就不等活动结束啰?” 冯君行也随之站起来,笑着点头,“回头我找老福喝茶,顺便把事情敲定。你们年轻人,忙自己的去,我也要去会场看看。” 走出圣约翰大礼堂,阳光有点晒,卢灿将拎着手中的棒球帽,扣在薇薇安的脑袋上。 孰料,薇薇安从手包中掏出一把折叠洋伞,崩开之后,笑嘻嘻的举起来,将卢灿也罩在伞下,歪歪头,“真的去找陈姐?” “先去你那,路上给陈姐打电话,让她拐个弯过来一趟,咱就省点油钱。”卢灿嘻嘻一笑。 今天确实要和陈钦丽见一面,聊聊时尚共享集团旗下的法国电视四台,还有米兰电视台都市频道的改制及节目创作。 “怎么了?共享时尚那边……有什么变故吗?” “好像口碑两极分化严重,陈姐有些着急。” “哦……那就是一部分人喜欢啰?节目收视率怎么样?”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陈姐在电话中提过一嘴,两档综艺,收视率还可以。好像还有两个节目收视也还可以。不过,前期准备的节目内容,还是不足,保留下来的老节目与新节目,类型上有冲突,开台不算顺利,这不,陈姐找咱们商议。” “什么咱们,是找你。对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1984年元旦,法国电视四台和米兰电视台都市频道,都进行了大幅度改版。试运营三个月,口碑两极分化严重,即将进入四月份。 四月份是欧美电视台的招商月,很多大型媒体集团,尤其是电视台,都在这个月举行各栏目的招商活动。 共享时尚集团今年想要盈利,几乎是不可能,因为新制作节目的费用太高,电视台改制也很花钱。但是,不妨碍陈钦丽希望能在电视台改制之后的第一个招商月,拿到更优异的成绩。 陈钦丽有些着急。 …………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脑袋被洋伞遮住,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意外,顺顺利利的走出校园。 薇薇安已经从宿舍搬到东半山别墅,借口是在外租赁一套小公寓,暂时没敢告诉母亲和奶奶这套东半山别墅的事情。 薇薇安收起雨伞,准备上车。阿忠瞅瞅校门口方向,忽然说道,“卢少,刚才跟着你们的那位,是薇薇安小姐的同学吗?” 有人跟踪?卢灿和薇薇安一愣,两人回头看向校门口。 果然,有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往停车场的门楼处一缩。 不会是那个狗仔记者?卢灿看看薇薇安。 薇薇安已经认出刚才躲起来的人,手背揉了揉额头,笑了笑,“是我以前的宿友,徐冰学姐……没事的,你先上车,我去和她说说。” 不是狗仔就行。卢灿点点头,先一步上车。 薇薇安回身,往学姐藏匿处走去。 她和徐冰的关系很好,即便搬出宿舍,学姐也经常来找自己出去逛书市,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午餐什么的。可能是学姐刚才撞见自己和卢灿一起撑伞出来,好奇跟着过来看看。 她并不知道,在冯君行之前,徐冰是港大唯一一位知道她秘密的人。 今天卢灿来参加校庆,她自然要“秘密观察”,结果,有很大收获。 “哎呀,真是你呀!”徐冰并没有掩饰,从门荫下跳出来,主动笑道,“刚才我看着像你,只是没想到……哦,你怎么和他……” 手指指指卢灿的车,示意自己已经知道那男人是谁。 “学姐,真是你呀!”自小生活贫困,又有一年办公室“宫斗”经验的薇薇安,也不是弱者,很淡然的为自己辩解,“我以前在时尚集团上班,碰巧认识卢先生,就一起出来了。” 徐冰却自顾嘻嘻一笑,“我就说嘛……学校那么多优秀男孩子追你,你连正眼都不看,果然……” “别瞎说,没有的事。”薇薇安摆摆手,想了会,又道,“学姐,你不是一直想去时尚集团上班吗?我刚好认识时尚集团陈钦丽陈姐,回头给你写封推荐信……能不能拿到他们的offer,还得看你自己的表现。” 在此之前,徐冰已经不止一次透露过,她今年五月份毕业,想要应聘时尚集团的法务专员。薇薇安知道对方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搭话。今天这事,需要封口费,得,索性答应下来。 陈姐这点面子,应该会给的。 “哎呀,那太好了!你放心,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徐冰朝她眨眨眼,“到时尚集团后,我会帮你把关,扫听情报的……” 俨然将自己当成薇薇安的人…… 还别说,薇薇安心中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作势欲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扫听情报干嘛,我可是陈姐的人,稍后就要去见陈姐!” “我先走了。”薇薇安朝徐冰摆摆手。 回去的路途中,她脑海中琢磨起刚才徐冰的话。 自己在港大读书两年,毕业后肯定还会回时尚集团。目前,时尚集团几乎是陈钦丽一人在支撑,卢灿安排自己在时尚集团工作,有没有其它用意? 她没好意思当面询问卢灿,不过,不妨碍她自己琢磨。 这世上没有白莲花,一个出生贫寒的女孩子,能做出后世偌大名声,单纯靠美貌,是不可能达到这一成就。她一直以来很有主见,也有心计。 上车后,卢灿刚刚挂断电话,薇薇安往他身边靠靠,“给陈姐打电话了?” “二十分钟后到,客人中还有哈瓦斯广告的副总裁索罗,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卢灿随手将电话放在手扣中,又对开车的陈晓点点头,“去东半山别墅。” 东半山别墅,被薇薇安重新装修过,副楼的平层上,加盖了一个木屋层,养了几盆鲜花,又做了个小台,很有格调,很适合谈心会友。 她又雇了两名菲佣,一名负责花圃与保洁,一名负责餐饮,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 从这一点来看,薇薇安是个生活很精致的人。 这种人很容易陶醉在当下的生活状态中,不太愿意折腾。 越是粗线条的人,越喜欢“漂”! 与陈钦丽的谈话地点,被她安排在二楼木屋中,早早将空调打开,又回身亲自去准备茶点。 陈钦丽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进院子就打量起来,“哟,薇薇安,你这小巢,垒得不错呀。” 薇薇安扭了扭身子,稍稍拉长音调,“陈~~姐~!还有客人呢。” 随同陈钦丽一同拜访的,还有哈瓦斯广告的副总裁索罗,此人也是时尚集团与哈瓦斯集团共同成立的共享时尚传媒公司的执行总裁。 此外,还有一人,卢灿没想到,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刘茜莉……她现在是共享时尚集团的公关部总经理,米兰电视台时尚频道的节目制作总监。 此时的刘茜莉,一身蓝色短袖竖条纹职业装,内着白色抹胸,脖颈带着一串珍珠项链,齐耳卷发右分,黑色高跟鞋,右脚脚踝上套着一串亮色饰物。 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土气,正处于女人的黄金巅峰期,妖娆而魅惑。 卢灿有点尴尬,忍不住白了陈钦丽一眼——带她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刘茜莉看向卢灿的目光,同样有些复杂。 她很感激眼前的男人,将她从国内带出来,并且安排在时尚集团工作,短短几年,自己走上一家时尚传媒集团的中高层。 但她同时又有些怨恨,自己比别的女人,差在哪里? 等了他四年,结果,他却将一枚青涩的柿子摘回家珍藏,对自己置之不理! 今天会面,她特别央求陈钦丽,带她一起过来。 陈钦丽拗不过她,最后点头同意——从感情上,陈钦丽更欣赏刘茜莉。 陈钦丽有着自己的恶趣味,在向薇薇安介绍刘茜莉时,还特别看了卢灿一眼,笑道,“薇薇安,这位是你的前辈,liwia(利维亚),前年十二月份就调往巴黎,现在是共享时尚集团的公关部总经理。你们认识一下,应该有共同语言。” 女人的直觉告诉薇薇安,这位利维亚,有蹊跷。薇薇安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卢灿。 其实,卢灿对刘茜莉,没有任何愧疚。 原本就是帮忙,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没有过,又谈何感情? 但是,如果说他没有对刘茜莉动心过,那是扯淡! 刘茜莉的容貌和才干,在卢灿认识的女人中,绝对位居前列。 他一直没有狠下心付诸于行动,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横亘在心头的“小龙女”! 每次看到刘茜莉,他都能想到那位注定不会存在的小仙女。 一想到小龙女被自己弄没了,总是有点不自主的慌张,那可是两代男人的梦中情人! 没有小龙女的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吗? 所以……综合分析起来,卢灿之所以不去摘刘茜莉这朵鲜花,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对方不吸引他,而是他害怕,世界的改变,正在变得不可捉摸! 恰好,刘茜莉的存在,是他身边最明显的世界变化的明证。 他不想主动触及或者说揭开这种变化! 尽管他自己很清楚,这种做法,无异于鸵鸟埋头黄沙中! 世界已经改变! 第380章 马丁索罗 哈瓦斯广告,在国内翻译名称为“灵智广告”。 可不要小瞧这家广告公司。 它很牛——法新社就是1940年哈瓦斯新闻业务分离出去的产物。 如同英澳一样,战后的法国,同样有大量国有企业的存在,哈瓦斯广告集团就是法国政府控股73的传媒巨头。法国电视四台的大多数股份掌握在哈瓦斯广告集团手中!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法国同样开启国营企业私有化进程。法国电视四台的股份抛售给时尚集团,就是一次尝试。 但这次尝试,并不彻底,采用了“投资联营”的模式——哈瓦斯集团与时尚集团,联合投资3亿法郎,成立了一家叫做“共享时尚”的传媒公司,总部位于法国巴黎,用以控股法国电视四台。 共享时尚传媒公司,陈钦丽的时尚集团,占股55,为控股方,但是,共享时尚传媒,只拿到了法国电视四台45的股份,为管理运营方。 哈瓦斯集团依旧独自控制法国电视四台28的股权,算上他们在共享时尚集团中的股份占比,他们依然是法国电视四台最大股东,占股4825。 时尚集团实际只控股法国电视四台245的股份。 至于其它股份,则分散在一些小股东手中,现在,时尚集团正在谋求收购这些小股东手中股份,以扩大自己在电视台中的话语权。 意大利米兰电视台都市频道,则属于另外一种合作模式——“入股加租赁”。 共享时尚集团,投资40亿5000万里拉,对频道进行改造,占据频道34的股权,为频道运营方。此外,每年还要向迪亚塞特传媒集团缴纳大约5亿里拉的频道使用费。 别吃惊,1982年的里拉,极其不值钱,大约1万里拉能兑换588美元。 40亿5000万里拉,折合美元,也就238万美元,5亿里拉的频道使用费也就294万美元。 迪亚塞特传媒集团不参与频道的盈利分红。 这里得说说迪亚塞特媒集团。 同样也不要小瞧这家公司。 迪亚塞特传媒集团,是意大利最大的传媒公司,于1978年,由历史上曾四任意大利总理的贝卢斯科尼创办。集团旗下掌控有意大利电视一台、意大利电视四台,米兰5频道,也就是时尚传媒现在管理的米兰都市频道,还控制了意大利发行量第二大综合类报纸媒体《今日报》,以及发行量最大的杂志《微笑与电视音乐》周刊。 可以说,时尚集团在欧洲找到的两位合作伙伴,都属于“猛虎”性质。 与猛虎合作,势必要放弃一部分话语权,譬如,共享时尚集团的执行总裁一职,就得让给哈瓦斯集团的人来担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华人资本想要在欧美传媒界站稳脚跟,就不得不和一些强大势力合作来保障投资的安全性。 好在索罗这位执行总裁,还是很有能力。 他在哈瓦斯集团的支持下,硬生生将“华人资本入主法国电视四台”的重大新闻,压了下去,没有造成大规模的舆论风波。 今年元旦,法国电视四台和意大利米兰都市频道,同时开播新节目。 陈钦丽一共准备了九套全新节目,全是与时尚有关,包括卢灿给出建议的《天桥风云》《沙滩生活》在内。新节目上线之后,确实引起较大反响,但是,这一反响,褒贬不一,口碑两极化。 部分收视观众认为,新的电视内容,花里胡哨,没了以前综合频道所播出的时政内容、电视剧以及家常琐事,变得轻浮,不厚重。 也有部分观众认为,电视内容很新颖,很有看点,定位精准,主抓时尚热点,明星生活趣事,美女沙滩比基尼,多养眼! 爱之则爱得顶礼膜拜,恨之则恨得咬牙切齿! 二楼木屋中,空调吹出的凉风阵阵。 陈钦丽、刘茜莉以及索罗三人,在介绍电视台运作情况、各个栏目的收视情况以及遇到的问题。卢灿一直坐在藤木椅子上,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也不答话。薇薇安则安静地坐在卢灿一侧,时不时起身为大家添水斟茶。 马丁·索罗的目光,一直在卢灿身上。 如同所有第一次与卢灿见面的人一样,他同样对眼前的年轻人充满好奇。 在见到卢灿之前,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两年前就开始布局欧洲传媒市场?资料上显示,对方似乎是个传媒外行,更接近一名收藏家兼金融家,或者珠宝商人…… 偏偏这样的人物,整出“香江国际时尚周”,以及由此分出来的“香江珠宝时尚周”,并创建了偌大名头的时尚集团! 不仅如此,他还投资了大量的实业、矿产资源、文博产业、服装…… 这似乎是一种“悖论”投资。 一位杰出的投资者,最擅长的莫过于“相关性投资”,也就是他的投资,多数归属于某个产业,譬如金融,又譬如能源,或者矿产……最后形成某个影响力巨大的行业投资集团。 还有一种投资,也就是“b环”投资,看似不相关,但是,综合所有投资项目之后才会发现,其企业会形成一个完整的“b环”结构,彼此互补,供应链完善。 这也是一种高明的投资。 可是,卢灿的投资,看似往“b环”投资方向发展,但是仔细研究后,又发现其实彼此关系很松散,更像一种任性投资。 你能说虎园博物馆的文博产业,与嘉丽服饰、永嘉箱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能说米米卡铜矿和迈歪金矿的投资,与巴列维农场、怀特岛农场有关系吗? 你能说源森居木材厂、纳德轩珠宝,与大华银行、德银投资,有很大关系吗? 你能说投资英国的松林制片厂,纵横影业等,与西澳的矿产投资,有关系吗? 所以,在研究卢灿的投资项目之后,马丁·索罗发现,对方似乎在做一种“悖论”投资,完全不符合市场规律!可是!对方投资的项目,超过九成,都很成功! 这就很让索罗惊骇。 马丁·索罗本人也是资本运作高手,在他看来,资本吞噬,才是事业发展最快的途径。可是,眼前这位年轻人,东一榔头一一棒的投资,正在摧毁他的投资理念。 就在他还在瞎捉摸时,听到陈钦丽问道,“维文,说说你的意见呗,别老是喝茶呀。” 索罗精神一震,坐直身体,想听听对方有何高见。 卢灿将茶杯放下,笑了笑,“你们说了半天,我总结一下,四个问题。” “其一、口碑问题。” “其二、节目问题,包括新老节目融合和节目创新。” “第三、招商月的宣传热点和引流问题。” “最后是电视台的管理机制问题。” 卢灿掰着四根手指,快速总结一遍,又笑着看了看眼前三人。 对索罗谈不上多熟悉,不过,对陈钦丽和刘茜莉,还是很了解的,她俩尤其是陈钦丽,今天过来,最大的目的是第二个问题,特别是新节目! 无非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再挖一些新节目的创意! 陈钦丽摊摊手,示意没说错。 尽管卢灿意识到陈钦丽的用心,他还是就这四个问题给出自己的理解。 “那行,我就瞎说几句。” 他换了个姿势,手臂搭在一端扶手上,整个人斜侧着,让自己更舒服些。 “至于口碑!不用理它!不仅不用理它,在必要时候,我们还可以找一些公众人物,站出来主动挑起争端。”卢灿翻了翻手腕,掌心向上,做了个握拳的手势,“电视台新开,需要的是热度和关注度。眼球经济嘛,舆论炒得越热越好。” 他对索罗笑笑,“索罗总裁,这种事……哈瓦斯集团应该很擅长的呀?你可是共享时尚集团执行总裁哟!” 卢灿的话语中,带有一丝责备哈瓦斯集团“看热闹”的意思,让索罗笑容有点尬,他点点头,“我们也是担心负面评议对节目造成影响……” 卢灿抬手,打断他的话,“没关系,去制造舆论对立,越尖锐越好。只是欣赏角度不同,又不是什么烂俗的节目,本质上没多少负面影响。至于那些反对的,他们本身就不是我们的目标收视群体。我们只要吸引更多、还没看过,但是愿意观看我们节目的那些人!” “再说第二个,节目问题。” “巴黎和米兰都是时尚之都,怎么会找不到时尚栏目的创作型人才?我就不信这个邪!”说到这卢灿对陈钦丽笑笑,“陈姐,你还是赶紧找个合适的hr,hr肯定能帮你解决问题!” “如果你们依旧感觉难度很大,陈姐,我建议你这次去巴黎,去桦榭传媒走一趟。” 桦榭传媒,全名桦榭菲力柏契出版集团,是法国着名的时尚传媒集团,旗下发行的《elle》和《ariecire》,两本世界知名的老牌时尚杂志。 人家玩时尚,可要比时尚集团更早,人才储备更充足。 “你以为我们没去找过吗?”陈钦丽翻了翻白眼,“桦榭对我们抱有很大戒心!这次的开台舆论风波中,指不定还有他们的功劳!” 同行相忌,全球一致。 “那就让共享时尚,贷款收购了桦榭!一家小破传媒公司又能值几个钱?”卢灿手掌摊摊,说得很霸气,继而又看向索罗,“索罗,桦榭收购案,尽快提上议程。你那边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贷款银行,我可以将百利达工业银行介绍给你。” 收购桦榭集团,还真花不了多少钱,能有个五千万法郎,差不多就能打包收购。 此时的桦榭传媒,只有六本期刊,其中《elle》和《ariecire》在英国、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有些影响力,还略微有些盈利,其它四本刊物,影响力不大。 索罗愣了愣,这就决定收购了? 不过,收购桦榭,确实能解决共享时尚集团的很多问题,譬如充实传媒产品,充实人才库,扩大欧美影响力等等。 “至于招商月的话题……”卢灿沉吟了好一会,打了个响指,“有了!” “不是要收购桦榭吗?就炒作这件事!必要时候,制造‘恶意收购’话题!同时提出,打造欧洲最大的时尚传媒中心概念!话题和概念,同步跟进!” 他指了指索罗,笑道,“这方面,你是行家!” 至于管理问题……他最后又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举行招商活动时,我应该已经在巴黎。” 他去巴黎干嘛? 勒南兄弟六幅画作,所掩藏的“清洁派宝藏”,历经四个月的查找,终于有进展! 第381章 南越墓展 4月5日,“岭南至尊——南越王墓随葬精品首展”,在虎园博物馆第三十号、三十一号馆,正式公展,历时一个月。 卢灿和田乐群,作为主人,参加了这次展览的接待工作。 这是卢灿最近一周的第二次公开露面。 这一次,他不出席都不成。 实在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展览公告所造成的影响力,如此之大。 不仅社科院院士、考古研究所所长王仲殊先生,带领庞大的团队抵达,台北的国史馆馆长朱汇森教授,同样带领一批专家参加本次公展。 就这两家队伍,就觉定了卢灿必须出席,更别说还有一群东南亚及欧美学者,也闻讯赶来。 之所以如此震动,皆因为这是第一次真正的汉代王级墓葬展,且是未曾遭遇盗窃的墓葬! 可能有人要说,1968年,河北满城中山王刘胜夫妇的墓,不也是王级墓葬吗? 呵呵,那是1968年,海外人士想要观看,也没得机会!更何况中山王墓葬曾经被盗过。 这么说不是说中山王刘胜墓葬品不好呀,没那意思。 就是说,香江所占据的区位优势,以及完整的南越王墓本身的影响力,要比当年发掘满城中山王墓,影响面更大。 此次展览,一共展出344件/套文物,几乎全为秦汉时期的精品珍品,世所罕见! 这其中,又有七十多件,极其珍贵文物。 譬如铭刻有“张仪”字的青铜戈。 这是秦惠王四年由秦国的相国张仪督造,由于秦统一百越而到达岭南地区,随后成为南越国的王室文物,成为礼仪场所的仪仗之器,是一件秦平岭南地区的重要历史物证。 又如刻有“蕃禺”铭文的青铜三足圆鼎。 没有它,有谁能想到,羊城番禺这个地名,竟然早在两千年之前,就已经确定成文?透过这一铭文,研究者也弄清楚,秦汉时期岭南地区的青铜器铸造水平——在此之前,史学界普遍认为,岭南先秦时期的青铜器,都是中原朝廷赠送的,但这件器物,明显是岭南南越王朝自己铸造。 还有几枚印、玺,也非常有历史考证价值。 在墓道人殉坑,发现一方铜质印章,印为方形,龟钮,阴刻篆文“景巷令印”四字。 据李林灿、商承祚、贾兰坡等人认定,印章上的“景”字为“永”字同音通假,“景巷令”即“永巷令”。汉代设永巷令这一官职,以宫中的宦者充任,专门掌管皇后、太子的家事。 由此可推断,墓中的这位殉葬者生前当是南越国王室的“景(永)巷令”。 这是国内第一枚殉葬者印章,以前、此后,都没有再发现过。 此外,还展出“帝印”玉印,印钮雕成螭虎形状,装饰有云纹。 根据《史记》、《汉书》记载,南越国第一代王、第二代王都曾僭越称帝,在国内使用皇帝的礼仪。“帝印”玉印及封泥的出土是对这一史实有力的佐证。 更珍贵的是墓主人的随身金印——“文帝行玺”金印。 “文帝行玺”金印出土于墓主人的胸部位置,印面边长31厘米,宽3厘米,通高18厘米,重1485克,含金量是98。印面阴刻“文帝行玺”四个字,是南越文王发布命令的官印。 这枚行玺的出土,是对墓主人身份的最好认证。 展览中,还有着大量玉器,其中,十一套组玉配饰、五十八件玉剑饰等都是汉玉中的重大发现。 此次展品中,不仅有中式传统文物,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发现,譬如古波斯银盒、蓝色平板玻璃牌饰等,也在这次展出中亮相。 这也是其它秦汉墓葬中,几乎没有的。 由此也能推断出早期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 正因为此次展览的珍稀,才导致南越王墓随葬品展览的消息一公布,震惊三地,继而波及全球。 台北到来的团队,可不仅仅是国史馆,台北的故宫博物院、国图馆、史料馆以及各家高校,几乎都有专家代表,来港研究——此时的弯弯,学术研究氛围很浓厚,还是个做学问的地方。 毕竟,秦将赵佗,据岭南而自立,这段历史,虽有文字记载,但一直影影绰绰,含含糊糊。这次展览,绝对是揭开秦汉之交,岭南文化、政治、军事的重要平台。 不仅弯弯学者,东南亚及欧美的汉学研究者,也向虎博发来共同研究申请。更有不少汉学家,自费来港,希望第一时间亲眼目睹“南越王朝”的真实历史。 更让卢灿没想到的是,本次展览,不只是业内人士关心,香江市民对这次展出,似乎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原本卢灿还有些不理解,李林灿一解释,他就懂了。 原因很简单——地理位置上,香江正处于南越王朝的核心管辖范围内,因而,此次展览也算得上香江本区域的一次历史展览,香江市民同样与有荣焉! 如此轰动的展出,为什么能落在虎园博物馆的头上? 粤省博物馆,展不了吗? 这其中,一部分是卢灿的“钞”能力在作怪。 另一部分原因……不好意思,粤博还真展不了! 南越王墓的正式发掘时间为1983年8月23日,之前的工作进度并不快。 去年9月中旬,李林灿带领一大批虎博的员工加入,组建成羊城文管会、粤省博物馆、社科院考古研究所、虎园博物馆等四家机构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可谓兵强马壮。 人只是一方面,钞能力才是关键,有着卢灿的资助,挖掘速度进展飞快。 墓葬品的出土,是需要维护和修缮的! 粤省博物馆和羊城博物馆,很明显没有修缮维护的能力! 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倒是能修缮保护,但是,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在京师,路途遥远,这些文物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损坏的危险。更何况,修缮、维护这些墓葬品,可是要花大把的钱的! 所以,戴静贤代表卢灿出面,提出“虎园博物馆愿意承担这次墓葬品的修缮维护工作”!同时,卢灿愿意捐赠两百万美元,在象岗筹建“南越王墓博物馆”!不仅如此,虎园博物馆愿意承担,相关的国内专家组针对南越王墓的项目研究经费! 连环三击,可谓诚意满满。 所以,联合考察组在商议之后,将戴静贤的提议,提报给省里及社科院考古研究所。 很快,批复下来,上面同意这项协议,不过,还是协议中还是明文规定,等“南越王墓博物馆”建成之后,虎博运走的所有物品,必须如数归还。 卢灿这么做,好像在赔本赚吆喝…… 自然不会。 首先,虎园博物馆透过这次南越王墓的修缮,拿到了第一手研究南越王朝的资料,并成为南越王朝历史研究的主流博物馆,虎博完全可以借此,成为南越王朝历史及考古研究方面的权威。 喏,此次合作,学术研究方面的价值,就已经无法预估。 其次,在南越王墓博物馆建成之前,这些物品的展览展出,可都在虎博进行…… 像虎博这种从虎豹别墅改建的博物馆,都修整了将近一年半。 一家全新的博物馆,怎么也得修个三年五年的。 这几年中的展出,也是一笔巨大的经济价值,譬如这次首展,其轰动效应甚至让卢灿自己都有些吃惊。要知道,本次展出的随葬品,只有四分之一,还有更珍贵的,诸如正在修缮中的“丝缕玉衣”等国宝级文物,还没露面呢! 另外,在合作协议中,虎博加了一小条,而这一条国内似乎没有意识到其经济价值,那就是虎园博物馆拥有“此次南越王朝墓葬品的复制品销售权限”。 也就是说,虎博拿到了南越王墓随葬品的艺术品加工销售权!完全可以就此展开一整套的南越王朝文博衍生品的开发与销售。 可别小瞧这部分的利润,虎园博物馆文博衍生品,去年的总销量,超过147亿港纸,成为仅次于门票销售的第二大收入来源。 最后捎带的是,卢家的声誉——毕竟,协议中的几条,卢家都出真金白银,尤其是捐建南越王博物馆,这可是“爱国港商”的表现——这些都可以反作用到国内对卢家的评价上! 卢灿和田乐群虽然参加了这次活动的接待工作,不过,却不是很忙。 巨大的财富差距,会让人们交往中,自动形成沟壑。 早些年,港台那些老教授,看到卢灿时,总是将他当成“颇有成就的晚辈”,还会与他开开玩笑。现如今,连开玩笑都变得谨慎。国内来的学者,更不用提。 卢灿和田乐群很快发现这一情况,没人打扰,俩人乐得如此,夫妻双双逛起了展览,旁若无人的边走边聊。 “阿灿,你去巴黎,顺便走一趟巴黎珠宝展呗,帮我盯一下。这次我就偷个懒,不去了。” 纳德轩每年固定参加四次展会,分别是香江珠宝时尚周、巴黎珠宝展、纽约珠宝展以及东洋珠宝展。今年的巴黎珠宝展,从4月22日开幕,到5月3日闭幕,共计十天时间。 “这忙我可帮不了,你得去!”卢灿摇摇头,笑着解释,“这次我去巴黎,已经约定了要与巴黎的一帮官老爷见面,你不去,没人给我撑场子呢。” “行程安排好了?”田乐群偏偏头。 卢灿点点头,带着一丝苦笑,“4月15日出发,阿璃给我安排的行程可满了,昨天我看了一眼,抵达巴黎的前一周,都是各种会面、宴会的。所以,你不仅要去,还要早去一周。” “又要在法国投资?”田乐群笑道。 想想法国工会的尿性,还有法国工人的自由散漫…… 卢灿摇摇头,“可能会有,但不会像英国和澳洲那么多。” 此时欧洲各国经济体中,法国的投资环境最差,不仅对资本的束缚多,工人及工会的屁事还多。 “既然不打算投资,阿璃安排那么多见面干嘛?她不可能没问过你?”田乐群不解。 “算是颜面因素。法国人爱面子,咱就给他呗。”卢灿笑笑,目光望向窗外,看了一会,又笑着摇摇头,“况且,法国也不是一无是处,有一家公司,我还是挺感兴趣。” 第382章 “B环”关联 浪漫与时尚,已然成为了大家口中法国的代名词。 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另一个事实:那就是,得益于自身的工业积淀和基础科学底蕴,法国其实并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国家。在这片土地上,一直以来就盛产科学巨匠,比如居里夫人,安培,笛卡尔等等,不胜枚举。 毫无疑问,法国是一个科技大国,世界顶尖科技名企,比比皆是。 空客的研发及总装系统,就在法国;世界前五的军火商及阵风战机研究者达索公司,在法国;欧洲前三的汽车生产制造集团雪铁龙,在法国;在全球轨道交通、燃气轮机制造、电力供应等方面拥有全球顶尖技术的阿尔斯通,也在法国;大名鼎鼎的汽车制造商、坦克悬挂系统供应商雷诺公司,还是法国传统企业…… 卢灿看重的,却不是上面这几家,而是一家名叫“施耐德”的工业公司。 此时,它还没有改名“施耐德电气”,那是1999的事情,而是叫做“施耐德工业集团”,一家涉足钢铁冶炼、全球配电、工业控制和自动化设备制造的工业企业。 这家企业,此时正处于其150年发展历史的最低潮,濒临破产解体的边缘。 田乐群没听说过这家公司,“怎么突然想要买下这家公司?” 卢灿一怔,买下?田姐可真敢想! 即便施耐德工业公司再濒临倒闭,也是法国的工业脊梁之一,又怎么会拱手让人?他笑着解释,“是入股,看看能不能入一股,掺和一下。” “这家企业在电力供应、钢铁冶炼、工业控制和自动化设备制造方面,技术储备很丰厚,符合我们在澳洲以及印属新几内亚的需求,而现在,他们恰好处于低谷期,我琢磨着抄个底。” 田乐群正准备说,你要服务又何必一定要入股?又听他说抄底,便没再多说。 事实上,卢灿之所以看中这家公司,其一是基于商情分析组黄浩东递上来的评估资料,其二是他听说过这家企业的一些趣事,因而知道这是一家非常有前途的公司。 黄浩东主导的商情分析组已经成立,归在德银投资总裁办旗下,目前只有八人,做不了太多的商情分析工作,只能做一些卢灿出行某地之前的当地商业资料收集与分析。 卢灿预定四月份去法国,提前通报法国驻港领事馆,对方也发来正式邀请函,因而商情分析组收集了部分法国的商业资料,以供卢灿选择。 这种分析备案,黄浩东都会标注“价值等级”,其中,施耐德工业公司,被他标注为一级可投资,因而卢灿多看了几眼。巧了,这家公司,卢灿还真知道。 卢灿曾听过一个笑话。 施耐德是德国人常用的姓名,但是施耐德电气是一家家地地道道的法国公司。他们在进入中国之后,常常被国人闹乌龙,还经常写错名字,诸如什么斯奈德、辛德勒什么的。 因此,施耐德电气公司的员工,出门拜访客户,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是施耐德电气公司的人,施耐庵的施耐,德是道德的德。” 有一次,他们去竞标长江三峡发电站的发电机组工程,又是这么自我介绍。 巧了,旁边是德国西门子的人,见他们说的生动有趣,以为是特别设计的话术——因为这种带有中国文化属性的名字,很容易引发中国人的好感。于是,这位西门子的项目负责人,在竞标现场也来了一句类似的自我介绍,“我是德国西门子的代表,西门是西门庆的西门,子是孙子的子……” 好,这是一则流言,真不真的,权当一乐,没有侮辱谁的意思。 卢灿删减部分内容,放置到弯弯市场,将这个趣事说给田乐群听。 田乐群乐得直不起腰来,掐着卢灿的胳膊,“你……你也太贫了!” 因为这则笑话,卢灿记住了施耐德电气,还有西门子公司,此后对这两家公司也有所了解。 当然,上辈子的记忆,肯定不如黄浩东送来的情报丰富。 这家创立于1836年的公司,创始人为施耐德兄弟,最早是克鲁索地区的一家小型钢铁厂,当时的业务是为法国各大制造厂提供钢坯。 公司的发展,与企业领导人的战略眼光,有着直接关系。 领导者目光长远,公司就能获得蓬勃发展,反之,领导人急功近利,公司就会危机四伏。 施耐德工业公司,就是最鲜活的例子。 在施耐德兄弟,即在哥哥阿道夫·施耐德和弟弟伊萨依·施耐德领导期,专注于钢铁冶炼、铸造,并取得很大成就——他们在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一度拿下舰船加农炮的钢铁订单。 炮钢,是特种钢材的一条生死线。 1870年之后,伊萨依的儿子昂利·施耐德接手公司,开始多元化经营,投资采矿业,钢铁,电力,但公司的主要收入,依旧来自武器制造商的成功。 施耐德公司走入低潮期。 1918年之后,潘翁·施耐德上任,他对公司业务体系,进行大规模重组,形成以后施耐德的三大业务架构:梅日梅兰,te电气,美商三大品牌。 潘翁·施耐德给施耐德公司带来十多年的辉煌,但是,德国的工业崛起,很快给施耐德带来沉重的压力,三十年代的世界经济大萧条,更是雪上加霜。 一直到二战结束,潘翁·施耐德的儿子,查尔斯·施耐德成为新的ceo。 他想要公司能够朝着“规模化、现代化、规范化”的方向前进。 他将这一口号贯彻于所有的业务,无论是从建筑和钢铁到电力,核能,还是并购与出口的战略。charles schneider的政策迎来了巨大的成功。 在1959年戴高乐将军对外宣称,施耐德是“国民经济的领导者”。 这算是施耐德公司历史上最高光时刻。 但是,查尔斯·施耐德这一政策,也让施耐德公司背上沉重的包袱。 诸如被大量投资拖累的微薄利润,不足以维系公司的创新研发;欧洲整体下降的重型基础设施建设需求,导致他们的出口受到严重阻碍等等。 在查尔斯·施耐德去世之后,从六十年代开始,施耐德公司一直在为之前十五年的投资,还债! 七十年代后期,钢铁制造和造船等主要主营业务的衰落,几乎使公司陷入瘫痪。 虽然施耐德家族在1969年一度重新执掌公司大权,进行了一系列的投资组合调整,但也只能维持。进入八十年代,失望的伊萨依爵士,黯然隐退。 在法国政府的干涉下,1981年,以迪迪埃·皮诺·瓦伦西亚为首的职业经理人团队,掌管这家法国工业脊梁集团。此时,经过多次的债转股,法国政府已经成为施耐德工业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占股比例为43。 迪迪埃·皮诺上台之后,多次与法国工业部协商,准备砍掉很多亏损业务,释放部分政府股权,以之吸纳新的股本进入,以期盘活这家老迈的公司。 法国政府同意了迪迪埃·皮诺的方案——砍掉克鲁佐-罗瓦尔钢铁公司和尼斯造船厂,同时就政府所拥有的43股份,对外释放一半,另一半则看改革效果,视情况而定。 这就是卢灿得以有机会入主施耐德工业公司的大背景。 卢灿的目标是以6亿法郎的价格,拿到施耐德工业集团不低于18的股份。王永斌已经带领团队,先期前往法国。他的工作重心,就是与施耐德集团展开谈判。 当然,卢灿看重施耐德公司,并不仅仅是因为后世听说过名字,他是有认真思考的。 现在的他,正处于一种从纯粹投资赚钱的角色,慢慢向投资产业实现自我的角色进行转变。 这一过程,连卢灿自己也没有觉察到。 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卢灿,“赚钱没什么意思……我没碰过钱”,他一定嗤之以鼻,但是,在澳元狙击战之后,经历过几十亿上百亿的资金往水里扔……卢灿的心态有所变化。 纯赚钱,似乎真特喵没什么意思!当然,卢灿肯定不会承认有这种想法。 在蛰伏的这两个月中,卢灿一直带着王永斌等人在研究,如何将自己的投资体系完整化。就像那天索罗所疑惑的一样,如何组建自己的投资“b环关联”? 只有形成完整的“b环”关联,才可以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 他将自己的所有投资产业进行归类,一共划分出七大板块:文博及艺术品产业;服饰、珠宝及奢侈品产业;矿产及冶炼含石油及精炼的矿产资源产业;造船重工业;空运及航运物流业;农场及农产品的农业板块;德银投资及大华银行所在的金融业。 至于其它投资,零零碎碎,只是补充,譬如医疗产业及it产业什么,占比并不重,而且效果也不明显,只能说且行且看。 这七大产业,除了可以担任“金融中枢”的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竟然缺少“技术中枢”。 施耐德电气,无疑是很适合的技术中枢。 诚如田姨所言,“买下”施耐德,是最好的选择,奈何这家公司寄托了法国工业复兴之希望,他们肯定不会卖的。所以,卢灿退而求其次,拿到18股权。 为什么一定要18股权? 因为施耐德家族基金会所拥有的股权为167,是现在施耐德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卢灿希望自己的股份能超过施耐德家族基金会,跻身第二。 别看只是一个排位,它所涉及的企业管理发言权,可是有很大区别。 施耐德工业公司,卢灿肯定会插手经营管理,而不像之前投资英伦项目那样放任不管。因为这家公司,是卢灿的“b环关联”中极其重要的“中枢”组织! 所以,从投资之前的战略思考层面,就决定了卢家资本与迪迪埃·皮诺的管理团队,一定及肯定,会发生冲突!除非对方愿意做傀儡! 第383章 馅饼陷阱 “事实证明,你的眼光比我更精准。不过,我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台北金融市场的发展,证明我当初并没有看错。莱特里的选择,原本就存在方向问题,他过于自信……” 乐古道空中花园,坐在卢灿面前的这位褐色眼珠、棕色卷发的中年人——安托万·弗朗索瓦,扬了扬手臂,一如既往的自信。 听说卢灿要起行法国,他特意从台北赶到香江,拜会卢灿。 他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卢灿心知肚明——百利达是法国最大的工业银行集团,自己投资法国,势必有大笔资金出入,这对于百利达银行而言,绝对是一笔不错的生意。如果能成为自己投资法国的资本担保银行,那就更好不过。因而,总部将其派遣到香江,拜会自己。 其实,大华银行在巴黎有分部,不过,规模不大,像这种大笔资金出入境以及投资担保,还显得力有未逮,也做不到出入境资金的损耗最小化。 如果百利达能满足自己的要求,卢灿无所谓哪一家做担保银行。 这件事,他还没提,卢灿也乐得装糊涂。 两人正在聊的话题,是新鸿基银行以及期权共同基金。 去年,安托万将百利达所拥有的的新鸿基股份以及期权基金股份,都转让给卢灿,集中资本开发台北金融市场。 这一做法,在香江金融界是有争议的。 有人认为他在股灾到来之前脱手,是明智之举,更何况,他的台北金融市场开发的不错。 也有人认为他的这种行为,直接促成了卢灿对新鸿基银行的全盘掌控,而后续发展也说明,他的脱手交易,让卢灿在股灾之后大赚一笔。 包括布鲁格,也认为安托万的“临阵逃脱”,助长了卢灿的“野心”。 他向卢灿说这番话,在表明他一直看好的就是台北金融市场,而不是香江市场。莱特里(冯金喜)的决策,一开始就不被他接受,离开香江是他的选择,而非什么外界传言的走眼。 一个骄傲的人,又怎会认错?更何况,他的选择,真心来讲,并没有错。 当初成立期权共同基金时,他就建议去投资开发台北金融市场,而冯金喜在布鲁格的支持下,建议要立足于香江金融。 这一点,卢灿是亲身经历者,笑笑问道,“安托万,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得出,台北的金融市场前景会比香江更好的结论?” 香江有很多标签什么时尚之都、贸易之城等等,其中,“金融之城”影响最深远。 可事实上,在八十年代初,香江金融之都的位置并不稳固,譬如,台北开放金融管制之后,一度有着“取代香江金融之城”的趋势;此后的新加坡,也喊过类似的口号。 安托万就是忠实的“台北更适合成为金融之都”拥护者。 卢灿虽然看好台北金融市场前景,但并不认为它能取代香江。 因而,两人在这一观念上,并不一致。 安托万摊摊手,略带惊讶地反问,“维文,香江的金融体系,建立在贸易流水的基础上,事实上,它本身什么也没有,没有工业没有农业,服务业也没有非常具有特色的方面。这种金融,是飘在空中,没有根基的……你对此应该有很深入的研究才是呀?” 卢灿笑而不答,示意他继续。 “台北的金融体系,建立在相对较为完善的工业基础上,这是两者最显着的差别;其次,台北与东洋的历史渊源很深,产品很容易进入东洋市场,不仅东洋,连美国也是如此。制约台北经济体系发展的唯一短板是资源,但是,别忘了,菲律宾距离台北很近,正在快速成为台北最大的资源供应地。所以……综合来看,台北的金融前景,要比香江更好。” 有道理吗?有道理,但片面! 香江确实没有多少实体企业,但是,别忘了,它的背后,是庞大的国内进出口市场,虽然现在的量还不算骇人,但此时的香江,经济体量原本就很小,而且还是唯一一个对外进出口窗口,国内市场进出口贸易,已经足以弥补香江实体产业空虚的短板。 反倒是到了中国全面改开,尤其是加入wto之后,国内可以直接对欧美开展贸易,香江的地位急剧下滑,导致香江经济全面走下坡路。 所以说,此时就下结论说台北金融市场发展前景比香江好…… 卢灿只能表示呵呵,不置可否——没有为此和安托万辩驳,没必要! 两人又聊了几句台北金融市场。 1976年,台北信托局出台《商业银行进入准则》,允许个人资本设立金融证券、基层银行等,以此来弥补基层金融信贷不足。从1976年到1978年,中兴、国际、中华,三大证券公司相继成立,台北股票市场兴起。 1981年,信托局再次出台《商银增补条例》,对外资金融基金进行有条件放行——主要开放证券及信托市场。安托万所在的百利达,就是依据这一增补条例,进入台北金融市场。 卢灿对台北金融市场有所了解,但不如安托万说的这么透彻。 看来,大华银行台北证券分部,可以着手准备——此后十五年,台北经济蓬勃发展,这波红利,大华银行怎么也要咬一口。 一杯茶快要清汤时,安托万终于说到他的目的,“维文,受法国驻香江总领事委托,我将作为你此次走访法国的中间联络人,你不会有什么意见?” 卢灿微微错愕,又快速答道,“当然没有!有你这位老朋友,一路相陪,我相信此次法国之行,一定会收获多多,圆满成功。” 所谓中间联络人,欧洲商业谈判中惯用的环节,既承担“商业合作见证”角色,又承担“沟通彼此分歧”的任务。 法国方面竟然邀请安托万担任中间联络人? 呵呵,看来,他们还真的想要从自己身上狠挖一笔! 可惜,自己此行法国,并不打算大规模投资。 想到这,卢灿又笑了笑,“安托万,你应该很忙才对,怎么有时间陪我?” 安托万往往后仰了仰,双手搭在单人沙发的两侧,哈哈一笑,“还没告诉你。我来亚洲工作三年半时间,虽然工作不算出色,不过,也算打开局面。我已经接到通知,在五月份调回总部,担任百利达海外信托的总经理。” “真是个好消息,恭喜!”卢灿立即举起茶杯,很快又放下,对门口喊道,“阿璃,把书架上的那瓶马爹利干邑拿来,我和安托万喝一杯。” 大型金融机构的海外信托部,统管众多海外资本,通常都挂副总裁一职。 因此,他这次履新,绝对是升职,值得庆贺。 马爹利是法国干邑白兰地品牌,香江人喜欢喝马爹利,俗称“xo”,很多电视剧上都能看见马爹利xo夸张的三角裤酒瓶。 温碧璃很快迈着窈窕的步伐,送来冰块、酒杯以及三角裤酒瓶,一边为两人摆放酒具,一边笑着问道,“两位,聊到什么开心的事?” 卢灿拿着镊子往杯中加冰块,“这次去巴黎,安托万受法国驻港领事馆所托,作为我们的中间联络人,全程陪同。这还不算……他五月份即将升任百利达海外信托部总经理。” 又打开马爹利的瓶盖,往两只酒杯中倒满红褐色酒液,“是不是该庆贺一下?” 卢灿确实挺开心的,不仅仅是替对方升职高兴,而是这次安托万的升职,预示着他在欧洲旧大陆金融体系中,有一块可以着力的点。 欧洲大陆的金融圈,极其保守,且排外,英国金融家想进入欧洲大陆各国都很困难,更别说卢灿。 不管怎么说,他和安托万都算有些交情,以后进入欧洲金融圈,多少会有些便利条件。 “安托万,恭喜!”温碧璃朝安托万微笑颔首。 “谢谢你,美丽的吉尼亚夫人!”安托万举起酒杯,朝温碧璃示意了一下后,又与卢灿碰了碰,“维文,感谢你的祝贺。你这次去法国,有什么计划,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他还真的快速进入中间联络人的角色了。 卢灿抿了一口后,笑着举起两根手指,“目前确定的项目有两个。” “桦谢传媒集团,我打算全资收购,并入共享时尚集团,希望法国新闻出版监管部门予以通融。” “第二个意向比较明确的项目是施耐德工业公司,我已经委派团队,前往巴黎接洽迪迪埃·皮诺。除此之外……”卢灿沉吟了片刻,又笑道,“安托万,你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中间联络人,也承担了向客人推荐项目的义务。 安托万正在消化卢灿所说内容,听他问起,笑了笑,“你在香江不是投资了和讯电讯科技公司吗?去年,密特朗总统提到升级法国电信基础设施,财政却不给拨款,工程信息部为此伤透脑筋。维文,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吗?” 感兴趣是感兴趣,可是,这可不是好活。 他说的只是电信基础设施升级,并不是电信通讯服务——后者才是无中生有变黄金,而前者,只是基础设施建设,想要收回成本,不知猴年马月。 所以,卢灿并没有着急点头,先问道,“这个项目,与法国电信电报公司,是什么关系?” 法国电信电报公司,就是刚才说的“无中生有(无线电波)变黄金”的电信通讯公司。卢灿这么问,其实就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在电信服务方面插一脚,而不仅仅是基础建设投资。 安托万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好家伙,那种肥肉你也想要?想得真美! “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说的电讯基础设施升级项目,是率属于工程信息部旗下的产业,这次打算剥离出来对外招标……工程信息部可以为承包方预留两个频段,提供无线通讯的数字模拟服务。” 所谓数字模拟服务频段,即“无线终端通讯入口”,拿到两个频段,意味着和讯科技可以在法国开展无线手机双向通讯服务! 李承一愣。 八十年代的通讯,主要以电话、电报为主,所谓手机无线数字模拟服务,其实已经出现,譬如和讯科技,干的就是这路生意。 但是,由于基站少,信号差,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它能成为市场主流,很多人将其视为拿在手中的车载无线通讯器一样的玩具。 没多少人相信,这种拿在手上的无线终端,会真正流行起来,即便是一直在吹嘘无线通讯终端最终会大行其道的业内人士,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 即便有信心,也不敢如此投资——以为法国电信基础设备升级为代价,换取双向数字模拟通讯入口的经营权……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前者只怕要上百亿法郎的投入,后者究竟能不能成事,犹未可知! 因而,工程信息部的消息传出来,立即遭到业内嘲笑。 可是,卢灿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机,才是真正的王道! 只是,卢灿并非专业人士,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馅饼还是陷阱…… 第384章 抵临巴黎 去年四月份在伦敦,今年在巴黎。 巴黎的四月,气温偏凉。 卢灿套着一件棕灰色的呢子风衣,随后出舱门的田乐群则身着橘黄色长款风衣。 两人如此年轻,让前来迎接的雅克·勒内等人,一阵恍惚。 虽然依然有很多人瞧不上所谓的财富榜,可是,没人能真正忽视财富榜上的人物。 眼前这对年轻夫妻,绝对是过去一段时间中,商场上最具争议的风云人物。 那位年轻人卢灿,不用多说,财富榜前五,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女人,也不同凡响。 《财富》杂志对纳德轩珠宝公司做过评估,总市值不低于15亿美元!而这位年轻女人,则是这家巨无霸珠宝公司的管理者。 《财富》杂志对此女的评价可不低——“在过去的一年中,田以及她的团队,创新发展奢侈品种类,积极拓张全球市场,努力布置中下游供货链,挤压同业竞争者,使得纳德轩珠宝成为亚洲领先,国际一流的奢侈品供应商。” 在这本杂志的经济影响力人物排行榜中,田乐群位居第四十二位! 之所以有如此高的排名,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圣诞到春节期间的大促销,一举扫清香江诸多竞争品牌,让纳德轩珠宝在香江呈现一种断层式领先局面。 她和金大福珠宝的无意识配合,真正惊煞旁人! 看着舷梯下黑压压一对迎接的客人,卢灿同样有点恍惚。 巴黎自己可没少来,但像这样的欢迎阵仗,还是第一次。 压了压心神,对侧身的田乐群摆摆手臂,示意一下,“我们下去。” 田乐群很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两人面带微笑,走下舷梯。 “雅克市长,谢谢你的迎接。”卢灿执双手与眼前这位巴黎市长相握,又摇晃两下。 别人不知道,卢灿对眼前这位可是心知肚明,眼前这位会成为法国政坛不老松——十八年的巴黎市长,两次当选总理,十二年的总统。 可以说,交好他,差不多能维持二十年投资无虞。 当然,这种政客很难真正交好。 “欢迎卢先生和夫人来巴黎!希望这次走访,能给你二位留下深刻印象。”雅克市长的笑容很标准化,不过,他的法语不怎么标准,带有很重的巴黎口音。 法语也有标准化,但这个标准,并非以“巴黎腔”为准,而是规定以卢瓦尔河上的城市图尔口音为标准,像巴黎腔和里尔腔都算地方口音。 据说,法语中至少有超过50种口音,遍布全国各地。 而在法国的6700万人口中,至少有3000万人不会讲“普通话”。 卢灿笑着耸耸肩,“巴黎是座拥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城市,我来过很多次,每次都能给我有不同的发现。两年前,我还曾经很荣幸获得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所以,对这座城市,我充满感情。” 两年前,卢灿和纳德轩珠宝,因为在巴黎珠宝展上,弄了一个猫狗秀,号召人们关注“巴黎流浪狗”。在当时,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不少媒体围而攻之。最后,法兰西学院的一众老学者出面,代表法国文学界向卢灿颁发“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算是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这件事也算打了巴黎市府的面子,而市长就是眼前这位中年人。 卢灿这会提起这件事,也就是希望双方把这点疙瘩,就此揭过。 雅克·勒内老狐狸一只,又怎会不明白? 他哈哈一笑后,朝卢灿眨眨眼,“我个人非常欣赏你们当年组织的关注流浪动物活动。不仅欣赏,我也在借鉴你们的做法,发起了‘爱巴黎卫生运动’。这次你来巴黎,一定不会再看见那么多的流浪动物……” 那次舆论风波,确实给雅克及巴黎市府很大压力——国之首都,首善之地,竟然到处是流浪狗,肮脏邋遢,还让一家国外机构发起号召,这让巴黎市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雅克雷霆大怒。 不久后,巴黎市府就发起“爱巴黎卫生运动”,特别设立一个“铲屎官”职位——这些铲屎官们,在接到市民电话后,需要骑着摩托车赶到现场解决,以维持巴黎的清洁卫生。 令人吃惊的是,这场“爱巴黎卫生运动”之后,巴黎市府和市长雅克的支持率,有着惊人的提升。 说完事情原委,几人哈哈一乐,这件事算是彻底揭过。 雅克将卢灿一行送到雅典娜广场酒店,再度邀请卢灿一行出席今晚巴黎市府举行的欢迎宴,得到准确答复后,转身离去。 他很忙,能来接卢灿,那是有原因的。 今年的巴黎珠宝展,主会场位于凡尔赛门展览馆,一部分工作人员在巴黎分公司的人带领下,前往巴黎南部十五区——凡尔赛门展览馆所在区位。 留下来的,多是金融投资团队,还有几名纳德轩珠宝骨干,他们需要和老板娘商量这次展览的工作事宜。 嘉妮回来了,穿着一身低腰黑色ol装,在与卢灿握手时,小拇指在他掌心勾了勾,眼神魅惑。 卢灿心头一跳,想起在北美时,两人扯掉中间那层帷帐之后的疯狂…… 只是,这会不是时候。轻咳一声,他笑笑道,“嘉妮,你对巴黎很熟,这次展会,我特别要求把你从北美叫来负责,你可不要把工作干砸啰!” 这次巴黎珠宝展,原本是以市场部和纳德轩巴黎分公司为主,确实是卢灿坚持,以嘉妮是法国人,又是纳德轩珠宝巴黎分公司前任负责人为由,将她从北美召回来负责本次展会。 这里有没有掩藏别的心思,没人知道。 “真是荣幸!”嘉妮翻了个白眼,转身拉着田乐群,帮她整理杂物。 卢灿挠挠头,又抬手示意王永斌几人,“你们坐,这些日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王永斌几人,早在四月初就来到法国,接洽几个项目,重点是施耐德工业公司。 这时,人群中有一位比较尴尬,安托万起身笑道,“我也要回一趟总部,维文,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这是避嫌呢。 安托万陪同卢灿一行抵达巴黎,他是中间人,不是导游,因而确实没必要围着卢灿转。卢灿起身笑着点头,又将王永斌介绍给他,“你两位多联系,另外,我在这家酒店给你留一套房间。” 送安托万到电梯口时,卢灿又想到一事,“安托万,帮我约一下卡斯泰总裁。明后天,我想请他喝下午茶,聊聊担保银行的事情。” 他口中的卡斯泰,就是百利达集团的总裁,安托万的老大。 这也算是卢灿主动递出去的善意之举,安托万立即点头。 王永斌陪着卢灿回房间时,挠了挠眉心,“老板,你打算邀请百利达做担保银行?钱伟那边……?” 他没说完,可卢灿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次卢灿走访巴黎,钱伟虽然没有随行,但他还是希望能借助这次机会,扩大大华银行巴黎分行的规模,至少要提到分公司级别,然后拿下这次投资的担保银行资格。 可现在卢灿将担保银行的名额让出去……估计钱伟会很失望。 卢灿笑着摆摆手,“这次担保银行,一家吃不下!” 王永斌一愣,他很清楚,卢灿这次来法国没打算大投资,怎么冒出一家吃不下的事情? “明天,胡安·何塞、布鲁格,会与摩托罗拉的人来巴黎,考察法国的电信设备升级项目。” 这两天,卢灿想来想去,还是打算赌一把——这个项目看似陷阱,可一旦真的做成功,不仅手握法国无线通讯这个巨大市场,还能成为敲开欧洲电信市场的敲门砖——这是基于法国在欧洲的地位决定的。要知道,法国毕竟是欧洲传统抢过,可是有一票小弟的。 当然,这块肉,和讯科技一家咽不下,那点技术储备,远远不够,必须带摩托罗拉一起玩——在通讯科技领域,摩托罗拉是八十年代当之无愧的王者。 当然,如果摩托罗拉不愿意投资,也没啥问题,只要和讯科技出钱,将工程承包给他们来处理,他们一定乐意。至于和讯科技,则独占未来的法国无线通讯市场。 但是,独占也有风险——现在还看不到红利,可当红利真正出现,抢肉的,势必很多,和讯科技能不能守住……也是个大问题。所以,卢灿又琢磨着,想要捆绑百利达银行一起投资! 这件事,卢灿当然要和王永斌商议,故而,王永斌也知道这个项目。 不过,王永斌与卢灿态度相反,他不是很看好项目,投资庞大是风险之一,另一个风险则是和讯科技既没有技术保障,也缺乏投资安全保障! 所以,他在听到卢灿的话后,眉头皱成一团,想了好一会,劝了一句,“老板……这个项目,即便真的成功,收回利润,怎么也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卢灿索性停下脚步,站在酒店走廊,直视王永斌,“老王,你不觉得,这次法国项目,是和讯科技拿到摩托罗拉一系列技术授权的机会吗?” “和讯科技需要的不仅仅是组装,它需要真正走上技术研发道路,在我看来,这是一次绝佳的蜕变机遇!” 随着财富的增加,卢灿的心越来越野,不自觉中,他有了使命感,想要做点什么。 马斯克造火箭,真的是为了移民火星吗? 肯定不是! 地球污染虽然严重,可怎么也要比火星那种环境好! 其实,他做火箭公司,最重要的目的是透过火箭发射,研究一系列的高精尖技术,在促进科技发展的同时,将这些技术商业化、民用化。 这也算是他的使命追求。 现在的卢灿,也有点类似的想法——不是说香江工业空心化吗?我来试试! 第385章 宝藏线索 这次巴黎珠宝展,纳德轩珠宝同样不准备低调,也低调不了。 法国电视四台,从纳德轩珠宝一进场,就组织一只专门的报道小组,跟队报道。卢灿抵达巴黎的当天下午,就在电视台看到有关纳德轩珠宝的新闻报道。 这就是自家有电视台的好处。 不仅如此,在巴黎市电视台,也有他和田乐群抵临巴黎的消息,对两人都进行详细报道,也算为纳德轩珠宝参展宣传,做出一定贡献。 因此,本次珠宝展的宣传工作,要比前几届方便许多。 下午召开的纳德轩巴黎珠宝展筹备会议,卢灿和田乐群都参加了。只是,卢灿纯粹是看客,田乐群偶尔会说一两句,更多时间交给嘉妮——她才是本次活动的负责人。 巴黎分公司宣传负责人提了一嘴—— 巴黎动物保护组织,希望还能和我们联合做一次猫狗秀…… 立即被嘉妮否决,“不需要!这次我们的宣传核心是产品,重点突出那颗‘an’粉钻!” “an”是法语“天使”的意思。 “天使之钻”,出自于加拿大太子岛,钻坯为322克拉,切割之后的主要成品为68克拉,此外还有两颗十克拉钻以及六颗克拉钻,被设计成一条“天使之钻”项链,投保价格1400万法郎,是这次纳德轩巴黎珠宝展的镇展之宝。 这枚展品,将于本次展览会之后,交由法国最大的拍卖公司——德鲁奥拍卖公司进行公开拍卖。 此次参展,纳德轩珠宝的主推产品为钻石系列。 其次为珍珠系列,再次为宝石系列,至于之前力推的翡翠、玉石,退到第四第五位。 这是迫于现实,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历经四年的推广,欧洲人中,愿意接受翡翠玉石的,基本上接受了,不愿意接受的,你改变不了她的消费习惯,没必要再浪费资源。 这四年推广,不能说一无所获,但终究没能达到理想状态。 欧洲女人,承认翡翠与和田玉很好看,色彩、色泽、光感度都不错,但是,她们对翡翠、和田玉的鉴别与保值,始终都有疑虑。这是来自于文化层面的先天障碍,不是卢灿可以改变。 倒是花莲猫眼玉,销量不错,但花莲猫眼玉的高品质原料产能不足,也成为障碍。卢灿总不能将其一口气卖空,因而最近一年,纳德轩珠宝开始有意识控制销量,造成花莲猫眼玉的行情猛涨。 北洋矿业,也参加了本次巴黎珠宝展——北洋出品的钻石坯,不可能只供应纳德轩珠宝一家,同样需要找销售渠道。 这次珠宝展,两家联手,推动纳德轩珠宝在钻石行业的地位,是此行展会最重要的目的。这句话换一个意思是,北洋矿业要打破戴尔比斯为首的传统钻石联盟的垄断,在钻石行业站稳脚跟! 嘉妮很清楚这次展会的目的。 卢灿夫妇对她的决定,也持赞同意见——猫狗秀只是炒作名气,现在的纳德轩珠宝,不需要那种投机取巧的做法,需要的是伟光正的传播,来匹配行业领先者的身份。 本次巴黎珠宝展上,纳德轩珠宝有两场大秀,分别是开幕式的十五分钟表演秀,以及法国电视四台直播的专场珠宝搭配秀。 前者是非常正规的秀场,后者则是穿插介绍一些珠宝、服饰搭配等知识的日常生活秀。 会议没自己什么事,该提的建议,早在家中就和田乐群、孙瑞欣提过,也体现在本次珠宝展筹备工作当中。卢灿看了看手表,便对田乐群和嘉妮压压手,示意自己先离开。 温碧璃想跟过来,卢灿摇摇头,示意她也听听。 孙瑞欣没来巴黎,她在家督促最后一批黑珍珠饰品的制作,预计会在二十日左右,与郑丽君、温碧玉,以及一众模特们一起抵达巴黎。 卢灿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对门口的陈晓、阿忠招招手,“他们在哪家酒店?” 所谓的他们,是指早已经抵达法国,探访阿尔卡松宝藏的那批安保队员,还有蕾丝博物馆的副馆长戈巴维扬,以及图卢兹瓷器厂老板托马斯。 “现在去?”陈晓看看正在开会的房间门,问道。 这就是非职业安保的表现——话多。阿木和阿忠,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卢灿白了他一眼,“废话,不现在去我问你干啥?” 陈晓不以为意,嘿嘿笑道,“他们在十三区的塞纳河酒店。那边的图书馆、博物馆多,方便查找资料。” 巴黎十三区,有着名的巴黎大学、巴黎国家图书馆,还有国立东方文化研学院,想要研究查找什么资料,确实很方便。只是,雅典娜广场酒店位于第八区,到塞纳河对岸的第十三区,确实有些距离,难怪陈晓要多嘴一句。卢灿想了想,回身推开会议室的门,和田乐群打了声招呼,“你们先聊着,我去东方文化研学院见个人,会在去巴黎市府晚宴之前,赶回来。” 田乐群知道他此行法国,还兼职“挖宝”的事。以她本意,其实不希望卢灿再涉足这种事,毕竟,现在卢家不缺钱,又何必沾上这种不黑不白的财富? 只是这会在会场上……晚上,她准备找卢灿好好谈谈。 她点了点头,“回来早点,晚宴迟到不合适。” 沿着塞纳河而上,穿过第一区、第二区,从艺术桥过河,走拉丁区,过第五区,直抵第十三区。这一路,是巴黎的精华所在,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协和广场、圣洛克教堂、大主教桥、艺术桥等等,尽在这一路上。 想要短时间游历巴黎,走这条路准没错。 不过,此时的卢灿,没有心情看风景。 此次法国合作寻宝,由阿尔达汗带队,丹拓和谢军负责执行,原本陈晓是带队人选,又恰逢阿木的事情,潘云耕将他抽掉到卢灿身边。 在印属新几内亚岛的阿尔达汗,闲来无事,毛遂自荐,把事情接过去。 卢灿对这次寻宝,本身也不是很上心,便由得他去胡闹。 六幅勒南兄弟的小幅画作,原本毫无规律可言,卢灿对比过n遍,也没找到线索,没成想,阿尔达汗接手两个月,还真的找到线索。 这家伙,有点鬼机灵,他发现,这六幅画作中,每一幅都有一条道路,或延伸到远方,或蜿蜒曲折,他带人将这六条道路构成的线条,进行拼组。 六根线条又能组合成什么?大家依然毫无头绪。 就在一干人困扰且灰心时,阿尔达汗忽然又找来卡尔卡松早年的地理图。 结果,寻宝组豁然发现,这六根线条组合成的图形,竟然与卡尔卡松地区的主干道布局,有着高度的相似性。这下,原本都有些灰心丧气的寻宝组,又找回信心——如果没宝藏,勒南兄弟会那么无聊,将卡尔卡松的主干道分布图,拆分了画在油画中? 这就是卢灿所知的“卡尔卡松宝藏突破”。 当然,现在还不算大功告成,还需要确定宝藏的具体位置。 这就需要从六幅画作中再寻找线索,大家都相信,埋藏地点,一定藏在这些画作中。 之所以带上托马斯和戈巴维扬,实在是这两个家伙不肯出手这两幅画,不得已,大家一起玩,找到宝藏之后,他俩各分得六分之一。 抵达阿尔达汗所在酒店时,这家正坐在酒店房间露台上,享受下午茶呢。 与他在一起聊天的,正是托马斯和戈巴维扬。 “怎么样,还是我聪明。”一见面,阿尔达汗就仰着脑袋,一脸得意模样。 卢灿没理他,先伸手给托马斯,“托马斯,好久不见。” “嗨,维文,你的变化可真大!”托马斯依旧满脸络腮胡,与卢灿拥抱了一下,只是,他看向卢灿的目光,有些复杂——这小子窜升得太快! 不说别的,但是这小子投资的利摩日润馨运通瓷器厂,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展露峥嵘,去年的销量,跻身法国瓷器品牌十强。 自己的图卢兹瓷器,将近两百年历史,也不过拿到这一成绩。 更勿论他在其它方面的成就! 他可是见过没有真正发迹之前的卢灿,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富豪,这才几年工夫,就能跻身富豪榜前五……真特喵的像做梦! 让人无语又无奈! “嗨,维文,真高兴又见到你!你的成就,让人羡慕!”戈巴维扬也上来与卢灿握握手,相对更淡然一些。他和卢灿只打过一次交道,体会不深。 “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合作一把的缘份。”卢灿也笑着回应道,“这次合作结束,我邀请你……还有托马斯,前往香江,参观一下我的虎园博物馆,看看我们俩家有没有合作的机会。我觉得,如果能在香江举办一场蕾丝藏品展,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到后半句,戈巴维扬有些兴趣,“可是,我们承担不起经费!” 戈巴维扬是威尼斯布拉诺岛蕾丝博物馆负责人,此前那位七十多岁老太太馆长,已经退休,他正式接任馆长一职。 布拉诺岛蕾丝博物馆虽然不大,但是主题鲜明,如果联合做一次展览……卢灿觉得,应该有人买账。他耸了耸肩,笑道,“联合展出!虎园博物馆可以提供一些东方的古老服装,尤其是女士婚嫁服装,和你们博物馆的蕾丝,混合展出,中西文化对比,将全世界女性最美的一面展示给世界,” “成本我们可以先行承担,等展览结束分红时,从营收中扣除就是……” 卢灿三言两语,谈成一次展览合作,又将戈巴维扬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一些。 第386章 市长之邀 十八世纪卡尔卡松地理图,来自于法国国家博物馆。 主干道布局,呈现“爪”形,只是这个“爪”字多了两条腿而已。 与阿尔达汗等人拼凑出来的形状,真的很相似。 尤其是戈巴维扬手中拥有的那幅勒南兄弟作品,画幅中部一条蜿蜒的远方公路,横贯左右,其弧度与曲折度,像极了“爪”形布局顶部的一撇。 这要得益于欧洲老城大规模城市建设的机会很少,致使今天依旧能看到一丝端倪——即便是现代的卡尔卡松地图,依然能清楚的辨别出两者的相似性。 阿尔达汗的发现,确实没错。 可是……臧宝点呢? 卢灿瞅瞅长条桌上的六幅画,又看看老地图,再看看现代地图和线索图…… 讲真,他就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寻宝天赋,实在找不到画面上有什么特别的。 好,老老实实认输,自己不是那块料,抬头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问的是阿尔达汗,看的却是丹拓和谢军,这两人不止一次去过卡尔卡松。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阿尔达汗则哈哈一笑,“哪有那么容易?你的赤城山宝藏图,拿在手中好几年,有过发现吗?这东西……得看机遇!指不定哪天就能发现!” 晕,这家伙还喘上了! 对阿尔达汗,卢灿可不客气,抬腿就踹,“你有资格说我嘛,霍克金币是我发现的,菲律宾宝藏和缅北宝藏也是我发现的,克鲁索岛宝藏还是我发现的,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牛气!” 托马斯和戈巴维扬在阳台喝下午茶,现在,房间中只有自己人,卢灿说话自然也没什么顾忌。 阿尔达汗一闪身,被卢灿怼得噎红了脸,回怼道,“你这么牛气,你来呀!” 你行你来,不愧为怼人第一圣言,卢灿当即哑口无言,又不服气,随手指了指,“这片树林,你们查过吗?我怎么看,六幅油画中,都有这片树林呢。” 天地良心,卢灿真是随口一说的。 欧洲风景油画,几乎都会有树林出现,这六福画作,同样也不例外。 他真的是信口胡诌的。 阿尔达汗、丹拓、谢军三人却眼神一变,也不理会卢灿,快速趴在长桌上,一幅幅对比这六幅画作中的小树林。 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点破了什么,也凑了过去。 六幅图画,对比着看,还真的看出一点蹊跷——六幅画作中的农庄,虽然并不在同一位置,可是,几乎每一幅画中的农庄与小树林都是毗邻,农庄为茅草房,树林是槐树林!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同一片小树林,同一处农庄! “嗷嗷~~~!”阿尔达汗一声狼叫,猛地扑到卢灿身上,两只胳膊用力勒住卢灿脖子,双手在卢灿脑袋上乱拨弄,兴奋地喊着,“我去!你小子,还真特喵有一套!” 把卢灿勒得翻白眼。 他的惊叫声,把阳台上的戈巴维扬和托马斯也惊动了,两人放下茶杯,匆忙回到客厅。 托马斯问道,“怎么了?有发现?” “有!有发现!”丹拓也很兴奋,他们寻找两三个月,这次,又迈进一步。 “你疯了!”卢灿终于将阿尔达汗从身上摘下来,一脚踢开。 嫌弃地拍拍皱了唧的衣服,又拨弄两下头发,瞪了阿尔达汗一眼,“这可是三百五十年前的卡尔卡松村庄和树林,你确定就一定能找到?” 呃,刚给一丝希望,转手泼了一瓢凉水,阿尔达汗兴奋的表情,戛然而止,愣在那里。 如果说山川河流,乃至主干道,没什么变化,这还能理解,可是,像这种茅草村庄,几乎可定已经被拆掉重建,那片小树林……指不定已经砍伐了。 托马斯和戈巴维扬听到卢灿提及“村庄与小树林”,立即意识到他们找到什么线索。两人转身,趴在桌旁,仔细查看画幅。 果真,发现了共同点,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点头——村庄和树林,一定是线索。 之前之所以没能发现,还是习惯使然——欧洲的风景油画,从来不缺少树林和村庄,这也导致他们习惯性的忽略。 所谓一叶障目,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至于卢灿刚才说的“村庄与树林还在不在”,托马斯是法国人,他更有发言权。他笑着举举手,“卡尔卡松并非工业城市,它的地理地貌改变不会很大。” 他转身在其中一幅画的村庄与树林上画了个圈,又指指背后的矮山,“即便村庄已经没了,但我相信,树林……还有这座小山峰,能够给我们指引!” 他的手指又快速挪到另一幅画作上,“喏,这幅画上的远山,应该是这座山峰的侧面……” 大家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在两幅画作上寻梭。 没错,六幅画作中,只有两幅画作,用远山做背景,至于另外四幅则没有。 “所以,我很怀疑,这六幅画作的背景,应该是同一个地方,但是,选取的角度不同。这是不是意味着,树林和村落,恰好位于山脚与平原地带?当画作从山体一面看向平原……” 他很快又指向另一幅以原野为背景的画作上,“从山体角度往平原看,自然也就没了远山背景,村庄与树林的模样也有改变,误导了我们……” 将树叶拿开之后,大家的思路顿时活跃起来。 托马斯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采景方位不同,也就造成背景不一样,同时,画幅中的小树林和村落,在模式上也不一样,让观看的人很难联想到画幅背景竟然是同一个地方。 这种猜测,更印证了宝藏就在树林和村落中的某个地方! 除非勒南兄弟疯了,才会将一个树林和村庄,反反复复入画六次! 几人树林和村落是实景,那么,出现两次的远山,应该也是实景! 村庄和树林可以消失,远山不会! 几人坐下来一商量,得,明天摆驾卡尔卡松,去找找有没有类似角度的山峰。 寻宝的过程,在于发现的乐趣。 男人都有一个寻宝梦,与阿尔达汗等人兴致冲冲地讨论半天,差点让卢灿忘了晚上的市长邀请,还是田乐群电话催促,才让卢灿动身回酒店。 阿尔达汗送卢灿下楼,上车前,卢灿回头笑笑,“雅克市长的晚宴,你真不去?” 他邀请过阿尔达汗,可这家伙显然对卡尔卡松宝藏兴趣更大一些。 阿尔达汗再度摇头,“不爱出席那种场合,还是你去。商业投资你做主,我无条件相信你。” 卢灿点点头,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祝你寻宝顺利!有事给我电话!” 不知不觉中,阿尔达汗已经成为自己最重要的合伙人。 合伙人的信任至关重要,卢灿可不想在这方面费心思。 到目前为止,阿尔达汗表现得很好,卢灿自诩也没有辜负对方。 ……………… 巴黎市政厅欢迎晚宴,在圣雅克塔公园酒店举行。 卢灿一行,含田乐群、温碧璃、嘉妮、王永斌、康望、大华银行巴黎分行总经理沃尼尔、纳德轩珠宝巴黎分公司总经理杜尔在内的十一人参加。 彼此双方,都将这次宴会,看成一次正式宴会,都盛装出席。 卢灿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田乐群则是深红色短袖滚金边的旗袍装,温碧璃则是月白色镶蓝花的长裙,嘉妮则是传统的法式束腰蓬蓬裙晚礼装,又叫“克里诺林裙”。 三女各有妖娆,田乐群偏富贵霸气,温碧璃偏恬静,嘉妮偏性感。 卢灿一行是主宾,同时巴黎市政厅还邀请了不少陪宾,多是一些政商名流。 负责为卢灿引荐介绍的,是安托万和副市长德·蒙特恰林两人,只有在主桌就坐的几位,是雅克市长亲自介绍。 首桌一共有八人,卢灿夫妇占据其二,雅克及夫人贝尔纳黛特,另外四人则是法国公共服务部部长德佩尔及夫人,巴黎市政规划局局长德斯坦,以及总工克雷兹。 对于德斯坦和克雷兹能出现在首桌上,卢灿有些意外,再想想同桌的公共服务部德佩尔……他忽然意识到,只怕雅克勒内晚上要和自己讨论巴黎公共服务及设施建设项目。 这个项目,卢灿之前已经收到过资料,但被他否决。 巴黎市的面积并不大,面积只有100平方公里多一点,人口也只有200万左右。 但是,大巴黎都会区的面积及人口,就很骇人,涵盖包括城区周围的上塞纳省、瓦勒德马恩省、塞纳-圣但尼省、伊夫林省、瓦勒德瓦兹省、塞纳-马恩省和埃松省七个省,总人口超过一千多万。 雅克之所以能担纲十八年之久的巴黎市长,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在他手中,整合了大巴黎都会区,让巴黎成为欧洲首屈一指的超级城市。 整合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毕竟,各个省市区有自己的省市长。 更应该说,他实施的“大巴黎都会区的立体交通网”工程,真正将巴黎市区与郊区,紧密联系起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大都会区。 雅克雄心勃勃的打造“巴黎大都会区贯通网”计划,涵盖城郊快速公路、直通地铁、双向电车轨道交通、铁路建设、塞纳河航运建设等六个方面,涉及资金高达400亿法郎。 这份计划自然也透过安托万,递到卢灿面前。 卢灿只看了一眼,就给搁置。 原因很简单,这个项目,他玩不起! 众所周知,公共项目的赢利点很低,而投资额度又超高,这种项目想要回本,可不是十年八年的事,而是三十五十年!有那工夫,自己还不如投入到港岛的公共设施建设中,还更有保障。 现在看来,雅克勒内,还没有死心! 卢灿有点挠头——他确实想要和雅克市长处好关系,但并不代表愿意做傻子! 第387章 市政债券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卢灿所预料,整场欢迎宴会上,雅克市长没有提及一句项目相关的事,倒是问了几句大华银行在香江的证券承销方面的问题。 卢灿完全摸不着头脑。 欢迎宴,仪式正规,气氛厚重,菜肴丰富,宾主尽欢。 宴会接近尾声,雅克市长起身,对卢灿点点头,“维文,我们单聊会,可以吗?” 来了!卢灿已经想好怎么拒绝对方,所以他微笑着点头答应。 雅克又低头在夫人贝尔纳黛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你陪同卢夫人聊聊天,我们和维文几人去旁边的房间聊几句。” 他的意思是不带夫人,卢灿自然也不好带上田乐群,对她笑着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刚好王永斌在看着这边,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王永斌立即跟了上来。 随同雅克进入房间的,不只是卢灿、王永斌,还有德佩尔部长、德斯坦局长还有克雷兹总工。 这个房间与大厅一样,同属于“帝政风格”。 很多人可能知道洛可可,知道巴洛克风格和哥特式,对帝政风格还真没听说过。 帝政风格是拿破仑当政时期官方艺术风格,强调绝对权威,折射到服饰或者装饰艺术上。 用眼前这个会客厅的装饰举例,便于理解—— 台桌花瓶装饰,帝政风格就一定会强调有一支大瓶插花,周围佩饰几只小瓶插花,来强调主次;会客厅家具摆设,主人位一定独自辟出,高高在上,客位则分列两排;再譬如房间色彩装饰,一定有一个主色调,几乎占据80的份量,其它色调少的可怜…… 雅克勒内,很自然走上最上面的主人位置,然后笑着伸手邀请卢灿坐在左手沙发第一个位置,而德佩尔部长主动坐在卢灿对面,相隔一张长条桌的右侧第一个沙发。 然后依次落座。 雅克勒内只是市长,他怎么面对政府部门的德佩尔部长,也毫不谦让? 呵呵,很正常,雅克勒内在1976年还担任过总理呢,而且,他现在还是最大反对党的党魁,在党内,德佩尔部长还是他的“下属”呢。 酒店服务员送来咖啡,出去时将金色木门掩上。 雅克勒内笑着抬手邀请,“维文,尝尝这家店的勒阿佛咖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经常过来喝一杯。” 法国人均咖啡消费量每年高达六公斤,可是,法国几乎不产咖啡,几乎全部靠进口。 在很长一段时间,勒阿佛港口是法国最大的咖啡货运港,因而,雅克口中的勒阿佛咖啡,并非某个品牌,而是代指最正宗的法式咖啡。 这是一杯焦香咖啡,香味浓郁,但入口很苦,能提神。 这种东西并不适合卢灿口味,他敷衍地夸赞了一句,等候对方说正题。 率先开口的,并非雅克,而是巴黎市政规划局局长德斯坦。 如同卢灿所料,他简略地向卢灿介绍了一遍大巴黎都会区的交通网络升级项目。 工程量极其浩大,城际高速公路240公里;地下轨道交通66公里;巴黎环城路122公里;疏通塞纳河水道35公里;地面轻轨180公里;改善城市公交专线550公里…… 总投资408亿法郎,预计工时8到10年,最迟今年年底动工。 卢灿一言不发,心底筹算着等对方提出投资需求时,自己改采取什么方式回绝。 不过,他并没有等到这句话,而是听到雅克市长笑道,“大巴黎都会区交通网络规划,提出已经有四年时间,一直在论证阶段。最近,我们想到一个解决资金的方法。” 他停顿了会,看着卢灿,笑着说道,“巴黎市政厅联合周边七个省厅,共同筹措了180亿法郎的资金,可以启动一二期工程。至于缺项,我们打算联合起来,发行市政信用券。维文,你的大华银行,能帮我们在香江承销一部分市政信用券吗?” 卢灿一愣,不是找自己投资,而是承销什么鬼市政信用券? “雅克市长,等等……”卢灿的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转,“如果我没理解错误的话,你刚才说的是……巴黎市政厅打算发行‘市政债券’来募资?” 对方竟然打算发行市政有息信用券?! 所谓有息信用券,其实就是“债券”,只是巴黎市政府不具备发行“国债”的权力——发行债券是国家权力,因而绕了一个圈,以信用券的名义来融资。 雅克勒内点了点头,没有纠正卢灿的口误。 这就让卢灿很不理解,看向雅克勒内,涉及到生意,问得很直接,“既然市政厅以财税为担保,发行有息债券,为什么不以财税为担保向法兰西银行(央行)申请贷款呢?” 他比划了个手势,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其它商业银行……” 按照卢灿的理解,既然有利息,且是巴黎市政厅提出财政担保,即便利息低一些,也应该有商业银行来承接这笔贷款,根本不需要向大华银行“兜售”,或者说不需要大华银行在香江承销。 可不要小瞧法国的金融机构,法国金融业很发达,很多银行,都有数百年的历史,其资本厚度,深不可测,所谓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就是在法国起家的。 譬如法国联合储蓄保险公司,成立于1779年,为法国最大的金融保险机构;法国最大的银行——农业信贷银行的子公司东方汇理银行,成立于1875年;法国兴业银行,1864年成立,为法国第二大银行;百利达工业金融集团,成立于1822年;尼斯银行成立于1774年…… 这些金融机构,对巴黎市政厅的信用债券,都没有兴趣? 卢灿不信! 所以,这件事透着古怪,对方不说清楚,他什么也不会答应。 雅克勒内哈哈一笑,“实话告诉你,这一方案,是我担任巴黎市长不久后就提出的想法,前几年一直在论证,错过上议会的时间,紧接着……我又不想和国民议会及参议院那帮老爷们费口舌……所以,这次发行市政信用券,是巴黎市政厅与七个省财厅共同发行的,不经过议会的财政审议,所以,央行那边不同意放款。” 卢灿听明白个大概。 大巴黎都会区交通网络规划,如此庞大的项目,肯定要上法国国民议会和参议院审议。 雅克勒内刚当上巴黎市长时,他所在的政党还是执政党,原本是有机会在议会通过,但是,项目规划和论证,需要时间。结果,等他想要上议会审议时,现任总统已经上台,雅克勒内所在党派,成为最大在野党……大巴黎都会区交通网络规划方案,被当下的议会驳了回来。 于是,他们想到自家发行债券,来筹集资本。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在国内筹集? 雅克勒内的回答,接踵而来,“至于国内的商业银行……我们也会发行一部分,譬如商业银行和农业信贷银行,但是……你可能也听说过,资本家总是喜欢指手画脚……所以,我打算将信用券中的大部分,放到东京和香江发行。你……有兴趣吗?哦,还跟你说一声,我的一位东京朋友,承诺在东京、大阪,发行至少伍拾亿法郎的信用券。” 他说的,有些清楚,有些含糊,不过,卢灿基本上能听明白。 这笔债券在法国国内,也有发行,但雅克担心有国内的金融机构以所持债券为武器,向他施压,所以,他干脆将债券卖得远远的,譬如亚洲的东洋、香江等地,估计北美和伦敦也会有一部分——卖得远,那些资本家债权人,与他不构成利益冲突。 至于他口中的东京朋友,不出意外应该是三菱银行——雅克勒内卸任总统后被起诉的案件,貌似就是与三菱银行秘密账户有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与这次信用券承销有牵连。 卢灿扣了扣眉梢,总体感觉,不是坏事。 承销巴黎市政厅所发行的债券,对于大华银行和新鸿基银行而言,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巴黎市政厅再抠门,总不能不给发行费和承销费? 稍稍有些风险的是,香江金融市场对这批债券,是否有信心? 大华银行一旦承诺销售30亿或者50亿法郎的债券,如果卖不掉,那就要自己兜底。 可是,如果承销数额太少,又没什么利润。 卢灿想了会,问道,“雅克市长,原则上,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也有信心承销一部分信用券。不过,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我需要和同事商量,譬如巴黎市政厅准备发行的债券种类、年限、债券利率核算模式等等。” 雅克勒内抬手指指政规划局局长德斯坦和克雷兹总工,“很抱歉,在没有明确合作意向之前,文本资料不能提供,但是,你的同事如果就信用券发行方面有任何疑问,可以与德斯坦局长建立洽谈组,如果对项目工程有疑虑,可以询问克雷兹总工。” 晕,糊涂了,这种文件在现阶段确实还属于保密范畴。 卢灿起身告辞,“雅克市长,我会尽快让大华银行组织团队,与德斯坦局长洽谈。我本人对这次合作,很乐观。” 第388章 忘了投资 “老板和雅克市长……以前认识?”回到酒店,大家上电梯时,王永斌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看出来了?”卢灿扭头朝他笑笑。 王永斌的观察,很仔细。这次来巴黎,肯定要与巴黎市政厅打交道,卢灿不太清楚,自己与雅克之前的交情,会否产生影响,因而一直表现不明显。 可能与卢灿有着同样的忌讳,雅克也没有在公众面前提及两人之前的事。 没想到,王永斌竟然能看出端倪。 没错,卢灿确实与雅克有过一次还算愉悦的接触,那是1982年的事,卢灿还在他手中以三万法郎的价格,买到一件楚国的鼍鼓羞鼎。 不仅如此,雅克勒内还希望卢灿出面承接他手中的法国商业银行72股份。康丁。梯若尔为此还特意从伦敦赶到巴黎,谈判几轮,结果被“董事会成员优先购买条例”所阻挠,最终没能买到。 想到这事,卢灿依然有些可惜,不知道雅克家族的法国商业银行股份,转让了没有。 都是自己人,卢灿也没隐瞒,简略说了说当年与雅克的匆匆交往,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刚好说完,他往后闪了闪身,让田乐群等几个女人先出去,同时再次问道,“你从哪儿看出端倪?” “神态和说话的语气。”王永斌伸手示意卢灿先出电梯,他跟在后面,“雅克市长在聊及承销市政债券时,虽然他一直在询问您的意见,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你会否决。这是其一。” “其二,这个项目,虽然还没拿到具体项目资料,可感觉上,应该对我们有利,而且,他在选择合作商方面,似乎还比较注重隐秘。如果您不是他的朋友,估计他不会选择大华银行。” 呃,现在回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卢灿笑了笑,“你把握好时差,把这件事尽快告诉钱伟,让他和安德烈商量怎么对接巴黎市政厅。你这边,还是盯紧施耐德工业公司项目。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必须保证第二股东。” 王永斌摊摊手,无奈摇头,“迪迪埃说……他必须要照顾施耐德家族基金会的感受。” 没错,王永斌带领的团队,在与施耐德工业公司的谈判过程中,遇到阻碍。并非公司管理层不欢迎卢系资本投资,而是,施耐德家族基金在这家公司的影响力,实在太大。 法国政府从六十年代成为施耐德公司最大股东,那是经营上的无奈之举,他们忍了。卢家资本一进来,就想要将施耐德家族基金挤到第三位,他们自然不愿意。 迪迪埃的意思是,施耐德公司非常欢迎卢家资本的入股,但是,想要成为第二大股东,那就必须卢家自行与施耐德家族基金沟通,管理层不掺和这件事。 这是明显不想得罪施耐德家族基金的表态。 中午,王永斌向卢灿汇报这件事时,希望卢灿出面与让·爱德华·恩潘男爵见一面——让·爱德华·恩潘男爵,即迪迪埃的前任,施耐德家族基金掌权人。 卢灿眉头微皱,有些不爽——投资一家公司,还得看小股东脸色,真真气煞我也! 可现实就是如此,又能如何? 一行人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沙沙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抵达房间门口时,卢灿终于开口,“你让迪迪埃联系,看恩潘男爵什么时间有空,我安排人送请帖,在这家酒店的露天花园餐厅,请他下午茶或者晚餐!” 现实面前,卢灿最终还是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 雅典娜广场酒店号称巴黎最奢华酒店,在其他酒店最奢华的莫过于总统套房,但是在雅典娜广场酒店,比总统套房还尊崇的是皇家套房和埃菲尔套房。 皇家套房的面积是450平米,拥有四间卧室和三间客厅,犹如皇帝行宫。 可惜,卢灿此行并没有订上,据说被阿联酋的某位王族,常年承包。 卢灿与田乐群的房间,是埃菲尔套房361房间,面积296平米,三间卧室,两间客厅,一间烟斗室,一间品酒室,19世纪奥斯曼男爵时期的装饰风格,客厅内便可直面埃菲尔铁塔风景。 夜色中的埃菲尔铁塔,非常梦幻。 卢灿斜卧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倒时差的感觉很奇怪,很疲倦但就是睡不着,说头脑清醒,但总是木木的,不愿意想事情。卢灿索性放空脑袋,任由自己处于那种似睡非睡之间。 田乐群和温碧璃都换上睡衣,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赤着脚在地毯上行走,悄无声息,如同游动的精灵。身边静悄悄的,感觉很奇怪。 卢灿不太喜欢这种孤寂的感觉,有点像溺水的人找不到抓手,让人恐慌。 刚好又有人从身边经过,他顺手捞了一把,将其拽过来。 “哎呀”一声轻呼,然后,一个香喷喷的身体,就势坐在他的身上。 怎么是嘉妮?卢灿一愣,猛地醒过神,盘腿坐起,再回头看看,没见田乐群和温碧璃。 “她俩呢?你怎么进来了?”卢灿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 嘉妮也站起身来,一条墨绿色的呢子长裙,裙子很修身,将腰身衬托得很有轮廓感,淡绿色的蝙蝠衫挂在身上很休闲,看过来的眼神,很戏谑。她低低头,同样低声道,“我刚进来,哪知道你家两位?还以为你胆子够大,敢在她们面前戏弄本姑娘呢,合着……也是熊包!” 嘉妮的面孔具有典型混血特征,鼻梁很高,皮肤黄中偏白,眼窝深邃,睫毛很长。 卢灿腾地来了精神,抬手指了指门口,嘉妮先出去。他自己起身,走到主卧,果然,田乐群和温碧璃正在头抵头小声对着货单——房间太大,吸音效果极好,俩人都没听见刚才嘉妮的声音。 卢灿干咳一声,将两女惊动,“倒时差,睡不着,我去王永斌屋里,和他们商量一下今儿雅克市长提到的债券承销项目。你们对完货单就先休息,我可能要晚点。” 两女不疑有它,点了点头。 等卢灿出门,陈晓目光征询,卢灿又朝他笑笑,“我去老王房间,聊点事,你们不用跟着。” 陈晓多聪明一人,他刚才看见嘉妮进出房间……几乎瞬间猜到卢灿想要干什么,转身回房间,装作啥也不清楚。 卢灿和嘉妮在北美捅破窗户纸后,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当他推开虚掩的房门,一团火热的身体,就扑了过来…… 偷,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那种砰砰心跳带来的肾上腺分泌,有助于快速抵达巅峰感觉,本身就有致命诱惑。 等卢灿在嘉妮处洗了个澡,再回到自己房间,已经十点半。 田乐群依靠在床头看书,卢灿对她扬了扬刚才特意绕到王永斌处拿到的文件,笑了笑,“你先睡,我看会文件。” 田乐群原本还想和他聊聊卡尔卡松宝藏的事,见他如此忙碌,又咽了回去,温柔地点点头,嘱咐一声,“别熬太久,你也早点睡。” 卢灿转身回到小客厅,立即给自己冲了一杯东革阿里粉…… 嘉妮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腰酸! 不过,年轻的身体,恢复就是快,晚上美美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早,还有余力将田乐群的地儿,耕了一遍,倒是将她的些许疑虑,彻底打消。 第二天,嘉妮面色红润,眉开眼笑地离开酒店,前往凡尔赛门展览馆所在的十五区,负责珠宝展事宜。此后几天,她将与展会团队住在一起。 ………… 刚吃过早饭,电话响起。卢灿顺手摁下接听键,“哪位?” “卢总,我是杜尔!” 大华银行巴黎分行的经理杜尔,昨晚还见过,卢灿不至于犯糊涂,“哦,杜尔经理,有事?” 他有点疑惑,杜尔确实可以给自己打电话,可如果有事,他更应该给钱伟去电话。 “费林高效清洁设备制造厂的科莫·费林夫妇,还有查世德律师,刚刚给我来电话,他们从电视上知道您来巴黎,想要见您一面,汇报公司的经营情况。您看……我该怎么回复他们?” 杜尔的一席话,让卢灿愣了愣。 费林高效清洁设备制造厂?科莫·费林夫妇? 想了好一会,卢灿一拍额头,记起来,真有这么回事!继而哑然失笑,又有些愧疚——自己在法国投资了一家企业,两年来不闻不问,还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阿璃,我上午有安排吗?”卢灿扭头问旁边的温碧璃。 温碧璃对卢灿的行程最清楚,脱口说道,“上午安排了和胡安·何塞、布鲁格见面。” 这两位都是自己人,那就没关系,卢灿对着电话回到,“杜尔,你陪他们几人上午一道过来,中午我请他们几位吃饭。” 放下电话,卢灿笑着摇摇头。 “什么人,这么感触?”田乐群问道。 “嗐!前年在巴黎投资了一个项目,不是人家找上门,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投资的企业竟然忘了? 如果不是费林夫妇主动联系,卢灿真的快忘了,自己在法国还投资了一家小型生产企业。 两年前,卢灿闲逛第八区艺术品交易市场时,以三百万法郎的价格,买下“懒人拖把”的专利权,又以专利权及一百万法郎的资金,与费林夫妇共同投资了这家懒人拖把的生产厂。 当时,这桩交易由巴黎查世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查世德·詹姆斯律师负责。 此后,卢灿也就将这家公司的财务审批权,交由查世德·詹姆斯监管,年度财务审核则由大华银行巴黎分行负责。至于查世德律师事务所的服务费,也由大华银行巴黎分行支出。 一切按部就班,很顺利。 因而,这点小事,自然也很难入卢灿的耳中,导致他差点忘了。 田乐群和温碧璃,同样也不知道卢灿竟然在巴黎还投资了企业! 自己的投资竟然不记得,两女不约而同翻起了白眼,都很无语! 第389章 大大惊喜 许是基于愧疚,卢灿对费林夫妇和查世德·詹姆斯律师的造访,很热情。 这让费林夫妇,有点局促。 这对夫妇,都只有三十来岁,妻子安吉尔·费林原本就是个家庭主妇。 七十年代的法国家用拖把,多是采用海绵胶体,每次清洗时,都要用手去挤压海绵,特脏。安吉尔按照自己的想法,将海绵拖把改为挤压式,这样就免于用手挤海绵中的脏水。 科莫·费林是个手工业者,按照妻子的想法,将挤压式拖把制作出来,发现挺好用。 两人在邻居的怂恿下,将制作完成的拖把送到法国of,全称“法国最佳手工业者奖”评审组。没想到,这件被他们夫妇命名为“万能拖把”,竟然荣获1982年3月份of金奖。 这对夫妇就琢磨着找到一笔投资来实现产品工厂化。 确实有人想要投资,但给出的股份很少,这对夫妇便将万能拖把的专利,送到一家艺术品店,公开售卖,标价300万英镑。 结果,被卢灿撞上,不仅买下专利,还与夫妇俩人共同投资了一家工厂。卢灿以专利使用权和一百万法郎的投资,占据70股份,他们夫妇俩人投资一百万,占据30。 两年来,这家以费林夫妇姓氏命名的小厂子,发展的还不错。 从财务报表和公司资料上显示,现在的产能达到月生产3万件,销售渠道覆盖整个大巴黎都会区,上个月的销售额,突破五十万法郎。 今年应该就可以实现赢利。 真正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卢灿简略翻看一遍之后,就将资料递给温碧璃,她在这方面要比卢灿更专业。 “科莫,喝茶。”能看出这对夫妇的局促,卢灿微笑着抬手招呼,又道,“没想过扩大生产吗?当然,这家工厂依旧以你们夫妇的决策为主,我只是闲聊。” 卢灿能忘记费林夫妇,可这对夫妇不会忘记卢灿。 他们也没想到,这位香江年轻人当年开玩笑似的,买下专利,投了钱之后,竟然真的就不闻不问。为此,疑惑了很久。不过,去年的卢灿的名字出现在去年的财富榜,今年的排名更高,让这对夫妇明白过来——人家是真看不上这点投资! 比尔盖茨在你的家乡随手投资一家小罐头厂,你觉得他会天天盯着吗? 科莫双手捧着茶杯,尝了一口,有点苦涩,不太习惯,又重新放下,对卢灿笑笑,回答很慢,“有考虑过。我和詹姆斯先生商量过,今年不打算分红,将赢利投入到扩大生产中去,打算在年底之前,将产能扩充到十万件。今天来拜访你,也是希望你能同意。” 卢灿微笑点头,抬手指指杜尔,“如果资金上有困难,让詹姆斯先生拟定贷款文件,再让杜尔先生帮你解决。” 杜尔立即点头。 “谢谢,有需要的话,我会开口!”科莫笑笑,又朝杜尔点头道谢。 他们夫妇的局促,是基于对财富、地位的畏惧,并不是说这对夫妇没见过世面,或者为人木讷什么的,该有的人情世故什么的,一样不差。 卢灿又道,“如果产品想要外销到亚洲,譬如东洋和香江、台北,亦或者东南亚,我都可以帮忙。”他又扭头对阿璃笑笑,“稍后你给安吉尔和科莫一个联系方式,他们要是打算将产品销往亚洲,你找人帮他们梳理一下渠道关系。” 温碧璃笑了笑,“其实这种产品……是可以在皇岗产业园建设一家分厂,那里的人工比较便宜,能大幅度压缩成本,保证产品的价格竞争力。” 温碧璃的建议是合适的,卢灿微笑不语,看着眼前两人。 费林夫妇没出过国,都有些疑虑。 科莫迟疑了会,“皇……岗……工业园?你的意思……去香江投资建厂?” “是我主开发的一家工业园区,在中国境内,不过,距离香江也就一个小时车程。”卢灿怕两人担心什么,五指张开,再握成拳,“是我主导的工业园,已经有五家我参与投资的工厂,准备进入,预计年底,还会有一些列公司入驻。” 皇岗工业园确定的工厂为纳德轩珠宝加工中心、源森居家具厂、嘉丽服饰、和讯科技的电子组装厂、裴东岭负责的东岭耗材及打印机销售公司。 东岭耗材又是卢灿早年间投资的一家小贸易公司,负责人裴东岭是张博驹张老的师兄裴锦圣的孙子。当年他为了代理惠普打印机及惠普电脑,四处变卖家中古董,与卢灿相识。 卢灿第一次去台北,顺手投资十二万美元。 这几年,东岭耗材发展的很不错。 裴东岭卖了几年惠普打印机和电脑之后,开始琢磨着自己能不能仿制打印机。 只是,这家仿制工厂放在台北不合适,毕竟,惠普的管理层经常来台北做财务审核,于是,裴东岭找卢灿在皇岗工业园要了块地皮,偷偷摸摸干。 这个想法得到卢灿支持,不仅给他划了块地皮,还追投了一笔钱。 最近,裴东岭正在组建技术团队,打算开干。 见费林夫妇还在犹豫,查世德·詹姆斯笑了笑,“科莫,这可是个好机会!” 查世德·詹姆斯是巴黎律师公会的的副理事长,也是党派人士,社会党骨干成员之一,也就是密特朗总统所在的政党,要比费林夫妇更老谋深算。 他这句话,无疑在提醒费林夫妇,这是与卢灿走近的好机会! 科莫·费林倏然警醒,是啊,这可是个好机会,大树底下好乘凉呢!他忙点头道,“我回去就安排行程,去……皇岗工业园考察!还请卢先生帮忙,安排人带我去实地看看。” 虽然他们夫妇也有些担心卢灿会吞了他们的产业,但是从过去两年的经历来看,卢灿似乎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嘿嘿,只能说他俩对卢灿的认识不深,要是知道郭胜利和冯金喜的遭遇,只怕就不会这么想。 卢灿笑了笑,又点了点头,“去看看也好,我能保证你不会后悔。虽然不知道你们工厂的工资水平,但我依然能保证,那里的工资水平,只怕不到法国工人工资的五分之一,而且他们更勤劳,更服从管理。” 科莫不太相信,也不敢反驳,只能微笑点头——这话真不真,核实一下就知道。 接下来,又聊了聊产品。 卢灿虽然不懂魔术拖把的结构,可他记忆中,有着不少新颖的家用清洁器械,譬如转筒布拖把、手持式吸尘器、蒸汽式除垢喷枪…… 零零碎碎的,他说出六七种家用清洁器的构造创意,直接就把在场几人听呆了——晕!老板对清洁器也这么了解? 费林夫妇直接傻眼。 他俩做魔术拖把两年,在家用清洁器方面,也算专家级别,对于卢灿所提及的创意构想,要比其他人更能准确判断出是否合理…… 真有这么聪明的人?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能举一反三?反六? 科莫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你的这些创意……能授权给我……我去做实验吗?” “当然是给你实验的,难不成我还自己去办一家工厂?”卢灿一摆手,朝他笑笑,“如果成功的话,这些清洁器的专利权,你我各一半,没问题。” “没问题的!”科莫忙不迭点头,“如果成功,我会和詹姆斯先生商量,申请专利,到时候,专利号上你的名字会在第一位。” 第不第一的,卢灿不在乎,聊这些,也只是他想弥补一下两年没过问工厂的愧疚。 查世德·詹姆斯慢慢从费林夫妇那儿接过谈话时间,“卢先生,这次来巴黎,有没有时间去我们厂走走?就在阿让伊特工业区,开车的话,只要半个小时。” 他手握费林高效清洁设备制造厂的财务审批权,每年能从大华银行巴黎分行拿到二十万法郎固定收入。这笔钱赚得轻松,而且,工厂这两年中的成长,也有他一份力。因而,他已经将自己视为费林清洁设备工厂的一份子。 “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看看。”看不看的,其实也就那样,不过,卢灿依然礼貌地回应一句。 正聊着,有人敲门。 是阿忠,他带着胡安何塞、老布鲁格,以及几位不认识的面孔站在门口。 卢灿立即起身,张开双臂,哈哈笑着,先与布鲁格抱了抱,“歇够了,歇够了就来我这养老!我家不盛产别的,就盛产老头子!” 其实,布鲁格离职仅一周时间,哪能歇够?这次是被胡安去美国找摩托罗拉谈事的过程中,特意绕了个弯,将他“请”过来的。 老布鲁格听懂了卢灿口中的调侃——虎博和沙田大院,养了一堆老人,在香江很有名的。与卢灿拥抱时,他拿着烟斗,敲敲卢灿的后背,笑道,“我可不老,别拿我和你家那些老头子相比!” 卢灿很清楚,在财经方面,自己并没有多少天赋,尽管很努力去提高,可依旧是短板。 现在,有布鲁格帮忙,要省下太多精力,去处理其它事情。 两人见面之后,卢灿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胡安带来的客人身上。 一直抱臂微笑的年轻人,年纪也不到三十,很英俊, “鲍斯,这是克里斯·凯文,摩托罗拉无线部门的销售副总……” 胡安·何塞担心卢灿小瞧对方,还想着多介绍一些,孰料,卢灿已经笑着伸手,“凯文先生你好,我对罗伯特·凯文慕名已久,没想到先见到你!” 罗伯特·凯文是摩托罗拉凯文家族的现任掌门人,而眼前的克里斯·凯文,是他的儿子,未来的摩托罗拉掌门人! 没想到,胡安竟然将“少掌门”请到巴黎,算是今天的另一个惊喜! 第390章 初次见面 “我是克里斯,很高兴认识你!维文先生有客人?”克里斯·凯文与卢灿握手之后,眼睛在费林夫妇等人身上溜了一圈,同时朝他们微微颔首。 有关克里斯·凯文的传记很多,摩托罗拉就是在他手中走向衰弱,因而大多数媒体对他的评价并不高,不过,几乎所有接触过克里斯的人都会说,此人是个名副其实的“礼仪公子”。 “哦,是我的合作伙伴。”卢灿笑着给双方介绍,“科莫·费林及夫人安吉尔·费林,法国费林清洁设备制造公司的总工和总经理。这位是巴黎律师公会副理事长查世德·詹姆斯,查世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也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摩托罗拉的克里斯·凯文!” 摩托罗拉的大名,三人自然都听过,卢灿的介绍,不是合作伙伴就是朋友……很给费林夫妇和查世德面子,也让三人脸上很有光彩。 三人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该离开了,起身告辞。 杜尔也跟着站起身,卢灿却对他招招手,“杜尔,你陪同詹姆斯先生,还有费林夫妇,聊聊刚才我们讨论的事情。距离午餐时间很近,如果不忙的话,中午……我请大家一起午餐。” 田乐群不放心展会的事情,上午还是决定去展览馆看看展会筹备,卢灿转身吩咐温碧璃,“阿璃,你先去安排杜尔他们去露台餐厅喝杯咖啡,顺便预定好中午午餐。” 克里斯·凯文一直在观察卢灿。 两家合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过,在此之前合作级别比较低,摩托罗拉负责与胡安·何塞联络的是无线设备及家庭业务部负责人。 这一次,胡安代表科讯科技,提出双方联合投标法国电信设备升级项目的建议,这个项目已经不是某个部门可以做决定的,必须上总裁办公室甚至董事会。 又因为胡安背后的卢灿,在资本界的影响力日增。 因此,罗伯特·凯文派出儿子克里斯托·凯文,来巴黎实地考察,并见见卢灿。 都算是青年英杰,要说克里斯托·凯文对卢灿一点也不好奇,那绝对是假话。 看到卢灿对两位略显拘束的“合伙人”态度亲和,尽管不太明白双方的关系,可克里斯能看出,费林夫妇应该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可卢灿依然安排得很细致。 总之,他对卢灿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没有华尔街资本大鳄叼着烟斗或雪茄斜睨人的神色! 安排好费林夫妇几人后,卢灿回到客厅,笑着拍拍手,“早年间投资的一家公司,一直也没怎么关注,没想到,他们竟然给我一个意外惊喜。” 老布鲁格正在装烟斗,闻言问道,“就是这家清洁器生产公司?” 卢灿一边带人煮咖啡,一边将魔术拖把的投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很有意思。 同样一件事,卢灿身边亲密的人,像田乐群和温碧璃,能乐呵半天,可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摩托罗拉这帮人,却没几个发笑——笑,有时候也要分有没有资格,社会就是这么冷酷! 摩托罗拉此行一共来了七个人,分两个小组,一个小组是马丁·库曼带领的技术评估小组,另一个小组则是克里斯·凯文带队的商务评估小组。 克里斯·凯文礼节性的笑了笑,“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完善的企业制度的重要性。” 这倒是一个新的解法。 卢灿做到克里斯对面,“愿闻其详。” 克里斯摊摊手,“费林夫妇拿到的是企业管理和经营权,放手去拓展;你的那位律师朋友,负责的是财务审批,对管理者形成制约;而你的银行,则拿走了监督审计权,可以预防前两者的勾连。形成一个简单的三权分立,相互制约和监督,构成较为稳固的三角形!” 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企业的经营又怎会如此简单?这只是企业初创、几乎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才能够顺畅,换成相互扯后腿……你试试! 卢灿当然不会驳斥对方的话,笑着应和一句,“经你这么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闲聊几句之后,进入正题。 克里斯主动问道,“维文,能聊聊这次法国电信设备升级竞标的具体情况吗?” 这个项目,也算卢灿关注的重点之一,确实有部分资料,他示意阿忠去小客厅取资料,自己却摊了摊手,“有一点简单资料,不过,我昨天刚到巴黎,还没来得及和工程信息部的人接触,更详细的情况,了解不多。” “就我所知,参与这次项目竞标的,算上我们,一共有四家……” 没错,真实情况并非如安托万当时所说的无人竞标,事实上,瑞典的爱立信公司,东洋的电信电话公司(ntt),以及法国本土的阿尔斯通,都有意向投资,甚至一度还传出西德西门子公司,也有竞标意愿。 摩托罗拉当然看好这个项目,否则也不会派遣两员干将带队来巴黎,只是……情况变化有些大。克里斯和马丁·库曼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皱。 这三家,加上西门子、摩托罗拉和德州电子,合称为“全球六大电讯设备制造商”。 当然,这个全球,不包括铁幕另一侧——苏盟的沃罗涅日通讯研究所,也是很牛的一家通讯设备制造商。早在1958年,苏盟工程师库普里扬诺维奇,就研发出“阿尔泰”无线移动通讯系统和配套的终端设备,其手机重量含电池也只有五百克。 当然,沃罗涅日通讯研究所肯定没机会参与这次竞标,不过,即便是爱立信、阿尔斯通和ntt三家,竞标的压力,依旧不小。 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话,接过卢灿递来的资料,头抵头翻看起来。 他们在看资料,卢灿与老布鲁格聊了起来。 说起来,俩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澳洲,转眼三个多月,话题自然离不开那次澳元狙击。 “嘿,那些东洋证券公司,可是恨透了你,你要注意点!” 老布鲁格叼着烟斗,笑容怪怪的。 “怨我?与我有什么关系?”卢灿耸耸肩,“我觉得他们更应该反省,或者去怨恨山一证券!” 澳元狙击,卢灿一方开辟新西兰战场,很多东洋证券公司不敢咬澳洲,选择新西兰纽币下手。结果,新西兰储备银行不按常理出牌,先是宣布暂停交易两天,让不少东洋证券机构爆仓,损失不小。紧接着,大华银行、美林证券、邓普顿基金,快速与澳洲财政部达成私下协议,偷偷撤离,澳洲储备银行压力大减,联手新西兰储备银行,反手再坑东洋金融机构一把…… 总之,这次澳元汇率狙击行动,东洋的很多金融机构赔了个底掉。 不过,不包括山一证券。 由于山一证券在进入纽币市场之前,和卢灿打了招呼,愿意“结盟”,卢灿出于信用考虑,在撤出澳元汇率市场时,通知了山一证券。 死道友不死贫道。 山一证券挺狠,得知大华银行等机构与澳洲政府达成协议后,他们并没有通知国内同行,而是选择低价出仓,踩着本国同行的尸体,脱困而出。因而,山一证券溜得比较快,在纽币市场小赚一笔。 再加上借款给卢灿所获得将近1亿美元的盈利,他们也算赚了不少。 所以才有卢灿口中“应该怨恨山一证券”的说法。 老布鲁格嘿嘿一笑,捏着烟斗,瞥了卢灿一眼,“山一证券麻烦着呢,他们正在接受大藏省证券局、证券交易审议会、证券业协会的联合审查!” 晕,还有这事?卢灿还真不知道,“该不会山一证券度不过这一关?” “那倒不至于!”老布鲁格将烟斗在烟灰缸上轻轻磕了两下,倒出烟灰,“毕竟,山一证券背后的富士财团,也不是弱者。” “这样啊~~”卢灿的语气中,不无遗憾。 老布鲁格迅速捕捉到卢灿语气中的情绪,“怎么,你对山一证券有想法?” 卢灿笑着耸耸肩,“只是有点遗憾。如果山一证券陷入困境,指不定大华银行可以帮他一把。” 老布鲁格哈哈大笑,烟斗朝卢灿点了点——卢灿所谓的“帮”,那就是趁机入股啰! 在资本界,需要的是一颗贪婪的心!卢灿的表现,很敏锐! 笑声停歇,老布鲁格又冒出一句,“倒也不失完全没机会!” 这句话让卢灿心如猫挠,却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克里斯和马丁库曼已经看完资料,估计有话要说,正等着自己与老布鲁格谈话结束呢。 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在东京和大阪,都有自己的分支机构,但是,要说成绩,其实也就那样,主要原因就是东洋人还不认同这两家公司。 因而,安德烈不止一次的向卢灿提议,收购一家东洋证券公司,却被卢灿压下来。原因很简单,卢灿认为收购小证券公司,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如果山一证券出问题,大华银行或者德银投资得以介入,那东京、大阪的证券市场…… 就是一个人名——任我行! 按下心头焦灼,卢灿对克里斯笑笑,抬抬手,“凯文,有什么疑问,我能解答得上,一定会知无不言!” 第391章 醉后酒话 卢灿提出两种合作方案: 其一是双方联合成立一家公司,摩托罗拉以设备和技术入股,和讯科技以资金入股,总资本待定,共同竞标。这套方案中,卢灿留了个口子——可能有法国本土资本加入。 其二是和讯科技单独成立公司参与竞标,从摩托罗拉公司大规模采买设备与技术及服务,摩托罗拉协助竞标并转让某些技术。 少掌门虽然挂着掌门头衔,事实上,克里斯只是无线终端设备部的副总,他和马丁库曼都做不了主。两人答应在考察完项目之后,与总部协商,最终选择哪一个方案。 这个结果,卢灿早预料到,并表示理解——像这种超大型项目,肯定要有很长时间的论证过程。 卢灿设午宴,招待费林夫妇和克里斯一行,宾主尽欢。 老布鲁格到来、魔术拖把公司发展不错、摩托罗拉少掌门来访,让卢灿有些开心过头,他连干了几杯白兰地。白兰地的酒精度数为四十度左右,欧美妥妥的高度酒,后劲很大。 这不,他搭着温碧璃的胳膊,有点晕乎,脚步踉跄。 送走一众客人之后,卢灿示意老布鲁格回屋休息,又对胡安,还有今天上午赶来的和讯科技总工刘建成招招手,“何塞,刘工,咱们再聊聊……” 刘建成总工,英籍华裔,今年五十不到,以前是英国大东电报局的布局工程师,被和讯科技挖来,担纲和讯科技的总工。 他也是上午从香江赶过来,还没缓过时差呢。 见卢灿有些晕乎,便笑着说道,“要不……卢先生先醒醒酒?等会我们再聊?” 卢灿摆摆手,“没事,就聊几句。” 这已经是有点高了,否则卢灿不可能听不出来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胡安和刘建成面面相觑,拿这个“工作狂”有点无奈——两人自从抵达巴黎,还没歇息过。 卢灿从不承认自己是工作狂,但是,他身边人却一致认为,老板完完全全就是个工作狂,时时刻刻都在琢磨生意。譬如现在,醉酒了都不休息,还拉着别人聊工作。 俩人只好跟着卢灿进房间。 “胡安,刘工!”卢灿斜靠在沙发上,眼睛微眯,抬手说道,“别看我们和摩托罗拉做生意几年,可是,这次……该防还得防。” 他半醉半醒,说的自然是港腔,胡安听不懂,只得依靠刘建成翻译。 第一句话,就把两人吓一跳——合着刚才酒桌上的热情,都是虚的? 卢灿又摆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要预防两点……” “第一,预防摩托罗拉,甩开我们单干!” 胡安与刘建成一愣,有可能吗? 貌似还真有可能——摩托罗拉有技术,有资本,为什么不能如同爱立信一样单独竞标? 又听卢灿说道,“这一点,我倒不是很担心。” “为什么?”他自问自答,“因为我们有香江和新加坡的成功案例!” 别看和讯科技没多少技术优势,更像一个设备组装、建设以及服务提供商。 可是,它手中两个活生生的完整成功案例——香江和新加坡两个地区的无线通讯覆盖率,接近完工,成为全球唯二两个无线通讯全覆盖的地区! 不仅如此,和讯科技在南美的智利、秘鲁两国的无线通讯基建项目,也在紧张筹备中。 这可是其它竞争对手所没有的! 注意,这里说的案例,是完整的、全区域覆盖、商用性质,而不是实验性质——相关实验性质的案例,几家都有。譬如,在北美,摩托罗拉也在推进通讯基建工作,单论效率,还真不如和讯科技! 正是基于这一点,和讯科技相比其他公司,更有说服力。 所以,在这次联合竞标中,和讯科技,还真是不可或缺。 摩托罗拉想要甩开和讯科技单干,可能性不大。 胡安和刘建成都点点头,算是认可卢灿的说法。 卢灿又摆摆手,“不过,我们也不可不防!你们在接下来与克里斯接触过程中,要不断提醒他们,我们和讯科技有成功案例,有一定的技术储备和商业开发及服务的经验。要不断强化,暗示他们,摩托罗拉不是这次合作的主导方!主导方只能是我们!” 他很快又伸出两根手指,“第二,要防备摩托罗拉在合作中,卡我们的脖子!” “卡什么呢?无非是技术!他们拿技术为要挟,迫使我们放弃部分利益!” 刘建成和胡安,还有端茶来的温碧璃,都没想到,卢灿在醉酒的情形下,思路竟然还能这么清晰——他分析的两条“预防”,都卡在关键点上。 “不要怕!”卢灿挥挥手,又指指胡安,“何塞,你安排人,在法属圭那亚,单独注册成立一家公司,准备承接这次竞标项目。” 这话让温碧璃吐吐舌头,还真是个精明的“醉鬼”——承接法国电信升级项目,自然要在法国注册公司,可是,法国税收很重,而法属地圭亚那,税收优惠幅度很大…… “当然,如果摩托罗拉不过分,这家公司不排斥摩托罗拉后期加入。” “如果,摩托罗拉卡脖子,我们要做好甩开摩托罗拉,单干的准备!” “单干也不要怕!” “我们在香江、新加坡,干得不都不错吗?智利和秘鲁的布局方案,不也做得挺好吗?法国,也不过面积大一点,人家要求严格一点而已。” 卢灿的话,看似醉话,其实一直在理。 正基于香江和新加坡的成功,和讯科技也不是一点技术储备都没有,而且,他们在施工规划、建设、设备管理以及后续商业服务,都有比较不错的经验。 只是,相比香江、新加坡等城市区域,法国的面积大出太多,也就造成电讯设备建设的困难级数,成倍往上翻,卢灿与和讯科技,有些心虚,因而才拉摩托罗拉下水。 缺了摩托罗拉,也不是就肯定完成不了。 胡安想到一事,问道,“如果和摩托罗拉闹翻,我们的设备供应……” 和讯科技一直在使用摩托罗拉的设备,包括基站建设、移动终端,以及中继塔和信号放大机等等。真要和摩托罗拉闹翻,人家还愿不愿意卖给你,还真不好说。 卢灿眼睛眯了会,又努力睁开,“所以……你们要提早做准备。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去西门子、阿尔斯通以及东洋设备供应商接洽,以备不时之需。” 胡安和刘建成,今天算是见识一个真实的卢灿——饭桌上,你好我好,似乎情同手足;背后,连醉酒之中,都在谨记如何防备对方。 偏偏,这位“醉鬼”说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考虑周全…… 对此,俩人也只能叹一声,难怪人家的成就比自己高太多! 其实,卢灿还真的喝醉了,否则,他这番话不可能说得这么直白,充其量只是隐晦地提醒一下。 有关“防备摩托罗拉”的想法,卢灿已经琢磨过。 他不希望和摩托罗拉起纠纷,但是,万一呢? 同时,他也不希望和讯科技与摩托罗拉的合作,和讯科技是弱势一方。 因而,今天借着酒意,将这番话一股脑倒出来,让刘建成和胡安明白。 两人告辞离开,温碧璃从卫生间拿出一条湿毛巾,给朦胧中的卢灿擦脸。 馨香满怀,卢灿伸手搂抱她的后背,将温碧璃摁在沙发上,喘着粗重的鼻息,“嗯……阿璃……嗯……昨晚喂饱她俩,今儿也该轮到你了!” 她俩?温碧璃一愣,酒店中就自己和田姐…… 卢灿终究还是醉了,不经意秃噜出小秘密,对此,他自己毫无觉察。 ………… 酒足饭饱好睡觉! 再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多,温碧璃也在旁边,窝着身子还没醒。 卢灿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白兰地酒劲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很快回想起来,自己午睡之前,貌似与胡安和刘建成说了一堆话,又拉着温碧璃做了羞羞之事,其中细节想不起来,应该没什么出格的事。 想起下午还要和百利达集团总裁卡斯泰一起喝下午茶,伸手捏捏温碧璃的鼻子,晃了晃,“阿璃,起床啦!稍后还有工作。” 温碧璃从沉睡中醒来,披着睡衣,坐起,只觉浑身酸麻。 今天中午的体验,她很难描述——卢灿几乎从未醉过酒,酒后的他,横冲直撞如蛮牛,远没有清醒时温柔。她忍不住白了一眼正抱着衣服准备洗澡去的卢灿一眼。 温碧璃很想问一句,“她们”,说的是田姐和嘉妮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田姐都不在意,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很明显,她理解错卢灿口中的“她们”的表述,以为“她们”就一定是一起! 这一误会,让卢灿逃过被温碧璃质询的“一劫”。 等卢灿和温碧璃洗澡出来,安托万已经陪同他的上司——百利达集团总裁卡斯泰,抵达雅典娜广场酒店。 卡斯泰是个年过半百的胖老头,个头不高,肉墩墩的大鼻子,让人记忆深刻。 当安托万看到布鲁格与卢灿一起下来时,愣了愣——这两人怎么又走到一起? 第393章 时尚聚会 国人讲究“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可是,欧美人的生活习惯,更讲究“一日之计在于晚!”晚宴、爬梯,精彩的夜生活才是欧洲人一天的至高点。 今晚,为卢灿举行欢迎晚宴的,是哈瓦斯集团的总裁。 尽管早就从陈姐口中得知,哈瓦斯集团掌权人是一位女人,可见到对方时,卢灿还是有些吃惊——这位个头不高、鹤发童颜的老妇人,真是哈瓦斯的掌门? “穆兰小姐,谢谢你的盛情!”卢灿抚胸,略略鞠躬。 “慕名已久,卢先生果然一表人才!”这位老妇人朝卢灿微笑点头,目光又移到旁边田乐群的身上,“你是……田?我从卡尼那听说过你!” 卡尼是陈钦丽英文名的法文变声。 “谢谢穆兰小姐!”田乐群也微微蹲身,微笑行礼。 蒂娜·穆兰,有着一半斯拉夫血统,一半高卢人血统。 有关她的传说很多,最离谱的莫过于有传言,她曾经是戴高乐将军的红颜知己。 事实上,她是法国抵抗英雄,最终被盖世太保在1943年杀害的让·穆兰先生的女儿。 让·穆兰可是入驻“先贤祠”的法国英雄。 先贤祠是永久纪念法国历史名人的圣殿,栖身于先贤祠不是件容易的事,许多享誉世界的法国名人,如巴尔扎克、莫泊桑、笛卡尔,至今仍不得其门而入。 她的父亲是戴高乐将军的亲密战友,因此,在她父母遇害之后,她被戴高乐将军辗转找到,并接回府邸生活——两人之间以“父女”来形容更贴切。不过,蒂娜在年轻时,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总统府文秘工作,又因为终身未婚,才让流言有了滋生的土壤。 正因为未婚,所以卢灿和田乐群都称呼对方为“小姐”。 1967年,蒂娜·穆兰就进入哈瓦斯集团担任高管,1975年成为这家公司的总裁,将这家广告集团发展成为世界前列的广告大户。 今天晚上,她在私人府邸——位于圣丹尼郊外的一处农庄,宴请卢灿夫妇。 “快进来。”蒂娜·穆兰对卢灿招招手,又把着田乐群的手臂,“第一次见卡尼时,我惊讶于她一个年轻女人能执掌偌大的集团,结果她告诉我,在香江,还有一位更年轻的女性,执掌一家更大的珠宝集团……当时,我就对你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看着两人先一步走进庄园,卢灿感觉怪怪的——这位哈瓦斯集团掌门,似乎对田乐群的兴趣要比对自己更大!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陈钦丽告诉卢灿很多有关蒂娜·穆兰的事,但是,却没告诉卢灿,蒂娜·穆兰是法兰西着名的女权主义先锋人物。 不过,八十年代的欧洲女权主义,追求的是两性分工的自然性、男女同工同酬、社会地位平等以及部分政治诉求,还没有发展到后世的女权至上那么夸张。 这些,在卢灿这里倒没什么问题,除了事实中的“一夫多妻”。 恰恰是“一夫多妻”这一点,让蒂娜·穆兰,对卢灿的印象,不是那么好! 见对方只顾着与田姨攀谈,并没有礼让自己先进去的意思,卢灿只好跟在她俩身后走进庄园。客人不多,庄园的草地上,零星有几位客人在聊天,其中就有卢灿见过一面的马丁·索罗。 见到卢灿,马丁·索罗快步上前,向卢灿伸手,“维文,欢迎!” 他说这话没毛病,今天的主人是以哈瓦斯集团总裁的身份,举办的私人晚宴,而他是哈瓦斯集团副总裁,共享时尚公司的执行总裁,算半个主人。 两人握了握手,卢灿看了看左右,没见陈钦丽,便微笑问道,“卡尼还没到?” 今天电话沟通过,晚上一起出席穆兰的晚宴,这都快到时间,陈钦丽怎么还没到? 索罗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有侍者送来酒水托盘,卢灿随意取了一杯香槟,与索罗攀谈起来,“桦榭集团对你们递交的收购邀约,什么态度?” 陈钦丽其实已经在电话中和他聊过,桦榭集团拒绝了,这会儿共享时尚集团正在想办法强制收购,不过,卢灿这会儿没话找话。 果然,索罗摇摇头,“拉加代尔的活力传媒,不愿意放手,我们正在努力。” 所谓努力,陈钦丽也告诉过卢灿,正在准备第二轮报价,这次报价突破1亿法郎,比桦榭菲力柏契媒体集团的实际估值,高出将近30,算是很有诚意。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桦榭传媒的背后,站着财阀级资本——拉加代尔集团。共享时尚集团乃至哈瓦斯集团,都不愿意得罪! 拉加代尔集团在法国非常低调,实则资本雄厚,旗下有一下超巨型重工企业——马特拉集团,这家集团涉及汽车制造、飞机制造、卫星制造,还是欧洲着名的阿里亚那火箭制造承包商! 卢灿搓着手指,想了会,笑道,“其实,《界限》杂志集团,也可以考虑。” 《界限》杂志,在八十年代,几乎与桦榭集团的国际女性周刊《伊周》齐名,只是在亚洲还没有《伊周》影响力那么大,但是在欧美,两者几乎无差距。 “我们也在考虑中。”聪明人不止卢灿一个,索罗挑挑眉笑道,“如果第二轮报价,拉加代尔不接受,我们会马上转向收购《界限》杂志集团。” 《界限》杂志集团背景没那么复杂,原本是法国电视集团旗下的潮流杂志,1932年成立,随着电视的发展,逐渐起步。战后,这家杂志集团从法国电视集团脱离,主打《界限》杂志,以时尚为主,涉及七种语言版本,单期发行总量约400万册。 卢灿之所以最开始没想起来这本杂志,是因为网络大潮冲击,《界限》杂志在新世纪初,被米兰时尚集团收购而彻底沦为模特杂志,最终没落,而《伊周》杂志依然很火爆。 两人转而聊到“招商月”的筹备。 进入四月中旬,共享时尚集团加大公司栏目的宣传以及收购新闻的炒作,致使最近接到的栏目冠名约谈的电话,日益增多。 马丁索罗的保守估计,这个招商月,能拿到8亿法郎左右的广告预定。扣除广告代理商的分成和税收,落到共享时尚的头上,大约65亿法郎左右。 对于一家有线电视台而言,已经是不错的成绩。 当然没法跟法国电视集团动辄上百亿法郎的广告收入相比。 庄园门口又涌进来一批人,女性居多,其中一位卢灿眼熟,半老徐娘的芳妮·阿丹。1949年出生的芳妮·阿丹,风韵犹存,一头黑发,气质优雅。 紧接着又有一位熟面孔伊莎贝尔·于佩尔,1953出生的于佩尔,正值颜值巅峰,妖娆迷人! 这两位女明星,在八十年代的法国,如日中天。 卢灿来巴黎几次,都能在电视台上看到她们代言的各种广告。从内衣服饰到化妆品,再到生活用品,几乎有霸台的效果。 唯一能和她们抗衡的,只有与卢灿有过滚床单经历的伊莎贝尔·阿佳妮。 只是阿佳妮比较冷清,性格透着古怪,有点肆意妄为的意思,广告商对她颇有忌讳,再加上她本人对广告代言审核较为严格,因而在电视台露面不多。 不过,因为巴黎珠宝展的缘故,她代言的纳德轩珠宝,频频出现在各大电视频道中。 不知道今晚阿佳妮来不来?想到这,卢灿的心忽然砰砰乱跳起来。 很多时候,你以为忘记,实际上,它只是藏到你的心底深处,平时不怎么翻阅而已。 这两位女星,似乎关系不太和睦,与今天的宴会主人打过招呼后,很快分开,各有一群人围绕。 见卢灿眼光落在于佩尔和芳妮两女身上,马丁·索罗微微一笑,“阿丹小姐是哈瓦斯集团签约的明星,于佩尔小姐则是四台节目的主持嘉宾,哦,就是《沙滩生活》的驻场嘉宾。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相信她们对于能认识你,应该很有兴趣!” 他对卢灿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可惜,他猜错了卢灿的心思。 卢灿很渣没错,可是,这次来法国,他真没多少猎艳的心思。 田姨跟着呢,温碧璃也在,过几天孙瑞欣和温碧玉两个丫头也要过来,还有嘉妮好久不见,也需要投喂……精力总是有限的,又不是打桩机! 从昨晚到今天中午,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正处于回血时刻,不敢轻举妄动。 卢灿摇摇头,跳转话题,“你们哈瓦斯集团也签约明星?” “并非主要业务。”见卢灿没兴趣,索罗也没再追下去,灰色规则到处都有,可毕竟不怎么光彩。再说,以卢灿的财力和相貌,有的是女明星往身边贴,不需要自己介绍——稍后,穆兰小姐介绍卢灿身份后,只怕对方要发愁怎么摘下来! 他笑笑说道,“实际上,共享时尚集团,正准备筹划签约经纪工作。毕竟,我们的法国电视四台,还有米兰时尚频道,都需要大量演员来填充电视节目。” 听听这说法——“填充节目”!由此可见,演员这个职业,虽然备受观众宠爱,实则,在影视圈中,她们或他们,依旧处于食物链的底层,只是节目道具! 当然,像于佩尔、芳妮和阿佳妮等级别的影星,不在此列,她们也属于食肉动物。 就在卢灿准备问问共享时尚集团准备怎么发展明星经纪业务时,门口又是一阵喧哗。 这次是陈姐。 陈钦丽迈着淡然的步伐走进来,频频和向她打招呼的一票法国女明星们点头致意。 一位香江女人,能在大巴黎的时尚圈、影视圈,混得风生水起,真真威武! 她看到了卢灿,径直往这边走来。 卢灿突然间有些心惶惶,当然不是为了陈钦丽,而是她身边和身后的两位女人! 陈姐怎么将她俩带来了? 阿佳妮走在陈钦丽的右侧,一身紫色露肩群,盘着发髻,灯光下显得神秘魅惑。 还没完,陈姐身后的,是刘茜莉,一身修身女士西服,纤细干练。 这两人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自己,一个目光灼灼,一个眼神幽怨! 卢灿有些头疼,貌似,今晚自己出现,就是个错误! 第394章 宴会感触 陈钦丽自己都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卢灿已经成为自己的“主心骨”。 没别的意思,就是生意上的主心骨!有什么事情,都爱和卢灿聊两句,因为对方总是很快给出不错的建议,而丈夫林嘉义则更多的是应付一句。 她发现卢灿,并直接往卢灿这边走,而不是去和女主人打声招呼,是下意识的举动——她希望得到卢灿有关桦榭传媒收购方面的指导意见。 她身边的两位女人,很自然也就随着她一起过来。 这给卢灿带来极大困扰,还不能躲避! “陈姐,怎么来这么晚?估计整个宴会,都在等你!”他只能上前两步,笑着招呼。没等对方回答,又对旁边的阿佳妮伸手,微微鞠躬,“再次见到你,很开心,美丽的阿佳妮女士!” 前一句话用的是粤语,提醒陈姐别失礼,后一句则是拙劣的法语——他已经在学习《日常法语三百句》,还很不熟练。 陈钦丽得到卢灿提醒,意识到还没和穆兰打招呼,对卢灿笑着摆摆手,“你们先聊着,我去和穆兰小姐打声招呼。” 说完,她先行离开。刘茜莉作为共享时尚集团公关部总经理,自然也要去和穆兰打声招呼,也对卢灿摆摆手,跟上她的老板。 阿佳妮却不在乎,她留了下来,估计是被卢灿怪怪的法语发音逗乐,咯咯笑了两声,与卢灿搭手时,小拇指勾了一下他的掌心——这是女性的通用技能? “谢谢你的夸奖,维文!”阿佳妮略略蹲身,又笑道,“你的法语说的不错。” 事实上,卢灿连她的后一句话都没听懂,又切换成英语,“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晚很英俊!结婚后,变得更有男人味!”阿佳妮的眉头都带着笑意。 一旁的马丁·索罗,眼神怪怪的。 他知道阿佳妮是纳德轩珠宝的代言人,两人认识很正常,但是,阿佳妮与卢灿的说话方式,不太正常——这位女星在法国是出名的难搞,性格相当古怪。单是去年一年,她先是退出《芳名卡门》剧组,后有退出筹备许久的《朱莉小姐》舞台剧,给出的原因是“太累”! 这两件事让阿佳妮在演艺圈遭受唾骂,被指责为“不敬业”的代表。 以至于她的经纪公司高蒙影业,不得不出面,频频帮她灭火。 只是,这番好意似乎没被这位女人接受,据说她与高蒙影业的经纪部经理,大吵一架……高蒙影业内部甚至流出“封禁”她的传言。 没想到,就这样一位个性独特的女星,与卢灿交流时,竟然流露出一丝……怎么形容呢?索罗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媚态”这个词汇。 马丁·索罗一凛,这对男女不会真有什么情况? 这时,卢灿已经介绍到他,“这位是马丁·索罗,共享时尚集团的执行……” “认识!索罗先生你好。”阿佳妮笑着点点头,伸手与马丁搭了搭,旋即收回,还隐蔽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卢灿不知道马丁有没有看见,他自己对阿佳妮的行为,很是傻眼。一直听说阿佳妮有个性,这次算是真正见识——估计要不是自己介绍,她连和对方握手都不愿意! 要知道,马丁·索罗绝对算是影视传媒圈中的实权人物,得罪他可不是好事! 为了不留后患,卢灿还是觉得有必要让马丁·索罗了解到自己对阿佳妮的看重,扭头说道,“我和艾妮认识很早,第一次来法国,就和她有一次奇妙的邂逅。从那之后,我邀请艾妮小姐作为纳德轩珠宝代言人。马丁,以后时尚共享传媒,在媒体和影视方面,与艾妮合作时要有优先级。” 艾妮是阿佳妮的小名,很亲密的人才会叫的,卢灿这么称呼,相信马丁·索罗会明白。 事实上,马丁·索罗已经有所猜测,卢灿的话,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当然,他也看到了阿佳妮的蹭手动作,心中自然有些恼火,只是……他必须要给卢灿面子。 他耸耸肩,“当然!和阿佳妮小姐合作,必须优先级。” 语气中,还是有些不快。 卢灿笑笑,马丁·索罗是哈瓦斯集团的人,并非他的直系下属,有些话不好说得太重,希望这哥们足够聪明。他转头对阿佳妮笑道,“艾妮,你似乎还没有给今晚宴会的主人,还有你的雇主老板,打招呼?是不是有些失礼?” 阿佳妮咬了咬舌尖,做了个俏皮的动作,又对卢灿轻轻摆手,“稍后见!” 这个动作,差点弄得马丁·索罗咬了舌头! 阿佳妮的离开,草地上各位花枝招展的女人,顿时蠢蠢欲动——陈钦丽和阿佳妮俩人不先去和女主人打招呼,而是来与这位东方面孔年轻人见面……卢灿的身份,呼之欲出。 在此之前,其实就有人怀疑,想要过来,只是碍于矜持,这会儿,阿佳妮都已经聊完,再来聊聊,完全没问题。 只是,卢灿没给她们机会,他端着酒杯与索罗边走边聊,往餐桌方向走。餐桌旁,还有几位哈瓦斯集团和共享时尚集团,以及法国电视四台的高层。 那边,已经不是随意交友区,指不定哪位高层站出来,吼一声,“你干哈?滚!” 那可就真的丢面子。 即便这种情况不出现,如果冒出一人反问一句“你是谁呀”,也会让这些女星下不来台——这种情况很常见!能出席今晚宴会的,可都算是有头有脸的明星,谁也不愿碰这种钉子。 于佩尔的步伐,迈出去,又收了回来。 她是电视四台《沙滩生活》的驻场嘉宾,知道这个节目创意,来自于卢灿,又从摄制组中香江员工的口中,她无数次听到过有关卢灿的传闻。 这让她对这个男人非常好奇。 从时尚共享集团得知今晚宴请的就是卢灿时,她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刚才进院子,就已经关注到对方,可是,偏偏老冤家芳妮·阿丹也在,让她没好意思走出这一步。 于佩尔想要结识卢灿,是有底气的——她也算是卢灿力主邀请主持节目的明星。 七十年代,于佩尔红透法兰西,1980年,她闯荡好莱坞,只是,这一过程,已经不能用失败来形容,最合适的是“惨败”! 在好莱坞,她仅仅出演一部西部爱情片《天堂之门》的女主角,饰演西部大开发时代一位有技术的女人!此后再参演电影,尽是些排不上号的女角色,譬如《鸽之翼》中一个不知名角色…… 正当她迷茫时,传来法国一家电视集团,想要邀请她做综艺节目的常驻嘉宾。 原本,她对上综艺节目很排斥。 毕竟,电影看不起电视剧,电视剧看不起综艺……这种鄙视链在法国同样存在。 在经纪人和生活窘迫的双重压力下,才勉强接了这个节目。 时尚电视台开台三个月,《沙滩生活》第一季,已经播完。她在《沙滩生活》综艺节目中的表现,受到法国观众和媒体的一致赞誉——女神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让她的形象变得更亲民! 《沙滩生活》第二季,四月底开拍,依旧是她担任常驻嘉宾。 因而,她自认为有理由当面感谢卢灿。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卢灿当初帮陈钦丽选择驻场嘉宾时,只是觉得于佩尔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再看资料上写的条件也不错,便随手勾画上。 很多时候,我们觉得某一决定对自己的命运,产生转折般的影响,意义重大,可事实上,兴许只是更高维度上的某人,信手而为——这就是特喵的、该死的、难以跨越的,阶层的力量! 曾几何时,卢灿也认为“生而为人,人人平等”,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这么认为。 这个世界,从过去、现在,到未来,永远也不会出现真正的人人平等!注定会是一小撮人统率绝大多数人!注定是资本统率劳工! 注意,这里说的是统率,不是统治。 统率,在某种意义上给人一种“人格上人人平等”的印象——至于真不真,就看信不信。 譬如眼前的宴会,每个人看起来都是自由往来,可事实上,当卢灿夫妇、陈钦丽还有今晚的主人蒂娜·穆兰,正式入席之后,现场立即形成秩序井然的几个圈层。 最高层就是他们四人,然后是高管以及三位巨星,再次是中层员工和部分明星,底层则是一些小角色,最下层是侍者和其他…… 卢灿参加过不少欧美的爬梯。 美国爬梯最自在,几乎没有桌宴,大家走来走去,累了随便找张椅子歇会。英式爬梯又分为自由式爬梯和沙龙爬梯,自由式爬梯更轻松;英式沙龙爬梯和卢灿来巴黎参加的两次大型法式爬梯很像,有严谨的着装,有桌宴,讲究礼节和秩序,不怎么喧哗。 长长的条桌,蒙着雪白的绒布,间或放着几捧铜胎珐琅花瓶装饰,还有林立的葡萄酒、香槟以及鲜榨果汁……侍者快速端上已经分配好的法式菜肴餐盘,摆放在嘉宾面前…… 蒂娜·穆兰致祝酒词,卢灿作为主宾,致感谢辞,然后大家共同举杯,开席! 蒂娜·穆兰坐在长条桌的最顶端,陈钦丽与田乐群一左一右,坐在长条桌的两端首位,卢灿依着田乐群而坐,他的正对面,是依着陈钦丽而坐的刘茜莉! 卢灿致感谢辞,刚坐下,就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鞋底。 不用猜,一定是坐在对面的刘茜莉。 尽管她低头装作很认真地用刀叉切割鹅肝,可嘴角如同小狐狸般的笑容,已经将其暴露。 要不……找个机会把她吃了?这撩得人心痒痒! 第395章 孤寂之美 法式宴会很正式,也很规矩,不存在在某个角落来点夜色涟漪的可能——到处都是侍者,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为客人指路。 不过,也不是没收获,他和田乐群离开时,照例要跟今天到场的几位捧场嘉宾握手感谢,不一会,他的衣兜中揣满小纸条——都是握手时捏在手心递过来的。 小拇指勾手心,似乎是全世界某种神秘的通用手势。 幸亏皮厚,否则卢灿都要担心自己掌心被勾秃噜皮! 出门上车,田乐群坐在车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刚才那一幕幕,她其实全看在眼中,包括卢灿将纸条塞入兜中的动作。 卢灿很坦然,伸手将兜中一把小纸条掏出来,还故意将西裤口袋翻出来露底,然后,扔进车内垃圾桶中,对田乐群耸耸肩,笑道,“嗨,这些女人还是不了解我!要是准备一两件古董或者艺术品,或许我还有兴趣请她们喝杯咖啡什么的。”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对于卢灿的话不予评价,而是抬脚踢了踢被固定在铁圈中的小垃圾桶,“人家的私密联系方式,可别从你这里泄露出去。” 又对前排的阿忠说道,“阿忠,下车后,垃圾桶中的小纸条,你给处理一下,烧干净啰。” “嗯!”丁一忠的声音,瓮声瓮气。 卢灿一乐,田姨这个思路很奇特……她竟然关心勾引丈夫的女星的联系方式泄露? 好,不得不承认,田姨很有一套。只是,再聪明的猎手,也有被狐狸逃脱的时候! 卢灿看似一把抓,将裤兜中所有纸条掏干净,实则,还有两张,被他塞在西裤口袋上方的“表袋”中——八十年代的西裤,很流行在口袋上方再来一只小口袋,用来盛装手表的! 因此,看似卢灿将纸条塞在一只口袋中,实则,还有两张纸条,被他用大拇指顶入表袋。 一张是阿佳妮的,另一张是于佩尔的。 今晚的宴会上,这两女是绝对的男性焦点。 至于芳妮·阿丹,毕竟已经三十四五,又爱玩,已经步入下坡快车道。虽然她还在尽力去博取别人的目光,然而,夕阳就是夕阳,再暖和也不是正午! 于佩尔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卢灿对她印象颇为深刻。 如果让卢灿评价于佩尔和阿佳妮,那么阿佳妮是除了嘴不会说话,全身都会说话! 回到酒店房间,温碧璃迎了出来,接过田乐群的手包,还有卢灿的西服,“晚宴还顺利?” 她今天要带领总裁办的两人,协助王永斌团队,将明天钱伟、安德烈抵达巴黎后,可能会谈及的项目资料,全部整理出来,因而没去赴宴。 “就那么回事,这种宴请,就是浪费时间,假着一张脸,累!”田乐群将高跟鞋甩掉,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整个人的情绪不是很高。 田乐群是个真性情的人,对这种宴会,着实不喜欢,可偏偏又被推上这个位置,这让她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焦躁——你让她别去……这话谁敢说?连卢灿都不行! 温碧璃抿嘴轻笑,弯腰将皮鞋收拾好。 卢灿伸手在温碧璃的肋下轻掏一把,顺势将她胳膊肘上的衣服接过来,对她使个眼色,示意她这会别去招田乐群。 在田乐群身边坐下,弯腰从茶几上倒了杯凉茶,递给田乐群,“回头让阿璃把这些乌七八糟的宴请,都给删了。我也累!” 田乐群接过茶杯,看着卢灿,“合适吗?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卢灿笑着挑挑眉,又弯腰将她的赤脚捞起来搁在膝盖上,帮她揉脚踝和脚心,“咱家又不靠他们吃饭,相反,十个开宴会请咱们的,九个要靠咱家吃饭,咱俩不去赴宴,还能怎么嘀?” 本能的觉得卢灿这话有问题,可偏偏又说不出哪儿有问题。她想了会,才反应过来,白了卢灿一眼,“就你会说话!这年头投资、赚钱,没有谁靠着谁!算了,累就累点,多结交些关系,以后咱家在法国的投资,也多点保障。哎哟,轻点!” 这话说到点子上。 投资者看似带动当地发展、促进就业,拉动经济,可是别忘了,资本不是慈善,是要赚钱的!被投资者在给投资方赚钱呢!所以,根本就没有,谁靠谁,谁帮谁一说! 卢灿笑笑,他经常用这种方式,传授家中几女一些经商意识与技巧。 ……………… 还是年轻好!休养生息一晚上,第二天,龙精虎猛,昨天的过劳后遗症彻底消失! 陈钦丽一大早就过来邀请卢灿、田乐群和温碧璃,前去参观共享时尚集团及法国电视四台,被卢灿以“钱伟、安德烈上午要来巴黎,有事商量”谢绝。 不过,他却鼓动田乐群和温碧璃去看看。 温碧璃不太想去,却被卢灿推攘着,劝她出去走走,别整天在酒店憋着。 她们几人刚走,卢灿立即带着阿忠乘车离开。 他手中握着的纸条,正是昨晚阿佳妮交给他的,写有她公寓地址的便签。至于另一张于佩尔的纸条,则是联系电话,被他塞进挎包的夹层口袋中。 他没打算联系对方,但……兴许能用上呢? 阿佳妮的公寓,在第十七区瓦格兰大街,毗邻蒙梭公园,位置相当不错,距离雅典娜广场酒店,开车只要十五分钟。乘坐电梯上六楼,卢灿敲门,不一会就看见猫眼被打开,露出一张惊喜的眼睛,接着,房门悄无声息地空出一条缝隙。 阿忠还想进去看一眼,被卢灿一脚踢开——混账东西,没点眼力劲! “啪”一声,将阿忠关在门外,紧接着,他就听到里面的粗重的呼吸,还有低语,再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和嘈杂音逐渐远离门口…… 傻子也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阿忠耸耸肩,一人走到楼梯间抽烟,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帝上边一定要用太监! 看来,今晚要和陈晓换班。 听说巴黎有个叫做红磨坊的地方不错,今晚去见识见识…… 房间中的战况,不介绍。 疲惫的两人,叠在沙发上,汗津津的谁也不想动弹。 不过,不妨碍卢灿的眼睛活动。 一百来平米面积的公寓,在巴黎的公寓楼中,不算大,不过,客厅装饰得很文青,淡青色的壁纸,白色的窗帘,直通式的客厅厨房开间,原木质感的家具,物件也非常古典温馨,灰绿蓝三色调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不奢华,但有范儿。 对面的墙上,挂着两幅阿佳妮自己在枫丹白露宫和塞纳河泛舟的照片,不过,最让卢灿惊讶的是,她竟然在两幅照片的中间,悬挂了一幅改琦的《天女图》立轴。 题词“桂魄初生出翠台,玉人拜祝久徘徊”,落款:“伯韫”,钤朱文阴印。 改琦为回民,清代少有的继承了明代松江派画风之画家,生活在乾隆及嘉庆朝,擅长“兰叶描”——这是始创于吴道子的一种绘画技巧,用状如兰叶,或状如莼菜的笔法来表现衣褶,有飘动之势,人称“吴带当风”。 改琦的仕女图造型纤细,敷色清雅,创新了当时仕女画风格,时人称为“改派”。 虎园博物馆有一套改琦所作的《红楼梦图咏》版画,合计五十幅,为同治四年,江西文江书社刻印,虽然不是原版,更不是原画,可也异常珍贵。 卢灿亲了亲那张红唇,单手从后面将她的遮脸黑发撩住,露出脸庞,笑道,“你也开始研究中国仕女图了?” 她依旧趴在那里,只是将脑袋侧了侧,满头乌发搭在卢灿的嘴唇、鼻端,看着对面的墙上,以带有一丝沙哑的嗓音笑道,“在一家画廊看到她,只是觉得很美,一种孤寂的美!然后,我就买下来了。” 孤寂的美? 她竟然能从这幅画作中,感受到“孤寂的美”? 还真应了那句“艺术无国界”的话! 阿佳妮的感觉是对的。 “桂魄初生出翠台,玉人拜祝久徘徊”,出自宋代周彦质的宫词,这幅画也是典型的诗配画。 所谓“诗配画”,通常有两种,一种是“诗画相和”,一种是“诗画互补”。 “诗画相和”好理解,即诗句和画幅内容对应。 “诗画互补”则是画作的内容填补题诗的后半阙内容,算是“隐喻”的一种。 譬如眼前这幅《天女图》,画中仕女,形单影只,其实是描写这首宫词后半阙——“非唯月月长相见,更愿重重喜庆来。”呃,也就是描写女人思念情郎,期盼再相会的情感! 可不就是“孤寂之美”吗? 卢灿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深入,他可以给女人很多东西,唯独给不了长相伴! 一翻身,将对方端起来,“浴室在哪儿?洗澡去!” ……………… 钱伟和安德烈团队,在十一点半抵达雅典娜广场酒店。 “钱叔,安德烈!又要你们跑一趟!康望,你也到了!茶都泡好了,就等你们入席!”卢灿出门迎接,哈哈笑着,与三人握握手。 “哟,情绪还不错嘛!”安德烈跟卢灿开了句玩笑。 呃,这么明显吗?卢灿摸摸下巴,嘿嘿一笑。 他与钱伟安德烈,也就前后脚的工夫到酒店,一上午和法国女神相处,可不情绪不错嘛! 就在卢灿以为身后没人了时,又有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跟上,“卢少好!” 是新鸿基银行的谭炳瑞,一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 卢灿挺疑惑的,“谭总这是怎么了?” 安德烈和康望爆笑起来,钱伟也憋着笑意,去机场迎接他们的陈晓扭头看向一边。 这里面有古怪,卢灿将询问目光重新投向谭炳瑞。 谭炳瑞挠挠头,没好意思开口,倒是安德烈,管不住嘴巴,边笑边说,“老谭呐……他说见你,有点紧张……刚才去上了趟厕所……这不,赶来了嘛。” 晕,自己现在有这么可怕了?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事实上,卢灿平日就比较严肃,随着身份被社会及媒体抬升,越发显得威煞十足! 有些员工,是真的怕他! 第396章 钻石冲突 钱伟、安德烈的到来,对卢灿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减负! 他俩,加上王永斌、老布鲁格,四人能代表卢灿去参加大部分会议及宴会。 卢灿和田乐群,终于能轻松点,来巴黎的第四天,他俩前往凡尔赛门展览中心。田乐群不看一眼纳德轩珠宝参展筹备工作不放心,卢灿也打算去看看北洋矿业的参展筹备。 展会组入驻的酒店,位于凡尔赛门展览中心斜对面的凡尔赛四季酒店。 嘉妮不在房间,她去展会现场盯展台和舞台搭建,田乐群在跟其他工作人员聊着参展筹备情况。卢灿有些无聊,便转身去楼下北洋矿业参展团队房间。 北洋矿业的参展团队,也在这座酒店,负责带队的是总经理威肯。至于总裁杨乐正,还在澳洲,这点卢灿知道,只是,没见到阿瓦希,让他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道,“阿瓦希没在?” 巴黎可是阿瓦希的主场,今年是北洋矿业第一次参加珠宝展,对手还是戴比尔斯这帮传统且强悍的钻石供应商,他怎能不回家坐镇? “哦,凯博回来了,这几天正忙着见朋友,今儿没来。”威肯笑着应道。 凯博就是阿瓦希的名字,听到这话,卢灿表情轻松一些,以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一句,“这家伙,回来也不给我电话,生怕我去他家蹭饭么?” 说这话,是化解刚才问话时语气较重的尴尬…… 也不知威肯是没领会准确卢灿的意思,还是性格中允,倒是帮阿瓦希说了句话,“凯博回来也忙得脚不沾地,四处见朋友,估计是忙忘了。” “不管怎样,他是大巴黎人,见到他,怎么也要他请我们四处逛逛。”说着,卢灿拍拍威肯的手臂,一副认真的模样,总算将刚才那点小尴尬,圆了回来。 北洋矿业这次参展工作,没那么复杂,重点是展示产品。 他们带来4颗百克拉级以上的钻石原石,最重的原石为212克拉,净度能达到轻微瑕 (vvs)级,切割之后,绝对可以出50克拉钻。 另外还带来3颗20克拉以上的“珍宝”级切割钻,最大的一颗轻微瑕vvs级无色钻,为52克拉,虽然比不上纳德轩珠宝的“天使之钻”,可以说得上极其罕见。 更多的则是克拉钻,一共带来163颗,每一颗都有北洋矿业自己的产区编号。 卢灿担心的矛盾,就出在这里! 编号!没错,就是它! 从六十年代开始,戴比尔斯就开始在其推出的轻微瑕vs级克拉钻上标注编号,以此来证明其钻石价值及溯源,这一招非常好用,消费者很买账。 戴比尔斯大家都听多了,可是,这家公司在钻石行业的影响力,真正有体会的人一定不多。其实,这家公司对钻石行业的控制,要比很多人想象中还要严格! 先说说销售掌控。 世界最大的钻石交易中心由戴比尔斯创办,位于伦敦,正式名称为“中央统售组织”。 全球能拿到总批资格的会员,不超过20个,都是由戴比尔斯审核指定,香江一个都没有。 其次是次级销售平台——总部位于安特卫普的世界钻石俱乐部。 世界钻石俱乐部成立于二战后,依旧由戴比尔斯联络四十家钻石原矿矿主,以及比利时钻石加工企业创立的。 如果说中央统售组织是负责“批量”和“定制”钻石销售,那么世界钻石俱乐部走到是钻石商业流通模式——即小规模的采购。 因此,世界钻石俱乐部的申请要求,要低很多。 香江珠宝行中,有六家企业,是其会员单位,包括金大福。 供货商竟然有指定销售商的权力,在矿业行业中,真的很少见! 纳德轩珠宝曾经就是因为没能通过世界钻石俱乐部的入会申请,才迫不得已联系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另起炉灶,总算闯出一条生路。 再说说钻石评级,也就是标准制定。 钻石的“4c”标准,就是由世界钻石俱乐部提出,他们对钻石的净度、切工、重量、色泽,进行严格规范。可以理解为,钻石行业标准,就是他们指定的,同时,钻石加工企业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加工等级,也是他们审核! 后者就很牛气了。 如果达不到世界钻石俱乐部的要求,就表明这家企业不具备加工钻石的资格! 纳德轩钻石加工中心,一直没有拿到世界钻石俱乐部的审核,使用的加工证书,依旧是特拉维夫钻石加工证!这就使得,纳德轩珠宝钻石加工中心,离不开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 好在两家关系一直很融洽,暂时没有风险,但是,这总归是个隐忧。 再说说钻石生产。 1971年,戴比尔斯与力拓集团联手,成立钻石生产商联盟,1975年,卢卡拉钻石公司加入,将联盟改为全球钻石生产商协会,供应全球超过45的原钻以及37的切割钻。 在1978年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家钻石生产上及加工商加入。 钻石生产商协会,掌握了钻石生产编号的发放权,通过编码的发放,掌控各家钻石生产企业的供应量,借此控制全球钻石的供应量。 就问你,牛不牛! 未来,这家由戴比尔斯主导的钻石生产商协会还会更牛! 等铁幕落下,俄罗斯的埃罗莎公司加入、加拿大的多米宁钻石公司加入、伦敦的佩特拉钻石公司等等钻石生产或加工企业的加入,让这家协会妥妥的成为世界钻石供应链管理者和标准制定者。 2006年,钻石生产商协会,更名为天然钻石协会。 那时,他们控制了全球75钻石原石,以及80的切割钻。 说它是世界钻石行业的第一话事人,肯定没错。 纳德轩珠宝与世界钻石俱乐部(俗称世钻)结怨,如果说有人捣鬼,还能理解。这次北洋矿业与钻石生产商协会,那纯粹是利益之争。 去年下半年,北洋矿业向钻石生产商协会递交入会申请。 对方态度很傲慢,要北洋矿业必须递交其钻石矿区储备数据,以及过去一年钻石原石产量数据! 这可是一家公司的核心机密,北洋矿业不可能上交! 于是,他们的申请报告,被无情驳回。 对方给出的理由是,北洋矿业没有钻石生产经验,也没有钻石切割能力,不具备向市场供应成品克拉钻的能力! 总之一句话,不带你玩! 这能忍? 大家在商量之后决定,北洋矿业自己玩自己的! 不就是编号吗?我们自己创制一套编码程序,用自己的编号,同样可以溯源! 切割工艺方面,纳德轩珠宝钻石加工中心,也不差! 另外,北洋矿业也不是没有朋友——他们正在和特拉维夫钻石协会谈判,邀请对方加入北洋牵头组织的钻石供应同盟。 钻石这类宝石,最终看的还是货品,那些经销商眼睛又不瞎,好东西为什么不进货? 估计他们也很希望能出现一家大规模的钻石供应企业,打破钻石生产商协会的垄断! 正是基于这一推断,北洋矿业参加了今年的巴黎珠宝展。 想要在这一平台上,一举冲破钻石生产商协会的压制。退一步说,这次推出钻石编码,亮肌肉,给钻石生产商协会施压,也有助于可能会出现的双方谈判! 没错,又是“以斗争求和平”的路子。 从去年下半年制定计划开始,北洋矿业一直憋着口气,囤积钻石及原石,就等着这次巴黎珠宝展,好好唱一出大戏! 因而,今年的巴黎珠宝展,卢灿对北洋矿业的表现,非常关注,所以刚才没见到阿瓦希时,他很有些生气。 就在卢灿欣赏北洋矿业带来的璀璨钻石时,阿瓦希正在家中,接待几位来客人。其中一位,正是总部位于安特卫普的世界钻石俱乐部(世钻)的执行秘书长,卡特琳娜·佩雷斯女士。 她的来意很明确——可以就申请加入钻石生产商协会问题,双方展开谈判!不过,钻石生产商协会必须对北洋矿业所属的加拿大帕特里克王子岛和马耕歇王岛矿区,进行实地考察。 阿瓦希怀疑对方拿到了巴黎珠宝展的内部资料,从而得之远洋矿业参加本次展会的重货。 这个怀疑是有理由的。 其一,各国的珠宝展在展出之前,都会要求各家参展商户,上报贵重饰品,以便于展会方安排安保,以及宣传点,巴黎珠宝展也不例外。北洋矿业这次上报的就是“4+3”——4颗百克拉级以上的钻石原石和3颗20克拉以上的“珍宝”级切割钻。 其二,今天的中间人,是拐弯抹角搭上自己关系的一位珠宝商,此人还是巴黎珠宝商会的副理事长。巴黎珠宝商会是民间商会组织,不过,它与官方组织的巴黎珠宝协会、巴黎市府、法国珠宝协会,同为巴黎国际珠宝展的组织方。因此,巴黎珠宝商会的人,是有可能拿到这份资料。 阿瓦希听完对方表述后,笑着摊摊手,“佩雷斯秘书长,北洋矿业一直很期望加入dpa(钻石生产商协会),可是,我们得到的许可条件,实在让人震惊!所以……很抱歉,北洋矿业准备打造自己的编码体系,谢谢你今天的造访!” 阿瓦希的态度,很强硬,直接将对方怼了回去! 四十来岁的卡特琳娜·佩雷斯,面孔立即变得冷峻,“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阿瓦希耸耸肩,“没办法,总不能让北洋矿业辛辛苦苦开采的钻石,变成野钻!” “哦,佩雷斯女士,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阿瓦希甚至微微前倾,微笑时,撇撇嘴,“我们正在组建全球钻石供应同盟,这条消息,将在本次巴黎珠宝展的开幕式上,正式官宣。希望佩雷斯女士,能到场见证!” 卡特琳娜·佩雷斯的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盯着阿瓦希很长时间,“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你想挑起战争?!” 阿瓦希原本就是混江湖的,又怎会怕这种“眼神杀”,依旧笑嘻嘻看着对方,且态度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你要战我便战的模样。 最终,卡特琳娜·佩雷斯拂袖而去。 后世称之为“钻石战争”的冲突,突然爆发,令全球珠宝商措手不及。 第397章 遭遇背刺 北洋矿业在法尔赛四季酒店,单独设立有贸易洽谈间,用来提供给大宗交易或合作谈判所用,没人住。卢灿钻进这间房间,他需要清静些的地方,重新思考问题。 威肯亲自送进去一壶咖啡,见卢灿坐在露台上抽烟,放下咖啡后,又悄然退出。 从房间出来后,他又上楼,对正在与嘉妮谈话的老板娘田乐群,汇报一声。 田乐群眉心微皱。 嘉妮也听得一清二楚,同样眉头直皱——她也算知情人。 很多事情尽管做好最坏的预案,可是,当最坏的情况出现时,依旧有些慌张。 田乐群朝威肯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自己会下去看看。 再说卢灿。 他已经从阿瓦希处得知消息,并没有责怪对方提早放话导致己方计划有些变故——对方都已经找上门,肯定是已经得到确切信息,早一些晚一点宣布,影响不大。 那就,战! 讲真,卢灿并不想和戴比尔斯闹矛盾,他很想融入旧有体系,借助已经成熟的体系一起赚钱,它不香吗?可是,人家不带你玩,你就得想办法! 新势力的崛起,势必伴随着冲突!这是利益决定,不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既然决定要战,那就得全力以赴。 北洋矿业最大的凭仗是——输无可输! 这场战争,无论胜败,对北洋矿业并无坏处,它原本就岌岌无名,透过这场冲突,反而能在全球钻石供应体系中,获得足够的名声。 有名声,有货色,北洋矿业就足以站稳脚跟。 即便败了,大不了还和现在一样——北洋矿业的钻石,依旧作为纳德轩珠宝的专门供应商,以及给香江、国内乃至亚洲其他几家关系密切的国家级宝石协会提供钻石原石。 这也是之前大家讨论可能会发生冲突发生的概率时,敢于迎战的基础。 当时,大家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全球钻石消费,别因此而崩溃,那就得不偿失。 即便是对手,卢灿等人也要承认,戴比尔斯对全球钻石消费市场的拓展,功不可没。 甚至可以说,没有戴比尔斯等公司百年如一日的宣传钻石,这种不过硬度大一些,比较可爱的碳元素小颗粒,又怎会被消费大众谨记? 所有人都相信,戴比尔斯等公司,比己方更害怕打价格战。 只要价格战打不起来,钻石消费市场就不会崩! 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看起来,起冲突,似乎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也是阿瓦希在面对卡特琳娜·佩雷斯时的底气之所在。 所以,阿尔达汗、阿瓦希、杨乐正、阿米佐约、卡尔顿、威肯,包括田乐群等人,都赞同和戴比尔斯为首的传统钻石势力,硬钢! 可是,当冲突即将来临,卢灿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之前大家的推演。 事情真的会这样吗?戴比尔斯一方他们难道想不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戴比尔斯一方,还没有接到佩雷斯的回复,或者说,他们还在商议如何应对北洋矿业的突然反抗,并没有真正下决心与北洋矿业,或者阿瓦希口中的钻石供应同盟(dsa)起冲突。 也就是说,对方在犹豫。 这一点,从卡特琳娜·佩雷斯上门拜访阿瓦希,也能看出一些苗头。 毕竟是老牌势力,机构叠床架屋,会员各有心思,派系繁杂交错…… 什么中央统售组织、世界钻石俱乐部、钻石生产商协会,此外还有安特卫普的钻石高阶层议会等等,想要统合这些机构,共同发力压制北洋矿业…… 呵呵,任由戴比尔斯强大,也很难短时间做到! 所以,世钻组织,派出卡特琳娜·佩雷斯,看看能不能收编。 阿瓦希恼火他们的态度高傲——尽管这一次没提出,让北洋矿业交出储量数据和过去一年的产量数据,但佩雷斯提出的对两大钻石矿区实地考察,依旧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阿瓦希直接掀桌子。 如果戴比尔斯一方的势力,能一直犹豫下去,也就等同于默然,对北洋矿业及钻石供应同盟(dsa)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可是,这可能吗?直觉告诉卢灿,别做梦。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所以,卢灿还是将侥幸之心先行抛开,仔细琢磨己方有哪些环节,容易被对手攻击! 其一是矿区。 加拿大矿产部有没有可能,在对方的压力下,收回帕特里克王子岛和马耕歇王岛的钻石开采权?这是商业竞争中常用到的“釜底抽薪”,不得不防! 这两座岛屿,以及还未开采的更靠近北冰洋位置的博登岛、艾萨克森岛,以及两座灵内斯岛,都被北洋矿业耗费巨资,买断二十五年的矿业勘探和开采权。 依照合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在正常商业竞争中,合约是用来遵守的,非正常竞争时,合约,就是用来找漏洞的!所以,这份勘探和开采协议,还是要重新、仔细地审查一遍! 如果有漏洞,必须在戴比尔斯等机构给与加拿大矿产部门压力之前,给填补上! 卢灿起身,在酒店房间中,翻出便签和铅笔,记上这一条,稍后就安排威肯去督办。同时,要让北洋矿业公关部行动起来,加强与加拿大矿业部的公关活动! 至于澳洲矿区,目前还在筹建当中,并没有钻石储量信息透露出来,不过,也需要加强协议的审查和矿业部的公关。 其二就是正在组建中的钻石供应同盟(dsa)。 对方有没有可能利用其钻石供应的垄断权,逼迫钻石供应同盟的意向会员反水脱盟? 开幕式现场宣布钻石供应同盟成立,并公布会员。 结果第二天就曝出,两三家会员脱离dsa,加入世钻或者钻石生产商协会(dpa)。 那,笑话可就大了! 这是有可能的! 毕竟,对方在钻石行业的权威性太高,垄断的资源太强,他们只需要给出极少利益,说不定就有dsa成员反水——在人心面前,利益可能会退缩,但在机构面前,利益一定至上。 所以,卢灿不得不重新审视现有的钻石供应同盟,及其意向成员。 北洋矿业负责的钻石供应同盟的组织架构,相对比较粗糙,并没有如同戴比尔斯他们将销售、生产、标准审查等机构单独划分出来,而是“一锅烩”。 不是不想做得精细,实在没办法,对手是上百年的布局,己方就几个月,不能比呀!只能在未来发展过程中,一点点去细化。 目前,钻石供应同盟的意向加入者,一共有十二家。 分别是:北洋矿业、纳德轩珠宝销售公司、idc—ndh钻石加工中心、香江珠宝协会、中国五矿集团、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新加坡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西澳矿务公司、缅北宝石协会、菲律宾珠宝商业联合会、法国珠宝协会、印度尼西亚宝石协会。 看起来会员不少,可是,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凑数的,是消费终端的出货商组织。真正有实力的只有卢家资本体系中的几家单位,以及五矿集团、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 对于五矿集团,卢灿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无论是血缘人种以及卢家近些年在国内的投资合作,他们应该会站在自己一边……不过,卢灿也不敢打包票。 最关键的是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 想到这个名字时,卢灿心一跳,眉头越皱越紧! 北洋矿业在纳德轩珠宝的牵线下,已经与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进行了好几轮的谈判,虽然气氛一直很友好,但是,对方却在钻石供应同盟的理事会席位问题,以及dsa未来的工艺标准话语权上,一直不松口,致使谈判进度很缓慢! 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与纳德轩珠宝合作也有些年头,创建的“idc—ndh钻石加工中心”,一直承担纳德轩珠宝的钻石品类供应,甚至还有余力,向香江、台北、新加坡等地的几家珠宝公司供货。 合作一直很愉快,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矛盾。 譬如成立钻石供应同盟之后,idc—ndh钻石加工中心出品的钻石,就可以出具dsa自己的证书,不需要再从以色列钻石加工中心得到证书授权,idc也就少了一笔证书授权收入。 卢灿个人,与idc总裁阿维·泰维赛尔,及其妻子艾玛·泰维赛尔,甚至维尼经理等人的关系非常好,但是,这种私人关系,并不能决定团体利益的走向。 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有没有可能是钻石供应同盟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卢灿越想越不敢给自己一个准确答案——戴比尔斯公司的最大股东是奥本海默家族,这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犹太家族,还是南非最富有的犹太家族。 这个家族,在犹太复国运动中,有着巨大贡献! 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的泰维赛尔夫妇与自己的关系再好,他们能扭得过大腿? 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卢灿倏然惊起! 不行,立即给所有意向会员打电话,再度确认他们的态度! 如果认可,各家都要尽快、且必须派重量级人物来巴黎,现场亮相! 卢灿的决定,有些粗暴,但最保险——站在数百媒体面前,你总不能翻脸不认账? 真要那样,你所代表的的企业,还会有诚信吗? 卢灿的决策,非常急促,北洋矿业工作人员鸡飞狗跳,四处打电话。 同样,卢灿亲自拨通阿维·泰维赛尔的电话。 没等卢灿说完,一句他最不想听到的抱歉,从对方口中传出“维文,很抱歉……” 卢灿的脑瓜子嗡嗡的,最不想看见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就是“背刺”的滋味?纳德轩珠宝与idc合作多年,关系一直很好的! 我去!他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真的很想将手中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跺上两脚,踩个稀巴烂! 不过,他不是那种怒火外泄的人,没有摔东西的习惯。尽管非常愤怒,他还是呵呵笑两声,“那好,我尊重你们的选择。看来,我们要进入idc—ndh钻石加工中心股份转让谈判了!如果不转让,我会在年底前,宣布idc—ndh钻石加工中心破产倒闭!” 没错,卢灿不可能面对背刺,丝毫不做反击。 他当即决定收回idc—ndh钻石加工中心以色列方面的股份! idc—ndh加工中心,在卢家的大笔投入下,是目前idc在以色列境外最大的钻石加工企业,去年,北洋矿业兴起,idc—ndh加工中心为特拉维夫创收超过两千万美元! 这个回击,足够idc痛彻心扉! 果然,卢灿话音刚落,一声略带尖锐刺耳的喊声传来,“维文,你不能这么做!这件事,不是我们加工中心的错,你听我解释……” 卢灿没听完,默默地按下结束键。 遭遇背刺很痛,既然痛,那就一起痛! 第398章 卢灿心虚 临危不惧,临阵不慌,临事不逃,是成功企业家必须具备的品质。 从这一角度来分析,卢灿算不上成功企业家,尽管他表情上没有显现,事实上,他的内心深处,有些慌、惧,也有逃的念头! 只是,作为领头羊,他能逃到哪儿去? 所以呀,没有天生的成功人士,都是逼出来的! 阿瓦希从上塞纳省的家中,匆匆赶来,很是懊恼,似乎觉得他的“意气用事”导致现如今的被动局面。卢灿用力地按按他的肩膀,笑笑道,“还多亏你提早发动,引发大家警觉,否则……idc他们在开幕式我们宣布之后,公告退出,后果会更严重!” 在座的田乐群、嘉妮、威肯几人,心中一凛,真要那样,面子可就丢大了! 卢灿这句话中,用的是“他们”,也就是并非idc一家。今天工作组突击电话通知中,又有两家,有些变故——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还有法国珠宝协会,在电话中表示,需要就加入钻石供应同盟一事,慎重考虑,暂不考虑出现在第一批创始企业的名录中。 目标还不知道,这两家是受到压力的缘故,还是真的需要认真考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出现在开幕式的新闻发布中。 还有中国玉石协会,因为是半官方机构,办理护照什么的,比较麻烦,未必能如期赶过来。 这样一算,消息公布时,只有八家到场,单是卢系资本控制企业,就占了五家,剩余三家都是销售渠道和认证机构,权威性大大减弱。 可以说,这一战还未真正开始,北洋矿业就被对手弄得灰头土脸。 不仅如此,北洋矿业对这次冲突对手了解远远不够——从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背刺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只怕戴比尔斯等机构,很早以前就得知北洋矿业打算另立山头! 所以,现在的局面恨不乐观! 房间内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卢灿捏着下巴,靠在沙发上,没人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许久,他的声音悠悠荡荡,在房间中回响,“情况虽然不怎么乐观,但那又怎样?我们没想着将对方一棍子打死,我们争取的是生存权和发展权,我们有的是好的货品,好东西总会有人赏识,钻石供应同盟的会员,少一些也无所谓,反而更凝练,更能同心同德……” 他唠唠叨叨说了不少,似乎在给别人打气,又似乎说给自己听。 直到最后,他回头对阿瓦希几人笑笑,“威肯,你尽快回加拿大一趟,将北洋矿业的库存,尤其是准备留存的那几颗巨钻原石,都给我带来!” “既然要亮剑,那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让这次来巴黎的珠宝商们,好好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也让戴比尔斯这些老家伙们,感受一下,如果把我们逼急了,我们有能力让全球钻石市场的价格体系,立即崩盘!” 说这番话时,他虽然带着笑容,可是,屋内几人却感觉阴风阵阵,浑身发凉! 维持价格体系不崩盘,是早先拟定冲突计划时,就已经约定好的底线——毕竟,大家都在这口锅中捞饭,掀桌子可以,砸锅卖铁不行! “阿灿……”田乐群有些忧心,黄金下跌,金饰品的利润变薄,纳德轩珠宝未来几年都打算主打钻石饰品呢,真要砸锅……卢家会损失惨重! 她想要劝说,却被卢灿笑着抬手阻止,“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 他摇摇头,笑道,“不逼急了,我不会走哪一步!核武器这种东西,相互持有才能维持和平。前提是,必须要让对方知道,我们手中有核武器!” “阿群,嘉妮,开幕式上的纳德轩珠宝t台秀,时间压缩到十分钟或者八分钟。挤出几分钟时间给北洋矿业,让他们多展示几组钻石和钻石原石!” 开幕式有四组宝t台秀,每组十二分钟,想要拿到首秀,那是要花大价钱的。这次巴黎珠宝展,纳德轩珠宝第三个出场,北洋矿业压轴。 田乐群点点头,这会儿可不是计较的时候,必须要让北洋矿业得到充分展示。 卢灿又说道,“你们和明天到来的张文英,还有模特队打声招呼,第四场的展示,必须给我精神点!不允许出一点差错!尤其是模特的服装搭配,不能抢了钻石的风头!” 他又扭头对嘉妮吩咐一句,“现场的灯光、摄影师,也要精准、到位。” 钻石展品,颗粒太小,台下观众肉眼想要看清楚很难,他们欣赏钻石,更多的是透过摄影师的镜头投放到大屏幕上的产品特写。 所以,灯光和摄影师的能力,就很重要。 嘉妮捋了捋卷发,“我亲自盯!” 相比北洋矿业第一次参加珠宝展,纳德轩珠宝就要有经验多了,所以,这些原本属于北洋矿业的工作,也被纳德轩珠宝接过去。 阿瓦希和威肯,都不会有意见。 卢灿之所以显得絮叨,抓住细节不放,其实就是“心虚”的表现。 他又对阿瓦希说道,“凯博,你是巴黎人,辛苦点,负责联络珠宝展的媒体,让媒体站在我们一边,这点很重要。尤其是法国本土媒体,让他们加大对钻石供应同盟成立的正向报道,特别是要点出,钻石生产协会、世钻等机构的垄断行为,对钻石市场的健康发展不利,有同类组织的出现,才符合市场竞争原则,符合商家经营选择,符合消费者的利益!” “我可以让共享时尚集团,配合你的工作!不要怕砸钱!” 一个团队,有主心骨很重要。 尽管卢灿的吩咐,看起来唠叨,可也让大家找到工作方向,团队成员已经从最开始的茫然失措、惶惶不安的状态出走出,显得井然有序! “对了,让卡尔顿、杨乐正尽快赶到巴黎,至于阿米佐约……就留在澳洲继续负责澳洲矿业开发。钻石供应同盟一旦宣布成立,后续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让他俩赶过来帮忙!” 说完这些之后,卢灿又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感觉没什么疏漏,这才站起身来,笑着扬扬手,“吃饭去!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维持精力充沛!阿瓦希,你是地主,今天必须请大家尝尝正宗的法式大餐!注意,我说的不是那种高档酒店,而是原汁原味的法式家常菜!” 阿瓦希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放松心态,他笑着应和,“其实最合适的是去我家,我夫人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只是路程有点远。” 上塞纳省距离这里至少一个半小时车程,大家都很忙,显然不合适。他紧接着笑道,“想要体验纯正的法式家常菜,去民宿旅馆最合适。走,我知道哪儿有!” 阿瓦希对巴黎很熟,带领大家,就在四季酒店左近三百来米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家规模不错的民宿,能容纳两家公司来筹备展会的四十多人。 民宿在法国,极其发达,它起源于本世纪初的家庭旅馆。 两次世界大战,法国损失惨重,许多法国女性为了生存,将家中多余的房间租赁给游客维持生计。 当然,如果碰到看顺眼的旅客,女主人不介意来一段短暂的爱情——既维持了生计,又满足了略显空虚的生活,还有可能留下一个不错的后代。 因为同样的原因,四十年代之后,法国的这种家庭旅馆更加旺盛。 法国政府,对这种行为,采取默许和支持的态度。 一直到七十年代,这一业态已经严重影响法国的宾馆酒店行业,造成大量税收流失。1975年,法国旅游局正式规范“家庭旅馆”这一业态的经营法则,同时,税务局开始对这一业态征税。双管齐下,淘汰了一大批不具备经营民宿的家庭旅馆,让“民宿”真正成为一种行业。 阿瓦希选择的这家民宿,老板娘叫普拉德,一位五十岁的法国妇人,很热情地将大家招呼进院子。她家其实也容纳不下这么多客人,只不过,这帮人都是来用餐的,并非住宿,在庭院中摆上几桌,倒也能坐下。 老板娘带着两个帮手,去后厨准备午餐。 阿瓦希陪同卢灿夫妇,还有嘉妮几人,简单参观,感受法国民宿。 整栋房子是一个围起来带院子的两层小洋楼,院子及房间,都挺干净。 标准的民宿房间都是一个大卧室,一个小房间带沙发,一个卫生间带淋浴,一个储物间放置行李。家具是那种简约式风格,简单但是很有味道。 其实,卢灿很喜欢这种味道的住宿,只是,现在的他,必须要讲场面,不是为自己,而是表示对朋友及客人的尊重,眼前这种住宿,已经离他很远。 从楼上的客房出来,走过回廊,可以从另一侧楼梯下楼。 楼梯右侧,有一间房间,上面贴着“非请莫入”的贴纸,刚好房门空出一条缝隙,卢灿便朝里面扫了一眼。这间房的装饰,更精细,家具、床铺什么的,要比其他房间更奢华,风格偏女性化——棕红色的床面上,还放着一只毛绒玩具熊。 阿瓦希也凑过来看了眼,笑笑,“这应该是老板娘女儿房间。” 应该是!卢灿点点头,偷窥女孩子房间,很不礼貌,他收回目光时,却在墙上一张放大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呵呵,有意思,自己貌似跑到另一位法国女神——苏菲的家中。 此时的苏菲,已经小有名气,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经出道,这会应该在外拍电影。 这只是一次巧合,卢灿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第399章 各有心计 下楼时,卢灿看了眼阿瓦希,他应该不知道这家民宿的情况。 也就是说,他并非有心。 想想也对,现在的苏菲,只是小有名气,还不是后来的法国女神。 法国居家菜肴和高档餐厅中法国菜的区别太大,腰身粗的盘子,里面堆满菜肴,蔬菜汤的盆也是巨大无比,长达一米的法棍,起司面包码起来跟小山一样。虽然没有餐厅中的鹅肝配红酒、牛排搭松露那样精致,可胜在原汁原味,颇有些东北大锅菜的感觉。 来巴黎的这些员工,还真没吃过这样的法式大餐,可能是看在这是卢灿的主意,又是阿瓦希带来的餐厅,大家没口称赞。 一旁的老板娘普拉德,乐呵得嘴巴咧到耳根,还真以为她家菜肴地道。 中途,阿忠接到电话,将手机送给卢灿。 是王永斌的电话,卢灿嘴中还有点食物,含糊地问道,“老王,啥事?” “我和钱伟,刚跟施耐德的一帮人吃过午餐,恩潘爵士也有出席,我向他转达了您的邀请,他很感兴趣,想下午去拜见您,您有时间吗?” 让·爱德华·恩潘男爵?施耐德家族基金掌权人? 卢灿想了会,“你和他现在还在一起吗?我下午倒是有空,只是……这会儿在凡尔赛四季酒店,能劳驾他移步到这边吗?” 北洋矿业突发变故,卢灿打算将下榻酒店改到凡尔赛四季酒店,便于就近盯场。这家酒店虽然比不上雅典娜广场酒店,可毕竟也是五星级,应付场面还没问题。 “您打算换酒店?”王永斌还不知道北洋矿业发生状况,惊讶地问道。 “你们不用动,我的房间也留着,只是在这边住两天,随时会回去。”卢灿笑笑解释。 电话另一端,传来王永斌与一个陌生声音的对话,不太清晰,接着又传来王永斌的声音,“可以,恩潘男爵大约下午三四点钟到四季酒店,还有迪迪埃总裁,也会一起。” 卢灿很想问一句今天上午的会谈进行的怎么样,只是,王永斌和客户在一起,不太方便,便笑笑道,“你下午陪他俩一起过来,让老布鲁格也过来。” 老布鲁格人际面广,经验丰富,北洋矿业的事情,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一个电话,让中午这顿“法国农家宴”,草草收场——大家都很忙。 收到二十张孟德斯鸠(200元法郎上的头像),普拉德笑得合不拢嘴,“欢迎你们再来!下次我会给你们打折的!” 想起什么似的,对旁边的服务员摆摆手,催促道,“赶紧给客人们那几张小弗拉弗劳斯的碟片。” 又对卢灿几人笑着点头,“我女儿,小弗拉弗劳斯是一位电影明星,她非常可爱而美丽,是我的骄傲……已经主演了两部电影,非常受欢迎,她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我让康奇特去拿一张电影录像带,上面有她的签名。你几位可以看看我家宝贝……也许,她可以成为你们的产品代言!” 卢灿听这段话的前半部分,还以为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自豪……也许确实有,可是当他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乐了——可能就在大家吃饭过程中,普拉德听明白,自己这帮人是参加珠宝展的公司工作人员,这不,就开始推销女儿的代言。 还真是一位精明的法国妇人! 田乐群有心事,着急回酒店,对方毛遂自荐的代言,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阿佳妮的口碑,虽然在法国媒体圈不算很好,但是,知名度高,老百姓喜欢,而且她在代言纳德轩珠宝时,很敬业,田乐群也没有换人的打算。 卢灿却心中一动,笑着点点头,“那好,你把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田乐群扯了扯卢灿的胳膊,却被卢灿轻拍手背,微笑制止,示意自己另有打算。 阿佳妮的代言,肯定不会换,不过,让北洋矿业签下苏菲的代言,还是很划算——这位女星在八十年代始终不算出名,巅峰在九十年代,造成这一结果,是因为她的任性和少不经事,但是,她的基础条件非常好,捧一捧,能红得更早! 捧红一个女明星,即便是在法国,卢灿也有这能力——共享时尚自然不用说,哈瓦斯集团也要给自己一点面子,稍微向她倾斜资源,就已经足够。 不一会,那位侍者送来两盒录像带,还有一张海报。 卢灿接过来看了看,海报黑白色,是《初吻》第二部中的她与菲利普相拥的大特写,幽蓝的眼眸四十五度角仰望,鼻脊、嘴唇、下巴以及颈部的流线,异常圆润。 已经褪去青涩,有了几许后世女神的风范。 两盒录像带,正是两部《初吻》,上面还真有红色马克笔的法文签名。 最后是一张挂有高蒙影业的名片。 卢灿看过一遍之后,将其全部递给阿瓦希,“喏,你看看!” 阿瓦希其实在卢灿看的时候已经看过,他这会在琢磨卢灿的用意,一边琢磨一边对普拉德笑道,“你的女儿,很可爱,也很美丽。” 事实上,阿瓦希没看过这两部电影,苏菲的名字也没听说过。 这让普拉德有点失望…… 回酒店的路上,卢灿再也没提这件事,恍如刚才只是应付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期望。 阿瓦希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终于在田乐群、嘉妮去安排酒店房间的空当,拿着这张海报还有录像带,对卢灿晃晃,“维文,这是……” 卢灿对他笑笑,“这是一枚原钻,你可以尝试签下她。” 又想起什么似的,卢灿又补充一句,“让共享时尚集团出面,可能更合适。” 说完,卢灿露出一丝神秘笑容,转身离开。 只是看了眼海报,就要北洋签下代言合同?是不是有些草率?阿瓦希很疑惑,不过,他不打算违逆,这些年,卢灿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更何况,签下她也花不了多少钱。 ……………… 珠宝展期间,凡尔赛四季酒店好一些的套房,已经全部订出去,卢灿和田乐群,只能暂时住在纳德轩珠宝的那间备用洽谈室的房间,一百来平米,也能将就。 下午三点刚过,温碧璃、王永斌、布鲁格,带着两位客人,抵达凡尔赛四季酒店。 卢灿和田乐群,是在电梯口迎接的两人,也算表明自己的态度,“恩潘爵士,还有迪迪埃总裁,欢迎两位的造访!” 让·爱德华·恩潘男爵,今年六十出头,白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理,贴在头皮上,刚参加完宴会,一身齐整的燕尾服没来得及换,白衬衣打着深紫色的领结,还拿着一柄手杖。 其服饰装扮给卢灿的第一印象,这位老先生,应该是个古板而严肃的人。 迪迪埃则一身西服,年纪在四十出头,个头不高,略胖,笑容看起来很亲和,特点是眉毛很淡。 从传统的相面观点来看,眉毛淡的男人,性格上会更细腻,善于经营计算,喜欢隐藏自己的内心,看似随遇而安,实则对于自身的利益还是很看重的。这样的男人对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很有独占欲,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则气量较小,会给人一种心口不一和斤斤计较的印象,不是很好相处。 当然,面相一说,当不得真。 恩潘爵士打量着卢灿和田乐群,点了点头,“能理解卢先生夫妇的忙碌。忠于工作人的人,总比我们这种闲人,更值得尊敬。” 话语中,还是有一些不满意,甚至连迪迪埃都扫进去,估计老先生对迪迪埃也有些不满——卢灿注意到,迪迪埃在听到这话后,低了低头。 有点意思,卢灿笑了笑,“苟活于世,总要忙些柴米油盐,像老先生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真的很让人羡慕。” 他的话,让旁边的翻译很纠结…… 翻译成句容易,可想要将这番话中的意思完全表达,可就难咯。这位翻译给出的译句是“生存很不容易,只能勤于工作,其实,我很羡慕您的悠闲生活……” 这两者的语境,能一样吗? 好在大家还能用英语交流,很快,翻译就失业了,坐在一旁喝茶。 “维文,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就投资施耐德工业公司的真正想法!”双方在简短的寒暄之后,恩潘男爵直入主题,盯着卢灿问道,问题有很强的攻击性。 “赚钱啰!”卢灿摊摊手,往后靠了靠。 “可事实上,现在的施耐德公司,盈利率并不高。”老头子立即逼上来。 “方式与方法。”卢灿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你可以使施耐德工业公司走出现在的局面?”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迪迪埃,脸色越来越难看。 卢灿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忽然觉得,今天的会面,真的很有意思。 施耐德家族基金,与迪迪埃率领的管理团队,并不和睦。 迪迪埃其实很希望卢系资本的介入,稀释施耐德家族在公司的影响力,但是,他自己谨小慎微,不愿意直接得罪对方,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同时,他又担心自己和施耐德家族基金联手,将他们现行管理团队挤出局,所以,他陪同恩潘爵士一同到访。结果没想到,恩潘爵士并没有给他面子。 恩潘爵士这样说话,可别真的当他耿直,一定别有用心。 他其实很难改变卢家资本加入施耐德工业公司这一现状,所做的,不过是试图通过主导谈话,让自己和迪迪埃之间出现矛盾…… 真真都是玩心计的高手。 这个陷阱被卢灿发现,他又怎么会跳? 卢灿呵呵一笑,“施耐德工业公司的基础很好,迪迪埃总裁的决策与运营管理,并没有问题。我们的加入,其实只是让施耐德工业公司的几块业务,能有所拓展,譬如为克鲁佐-罗瓦尔钢铁公司寻找到新的生存方式和生意路径……” “我们在澳洲寻找到一块储量不错的铁矿,急需要在澳洲投建一家钢铁厂,这家新的钢铁厂,未来熔炼出来的钢材销量,我可以承诺十年的包销量……” 卢灿似笑非笑地摊摊手,“恩潘爵士,你觉得,这算不算我的真实想法?” 第401章 乌姆王子 布鲁格在认真倾听,手指一直在搓着斗钵。 他从内心深处不太赞同卢灿与钻石生产商协会对着干,这是基于他对犹太资本势力的认知。但是,他又认同卢灿的另一个观点——既然战火燃起,那就全力以赴! 卢灿聊完应对方略后,布鲁格没觉得自己还有更好的提议,从技术层面而言,卢灿的应对已经很细致周全,现在唯一的缺憾,是钻石供应同盟创始名单有些孱弱。 这是先天痼疾,短时间改变不了。 他皱眉不语。 王永斌同样眉头紧皱,也没什么好建议,捧着茶杯,吱吱的呷着茶汤,苦! 与布鲁格的惊骇想法不同,王永斌是知道钻石供应同盟一事的。他现在琢磨的是,为什么新加坡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敢不给卢灿面子! 要知道,卢灿在新加坡精心布局几年,前后投资数十亿,人脉资源关系从上到下全部打通,堪称香江之后的第二大基地,排名要比台北靠前很多。可以说,新加坡绝对被卢灿寄予厚望。 可是,作为新加坡政府控股的淡马锡公司,突然给自家老板来这一出。 他现在好奇的是,淡马锡公司的决定,是谁做出的?是新加坡当局吗? 就问,他们想要干什么?不怕卢灿秋后算账吗? 别看卢灿似乎提都没提,可是,以王永斌对卢灿的了解,自家老板肯定算不上大度,这事儿,绝对不会这么轻松过去,后续风波恶! 房间中,静悄悄,三人连通旁听的温碧璃,都各想心事。 卢灿也没指望布鲁格和王永斌帮自己出什么好主意,更多的是希望俩人能帮忙查漏补缺。 可现场安静无比,还是让他有点失望——诸葛亮,太珍稀!难怪刘大耳朵不惜三顾茅庐! 自己的两位资深顾问,一个盘着烟斗钵,一个捧着茶盅…… 正当他准备开口打破沉默时,老布鲁格忽地发话,“维文,昨天我在酒店喝下午茶时,遇到一位有意思的阿拉伯人,你要不要见见?” 阿拉伯人?卢灿一怔,笑了笑,“什么人?” “就是那位住在雅典娜广场酒店皇家套房的住户,阿联酋王室成员乌姆·本·苏尔坦。” 卢灿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老布鲁格拿着烟斗,空拔了一口,又解释道,“这位乌姆·本·苏尔坦的父亲,是哈立德·本·苏尔坦,现任阿联酋总统扎耶德·本·苏尔坦的哥哥。” 还真是阿布扎比王室成员,只是,和自己有关系么? 卢灿想了会,有所悟,笑道,“你的意思是……联络阿拉伯人?” 讲真,卢灿有些瞧不起海湾周边的一圈国家,石油带来的巨额财富,已经消磨了他们传承自穆罕穆德的血性。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此时的阿拉伯世界,还不是三十年后躺在石油美元中洗澡的样子,还是有些血性,否则也不会屡败屡战,连着打了五次。 老布鲁格摇了摇头,“不妨先接触,高调一点,让外界都知道。至于说你和他谈什么……” 他没有直接说答案,而是拿着烟斗敲敲桌面,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嗯?卢灿微微错愕,很快明白过来,一拍桌面站起身来,高!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不需要告诉别人,自己和这位乌姆见面聊什么,只需要让人知道,自己和乌姆接洽并相谈甚欢,这就已经足够!关注这条消息的人,自己会去脑补! 会面的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当然,也不妨碍自己和对方聊聊钻石供应同盟一事。 毕竟,阿拉伯族群,除了传统的黄金和宝石,对明晃晃的钻石,也是非常喜爱的。 万一和对方谈成了呢? 那可就意味着北洋矿业,甚至纳德轩珠宝,敲开了海湾周边的庞大市场! 卢灿越想越兴奋,在房间走了两圈,又回头问道,“布鲁格,说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接触到这位乌姆王子的?” 布鲁格正在装烟斗,听到后摊了摊右手,“昨天下午我去露台餐厅喝下午茶,结果被告知其中一间露台被人包下……如是,我和他的人,发生一点口角之争。最后,这位乌姆王子出面,邀请我共进下午茶。” 还有这事?昨天钱伟和安德烈抵达,卢灿将许多事情移交给他们负责,难得清闲一下午。布鲁格新加入团队,很多事情插不上手,因而也在酒店歇息,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这种事。 “那他今天还在酒店吗?”卢灿问完才一拍额头,问布鲁格不如直接让阿璃打电话问酒店。 阿璃很伶俐,不用卢灿吩咐,就掏出手机,拨通雅典娜广场酒店的大堂电话。 双方都是雅典娜广场酒店的贵宾客户,大堂经理并没有为难,直接告诉阿璃,乌姆王子今天在房间,并没有出门,还询问是否要将电话接进去。 卢灿从阿璃手中接过电话,“谢谢,我是卢灿,请帮我接通乌姆王子房间的电话。” “好的,尊贵的卢先生,你稍等。”前台转线的小姐姐,语气颇为激动,“我需要提前给乌姆王子的侍卫长说一声,烦请等待两分钟。” 电话没挂,从话筒中能听出,接线员用另一部电话拨通什么侍卫长的电话,两人嘀咕几句后,又过了几十秒,似乎对方得到肯定答复,接线员又拿起与卢灿通话的话筒,“卢先生,乌姆王子很欢迎与您的通话,我这就为你接进去。” 嘟嘟的声音响了两声,有人接起电话,一口腔调很怪的英语,“哪位?” 对方的语气,有些谦卑,卢灿猜测应该不是乌姆本人,“我是卢灿,住在雅典娜酒店埃菲尔套房的客人,我找乌姆王子。” “请你稍后。”又过了几秒钟,电话另一头换了一位中年人的声音,“我是乌姆·本·苏尔坦,你是……卢先生本人?” “是的,我是卢灿,你可以叫我维文。”对方发“卢”音时,舌头打颤,像极了拖拉机“突突”的感觉,卢灿听得耳膜发痒,“我正在和布鲁格先生一起喝茶,他聊到了昨天和王子你的趣事。这不,我琢磨着,和你住在同一家酒店,怎么也应该礼貌的致意一声。” 海湾国家以前都是英国的殖民地,英语在他们的精英阶层中,普及率很高。 听卢灿提到昨天的事,乌姆王子哈哈一笑,“昨天那就是小误会,多谢布鲁格先生的谅解,也多谢维文你的问候,非常感谢。” 别看两人隔着电话聊得挺欢,其实乌姆王子满头雾水,对方突然来电话就是为了致意一声? 乌姆王子在雅典娜广场酒店常年包房,和酒店的上上下下都很熟悉,新出炉世界富豪榜第五位的卢灿,入驻酒店,也算不大不小的新闻,乌姆王子当然也知道。 这里得要说说,这位乌姆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国,并常年包房。 乌姆的爷爷苏尔坦有四个儿子,分别是谢赫布特、胡扎、哈立德、扎耶德,其中,哈立德是乌姆的父亲,而现任阿联酋总统扎耶德是最小的一个。 苏尔坦去世之后,谢赫布特继承了阿布扎比酋长之位。 当时,哈立德与大哥谢赫布特关系很好,身居要职。 谢赫布特统治期间,政策较为保守,在1966年,被小弟扎耶德联合英国势力废黜。 谢赫布特下台,哈立德自然也捞不到好,虽然衣食无忧,但已经是闲人一个。 乌姆的王子称号同样也被保留,相关的待遇依旧,王室每年也会给他划一大笔生活费,但他却不怎么愿意再回海湾——反正有钱,索性在大学毕业后留在巴黎。最开始乌姆王子住在巴黎的别墅中,可是别墅哪有雅典娜广场酒店舒服?便索性在酒店中常年包房。 这世上总有人什么不用干,却过着人生人的生活,乌姆王子就是这种人。 强调一点,不工作不代表乌姆王子是个笨人,相反,他很聪明。 他没想着和卢灿认识,自然也不会主动给卢灿打电话,可现在,卢灿竟然打过来电话…… 这事就有些奇怪。 所以,他在与卢灿交流过程中,相当谨慎。 卢灿也能感受到对方警惕,并没有在电话中提及钻石供应同盟一事,只是在撂电话之前客气邀请了一句,“乌姆王子,聊得挺开心的,晚上一起吃个便餐?” 这个邀请,并不突兀。 乌姆王子几乎没考虑,便笑着答应,“好啊,我来请!你那边几位?” 都不是缺一餐饭钱的人,谁请谁都无所谓,又加上卢灿对他们的宗教饮食习惯不太了解,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好我对巴黎不怎么熟悉,听你安排!我这边……” 卢灿看了眼温碧璃,还是决定不带她过去——阿拉伯世界可是典型的男性世界,“一共三位,我、布鲁格先生,还有我的财经顾问。我们吃什么都无所谓,没有忌口。” “那就在玛索大街noura餐馆,我在那里有包间。” 啧啧,果真是土豪,哪儿都有包间! 卢灿摇摇头,还真比不了,放下电话后的他,打了个响指。 事情搞定! 第402章 爵士邀请 下午六点,天色微暗,卢灿赶到noura餐馆。 这是一家在巴黎颇为知名的黎巴嫩餐厅,主打清真食品。 等卢灿下车时,乌姆王子已经到了,正站在餐厅门口。 卢灿率先紧走几步,微笑着伸出双手,“乌姆王子,抱歉,来晚一步,让你等候!” 相比阿尔达汗,眼前这位乌姆王子就要虔诚很多,一身真丝绢纺的白色长袍、白色缠头巾以及棕色头箍,一双擦得锃亮的白皮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下巴上是修剪得很齐整的短髯,让他看起来偏老成,实际年龄其实只有三十五岁。 乌姆面带笑容,用力的与卢灿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是刚到。” 卢灿转过身来,与他并立,指指布鲁格,“这位布鲁格先生,我的财经顾问,前任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你已经认识……” 乌姆又与布鲁格搭搭手,“布鲁格先生,很高兴与你再次相见。” 卢灿又介绍到王永斌,“这位是王永斌,英文名安东尼,我的财经顾问团负责人……” 这时,餐厅前不远处,亮光一闪,是照相机的闪光灯。 乌姆王子一愣,站在乌姆王子不远处的两位侍从,目光投向主子——只要主子点头,他们立即追过去,拿回胶卷。 卢灿对乌姆摊摊手,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想到巴黎的狗仔队,也这么疯狂。应该是跟着我的车过来的,要不……我让人去把他们的胶卷追回来?” 卢灿这么一说,乌姆王子反而不好意思安排人去追回胶卷。 对方是新出炉的世界富豪榜前五人物,又在法国大笔投资,真正的风云人物,有记者跟踪偷拍,似乎天经地义。而自己呢,只是海湾国家的一位失势王子,平日里根本就没有记者关注…… 要是自己显得比对方更激动,岂不是自作多情? 他对卢灿笑笑,“说起来,还是我沾维文你的光,人生第一次登上巴黎的报纸呢。” 卢灿一笑,抬手邀请,“走,我们进去,免得又有记者偷拍。” 落后一步的布鲁格和王永斌相视一笑。 自然不是什么狗仔队,而是之前安排好的自己人,明天一大早,这条含含糊糊的新闻,就会出现在巴黎的各大报刊上!一定会有关注卢灿动向的有心人,将这条新闻反反复复的揣摩。 这也是今晚吃饭的价值之所在。 乌姆王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老布鲁格坑了一把,还自得其乐! 黎巴嫩国家虽小,可他们的菜肴却很出名,其中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一种叫做“霍姆斯酱”的佐料上。这种酱料是用鹰嘴豆,配比各种香料熬制而成,涂抹在各种食物上,香味浓郁且开胃。 卢灿第一次品尝黎巴嫩菜肴,感觉和土耳其菜很相近,但又有些不同,没那么强烈的咸酸味糊糊,和对比强烈的酸奶味,视觉感官上,也要更精致一些。 一问对方,才知道自己的猜测还真没错。 土耳其菜成为世界三大菜系之一的最主要原因,是融合了罗马文化与文化。 强大的罗马帝国将地中海变成了自己的内海,也让葡萄酒、橄榄油和面包,成为了地中海饮食文化的根基。此后,强大的奥斯曼帝国,再次将文化传播到欧洲,并在地中海周边国家盛行,彼此文化融合,也就包含了菜系的融合。 同时,地中海沿岸国家,又有自身专属的文化,有独树一帜的烹饪风格。 经过融合融合在融合之后,发展出像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国普罗旺斯、土耳其、希腊、阿拉伯、摩洛哥、黎巴嫩、犹太等菜系,逐渐流传广远。 实则,他们的根,都是土耳其菜系。 几人由菜肴的派系及其特色聊开,气氛颇为不错。 卢灿有四五分饱意后,开始放慢节奏,有意识的试探对方,“乌姆,你应该知道,我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我手中还有一些金矿产出,想咨询你一件事。” 乌姆停下刀叉,盯着卢灿,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他整个傍晚都在琢磨卢灿给他来电话的目的,这会终于要揭开“谜底”。 “珠宝公司,要怎样做才能在海湾周边国家站住脚?” 卢灿的问题,让乌姆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石油! 他很清楚,有什么东西不能碰,权力第一,其次就是阿布扎比的财源——石油,自己家肯定不能碰,否则一定会引起猜忌。 珠宝什么的,反倒没什么,毕竟纳哈扬家族不从事这一块,不是禁区。 乌姆想了会,才说道,“很抱歉,我不太了解你家珠宝的风格,不过……如果我给你建议……我建议你在阿布扎比收购一家当地的珠宝企业,本土的匠人最了解当地的金银首饰风格,也最明白本地人的喜好。这样的做法,最稳妥。” 这条建议,老成持重。卢灿点点头,又问道,“乌姆……你有没有兴趣投资一家珠宝公司?或者奢侈品贸易公司?我们合作一下,试试看?” 看来,对方给自己来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 随着海湾石油的成批量被发现,石油变成越来越重要的经济支柱,海湾国家的国民收入随之直线上升,也让这些地区,成为国际珠宝商最新的逐鹿之所。 乌姆自认为猜到卢灿的想法,只是,要不要和卢灿一起投资一家奢侈品贸易公司,他有些犹豫。讲真,他从不缺钱,因而也就对赚钱没什么动力——赚再多的钱又能怎样?还不是和现在一样生活?说不定还要费心劳神的去管理公司…… 可是,对方是卢灿,世界知名的富豪……乌姆王子无欲无求,但不意味着他不懂人情世故。当卢灿开口邀请,他就要考虑这个邀请所带来的变化。 想了会,他还是觉得给卢灿一个面子为好。 反正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给父亲打个电话,安排家中的哪位管事,出来盯着这个项目即可。 “好啊,那我俩投资一家奢侈品贸易公司,不过,我提前说明……” 他笑着抬抬手,将衣袖翻卷起来,“出资可以,帮忙做市场也可以,可是,我不会管理公司,也不参与管理公司。如果需要,我会安排一位家中有经验的仆从,负责这件事。” 乌姆答应的很痛快。 卢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利用这位王子,感到惭愧。 只能在以后的交往中,再弥补。 结束一顿感觉还不错的晚餐,几人走出餐厅。 见卢灿挥手作别,乌姆有些诧异,“你不回酒店?” 卢灿笑笑解释,“我在凡尔赛四季酒店也有房间,过几天巴黎珠宝展,我今晚住那边。对了,巴黎珠宝展22日开幕,你有空吗?我安排人给你送几张邀请函?” 乌姆很西化的耸耸肩,“我现在最富裕的就是时间。” 挺好,卢灿示意王永斌稍后回雅典娜广场酒店,就将开幕式的邀请函给对方送过去,顺便聊聊合作项目的对接问题。 回凡尔赛四季酒店的途中,卢灿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琢磨着乌姆王子。 可以说,乌姆王子的表现,要大大出乎卢灿的预料。 为了晚上的聚会,卢灿还是安排人查了查乌姆王子的事情。 这位王子出生于1949年,家中幼子,父亲哈立德出事那年,他被家人送来巴黎读书,1974年,巴黎大学法学院硕士毕业。 此后既没去工作,也没回国,就在巴黎先溜达,喜欢板球和冲浪。 因此,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卢灿认为这可能就是个“纨绔子弟”。 可事实上,乌姆王子的身上有一种很恬淡的气质,举止温文尔雅。 卢灿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正琢磨着,手机铃声响起,卢灿以为是田姨的电话,孰料,摁下接听键后,传来一个有些印象却记不起来是谁的声音,“维文,是我。” 话筒有些变声,卢灿真没听出这个“是我”究竟是谁。 看来,开发手机存储功能的芯片以便于打造电话簿功能的事情,迫在眉睫——回头就给胡安何塞去电话,问问摩托罗拉在这方面有没有进步! 他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句,“哦,你好。” 对方立马明白卢灿没听出自己是谁,呵呵一笑,“是我,下午见过面的让·爱德华·恩潘。” 卢灿一拍脑门,难怪声音有些熟悉,歉意地笑笑,“恩潘爵士,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车上,信号不太好,话筒又有些变声……” “没事,是我的电话唐突。”老头子哈哈一笑,将这个尴尬话题一笔带过,“明天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及夫人,来我家做客。” 去他家做客?还要讨论施耐德公司的投资事宜?不是已经确定了吗?又出什么变故? 卢灿试着问道,“非常荣幸接到你的邀请!只是……就我和夫人?需要带上我的商务组吗?” 如果只是邀请自己和田姨俩人,那就是纯粹的私人邀请,如果带上商务组,就表明是公事。 恩潘爵士笑笑,“我已经是个退休老头子,只是想要和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那就好!卢灿松了口气,又以调侃的语气笑道,“勋爵,和你聊天我还很有压力的,能说说范围吗?我晚上好去做做功课!” 做功课?老头子被卢灿这个说法逗乐,哈哈大笑,“不用!是你最擅长的项目!” “我和诺科·凯文斯那个老家伙,关系不错。今天下午,和他通过电话,他对你的历史知识储备,还有鉴定目光,赞不绝口。刚好,我家还有几件来自亚洲的藏品,请你来鉴赏一下。” 鉴赏藏品?诺科·凯文斯教授? 诺科·凯文斯教授是法国四国学院的院士——也就是法兰西学院,卢灿能荣获“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正是这位老先生的推荐。 此后两年中,诺科·凯文斯教授多次造访虎园博物馆,卢灿和这位老教授的关系很不错。 说起来,这次来巴黎,还没去法兰西学院走一趟呢,多少有些失礼。 没想到,恩潘爵士和诺科·凯文斯还能扯上关系。 八成是恩潘想要打听自己的为人,特别找到诺科·凯文斯,想听听他的评价…… 诺科教授的评价肯定不低,这才引起恩潘爵士的私人邀请。 至于鉴赏藏品……卢灿还真不怵,“那我明天一定好好欣赏勋爵您的藏品!” 只是,接受了恩潘爵士的邀请,明天上午就不能去机场接孙瑞欣和温碧玉这俩丫头。 估计到时候又有人翘嘴唇! 第403章 意外发现 让·爱德华·恩潘爵士的庄园,位于肖蒙小丘公园。 前往做客的途中,卢灿和田乐群翻阅着两份各自都看不明白的法文报纸。 卢灿手中的是《回声报》,田乐群的手中,则是《解放了的巴黎人报》。 《回声报》的历史颇为悠久,1908年斯克雷伯兄弟——罗伯特与爱弥尔共同创办。 这份报纸能比较完整地提供法国财经及国外经济方面的重要信息,内容涉及国内外工农业、科技、金融、经济政策和法律、经济界人物等,因而,又有“法国财经第一报”的美誉,比较权威,读者群体也较为固定,多为金融、企业界人士。 卢灿看不太懂法文,不过,《回声报》三版上那篇夹有自己单独照片,以及和乌姆王子会面的照片的大幅报道,他却知道大概内容——这是阿瓦希昨夜让人加班的结果,卢灿看过。 说是报道,更像人物小传。 综合汇编了近几年来自己在香江、伦敦、弯弯、新加坡、加拿大、澳洲、印尼、国内以及北美等地的投资情况,又结合当下实际,评论了一番自己此行巴黎的投资项目,最后会从自己与乌姆王子的会面照片中,推引出一段猜测——卢灿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海湾国家的石油工业? 95是正确的信息,最后5是推测,这就让整篇报道,显得非常真实可信。 类似的报道,在田乐群手中的《解放了的巴黎人报》上,也已经出现。 《解放了的巴黎人报》又叫《今日报》,创刊于1944年,会在两年后更名为《巴黎人报》。这份报纸的影响力,仅次于法国最大的报刊《法兰西晚报》,但他们在巴黎地区,却是阅读率最高的一份报纸,平均单期发行量为40万份,历史最高销量突破90万份,五十年代创造。 《巴黎人报》上的报道,更偏重于卢灿在金融领域所创造的传奇,同时汇编了纳德轩珠宝在历届巴黎珠宝展上的优越表现,譬如两年前的“猫狗t台秀”,最后也会提一句昨晚卢灿与乌姆王子的会面。整篇报道,内容偏猎奇,这是由该报的主要阅读群体——工薪阶层的特性所决定的。 田乐群同样看不懂法文,将两份报纸折了折,随手塞在车座的手扣中。 “这么做,有用么?”她的语气中,还是有些怀疑。 “事在人为。”卢灿朝她笑笑,又伸手拿过她的手掌,却发现两人的手指,都被报纸油墨染黑,哈哈一笑,卢灿将两人的手,举起来让田姐自己看看。 幸亏发现得早,要是这样与恩潘爵士握手,那该多尴尬。 田乐群掏出湿巾,细心的将两人的手指擦拭一遍。 “早晨起来,给家里打电话了吗?你准备安排谁去阿布扎比?” 昨晚敲定与乌姆王子合作,成立一家海湾地区的奢侈品贸易公司,这对于纳德轩珠宝而言,能撬开海湾市场,当然是好事,必须得趁热打铁。 “电话是打了,让孟书涛做好相关准备。可是,派谁去,我还没拿定主意。”田乐群没抬头,依旧在为卢灿擦手指缝,“原本我还打算安排孟书涛,陪同裴瑜去谈判,然后裴瑜留在阿布扎比负责。可后来一想,不对,海湾国家对女性出来工作,很排斥?” 还真是这样,卢灿揉了揉眉心。 孟书涛是纳德轩销售公司副总兼宣传部总监,裴瑜则是乐古道中心店经理,都是田姨手下干将,能力肯定没问题,只是,将她们派往海湾,确实不太合适。 纳德轩珠宝的员工,销售端的男女比例为3:7,生产设计端则为6:4,总体偏女性化。 这是行业特性决定的,因而,纳德轩珠宝销售公司的中高层,大多数为女性。现在突然要从中高层骨干中,抽取几位男性去海湾国家承担开疆拓土的任务,反而变得有些窘迫。 卢灿倒是想起一人,田坤。 田坤之前一直担任纳德轩安保总负责人,只是,去年发生的“金大福珠宝被劫案”中,意外地发现,他竟然与劫匪认识,还隐匿不上报。这让卢灿非常恼火,将其外派到加拿大北洋矿业担任安保总监,算是贬斥。 这件事发生后,田乐群一直没开口。 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田坤是田姨的堂哥…… 田坤在中心店总部驻守将近五年时间,对珠宝营生很熟悉,如果将他从安保总队剥离出来,担任海湾贸易公司的负责人,拓展纳德轩珠宝海湾市场,还是能胜任的。 卢灿掂量片刻后,试着问道,“田姐,要不……让田坤去试试?” “田坤?”田乐群的手一顿,停下来想了好一会,摇摇头,“让他在冰天雪地里冷静冷静!不待够两年,不会让他回来的。” 卢灿瞄了下田乐群的神色,不像作假。 也是,田坤隐匿不报,这件事对田乐群的打击最大,毕竟,田坤是田心约的人,对卢家不能尽职尽责,田乐群最感丢面子。 卢灿夫妇,也算是就田坤一事,做了一次比较坦诚的交流。 “那就让薛明去。”卢灿又举荐了一个人,薛明,一直担任纳德轩货运组的主管,为人很踏实,另外,忠诚方面没问题——他是大柱叔的媳妇辛婶的内亲,也算卢家体系内的人。 外派员工,踏实忠诚,非常重要,只是……不知道他的进取意识怎么样。 田姨琢磨了会,点点头,“薛明还行,我这就给孟书涛打电话,让她尽早安排货运组负责人。” …… 恩潘爵士的庄园,围墙圈起来的面积不算大,主建筑是一栋迷人的角楼,融合了中世纪、文艺复兴和19世纪三种时期的建筑风格,难得的是,在历史的变迁中得以保留原来的特色。 卢灿夫妇抵达时,恩潘爵士夫妇,正在陪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在草地上晒太阳。 “啊哈,你们终于到了,小萝拉已经问过我好几遍,远方的客人,怎么还没到?”恩潘爵士一身休闲运动装,牵着小女孩,对卢灿俩人笑着招招手。 还真是私人宴请,幸亏卢灿夫妇没穿正装过来,否则就要闹笑话。 “爵士好,夫人安好,嗨,小美女,你好!”卢灿对两位老者笑着点点头,又低头对这位满头黄卷发的女孩,摆摆手。这位应该就是恩潘爵士口中的小萝拉。 小女孩幽蓝的眼眸,黄卷发,白皮肤,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往爷爷身边靠靠,但并怕生,咬着手指,脆生生地问道,“听爷爷说,你是来自遥远的东方?” 这么丢丢大的孩子,英语口语相当不错。 只是夹杂了零星的法语词汇,不过,不影响卢灿听明白。 “对呀,我来自遥远的东方……你还没去过?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美丽的小姐!”在田乐群与爵士夫妇打招呼时,卢灿蹲下来,语速很慢,和这位可爱的丫头逗趣。 小女孩看了爷爷一眼,然后向前迈出一步,伸出肥嫩的小手,“我叫米利亚姆·索斯特·潘恩·施耐德,你可以叫我萝拉。” 米利亚姆是女孩的正式名称,索斯特应该是她教父或者父亲的名字,潘恩是爷爷的名字,施耐德是姓氏。她伸手……这是要“吻手礼”? 卢灿一乐,捏起她的手指,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碰了碰,“认识你非常荣幸,萝拉小姐!你可以叫我维文。” “哦,你是一个来自东方的绅士。等我继承爵位之后,可以赐你成为我的守护骑士!” 这个小丫头,似乎对卢灿的印象很好,开口就是“守护骑士”的封赏。 如果是中世纪,男爵是有权力封赏骑士的,只是现在……呵呵!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法国早已经废除贵族制度,现存的爵位,都是一个叫做“anf”的欧洲爵位体系组织,来认证身份的。 听到孙女的这话,恩潘爵士轻咳一声,“嗨,萝拉,应该邀请客人进屋,而不是聊天。” 又对卢灿笑笑,“抱歉维文……” 卢灿摇头笑笑,“不不,我很喜欢萝拉。” 又低头对萝拉竖起手掌,“ok!约定?” “ok!约定!”小女孩的手掌,在卢灿的手掌心拍了一记。 这就是典型的“骗人生小棉袄”的娃! 田乐群已经和爵士夫人见过礼,也被卢灿与小女孩的互动吸引过来,她蹲了下来,取出今天的手信——一枚白地冰种红丝翠宽镯,在女孩的手腕上比了比,笑着问道,“萝拉,喜欢吗?” 红丝翠是红翡的一种,其表现并非大面积红色,而是在白地之中,含有几缕红色丝线。做成手镯之后,这几根红色丝线如同镶嵌在白地中,蜿蜒曲折的延伸,非常扎眼。 也不知是不是天性——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漂亮的饰品,小萝拉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件手镯,咬着手指,“阿姨……这是送给我的嘛?” “当然!”田乐群顺手给她戴上。这件手镯原本就是田乐群挑选出来精品,搭在小萝拉的手腕上,略显大了些,不过,与白皙的皮肤搭配,真的很漂亮。 “会不会太贵重?”爵士夫人看了眼丈夫,她不认识翡翠,不过,辨别珠宝的眼光还是有的——这件手信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恩潘爵士犹豫了下,想要推辞。 卢灿起身笑笑,“我家就是生产这些饰品的,成本并不高,不要介意。” 是的,成本价不高,但是,市场售价可不便宜。 恩潘爵士笑笑,没再推辞,伸手邀请卢灿夫妇进屋。 卢灿刚走进客厅,目光就被壁橱上一件陈列品所吸引——我去,失踪多年的圆明园十二兽首之鸡首,竟然在恩潘爵士家中! 第404章 十二兽首 圆明园十二兽首的大名,估计无人不知。 事实上,这是欧美拍卖行对中国艺术品的一次不算成功却影响力最大的一系列炒作! 为什么这么说? 在分析之前要强调一点,并非说十二兽首没价值,这批东西很有价值,但价值有多高,存疑! 首先,从艺术层面上分析,十二兽首并不是中国最顶尖的铜艺展现。 它只是很普通的铸铜制作后,添加部分錾刻工艺,这种技术水平,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出现,根本就代表不了中国巅峰的铜器制作水平,更代表不了金属器的巅峰制作水平。 不说别的,单是战国时期的错金银龙纹盖鼎,其复杂的制作水平,就要远超十二兽首! 国博副馆长陈履生就曾经说过,“圆明园十二生肖水龙头,只是见证圆明园被掠夺、焚毁的历史见证,一上拍卖会就被称为‘国宝’,欠妥。特别是把外国人做的水龙头称为‘国宝’,更是欠妥。对它们要有正确的认识,尤其是对它们的艺术性,更应该有一个基于中国美术史的正确认知。” 其次,从历史考证价值来分析。 十二兽首当然有历史考证价值,毕竟,这是郎世宁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及青铜工艺,和西方雕塑技艺,对研究清朝的艺术发展,有一定的历史、科技考证价值。 但是,有关圆明园的历史资料,光是虎园博物馆就有近千件之多,还真不缺这几件兽首。更勿论京师故宫、国博,乃至台北故宫的典藏。 清朝的历史、文化、艺术研究,很透明啊! 所以,这套文物的历史考证价值,同样也不值得大书特书。 其三,从十二兽首的地位来分析。 分析一件文物的价值,需要考虑其特殊的历史地位。 众所周知,十二兽首是圆明园海晏堂前的喷泉报时系统组件——报时喷水龙头。 如果海晏堂前的喷泉报时系统,作为一套完整的古迹,存留下来,一定是一套非常特殊的文物古迹——以喷泉报时的构想,本身就很惊艳,更勿论还具体实施。但是,这套系统整个毁掉,只剩下十二只“大水喉”,它的意义和地位,究竟如何,就不太好论证。 比较客观的描述,就是“海晏堂前用来报时的铜质水龙头”。 其历史地位,真的有圆明园中,被焚毁或者抢走的各大宫殿、皇家庙宇中高高供奉的其它珍贵文物高?呵呵…… 所以说,十二兽首的“声名赫赫”,其实有些虚! 谨防杠精,必须再次强调:“虚”,不代表它没有价值,这套十二兽首,还是有很强的收藏价值和展示价值——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一段历史! 为什么又要说,这是“影响巨大却不算成功”的炒作呢? 很简单,这一系列炒作,最后失控了! 艺术品炒作,是艺术交易圈最常用的手段,无可厚非,大家都这么干。但是,底线还是要有的,别太过分——区区一件马首,在2007年竟然炒作到6910万港纸! 这一结果,势必会引发社会效应,最终,引起“公愤”。 连操盘后续十二兽首拍卖的佳士得公司,中国区执行董事董金清自己都说,“引发众怒,对他们自己触动很大”——这就是典型的炒作失控。 当然,兔首和鼠首事件,也让中国艺术品回流热潮,冷静下来,算是幸事之一。 见卢灿盯着这件铜器目不转睛,恩潘爵士笑着指了指这件鸡首,“这是我家传下来的铜器,也是我的藏品之一。大家都叫法国人高卢鸡,这不,我就保留下来。” 卢灿笑了笑,“勋爵,这件东西,你不适合收藏。” 此时的他,已经可以跟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平视甚至俯视,所以,他说的很直接。 恩潘爵士一怔,继而笑笑,“哦?你知道它的来历?” “雨果先生曾经有一篇文章,在东方很有名,那就是《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给巴特勒上尉的信》。”卢灿同样指了指这件鸡首,“这件鸡首铜雕,就是那场战争中,英法联军抢走的赃物之一。” 卢灿毫不客气地将其定性为“赃物”,让恩潘爵士的脸色一沉。 他还在继续说道,“这件物品,出自雨果大师文章中的东方幻想艺术的巅峰和集萃——圆明园,它是圆明园海晏堂门前的喷泉报时系统中十二件兽首喷水龙头之一。连一件铜质水龙头都要抢回来,可见当时的那帮匪兵,何等的……” 卢灿没说完,啧啧感慨两声后,又扭头对恩潘爵士笑笑,“勋爵,拥有它,与你一直自傲的身份,并不匹配。” 好,最后一句总算给恩潘爵士一点台阶下。 老头子看看这件鸡首,又看看卢灿,沉默片刻,不知想些什么。 田乐群牵着小萝拉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转圜,她也没料到卢灿说得如此直接。 这时,爵士夫人带着一位家佣,端来咖啡和茶点,笑着喊道,“爱德华,萝拉,带领客人来尝尝我研磨的咖啡豆和华夫饼。” 这一声招呼,总算打破现场的尴尬。恩潘爵士抬抬手,“走,去尝尝贝丽丝的咖啡。” 这件鸡首,确实是他的祖上传下来的,其历史,恩潘爵士也确实不太清楚。刚才,他很想辩驳卢灿,可是对方不仅搬出雨果,更言之凿凿的表明出处,连用途都说清楚,让他哑口无言。 几人走向客厅的茶几,途中,田乐群胳膊肘碰碰卢灿,眼神询问。 卢灿对她微笑摇头,示意没事。 这件鸡首,既然碰到,那肯定要带回虎博去,与价值无关。 其实,卢灿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求购,对方不会不卖,价格也不会太高,只是,他觉得心底憋屈——针对这类有着明确掠夺记录的文物,适当表明态度,其实很重要。 这么说话,爽是爽了,可也有后遗症——昨天电话中,恩潘爵士可是说有几件东方藏品,让自己来品鉴,可现在,他闭口不提。 这是在担心其它几件藏品,也被自己认定为“抢劫之物”?卢灿苦笑。 他的猜测还真没错,施耐德家族确实有几件传承百年的东方艺术品,那件鸡首就是其中之一,结果被卢灿认定为来路不正,这让恩潘爵士犹豫着,要不要将剩余几件拿出来。 恩潘爵士的话语,突然变少,卢灿只好加入爵士夫人贝丽丝·施耐德与田乐群的谈话圈子。 贝丽丝·施耐德也是个很健谈的老太太,主动介绍,她是荷兰人,四十年代嫁给了恩潘爵士,很巧合的是,她竟然也是乌得勒支人。 为什么要用也? 卢灿的奶奶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在香江的籍贯备注上,也写着“荷兰乌得勒支”。 听到这里,田乐群“呀”的一声惊呼,又看看卢灿,脱口而出,“那真是巧了,维文的奶奶,就是乌得勒支人。” 说完她就后悔了。 田乐群对卢灿的奶奶了解不多,更不知道卢灿奶奶身世背后的秘密,但是,她能感觉到,卢家爷孙很少提及奶奶,连王鼎新老爷子也不怎么说,每次提及,气氛都有些怪怪的。 至于田婶和郑光荣,同样每次田乐群询问时,都笑笑劝她不要多问。 久而久之,卢灿奶奶就成为卢家从不明说的禁忌。 她的这句话,果然引起贝丽丝夫人的兴趣,“维文的奶奶是乌得勒支人?真是找不到一丝……哦,不对,你的卷发,还有眼眸中,还是有些痕迹,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爱德华,你看看,是不是?他的眼眸瞳孔,是不是黑中带有一丝幽蓝。” 贝丽丝夫人伸手拽了丈夫一把,提醒到。 田乐群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卢灿,卢灿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其实,最近几年,尤其是去年卢家在青山禅院大祭之后,卢灿和爷爷谈天时,也会聊一聊往事。对奶奶身世,已经比较清楚。 所以,现在已经算不上什么禁忌。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提及,毕竟,牵扯到奶奶、父母的去世,这是卢家永久的伤痕。 恩潘爵士也探过身子,仔细瞅着卢灿的面容,许久,“你奶奶是荷兰人?” 没什么不可以承认的,卢灿点点头,“奶奶,还有父母,在当年的特内里费空难中去世。” “哦,上帝!”贝丽丝夫人掩着嘴唇,一脸震惊。 恩潘爵士也被这条消息镇住了,特内里费空难,号称世界最大的空难事故,他自然也听说过,手指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用法语念叨一句,“上帝怜悯世人!” 贝丽丝夫人则从震惊中醒来,忍不住探身隔着茶几,在卢灿的卷发上摸了摸,“可怜的孩子!” 她以为卢灿的奶奶真的是荷兰乌得勒支人,所以才有这种略显失礼的举动——这是一种很朴素的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卢灿并没有感觉有什么难为情。 其实,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只是在乌得勒支住了一段时间,躲避奥匈帝国解体时各大势力对贵族的清算,大约两三年后,佣人带着她乘坐轮船,躲到遥远的香江。 第405章 阿玉心思 谢绝恩潘爵士夫妇的挽留,在小萝拉恋恋不舍的目送中,卢灿夫妇离开庄园。 一上车,卢灿就拨通孙瑞欣的电话。 电话中很快传来丫头的娇嗔,“阿灿哥,你不是说去接我么?怎么没来?” 旁边还有温碧玉抢电话的声音,“我来我来说!” 没等卢灿开口安慰两个丫头,电话被田乐群一把抢过去,“阿欣,你也是大人了,别整天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大家都忙得跟什么样,还去接你?你还不知道,这次来巴黎,生意上出了多大的事,都是阿灿扛着,哪来的空闲去接你……你灿哥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叨逼叨,一顿训笞,电话另一头,安静了! 许久,传来温碧玉惙惙不安的声音,“田姐……我是阿玉……!” 卢灿偏着脑袋听着直乐呵,温碧玉真不走运,估计刚抢到电话,就被田姐一顿“暴击”! 同时,田乐群也被阿玉的回答,弄得措手不及。 孙瑞欣算是她和卢灿“捡回来养大的”,感情不一样,所以,她在孙瑞欣面前,有什么话都直说,几乎很少藏着掖着,经常教训对方,有委屈什么的,也会吐槽给对方听。 至于温碧玉……这几年尽管也没少管教,可是,两种教训还不太一样——教训温碧玉更多的是大道理,很少会吐槽这些生活中的烦恼,更不会聊生意上的郁闷…… 双方隔空,停滞了片刻,田乐群才说道,“哦,阿玉呀,我还以为阿欣那死丫头呢。你也到酒店了?那就好好休息,配合文英把彩排做好,这次任务非常重,别掉链子……” 又是一通教训,不过,这次教训就有了“大姐”的威严! 卢灿暗乐,估计这会温碧玉那丫头,只感觉手机烫手呀。 田乐群和温碧玉聊了会,将电话塞给卢灿,“喏,阿玉那丫头,你和她说两句。” 见卢灿神色中露着笑意,想想刚才自己的“洋相”,田乐群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肋下,想要掐了一把,出出气。 卢灿接过电话,往一旁闪了闪,躲过这一击,依旧带着笑容,嘴中却已经说道,“阿玉,我和你田姐都在车上,正往回赶。阿欣也在你身边,告诉她,我回去之后,带你们去尝尝巴黎的本地菜。” 温碧玉是个好嘴的,平时听到这话,只怕已经乐不可支,今天被田乐群训斥一顿,又无意中听到“生意上出变故”,让小丫头也变得深沉起来,“阿灿哥,刚才田姐说什么生意上的事出变故……我也不敢问田姐……究竟出了什么事呀。” “你田姐吓唬阿欣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矿业公司的事情,已经解决差不多了。” “哦……”丫头应了一声,又过了秒才说道,“灿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呐?阿欣,阿璃那丫头,还有阿……她们都能帮你,就我一人很没用……” 哟,还感怀上了?卢灿哈哈大笑 旁边的田乐群眼神询问,卢灿又捂着话筒低声说了一遍,田乐群也抿嘴一笑。 “真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电话另一边的阿玉,依旧在吐槽当初的选择。 只能说,路是自己的选的。 她和孙瑞欣,都算是卢灿“养大”的,一个圈养,一个放养。 孙瑞欣很早就住进卢家沙田大院,跟在田乐群身后学习珠宝知识,学习管理店铺,现在俨然成为纳德轩珠宝的二掌柜。 而温碧玉呢?她要晚一点才跟在卢灿身边。 卢灿第一次去调景岭时,那会儿她还是刁蛮的丫头,不好好学习,整天逃学。卢灿将她带到中大的茶社,也曾经和她不止一次的聊过继续上学的话题,可这丫头对学习根本就没兴趣。后来,因为黄沾的引荐,加入无线,成为现在的影视歌三栖明星…… 她的路,其实也很成功,无数人羡慕的那种成功。 但是,想要依靠这种成功,拿到卢系资本体系内的声望,百分之百不可能! 就像现在,安德烈和钱伟为代表的卢系资本中的实权派,对孙瑞欣会很尊敬,很真诚的尊敬,对温碧玉呢,也很尊敬,但这份尊敬中有几分真诚,就没人知道。 逐渐长大的温碧玉,已经感受到这种差别,只是,真的让她再去沉下心学习,同样很难实现——舞台上的万人瞩目,其实是有瘾的! 所以,她也只是说说,卢灿同样也不会当真,“你很有用呀,怎么没用。这几年你代言纳德轩珠宝,提升品牌形象,不就是大功劳吗?你田姐前两天还说,要给你、郑丽君、甄妮、阿佳妮续约时,涨一涨代言费呢。” 纳德轩珠宝目前有四大代言人,郑丽君主负责的面对亚洲区全品全形象代言;温碧玉负责的年轻系列产品代言;阿佳妮主要负责的是欧美全品全形象。甄妮之所以出现,则是因为当年郑丽君婚姻风波出现问题,纳德轩临时增补代言人,目前负责的是珍珠饰品系列。 八十年代的代言规则并不规范,企业方占据极为明显的优势。 纳德轩珠宝还算正规,签约期为三年。 不过,每年都会根据上一销售年度的产品销售情况,以及代言人的价值评估,进行微调续签,有些代言人涨价,有些要增加约束条款,有些人甚至直接解约。 丫头却不是很开心,小声嘀咕一句——自家的产品代言,还要给钱,不当自家人看。 卢灿没太听清,不过大意还是听明白,一乐,“好啊,那我让你田姐把代言费给取消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丫头马上不乐意的嚷嚷一句。 卢灿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想进卢家大门了。 这件事可不是卢灿一言而决的,必须回去和爷爷商量,也要听听田乐群的意见。他一笑带过,“行了,稍后就见面了,你和阿欣洗个澡,休息休息,等我回去,就带你们去吃大餐!” 挂断电话后,田乐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卢灿,笑着说了句,“阿玉那丫头,真长大了——” 是啊,真长大了,如果处理她的事情,很让卢灿头疼。 继续去当演员歌星,肯定不现实,卢家还丢不起这个人;让这丫头常年待在卢家大院,也不现实,会将丫头憋抑郁;让她去做生意……华星唱片的股份就是挂在她名下,一年到头也不见她问一声…… 怎么弄?卢灿也很挠头。 ………… 车子抵达凡尔赛四季酒店,卢灿与田乐群下车,准备穿过大厅直接上楼。 忽地,歇息处有人喊道,“维文,田,请稍等!” 一男一女,起身往这边走来。 一见到这两人,田乐群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卢灿也是皱了皱眉头。 是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总裁阿维·泰维赛尔,还有他的妻子,也就是idc钻石切割工艺部总监艾玛·泰维赛尔。 不用说,他俩来巴黎,肯定是为了昨天卢灿电话中说的那句话——准备股份转让谈判。 当然,他们肯定不是为股份转让而来,而是为了保留股份。 卢灿却上前两步,笑着主动伸手,“阿维,艾玛,两位好。” 阿维·泰维赛尔是个标准的犹太人,棕黑色头发,眼眸也是棕黑色,皮肤白中偏黄,眼窝较深,四十多岁的他身材略微发胖,脸颊圆圆的,笑起来让人感觉很祥和。 他握住卢灿的手,使劲地摇晃两下,另一只手却在额头抹了一把,似乎有汗似的,“维文,我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当面跟你还有卢夫人解释,所以……我和艾玛就赶来巴黎。” 卢灿一笑,没有自己的“报复”,你会来? “你和艾玛来得正好。”卢灿挑了挑眉,“有关香江钻石加工中心的股份转让,大家可以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谈。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纳德轩珠宝会尽可能满足你们的合理要求。毕竟,这三年多的合作,你二位付出很多。” 卢灿一句话,将这对夫妻,推向冰窟窿。 对方根本就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要谈,好啊,谈股份转让,其它免谈! “不不不!维文,你不能这么对我们……”阿维·泰维赛尔哭丧着脸,双手一摊,“这次事情并非我们不想帮你,而是……而是我们根本扛不住……你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 “是啊,维文,还有田,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们的本意,实在是……”艾玛总监也在旁边诉苦。 酒店大厅,人来人往,阿维·泰维赛尔夫妇的大声抱屈,立即引来众多住客,还有酒店工作人员的目光。田乐群伸手引了引,“阿灿,我们还是上楼。泰维赛尔总裁,艾玛总监,去房间喝杯茶。” 凭良心说,这对夫妇以及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在纳德轩珠宝发展钻石饰品业务,以及随后的钻石矿业务体系中,做出重大贡献!甚至可以说,没有idc,就没有香江钻石加工中心,纳德轩钻石饰品根本就起不来! 所以,阿维·泰维赛尔夫妇一直在叫嚷着——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但是,这次钻石供应同盟协定成立一事中,来自idc的背刺,实在让卢灿无法容忍—— 如果仅仅是不加入或者不想第一批加入,譬如新加坡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那样,卢灿还能接受,可是,从对手出招的时间来推断,这对夫妇以及idc可不仅仅是背刺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成立钻石供应同盟”的消息,就是从他们那里泄露给对方的! 更恶劣的一点是,当卢灿给他们打电话时,这对夫妇才透露,不能加入钻石供应同盟…… 合作三年,赚那么多钱,难道换不回来你们夫妇的哪怕一丢丢警示吗? 这也让卢灿第一次对犹太人,有了清醒的认知——他们做生意时很真诚,也很热心,几乎说是无私,但是,翻脸也很容易,他们的心里,似乎根本就没有那条“背叛”的衡量准绳! 第406章 对手露头 “泰维赛尔总裁,中国有句古话,叫‘好聚好散’。”卢灿着急陪孙瑞欣和温碧玉去午餐,懒得再和这对夫妇啰嗦。他盖上茶壶盖,翻过茶盅,自己起身,笑道,“当年你们idc以设备和技术入股,本身并没有出资一分,这些年也分了些利润……idc的股份,我作价3000万美元,算是感谢你们这些年为香江钻石加工中心所作出的贡献!” 香江钻石加工中心体系成熟,又有北洋矿业源源不断输送原钻,不缺业务。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单是去年的一笔分红就拿到2000万美元,现在卢灿出价3000万,拿走股份,阿维·泰维赛尔肯定不乐意,他跟着起身,喊道,“一个亿美金!没有一个亿,我不会出让股份!” 此时的他,眼中剩下的,只是贪婪。 卢灿一愣,摇了摇头,还真是……很犹太。 回头朝他笑笑,“那你等着香江钻石加工中心,年底的时候宣布破产!” 卢灿转身往门口走,到了门口之后,又回身笑笑,“你二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香江钻石加工中心了。忘了告诉你们一声,我在深城又筹办了一家钻石加工中心,以后北洋矿业的钻石切割,全有转由那边的工厂负责。” “维文,你会后悔的!”泰维赛尔的圆脸,忽地变得狰狞,跳着脚,朝卢灿挥动手臂。 “你会后悔的!我要去和金大福合作,在香江再开一家钻石加工中心!我要挤兑死你!别以为你们学了一点我的技术,就可以自立门户,你们那点东西……还差得远着呢!” 卢灿朝他笑笑,语速很慢,“你还是冷静冷静……那是香江,是我家,不是你家!” 等他离开之后,阿忠立即带着两名安保成员,将这对不自我反省,却一直骂骂咧咧的夫妇,从房间中赶出来。 赶走泰维赛尔夫妇,卢灿却没有感到一丝开心。 这件事传扬开来,无疑又要佐证一件事——自己喜欢吃独食。 不明就里的人甚至会说,自己忘恩负义——没有idc就没有香江钻石加工中心,没有香江钻石加工中心就没有纳德轩钻石饰品…… 连卢灿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心底早就有了将idc从香江钻石加工中心赶出去的念头,这次,算是这对夫妇撞上枪口上。 真的,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最真实想法,也许,某些邪恶藏在阴影处,只是借助一个自我感觉合理的借口,脱胎而生。否则,为什么当初听到阿维·泰维赛尔背刺消息时,脱口而出就是挤掉对方在香江钻石加工中心的股份? 卢灿站在孙瑞欣和温碧玉的套房窗户前,看着阿忠及两名安保,将那对夫妇送出酒店大楼。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个恶人。 大华银行的郭家,自己将郭胜利拉下马,却依旧给他们家留了一条生路;新鸿基证券的冯家,冯金喜最后拿到的股份转让金并不少,足够冯家在异国他乡活得很好;眼前这对夫妇,上次分红包括刚才自己出价,应该已经留了情分…… 所有的背信弃义都必须得到惩罚。 idc背刺这件事,也必须要惩罚! 否则,没有惩罚就可以任性背叛,钻石供应同盟还要不要维持下去? idc只是第一个,新加坡淡马锡也需要收拾,只是,如何收拾,还需要想想,另外,也必须等自己缓过来,才能抽出手收拾!至于法国珠宝协会,自己管不着,不过,要相信阿瓦希,他会找到膈应对方的方法! 房间中,田乐群、温碧璃、孙瑞欣和温碧玉,四人或坐或站,都看着卢灿临窗的背影,又见他从兜中摸出一根香烟,点燃……都知道他在想心事,也知道他心情不好,都没敢打扰他。 一根香烟抽不了几分钟,很快,就剩下烟蒂,还有坚强挺立的烟灰…… 旁边递来一只烟灰缸,卢灿将烟头摁灭,回头看了看,是田乐群,还有其她三女关切的眼神。他又笑了笑,“都看什么呢?阿玉和阿欣不去换衣服?稍后我们就出门。” 又对田乐群笑了笑,“安排人,带上股份转让合同,送上3000万的支票,把事情敲定。” 田乐群点点头,“我马上安排人去追他们。” 卢灿的下手果决,再度刷新她的印象——昨天电话发现问题,今天就把罚单给对方送过去。当年那个少年,真正成为杀伐果断的一方豪雄! 她相信,卢灿刚才那番话,已经彻底击破泰维赛尔夫妇的心防。那两人,只能接受甚至还要带上一丝感激之情去接受——如果真如卢灿所说,香江钻石加工中心宣布破产,idc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就在卢灿宴请张文英、郑丽君、甄妮以及模特队伍等人的同时,距离凡尔赛四季酒店不远的法尔赛宫阿德吉奥公寓酒店的一间超豪华别墅公寓中,几位欧洲白人,正品着咖啡,聊天的中心话题,正是卢灿。 这些人中,有世界钻石俱乐部主席,比利时珠宝大亨尼古拉·维萨里;有比利时钻石高阶层议会阿里·埃博登主席;还有一位是戴比尔斯董事安东尼·奥本海姆;与三人齐名的巨头还有一位,是钻石生产商协会的副总裁康普利斯。 如果阿瓦希在这里一定会认识,作为今天的主人,正是法国珠宝协会副会长安特曼·肖恩利。 与阿瓦希打过交道的卡特琳娜·佩雷斯女士,只能站在她的老板尼古拉身后,微微躬身,随时听候吩咐。 眼前这四位巨头,都是奔着巴黎珠宝展而来! 没错,他们齐聚巴黎,正是因为“钻石供应同盟”一事,向巴黎珠宝展组织方施压而来。 北洋矿业成立“钻石供应同盟(dsa)”,最早得知消息的,就是戴比尔斯董事安东尼·奥本海姆。卢灿没猜错,就是从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传出去的消息。 钻石加工中心是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原钻流入,才有设计、切割、抛光等业务,因此,idc其实和戴比尔斯的关系一直不错。 大约在一个月前,安东尼·奥本海姆在走访特拉维夫时,一个偶然的机会,从idc高层人员那里得知,北洋矿业正在和idc谈判成立新的钻石供应组织——当时还没有正式取名。 这还得了! 北洋矿业两年前从加拿大靠近北冰洋地区,发现钻石的事情,是瞒不过有心人的,譬如加拿大政府。这一消息很自然也就传到戴比尔斯高层耳中。 戴比尔斯一直想要拿到帕特里克王子岛和马耕歇王岛的钻石矿区储量数据,但是,这两个破地方,连人都没有,地皮更是被北洋矿业买断,矿区更是安保森严,连工人都是从亚洲和法国抽掉过去的,戴比尔斯还真没好办法渗透进去。 因此,在半年多之前北洋矿业递交加入钻石生产商协会申请时,就使了个绊子,让对方提交储量数据以及年产量,借口是以便于评估全球钻石供应的分配。 一家新生的钻石机构而已,戴比尔斯还真没把北洋矿业看在眼中。 孰料,这家矿业公司还真硬气,此后再也没递交申请。 这次,安东尼·奥本海姆在特拉维夫听到对方在悄无声息的想要成立“钻石供应同盟”……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 出于本能,他给以色列的相关机构打了声招呼——管好idc,让他们别瞎杰巴掺乎! 奥本海姆家族在以色列很有影响力,更别说idc还需要戴比尔斯提供原钻……如此一来,也就有了阿维·泰维赛尔夫妇的背信弃义。 如果从这一角度来分析,阿维·泰维赛尔夫妇确实有点冤。但是,接下来的举动,这对夫妇又死得一点都不远——在安东尼·奥本海姆的威逼利诱之下,这对夫妇将他们所知道的dsa组织初创会员名单,和盘托出,告诉了安东尼。 这也就留给戴比尔斯足够的操盘时间。 戴比尔斯安排人员详细地盘查了北洋矿业的资料后发现,这家矿产企业本身并不可怕,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北洋矿业公司背后的老板,香江人卢灿。 这个年轻人不仅资本雄厚,更是胆大包天,去年从北美大豆期货市场捞了一笔之后,今年年初,又从澳洲澳元汇率市场大捞一笔,资本雄厚不说,还与美林证券关系很好。 这就让戴比尔斯有些纠结——你北洋矿业,早特喵说背后老板是卢灿,我不就放你进来了吗? 这是事后话,其实,当时即便写明了老板是卢灿,钻石生产商协会对加拿大钻石矿区的觊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利益冲突才是根本。 钻石生产商协会很快制定“回击”计划——让新成立的钻石供应同盟名誉扫地。同时,他们又将这条消息反馈到世钻组织,希望他们出面,与北洋矿业谈谈。 欧洲国家从来都不是高效率的国家,世钻组织接到通知后,并没有重视,拖拖拉拉,一直到昨天,才委派了一位执行秘书长,前去与阿瓦希谈判。 结果,没谈几句,双方就谈崩了。 昨天,阿维·泰维赛尔接到卢灿电话后,很快又给安东尼·奥本海姆报告了消息。 这不,作为精明的犹太人,安东尼·奥本海姆很快意识到,己方的“回击”计划,已经被对方识破,并且,卢灿极有可能会反击。 他很快又心生一计……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巴黎,召集世钻组织、钻石高阶层议会、钻石生产商协会,向巴黎珠宝展组织方,联合施压,打算在展会之前,将“北洋矿业”一举从本次巴黎珠宝展赶出去! 安东尼·奥本海姆的计策非常阴毒! 你都不能参会,还公布个锤子新闻?! 法国珠宝协会副会长、本次巴黎珠宝展组委会执行主席安特曼·肖恩利,脸色阴沉! 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心底骂娘声不绝——俺们法国珠宝协会已经很给你们面子,退出dsa组织的创始名单,你们还想要逼我们直接将对方踢出局? 眼前这几位巨头,确实让人心生畏惧,可是,那位卢灿,也不好惹。 他这次来巴黎,可是给法国带来数百亿投资的! 第407章 冲突转机 “维萨里先生,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你的要求巴黎珠宝展筹委会无法答应。” 安特曼·肖恩利摊摊双手,“每一位来参加巴黎珠宝展的客户,都是我们的服务对象。北洋矿业尽管是第一次参加,不过,它的资质齐全,展品合规合法且优异,我们没有权力将它剔除在外!” “基于老朋友,我给你的建议是……为什么不去找维文先生坐下来聊聊。” “他正在巴黎,前些天我有幸与他在一次聚会上见过面,那是一位并不难沟通的优秀年轻人……我想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比利时与法国相邻,世钻组织与法国珠宝协会之间的合作颇多,法国珠宝协会的绝大多数会员,要么从中央统购组织,要么从世钻组织,拿到大量的钻石或原钻,可以说,双方关系还可以,因此,尽管安特曼·肖恩利心底想要骂娘,可话语还是很客气。 “这只是一个小忙……肖恩利会长,世钻组织和中央统购组织,可以考虑放宽法国钻石代理资格……你们需要做的,只是找个不合规的借口……这种事情每年都有发生,并不难操作。”维萨里撇撇嘴,不以为然,心下很鄙视——你们法国珠宝展哪一年不剔除几个认为敌对的报名参展商? 所谓“敌对报名参展商”,主要针对的是铁幕另一侧,譬如东欧的珠宝供应商。一旦巴黎珠宝展审议会认为他们的珠宝来源充满“压榨与血腥”,就可以将其剔除在外。基于意识形态因素,巴黎珠宝展审议会每年都会掐掉几名——1971年工美公司参展,就被掐掉过。 中央统购组织每年发放的钻石销售大代理商名额最多为20名,最少时为9名,审核非常严格;世钻组织发放的代理权限证名额多一些,但也只有93个,同样也是珠宝商争抢的对象。 维萨里自认为,自己答应放宽给法国珠宝协会的名额,应该很给面子…… 孰料,肖恩利依旧摇头,“这件事……办不了!”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这件事影响很大——万一卢灿一怒之下,之前承诺的投资全撤回去,法国珠宝协会扛不住来自上层的压力!更大的可能是上层迫于卢氏资本的压力,在自己废除北洋矿业的参展资格后,再将其邀请回来……那法国珠宝协会的面子,算是彻底丢了。 安东尼·奥本海姆一直没有说话,这种事,戴比尔斯到场即表明立场,他开口说话,效果反而不好,传出去就变成“公司凌霸国家”,激起法国人的公愤,那就得不偿失。 他在悠闲地翻阅报纸——谈判么,不着急,肖恩利虽然在坚持,但算不上坚决。钻石生产商协会以及钻石高阶层议会的人,都还没开出条件呢。 在他看来,无非是利益的转让,最后总能让巴黎珠宝展组织方退让——他们真的不害怕世钻组织和钻石生产商协会的会员,集体撤出本次巴黎珠宝展?安东尼·奥本海姆不相信! 只是,这是最后的胁迫,现在还不到时候。 巧了,他手中的报纸,就是今天的《回声报》。 当安东尼翻到卢灿个人传记的三版报道时,尤其是看到卢灿与一位阿拉伯装束的人站在酒店门口,他的眉头皱了皱,态度认真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这又要说老牌机构的效率低下! 在卢灿和布鲁格看来,对方应该对己方严阵以待,随时观察和收集己方的信息,事实上呢,无论是世钻还是钻石生产商协会,都没有做这项工作! 还真不是他们不重视“钻石供应同盟”,也不是他们不重视卢灿,根本原因是这两个组织的反应机制僵化,应对效率低下,就没有从报纸查阅信息的习惯! 而且,即便他们查阅到了这条信息,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感受——他们并不都是犹太人!不是犹太民族就不会对这条信息那么敏感! 所以,卢灿和布鲁格的这条“联络阿拉伯人”的计策,差点打了水漂! 好在安东尼·奥本海姆是犹太人,足够敏感。 他快速看完报道,目光紧紧盯在卢灿与乌姆王子的合照上,似乎想要透过照片看透其背后的交易,心中一阵焦躁——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如果单纯从商人的角度,安东尼很欣赏卢灿,这个年轻人的投资气魄,很令人钦佩。 可是,从民族的角度来看,这家伙就很该死!他怎么和阿拉伯人搅在一起? 要知道,第五次战争,也就一年前才告一段落,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结束! 以色列能打赢五次战争,可不只是以色列国家,而是全世界整个犹太民族在支持!美苏两国的高层,都有犹太人在影响他们的决策,以至于让以色列的舆论压力和社会没那么大。 至于捐钱捐物资,那是小菜。 即便现在有人告诉安东尼,卢灿只是和乌姆王子随便吃个饭,什么也没谈,他也不会相信! 以己度人,他自己现在也不会轻易和别人随便吃饭……要说卢灿只是和对方吃个便饭什么也没聊,你认为他会信吗? 安东尼·奥本海姆本人就是资本家,他很清楚,外界资本的流入,对战争走向的改变,会有多大!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可从来不缺少同情阿拉伯的声音,譬如法国国内…… 安东尼揉了揉太阳穴,心头越来越烦躁,至于另外几人的商议,已经完全没心思去听。他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助理,扬扬报纸,“你去找酒店,要今天巴黎市面上的报纸……” 他的手指在报道卢灿新闻的版面上,敲了两下。 站在身后的助理,马上转身离开。 这项工作不难,欧洲的旅馆酒店,都有给高端客房送报纸的服务。 不一会,助理抱着一摞报纸,搁在旁边的茶几上。安东尼起身,见其他几人看过来,他摆摆手,“你们继续聊,我翻点东西。” 越查越让他皱眉。 十一份今天的报纸,其中五份上面都有卢灿与乌姆王子会面的报道。 有正规大报,也有八卦小报。严肃报道如《回声报》,自然不会提及无根据的猜想,可八卦小报完全不管这些,像《先驱论坛报》的报道,通篇充满了猜测,甚至明目张胆的写着“新兴资本大亨对阿拉伯人充满怜悯”之类的语句…… 《先驱论坛报》是美资报团在巴黎出版的英文小报。犹太资本在北美的势力很大,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意味着犹太资本在北美遭遇到最激烈的对抗——这是资本的特性决定。 所以,美国有些报纸,在反犹方面,比其它地方媒体更严重! 就在这时,助理手中的电话响了。 助理转身去接电话,几秒钟之后就回到房间,凑过来,低声汇报,“阿维·泰维赛尔来电话,他在抱屈,就在刚刚,idc被踢出香江钻石加工中心股份名单,对方的态度很强硬!” 安东尼·奥本海姆的浓重黑眉,不自主地跳动两下。 这反击,也太快了! 那位年轻人,昨天察觉问题,今天就毫不犹豫地把阿维·泰维赛尔踢出局! 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中心,其背后的大股东是以色列政府,其次才是阿维·泰维赛尔夫妇……对方这么做,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呀! 安东尼没和卢灿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性格,可是,对方这么做,实在是太……怎么形容呢?气势上太骇人!根本就不留商量余地——阿维·泰维赛尔夫妇来巴黎,安东尼是知道的,也是赞同的。这么做,最起码能有缓颊的时间。 可是,对方的决策,下得太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听着身后还在争执的对话,安东尼心头越发焦躁,将这五份报纸捏在手中,窝成一团。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想了好一会,他有些不礼貌地打断正在说话的钻石高阶层议会主席阿里·埃博登,“肖恩利会长,你能帮我联络上那位香江的卢,对吗?……对,就是维文先生,你没听错!我需要尽快!” 正在谈话中的几人,面面相觑。 连被问到的安特曼·肖恩利都有些懵,what are you弄啥呢?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耸耸肩,“虽然我能联系上,但是……我需要怎么跟他说?而且我不保证能成功!” 意思很明确,人家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安东尼·奥本海姆挑了挑眉,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不过,这事还真是着急的事! 他想了会,抬抬手,“就说……我想和他坐下来谈谈,有关全球钻石供应合作的事!” 小会议现场,鸦雀无声,几位钻石组织大佬,同时看向安东尼,目光充满疑惑——你特喵这么搞,我们怎么做人? 戴比尔斯还真不用看他们脸色——八十年代,戴比尔斯的钻石供应为历史巅峰,达到创记录的80以上!眼前三家组织,在外名声赫赫,可事实上,他们只是戴比尔斯弄出来糊弄消费者的。 大约下午三点钟,温碧璃接到巴黎珠宝展组委会电话,一位名叫“安东尼·奥本海姆”的戴比尔斯矿业公司董事,想要约见卢灿! 冲突转机,出现! 第409章 卢灿聊金 一张圆桌,十个人,卢灿是今天的主人,坐在主位,旁边就是安东尼。 如果单论气氛,其实很不错,卢灿与安东尼谈笑甚欢。 不仅他俩,连阿瓦希都和相邻的卡特琳娜·佩雷斯聊得甚是开心。在阿瓦希向对方表示歉意之后,又舌灿莲花,逗得这位算上美女的职业女性,很欢乐。 布鲁格和康普利斯、尼古拉·维萨里的聊天,也很融洽。 唯一的例外是坐在卢灿副手位置的阿尔达汗,他更喜欢逗一逗美丽的女侍者。 今晚主打的是法式菜肴,开胃酒之后,卢灿率先开口说到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他所说的内容,不仅让对方几人莫名其妙,连己方四人也摸不着头脑。 他放下酒杯,顺手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笑着问道,“奥本海默先生,不知你……对近期黄金走势低迷,怎么看?” 安东尼一怔,今晚见面聊钻石的事,你跟我谈黄金? 不过,奥本海默家族所掌控的南非英美资本公司,本身也是南非的黄金大户,因而,他对黄金产业同样很熟,笑着点头,“这次黄金市场的调整期,略有些长,已经持续半年时间。320美元每盎司的价格,总体偏低。怎么,维文先生,你有想法抄一遍黄金的底?那你可以带我一起玩。” 想到对方在金融领域的成就,安东尼半真半假的开了句玩笑。 卢灿笑笑,又摆了摆手,“这个底,是沉底,我可不敢乱抄。” 所谓“沉底”,就是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再往上走。在座的几人主业是钻石,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懂黄金。听到卢灿这句话,表情各有不同,或皱皱眉头,或不以为然。 安东尼却兴趣大增,追着问道,“一直听说维文先生是金融奇才,你是怎么判断,这次黄金价格是沉底而不是沽底?” 所谓“沽底”就是期货受外界环境影响——主要是大批沽货的影响,价格短时间下降到谷底。 卢灿一笑,“考我呢?” 他的反问,俨然一副多年好友的模样,让人生不出恶感。 讲真,如果不考虑立场,安东尼觉得,自己真挺欣赏卢灿。他笑着摇摇手,跟着笑道,“怎么会呢,这世上只怕没几个人敢考你!请教,向你请教!” “黄金是不是沽底,安东尼先生心中最清楚不过。既然你还要问我原因,那我就瞎说几句。” 卢灿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1983年,全球产出黄金为2776吨,南非是当之无愧的产金大户,产量约为1170吨,约占全球五分之二强;而南非出产的黄金中,约三分之二接近800吨,为南非英美资本公司所产出! 你说安东尼·奥本海默会不会关注黄金市场的变化? 他们家对黄金的研究,未必比对钻石的研究,差多少! 卢灿将袖子往上捋了捋,笑道,“1970年黄金价格为35美元每盎司,黄金价值被低估,这是肯定的。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的320美元每盎司左右浮动的黄金价格,是真实比价吗?” “有人可能说,不是!1981年的1100美元每盎司的价格,才是真实体现!” “呵呵!”卢灿的笑声有点冷,显然对自己的刚才那句话的否定。 “过去十年,黄金价格一路暴涨,那才是囤货价,特殊的历史背景下的产物。” “七十年代初,布雷顿森林体系崩盘,美元不再是约定俗成的法定国际货币,这是改变黄金价格走势的大事件,正是它,促使黄金价位一路走高。” “1971年7月第七次美元危机爆发,尼克松政府于8月15日宣布实行新经济政策,停止履行外国政府或央行可用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的义务。” “这使得美元的信用出现垮塌,黄金成为除美元之外的另一种储备金,黄金价格起势。” “首先是西欧,西欧各国开始抛售美元,抢购黄金,造成1973年黄金价格急剧波动。” “其次是各国央行基于现实考虑,取消与美元的固定汇率制,改为浮动汇率。” “浮动汇率带来副作用就是,它需要多种货币对冲,其中就包括采购黄金来冲抵价值。于是,各国央行加入抢购黄金的大潮中。央行的购买力可不是民间机构所能比拟,因此,过去十年,黄金价位一直保持稳中有升的大势。” “黄金价格的急剧波动,还与石油价格的波动,有很大关联性。1973年发生了什么,大家应该都清楚,那场战争直接带来了第一次石油危机,国际金价巨幅攀升;1978年萨珊王朝亲美的巴列维下台,次年两伊战争,造成第二次石油危机爆发,致使这一时期,黄金价格的再创新高。” “从1973年算起,到今天已经十一年,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各国央行储备的黄金,买得起的都买得差不多了,买不起的依旧穷得叮当响,所以,各国央行吸纳黄金的速度,逐渐减慢,以至于黄金价格大退潮。” “其次,十年过去,欧美各国的民间,也就是个人和企业,忽然又发现,美元还是不错的,没出现预料中的信用危机,于是,大家该囤美元的依旧囤积美元,该花美元的花美元,再加上黄金价格虚高,于是,黄金消费的民间热潮也逐渐消退。” “其三,两次石油危机之后,尤其是还在继续的战争,打了三四年了,还未结束,世界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三枪两炮,再加上欧佩克对石油的增产,事实上对世界其它地方,影响并不大。于是,黄金热,也就消退。” “所以……我认为现如今的黄金价格是沉底价,而不是什么沽底价。” 卢灿这番话将过去十年黄金价格涨势的内因,分析的不错,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大家都不明白,今儿谈钻石的事,你聊这么多黄金,想干哈?! 卢灿似乎说得嘴干,端起桌上的葡萄酒,独自抿了一口,又放下,拿起刀叉时,他忽然扭头冒出一句,“安东尼,南非英美资本公司,没考虑过……组织一家全球性的黄金供应商协会吗?或者世界黄金协会?如果你们愿意拉杆子,我手中的迈歪金矿、米米卡矿业,都还有一些黄金出产,在亚洲还算较有影响力,我愿意支持英美资本公司!” 这句话一出,现场雅雀无声! 钻石生产商协会的康普利斯,和世钻组织的尼古拉·维萨里,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嘀咕,你小子,还按不按常理出牌?是不是忘了今天要谈的事? 老布鲁格则一乐,维文这家伙还真狡猾。他猜到卢灿的用意——移花接木,利益交换! 安东尼握着刀叉的手一紧。 南非英美资本公司,经营黄金和钻石,他们在钻石市场搞得风生水起,一个组织接一个组织,控制市场,为什么不敢在黄金市场搅风搅雨? 原因很简单,控制黄金市场就意味着控制全球经济命脉! 以欧美各国的尿性,绝对会弄死有这样想法的公司!退一万步说,即便成立了,也会被欧美各国政府,控制在手中,肯定不会放给某一家公司掌控! 所以,安东尼在短暂惊愕之后,马上笑道,“维文,你还有这种想法?” “有这种想法,但我没能力实施!”卢灿这会儿已经拿着刀叉,悠闲地切割起盘中的牛排,一边切,一边笑道,“黄金市场是全球真正的大市,全球主要国家尤其是英美德法,肯定不愿意看到一家强横的黄金供应组织出现……” 哦,你知道还说?安东尼真想怼他一句。 孰料,卢灿来了个急转弯,“但是,正因为各国严密关注全球黄金的供应问题,所以才完全有必要成立这样一家黄金机构,平衡生产与输出的关系,同时,刺激和提高消费者、投资者、业界和政府,对黄金的需求和持有量。” “相信欧美各国,也愿意看到这一个有着各国政府介入,黄金生产企业主导的共商型协会的出现,为他们管理全球黄金的销售再分配问题。” 说到这,他扭头对安东尼笑笑,“安东尼,你说是不是?” 安东尼木木地坐在那里出神。 卢灿说的没错,黄金事关全球经济,各国不会允许出现这样一家垄断组织,控制全球黄金的产出与销售,但是,不代表他们不需要一家协会,为他们解决黄金产量和销售问题! 这句话似乎有点绕,可以理解为,前者是一家组织试图控制全球黄金的产出与销售,后者是这家组织为各国政府的黄金储备及出货,提供服务! 主谓宾调整一下,意义完全不一样,但对于黄金生产企业控制全球黄金而言,有区别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卢灿的这条提议,将安东尼·奥本海默完全吸引进去。 有关钻石供应同盟的事情,只是在饭桌上简单聊了聊。双方约定,明天组成专门的谈判团队,正式展开谈判。 晚上八点,卢灿还未散席,杨乐正与卡尔顿抵达巴黎,他们俩与阿瓦希搭档,老布鲁格辅助,负责这次谈判! 第410章 安排田坤 并不是老实人就一定会获得好印象,安东尼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卢灿却对他的印象不错。印象不错,并不意味着关系就很好,卢灿同样对他有着深深的警惕! 与安东尼这样精明的犹太人谈判,卢灿力推阿瓦希这种略浑的人担纲主力。阿瓦希曾是大巴黎都会区西北区域地下势力领导者之一,他胆大且行事偏嚣张,应该能克制这种精明风格。 杨乐正和卡尔顿辅助他别跑偏,布鲁格老奸巨猾,为阿瓦希出谋划策。 目送四人带着一名法务离开,卢灿回身,对站在身边的王永斌挥挥手,“走,回房间,聊聊施耐德那边的情况。” 卢灿来巴黎,除了北洋矿业和纳德轩珠宝参加巴黎珠宝展外,目前同时介入的有三个项目:施耐德工业公司的投资,法国电信基础设施升级的招投标,以及大巴黎都会区联合债券的香江发行…… 电信升级投标,和讯科技的胡安与摩托罗拉的克里斯,正在法国到处跑呢,查看现有法国电信设施设备及投标规模。这个项目还早,真正开标要到下半年的十月份。 巴黎市政债券的发行,安德烈与钱伟在负责,新鸿基证券的谭炳瑞配合,也不需要卢灿过问。真正需要卢灿关注的,是投资施耐德公司的项目,一直是王永斌带领财经团队成员在负责谈判。 “我们昨天的报价递交上去后,迪迪埃总裁及其团队,只是提了有关支付方式方面的疑问。迪迪埃承诺,下周二董事会,审议我们的入股方案。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下周二?4月24号?” “嗯,大后天。” “如果能通过,这个月能签协议吗?” “我会督促进度的,争取。” 卢灿点点头,“力争我还在巴黎时敲定。对了,跟你说一声,我月底可能要去一趟伦敦。” “您去伦敦?有事?” “有点小事,你们不用去。我晚两天回香江。”具体什么事,卢灿没说,王永斌明智的没有追问。 确实是一点私事—— 在澳洲,卢灿答应西澳州长阿奇博尔德,让他的女儿泽内普·奥斯·布鲁斯去英国留学,并将其介绍到松林制片厂实习。 昨天晚上,泽内普来电话,说她和布兰切特已经收到英国伦敦大学的入学offer,两个小姑娘打算4月底去伦敦参加入学面试,问卢灿,能不能顺便去松林制片厂参观。 小姑娘的心思,卢灿很懂,所谓参观,其实就是担心他说话不算话。 巴黎距离伦敦这么近,卢灿打算走一趟,主要是看看陈羽莲。这丫头乖巧的让人可怜——自己在巴黎,她愣是不敢过来! 自己去看看她,顺便把答应阿奇博尔德的承诺给兑现。 俩人边走边聊,来到房间门口,阿忠已经将房门打开。 王永斌跟在卢灿身后回房间,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又问道,“夫人她们都去会场了?” “明天开幕,今天是最后彩排,展品也要陆续进场。阿群不放心,亲自去盯场,还把阿璃也带过去帮忙。”卢灿微笑点头,顺手拿出茶叶罐,自己泡茶。 昨晚,他带着孙瑞欣住在雅典娜广场酒店,等他俩赶到凡尔赛门四季酒店,田乐群等人早已经离开,孙瑞欣怕被骂,又匆匆往展会赶,卢灿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 王永斌也不是外人,自己动手烧水,“老板昨天您去恩潘爵士家做客,聊了施耐德的事?” “嗯,聊了点。”卢灿笑了笑,“恩潘那老头子,还是想打听我们怎么盘活克鲁佐-罗瓦尔。我当然没告诉他。后来,他又想在我们主持的澳洲温德姆钢铁厂入股,我当时没答应他,只说回来想想……你觉得,要不要给他点股份?呵呵,我还欠他一点人情,这老头子将自己家藏的六件古董,半卖半送,转给我了。” 王永斌多精明,一听最后一句话,就猜到卢灿其实已经有心让恩潘爵士以施耐德基金的名义入股——如果没有这心思,不会多这一句话。 他揉了揉下巴,笑道,“既然您欠他人情,那就转给他三个点五个点的股份呗。施耐德基金入股,对于我们未必是坏事。” “哦,怎么说?”卢灿伸手,示意王永斌坐在茶桌对面。 电水壶还没开,也不着急泡茶,两人可以好好聊聊。 王永斌笑笑,“我们想要拿到克鲁佐-罗瓦尔钢铁公司的管理运营权,不就是为了这家钢铁公司的技术储备嘛。有了施耐德基金的入股,我们拿技术资料,变得名正言顺。如果没了施耐德……万一恩潘爵士以担心技术外流为由阻拦,反倒不好处理。” 确实如此,卢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当时没有直接回绝他。回头,你和康望他们核算一下,让给他温德姆钢铁厂多少股份,比较合适。” 这件事算是谈定了。 水开,卢灿烫壶洗茶盅泡茶一气呵成。 焖茶时,卢灿又揉了揉眉心,问道,“老王,你帮我参谋一下。” “什么事?”看卢灿有些纠结的模样,王永斌一愣,今天不应该是好消息频传吗?纠结什么? “米米卡钢铁厂已经在建,温德姆钢铁厂最迟下半年上马。这两家钢铁厂就隔着一道海峡,我打算将这两家钢铁公司,分别从米米卡矿业和西澳矿务公司抽出来,单独成立一家钢铁集团。” “杨乐正以前是马鞍山铁矿公司的技术副厂长,算是比较懂炼钢的,我准备让他担任这家钢铁集团的运营总裁。”卢灿抬头看看王永斌,“你觉得我这想法,合适吗?” 王永斌对这种组合并不觉得意外,点点头,“这想法很好啊,怎么,您担心什么吗?” “那这样一来,北洋矿业的总裁……就空了出来……” 王永斌这才明白过来,只怕……这才是卢灿担心的地方。 北洋矿业的挂名董事长是阿瓦希,总裁是杨乐正,现在杨乐正抽掉走了,又要用谁来替补? 卢家资本成长太快,导致高端人才储备严重不足。现在的解决方法,都是从外部挖人,这么做,始终是个隐忧。 王永斌摸摸额头,心下有点慌——该不会让我去那冰天雪地? 有些人喜欢去担任一家实体企业的老大,可以自由发挥,譬如前一任财经顾问组长米格尔·蒙特亚,就跑去担任德银投资伦敦分部总经理。 可王永斌不一样,他更喜欢现在的职位,跟在老板身边,人人给面,老板的决策能力强能拿主意,自己还不用承担太多责任,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好的职位? 不容得他不多想,老布鲁格到来,让王永斌已经感受到威胁! 他的脑海中,快速将卢家资本体系高层人员,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 好像还真没有。 接替杨乐正位置的最合适人员是威肯,只是威肯与阿瓦希走得很近,以卢灿的性格,只怕不会轻易答应…… 他的脑筋急转,还别说,被他想到一个办法。卢灿正在倒茶,王永斌双手接过茶盅,手指在茶壁上敲击两下,“老板,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成不成熟。” “你说,一起商量呗。”卢灿放下茶壶,拿起毛巾擦擦手,笑笑。 其实,王永斌多虑了,卢灿暂时还真的没有外派他的想法——王永斌比前任米格尔更懂得揣摩老板心思,这种人用起来很舒服。 “将米米卡钢铁和温德姆钢铁组合成一家钢铁集团,任用杨乐正总裁,老板您这是合理资源整合,知人善任。”王永斌先是拍了一记马屁,点到即止,继而说道,“至于北洋矿务总裁的空缺……最合适的无疑是总经理威肯。” 他说这话时,仔细观看卢灿的神色,并稍稍加快语速——他担心卢灿打断他的表述。 “威肯总经理是您从北美招募加入北洋矿业,他的经营管理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另外,为了因应北洋矿业的快速扩张,我还有个小建议,那就是将田坤田总监,擢升为总经理,或者北洋矿业负责安保及审计工作的副总裁。” 同时提拔威肯和田坤,这种组合提议,倒是别出心裁。 田坤这件事,始终是根刺,得拔。 尽管田乐群和田心约的人,从未对此提出什么异议,也没人敢给田坤求情,田乐群更是对田坤表现出少有的愤怒,可越是这样,卢灿越要考虑她的感受。 将田坤从安保总监的位置上拉下来,流徙到北冰洋吃冰喝雪已经半年多,卢家该表现的态度已经很坚决的展示出来,倒也是时候往回收一收,不能真的将田心约的人,彻底弄寒心。 只是,田坤肯定不能再回安保总队。 将他就地转职,并提升一级,成为企业管理层,算是不错的建议。 卢灿看了眼王永斌,呵呵,没想到,他还是玩宫心计的高手呀,估计揣摩自己对田家真正态度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今天借助这个机会,提了出来。 想了会,卢灿点点头,“老王,你和田坤联系,问问他的想法。” 第411章 准备下手 4月22日,第二十四届巴黎国际珠宝展,在凡尔赛门展览馆,盛大开幕。 这座占地三十五公顷的展览馆,今天再度八馆全开。 对这座展览馆卢灿并不陌生,两年前他就曾经来过一次,并且主导了轰动一时的“猫狗t台秀”,被很多巴黎媒体嘲讽为“作秀”。 可事实上那场珠宝展的t台秀,效果非常好,它直接导致巴黎市府加大对市面上流浪猫狗的关注和管控,至今依然有市民记得纳德轩珠宝当年的“秀场”。 开幕式所在馆为a馆,占地六万平方米,一共有40家特展台,分为a、b两类。 a类展台有且仅有四家,地理位置最好,为珠宝展主舞台的四周,各自占据将近两百平米的面积。巴黎珠宝展素有世界第一珠宝展的美誉,而这四家特展台,又有巴黎珠宝展“四大王座”的称号。想要拿到a馆a类特展台,可不是随意一家珠宝商砸钱就可以,还需要获得巴黎珠宝展筹委会审定——审定的标准,据说与该品牌去年的全球表现有关! 当然,展位费当然贵的骇人! 今年很幸运,纳德轩珠宝终于以36万法郎的竞价,拿到一个a类特展台的名额。 其它三家依旧是老品牌:戴尔比钻石、蒂芙尼、卡地亚。 去年第四家是谁,卢灿没来参加,不清楚。不过,要对比前年,纳德轩珠宝好像挤掉的是意大利品牌宝格丽。 宝格丽去年的表现确实不是很好。 准确说,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宝格丽的表现就一直不太好,去年只是矛盾集中爆发——去年发生了“宝格丽家族回归之争”,也就是宝格丽家族想要重新夺回宝格丽的管理权。 宝格丽创建于1884年,创始人为希腊银匠索帝里欧·宝格丽。 此后几十年,宝格丽的股份一直为宝格丽家族所掌控,但是,在1941年,意大利入侵希腊,宝格丽的品牌所有权及运营管理权,被意大利人夺走。 战后,意大利归还了部分宝格丽家族股份,但是,这家珠宝公司依旧一直被意大利珠宝商掌控。三十多年中,已经成为意大利人的宝格丽家族,一直在谋求夺回属于家族的珠宝公司。 欧洲经济的整体衰退,还有意大利的“白左思想”泛滥,给了宝格丽家族机会,“怀旧思想”和“赎罪思潮”所造成的舆论,一边倒的支持宝格丽家族拿回属于祖上的产业。 借此机会,宝格丽家族与特拉帕尼家族,展开激烈的股份争夺战。 今年年初,保罗·宝格丽和尼可拉·宝格丽兄弟,分别成为公司总裁与副总裁,而另一位大股东特拉帕尼家族代表——弗朗西斯科·特拉帕尼,只能成为执行总裁。 高层权力之争,肯定对企业经营造成影响,而且卢灿估计,这种影响还将持续——现在的权力结构中,特拉帕尼并非没有反击之力。 介绍这么多,是有原因的——纳德轩珠宝已经从二级市场吸纳了大约45的宝格丽股份。 这件事还得从去年时尚集团进入收购意大利米兰电视台时尚频道说起。 时尚集团进入意大利,纳德轩珠宝和嘉丽服饰协同跟进,纳德轩珠宝瞄准的是混乱中的宝格丽,嘉丽服饰瞄准的是意大利芬迪服饰。 纳德轩珠宝想要收购宝格丽,是基于宝格丽饰品在彩色宝石和豪华腕表上的优异表现。 而嘉丽服饰想要收购芬迪服饰,同样也有“补缺”的需求。 芬迪服饰,由阿黛勒·芬迪于1925年在意大利罗马创立,主打经典皮草和手袋。 嘉丽服饰想要拿下这家意大利品牌,就是认为芬迪品牌,能很好弥补嘉丽服饰在这两类产品中的短板,同时又能占据意大利这个时尚之国。 只是,这两桩收购案,都不是很顺利。 纳德轩珠宝收购宝格丽,最终惊动了宝格丽家族与特拉帕尼家族,促使两大股东达成“停火”协议,共同应对虎视眈眈的纳德轩珠宝。 不得已,纳德轩珠宝只能公开宣布,自己只是看好宝格丽,并没有恶意收购的意思。 嘉丽服饰收购芬迪,则遭遇另一件很让人无语的事情——英国哈罗兹百货公司也在谋求收购芬迪服饰,两家竞购,导致二级市场的芬迪股票,价格急剧攀升,股价虚高。 不得已,林嘉义在拿到55股份即一个董事会席位之后,主动暂停收购动作,等等再看。 卢灿和田乐群在开馆前半个小时进入展馆,各个展台的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忙碌做最后的检查。巨型t台上,也有工作组和电视台人员在忙碌。 “陈姐,都准备好了。”田乐群朝法国电视四台的工作区,招了招手。 招呼对象自然是陈钦丽,不过她可不忙,正背着手,站在一旁看工作人员准备。 “准备好了……哟,还是你们夫妻清闲。”陈钦丽撩了撩留海,看着卢灿和田乐群,取笑一声。 田乐群没理会对方的调侃,挽着陈钦丽的胳膊,嘻嘻一笑,“这次总算让家里人能同步看到我们的秀场,陈姐大功一件!” 今年的电视直播,规模再度扩大。 北美方面,依旧是abc(美国广播公司)电视网直播,成交价据说是2000万美元,拿到40个小时的主秀场直播,含各大品牌展览期间的各种主t台秀。 法国本土则是法国电视集团的法国电视二台负责全国放送,支付多少钱,外界不是很清楚,卢灿估计,应该不贵。 共享时尚集团的法国电视四台,以680万法郎的价格,买下法国本土的加密频道以及米兰时尚频道的现场直播,同时拿到了亚洲推送权,合计推送内容17个小时。 顺便说一句——香江无线电视台以500万港纸的友情价,从共享时尚集团手中,拿到港台地区的推送信号,所以田乐群说,“家里人也能同步看到”。 此外,还有东洋tbs电视台,以2000万日元从共享时尚这里买走17个小时的全东洋直播信号;新加坡的新传媒集团,以80万新币的价格,买走新加坡的直播信号。 综合一算,共享时尚集团这次直播应该能从广告费中小赚一笔。 这种全球直播的二级分包,其实挺赚钱的——广告费的收入才是大头。 卢灿站在两女的旁边,目光在电视四台工作人员身上扫过,没发现刘茜莉的身影,不知怎地,心底竟然隐隐有些失落? “你的钻石事情……搞定了吗?”突然,陈钦丽的话题转到卢灿身上。 “正谈着呢,问题不大。”卢灿背着手,朝她笑笑。 “那你今天还宣布成立钻石供应同盟吗?”林家与卢家合作紧密,陈钦丽对很多事情很了解。 “肯定成立呀!和戴比尔斯谈判,谈成了,这是我们的筹码和力量,谈不成,那就要真的单干!”卢灿呵呵一笑。 昨天的谈判,双方就“钻石供应同盟”的新闻发布,展开激烈的交锋。 钻石生产商协会的康普利斯,直接威胁,“所有谈判必须以取消钻石供应同盟布为前提,否则中断谈判”! 被阿瓦希直接怼了回去,“今天的谈判,是以钻石供应同盟作为谈判的整体,而并非北洋矿业一家,北洋矿业只是dsa的谈判代表!” 整个上午,都围绕这一话题,毫无进展。 下午,钻石生产商协会dpa后退一步,提出“希望暂缓dsa成立的新闻发布”。 依旧被阿瓦希拒绝。 谈判陷入僵局。 这是卢灿一方所希望看到的——今天开幕式上消息一公布,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卢灿是不可能取消今天的消息发布。 谈判就是对阵,连剑都没有,何从亮剑?没有亮剑,何来谈判底气? 当然,对方还有可能采取某些报复手段,对此,卢灿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在法国电视四台这边逗留片刻后,卢灿与田乐群又往纳德轩珠宝展台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孙瑞欣和刘茜莉俩人挽着手,聊得甚欢,卢灿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此时,纳德轩展台的模特、工作人员什么的,超多。 因为离主t台很近,今年纳德轩的模特们,直接在纳德轩珠宝展台的谈判间换装。 二十多个模特,加上四个代言人,还有数十名的化妆师、发型师、服装搭配师、饰品设计师,还有t台秀组织人员……卢灿只感觉眼目前乱成一团。 孙瑞欣看到卢灿和田乐群后,挽着刘茜莉过来打招呼。 田乐群和两人点点头,又对卢灿小声说了句,转身去后台看看。 卢灿对刘茜莉笑笑,又伸手在孙瑞欣的马尾上摸了摸,“嘉妮呢?怎么这么乱?” “灿哥好长时间不关注珠宝秀了,哪次不都这样吗?等开场就好啦。”孙瑞欣侧着脸笑笑。 事实还真是如此,每一场大秀的准备工作,看上去都乱糟糟的。等模特走起来,后台的工作反而能井然有序。 “就你能!”卢灿伸手刮刮孙瑞欣的鼻梁,溺爱之情溢于言表。 刘茜莉不知不觉放开孙瑞欣的手掌,自己的两只手绞在一起,脑袋低垂,不知道想些什么。 卢灿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忍不住说道,“茜莉,说起来,巴黎也是你的主场。我来一周时间,也没见你请我逛逛。你和阿欣关系这么好,哪天有空,带我俩逛逛巴黎呗。” 孙瑞欣要负责珠宝展的事务,包括进出货、商务谈判什么的,哪有工夫。 所以,卢灿这句话,其实就是准备下手的撩骚信号——你给我打电话呗。 刘茜莉猛地抬头,马上说道,“好呀,等你俩哪天有空,我开车带你们玩转巴黎。” 第412章 意外站台 备注:本文出现总统夏朗德为虚构人物 八点半,工作人员进场;九点正式开馆,放游客进场;九点半会举行开幕式;十点到十一点为秀场。这是今天上午的日程规划。 九点钟,卢灿已经坐在前排嘉宾席上,很快,他的身影被投放在t台秀的超大屏幕上。 当然,这个镜头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老者。 镜头中,卢灿微侧着身子,面向旁边的一位白发老者,微笑着倾听老者的讲话,他也会时不时比划个手势,嘴中念叨两句,似乎在回应对方的话语。由于摄影机比较远,又没有特别装配声音采集器,因而只能看到两人的谈话镜头,而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 那位老者,正是前来参加开幕式的法国总统夏朗德! 讲真,卢灿也没想到,夏朗德会坐到自己身边。像这种会面,一般情况都会有事前通知,可卢灿并没有接到,由此判断,应该是夏朗德的临时兴起。 原本坐在卢灿隔壁的乌姆王子,只能依照工作人员的安排,往后走——他的那身白袍,如果被镜头扫到,很容易引发争议。 对于夏朗德,卢灿没接触过,两年前虽然见过对方一面,但那时的他,还没有资格让对方“屈尊”,连对话握手的地位都欠奉。两年后,对方主动过来聊天……这就是资本改变地位。 虽然没接触过,不过,卢灿手中关于这位总统的资料有很多—— 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 他一方面希望通过政策吸引更多的国外资本来法国投资,繁荣法国经济,提升就业率,一方面却在加大“国有化”的步伐,将很多大型企业及金融机构,收归国有。 不仅如此,他在在观点表达方面,一方面开放影视自由,另一方面则开始严控媒体。他是左翼政党领袖,强化计划经济,加强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同时,他又主张私有制的合法性,主张地方政府自治管理;他是头号的反戴高乐主义分子,但他的外交和防务政策,与戴高乐时期一脉相承…… 就是在这种矛盾中,诞生了很多有意思的政策及项目,譬如以两个无线波段换取法国电信设备的升级;裁撤施耐德公司旗下的亏本子公司等等。 卢灿是要感谢这位夏朗德总统的。 刚才提及的两个项目,让卢系资本有了参与的机会,不仅如此,法国电视四台的股份出售,也是基于他出台的“影视自由”政策。 感谢归感谢,卢灿是个典型的资本家,还是更欣赏雅克·勒内的自由市场政策。 巴黎市长雅克·勒内就是夏朗德的头号反对者。 当然,这种感受肯定不会体现在今天的谈话中——雅克·勒内算是长远投资,当下的十年,还是夏朗德说了算,卢灿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因此,他与夏朗德聊天时,很是很客气且真诚的,“这种珠宝展也只有在巴黎这种有着深厚艺术和文学底蕴的城市,才能做到现如今的规模。” 他又笑着摇头,“别看香江时尚周弄得挺热闹,其实,和巴黎珠宝展相比,还欠缺很多。” 没错,两人正在聊着巴黎珠宝展,以及时尚集团主持的香江时尚周及香江珠宝展。 “不不不!你不用谦虚,事实上我去过香江时尚周。” 夏朗德一句话吓卢灿一跳,对方竟然去过香江时尚周现场?为什么没听到消息?要知道,即便是过境,这种消息也不可能瞒得过媒体!毕竟是欧洲传统强国的总统! 见卢灿惊诧,夏朗德扬扬手解释道,“那是1981年,我以社会党党魁的身份,走访中国。回程时路过香江,正好遇到香江时尚周,我去体育馆看了一次,对当时人山人海的状况,印象深刻。” 哦,原来是他当上总统之前去的,难怪没听说过。 只是……1981年的香江时尚周,在今天的卢灿看来,实在没什么可看的,除了热闹,几乎没什么特色。那么问题来了——夏朗德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卢灿一边琢磨,一边笑着摆摆手,“相比巴黎时装周和巴黎珠宝展,还是差得很远。” “我觉得,可以用各有特色来形容。”夏朗德对香江时尚周的评价却不低,他半扭着脑袋,朝卢灿笑笑,“我很认同你说的巴黎珠宝展,它是独一无二的,没人能比得上。不过,巴黎时装周……我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嗯?夏朗德想找自己谈巴黎时装周的事情? 卢灿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些小激动。 巴黎时装周是“全球四大时尚周”之首,其历史,据说可以延续到1910年的“红磨坊裁缝聚会”。 事情的起因是本世纪初,欧洲军备竞赛,几个大国的国民,日子都不太好过。 巴黎红磨坊的一帮跳康康舞的姑娘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没钱给自己更新服装,可是,服装又不能不换新的,否则更容易影响生意。 于是,有聪明的姑娘,便撺掇大家一起置办服装,这样也能便于和裁缝谈价格。 一共有43位姑娘需要定制舞服,这是一笔相当不错的订单。 于是,接到邀请的十二位裁缝和服装企业代表,齐聚红磨坊,带来他们认为最适合的服装。姑娘们试穿这些服饰,在舞台上走一圈,由台下观众来评判哪一家的服装更合体,掌声最热烈者获得这笔订单。 这就是流传的“红磨坊舞服聚会”。 故事还有后半段。 其中一位服装厂老板,虽然没能拿到订单,但是,他感觉台下观众的气氛很热烈,认为这种方式很有利于服饰的宣传。于是便联络其他十一人,成立了“法国服装设计制作联合会”——法国时装协会的鼻祖,打算将这种服装展示模式延续下去。 于是,又有了“红磨坊裁缝聚会”的故事。 这是不可考证的传说,是巴黎时装周兴起之后,有人安利的历史,真假如否,不知道。 当前的巴黎时装周,是始于1973年,每年的六月份举行。 八十年代还没有分“春秋季”,更没有分“男装周、女装周”。卢灿看过一次,感觉确实一般,展示的服装更适合做电影道具而不是商业销售。 但是,如果共享时尚集团能拿下巴黎时装周的举办权,卢灿完全有能力将其整合成世界最大、最有特色的国际时装周。 这是基于巴黎的国际地位所决定,香江很难取代! 特别说明一点,此时已经有“全球四大时装周”这一称呼,但和后世不太一样。 纽约时装周出现在1943年,商业气氛最为浓厚;巴黎时装周出现在1973年,行业对它的评价是“国际流行时尚风向标”,但八十年代还不怎么明显;米兰时装周是1979年开始,展现的都是意大利传统时装,最为保守,行业评价并不高。至于伦敦时装周……还没看见影子,真实历史上,是今年开始正式举办。(不要拿度娘的内容跟我杠,那上面错误遍地!) 因而,四大时装周,最后一名,并不是伦敦,而是香江时尚周中的服装环节,也就是现在的香江时装周!当然,伦敦时装周一定确定举办,未来可能要变成“五大国际时装周”! 卢灿的身体,不自觉又向夏朗德那边靠靠,“总统阁下,你的意思……” 没等对方开口,卢灿手掌成爪状,在自己面前晃晃,“是希望时尚集团,配合法国时装协会,重新打造巴黎时装周?” 这个爪状动作,被电视镜头完美的捕捉在现场大屏幕上。今天参加展会的人,几乎都看得清清楚楚。“向总统亮爪”,也成为了很多媒体形容卢灿的一句调侃之语。 后来,有心理学家和行为学家分析,这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标志性的“捕捉动作”,出现这种动作,往往代表着动作发出者,心底有着强烈的“捕获”意向。 这个动作解析一点毛病都没有。 此时的卢灿,确实充满“捕获”的意向——如果一手握着香江时尚周,一手握着巴黎时装周,时尚集团,就当之无愧的全球时尚界领军企业! 夏朗德笑笑,“如果你有这个意愿的话,我可以安排人,引荐法国时装协会的人,与你们时尚集团接触!” 当然有意愿! 卢灿点点头之后又问道,“总统阁下,你对于现如今的巴黎时装周,不满意的地方是……?” “法国需要艺术,需要形象,需要关注,需要就业,需要商业化,需要税收……我们需要很多,”他笑着摇摇头,“唯独不需要的是花里胡哨!” 喔噢!了解! 卢灿对1982年的巴黎时装周有点印象,确实如同夏朗德所言——花里胡哨! “ok!”卢灿点点头。 他已经琢磨开,如何与法国时装协会接洽。 此时距离巴黎时装周举办,还有四十天……兴许,还能参与这一届巴黎时装周呢。 已经有工作人员过来低声嘱咐夏朗德要准备了,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幕,而开幕式的第一个环节,就是总统致开幕词。 夏朗德起身,卢灿陪着一起站起身来,准备送他离开。孰料,夏朗德又回头对卢灿扬扬眉,“听说……你准备在今天的开幕式上,成立一个钻石供应同盟?” 呃,这事他也知道?没什么可否认的,卢灿微笑点头,“一家垄断,不利于市场拓展,所以,我自不量力,组织了一家小机构。” 夏朗德笑笑,伸手与卢灿握了握,“和你聊天很愉快。我今天上午都会在场馆,如果在你宣布这条信息时,我还在场馆的话,会过来听听。” 卢灿一愣,继而大喜——夏朗德竟然愿意为这家组织的成立,出面站台! 送走夏朗德之后,卢灿依旧很兴奋,只是不太明白,夏朗德为什么要给自己站台?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仅靠刚才聊的改造巴黎时装周,只怕还不值这个面子。 第413章 大幕拉开 类似的珠宝展,卢灿参加过很多次,即便是巴黎珠宝展,这也是第三次。 所以,尽管很多观众唏嘘感慨,卢灿的表情却依然如故。 因为与总统在开幕式前交流的关系,负责现场直播的法国电视二台,其主摄像机位,在直播途中,给了卢灿和田乐群好几个特写镜头,他的表情依旧沉静如一。 殊不知,就在卢灿欣赏开幕式上的t台秀时,此次珠宝展的执行主席肖恩利,正在与法国珠宝协会会长卡尔·格拉菲紧急商议。 顺应上意,这个词并非贬义,这种情况,各国都有。 总统夏朗德说出为“钻石供应同盟”站台那番话时,执行主席肖恩利就陪伴在他旁边,甚至翻译都是由他来完成。 可是,法国珠宝协会却不在钻石供应同盟初创名单中! 更让他们难堪的是,原本是有他们的,可是迫于压力,他们退缩了,改为观望! 卡尔·格拉菲单臂抱胸,另一只手叉着下巴。 讲真,他也不太看好所谓的钻石供应同盟,当初之所以同意加入,是阿瓦希承诺,北洋矿业将向法国珠宝协会,每年提供不少于2000颗克拉钻,100颗5克拉钻,10颗10克拉钻,以及一颗100克拉原钻!这是一笔庞大的贸易收入,因此,他才点头同意! 谁曾想,钻石生产商协会以及戴比尔斯公司,对这家“不起眼”的钻石供应同盟如此重视,直接给法国珠宝协会发通告,禁止与所谓的钻石供应同盟来往,否则将会取消法国所有珠宝商的统购资格,以及世钻组织的分销资格。 相比阿瓦希的空口承诺,戴比尔斯的威胁更现实。 于是,法国珠宝协会,找个借口,暂停钻石供应同盟的初创会员谈判。 这会儿,又冒出“总统看好这家组织”……让卡尔·格拉菲很是头疼。 刚才,他并不在现场,而是陪同英国、西班牙、摩纳哥、丹麦、荷兰、比利时等王室成员,观看a馆展品,这会才得知消息。 他捏着下巴想了会,“他们两家昨天的谈判,你关注了没有?” 肖恩利摇摇头,抱屈道,“忙着今天的开幕式,哪有空关注他们?” “你感觉有没有可能谈成?”卡尔·格拉菲又问道。 肖恩利想想前天晚上的聚餐……当时卢灿与安东尼谈得挺不错,尽管不是钻石议题,可气氛还是很融洽的,于是点点头,“有可能会谈成。” “哦,这样啊。”卡尔很快做出决定,朝肖恩利抬抬下巴,“你去找北洋矿业的阿瓦希,把我们的名单填上去……稍后宣布时……” 他又想了会,才说道,“如果总统阁下到场,你就上去!如果总统阁下没来,你安排我们协会一位工作人员代表协会上场。至于协议……开幕式之后看情况再说。” 这就是典型的“法式二皮脸”!总给自己留条后路……后世辱法,不是没有原因的! 肖恩利挠挠头,麻烦事总是少不了自己——那天去应付世钻组织那批人,就是自己去的,这次又是自己……他小声嘀咕一句,没敢说领导,只抱怨了句总统,“总统阁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要给那个香江人站台?” “简单!立场决定的。”卡尔笑了笑,没再往下说,挥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去办事。 卡尔·格拉菲最开始也不理解,可是刚刚他想通了。 他所谓的立场,其实就是社会党的立场。 社会党很反对大资本主义,反对垄断,支持国有化……虽然卢灿也是大资本家,可这次他成立的钻石供应同盟,却是在打破“垄断”,因而,夏朗德要支持卢灿。 另外,夏朗德还有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也反犹! 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几次战争,夏朗德都旗帜鲜明的站台阿拉伯人! 为此还闹出几次外交纠纷! 这个原因就不好对肖恩利明说。 他的猜测,基本接近事实,如果说还有原因,那就是夏朗德也希望拉拢卢灿这位东方资本家——他只要在现场出现,就能换来这位富豪的一个人情。费而不贵,何乐不为? 今年的开幕式,秀场安排,稍稍调整。 以前的开幕式上,举行八场十五分钟走秀,合计两个小时,如果算上讲话什么的,正常开幕式需要三个钟头,显得太臃长。 今年调整了开幕式的秀场数,改为四场,但是,珠宝展期间,主t台每天都有秀场,上下午各四场,以满足越来越多需要“秀一秀”的珠宝品牌,以及电视播出需要。 开场秀依旧是戴比尔斯。 为戴比尔斯走头秀的,是好莱坞着名美女宝·狄瑞克。 这位女演员出生于美国,身上有四分之一的拉丁血统,在1979年全美十五家潮流杂志的美女评选中,她是唯一一位获得全部十分选票的女人!因而被公认为“当代世界最美丽女人”! 当然,这种称号也就听听,更大可能是其背后的经纪公司炒作。 不过,这位二十八岁的女人,确实很魅惑。 人美,钻更美! 今天的镜头对准的,则是她脖颈上那颗82克拉的水滴形钻石,名叫“光辉之星”,是戴比尔斯推出的本次展会“钻王”! “钻王”并不是官方组织的评比,而是来参展的媒体,私下弄的一个活动。 近些年,钻王头衔变得越来越热。 别看卢灿在可劲折腾,可是,要论起钻石及原钻的储备,戴比尔斯那真的要甩北洋矿业几条街!他们参加几乎全部的巴黎珠宝展,每年的钻王桂冠,都被他们收入囊中! 今年的这颗钻石,又是钻王的有力争夺者。 当然,也只是“有力争夺者”,并不能打包票! 卢灿不知道稍后出场的卡地亚有没有镇场钻石饰品,但他知道,纳德轩珠宝的“天使之钻”也是有力竞争者! 如果论克拉数,“天使之钻”仅有68克拉,要低于“光辉之星”,但是,天使之钻有两点优势,让它成为钻王的有力竞争者。 其一是“天使之钻”整套饰品还含有两颗十克拉钻以及六颗克拉钻,都出自于同一块原钻;其次,“天使之钻”为高净度粉钻,在颜色的魅惑性上,肯定要胜过光辉之星一筹——无色巨钻,眼刁的记者,见得多了,可巨大的粉钻,很罕见! 因而,钻王评比,还真不好下定论。 珠宝展与时装展很不一样。 时装展讲究安静,大家都在静静地欣赏着明星与服饰,很有礼节性的鼓掌。 珠宝展不同,因为珠宝的专业性,以及展品的微小,这就必须要求主持人以一种惊叹的口气去介绍这些宝石的珍贵之处。 所以,这枚“光辉之星”一出场,法国电视二台的两位主持人,女主持频频尖叫,男主持拉长音调,似乎什么绝世宝贝! 当然,这颗钻石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是绝世宝贝! 宝·狄瑞克之后,又上来一位好莱坞美女,杰奎琳·史密斯。 她的年纪偏大,奔四张,不过,在化妆师和造型师的努力下,容貌还没崩塌,气质很好。 杰奎琳·史密斯是戴比尔斯使用了长达十年的代言人,两年前的开场秀还是她领衔,今年让位给宝·狄瑞克。卢灿估摸着,这可能是她最后一届巴黎珠宝展的代言亮相。 她佩戴的首饰自然不错,不过,焦点在她手中的那只小巧透明的水晶手提箱。 t台两侧的观众,可以透过水晶手提箱,清楚地看到里面一块稍小一些的鸡蛋大小的原钻,重量为1022克拉! 又是一阵惊呼和掌声。 接下来呈现的物品,在卢灿眼中稍显平淡,不过,对于观众而言,依旧精彩纷呈。大约六分钟的钻石及原石展示之后,开始红宝石、蓝宝石以及碧玺等有色宝石登场。 卢灿更关注碧玺! 纳德轩接下来的宝石饰品,选择的正是碧玺……还有欧泊! 人们只记得戴比尔斯在钻石市场的垄断,其实,碧玺的兴起也与戴比尔斯有很大关系。 从六十年代开始,戴比尔斯就开始推动巴西碧玺“宝石化”,只是,碧玺这种矿物宝石,产地有些泛滥化,戴比尔斯做不到绝对控制,因而价值一直上不去。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戴比尔斯加大碧玺的推广力度,让这种宝石渐渐被普通消费者所接受。 从这一点来说,戴比尔斯绝对功不可没。 当然,戴比尔斯最大的功劳,还是开拓钻石市场,让全球多少珠宝商从这口锅中捞肉吃!其庞大的产业链,为钻石出产国、加工国、消费国,增加了无数的税收、就业…… 想到这,卢灿微微探头往右侧看去。 开幕式的席位,沿着t台两侧排开,每一侧大约有四列。大约十个位置会有一个小隔断,便于进出。安东尼·奥本海姆坐在卢灿相邻的另一个隔断的第一排。 他的身边,则是年轻英俊的比利时王储菲利普·利奥波德,两人正小声聊着什么。 似乎感应到卢灿的目光,安东尼抬头,迎上卢灿的目光,嘴角翘翘,似乎在微笑点头。 卢灿同样对他笑笑。 两人的对视,还引来菲利普·利奥波德王储的回望。 这位王储,今年只有二十三岁,也对卢灿微笑点头。 戴比尔斯之后,是卡地亚。 今年的卡地亚,珠宝展示只有5分钟,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它的腕表系列。 珠宝方面,推出的是一套完整的红宝石饰品,很珍贵! 这个做法,很巧妙的避开了戴比尔斯的风头,在外人看来又不落下风,实则圈内人都知道,已经落了下风。 卡地亚的男女腕表,也很精彩,其中就包括多款经典tank腕表。 此后,又花了两分钟,展示他们的“香氛”系列,这是卡地亚去年新开辟的品类。 最后,总裁阿兰·多米尼克·培林,一个看起来与卡地亚时尚格调一点也不搭的中年人,站在t台秀一众模特前,致感谢辞! 卢灿真的很想说,大叔,你站那儿,卡地亚很掉粉的! 第三场,纳德轩珠宝! 纳德轩新调整的“纳”字中文印体标志,出现在电视大屏幕上。 阿佳妮一身轻纱,修长的脖颈上,悬挂着一块翠绿的方牌,长发轻绾,一根玉簪拢住,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手腕上各佩有一支青绿透亮的手镯,在水琴的婉约伴奏中,宛如仙子般,缓缓出场。 一个词形容:仙气十足! 欧美人不懂得什么叫“仙”,但是,这种清净淡雅的飘飘然的仙风,他们还是能感受到的。 现场竟然难得的鸦雀无声……连两位电视台主持人都看呆了。 她身上这套饰品,依旧是翡翠——今年纳德轩在巴黎珠宝展不主打翡翠,但卢灿依然希望以翡翠亮相,这才是纳德轩珠宝的根儿! 阿佳妮的“仙气”,镇场效果非常好! 第二位出场的就是温碧玉! 那套“天使之钻”,就佩戴在她的身上! 这丫头也是巴黎珠宝展的常客,这已经是第五个年头,很多媒体都已经认得她! 她很靓,但同样靓不过那套“天使之钻”。一出场,嘉妮关照过的摄影师,将镜头对住这颗巨大的粉钻,投射到大银幕上,立即引发全场尖叫! 第414章 精彩纷呈 为了将时间让给北洋矿业,纳德轩珠宝今天的t台秀展示,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时间,想将纳德轩珠宝的精粹,全部展现出来,几乎不现实。 钻石是今年的主打,一共展示了十二款钻石饰品套装,其中三套,含“天使之钻”将出现在珠宝展之后的德鲁奥拍卖会上。 珍珠饰品次之,一共展示了八套。 最巅峰的一套为甄妮佩戴的“夜魅”,一串直径接近14毫米的圆润黑珍珠项链,搭配一颗直径16毫米的超级淡水莳绘珍珠,同样引发全场惊呼。 这套夜魅,也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玉质饰品及雕件中,也就是翡翠和和田玉饰品,各四套。 这八套中,又各有精彩。 阿佳妮佩戴的那套叫做“神秘雨林”,为祖母绿级老坑玻璃种;其它三套分别为玻璃种品红的“血美人”,玻璃种鸡油黄的“旭日”,老坑冰种墨翡闪石的“星光”。 和田玉中,饰品只有一套羊脂玉的“龙凤呈祥”手镯,剩余三件全是雕件:“牧童骑牛田园里”“野渡无人舟自横”“儿孙绕膝花满堂”。 郑丽君今年佩戴的“百变”套装:镶嵌鸽血红宝石的碎钻项链、白金镶嵌玻璃种红翡耳坠、黑珍珠腰链、12克拉钻戒指、极品红翡手镯、莳绘珍珠脚踝链。 这套饰品出来,也非常惊艳,整体色系,要么红色,要么金色,要么黑白色,透着一股子难以明说的华贵妖艳。三十岁的她,已经撑得起这种百搭所形成的雍容风格。 个性套装展示完毕之后,实在没有时间进行单独展示,张文英安排了一次走场。 所谓“走场”,就是模特排队依次上场,这种方式多见于时装秀,在珠宝饰品秀中很少用,因为这会有碍于主持人详细介绍珠宝的情况。 但今年没办法,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主持人。 二十四位珠宝模特走场,场面宏大,佩戴的饰品,或金银、或钻石、或珍珠、或红蓝宝石、或碧玺、或欧泊、或猫眼玉、或祖母绿,异彩纷呈! 十分钟时间,让香江纳德轩珠宝稳稳坐住“综合饰品第一”的名头——巴黎珠宝展上,没有哪一家珠宝公司,能提供像纳德轩珠宝那样品类齐全,精品迭出的展品! 也算是打响了另一种名头。 最后,田乐群上台,与四位代言人、模特以及几位珠宝设计师,一起谢幕。 紧接着,广播中响起“北洋矿业”的介绍。 这是一家很陌生的公司,在场超过八成的人,完全没听说过。不过,能登上开幕式秀场,想来不凡——果没点实力,审议会也不会让这种商家上场砸巴黎珠宝展的牌子。 在北洋矿业的秀场开始之前,主持人叨逼叨介绍了几句,引起观众一阵喧哗——合着这是个成立才两年的矿业公司?他们有什么资格登场? 一直翘着二郎腿,靠在座椅上的安东尼,放下撑下巴的胳膊,扭头朝卢灿这边看看。 他对北洋矿业的实力,也很好奇——尽管从巴黎珠宝协会那里得到了部分资料,但并不全面。 谈判嘛,必须要摸透对方的底牌,才清楚对方值不值得去谈判。 什么猫三狗四的也想来碰瓷? 尽管他知道北洋矿业不是,可也要弄清楚对方的实力,才好加码。 至于说是不是成立钻石供应同盟……安东尼并不担心,不就是谈判时同意收纳一家企业还是几家机构的事嘛,对于戴比尔斯而言,都不叫事! 充其量多发几张经营许可证。 只要这些机构拿到钻石经营许可证,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团结。 逐一分化后,过几年再找个借口,收回来就是了。 到时候……如果北洋矿业的实力强劲,那就和戴比尔斯一样,成为顶层利益收割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北洋矿业不可能再帮这些机构说话;如果北洋矿业的实力一般,钻石生产商协会同样可以将它踢出局! 所以,安东尼对接下来所谓的“钻石供应同盟成立”的事情,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看向卢灿时,卢灿似乎正在与身边的白袍说话,让安东尼的目光,微微一凝。 没错,卢灿的身边多出的这个白袍阿拉伯人,就是刚刚从后排过来的乌姆王子。乌姆王子挤过来,是想从卢灿这里订购刚才郑丽君身上的那套“百变”套装。 这套“百变”原本也要送去拍卖,听他这么说,卢灿麻溜点头,“行!不过……乌姆,这套首饰刚亮相,我能留下来展览几天吗?” 乌姆的表情竟然略显为难。 这让卢灿莫名其妙,自己将这套拍品让给他,只要求留展几天,很过分吗? “两天,两天行吗?”乌姆竖起两根手指晃晃。 “乌姆,你是……有急用吗?”卢灿看出点眉目,问道。 “25日,我得回阿布扎比。”乌姆坐在卢灿身边,搓了搓手,笑道,“不是因为合作嘛,我给家中去了电话。哥哥告诉我,这个月底,母亲生日……我已经很多年没给母亲过生日。这不,我想着……” 卢灿一拍手掌,笑道,“这是正事!稍后你就带走。其实,我不缺展品,刚才那么说,只是担心媒体稍后去展厅拍照,少了这套饰品,多少有些不美!” “那我明天来取,今天还可以展示一天!毕竟,我是25号的飞机,还有时间。”乌姆笑笑点头,起身按了按卢灿肩膀,转身又回到后排。 安东尼一直盯着卢灿与白袍的交流,见他离开,这才收回目光,眉头微皱。比利时菲利普王储想要开口询问,现场音乐声响起,是自带杀伐之气的古筝! 今天开幕式第四场秀开始! 与前三家首秀都是全球知名代言人上场不同,北洋矿业一次性上了四位美女,手中各自提着一只水晶手提箱,里面全二十克拉切割成品钻! 克拉钻为收藏级,五克拉转为珍品级,十克拉以上为珍稀级。 北洋矿业一次性就亮出四枚二十克拉的珍稀级切割钻,同样有极强的镇场效果。 等节目主持人介绍到一半时,四名模特退场。 又上来一人,卢灿看到这人时,愣了愣,阿瓦希和威肯的效率很高呀! 竟然在如此繁忙的时候,短短几天内,将苏菲签下来! 没错,上来的是正是苏菲,一头棕褐色头发被高高绾起,一袭束腰风衣,双手捧着一枚不逊色于杰奎琳带来的那枚原钻。 正是卢灿让威肯回北洋矿业总部取回来的压箱底货——总重量重达1086克拉的原钻“王子”。 现场主持人开始惊叹着向大家介绍这枚原钻的出处、份量—— “美丽的苏菲小姐,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这是一枚产自北冰洋帕特里克王子岛的无瑕级原钻……它的名称,叫‘王——子’!克重数为1086克拉——” 这枚原钻一出,安东尼眉头紧皱,心中暗骂了一句——该死的勘探小组! 王储菲利普,看了眼安东尼,有点同情对方——今天的秀场,戴比尔斯遭遇严重挑战。 钻石饰品方面,有“天使之钻”的严重威胁! 原钻方面,原本以为他们带来的1022克拉的原钻已经可以傲视群雄,没成想,又被北洋矿业的“王子”压了下去! 戴比尔斯矿业,还从没有遇到这样的尴尬? 殊不知,此时的安东尼心中充满愤怒。 他恼怒的不是北洋矿业,也不是卢灿,而是自家耗费巨资培养起来、庞大的地质勘探团队! 戴比尔斯公司,其实在加拿大做过有关钻石和金属矿的勘探,他们曾经派出多支勘探队伍,在纽芬兰、拉布拉多、魁北克省等地取样勘探。 可是,均无收获。 再加上在钻石圈中,一直流行着“加拿大无钻石”的传说。 于是,戴比尔斯公司也没过于将精力放在加拿大! 可是今天……想想刚才介绍天使之钻时,也是出自帕特里克王子岛! 能出产这种超巨型原钻和刚才的大颗粒彩钻,加拿大钻石矿的储量和类别,要比想象中充沛!看来,一定一定要想办法,摸清楚北洋矿业的矿区产量情况和钻石储备! 回去一定要给那帮懒汉一点颜色看看! 真实的历史上,戴比尔斯在八十年代末遭遇钻石矿危机,才加大对空白区域的勘探力度,最终在加拿大西北部靠近北冰洋区域,发现钻石矿! 现在,这些矿产不再属于他们! 安东尼再往卢灿这边看去。 这次,卢灿正扭头和田乐群聊着乌姆王子母亲的生日,叮嘱她安排薛明,一定要抓住这次生日的机会,搞好与哈立德一家的私人关系。 即便哈立德赋闲在家,那也是现任阿布扎比王室纳哈扬家族的亲王! 这次,卢灿的眼角余光,扫到安东尼的目光,他抬起头,朝安东尼点头微笑。 再次目光相遇,安东尼的心境,大不相同。 北洋矿业的秀场,与前三家大不相同,除了极个别的单人秀外,几乎都是“组秀”——多人一起出场,展示的多为原钻和裸钻,很少有钻石饰品。 这一行为给在场无数的珠宝商,以及珠宝买手,带来丰富的联想——北洋矿业只做原钻、裸钻生意,不像戴比尔斯,还涉足钻石珠宝制作! 别小看这点区别,给珠宝商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才是纯粹的供应商嘛! 秀场快要结束,现场又是一片喧哗。 a馆与b馆的连通口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法国总统夏朗德。 老家伙,如约而来! 卢灿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安东尼的眉头,再度拧成结! 坐在他身边的菲利普王储,也是皱眉不已。 由于钻石业务,比利时王室与奥本海姆家族的关系,一向不错。菲利普王储今天来这里,主要就是给戴比尔斯撑场,可是现在,年轻的王子,也不知道这个场怎么撑下去。 第415章 调味小事 毫不意外,钻石供应同盟dsa的成立,成为本届巴黎珠宝展开幕式上的头条! 《巴黎人报》《东部共和报》《道芬自由报》《费加罗报》《世界报》《国际财经日报》等多家法国媒体,开始大肆报道宣传。 又因为法国总统阿联酋总统的站台,法国珠宝协会作为创始机构加入,以及阿瓦希在开幕式上宣布dsa永久落户巴黎,让dsa在法国媒体的报道中,带上一层法国官方色彩。 卢灿随便翻看几篇,报道内容,总体偏正面,对钻石供应市场的垄断,予以抨击,认为dsa的成立,有助于钻石市场的供应平衡,有利于消费者。 总之一句话,法国这事办得挺好! 事实上,钻石供应同盟和法国政府一毛钱关系都没有,dsa在巴黎连办公场所都没确定!好在卢灿两年前在巴黎郊区,购置了一套疑似华托家族祖宅的庄园别墅,可以暂时充一下门面。 当年从意大利裔阿方索夫妇手中买下这栋庄园别墅,后来改造成员工休闲俱乐部。大华银行、纳德轩珠宝的员工,经过周末过去,开烧烤爬梯什么的。 这座庄园所产出的红酒,味道还不错,每年都会供应卢家一批。 昨天下午,卢灿将这家庄园的使用权,从纳德轩珠宝巴黎分公司要过来,交给阿瓦希。 今儿一大早,威肯带着一帮人去庄园,收拾办公基地。 如果还有时间,这九家代表,顺便把草案协议给签了——无论是否整体加入生产商协会,钻石供应同盟都必须要成立,这是未来北洋矿业与戴比尔斯博弈的力量之所在。 温碧璃去处理这件事。 酒店再次没人,只剩下卢灿一人喝茶、看报。温碧璃临行前给他搬来一堆请柬,笑着说,如果无聊,可以从这里找一张,去别人家“蹭吃蹭喝”…… 卢灿无语! 自己竟然成为“骗吃骗喝”的主? 随着巴黎珠宝展的开幕,众人都忙碌起来。 按照惯例,前三天是买手谈判的高峰期,后几天则以经销代理的谈判为主。纳德轩珠宝虽然一直在努力铺设直营店,但部分地区的加盟代理店,依旧还存在。 大家都很忙,连田乐群也加入谈判中。 至于其它几个项目,也都还在谈判中。 阿瓦希对阵戴比尔斯;安德烈正在与巴黎财政署掰饬债券发行的流程与细节;钱伟最近正在接触一家卢森堡小银行,准备拿下,为加入巴黎欧共体金融协会做准备;胡安陪同克里斯走访法国各地;王永斌vs施耐德工业公司;阿尔达汗那家伙,匆匆回来一趟,第二天就赶回卡尔卡松…… 只有卢灿,真闲! 一杯龙井清汤,卢灿伸手一沓邀请函拿过来,摊开。 挑挑拣拣,他从这一叠请柬中,挑出三张。 第一张是法兰西学院人文院的持久秘书,让·桑德罗·勒克朗发来的请柬。他代表法兰西学院人文院邀请卢灿再次参观人文院,并且希望卢灿安排一场演讲。 第二张是法国海外领地部发来的邀请函,希望卢灿能抽空走访海外领地部,双方聊聊有关法国海外领地的开发问题。 第三张则是德鲁奥拍卖行管理委主席卡特琳·查黛拉女士发来的邀请函,邀请卢灿走访德鲁奥。双方可以就德鲁奥拍卖行与香江虎园博物馆、香江维德拍卖公司的深度合作,进行探讨。 这三张邀请函,是这一堆邀请函中最有价值的三张。 卢灿先将第一张搁一边。 法兰西学院有几位教授,确实需要拜访,不过,那是朋友私谊,弄个演讲干嘛?回头给诺科教授、雅克。热尔内教授等人单独去电话,明后天抽空去私人拜访。 第二张邀请函中提到的法国海外自治领开发,其实对卢灿诱惑力挺大。 别看法国本土的面积不大,可是,它拥有4个海外省(马约特省是2011年成立)、5块海外领地,2个自治行政区。总土地面积超过15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300万。 不像英国的海外岛屿都大多只有几百、几千人,上万的都很少,面积也都是几十或者仅几平方公里而已的小岛礁。 除此之外,法国海外领地普遍海域面积较大,如法属波利尼西亚、法属南部和南极领地,所属的专属经济区都非常之广,海洋资源丰富。 这是英国仅存的海外袖珍小岛们,难以与其项背的。 可以说,这些都是戴高乐留给法国的遗产!如果不是他在战后据理力争,试想一下以法国在战争中的表现,还能留下如此庞大的海外领地? 相比之下,作为战胜国的英国……呵呵! 卢灿将这份邀请,拿起又放下,再拿起…… 讲真,他很心动,但是,问题很现实,这些岛屿开发,无论是航运港口,还是海洋资源,都需要超级漫长的时间,而且投资量巨大! 他已经在法国投入一笔庞大的资本,用于法国电信设备建设升级,短时间让他再接手这些自治领的开发……实在是有心无力! 想了好一会,还是将这份邀请函放下来。 接下来就好办了——今天去大名鼎鼎的德鲁奥拍卖行,走一圈! 当然不是正式走访,卢灿对正式走访没兴趣,他打算独自去转转。如果感觉不错,兴许会和卡特琳·查黛拉女士见一面。 “阿忠,备马!”卢灿拿着京腔京韵,对门口喊了一嗓子。 这点冷笑话,阿忠还是能听懂的,在门口探头,“卢少,去哪儿?没车呢,给您留的车,被陈晓开出去,送三夫人去庄园了。” “德鲁奥拍卖行……没车?”卢灿一愣,继而摇头笑笑,看来今天还真不是出门的“天气”。 这次珠宝展,巴黎分公司可是租赁将二十台各式用车,加上他们自己的备车,就这……还不够用。没办法,,把留给自己的那台,也给开出去了。 “要不……我去前台问问,酒店有没有租车服务?” 堂堂世界富豪,出门没车……卢灿笑笑摆摆手,“换衣服,一起下去,前台要是有车就叫一辆,没车的话……咱俩打车。” 没一会,俩人出门,楼下问前台,车子都租出去了。 得,体验一下巴黎的的士服务。 凡尔赛门四季酒店是五星级酒店,的士服务还是很快,三分钟后,一辆银色贴橙色标志的雷诺的士,停在酒店门口。 这位三十来岁的的士师傅,见两位亚洲人上车,马上说道,“不打表!议价!” 卢灿的法语,典型的二把刀,这句话倒是听懂了,可是,他连还价驳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忠的法语更不行。他听卢灿这么一说,顿时操着英语和对方辩驳起来。 可是,这位司机的英语也很差劲,态度还很蛮横,与阿忠牛头不对马嘴的吵了起来。 早就听说过,法国的士服务,非常混乱,没想到自己在五星级酒店门口竟然遇到这么一出。 卢灿顿时不乐意,推门下车。 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怎么说呢,对肤色人种的区别对待,让他很生气。 见卢灿下车,阿忠也准备下车,却被这位的士司机一把拽住,想要“误工费”! 阿忠的脾气很火爆,直接转身,一把掐住司机的脖子,将他抵在座位上嚷嚷叫唤。 酒店的门童,见的士停在门厅不走,又卢灿又下车,立即赶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你们巴黎的的士,不打表?”卢灿扭头问了声门童。 这位门童,马上明白怎么回事。 在巴黎,很多的士司机看人下菜碟,欧美人打车,他们会打表计费,不仅因为这些顾客不好得罪,还有部分原因是这些顾客有给小费的习惯。 而亚洲人普遍没有给小费的习惯,因而,他们更乐意议价,多要五个十个法郎是常态,又因为亚洲人普遍含蓄胆小,不怎么提告,让这种“敲诈勒索”的风气,越来越盛。 眼目前这位司机,典型的又认为可以敲诈一笔,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可能要踢到钢板上。这位门童认识卢灿,微微鞠躬,“维文先生,如果可以,请交给我来处理!” 别看他只是门童,可也是五星级酒店门童,气势很足。他转到司机一侧窗户处,对了司机就是呵斥几句。卢灿没听懂,应该是巴黎方言中骂人的词汇。 那位司机松手让阿忠下车,自己骂骂咧咧开车离开。 出租车走了之后,那位门童又对卢灿笑笑,“打扰你的兴致……你这是要出门?” 这么一闹,卢灿其实已经没心情出去闲逛,挑了张十法郎纸币,递给对方算小费,又随口答道,“准备去德鲁奥拍卖中心,车子都开出去,这不……” 没说完,他笑着摊摊手。 那位门童很坦然的接过小费,又想了想说道,“维文先生,我有一辆车,再过几分钟,我就可以交班。我可以送你去德鲁奥中心,还可以为你提供简易翻译。你看怎么样?” 卢灿挺诧异的,不由得仔细打量对方。 门童不是儿童,而是职业。 这位门童二十出头,黑色礼帽下一头棕褐色卷发,脸上点缀着几颗雀斑,一身红黑色迎宾礼服穿在身上,颇为精神。褐色瞳仁,对上卢灿的目光,也没什么慌乱。 这门童,不错呀!很懂得抓住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还在上学?”卢灿笑着问道。 卢灿之所以判断对方还是学生,是因为他身上还保留着很浓重的学生气息——对权势和金钱能保持平常心,这一点是社会人士很难具备的。 这位门童显然有些惊讶,“是的,我在巴黎第五大学就读哲学系,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维文先生,我叫弗洛里安·菲利普,你可以叫我弗洛里安。” 卢灿不知道的是,这位弗洛里安·菲利普也不算普通人。 如果沿着既定历史轨迹发展,他在二三十年后,会成为法国右翼运动的头号智囊人物,同时,他还是法国政坛的风云人物和副总统参选人。 只是,不知道他遇到卢灿,未来的路,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第416章 宝石雕刻 弗洛里安口中的车子,是不知几手的老式雪铁龙,一启动,发动机跟驴似的吭哧吭哧,跑在路上也不平稳,而是往前一窜一窜的。 最后,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挠挠头,对着后视镜尬笑,“不好意思,这辆车是我勤工俭学买的二手车,花了我一千五百法郎,可能不那么舒服。” 卢灿当然不会昧着良心说这车坐着舒服,他笑了笑,“你在巴黎第五大学就读,为什么不读医药专业?巴黎五大的医药,在业界很有名气的。” 弗洛里安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医学类专业,课时很长,我父亲失业在家,只能靠自己赚学费,所以……其实现在五大的人文专业也不错。” 这话说得,让卢灿对他的印象又有提升。 法国大学宽进严出,普通专业,只要积攒够学分,论文过关,三年就可以毕业,但医学专业不一样,必须学够五年,还需要自费去医院实习一段时间,拿到实习医院的证明,才能拿到毕业证书。 可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这次毕业……有把握吗?”卢灿又笑着问道。在法国,毕业论文不过关,拿不到大学毕业证的比比皆是,有些学生能拖到五六年才能拿到毕业证。 弗洛里安对着后视镜笑笑,“我在第五大学的社会科学院哲学系读书,我们专业的毕业论文答辩,没那么严苛,毕竟内容都是务虚成分,只要证明论点合理,符合逻辑,导师就会放行。” 一路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穿过法布尔大街南行,在伯特利庄园酒店右转,便可看到不远处德鲁奥拍卖行的红色d字,很醒目。这家拍卖行在1976年重新翻修,耗时四年,到1980年才重新剪彩开业。 德鲁奥拍卖行最大的股东是法国政府,此外还有陆陆续续加入的十二家小拍卖公司也是股东会成员。没错,德鲁奥拍卖行,其实是个联合体,多家小型拍卖行围绕德鲁奥拍卖行组成。 弗洛里安的车技着实一般,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将他的那辆破雪铁龙停在一条小巷的夹缝中——第九区也算巴黎老城区,根本就没有多少停车位,只能见缝插针。 三人下车,弗洛里安还前后看看,是否有碍相邻车辆进出。 能看出来,他是个细致的人。 自感没问题,这才笑着对卢灿招招手,“维文先生,走,我带你们去拍卖行。你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带护照了没有?” 卢灿点点头,又见他对德鲁奥拍卖貌似挺熟,便笑着问道,“你该不会也来这里打过工?” 弗洛里安一笑,“华人都跟你一样聪明?我确实在这里当过一个月的理货员,因为距离学校太远,当时我还没买车,不太方便,所以……最后放弃了。说起来还挺怀念的,这里的日结薪资还是很丰厚的,工作也很轻松,只需要将游客弄乱的画册和告示牌重新归位,或者更换新的画册,偶尔会帮正式职员整理展品,每小时就能拿到5法郎的报酬……” 他聊起打零工来,神色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停车处距离德鲁奥拍卖中心大楼,还有点距离,卢灿边走边问,“那你一定知道,德鲁奥的拍卖运作方式啰……如果我看中一件不错的藏品,怎样才能快速得到它?” “德鲁奥拍卖,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定场拍卖,和其他拍卖公司差不多,德鲁奥接受某位藏家委托,拍卖他的藏品,会放在固定时间、固定某个拍卖大厅,前期也会有预展和通告。这种方式,卢先生你一定很清楚的。德鲁奥自己也会经常组织定场拍卖。” 这就是常规的拍卖会运作方式,不难理解。 弗洛里安又说道,“像你刚才提到的,看中展柜中某件展品想要最快拿下它,其实可以通过销售拍卖来实现。你可以给工作人员留下联系方式和姓名,他们会安排这件物品出现在每天固定的销售拍卖场,到时候你去拍下它即可。像这种固定拍卖,每天上下午各有一场。遇到客流量较多的时候,会进行加场,最多的时候,一天有三四场加场。” 呃……把完全可以直接销售的物品,以“拍卖”的方式,销售出去。 卢灿哑然失笑,粗一想,怎么都觉得,这种做法多此一举,实属脱裤子放……可是,仔细想想,这又很法国——不愧是西方的平等、自由、公正的思潮发源地,连卖个展品,都要折腾一下,体现这种“公正销售”的思想理念。 人家玩了一百多年,已经很有心得,外人无法置喙这种做法优劣。 三人穿过玻璃门,在入口处登记身份信息,拿上带有号码的吊牌,挂在胸口,就可以直接进入拍卖中心大楼。 卢灿已经从弗洛里安的口中得知,德鲁奥拍卖中心一共四层,最顶层为管理人员办公区,不对外开放;三层是拍卖大厅,合计有21间大大小小拍卖室以及三间定场物品展厅;二层则是较为昂贵的艺术品展厅和两间销售拍卖厅;至于一楼,就是“展品大厅”。 可是,等他亲眼目睹一楼展品大厅时,还是被小小的震撼一把。 自己到了动物园批发市场了么?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格子间展厅,墙上悬挂着各种物品,柜台隔开工作人员和游客,柜台中也展存着各种小件物品。 像极了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 这些展厅,分门别类,展示的种类各不相同。 有金银珠宝展厅,有钟表器械展厅,有开放式的家具家私展厅,有随意堆积的书籍手稿展厅,有规模宏大的雕塑展厅,也有诡异的原始部落面具及牙雕装饰展厅,还有一些钢琴乐器展厅,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红酒、香槟展厅…… 一楼共计有17个大小不一的展厅,倒是没看见多少名家油画。 卢灿旋即明白过来,油画属于“贵重艺术品”,应该在二楼展存。 快速转过一圈之后,卢灿三人又回到入口处。 这次,卢灿准备“细逛”——这里真的有不少很不错的艺术品,刚才粗略看一遍,就发现好几件,能达到了虎园博物馆的镇馆级! 弗洛里安根本就不明白,为啥卢灿匆匆跑一圈,又回到。 他很想开口问问卢灿。 倒是阿忠,已经习惯卢灿的看货方式——先粗后细,先略后详,先大后小。这位勤工俭学、自强不息的法国年轻人,已经赢得阿忠的好感,他对弗洛里安使了个眼色,示意别着急。 只见卢灿准备好便签纸和圆珠笔,捏在手心,紧走几步。 阿忠示意弗洛里安跟上。 卢灿越过前面几间金银器件及珠宝店,直接来到第四间展厅。这是一间以珐琅工艺品、瓷器为主要展示品类的展厅。 展厅前,有画册及展品介绍的台本,卢灿快速翻阅一遍,在便签上记下几个编号,又划去两个,这才走进去。弗洛里安一愣,该不会他想买下刚才记录标号的那几件物品? 厅内有不少顾客,等弗洛里安挤进去时,卢灿已经在用英语,与柜台后一位工作人员聊了开来。只听到他问道,“我想看看编号……,额,也就是雅克·盖伊先生所制作的那套宝石雕刻。还有编号……那件青铜手柄贴金瓷器花瓶。” 工作人员迟疑了片刻,应该是没认出卢灿。 旁边的弗洛里安赶紧摆摆手,“拿,我们需要看货。” 在人们印象中,玉雕似乎是中国特有的工艺,其实,欧美也有独特的高端石质雕刻技艺,与中国的玉雕极其类似,那就是宝石雕刻。 宝石雕刻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工艺分类,在古希腊、罗马,就已经有非常精雕细琢的宝石雕刻工艺。文艺复兴时期,古典文学重新兴起,佩戴宝石雕刻首饰蔚然成风,此后数百年时间里,诞生了许多能工巧匠。 在十七十八世纪欧洲的宝石雕刻风潮涌起中,有两个女人起到了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 其一是叶卡捷琳娜女皇,她甚至开玩笑的说,自己对宝石雕刻的激情是一种像“疥疮一样具有传染性的宝石病”。 另一位就是路易十五的情人,蓬巴杜夫人。 在法国尼斯上,蓬巴杜女侯爵,因为推动了法国与普鲁士之间的“七年战争”,让当时的法国人灾难深重,故而饱受争议。但是,她在推动法国艺术的扩张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她被誉为法国洛可可艺术的幕后推手,当时最负盛名的洛可可风格的代表性画家,华托和布歇等人,都是她在背后资助,还有宫廷画家让-马克·纳蒂埃、肖像画家弗朗索瓦-于贝尔·德鲁埃等等。 刚才卢灿提及的“雅克·盖伊”,同样也是蓬巴杜夫人赞助支持的着名宝石雕刻师。而他口中的“那套”宝石雕刻,也是雅克·盖伊为蓬巴杜夫人所制作的一套四枚朱砂石雕刻品。 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兴起的宝石雕刻,其原材料并不是指“红宝石蓝宝石”——还没奢侈到那种程度,更多的是采用带有颜色、纯度较高的矿晶,譬如电气石晶体和朱砂石晶体。 譬如眼前这套,就是晶体朱砂石为原材料。 一套四只放在木匣中,每一块都如同鹅蛋大小,采用的是圆雕工艺——欧洲宝石雕刻,常用的工艺有凹雕、浮雕和圆雕。 由于存放时间过久,这四枚矿晶,或多或少有些裂纹。 卢灿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枚,雕刻的是一位身着蓬蓬裙、头发高高绾起的宫廷女子,斜卧在一块岩石上。 卢灿又拿起激光手电,从背面打入,一片朦胧红光透体而出,相当惊艳。 其它三件,一件是宫廷女子抱着狸猫斜卧,一件是宫廷女子手中执卷坐姿,还有一件是宫廷女子修剪花枝。不知道这位宫装女子,是不是蓬巴杜夫人本尊。 德鲁奥的鉴定师给出的鉴定结果是肯定的。 有着德鲁奥拍卖行的鉴定证书,即便不是本尊那也得是本尊! 这种艺术品,完全属于虎博展品中的空白,而且,由于欧洲宝石雕刻较早采用金刚石,与中国玉雕的区别很大,卢灿打算带回去,让自家的那些雕刻师也见识见识,欧洲的宝石雕刻技艺。 他朝弗洛里安点点头,“菲利普,你让他们尽快安排这一组宝石雕刻上拍。” 第417章 画廊遇漏 与那套“蓬巴杜夫人”肖像宝石雕刻一起上拍的,还有一件錾刻有“普瓦松”铭文的再装饰瓷器水罐,也是蓬巴杜夫人的用品——“普瓦松”是蓬巴杜夫人的姓氏。 何谓“再装饰瓷器”? 就是在瓷器的外部,利用各种材料将其重新装饰一遍。 刚才那件再装饰瓷器水罐,其本体是明末外销天青釉凤首瓶,建窑出品。瓶子本身还真不能入卢灿的“法眼”,只是,这件瓷器在路易十五时期的法国,绝对是“重宝”。 蓬巴杜夫人对这件瓷器应该是非常喜欢。 她让工匠在瓷瓶的底部加上铜质底托,同时又在凤首瓶的颈部扣上铜圈,在底部和颈部的之间,加装了錾铜工艺的弧形双手铜柄,让这只瓷瓶的外形,像一只“红桃a”。 改装之后,这只花瓶就可以变成随身携带的水罐或者酒瓶。 这就是典型的“再装饰瓷器”,也是典型的东西方文化融合的产物。 这就让这件再装饰瓷器,有了入馆的价值,尤其是和刚才那套宝石雕刻,可以搭配成“蓬巴杜夫人”小专柜,放在欧洲艺术馆展藏。 一套宝石雕刻,一件再装饰瓷器,售价都不算低。 工作人员也想尽快促成交易,朝卢灿三人微笑颔首,“三位……博桑—勒费福尔拍卖大厅,正在举行销售拍卖。要不……我们现在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你几位,在一个小时后,能拿到这些钟爱的艺术品。” “一个小时后?”卢灿皱了皱眉。 工作人员再度微笑颔首,“这已经是我估测的最快速度。我们的鉴定师需要为这些上拍物品,重新估价,然后依照顺序上拍……” 这个时间跨度,有点长,不算愉悦的购物体验!不过,这里是拍卖行,这两件套物品,都需要上拍,如果从拍卖的角度来说,效率已经挺高的。 只是,这一个小时,对于自己而言,可以做很多事情…… 卢灿挠了挠头,扭头看向阿忠,“阿忠,你和弗洛里安去拍卖大厅?我继续逛?”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拍卖师说的肯定是法语,阿忠一个人去的话,肯定听不懂。 阿忠有些犹豫,他的职责是护卫卢灿的安全,虽然德鲁奥拍卖中心的游客,看起来素质都还不错,但万一卢灿和谁发生冲突呢?这个险,他不敢冒。 想了会,他摇摇头,“让他先拿着这些物件送拍,一个小时后,我们再去呗。” 弗洛里安也觉得阿忠的建议不错,帮衬说道,“先去送拍排班,我陪你再看看。这里的工作人员,并非每一个都如同这位一样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 听到三人聊天,那位工作人员则摇了摇头,“因为这两件物品都是定向销售拍卖,上拍之前,一定会登记你几位的身份信息,所以……至少有一位,需要陪同我一起上楼。” “这里登记,不行吗?”卢灿问道。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笑着摊摊手,“程序,这是德鲁奥的程序,我无法改变。” 晕!真特喵的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 三人只好跟着工作人员上二楼,原本卢灿以为很快就能登记上,结果,二楼的几个鉴定室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鉴定估价和拍卖排班。 疯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等鉴定估价都得一个小时,还要等候上拍呢? 按照这种速度,今天能拿到货品,都算不错了! 那位工作人员也没想到今天的客人这么多,尴尬地耸耸肩。 卢灿犹豫片刻之后,拨通了卡特琳·查黛拉女士的办公室电话。他真心不想惊动德鲁奥拍卖会管委会,可这会儿也顾不得,他还有不少物品需要上拍呢。 接通电话的是一位年轻女士,“哪位?” 卢灿也不认识查黛拉女士,只好如实说道,“我是维文卢,接到查黛拉女士的邀请,走访德鲁奥拍卖中心。我现在在二楼……博桑—勒费福尔拍卖大厅外的鉴定室。” 这位女士明显没想起来维文卢是哪位,再加上卢灿这个电话有些不合规矩——接受邀请走访德鲁奥拍卖中心的,哪有不提前通知自己赶到拍卖场的? “我是查黛拉女士的助理……”这位女士翻了翻老板的行程安排表,没发现有维文卢的来访记录,便以为这又是一个认识查黛拉女士的人,临时想要见自己老板——这种事情很常见,她自己就挡驾过好几次。因此,她以老道的语气婉言谢绝,“真是不好意思,查黛拉女士正在接待一批来访贵宾,现在没空,也不方便接听电话,我会尽快将你来访的信息,转告查黛拉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在贵宾厅享受一杯我们德鲁奥美味的咖啡……” 晕!我给查黛拉女士电话,就为了你们一杯咖啡?对方虽然话语还算客气,可并不足够重视!卢灿很想要自报家门,可是,这样也显得自己太“小题大作”。 想想后,他还是挂断电话…… 事实上,查黛拉女士确实在接待贵宾——比利时菲利普王储,正在查黛拉女士办公室品味红茶,陪同王储到访的是比利时收藏家杜斯伯格夫妇。 挂断电话后的女助理,觉得维文卢的名字,有点印象,但就是记不起来,应该不算很重要的人物,因此,她也就没有进去通报给查黛拉女士。 不过,她还是将电话信息记录下来,准备贵宾室会客结束,和老板说一声——万一对方真是老板朋友呢? 卢灿挂断电话,摇头感慨,今天诸事不顺呀!出门没车,打车遇到敲诈,买货遭遇大排队,打个电话想要走后门结果对方很忙没法接电话…… 其实,这才是一个普通人的日常。 只是,卢灿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种遭遇,有些不适应而已! 有些郁闷的卢灿,对阿忠摆摆手,“你在这排队,我就在二楼画廊走走!等需要登记信息,让弗洛里安喊我一声。” 二楼是四间画廊,刚才上来是就已经路过,距离也不是很远,况且,让自家老板在这排队,确实不合适,阿忠是憨厚,又不是真傻,想了想后,点头同意。 盯着卢灿走入一间画廊,阿忠才收回目光,重新排队前进。 “你们……这位同伴,他认识查黛拉女士?”刚才卢灿打电话,那位工作人员听得很清楚,他低声笑着问道。 弗洛里安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对方,原本想要说出卢灿的身份,却被阿忠轻轻拽了一下,便呵呵一笑,“兴许……认识。” 工作人员看到两人的小动作,耸耸肩,换了个话题,“他的名字……我好想在哪儿听说过?” 卢灿来法国有一段时间,相关报道很多,名字出现的频次,还算挺高的,只是,法国本地人,谁会真正关注一位亚洲富豪的动向?更何况,他今天的行为,很不合常理。 这位工作人员也就没把这位东方来买艺术品的客人和超级富豪,联系起来——在德鲁奥拍卖中心,超级富豪购买艺术品的有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电话订购或者指派专项组来参与拍卖,像卢灿这样自己下场选购的,极少! 故此,这位工作人员和查黛拉女士的助理,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卢灿走入的那间画廊,正在举行4月28日公开拍卖的“帝国盛宴的领行者——爱德华·马奈”专场预展,送拍人为凯瑞尔·莫里索。 从资料上来看,这位凯瑞尔·莫里索,是法国着名的印象派女画家莫里索的直系后人。 展览的作品中,一共有七幅爱德华·马奈的油画,其中有四幅,都是马奈为莫里索绘制的肖像画,另外三幅则是人物风景画《秋林中的聚会》《走过丛林的少妇》以及《丛林边缘》 七幅油画肯定凑不齐一场专场,这只是噱头,毕竟爱德华·马奈的名气大,拍卖会以他作为噱头可以理解。更多的油画出自于贝尔特·莫里索之手,有九幅之多。另外还有两幅佚名油画,带有强烈的洛可可风格,德鲁奥的鉴定师认为,可能是贝尔特·莫里索母亲的画作。 爱德华马奈被视为印象派的奠基人之一,而贝尔特·莫里索同样是印象派团体中不可或缺的女画家。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贝尔特·莫里索是马奈肖像画中出镜率最高的女模特,但是,莫里索最终嫁给了马奈的弟弟尤金。 其实,法国艺术圈非常混乱,简直一团糟。 譬如这位马奈,他的妻子苏珊娜·里郝夫是马奈父亲的情人,连法国人自己都搞不清,那位叫做莱昂·里郝夫的非婚生子,究竟是马奈的儿子,还是马奈父亲的私生子。 好,不扯这些,单说马奈和莫里索,在法国艺术发展过程中,都有着杰出贡献。 所以,卢灿对眼前的展品,还真的很心动。 另外,这里面极有可能还藏着一个大漏——那两幅被鉴定师认为是莫里索母亲绘制的油画,极有可能是着名的洛可可画派画家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的作品。 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正是贝尔特·莫里索的祖父。 德鲁奥的鉴定师水平如此之差吗?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还真不是!这中间是有原因的! 嘉里教授很喜欢弗拉戈纳尔的画作,对他的绘画风格有过很深的专项研究。 弗拉戈纳尔在16岁时,曾经进入巴黎着名的画室——夏尔丹画室学习静物,开启他的艺术之路。夏尔丹是法国着名的静物巨匠,也是市民艺术的代表,很不喜欢年轻的弗拉戈纳尔,尤其是对他总在巴黎闹市厮混看不上眼,认为这个学生没什么出息,是不可救药的浪子。 大约一年之后,弗拉戈纳尔离开夏尔丹,拜入当时如日中天的洛可可画派大师布歇的门下。洛可可画派那豪奢细腻、粉艳诱人的风格,显然更适合弗拉戈纳尔的性格——他父亲是大律师,家中很有钱。兴趣加上投缘,让弗拉戈纳尔成为布歇的得意弟子。 但是,等到弗拉戈纳尔年纪渐长,大约在四十岁左右时,他发现,夏尔丹笔下的朴素,才是艺术的真谛。可是,此时的夏尔丹已经去世,于是,弗拉戈纳尔搜集了大量夏尔丹的作品临摹。 这一阶段,弗拉戈纳尔的画作特点,既有洛可可的用色奔放,细腻迷人,又有静物绘画所带有的静谧而冥想的气氛。两者融合,让这些画作,充满了“女性”细腻的创作感觉! 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嘉里教授还特意找了一些范例,示意给卢灿他们研究。 这是一位常年在东方任教的西方艺术研究者的研究结论,还没有传到欧洲。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重要误导就是,贝尔特·莫里索的母亲是一名颇为出色的洛可可画派画家。 因而,德鲁奥的鉴定师们,出现鉴定误差也能理解。 卢灿看过一遍之后,对旁边一位穿着西服、经理模样的人招招手,笑着问道,“你这里的展品,可以协商拍前出售吗?” 如果能协商交易自然更好,如果不能,4月28日拍卖当天自己再来。 还没等这位经理开口,一帮人涌进画廊,领头的是位六十出头的女性,她一进来就对卢灿微笑伸手,“卢先生,你好!我是卡特琳·查黛拉!” 她身后的那位年轻人,卢灿也认识,正式比利时王子菲利普! 第418章 王子殿下 查黛拉女士能这么快赶过来,卢灿还以为助理将自己打电话的消息告诉对方。 实则不是! 是刚刚卢灿准备与之搭话的专展厅艺术品经纪人,打电话通知的! 这位并不是大堂经理,而是德鲁奥公司资深艺术品经纪人。 这些人,对于全球高端艺术品藏家的信息,了如指掌。尽管卢灿一个人出现很不符合常理,但他最近在法国的名头很盛,是有照片在媒体上流出的,因而,这位经纪人一眼就认出他,连忙给老板汇报,又站在卢灿不远处,保持服务状态。 所以,卡特琳·查黛拉主席才能直奔这间画廊而来。 “查黛拉女士,你好!”卢灿伸手与对方相握,笑着解释一句,“久仰德鲁奥拍卖的大名,特意过来学习的,没成想,看中了几件东西,惊扰到你的工作,真是抱歉。” “不不不!为客户服务,也是我的工作!这位是……”查黛拉女士笑着摆摆手,又向准备向卢灿介绍身边的菲利普王子。 卢灿笑笑,没等她话说完,便向对方伸手,“菲利普殿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巴黎珠宝展上,纳德轩珠宝和北洋矿业,表现很精彩!”菲利普王子微笑着与卢灿握握手,赞赏着说道。 菲利普王子彬彬有礼,卢灿对他的印象挺好的,起码,他在欧洲的声誉还不错,起码没英国那位那么多花边。 查黛拉女士又接着介绍另外一对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女,“这位是蒙特·方丹·杜斯伯格先生,及贝蒂夫人!两位都是比利时有名的皇家用品收藏家。” 杜斯伯格夫妇的名声,卢灿听说过,“原来是精于钟表和瓷器收藏的杜斯伯格先生,还有贝蒂夫人,很高兴认识两位!” 杜斯伯格挺惊讶,握手时笑着问道,“维文先生也知道我?” 他们夫妇,此时的名声,应该还没那么大。 卢灿笑笑,“那当然。盖伊·尤伦斯先生去过香江虎博,他谈到比利时收藏圈时,不止一次的提及杜斯伯格先生,还有贝蒂夫人。” 盖伊·尤伦斯是比利时的中华文物藏家,父亲是二三十年代比利时驻中国外交官,因而,他从小就生活在中国,深受中华文化影响。此人与饶固庵饶老关系不错,去年,他回中国寻旧,在香江逗留,接受饶老邀请,访问过虎园博物馆。 “哦,原来是盖伊说的呀。”杜斯伯格恍然状。 事实并非如此。 卢灿得知杜斯伯格夫妇的大名,与后世米其林为他和夫人的藏品,分别评三星和二星的新闻有关。这是米其林第一次涉足私人博物馆领域的观赏等级评比,因而新闻影响力巨大。 这对夫妇的藏品确实很有特点,杜斯伯格专注于欧洲各大皇室的各式钟表艺术品收藏,贝蒂夫人则钟爱皇室御用瓷器。夫妇二人开设的私人博物馆,富丽堂皇,极具欧洲中世纪富贵气息。 大家认识之后,查黛拉女士又回到正题,笑着问道,“卢先生对我们28日的马奈专场拍卖,感兴趣?” 一直站在老板身边的那位经纪人,低声说道,“维文先生想要与卖家协商拍前出售。” 查黛拉点点头后,朝卢灿笑笑,“卢先生看中哪一幅?我安排人和莫里索先生沟通试试。” 卢灿手指一圈,“如果可以的话……这十九幅,我包圆了。” 此话一出,几人目瞪口呆。 这十九幅画作,尽管都不算绝顶精品,可也价值不凡,怎么也要四五千万法郎,如果遇到马奈画作专藏家,只怕能奔大几千万法郎去,他要包圆? 还真是豪横! 查黛拉女士哑然失笑,摇摇头,“这次专场拍卖的通告已经发出去二十天,你的要求恐怕……我无能为力。” 卢灿马上退了一步,指指那幅马奈的《走过丛林的少妇》,还有贝尔特·莫里索的《穿夜礼服的少妇》以及那两幅佚名油画,“那……还烦请查黛拉主席安排人,问问这四幅。我可以带回博物馆,做个小专柜。” 尽管依旧很为难,不过,这个要求,要比十九幅包圆,宽松了很多。查黛拉女士想了想,对身边的那位经纪人点点头,示意他去联系委托人。 又对卢灿笑道,“四幅有些困难,我们的人,会帮你尽力争取。走,去我办公室坐坐,边喝茶边等消息。” 卢灿的目标,其实就是那两幅佚名作品,他预计,两幅佚名作品,委托人很可能出手,因为毕竟是无名之作。至于另外两幅,能拿到最好,拿不到……等拍卖日当天,再安排人来拍走就是。 至于喝茶的邀请……卢灿指指刚才来到门口的阿忠,“我在一楼还看中两件东西,这不……我的人在排队登记,稍后要去拍卖厅拍下它们。至于喝茶……下次。” 他又想起一事,“对了,查黛拉主席,我还看中了几件物品,就是……排队有点费时间,能通融一下,安排个快一点的通道尽快上拍吗?我下午还有点事。” 查黛拉主席一笑,摆摆手,“刚好我要陪同菲利普王子参观德鲁奥,我们一起,遇到什么看中的展品,一起登记下来。稍后我安排拍卖师加开一场专场销售拍卖。” 老太太挺有意思的,她扭头对菲利普王子和杜斯伯格夫妇笑笑,“也包括你几位,看中哪件藏品,别忘了记下编号,也算为我的拍卖中心,增加业绩。” 得,这下不用排队。 “真是太感谢了!”卢灿一拍手掌,又对菲利普王子笑笑,“不打扰王子殿下。” 菲利普王子摇摇手,“哪能呢,听说维文先生在鉴定收藏方面,有着深厚的功底,我还想着请教一番呢。” 一行人出展厅,准备从一楼走起。 阿忠转身去喊排队的弗洛里安,还有那名工作人员。听说不用排队,稍后会加开专场,这位工作人员,很懵,没想到卢灿竟然真的和查黛拉主席很熟! 查黛拉女士看了看这位依然懵头懵脑的工作人员,抬抬手,“得,就你了,跟着我们,负责记录几位贵宾看中的展品编号。” 查黛拉走在中间,卢灿和菲利普王子一左一右,其他人跟在身后。 老太太个头不高,扭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自顾自地哈哈笑将起来,“这是我四十年前的梦想,没想到我六十岁的时候实现了!” 可不是嘛,左边是富豪,右边是王子,都年轻英俊,这不是所有少女都做过的梦吗? 菲利普王子摸了摸鼻翼,略略脸红,卢灿早已经锻炼出来,嬉笑道,“查黛拉女士,你年轻时做梦……梦到的王子是哪位?” 老太太很健谈,朝卢灿挤挤眼,“我年轻时法国已经没有王子,不过,我依然有偶像。维文,你猜猜我的偶像是谁?” 这哪能猜到?卢灿摊摊手。 她又扭头看看菲利普王子,“菲利普,你猜猜?提示,和你们比利时有关哦。” 菲利普快速想到自己的父亲,现在的比利时国王,不过,很快排除——刚才老太太的那句话已经排除了王子。他琢磨了一会,试着问道,“难道是……约翰尼·哈里戴?” 老太太一拍手,“就是他!我非常喜欢他的摇滚!” 约翰尼·哈里戴是法国最知名的摇滚巨星,1943年出生于比利时。在法国,他甚至要比迈克尔·杰克逊更出名,此时的欧洲,能与他比肩的,也只有英国的皇后乐队。 卢灿摇摇头,完全没想到,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喜欢摇滚歌手! 这就是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 卢灿又看了眼菲利普,这位王子很聪明,连这个答案,都能猜到! 进入一楼展品大厅后,卢灿开启自己的“寻宝之旅”。 有着大老板陪同,就是爽,卢灿很快上手了十多件物品,其中不乏中式精品文物。 譬如眼前这三件。 一件是清代早期嘉定竹刻名家顾珏的竹雕“西园雅集”笔筒,另一件是明代大学士夏言的《行书西苑纪胜诗卷》,还有文征明的《消夏小景》,都是入馆级藏品。 菲利普王子,拿着竹制笔筒,欣赏着上面的镂雕,啧啧称叹。 顾珏的镂雕,并非透空空,而是在较厚的竹筒壁上,横向镂空,将“云、雾、松”的景物以一种栅栏形式,呈现在笔筒上,这就需要极其高明的手工技巧。 他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很想从卢灿这里“截胡”,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换了个话题,“维文,这上面的图案,是一些有学识的人,在聚会吗?” “这是西园雅集。发生在北宋……公元1000年左右的中国古代……” 卢灿简单向对方介绍了“西园雅集”的故事。 古代文人的聚会称为“雅集”,历史上最着名的雅集有两个,一个是发生在东晋绍兴的“兰亭集”,一个是发生在北宋汴京的“西园雅集”。兰亭集之所以出名是因为王羲之的字,而西园雅集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李公麟的画和米芾的题记。 西园是北宋驸马都尉王诜的宅第花园。 宋神宗元丰初,王诜曾邀苏轼、苏辙、黄庭坚、米芾、秦观、李公麟、以及东洋的圆通大师等当代十六位文人名士在此游园聚会,会后李公麟作《西园雅集图》,米芾书写了《西园雅集图记》。 由于苏轼、苏辙、黄鲁直、李公麟、米芾等等都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后人景仰之余,纷纷摹绘《西园雅集图》。历代着名画家马远、刘松年、赵孟頫、钱舜举、唐寅、尤求、李士达、原济、丁观鹏等,都曾画过《西园雅集图》,以致《西园雅集图》成了人物画家的一个常见画题。 这件竹筒的雕刻图案,就是取材于西园雅集。 简单一个小故事,卢灿说出之后,其他几人一阵感慨,为中华文明的深远浑厚感叹,而菲利普王子则目露神往之色。 卢灿又笑笑说道,“王子殿下喜欢竹雕工艺?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回香江之后,给你邮寄几件中国竹雕工艺精品之作,不比这件工艺差。” 卢灿已经注意到菲利普王子眼中透露出的喜爱——这种喜爱其实挺让卢灿自豪的。 只是,这件东西肯定不会让的。 不过,不妨碍卢灿送给对方一些中式竹雕工艺品——国内有很多这类艺术品,每年都要在羊城开展销会,虎园博物馆的艺术品部门,每次都要采购很大一批工艺品,放在园区店内售卖。 回港后,安排人给菲利普王子邮寄几件。 菲利普王子很聪明,这种人值得打交道。 至于说对方与安东尼·奥本海姆的关系亲密……谁还没个利益合作方?别说他,就是安东尼本人,卢灿也不排除未来与对方合作! “会不会太麻烦?”菲利普王子,有点惊喜——他确实挺喜欢这种看起来廉价,实则充满人文气息的工艺品。 第419章 校长说情 北洋矿业成立“钻石供应同盟”,并以dsa代表的名义,与钻石生产商协会dpa,展开谈判,这两条消息,几乎不分先后传到新加坡。 乌节路淡马锡总部大厦b座,二十二层的矿产实业中心总经理办公室。 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的汉都亚,得知消息后,摇头苦笑。 汉都亚是东南亚峇峇娘惹(土生华人),原本是新加坡贸工部办公室主任,算是陈托尼校长的心腹之一。去年十月底,陈校长由贸工部部长,调任为财政部部长,他的职位受到影响。 办公室主任一职,素来是部长心腹担任。新贸工部部长上任,汉都亚的职位肯定要调整,偏偏财政部的办公室主任,陈校长却不能动——因为对方是柯家人! 为了安置好原下属,陈校长便将汉都亚调任为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总经理。 任何一家超大企业,都有派系,淡马锡也免不了。 新上任的汉都亚,两眼一抹黑,被人坑了一把——他自己这么认为的。 他并不知道北洋矿业是卢灿投资的矿产企业,也不清楚北洋矿业与原来的矿产中心总经理已经达成了“创立钻石供应同盟”协议。 恰逢戴比尔斯公司的人打电话询问这件事,既有施压,又有利诱…… 一边是不知名的加拿大矿业公司,一边是垄断钻石供应的戴比尔斯,似乎很好选择! 而且,这又是一次打击原来总经理培植势力的好机会!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琢磨,就将“钻石供应同盟”的事情,拦了下来,以至于新加坡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并没有出现在“初创机构名录”上。 等他从新闻上得知这件事是卢灿主导,汉都亚整个人懵圈——巴黎珠宝展开幕当天,香江无线电视台借法国电视四台的信号,直播开幕式,因此,有关dsa成立这件事,香江的讨论最为激烈。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坑了! 说被坑,也没错,是原总经理的人,在部门会议上问了一句有关这件事,他的意见,结果被他直接中止合作。其实,说到底,还是淡马锡内斗所致,再加上汉都亚不够“醒目”…… 得知消息后的汉都亚,恼怒之余又有些担心害怕——他太清楚卢灿在新加坡的影响力,甭提别人,单是自己的“原老板”陈校长,现在的财政部长,就对卢灿赞赏有加……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这件事怎么收尾? 如果钻石供应同盟与钻石生产商协会大闹起来,并严重对峙,他还能以“基于国家利益至上”为借口,为自己的决定找到托词。可是,现在这两家竟然坐下来谈判…… 如果钻石供应同盟真的能在这次谈判中,拿下一定的利益,这就将“临阵脱逃”的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架在火炉上烤! 事情要是传出去,自己只怕要被新加坡珠宝协会恨死了! 要知道,新加坡还没有一家珠宝公司,拿到哪怕世钻组织的钻石授权证书! 这也是前任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总经理,答应与北洋矿业合作的原因之一。 不行,这事得在谈判结果出炉之前解决! 可是,自己与卢灿只是见过一两面,论交情,等同于无。 想了好一会,他咬咬牙,拿起电话,拨通原老板陈校长的电话——即便挨上老板几句骂,也得要把这起危机给提早化解! ……………… 陈托尼曾担任过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卢灿在这所学校拿到经管专业的夜校专业证书,因此,在卢灿面前,常常以“校长”自居。 陈托尼只有四十五,可谓年富力强,现在更是成为财政部长,而卢灿在金融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影响力,让这对“师生”关系越发的紧密。 不过,碍于社会流言和物议,两人明面上的联系并不多,所以,当卢灿接到陈校长电话时,还有点发懵,以为自己在新加坡的哪个项目,发生变故。 “嗐,陈校长,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国际物流园项目出岔子了。”卢灿笑笑,抬手示意阿忠和弗洛里安带着工作人员,继续往货车上搬运今天拍来的货品,他自己则拿着手机,往旁边走了两步,“陈校长,既然没事,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来电话?这会新加坡已经深夜了。” 可不是嘛,新加坡与巴黎有七个小时时差,这会儿巴黎下午四点,新加坡得晚上十一点。 能让陈部长晚上十一点来电话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陈校长并没有直说,只是笑笑问道,“你还在巴黎?” “在巴黎呢。今儿逛德鲁奥拍卖中心,拍下一些好东西,下次您去虎博就能看到。” “又去扫荡了?”两人关系很亲密,因而说话都很随意。 卢灿哈哈一笑,对今天的收获,还是比较满意,“嗐,别人扫荡是抢银子,我这扫荡是花银子!” 今天一天的收获,确实不错,花费八百三十万法郎,购置了二百三十多件艺术品,基本上他看中的,都被拍下,连“马奈专场拍卖”的画作,都拿下两幅——就是那两幅佚名的油画。 只要回港证明是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的作品,今儿的花费,就能赚回来! 他的疯狂购买,真真让那帮比利时人见识,什么是真土豪! 两人又掰饬几句,因为熟悉,卢灿懒得绕弯,直接问道,“陈校长,到底啥事,您就直说,我这会儿心情很好……” 他的话语忽然一顿,又问道,“校长,您打这个电话,该不是为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的事情?” 既然不是为项目的事……最近与新加坡有关的,只有淡马锡退出dsa创始名单一事。 所以,答案不难猜,只是,卢灿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与自己关系良好的陈校长有关! “嗨!还真是为这事!阿灿,你还记得汉都亚吗?” “那位……汉都亚,是您的属下?到底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晕乎呢,还寻思着,是不是哪位大佬的香,没烧好?新加坡那边怎么突然给我掉链子!” 抱歉,卢灿只与汉都亚见过一两次,还真没什么印象——也许见面会有印象,但谁会记得一个随从的姓名?所以,他这话已经有些揶揄的意味——比讽刺和问责的意思,更淡,但依然有一点。 陈校长尬笑一声,“汉都亚是工贸部的办公室主任,你见过两面的。这不,我调到财政部,汉都亚也不想在工贸部干了,请托到我这里。刚好前一段时间淡马锡集团改制,我安排他去矿产实业中心做总经理,也算对他跟了我三四年的一点补偿。” 陈校长这话,隐隐透露出和汉都亚切割的意思——他毕竟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学者了。 卢灿又呵呵一笑,“校长,您还真重情重义呀!行了,这事我知道原委就行,汉都亚不是我的员工,我没权利处置!您让他好好做他的总经理,以后别再给您找麻烦才是!” 陈托尼原本想要和卢灿聊聊,是否可以将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再度列入初创名单,并加入此次钻石供应同盟的组建及谈判工作,可现在一听卢灿的口气,这个要求,怎么也开不了口。 卢灿很明显对淡马锡临阵退缩很生气,刚才那番话,只是答应看在自己面上,不去找汉都亚的麻烦,可丝毫没提及让淡马锡再度加入的话…… 虽然他自认与卢灿关系不错,如果真的开口,卢灿也可能会答应,可是,直觉告诉他,这种霉头还是少触,触一次交情就会淡一些! 为了那个不争气的汉都亚,不值得! 今天帮汉都亚打这个电话,也算是了结一段“追随情分”——短短一瞬间,在陈托尼的心目中,汉都亚已经被排除出心腹名单。 做出决定之后,陈托尼的笑声恢复爽朗,“他以后不会再给我添麻烦的!不提这事……对了,你啥时间回亚洲?要不……在新加坡站一脚,我想和你聊聊东盟金融互助的话题。” 找自己聊东盟的金融互助? 东盟现在有印尼、马来、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五个创始成员国,据说今年文莱会加入。 他们打算实现金融互助? 卢灿对这一话题不太感兴趣,因为他很清楚,暂时做不到! 他随口应付一句,“校长,您这突然给我布置作业,也得容我想想。这次怕是不行,我月底还要走一趟伦敦,回亚洲怎么也得五月初。您留的作业,只能往后推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挂断电话。 卢灿的眉头皱了皱。 他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点他都很难做到,更别说,对方投之以砒霜,还希望报之以琼瑶……这不扯嘛!卢灿的态度一向是——干不过时,先忍着,等干得过时,一定掐着对方脖子把砒霜给他灌下去! 汉都亚这人,看在陈校长面上,不直接去找他麻烦,至于淡马锡,就说不准了! 卢灿才不管什么内卷不内卷,这件事,出在淡马锡身上,对方就需要给他说法! 来日方长! 第420章 阿玉趣事 纳德轩珠宝的展台,每天有两场小台秀,上下午各一场。 下午的走场时间比较靠前,结束也早,温碧玉换装后,特意又去田乐群那里说了声,才带着助理匆匆赶回酒店。没看见阿忠和陈晓在走廊值守,她就猜到卢灿应该还没回来,依旧不死心,敲敲房间门,无人应答。 “卢少应该是还没回来。要不要打个电话?”温碧玉的小助理张怀钰,是调景岭人,叔父是岭上巴士的总经理张国怡,也算是温家自己人。 温碧玉有些失望,站了片刻,摇摇头,“算了,灿哥应该在忙,这会儿打电话不合适,回房间。” 走进房间,温碧玉将高跟鞋踢掉,将手包扔在一边,往沙发上一躺,懒得动弹。 歇息了会儿,就感觉脚踝有些酸疼——走t台,走台不累,站台累。 别看模特光鲜亮丽,其实很辛苦的,只要进场,就没机会坐下来,要保持身体笔直,还要保持微笑。试想一下,穿着八寸丁的高跟鞋,长时间站立,脚踝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忍不住弯腰揉揉,轻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谁,只是想宣泄一下情绪。 张怀钰已经帮她冲了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看她揉脚踝,有些担心,“没事?我放点热水,你泡个热水澡,顺带敷敷脚踝?” 温碧玉也不穿鞋,光脚踩在地上,踮了踮脚后摇摇头,“没事,缓缓就好。” 又弯腰端起咖啡托盘,指指办公桌上的文件夹,“你把桌上的歌谱,还有吉他拿来,我去阳台晒晒太阳,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把简谱调出来。” 来到内间的小阳台,光脚踩在被太阳照射得温暖的大理石上,非常舒服,让她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一些。放下咖啡杯,又拿起张怀钰拿来的吉他,拨了两下试试音。 这把木吉他,是从酒店餐厅乐队那儿借来的,音质音准都还不错。 几年混迹娱乐圈,温碧玉当然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譬如她和辉煌二圣学习简单的谱曲和填词,也会一手不错的吉他弹奏,应付一般的歌友会,无压力。 摊开文件夹,一张白纸上,写着几行字,旁边还有几句画得乱七八糟的简单曲谱。 字,刚劲有力,为卢灿所写。 没错,这又是一支来自于卢灿的“哼哼曲”。 旁边的曲谱,则是她自己昨晚试着谱的简谱。 回忆着卢灿昨天哼哼的曲调,她试着拨弄几下吉他,总感觉不是很准确,韵味欠缺很多。 见她皱眉,坐在一边张怀钰,将咖啡往这边推了推,“一会凉了,喝点。” 她又笑道,“卢少也真有意思……会哼曲却五音不全,偏偏哼出来的调调,很好听。这些歌词,也写得太美了,我吹过你吹过的风……算不算相拥……听起来真搞笑,可是却很美。诶,阿玉,你说算不算相拥?” 温碧玉轻眉微蹙,张怀钰的疑问,她能没有? 就这种情况,她曾经私下旁敲侧击的请教过一位佛门慧者。 那位大师告诉她,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宿慧而已。所谓宿慧,在佛教中指的是“从前世而来的智慧”,佛教认为,“宿慧”在今生遇到机缘,就会显发出来。 这一答案,温碧玉是相信的,却不适合对外传扬——阿灿是卢家中流砥柱,你说他有佛教宿慧?只怕卢嘉锡爷爷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说这种话的人!田乐群田姐也会找人往死里弄! 所以,温碧玉抬头盯着张怀钰一眼,“可别瞎说,那是灿哥有才华!这人呐,只要才情高到一定程度,就能共通,干什么都成。” 张怀钰没往下深想,觉得温碧玉说得挺有道理,点点头,“是啊,卢少好像干什么都成。像他这么聪明的,我还真没见过。” 温碧玉低头不答,继续低头试曲调。 张怀钰一人唠叨,没啥意思,伸了个懒腰,“我回房间休息了,你有事叫我哈。” 等她离开,温碧玉五指按住琴弦,出了会神。 阿灿聪明嘛?确实很聪明! 可是,温碧玉感觉,阿灿处理问题很老道,更像经验,而不仅仅是聪明。 “宿慧”……这世上真有宿慧的人?还是小女孩时,她就和卢灿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发现卢灿身上,越来越多有异于常人的点……宿慧,似乎真是最合适的答案。 没等她想明白,估计也想不明白,隔壁的阳台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圆脸,娇笑道,“阿玉,弹吉他呢,怎么不成调?是新歌吗?” 是郑丽君。 温碧玉对她笑笑点头,“你也回来了?母驴也回来了吗?” “咯咯咯咯……!”郑丽君笑得直揉肚子,手指朝温碧玉虚点几下,“艾琳,你这张嘴!” 纳德轩珠宝四大代言人中也有矛盾。 温碧玉与郑丽君的代言时间最长,两人关系不错。阿佳妮独来独往,与大家也没什么利益纠葛,点头之交而已。唯独珍妮,她的出现,让郑丽君和温碧玉都有些不爽。 前者是因为短暂代替自己,后者是因为曾发生过甄妮直接越过温碧玉向卢灿邀歌的事。 这让温碧玉更是恼火。 她一向将卢灿的歌曲视为己有——这种事情郑丽君当年也做过,两人为此隔膜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温碧玉认真观察发现,阿灿与对方确实没有那种暧昧关系后,才慢慢缓和。 英文“jenny”直译为“珍妮”,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温碧玉口中的“母驴”! 别看温碧玉在卢灿面前,或者卢家人面前,温润如玉,像个乖乖女。 事实上这丫头,自小就刁蛮的很,又被卢灿宠着养大,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点小心机,所以……说出去没人信,她差不多活成别人口中的“乐坛一霸”。 如果只是邀歌,也不至于让温碧玉咬牙切齿成这样,还有一件事,加深了她对珍妮的不喜欢。 去年,珍妮的丈夫发生车祸,不幸去世,这件事让温碧玉放下怨愤,很是同情对方,给了不少她自认为很有善意的帮助,两人关系改善不少。 去年年底,珍妮关了自己的音乐公司,温碧玉很认真的邀请对方加盟华星唱片。 结果,珍妮借口同为纳德轩珠宝代言人,自己不适应在温碧玉的手下干活…… 气得温碧玉差点跳脚! 最后,珍妮还是加入了cbs ny唱片公司。 温碧玉自感一腔好意付之东流,恩怨再起。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孰料,今年年初,珍妮在索尼唱片的包装下,推出个人专辑《迷人的五月》,又恰好碰上温碧玉的专辑《桥边姑娘》。 双方直接对撞! 一个实力唱将,歌曲虽然不是很精彩,但唱功深厚。 一个偶像歌手,曲风活泼轻快,粉丝无数有人买单。 双方竞争,自然各有拥趸。索尼公司请了几位音乐人写软文,暗指温碧玉唱功不足;华星唱片自然不甘示弱,说索尼唱片的综合水平太次,不值一晒! 这种争锋相对,最终肯定要影响到歌手。 前三个月,珍妮的《迷人的五月》,销量为12万张,双白金成绩,其实已经很亮眼,很少有女歌手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但是,就怕货比货!一对比《桥边姑娘》亚洲区总销量43万张,完全不够看! 两人原本都很克制,毕竟,珍妮知道温碧玉与卢灿的关系,她自己更是卢家纳德轩珠宝代言人,肯定要给温碧玉面子。温碧玉也不想因为这事,闹得媒体将事情牵扯到纳德轩珠宝上。 可是,珍妮在三月份出席台北台视的一档节目时,终究被主持人聊得上头,脱口说出,“别人的成绩,那是粉丝的无脑,我一点也不羡慕”的话。 其暗指的是谁,都心知肚明! 事后,珍妮也尝试着修复当时的“口快”,给温碧玉打电话。 小丫头怒火中烧,哪会接受对方的道歉? 不得已,珍妮给田乐群去了电话,解释了这件事。 田乐群其实挺欣赏珍妮的,这个女人在丈夫去世后能很快振作,生意失败又卷土重来,这种精神,让人钦佩。她问了问卢灿的意见后,出面将温碧玉的愤怒平息下来。 经此一事,珍妮和温碧玉之间的恩怨,算是越结越深!“珍妮”也就变成“母驴”!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两个女人友谊加深的最佳途径,莫过于有一个共同的女性敌人。 与珍妮闹矛盾之后,温碧玉与郑丽君的关系,越走越近。 温碧玉试着边弹边唱这首《听闻远方有你》中的几句之后,郑丽君眼睛瞪得溜圆,挥舞着手臂,“等等我,我要看看!” 她穿着浴衣,光着脚,就从隔壁房间急匆匆赶到温碧玉的阳台上。 特蕾莎虽然不以作词作曲编谱见长,可她唱了十五年的歌,对基本乐理还是熟知的。温碧玉哼着曲调,她在旁边出主意,还别说,一下午,两人的效率蛮高,简单哼唱曲谱,已经完成。 下午五点,卢灿回酒店,路过温碧玉房间,听见里面传来音乐的吉他声,还有哼唱音调。 他走进去后,就看见特蕾莎趴在小茶几,翘着臀,与温碧玉讨论着…… 真真算得上衣不蔽体,春光外泄! 第421章 洛林银行 物欲横流的世界,卢灿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克制。 不是炮台,不做打桩机! 可是出于本能,他的喉结,还是抖了抖。 地毯很厚实,踩在上面无声,卢灿再看一眼后,悄无声息退出来,还顺手掩上门。 孰料,一转身,撞见张怀钰正站在自己身后,惊诧地看着自己,“卢少,阿玉没在房间么?” 卢灿被这丫头吓一跳,有点慌乱,点点头,“在呢,和特蕾莎在讨论曲谱。” 说完,扭头就走。 张怀钰抠抠眉梢,感觉卢少有点奇怪,这背影,怎么看都有点慌张。 她推门而入时,温碧玉和特蕾莎已经听到门口的声音,俩人走出内间,温碧玉问道,“刚才和你说话的是阿灿?” “嗯。”张怀钰点点头,疑惑的反问,“我看见卢少从屋里出去,你俩不知道?” 郑丽君看看自己的穿着,顿时脸色一红,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内间的小阳台,正对着房门,而自己刚才趴在圆几上讨论谱曲,翘起来的臀,正对房门,再加上自己穿着短款浴衣……疯了!一定是走光了! “我先回房间。”她低头说了句后,匆匆离开。 “丽姐怎么了?”张怀钰莫名其妙。 温碧玉看着特蕾莎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不知想些什么,没有回答助理的话。 ……………… 卢灿并没有时间回味惊鸿一瞥的春光,回到酒店之后不久,就接到钱伟电话——晚上要出席洛林银行董事会主席皮耶罗·维纳尔组织的晚宴。 晚宴地点位于巴黎德方斯新区,距离凡尔赛门四季酒店还有点距离。 讲真,卢灿不太想去,累。 可是,钱伟在电话中希望他能出面,推动这次收购。 卢灿拨通田乐群电话,“田姐,还没忙完?” 今天的展会已经封馆,田乐群正在安排人将特展台封闭好,另外,还有些贵重饰品要送到大华银行保险柜保存。接到电话时,她正准备回酒店,“有事吗阿灿。” “钱叔说,晚上洛林银行那帮人,组织欢迎晚宴,你陪我一起去呗。” 田乐群看看身上汗津津的模样,迟疑了会,“很着急吗?我正准备和嘉妮回酒店,不过,得洗澡。来得及吗?阿璃呢?让她陪你去。阿欣去大华银行了。” “没回来呢。”卢灿挠挠头。 阿璃去庄园那边,到现在还没回酒店,估计也累得不轻——她不仅要带人将庄园收拾出来,下午还要组织几家成员,讨论钻石供应同盟的章程与机构建设。 “需要带女伴吗?需要的话,就让阿玉陪你去,她不是回去挺早嘛。” 卢灿也不知到要不要带女伴,不过,带一个总归没错,能挡住让人防不胜防的宴会女招待——欧洲有这种风俗,法国尤甚。 挂掉电话后,卢灿出门,转到温碧玉的房间。这次,他没敢冒失地往里闯,朝里面喊了一嗓子,“阿玉,换套正装,晚上陪我去参加宴会!” 刚洗完澡的温碧玉,正在内间由张怀钰帮她吹干头发,听到卢灿的话后,在内间房门处露头,嘻嘻一笑,“好哒!等我几分钟。” 再缩回房间时,与张怀钰搂在一起,又蹦又跳。 有人参加宴会参加到腻味,不想去,譬如田乐群,有人却羡慕不已,譬如阿玉,她还没陪卢灿参加过一次正式宴会,今天算是开了荤! 十多分钟后,阿玉出来了,差点让卢灿闪了腰。 她换了一套中式装束,一身粉色旗袍,脖子上搭了条白色纱巾,配着她白如玉的肌肤,真真的粉嫩欲滴。面部简单做了个淡妆,唇红齿白,轻眉淡扫,睫毛卷起,卧蚕微微凸起,让面部很立体。头发盘成发髻,玉钗别住,更让她看起来成熟一些。 丫头很得意卢灿的惊愕,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翘翘嘴角,“怎么样?不给你丢人。” “我家阿玉,丽质天生,怎么打扮都好看。”卢灿笑笑,这句话一点儿也不违心。 阿忠去开车,卢灿与温碧玉下到一楼大厅,正好遇到回酒店的田乐群与嘉妮。 “哟,阿玉今天真好看!”嘉妮看看她,又看看卢灿,笑着揶揄道,“还是阿灿有眼光,温家两朵花都被你摘了!” “瞎说什么呢。”田乐群眉头一蹙,看了嘉妮一眼,又对温碧玉点头笑笑,“打扮得不错!出门赴宴,要稳重,别耍小性子!” “田姐,我知道的!”温碧玉双手搂着田乐群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娇笑道。 卢灿与田乐群、嘉妮简单聊了聊今天的珠宝展情况,得到的回复还不错。 带有纳德轩珠宝公司出具收藏编号及证书的珍宝级饰品,今天一共被买手订购走四十二件套。单这一笔生意,总价值就超过六千万港币。 所谓“收藏编号及收藏证书”,是卢灿套用蒂芙尼新千年后使用的高档珠宝销售策略——高价值珠宝,只要保证没有受到物理损坏,纳德轩珠宝承诺,五年和十年增值回收——五年回收,增值40,十年回收,增值90。 超过十二年,回收协议自动作废——这是鉴于某些珠宝饰品的特性而定,譬如珍珠,十年的老珍珠,如果保养不当,就会出现不可逆转的老化、粉化。 这样一来,这些珠宝就变成极为稳妥的投资保值品。 当然,并非所有珠宝都能这样,只有纳德轩珠宝公司推出的“带收藏编号及收藏证书”的产品,才享有这样的待遇,而这类产品,往往都是高价值珠宝! 纳德轩珠宝拟定,从今年开始实施这一计划,每年拟定投放一百套增值饰品! 从今天的顾客反馈来看,这一计划,效果还不错。 今天纳德轩珠宝的总订货量,超过四千万法郎。 毫无疑问,纳德轩珠宝,再度成为巴黎珠宝展的今日之星。 阿忠开车抵临酒店门口,温碧璃一手挽着卢灿胳膊,一手晃动小手指,与两人作别。 田乐群与嘉妮站在门厅上,看着车子离去。嘉妮的眼中,掩饰不住艳羡。 田乐群若有深意地盯了嘉妮一眼,突然开口说道,“嘉妮,阿灿把纳德轩北美的生意交给你,你自己一定要稳住。要是羡慕阿玉的话,给你也发一份卢家的月例?” 说完,她一笑转身,往酒店内走去。 嘉妮一愣,背脊微微发凉——直觉告诉她,自己与卢灿的秘密,只怕已经被田乐群知晓……尽管她比田乐群大六七岁,可是,每每面对田乐群,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怯! 德方斯新区,是巴黎市府筹建中的金融区,这里聚集了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金融机构。 洛林银行法国分公司,就在德方斯新区。 洛林银行总部位于卢森堡大公国最北边的小城镇——克莱沃。 这座小城只有五万人口,位于西德与比利时的夹角,距离西德边境城市达莱登只有五公里。当地人自嘲,自行车下坡不带刹车的话,冷不丁就能出国。 别看城镇规模小,却是欧洲金融中心之一,1958年成立的欧洲投资银行总部就在这里,而亚洲开发银行、国际清算银行、摩根银行等都在这座小城设立了分部。 还有一个重量级机构,欧洲法院,也在克莱沃。 洛林银行的规模不算大,只有十七家银行网点,但是,除了在卢森堡国内的总行及三家分行外,剩余有十三家分行,全部分散在法国、比利时、奥地利、荷兰以及西德等五国的重要城市,算是构建了一个简单的欧洲金融网。 大华银行如果能收购卢森堡洛林银行,两两互补,意味着他们初步完成欧洲重点金融区的布局。 洛林银行之所以出售,并非经营不善,而是基于国际形势,迫不得已。 卢森堡大公国太小,其资本体量,完全不足以让自己在欧洲丛林生存,报团取暖才是生存之道。因此,从二十年代开始,卢森堡就采取与比利时结成货币联盟,两国货币即卢森堡法郎和比利时法郎等值,在两国可以互相流通。 1958年,卢森堡、比利时和荷兰三个国家,又创立了荷比卢经济联盟,规定以荷兰盾为一方,以比利时法郎和卢森堡法郎为另一方,双方比价的变动需经三个伙伴国协商一致。 这种方法,能有效抗衡法国、德国以及英国对他们三个国家的经济干扰。 荷比卢经济联盟一直运行的很好,维持住三国政治、经济等方面的稳定运行。 但是,七十年代的经济危机横扫欧洲,让这一联盟蚌埠住了。比利时为了推动本国产品出口,1982年5月,未经卢森堡与荷兰的同意,单方面决定比利时法郎贬值。 两个月后,荷兰盾扛不住,也追随比利时法郎的脚步,开始贬值。 卢森堡大公国,一下子懵了。 比利时和荷兰,面积够大,商品产能不错,确实可以通过货币贬值促进商品出口,从而增加国内就业,缓和国内消费不足所带来的经济压力。 但是,卢森堡地域狭小,产能不足,根本就不是出口型国家! 所以,卢森堡法郎根本就不欢迎贬值! 大难临头,两位老大哥自顾自,卢森堡欲哭无泪,毫无办法。 荷比卢经济联盟成为一纸空文,三国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卢森堡法郎汇率变得极其不稳定,短短两年时间,对法国法郎和西德马克,都出现大幅度贬值——这让卢森堡法郎变得越来越不值钱,这可不是卢森堡希望看到的结果。 这轮“被动贬值”,让卢森堡很多原本经营很不错的企业,面临严重的债务危机! 包括金融机构,如洛林银行。 举个简单例子,原有储户在德国洛林银行存入100西德马克,洛林银行只需要以100卢森堡法郎支付,但是,汇率降低之后,客户再来取钱,洛林银行需要支付120卢森堡法郎给对方。 平白无故的,就损失掉二十卢森堡法郎! 洛林银行规模不大,扛不住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损失,以至于维纳尔家族生出将银行出售的念头。 至于说大华银行接手洛林银行,就无需考虑卢森堡法郎贬值一事,大华银行资本雄厚,可以直接使用美元结算,也就不存在太大风险——风险还是有的。 等卢灿抵达德方斯新区的蒙特尼克托酒店时,钱伟、安德烈已经在大厅等候,见到温碧玉,两人都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 两人身边,还站着几人,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黑发白肤,笑容殷切地迎了上来,“卢先生,欢迎你的到访!” 这位就是洛林银行主席皮耶罗·维纳尔。 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卢森堡大公国现任首相皮埃尔·维纳尔的亲弟弟。 维纳尔家族,在卢森堡很有影响力,这也是卢灿考虑赴宴会的原因之一。 第422章 驻法公使 “这位是艾琳·温!很小就在我身边,和亲人一样。” 卢灿对温碧玉的介绍,让小丫头很满意,眯着眼乐得跟什么似的,一边享受着别人的赞美,一边挽着卢灿的胳膊,微微屈膝致意,表现的很得体且淑女。 “这位是卢森堡大公的特派代表、驻巴黎公使保罗·斯坦梅茨爵士。”皮耶罗·维纳尔接着为卢灿介绍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士。 “卢先生,还有美丽的温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谨代表大公殿下,邀请你……二位,有空时,走访卢森堡!”这位公使大人,笑容满满,向卢灿伸手。 卢灿心下有些惊讶,怎么请了这么一位来做主陪?事先也没听钱伟提醒呀? 不过,他依然面带微笑,与对方握了握手,“斯坦梅茨爵士,你好!感谢大公殿下的盛情,早就听说卢森堡为千堡之国,一直盼望着走一趟。等我忙完眼前的事情,一定会安排时间,走一趟卢森堡!请向大公转达我诚挚的敬意!” 对方的邀请算不上正式,因而卢灿也就不会给出具体的时间,只是,这份邀请还是要明确回复的。温碧玉却有些兴奋,扯了扯卢灿的胳膊。 卢灿抽手回身时,看了钱伟和安德烈一眼。俩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示意他们也不知道皮耶罗请了卢森堡驻巴黎的公使。 参加宴会者,一共有三十来人,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工作人员,约占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是洛林银行的工作人员,三分之一是使馆工作人员。 洛林银行的董事局成员,几乎全员出席,一共七位。看来,钱伟判断的没错,是否能顺利收购洛林银行,就看晚宴上,能否说服对方。 一行人上二楼宴会大厅。 正如卢灿所料,今晚的宴会,大约安排了二十位的女招待,穿着统一的制服——黑色的贴身短裙,黑色的高跟鞋,像束腹带一样的极宽腰带,站在餐厅进门口,欢迎宾主到来。 欧洲女招待的历史很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古罗马古希腊时期。 当时的议员选举前,被选举人通常都会举行几场招待宴会,名义上是向对方宣讲自己的从政方略,实则就是利用招待女郎,来邀买人心。 很有意思的是,这种做法并不违背古罗马的《选举手册》。 这种风俗,一直延续至今——在欧美,有着大量经营女招待生意的机构,美其名曰“公关公司”。 小丫头混迹娱乐圈,虽然被卢灿保护得很好,可也听过见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时,一见到这帮黑衣短裙女郎,立即挽着卢灿的胳膊不松手。 能容纳上百人的餐厅,被洛林银行包下,只安排了四桌。 趁着主人分配座位的时机,温碧玉凑到卢灿耳朵边,低声笑道,“灿哥,你喜欢这种风格?回去我穿给你看!” 说完,还舔了舔红唇,真真是魅惑天生的妖娆。 卢灿歪歪头,笑着朝她挑挑眉,“我喜欢你穿的模样。至于这些……还是算了。要是喜欢也就不带你来了。” 卢灿很渣,这不假,可是,他真心不喜欢这种过于直接的做法。 为什么不能含蓄一点? 没错,他并不反对,只是不认同这种方式方法…… 小丫头自然不知道卢灿心中所想,还美滋滋的赏了卢灿一记媚眼。 千万别迷信欧美不讲餐桌文化,假的!越有历史的国家,越讲究餐桌文化,越有阶层的地方,越讲究餐桌上的尊卑。 卢灿被安排在主客位,左手是温碧玉,温碧玉旁边是钱伟;他的右手位是卢森堡驻法国公使保罗·斯坦梅茨,再下来是今天的主人皮耶罗·维纳尔。 将保罗·斯坦梅茨爵士安排在自己身边,卢灿估计是有意为之,对方应该有事和自己聊。聊什么呢?呵呵,卢灿有所猜测…… 他帮温碧玉拉开座椅后,又伸手示意斯坦梅茨公使与自己一同就坐。 很快,这一想法就得到证实。 在女招待帮忙整理餐具,准备上菜之前,斯坦梅茨公使忽然问道,“卢先生,你对于我们成立货币局,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吗?” 卢灿笑了笑。 在见到斯坦梅茨公使之后,他就在琢磨,对方今天为啥而来? 琢磨来琢磨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因为狙击澳元,算得上凶名赫赫,对方在得知大华银行想要收购卢森堡私人银行后,亟需要弄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 没错,卢灿怀疑,卢森堡是在担心自己瞄准卢森堡法郎! 话说此时的卢森堡法郎,还真的岌岌可危! 荷比卢金融联盟解体,卢森堡法郎正处于贬值期,没有比利时与荷兰的全力支持,卢森堡就是一道菜,如果自己下场,很轻松就能让其躺平。 更何况,卢森堡法郎正处于贬值期,一条资本大鳄,忽然想要到她家小池塘游泳……卢森堡当局,能不担心? 至于说卢森堡货币局,因为收购洛林银行的关系,卢灿最近看过资料。 其成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障卢森堡法郎的稳定运作。 以前,卢森堡大公国的金融政策,采取的是依附比利时央行的做法。两年前,两国闹翻,卢森堡意识到金融为国家根本,真的不能寄托于他国之手,于是,在去年6月1日,卢森堡成立了“货币局”。 这家货币局,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香江及新加坡的金融管理局,承担了部分外汇储备任务,履行金融监管职责。除此之外,货币局还有一项职能,那就是维系卢森堡与国际金融集团在卢森堡境内机构之间的关系,以获取资金支持——由于卢森堡没有央行,卢森堡法郎想要汇率稳定,就离不开外国银行驻卢森堡的机构给予资金支持。 “这是很明智的做法,金融是一国经济之根本,卢森堡法郎早就应该控制在自己手中。”卢灿也不点破,摊摊手,笑笑。 “在这方面,卢森堡应该向新加坡学习。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成立于1971年,十多年来,为维持新元稳定、国家经济发展,做出很大贡献。” “新加坡金管局最出色的一点,并不是透过控制利率升降进而影响市场的流动来控管金融,恰恰相反,他们充分利用外汇兑换机制,来实现对新元的控管。” “卢森堡和新加坡实在太像了,所以,我认为卢森堡货币局最好的学习榜样,就是新加坡金融管理局。” 凭心而论,卢灿这条建议很真诚。 其实,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别看新加坡面积只有卢森堡的四分之一,可是新加坡有接近500万人口,而卢森堡大公国仅有五十万(1983年数据)。人口数量一向是经济指标的衡量标准之一,所以,两家的做法,还是有不同之处。 卢灿又没拿卢森堡的服务费,当然不会说得那么详细。 “你的建议,我会转告给货币局的同仁,他们一定很乐意于你面对面交流……” 没等斯坦梅茨公使发出第二次邀请,卢灿主动说道,“我也很乐意和他们交流,只是……” 他扭过头,朝钱伟那边说道,“钱叔,你明后天哪天有空?去一趟卢森堡,代表我去见见卢森堡货币局总裁……” 他不记得卢森堡货币局负责人是谁,所以停顿了会,略过,又说道,“去和他们见见面,就说……大华银行在收购洛林银行之后,会适当加大资本,将洛林银行打造成欧洲准一流一行,同时,我们愿意接受卢森堡货币局监管,并签订卢森堡法郎的诚信切结书。” 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既然发现对方担心自己搅乱卢森堡货币的稳定,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掉对方的疑心。所谓“诚信切结书”,就是书面承诺,不仅不会干扰卢森堡的经济秩序,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维持卢森堡法郎的汇率稳定。 “切结书”一次,常用语金融领域,大意就是“协议书、声明文件”。 钱伟微笑点头,又对斯坦梅茨公使笑笑,“我正准备明天和维纳尔总裁一起去走访洛林银行总部。还请公使先生提前帮我预约货币局马丁·舒尔茨先生。” 他和安德烈也都算得上很出色的金融专家,卢灿能猜到的事,他俩也能猜到。之前之所以没关注,因为大家没往这方面考虑,但是,当斯坦梅茨公使出现时,两人都明白过来——合着洛林银行收购没什么进展,问题出在货币局的担心上! 斯坦梅茨公使笑容满面,对卢灿及钱伟的回答很满意——有了诚信切结书,最起码表明对方在近期不会对卢森堡法郎动什么歪念头。 至于说以后……谁又能管到五年十年之后的事情呢? 一餐饭,算得上宾主尽欢。 唯一算不上开心的,只有那些专门请来的女招待——由于卢灿自带女人,宴会现场的客人们都很矜持,导致那些想要借机往上爬的女招待们,只能充当倒酒女郎。 白白浪费好机会! 第423章 时尚传媒 法国电视四台总部,并不在巴黎市内,而是位于巴黎北郊的塞纳——圣但尼省。 圣但尼市对于巴黎,有点类似于通州之于京城,两者的距离也差不多,相距都在二十公里左右,属于首都的卫星城市。 卢灿今天来圣但尼,是应陈钦丽之邀,来参观法国电视四台及共享时尚集团总部。 呃,名义上是如此。 其实,还需要帮陈钦丽拿主意。诸如,对法国电视四台28日开幕的“招商日”活动筹备的提点;商议如何与法国时装协会接洽,参与巴黎时尚周的策划与执行中去,赢利点又在哪里;还有就是时尚集团的新节目创意筹备等等。 在陈钦丽、索罗、刘茜莉等人的陪同下,卢灿简单参观法国电视四台总部。 法国电视四台的前身,就是圣但尼电视台,六十年代初被哈瓦斯广告集团收购,改造成现在的国家级电视台,但是,他们使用的都是有线波段,也就是付费频道。 八十年代的有线付费频道,与二十一世纪的数字付费,还不一样。 首先需要交纳一笔有线入户的改装费,大约300法郎,其次还要每年交纳一次收视年费约60法郎。 这笔钱看起来不多,但是,依旧在无线频道收视和有线频道收视之间,划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法国仅有三分之一的家庭,加装有线收视。 这就造成了有线电视台先天性的收视群体狭窄! 就以巴黎珠宝展开幕式收视率为例,法国电视二台为无线收视,黄金时段的收视率,能高达154,而法国电视四台的综合频道,收视率仅有33。 别以为两者就是数字上的差距,更大的差距在数字的背后。 法国电视二台的收视率,是按照1984年法国5630万人口,即2194万户为基数来计算的,也就是说,巴黎珠宝展开幕式,有338万户,约合一千万人观看! 法国电视四台的收视率,是按照全法国加装有线频道的家庭,约772万户为基数来计算,呃,大约255万户,仅有70万人收看。 一千万对七十万,这才是真正的差距! 当然,也可以借口这次法国电视四台的直播,受无线频道直播的影响,效果不太好。 可是,即便是现在四台的王牌综艺节目《天桥风云》,收视率也只有24,也就是185万户约475万观众收看。 对此,卢灿也没有办法。 看着电视台节目录制厅中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他也有些头疼。 陈钦丽和索罗,一左一右陪在卢灿身边,温碧璃与刘茜莉,落后两步。 “索罗,现在法国的有线收视频道,大概有多少?” “各地方不太一样,有些地方电视台会删减一部分有线频道,如果不求精确数据的话,平均值大约在二十个左右。”索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们因为是国字号有线频道,遭遇删减情况不算严重。” 卢灿眉头皱皱,又问道,“全法国大约有多少无线频道?我说的不是电视台,而是频道,也不是指区域覆盖的频道,必须是全法国无线收视覆盖。” “主要是电视一台和电视二台,一共有六个频道。另外,还有马赛电视台,也做到了全国基本覆盖,两个频道……我再想想,哦,还有摩纳哥电视台,也能覆盖三分之二法国。呃,就这些,九个频道。” 九个覆盖全法国的无线频道,二十多个有线频道,还有难以计数的地方电视台…… 竞争真特喵激烈! 难怪陈钦丽陈姐每次见到自己都要抱怨。 很多事情坐在家中空想总是觉得很容易,实地走一遭,卢灿也凉凉! 他扭头看看陈钦丽,“陈姐,不容易呀!” “你今天才知道啊!”陈钦丽瞪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听了他的建议,到欧洲成立时尚电视台,陈钦丽觉得自己就没一天轻松日子! 卢灿讪笑一声,抬抬手,“不看了,去办公室,我倒是有点想法,大家一起议议。” 电视台没什么可看的,去香江无线大楼n次,两者都差不多。 陈钦丽就等他这句话,马上点头,“去时尚集团那边,安静!” 早就听说过卢灿很多传闻,索罗也想见识一下对方的神奇,走在最前面领路。 共享时尚集团总部,就在法国电视四台临近的一栋四层石质城堡中。虽然远不如香江总部高大,不过,有着欧洲巴洛克建筑特质,让它看上去充满了历史沧桑感。 这座城堡式建筑,建设于1853年,最初一任主人,据说是波旁王朝最后一位国王查理十世与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加布丽埃勒·德·波利尼亚克的私生子。 真假无从考证。 这座城堡,一共四层,有一百多个房间,八间大厅,时尚集团将其买下之后,简单改造,就变成了融古典与时尚的传媒总部大楼。 巴洛克在建筑的小雕塑和装饰风格,真是无与伦比,精美到了极致。 卢灿很喜欢这种味道的石质建筑风格,因而走的稍慢,落后了几步。 陈钦丽很急,回头看看卢灿,笑道,“要是喜欢的话,我让茜莉给你在这里收拾一套房间,以后估计你要常来巴黎,就住在这边,反正楼上空房间很多。” 还别说,以后肯定要经常来巴黎,从阿方索那购置的庄园,援助给钻石供应同盟做办公基地,再去不太合适,每次来巴黎住酒店,也不太方便,在这座城堡置办一个歇脚点,似乎还真不错。 于是,卢灿扭头对刘茜莉笑笑,“行!回头你给我安排两个房间,一年怎么也得来住上一两个月。” 呵呵,刘茜莉听到这话,脸色微微泛红。 丫头,想到哪儿去了?! 石质城堡,楼层很高,陈钦丽犯懒,将办公室安排在一楼,旁边就是大会议室。 当然,今天这几人用不上会议室,就在她的办公室也能谈事。 陈钦丽的秘书,为大家送上咖啡,刘茜莉则专门为卢灿和温碧璃送来两杯绿茶。 额,卢灿怔了一下,自己还有特殊待遇?对她点点头。 闻了闻茶香,又看了看茶色,应该是洞庭银针,品级还不错,也不知她从哪儿弄来的。 卢灿不知道的是,去年春节前,刘茜莉回了一趟老家过春节。作为“成功人士”,她受邀回了一趟武汉歌舞剧院,茶叶就是那时带回来的。 顺便说句题外话。 歌剧院团长还试图将她介绍给一位老战友、武汉医学院领导的儿子,姓孔! 男方条件不错,家世背景很好,相貌英俊,学识渊博,为武汉大学法学系讲师。 历史差点又纠错成功。 只是,已经见过大世面的刘茜莉,不再安心于国内的主妇生活,她选择了再度回到法国。 小龙女注定不会出现! 卢灿捧着瓷杯,闻着茶香,笑道,“都这么认真干嘛,我接下来说的话,都是没怎么深入思考过的想法。因此,比较凌乱,对不对的,陈姐你自己琢磨。” 陈钦丽还能不知道卢灿?笑着拨拨手指,“说,我就喜欢听你的胡言乱语,乱一点不怕,今儿有人整理!” “那就先说说时尚传媒收购桦榭一事。” 马丁·索罗正惊讶于陈钦丽对卢灿的态度,猛一听卢灿跳到桦榭收购案上,一愣,这个项目是他在负责,进展不是很顺利,又听卢灿直接开批—— “你们收购桦榭传媒,只开出2倍pe,我要是桦榭传媒的人,我也不同意!”卢灿的开口,很惊人! pe是金融投资方面的名词,用在收购上,代指“市盈率”,可以称之为“利润收益率”,也就是每年的净盈利占总成本的比例。pe值是一家公司估价的基础指标之一。 “时尚传媒收购桦榭传媒,不应该只是简单看做一次企业收购,也不应该只是着眼于补充时尚传媒专业能力不足的短板补缺行为,应该将其当做一系列资本运作的开始。” “夏朗德总统放松杂志及电视媒体管控,这是绝佳的机会!” “依照我的意见,不仅桦榭传媒和界限传媒要收入囊中,法国类似的偏时尚内容的电视频道、杂志等等,统统都要列入我们的收购计划!” “等法国一统之后,调转目标,去米兰,去意大利收购,再去伦敦,去马德里!” 卢灿说得轻描淡写,可听众却惊骇无比——你想干什么?! 陈钦丽眉头同样皱了起来——经营法国电视四台和米兰时尚频道,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如果真的按照卢灿这样鲸吞,她都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扛下来! 在场唯一能猜到卢灿心思的,只有马丁索罗!他的眼睛发亮! 卢灿的经营思路,与他的某些想法,非常一致! 桦榭传媒的收购,之所以不是很顺利,原因之一在与陈钦丽想要省钱办事,原因之二是哈瓦斯集团有些担心收购的投入太多,会稀释他们在共享时尚传媒中的股权…… 总之,各有心思。这也导致马丁索罗,想要发力也做不到! 又听卢灿说道,“陈姐,这就是我给你的,我认为最好的意见!其实可以归纳为一句话——我们完全可以用资本的力量去统治市场,又何必在节目内容上一点点去拼市场?” 这句话,马丁索罗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心底暗赞一句,真特喵的不愧是玩资本的! “当然,我不是说节目内容精彩与否不重要!它很重要,但是,它的重要性,还不足以让一家集团老总、大股东亲自去过问!你只要结果就行!剩下的,交给索罗、茜莉他们,去盯着执行人员处理!” 修补话语中的漏洞后,卢灿轻轻呷了一口绿茶,味道有点涩,毕竟不是新茶。 “我的建议是提高收购桦榭传媒的pe倍率,3倍到5倍,是妥当的数据,也是足以打动拉加代尔集团的报价。” “不要因为收购代价高昂,就产生心理上的压力。陈姐,咱背后有银行!你去找安德烈、钱伟,需要贷多少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们不敢决定,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私人增加投资也没问题!” 陈钦丽也不算一个天赋异禀的企业家——这种人就不存在,所有成功企业家,都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相比当年认识时的陈钦丽,现如今,她已经成长为“时尚女皇”,进步足够快了! 只是,她身上依然有些“谨小慎微”的影子,目光不够长远,对资本运作不是很理解和熟练,这不算毛病,有人提点补缺就可以弥补! 似乎为了加强陈钦丽的信心,卢灿又笑道,“陈姐,您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收购桦榭传媒成功,再将《界限》传媒集团收入囊中,时尚传媒会怎样?” 卢灿的谈话对象,始终是陈钦丽。 没等她回答,卢灿自己耸耸肩,“那时……时尚传媒集团,是法国最大,甚至欧洲最大的时尚传媒公司!您应该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没错,这代表着话语权!时尚传媒集团拿到了欧洲时尚圈最大的话语权!” “话语权越重,意味着我们的资源优势越大!” “有了话语权,你还担心招商?那些时尚品牌、奢侈品厂家,拎着箱子给你送钱!” “有了话语权,你还担心节目?最优秀节目制作人,只能在你手下求你给口饭吃!” “有了话语权,你还担心收视率?说句不中听的话,爱看就看不看拉倒,我就这样你能咋地?” 第424章 人间清醒 二十世纪最后二十年中,是资本并购最疯狂二十年。 北美四大传媒集团,就是这二十年中完成资本并购,成为全球话语权最重的传媒公司,主导未来几十年的全球声音;路威酩轩集团、开云、历峰集团,也是同时期完成并购,成为全球奢侈品市场垄断率超过70的超级机构;力拓、必和必拓、淡水河谷、淡马锡等超级矿产资源巨头,也是同一时间完成企业基本盘扩张,成为全球矿业资源话事人…… 在网络科技尚未完全崛起之前,这会是传统产业的最后一次,也是最疯狂的资本盛宴! 时尚集团要走的路,与这几位差不多! 所以,卢灿给陈钦丽的第一条建议就是,不要过于纠结收视率和节目,先完成市场垄断,以市场的绝对占有来控制时尚圈话语权,从而赢得最终胜利。 房间中,基本上是卢灿与陈钦丽在对话,其他人,包括一直有开口冲动的索罗,都明智的选择沉默。并非给不出建议,而是这件事太过重大,谁也不敢轻易发言,从而影响事情的结果。 很多人对企业的发展决策有着错误的理解,认为企业不是群策群力做出发展规划吗? 不是,永远不是! 群策群力,说的是企业在发展路上,所有人员共同奋斗,为最终结果来群策群力。但是,就企业发展方向的决策问题上,一定是优秀的企业领导人乾纲独断!企业家会以他的独有目光和思考,以及判断力,指明企业未来要走的路! 陈钦丽用力地搓了搓脸,抬头对卢灿笑笑,“阿灿,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这件事太过重要,即便陈钦丽非常信任卢灿,她也不得不沉下心来思考。 一旦开启并购之路,那可就回不了头。 她并不是不知道卢灿所说的好处,可是,她是企业的最高管理者,必须要考虑并购企业间的融合问题——事情绝不是卢灿一说那么简单。 卢灿那搁在膝盖上的手掌,翻了翻,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陈姐,再告诉你一件事……纳德轩珠宝,也正在走这条路……” 没等他说完,陈钦丽惊诧的打断,“小田同意你这么做?” 卢灿耸了耸肩,“纳德轩珠宝经历七八年的发展,现在已经到达一个可以触摸到的瓶颈!只有这种做法,才能让纳德轩珠宝更上一层楼。” 两家关系很好,卢灿口中的瓶颈,陈钦丽大概明白什么意思。 无非是市场瓶颈。 突破市场瓶颈的常规方式有两个:占据空白市场、开发新品类。 纳德轩珠宝的开店,已经逐渐步入饱和期——在国内市场尚未发展起来之前,东南亚及东亚,包括海外华人地区,留给纳德轩的空白市场并不多。想要占据更大的市场,除了海湾地区,那就是真正打入欧美国家的消费市场,而这,就是市场瓶颈之一。 在品类方面,纳德轩珠宝的产品品类,越做越全。听起来似乎很好,但事务都有双面性,在很多消费者眼中——“全品类”,往往意味着“无特色”! 田乐群一直为纳德轩的“全品类系列如何保持特色”而伤脑筋。 现在看来,纳德轩珠宝接下来一定会分品类经营。 听到陈钦丽的反问,卢灿笑着耸了耸肩,“事实上,纳德轩珠宝从春节期间就开始大规模收购,只是外界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陈钦丽一愣,猛然想起一事,问道,“所以……你们家收购了谢瑞林珠宝?” 卢灿笑笑,收购谢瑞林珠宝只是一道小菜,纳德轩珠宝市场部和投资部,最近几个月可是在香江大规模吞并,估计到六月份时,纳德轩珠宝能成功并购至少十家! “不仅纳德轩珠宝要走这条路,这次回港,我也会劝嘉义叔开启收购。嘉丽服饰的发展,也已经接近瓶颈,必须早做准备。” 陈钦丽对嘉丽服饰更熟悉,不用想都知道,确实如此。 顺便说一句,在三月底的香江富豪排行榜中,林嘉义跃居第十位,总资产为174亿港元,陈钦丽的总资产为117亿港纸,位居第二十一位。 夫妇双双上榜,实属罕见,如果他们夫妇资产合并,大约能排在第五、第六位。 前四位为卢家、包家、许士芬许家、金大福郑家。 第五位就是塑料花李家,总资产约为290亿港纸,四叔家则位列第八,214亿港纸。 有趣的是,排在四叔后面的是霍家,192亿港纸……这就令人呵呵! 至于为什么霍家的资产总排不上号,原因很简单——八十年代华币估值不精准,而霍家资产的一半,都在国内,这也造成了霍家总资产一直被低估。 事实上,卢灿深知,霍家的资本量,虽然比不上包家,但并不逊色于许家和郑家。 陈钦丽明白卢灿举着两个例子的用意,点头笑道,“我会认真琢磨你刚才的建议。” 说完,她又调侃着说道,“阿灿,你拼命的全球开银行,难不成……就是为了方便自家企业收购和投资?” 还别说,她这句话误打误撞,还真说对了卢灿的目的,唔,目的之一。 银行的盈利,九成以上都来自于金融证券市场和大项目投资,至于那点小微企业贷款,其实只是应付当地政府部门,它的那点盈利还不足与弥补由此带来的坏账死账。 卢灿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开启第二个话题,“接下来我聊聊巴黎时尚周。” 这是陈钦丽中意的项目,她点点头,示意卢灿放开了说。 卢灿举起食指晃了晃,“首先必须强调一点,巴黎时尚周,时尚集团一定一定不能争抢组织权益,最多最多只要个协办方名头!” 他还特别用了“一定”“最多”两个叠词来强调。 第一句话就让陈钦丽一愣,自从开幕式那天从卢灿那里得知,夏朗德总统打算将“巴黎时尚周”交给己方,她就在筹谋着如何将其做出规模与影响力。孰料,卢灿一开口就否决了活动组织权。 她的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卢灿身上,他们差不多都有这个疑问。 卢灿继续晃动食指,“原因很简单,不掺和他们的利益之争。” “这几天,我翻看过一些巴黎时尚周的资料,当看到组织方名单时,我大概就清楚为什么过去十年的巴黎时尚周这么乱。组织方竟然有七个!”卢灿笑笑反问陈钦丽,“陈姐,香江时尚周的组织方如果有七家,你觉得还能办好吗?” 陈钦丽揉了揉眉心,这又是一个不是很合自己心意的建议——随着企业发展,合伙人之间有矛盾,太正常不过! 她没有当即反对卢灿的说法,因为卢灿说得好像有道理。 香江时尚周最开始是嘉丽服饰举办的服装促销活动,第二届时,嘉丽服饰主办,纳德轩珠宝协办。一直到第三届,才正式成立组织机构“香江时尚传媒”公司,也就是今天的时尚集团的前身,专门筹办香江时尚周,而嘉丽服饰和纳德轩珠宝,从组织方角色中退出去,成为活动参与方。 随后的几届中,也有譬如香江国际贸易局、香江文体署、香江服装协会来挂名,但他们只是挂名,连建议权都没有,就是个泥菩萨,收点香火而已! 所以,香江时尚周才能越做越大,以至于到现在一分为二,成为香江的城市名片,而陈钦丽自己,更是借助这一平台,发展出时尚传媒集团! 巴黎时尚周不同,一共有七个组织单位:法国文化部、法国国际文化中心协会、法国时装协会、巴黎高级时装公会、巴黎服装工会学院、巴黎市政厅、法国国际模特联合会。 这七家,没有任何一家是泥菩萨,他们可不是收香火,而是真的伸手在锅里捞肉! 因为有了文化部和国际文化中心协会的干预,所以夏朗德总统才有权力对巴黎时尚周表达自己的不满,并且很有信心让卢灿及时尚集团介入! 巴黎市政厅更不用说,活动是属于巴黎的,什么都需要他们配合。 法国时装协会是传统意义上的领导者,一直自认为是巴黎时尚周的主管方。 可是,巴黎高级时装公会却认为,活动是它组织举办的,你法国时装协会凭啥当老大? 巴黎服装工会学院同样不认可上面两家机构——你俩家算啥?老子才是巴黎时装界的扛把子! 这话也没错。 巴黎服装工会学院(ec)是成立于1927年的专注于服装及设计的专科学院,六十年来培养了一大批服装设计师。现在纵横巴黎时装界的服装设计大师,基本上都是出自于ec体系。 法国国际模特联合会在一干大佬面前,确实没有多少豪横的资本。 毕竟,模特在时尚圈一直处于最底层,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重要——历届巴黎时尚周所使用的名模,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会员! 没有注册法国国际模特联合会会员资格,要么企业会员,要么个人会员,想要t台走秀? 门也没有! 卢灿之所以不建议时尚集团介入,就是不想卷入这些大佬的利益纷争中。 得罪谁都意味着给时尚集团找麻烦! 而且,时尚集团也不具备与他们争抢“大肉”的血统属性——时尚集团毕竟是外来集团,很容易招致法国时尚圈的一致攻击,那……可就得不偿失! 但是,时尚传媒又想要从中捞到好处……就得把握好这个度。 仲裁者、传播者,以及带有参谋性质的协办者,这“三者”定位,无疑最合适。 卢灿看中的不是巴黎时尚周举办中的红利,而是活动成功后的宣传红利! 这一点上,他算得上是“人间清醒”! 第425章 教派之争 圣但尼市,最出名的莫过于圣但尼大教堂。 “这座哥特式建筑,是十二世纪圣但尼修道院院长苏格,建议当时的卡佩王朝路易六世及随后的路易七世,拆除掉加洛林王朝时期所建的教堂,并在原有地基上,修建而成的新教堂。” “是存世极少的早期哥特式建筑风格代表作……” “最早的圣但尼大教堂,是公元750年左右,西法兰克国王丕平三世,也就是“矮子丕平”,耗费巨资建成,规模宏大,为当时的加洛林王朝国王家族陵寝教堂……” 陪同卢灿与温碧璃来圣但尼大教堂参观的刘茜莉,充当临时导游,讲述起圣但尼大教堂的历史,也是滔滔不绝,口才甚好。 时至下午茶时间,斜阳泛红,照在玫瑰花窗与建有尖形交叉供肋的拱顶上,整座建筑沉浸在一片缤纷的光影之中。 确实很美! 温碧璃搭着眉头欣赏着缤纷美景,等她放下手臂时,忽然来了句灵魂之问,“既然都有四百年历史,苏格院长,为什么一定要拆掉原来的教堂?在原有教堂的基础上修缮,不是更省事吗?” 一句话将刘茜莉问懵。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拆掉原来建筑? 此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要知道,那是妥妥的四百年历史建筑,为什么说拆就拆? 不仅如此,从矮子丕平开始,这座教堂就承担“王室陵寝”的重任。 埋葬的卡洛琳王朝国王就有:矮子丕平、秃头查理、路易三世、厄德一世、卡洛曼二世,埋葬卡佩王朝重要人物及国王有卡佩王朝的创始者雨果·卡佩、罗伯特二世等等。 更为重要的是,卡佩王朝开创者雨果·卡佩,生前曾指定,这座教堂为未来卡佩家族的王室陵寝,并立为遗嘱。 谁给苏格胆子? 敢劝说当时的路易六世和路易七世,违背祖宗的遗嘱去拆掉自家祖先的陵寝教堂? 即便破旧了为什么不维修?为什么一定要拆掉重建? 肯定不是因为钱多得没处花…… 想着想着,刘茜莉整个人斯巴达了! 看她呆立在那里,卢灿乐了,伸手在她面前晃晃,“教派之争而已!” “卢少一定知道,是?”刘茜莉醒过神,就势往卢灿另一侧靠去,“给我和璃姐讲讲呗。” 队形瞬间从刚才的她一人领先半步的“导游带队”状,变成现在的一男两女相伴并肩队形。 这段历史,卢灿还真知道一些。 旋即,几人边逛圣但尼大教堂,边听卢灿讲述这座教堂的历史。 这段历史很长,导游词上一笔带过。 事实上,它的背后,却是血淋淋的宗教教派之争! 罗马帝国在公元4世纪末分崩离析之后,东西两部分在社会、政治、语言、文化传统等方面的差异,促成了基督教说拉丁语的西部派别,和说希腊语的东部派别之间的分化。 西部的罗马教会自认为是耶稣门徒彼得的继承者,坚持认为其在各宗主教区中拥有首席地位;东部的君士坦丁堡教会,则在东罗马皇帝支持下,与罗马教廷争夺势力范围。 双方矛盾重重,延绵数百年。 前后两座圣但尼大教堂,就是这一矛盾的产物,其中,还夹杂了“教俗之争”。 前一座圣但尼大教堂的建立者,为“矮子丕平”,也就是加洛林王朝的创建者,他的爷爷、父亲、大哥以及他自己,都是当时的墨洛温王朝的“宫相”。 丕平家族想要取代墨洛温王朝,筹划已久,真可谓“丕平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墨洛温家族是从日耳曼多神教时期流传下来的古老家族,与某些日耳曼神灵联系起来的君权神授,仍是丕平篡位的阻碍,想要顺利篡位就必须找到新的君权神授。 君权神授,最好的方法就是教宗的口谕。 当时的教宗分为两派,一派在阿尔卑斯山以南的西罗马,一派在地中海沿岸的君士坦丁堡,都路途遥远。又因为墨洛温王朝时期,与君士坦丁堡关系较为紧密,因此,丕平先派遣使者乘船横渡地中海,去君士坦丁堡,后派遣使者走陆路,翻过阿尔卑斯山前往罗马,准备从这两处教宗处,得到“君权神授”的旨意。 很有意思的是,这两处教宗,不约而同的认可“丕平篡位”! 走地中海航道的海路更方便,因此,东罗马帝国教廷的使者先到巴黎。君士坦丁堡的教宗使者提出要求,只要丕平承诺在王城修建一座东正教教堂,君士坦丁堡教宗,就可以认可他的“新王”身份,并且愿意为他主持“加冕礼”。 走陆路的西罗马教宗使者还没到,急于篡位的丕平就匆匆答应下来。 他安排人开始筹建最早的圣但尼大教堂。 没错,最早的圣但尼教堂,是宣传东正教教义。 大约一个多月后,罗马教廷的教谕,也到了。 相比东罗马提要求相比,西罗马教皇札哈里亚斯为了换取法兰克的支持,以对抗伦巴第人的威胁,给出的答案更直接——“有实权的人应当称王,比徒有国王虚名的人称王更好。” 同时,教皇还愿意亲自出席丕平的加冕礼! 这样一来,丕平就成为第一个在登基典礼之前接受主教施予的涂油礼。 毫无疑问,这会极大地增强丕平得王位的合法性。 因此,丕平接受西罗马教宗的建议,排除掉君士坦丁堡主教冠礼。 于是,丕平在苏瓦松召开大会,隆重宣布教皇的“决定”,正式篡位称王,开创了加洛林王朝(751—987年)。 矮子丕平,还是很有信义的,他并没有因为西教宗的教谕就违背对东教宗的承诺,圣但尼大教堂最终还是建立起来,只是,他不允许对方传教,而是将其视为王室陵寝教堂。 当然,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教俗之争”中,丕平对西罗马教廷的平衡之举。 对此,西罗马教宗很不开心! 为了平息西罗马教宗的不满,矮子丕平两次出兵意大利打败伦巴第人,将夺得的拉文那到罗马之间的“五城区”赠给教皇。此事件就是被西方宗教界称颂了千余年的“丕平献土”。 从此,在意大利的中部,一个的教皇国存在1100多年,直至今天。 这就是“梵蒂冈”的由来。 时间一过就是将近三百年,加洛林王朝也走向末期。 丕平的后人,也遭遇到“王权危机”,这次,是卡佩家族瞄上王位。 与丕平直接篡位不同,卡佩家族很爱面子。 “伟大的于格”——卡佩王朝开创者雨果·卡佩的父亲,是当时的法兰克公爵,巴黎伯爵,他辅佐加洛林王朝三代国王,累积巨大的家族声望,为其儿子雨果·卡佩建立卡佩王朝,奠定基础。 在加洛林王朝最后一位国王路易五世,意外亡故。 有关路易五世亡故的传闻有很多,主流学说是他母亲和大主教联手毒杀,还有一部分历史学家认为是打猎时被箭矢误射致死……总之很奇怪。 路易五世去世时,只有十九岁,没有直系后人。所以他的叔叔、下洛林公爵夏尔,便被推举为理所当然的王位继承人,因为他是加洛林王朝仅存的男嗣。 但是,神职人员们,包括兰斯大主教阿达尔贝隆和日尔贝尔(后来的罗马教皇西尔维斯特二世)反对这一提议,他们赞成推举雨果·卡佩,并说服了大家。 雨果·卡佩虽然不是唯一具有贵族血统的显赫人物,却通过他的家族声望,以及有效的联盟行动和军事权威力压群雄。 在路易五世死后两个月内的987年7月3日,雨果·卡佩被推举为国王,继承了加洛林王朝的遗产,阿达尔贝隆为他加冕。 从此,加洛林王朝被卡佩王朝取代。 又因为雨果·卡佩是承认“加洛林王朝”系谱,承认原王朝所有的合约协议,而且雨果·卡佩长袖善舞,他知道东正教在法兰克的地下影响很大,因此,并没有改变圣但尼大教堂的“陵寝教堂”角色。 不仅没取消,为了保证东西二教的平衡,他还特别留了遗嘱,将圣但尼教堂依旧作为卡佩家族的陵寝教堂。 时间又过去一百多年。 东西教派之争,在1054年,达到最顶点——这一年,东西方教会在君士坦丁堡召开调停会议,试图缓颊彼此关系,不过,最后仍然演变成一场相互控诉指责的大会。 于是,罗马教宗正式下诏,革除东正教会的教籍,以及所有信奉东正教的大主教教籍! 圣但尼大教堂,顿时就没有了存在的合法性! 位于法兰克的分属于罗马教廷的主教们,不断向法国国王施压,拆掉圣但尼大教堂! 最终在路易七世的手中,得以实现。 教派的党同伐异,真的很可怕! 当时的圣但尼大教堂其实只有四名东正教神职人员在坚守,已经不足为虑,充其量将其驱逐出境即可,但是,圣但尼修道院院长苏格,选择了最为暴烈的手段——全部拆除,不留一点痕迹! “那四名留守的东正教神职人员呢?”刘茜莉听得入迷,随口问了一句。 呵呵!卢灿一笑。 故事很长,卢灿发笑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抵达下一个目标——圣但尼大教堂旁边的朗迪集市。 朗迪集市是圣但尼最大的集市,历史非常悠久,早在中世纪时,在大教堂周围,就汇集了欧洲各方商人,数百个商家出售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特产及艺术品。 当然也少不了二手货! 这会是下午茶时间,算是很晚了,整个集市及附近大街,已经没什么人,要么躲到咖啡馆喝下午茶,要么已经收摊回家。不过,街面店铺还在开张,偶尔也有几家摊位。 卢灿喜欢这种安静的逛街方式。 第426章 麦秸镶嵌 春末的暖阳下,卢灿很惬意地穿行在朗迪集市上。 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闲逛,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 这片集市,相当不错,售卖来自法国各地乃至欧洲其他国家的特色工艺品,譬如挂毯、银器、玻璃器、瓷器、珐琅器以及各种雕塑玩偶等。卢灿甚至还看见一家做中世纪盔甲、刀剑的武器店,依旧保持着铁锤锻打的手工传统,叮叮当当的声音,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仿佛从远古传来。 刘茜莉挽着温碧璃的胳膊,两人一家家店铺闲逛,卢灿跟在后面付钱和帮忙拎包。 倒也没人认出这位富豪,最多也就是疑惑地看看这三位亚洲面孔。 这是因为时尚集团是香江企业的关系,这一带,在最近一年中,亚洲面孔急剧增加,商铺老板和店伙计也没有过于诧异,以为三位都是时尚集团的人。 温碧璃是那种花钱很省的女人,刘茜莉也是过个苦日子的人,她俩倒是凑成一对,买东西精挑细选,还价时锱铢必较,浑然不顾卢灿这位大男人跟在身后的尴尬。 即便温碧璃节俭,可是,逛了小半条街后,她依然买了不少小东西,像蓝钴玻璃茶具、羊绒羊毛挂毯、萨热刺绣胸针之类的。 几人路过一家极不起眼的店铺,黑色门面,单扇门,连橱窗都没有,很快就要走过去时,卢灿看了眼门框上的竖形小招牌“朗科麦秆工艺”,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阿灿?”温碧璃走出两步后发现卢灿没跟上来,回头问道。 卢灿指指这家店面,笑了笑,“这里的东西,麦秆做原材料,肯定有意思,我们进去看看?” “麦秆?”温碧璃这才看清楚招牌,疑惑地看看刘茜莉。 这条街刘茜莉基本每个月都要逛一次,还真没注意到这家小店铺,她也挺意外,拽了拽温碧璃胳膊,朝卢灿笑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 这间店面没有橱窗,看不见里面情形,陈晓打算推门进去探探。卢灿笑骂了一句,“哪儿来的那么多危险?起开!” 陈晓嘿嘿一笑,没理会,就势将门推开,人跟着门进去后扫了一眼,然后如同门童一样,贴边站好,示意卢灿几人可以进来。 店面很窄,两米多宽,进门靠墙一侧的走道,直通后面,被一道布帘阻隔,后面应该是生活区或者手工坊。走道另一侧是齐腰柜台,柜台上面放着两只褐色玻璃直筒花瓶,里面插满笔直的麦秸秆,有些染色,有些还保留纯天然麦黄色。柜台后面为货架,上面陈列着十多件工艺品,有麦秸贴画、麦秸镶嵌金属盘,麦秸镶嵌首饰盒,麦秸编制的工艺筐、笔筒什么的。 店内无人。 两女都没见过麦秸工艺品,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趴在柜台上,隔着玻璃欣赏里面的麦秸工艺品。 卢灿也有些惊讶。 麦秸工艺品,他在国内也曾经见过,流派颇多,最出名的莫过于潮州麦秆剪贴画。 2006年,为了申请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潮州麦秸工艺师们,曾经耗费三年时间,联手创作出一幅长达九米的麦秸秆《清明上河图》剪贴画,非常精彩生动,被粤省工艺美术馆收藏。 没想到,竟然在法国也见到麦秸工艺品。 潮州麦秸工艺,特点是“剪贴”,这家法国店铺的麦秸工艺品,工艺特点是镶嵌。 两者各有特色。 劳动人民的智慧,还真是不分“东西”。 兴许是三人的惊叹,惊动了店铺后面的人,门帘掀起,露出一张十来岁的小女孩面孔,褐色头发,幽蓝的眼眸盯着卢灿几人看了几眼。 当迎上卢灿几人的目光时,她又有些慌乱,放下布帘。 刘茜莉这一年多,苦修法文,基本沟通已经没问题。她朝布帘后问道,“小美女,店老板在吗?我们想购买你家的东西,你家大人呢?” 过了好一会,卢灿几人都以为那小女孩已经离开,没想到,布帘再次掀开,刚才的小女孩走了出来,还朝卢灿几人微微鞠躬,“欢迎……你几位,买点什么?” “你家大人呢?”刘茜莉诧异地问道。 别看小女孩的个头有一米六多,可脸上稚气未脱,怎么看也只有十四五岁,甚至更小。 小女孩努力装出一副大人模样,看着刘茜莉,“你们买什么……告诉我就行。” 还别说,这个小女孩的穿着虽然很普通,只是一条浆洗过到褪色的碎花长裙,可长相真不赖。褐色马尾扎起来,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眼窝深陷鼻梁高挺非常立体,幽蓝色的眸子搭配长长的上翘睫毛,宛如洋娃娃般。 可能她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亚洲人的缘故,让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胆怯,但又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小模样很有喜感,卢灿看着直想笑。 刘茜莉虽然有些惊讶这家店铺怎么没大人?不过,她还不至于计较这点小事,指了指柜台里面的一件麦秸镶嵌银质首饰盒,又指了指货架上一幅麦秸镶嵌的木版画,“这件……还有那件,能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吗?哦,还有这套……” 她又指了指一套四只的麦秸镶嵌银质烟嘴。 听到她连着要三件套物件,小姑娘露出笑容,弯腰去取货品,一件件取出来摆放在柜台上,边取边介绍,“这件75法郎、这件120法郎,这套150法郎。” 那套烟嘴最贵,售价竟然高达150法郎。 卢灿自然清楚,烟嘴是买给自己的,随手拿过一枚,看了看。 八十年代的香烟,还不流行过滤嘴,不是技术不达标,而是此时的烟君子们没有意识到过滤嘴的重要性,他们认为香烟加装过滤嘴,没有男人抽烟所要的“猛烈”感觉。 因此,烟嘴在过去几十年,非常流行。 这套银质烟嘴,标准的4厘米长,嘴含部位扁平带穿孔,前段一厘米可以拆卸下来清洗。麦秸镶嵌工艺,体现在烟嘴的中段位置,蓝橙双色拼格,边部为两道极细的麦秸镶边。 麦秸条非常微小,镶嵌细腻,工艺上很是考究。 卢灿对麦秸工艺略懂,别看这东西很小,似乎不起眼,实则是几件中最麻烦的。 麦秸工艺,需要选料、熏蒸、切段、去节、破开、成片,然后再经过剪截、漂白、染色、熏、蒸、烫、烙等十几道工序处理。处理好原材料之后,再经过剪、刻、编、绘、镶、雕、刨、压、拼等又十几道工序才完成。 工艺品,卖得就是工艺的钱,越小的工艺品越需要精细的手艺,所以这套烟嘴的售价,要比首饰盒贵出一倍。 “能便宜点吗?”温碧璃和刘茜莉欣赏着手中的首饰盒,刘茜莉照例又问了一句。 小姑娘脸色忽地涨红,似乎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忿忿道,“价格已经很低了!” 卢灿将手中烟嘴放进盒中,转手碰了碰刘茜莉的肩膀,对她摇摇头,这种纯手工艺术品,这种技术,值这个价位。 刘茜莉本来还想还一句,见卢灿的眼色,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行,这三件我们要了。” 卢灿又指了指挂在布帘一侧墙上的那幅圆形珐琅圆盘为底的麦秸镶嵌画,“那件……怎么卖?” 那幅麦秸镶嵌珐琅盘,是店中最大的一件艺术品,直径超过五十公分,以金色铜胎珐琅为底,盘壁四周四个正圆,内部分别为麦秸镶嵌的“圣子圣母图”“耶稣十字图”“丕平加冕图”“圣母升天图”;盘中心部位,麦秸镶嵌一副簇金色的荆棘花。 看起来就像完整的一件彩绘珐琅盘,挂在墙上远观,稍不注意,就以为是一件珐琅装饰品。 工艺冠绝店面所有物品! 这恐怕是卢灿见到的仅次于潮州麦秆画《清明上河图》的麦秸工艺品。 值得入馆! 两女都没有发现这件物品的蹊跷,卢灿点出之后,俩人齐齐惊讶一声。刘茜莉更是震惊问小女孩,“那件盘子,也是你家工坊的作品?” 小女孩骄傲地抬抬下巴,“没错,是我爷爷的作品!我爷爷曾经是圣但尼大教堂的装饰匠师!” 这个“曾经”,说出多少手工艺人的骄傲与无奈。 法国的麦秆镶嵌工艺于十八世纪时发展至巅峰,当时的皇室与贵族,聘请为数不多的娴熟工匠和隐居于修道院的修女,为家具或墙壁进行装饰。麦秆镶嵌工艺,风靡一时。 但是,战后科技的迅猛发展,新材料不断出现,传统工艺遭遇前所未有的寒流! 曾经显赫一时的麦秆镶嵌工艺,也自此淡出历史舞台。 这一点,从这家店面的狭小与冷清,就略窥一斑。 这件麦秸镶嵌珐琅盘,确实很精彩,只不过,小女孩没法做主究竟卖不卖。她犹豫半晌,向卢灿几人微微鞠躬,“请稍等片刻,我去后面问问爸爸。” 她父亲在后面?那为什么要女儿出面卖货?卢灿几人面面相觑,弄不明白。 但是,很快就知道原因——大约五分钟后,小姑娘搀扶着一位拄着单拐的男人,从布帘后出来。 这位男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身材佝偻,胡子拉碴,头发白了大半。 这是……长相如此精致的小女孩的父亲? 小姑娘手脚麻利地很,抽出柜台后面的一张圆凳,让这位男人坐下,又指了指卢灿,“爸,就是他,想要买下圣图盘。” 那只盘子名叫“圣图盘”? 卢灿对这位男人微笑点头,“是我问的价,这只盘子我很喜欢,请问老板,多少钱能割爱?” 男子抬头看向卢灿。 这时,卢灿发现,这位男子的眉宇间,与小姑娘真的有三分相似,年轻时应该很英俊。 他忽然注意到,这位男子的眼神中,好像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卢灿莫名其妙,自己买东西而已,此前又没见过,他看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这位瘸腿店老板,胳膊搭在柜台上,并没有回答卢灿的话,而是反问道,“你知道圣图盘?” 卢灿一怔,什么鬼? 自己今天第一次来圣但尼,更是第一次来这家店,所谓圣图盘更加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听他的意思,圣图盘还藏着什么秘密? 放在店面展售,是为了吸引知道圣图盘秘密之人上门? 第427章 真有秘密 卢灿盯着对方几秒,耸了耸肩,“我姓卢,你可以叫我维文,来自香江。如果你关注这十天内报纸的话……应该能找到我的信息。” 温碧璃和刘茜莉愕然,不明白卢灿为什么突然自报家门。 那位中年瘸腿男依旧一副茫然的样子,倒是旁边的小女孩,想了会,忽地捂着嘴唇,双眼圆睁,一副恍然大悟、震惊模样。 好一会儿,她转身从柜台里面扒拉,翻出一张《巴黎人报》,指着上面的一篇报道,“维文……卢,你不会就是这位?”她又将报纸递给瘸腿中年男,“爸爸,你看这人……” 卢灿探头看了眼,是一篇关于纳德轩珠宝所出售“保值珠宝”的新闻专题,有自己的简单介绍及照片,便笑着朝女孩点点头。 瘸腿中年男人也对着报纸上的相片,再看看卢灿本人,同样很震惊……电视报纸上的知名人物,突然跑到自己家中,这种感觉,总感觉不真实,“你是……你真是……维文卢先生?” “叫我维文。”卢灿微笑着朝瘸腿男人伸手,“我是第一次来圣但尼,偶然间走进你家店面,很喜欢这只麦秸镶嵌珐琅盘。至于你说的什么圣图盘……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更不想知道。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这只珐琅盘上的工艺,打算将它送进我的博物馆,仅此而已!”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刘茜莉和温碧璃惊讶的是这个盘子有秘密?两人面面相觑,很是感兴趣,不知道卢灿怎么发现的。站在门口的陈晓,听到这句话,目光盯在盘子上——他对所谓的秘密,最感兴趣。 连那个小女孩,原本被卢灿的身份惊住,这会又听见“圣图盘有秘密”……顿时眼睛在盘子及父亲身上来回转动,似乎很想询问,是不是真的。 这位瘸腿男人,撑着柜台,单腿站起来,与卢灿握手时,笑容有些纠结,“德·朗科,很荣幸你的到来!这是我女儿丽森·德·康妮·朗科!” 他又回身对女儿点点头,“丽森,去后面搬几张凳子过来,别让客人站着说话。” 小姑娘掀起布帘,没到秒,就搬着一摞塑料凳出来。 店面走道很窄,几人只能依着柜台而坐。 刘茜莉因为要帮忙翻译,靠着卢灿坐下。 而卢灿坐在最前面,与德·朗科只间隔一个柜台转角,他又对小女孩微笑点头,“谢谢朗科小姐。” 小姑娘原本站在父亲身边,听到这句道谢时,有点腼腆地点头回应,又看看卢灿身后的温碧璃及孙瑞欣,忽地感觉自惭形秽,不自觉的将碎花长裙拢了拢,又往父亲身后躲了躲。 卢灿没注意到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他再度对瘸腿男笑道,“朗科先生,我只是喜欢这只珐琅盘上别具一格的麦秸镶嵌工艺,它竟然能与珐琅器,形成令人耳目一新的搭配风格,很具有法国工艺特色,因此,我打算买下它,并将其送进博物馆,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它……” 说到这,他摊摊手,“如果真的因为这只盘子,牵扯到什么秘密……那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这位瘸腿男人,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犹豫。 对于所谓的秘密,卢灿有些好奇,但要说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心思,还真没有——他现在连近在咫尺的卡尔卡松宝藏的秘密,都不是很看重,又怎会在意这点秘密? 他正准备开口说如果为难那就算了,旁边的小姑娘,手搭在她父亲的肩上,来了句神助攻,“父亲,爷爷留下的盘子,真的有秘密?有秘密……盘子搁咱家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发现呀?” 德·朗科一愣,是啊,圣图盘搁家中多年,啥也没发现,留着又有什么用?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自己肩上女儿的手背,对卢灿笑笑,“圣图盘卖给你,所谓的秘密,也就是一个传说而已,我也一起告诉你。维文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查查看。” 几位听众,精神一震。 包括卢灿,虽然他对宝藏兴趣不大,可人总是好奇的,对什么秘密之类的,天然好奇。 “这件圣图盘,虽然我一直对外说,是我父亲的作品,其实……它在我家流传有将近两百年!”德·朗科的第一句话,就把他女儿丽森吓一跳,嘴唇咬了咬手指——她父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卢灿却不怎么惊讶。 他是大师级鉴定师,一只珐琅盘究竟是几十年历史,还是几百年历史,刚才看盘子时,第一眼就看出,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一只珐琅盘,还在纠缠着不离开。 “我的家族,一直为圣但尼大教堂服务,为教堂做各种装饰。” “我也不知道是哪位先辈,可能是我爷爷的爷爷,可能是太爷爷,也可能更久,曾经担任圣但尼大教堂福音布道团的干事,也算是教会的领导者之一。这件圣图盘,就是他传下来的。” “十八世纪末,法国闹革命,那一年,圣但尼大教堂遭遇空前大劫,教堂中所有国王王后的墓室被毁,他们的遗体被拖出墓室,遭到鞭挞……同时,教堂遭遇空前洗劫,甚至差点被一把火焚毁。” 德·朗科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身体似乎不好,多说话就气喘得厉害。 卢灿扭头看看刘茜莉,这件事下午她在做导游时,曾提过一嘴,俗称“圣但尼大教堂劫难”。只是,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这次劫难中,还掩藏着“朗科家族的秘密”。 法国大革命,爆发于1789年,结束于1794年,以“攻占巴士底狱”、“建立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处死路易十六夫妇”为三大高峰,又以“热月政变”为结束标志。 这场革命,本质上是一场资产阶级利用和裹挟底层穷苦大众,反抗以国王为代表的贵族阶层、教会特权阶层的一次资本主义革命。 圣但尼大教堂作为王室教堂,在革命中遭到猛烈冲击,也就容易理解。 它没被大火付之一炬,已经足够幸运! 德·朗科歇了会,缓过劲来,又笑笑说道,“我父亲传给我这只圣图盘时,曾告诉我,这只盘子掩藏着一个秘密,与圣但尼教堂大劫难有关。具体是什么,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据他推断,很可能是部分教会高层,已经预计到圣但尼教堂会遭受冲击,提前安排人将教堂钟的很多物件,掩藏在某个地方。而这件圣图盘……应该与掩藏物品所在地,有很大关系。” “至于说,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清楚。”德·朗科摊摊手,笑道,“这十几年我也曾试着寻找过,什么发现都没有。” 德·朗科的推测似乎有些道理,而且符合情现实。 大革命历时六年,圣但尼教堂大劫难发生在第五年,也就是路易十六夫妇被处死之后。 教会的高层不可能意识不到危险。 因而,提早将教堂中尊贵物品转移到安全地方,是有可能的。 这家教堂承担了近千年的王室陵寝教堂的重任,所拥有的王室馈赠品,一定不会少!可是,今天卢灿三人参观教堂,可没发现多少珍贵文物! 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温碧璃和刘茜莉听得目光灼灼——亲自发掘一个秘密宝藏,那可不仅仅是男人的兴趣,女孩子的猎奇心理,同样非常严重。 连旁边的丽森小姑娘,都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后悔让卢灿等人知道这个秘密。 卢灿却笑着摇摇头,“朗科先生,我相信这件物品,很可能是来自于圣但尼教堂。但是,对于你所谓的圣但尼教堂的秘密……我不看好!” 他的英语中,会夹杂几句简单法语,譬如这句“我不看好”。 所以,没等刘茜莉翻译,德·朗科就从卢灿的神情中判断出这句话的内容,“为什么?” 卢灿伸出两根手指笑笑道,“两点:其一,十年后,拿破仑主持重修圣但尼大教堂,你的祖上……还有那些掩藏教堂圣物的人,应该还存世,如果真的有宝藏,以拿破仑的手段……呵呵,这些掩埋的圣物,应该已经归还;其二,如果你的祖上是石匠或者其它工匠,这个秘密宝藏的可信度还能高一些,但事实上……你的祖上只是一名装饰师傅!” 他放下手指,挑了挑眉,“匆匆掩藏的宝藏,要装饰师傅干嘛?总不会宝藏还需要装饰……” 呃,他的两句反问,让德·朗科等人愣在那里。 朗科的祖上,既不是教会领导层,也不是能干具体活的工匠,即便是福音布道团的干事,那也只是教民中的一个小组织的领导,算不得高层……凭什么知道并参与这起原本保密度极高的事情中去? 卢灿又指指那件镶嵌麦秸的珐琅盘,笑了笑,“依我推测,这只盘子可能来自与混乱中的圣但尼大教堂,而你的祖上又同时得之知某些掩埋宝藏的传闻,两者一起传下来……最后,你的父亲,可能弄混了,以为这件物品和掩埋宝藏的传闻有着某种必然联系……” 他摊摊手,“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断,信不信由你!这只盘子,出价十万法郎,你考虑一下!” 德·朗科原本就有心将这件东西让给卢灿,又被对方一通“忽悠”,他越想越觉得卢灿说的有道理,极有可能是父亲记错了……卢灿出价十万法郎,不低了,能改善家中当前的窘境。 所以,在思考两三分钟后,他爽快地点头同意。 交易完成,陈晓抱着这只麦秸镶嵌工艺珐琅盘,小姑娘丽森扶着父亲德·朗科,送卢灿一行出门。 到门口时,卢灿又回头对小姑娘笑笑,“丽森,你家的麦秸镶嵌工艺,非常精美,你一定要好好学!等你学成,可以去我的珠宝公司上班,我为你专门开辟麦秸镶嵌工艺品类珠宝,前提是你一定要将你父亲的手艺,全部学会!” 说完,他还伸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摸了摸。 他已经想起来这个小姑娘是哪位! 丽森·德·康妮·朗科,未来的法国政府颁发证书的一百零七位工艺大师中,唯一一位麦秸镶嵌工艺大师!爱马仕因为她的工艺,特别推出麦秸镶嵌工艺腕表! 一行人往回走,闲聊着麦秸工艺的精美。 卢灿忽然对走在身后陈晓和阿忠说道,“你们有空,去查查圣但尼教堂宝藏。” 刘茜莉和温碧璃,还有刚才旁听的陈晓,全都一愣——刚才,不是你说没有吗? 卢灿笑着抬抬手臂,“我说这件盘子未必与圣但尼教堂宝藏秘密有关,但没肯定这个宝藏一定不存在!想想教堂大厅……空荡荡的!那么问题来了,一千三百年历史的王室陵寝教堂,怎么会这么寒酸?连一幅中世纪油画都没有……可能吗?” 这里肯定有秘密! 第428章 林女悦琴 追踪隐秘方面,以前的阿木,非常精通,几乎从不让人失望。 至于陈晓嘛……时间过去两天,依然毫无头绪。 看来,圣但尼大教堂的秘密,想要短时间找到线索,几乎不可能。 卢灿中止了他的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行径,打算留给阿尔达汗。这家伙也是个喜欢探险寻宝的人,等他手中卡尔卡松宝藏的事情落听之后,让他带人去查查。 有收获自然好,没收获……也无所谓。 4月28日,共享时尚集团举办的“法国电视四台、意大利米兰时尚频道1984/85年度节目计划说明会”,在巴黎乔治五世四季酒店的二楼会议厅召开。 卢灿和田乐群,出席本次会议,与俩人同车的,是林嘉义父女。 林嘉义是时尚传媒的原始股东之一,今天是共享时尚传媒的第一次欧美招商,又怎能缺席。挽着田乐群胳膊下车的林悦琴,身高不到一米六,穿着银色裙装,套着一件银灰色夹克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瘦瘦的,模样清秀,与林嘉义有三分相像。 林悦琴自从去年回香江,就被林嘉义留在身边。有意思的是,林叔的前妻对此却没有表示半点反对,不仅如此,还同意了林悦琴回香江读大学,自己也从伦敦搬回香江居住。 林嘉义与林悦琴母女相处的时间,骤然变多。 当然,如果从法理上来说,这么做无可厚非。 只是……当年林嘉义与前妻离婚后,前妻立即带着林悦琴远赴伦敦,几年都不回香江,这会儿林嘉义重新崛起,更胜当年,前妻立即将女儿送回来…… 呵呵,说这么做是奔着林叔的财产,略有点小人之心,不过,这一因素肯定有! 真当陈钦丽是弱角吗? 陈钦丽能从一介助理做到总裁夫人,现如今又创下这一偌大的时尚传媒集团,她能是白莲花?她的短板,是没有为林嘉义生下一儿半女,她的长处是手中握有越来越庞大的时尚传媒。只要有时尚传媒在手,只要卢家依然支持她,她就不担心在这场隐形的内斗中失败。 这也是近一阶段,陈钦丽常驻欧洲的原因之一。 对于林家的家事,卢灿还真没法插话。林嘉义父女团圆,他只能为之高兴,可是林嘉义与陈钦丽裂隙渐生,又让他担心不已。 年前,卢家曾有计划,让王小虎与林悦琴定亲,加深卢家与林家的关系。 但是,自从林嘉义的前妻陪同女儿回港且定居之后,这一计划被卢嘉锡中止——卢家此时提议让王小虎与林悦琴定亲,对陈钦丽的打击,不是一般得大! 田乐群与林悦琴领先半步,卢灿与林嘉义俩人聊着天,走进地下停车场电梯。 “嘉义叔,八里庄的服装厂,建得怎么样了?” 卢灿询问的是嘉丽服饰在京城建设分厂的事情,这也是赞助协议中的内容——嘉丽服饰京棉二厂,合资成立嘉丽服饰京城制造厂。新厂就位于朝阳八里庄,双方股份占比一半一半,原材料、地皮、熟练工种等,由京棉二厂提供,嘉丽服饰负责企业管理、服装设计以及出口外销! “还算不错,不过,我不太理解那些工人,为什么一定要保留编制?我和王爱辉厂长,为了编制问题,可是伤透脑筋。”林嘉义摊摊手,无奈地摇摇头。 企业编制,非常有时代特色的名词,编制意味着铁饭碗,很多人宁愿拿着低工资也要守着一个企业编制。这种事,纳德轩珠宝京城分公司也有遇到过。 “打破铁饭碗”,会是接下来十多年中,国内改革的非常重要一环! 卢灿跟着笑笑,也摇摇头,“因为编制问题,没有人愿意来新厂?后来怎么办的?” “只能涨工资呗!我们新厂的工资水平,是棉纺厂工资水平的18倍!” 卢灿白了他一眼,笑道,“国营京城棉纺厂可是北方最大的棉纺公司,又是老厂,一厂二厂三厂合计四万多员工,熟练工种任你挑!18倍又能高到哪儿去?你可是捡了大便宜!” “嘿嘿!”林嘉义笑而不答。 电梯门打开,出口处就设有宣传及导视牌,旁边就是签到处,负责人正是刘茜莉。见到卢灿和田乐群,她连忙笑吟吟走过来,对着田乐群微微躬身,“田姐!” 又对林嘉义笑笑招呼,“林总好!这位小美女……谁呀?” 她当然知道这是林嘉义的女儿,只是,她作为陈钦丽的心腹,必然不会向对方献殷勤,因而故作不认识,不知道。 最后才对卢灿露出笑意,“卢……先生好!” 说这话时,她的眼角,不经意带出一丝娇媚,印堂两侧的眉宇,微微散开。 没错,卢灿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其采摘。 田乐群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同,听她一口气问问候这么多人,咯咯笑出声来,伸手在她手臂上拍拍,“这是林悦琴,嘉义叔的女儿。阿琴,这是你陈姨的得力助手,刘茜莉刘经理,你喊刘姐。” 林悦琴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没多少心机,见到生人时还是有些胆怯,虽然她和陈钦丽关系不是很好,可她母亲却一再叮嘱,不能和卢家闹矛盾,因而,在田乐群介绍后,她尽管有些不乐意,可还是朝刘茜莉点点头,“刘姐好!” “你好,林小姐!”刘茜莉重新和对方认识,轻轻搭了搭手。 见女儿有点怯,林嘉义抬手打断两人,“阿丽呢?” “陈总今天很忙,刚才我还看见了,哦,好像陪同伊夫-圣罗兰先生去小会议室。” 其实,从刘茜莉的称呼中就能闻着味儿——她喊陈钦丽为陈总,而不是林夫人!显然,她对林嘉义及女儿,不怎么感冒! 林嘉义其实也意识到,他和陈钦丽之间的问题。 可这种纠葛怎么解决,他并没有想好——在儿子没有出现之前,女儿是他的独苗,他不会放弃也舍不得放弃。这次带女儿来法国,也有让两人接触的意思。 卢灿更关注另一个人名,“圣罗兰先生这么早到了?” 伊夫·圣罗兰堪称服装设计界的怪杰。 1957年的10月24日,随着迪奥先生的去世,圣罗兰临危受命,接下即将发布的发表会,圣罗兰利用黑色毛绸设计出饰有蝴蝶结的及膝时装,因此一炮而红,被称为克里斯汀(克里斯汀-迪奥)二世,因此成为迪奥的首席设计师,此时,他年仅21岁。 可是,一年之后,阿尔及利亚战争爆发,伊夫·圣罗兰作为阿尔及利亚出生的法籍人,按照当时政府规定的原则,他必须要服兵役,前往阿尔及利亚“平乱”。 可是,伊夫-圣罗兰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战争,于是,他宣称他精神崩溃。 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崩溃还是假装崩溃,当时的医院给他注射了两个半疗程的麻醉剂,致使这位天才设计师的后半生,始终离不开麻醉剂,也就是传说中的吗啡! 也因此,打吗啡、酗酒、自杀,还有服装设计,成为他生活中的四件事。 哦,还有出柜。 他的出柜对象,就是曾经在1960年帮他打赢迪奥官司,现在成为圣罗兰服饰的总裁皮埃尔·博格。 顺便说一句,伊夫·圣罗兰是有家庭的,他的妻子叫柏德·加图。 只不过,两人个玩个的,谁也不管谁。 要知道,卢灿几人作为主人,可是提前一个小时就赶到这里,看看能不能帮衬一把,没想到竟然还有客人先到,而且还是以脾性怪异着称的“出柜”大师伊夫·圣罗兰。 这着实让卢灿很吃惊。 “伊夫·圣罗兰先生和圣罗兰总裁皮埃尔·博格先生一起到的。”刘茜莉朝卢灿微微一笑。 男人和女人,关系捅破之后,就会亲密太多,言语和神情上都会有所表现。之前,刘茜莉与卢灿接触时,可没这么自然。 “他有说什么事吗?” 刘茜莉一边招呼田乐群几人往会议室走,一边回答道,“圣罗兰和我们签过意向合同,我估计,他俩来得早,是想提前看看我们的片花。” 1984/85年度节目,有一部分在筹备制作,但大部分依然没有开动,可是想要让人投广告、投赞助,片花肯定要制作的。透过片花和节目的文字介绍,赞助商大概能明白节目的档次、风格,最终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出价和竞价! 今天的会议行程中,上午安排的是节目说明会,到下午时,会有广告时段竞价环节,晚上会有盛大的宴会,也安排在这家酒店。 大家可能都听说过新旧世纪交替的十多年中,央视的广告竞价,其实这种做法在欧美传媒界早已有之。在4月18日结束的法国电视二台广告招标会中,这家电视台一共拿到了32亿法郎的总招标额,超越法国电视一台的28亿。 别看法国电视四台,此前拿到8亿法郎的意向额,可那只是意向,最终能落实多少,还得看今天的广告招标会! 伊夫·圣罗兰早早地来看片花,看来,他应该是对某个节目很感兴趣。 很快,卢灿就见到伊夫·圣罗兰本尊。 这是一位极其干瘦,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的总裁皮埃尔·博格倒是很健壮。 攻受鲜明! “哦,卢先生,还有林先生,我很喜欢嘉丽服饰!有着浓郁的东方气息!”他在与卢灿及林嘉义握手时,提及嘉丽服饰,言语中充满赞赏,“两位恐怕还不知道,我之所以在去年去中国举办服装设计展览,就是想要近距离接触神秘的东方元素!” 去年秋季,圣罗兰在首博举办了为期十天的“圣罗兰25年的回顾展”。 这事卢灿听说过,但没想到,竟然是受嘉丽服饰的影响。 第430章 宝藏消息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这是诗圣杜甫少有的一首“闲趣诗”,在他的诸多诗词中不算经典,不过,其中的生活意趣,很是清雅。卢灿此时心情轻松愉悦,不自觉就写下这首诗。 放下的毛笔,看了眼自己写的字,又摇了摇头。他的字只能算是工整,不丢人,至于笔锋笔力……要是放在李林灿的眼中,估计连入门都算不上。 不过,在仅仅上过简单汉语课、连字都认不全的阿佳妮眼中,依然那么精彩。 “维文,你写得真漂亮!”她拍着双手赞叹,同时又皱起眉头抱怨,“我怎么就握不住竹竿笔?维文,你教我写毛笔字好不好?” 阿佳妮从两年前就找人教授她简单汉语交流,可这门语言对于她而言,难度还是太大,因此,两年时间,学了个寂寞——拢共学了不足二十句不伦不类的口语。 不过,她倒是从汉语老师那里,听过不少中国文化元素,知道中国人写毛笔字,于是,特意去唐人街买了笔墨纸砚和字帖,可惜,依然练了个寂寞。 上次卢灿来,她没好意思让对方看,这次两人再相聚,她将卢灿带到书房。 “行!我教你永字八法。”卢灿点点头,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手捏住她的手,帮她正确握住毛笔,在打了方格的纸上,一点一横一竖地练习起来,边练边说,“这是中国一千三百年前的永字八法,一种很速成的毛笔练习方法。” “点,取倾斜之势,如巨石侧立,险劲而雄踞;横,取上斜之势,如骑手紧勒马缰;竖,取内直外曲之势,如弓弦微张,虽形略曲而内含无穷劲力;作勾之时,先礴锋蓄势,再快速提笔,顺势出锋……” 阿佳妮虽然对外宣称身高一米六三,实则是穿鞋高度,在家中穿着步履,不足一米六,又很瘦弱,此时,她被一米八三的身材拢住,显得娇小无比。 最开始,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有味。可当两人之间有东西膈应时,气氛开始变得暧昧。阿佳妮握笔的手,酸软无力,气息变粗,身后的人嗅着发香,同样也静不下心来。 很快,书桌成战场。 不小心打翻的砚台,将洁白的纸张,润染得脏兮兮后,一滴一滴,无声在落地毯上。 ………… 就在卢灿准备前往伦敦的前夕,接到比利时菲利普王子的赴宴邀请。 卢灿翻看着这张紫金色请柬,眉头微皱。 这张邀请函虽然看似尊贵,落款也是菲利普本人,不过,上面并没有比利时王室的徽章。宴请日期也很仓促,为今晚六点,地点在卢浮宫大酒店八层一家意大利餐厅。 由此看出,这次邀请,并非比利时王室或比利时政府行为,亦或者是菲利普王子匆匆决定…… 菲利普王子匆忙间邀请自己,又为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巴黎珠宝展开幕式当天,菲利普王子与安东尼·奥本海姆坐在一起的场景。有关钻石生产商协会与钻石供应同盟的谈判,还在继续,双方仍在纠缠,从卡尔顿和阿瓦希处得知,奥本海姆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露面…… 今晚的宴会,会不会与安东尼·奥本海姆有关? 想了会后,他对前来送邀请函的菲利普王子的侍从官,微笑点头,“烦请告知菲利普王子,多谢他的盛情……今晚,我会准时出席。” 卢灿估计,今晚的宴会,八成与安东尼有关。 他本人也有想法,与安东尼谈谈——安东尼已经见识北洋矿业的实力,他或者说戴比尔斯公司,经过这一周的思考,应该已经拿出他们的底线。 自己去探探底,也好。 另外,那天提及的“黄金协会”,还真不是随口一说,卢灿不相信对方不动心,他也想知道对方这“成立黄金协会”的真正想法。 送走菲利普王子侍从官后,卢灿重新回到茶座上,翻阅文件。 “阿灿,我去珠宝展看看,你今天不出门。”田乐群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拿着黑色手包,从房间出来,随口问道。 “不出门!不过,菲利普王子送来晚宴邀请函,你下午回来早点,陪我一起去见见。”卢灿抬头对她笑笑,又摆了摆手。 “今晚?”田乐群有点迟疑,这邀请有些仓促呀。 “怎么,你今晚有安排?”卢灿有些诧异。 “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一遍了嘛,张文英张姐,要带一批模特回香江,特蕾莎和珍妮也要离开。我让阿欣订好酒店,摆一桌感谢宴,也算为她们送行。你没听进去?” 卢灿脸色一红,昨天他在阿佳妮处厮混一下午,感觉人都被掏空,昨晚上床之后不久,就迷迷瞪瞪入睡。记忆中,好像田姐确实说过一些话,可那些话哪能记得? 他连忙岔开话题,“张姐回去准备服装秀?” “是回去准备钦丽姐的全球沙滩模特大赛!特蕾莎和珍妮回去,是把手中的行程重新安排,挤出时间,拍钦丽姐的电视剧。”田乐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看来昨晚丈夫真的一点也没听进去。 卢灿的睡眠很轻,即便睡着也没什么鼾声,如果有人跟他说话,他还能哼哼应答。这一特点,田乐群知道,但她也不好判断,丈夫是真的睡着还是半睡半醒——只要稍稍一个惊动,他就能真的醒来。 这下,卢灿更尬,讪讪笑道,“最近几天有些累。那晚上……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我估计安东尼·奥本海姆要出席,去探探他的底细。” “累的话,今儿在房间,好好歇歇!”听他说累,田乐群不好再说,走过来伸手在卢灿的卷发上拨弄两下,动作轻柔。她隐约感觉最近几天卢灿行踪有些诡秘,可……有些事,装糊涂更省心。 卢灿抬头对她笑笑,“我一会没事的话,再睡个回笼觉。” ………… 卢灿上午确实睡了个回笼觉,不过,也只有半个小时,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一接通,就传来阿尔达汗急促的声音,“阿灿,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卢灿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找到宝藏了?” “哎呀,哪有那么快!”阿尔达汗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我说的是找到相似地点!” “你们怎么找到的?”卢灿一抹额头,自己也笑了。 自己与阿尔达汗经常通电话,昨天还没找到地点,哪儿那么快就能挖到宝藏?能查找到相似地点,也算大收获。他在朦朦胧胧中被阿尔达汗一句话惊醒,微微冒汗,有点不舒服,又缩回被窝,听着阿尔达汗讲述他们的寻宝过程。 盲目寻找几天无果之后,阿尔达汗他们改变策略,将可能的地点圈出,目标锁定在中比利牛斯山脉与河谷平原交界段。他们又去卡尔卡松地质馆,找到比利牛斯山的等高图,又以等高图来对比油画所藏线索,重新编列出几个怀疑地点,再逐一实地勘察、排除…… 还别说,真被他们查找到蛛丝马迹。 在一个叫做“波马”的小镇,找到相似的山形地貌! 让人振奋的是,波马小镇一直有传言,这里掩埋有宝藏,但宝藏在哪儿,没人知道。 阿尔比十字军发起对清洁派的征剿,耗时二十年,一直到1229年才结束。 这二十年中,主战场一直比利牛斯山脉一带。 不仅如此,经过数十年的战争后,清洁派信徒大为减少,组织体系大伤元气,教中富有经验的教士所剩无几,此后,清洁派的活动转入地下,活动范围依然在比利牛斯山脉一带。 而且,根据资料显示,波马小镇,确实是当年清洁教派与阿尔比十字军战斗的最后主战场之一! 地形相似、主战场之一、宝藏传说,这些因素,无形中都在印证,波马小镇就是掩藏卡尔卡松宝藏的最后地点。 卢灿也很兴奋,裹着被单,“你现在在波马小镇了?” “我们是昨天下午抵达,今天一大早,大家就去看了看地形,很像!” “好挖吗?”卢灿问出关键问题。六幅油画中,都带有村庄,历经几百年变迁,很可能这座村庄就变成现在的波马小镇,想要在镇上挖宝,难度恐怕不小。 果然,提到这个话题,阿尔达汗有些迟疑,“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我们都不知道宝藏是藏在城镇中间还是山丘上。如果在山丘上,还要好点,大不了我们买下这片地,如果在镇上……挺麻烦的。” 也是,藏宝图连个确切地点都没有,只用几幅图拼凑个大概地方,勒南三兄弟还真是省事! 卢灿也忍不住埋怨一句。 不过,他还是很快给阿尔达汗出了个主意,“那一小片山丘有多大?能买下来吗?让托马斯出面,以建造陶瓷窑口的名义,和镇上协商。” “同时,安排一支勘探队伍,以勘探瓷土资源的名义,先对山丘进行搜查。至于镇上……先不考虑!” 没错,卢灿不觉得清洁派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还会将宝物藏在村子里。 所以,他建议阿尔达汗他们,先查山丘。 这一想法,与阿尔达汗他们,不谋而合。 第431章 广场闲谈 在竞技场西北角下车,卢灿抬头看看眼前巍峨的建筑。 这里的一整片建筑,都属于卢浮宫。 卢浮宫最早建筑痕迹,可以看到公元十三世纪初,即东北侧的角楼,这座哨楼是存留的建于1204年的最早一批建筑中唯一一座。 卢浮宫现在所能见到的主体建筑框架,是始于十六世纪中叶的“大鼻子弗朗索瓦”所建。注意,说的是框架,并非现存建筑。 大规模建筑期,是“太阳王路易十四”在位期间。他耗费巨资打造卢浮宫,让其成为欧洲最顶流的王宫。包括卢浮宫最壮观的部分――大画廊,这是一个长达300米的华丽走廊。 拿破仑和拿破仑三世时期,则是卢浮宫藏品急剧增加的掠夺期。 拿破仑将卢浮宫改名为拿破仑博物馆,巨大的长廊也布满了他掠夺来的艺术品。拿破仑三世同样野心勃勃,他将法国掠夺全球的珍贵文物,全部堆积在卢浮宫,包括火烧圆明园中的大量劫掠品! 这两位拿氏,奠定了卢浮宫全球四大艺术馆之一的位置。 卢浮宫大酒店,位于卢浮宫建筑群的西南角,也就是着名的“黎塞留侧翼”部分。 黎塞留公爵,是十七世纪法国着名政治家、外交家、法国海军之父,1624年被路易十三任命为首相,由此在法国政务决策中具有主导性的影响力。 为了方便自己为国王处理文件,黎塞留公爵申请路易十三拨款,在卢浮宫的西侧,新建“办公室”,这就是卢浮宫的“黎塞留侧翼”。 “黎塞留侧翼”长195米,宽80米,为卢浮宫的辅助建筑群,成为卢浮宫的重要组成部分。 “黎塞留侧翼”现在的主人是法国财政部。 占据黎塞留侧翼一角的卢浮宫大酒店,也是法国财政部经管产业。 这家大酒店,原本是法国国王和王后宴请宾客的地方,1793年,法国大革命推翻王室,卢浮宫被定为艺术馆,这座迎宾馆也被辟为国民招待酒店。 1871年,法国财政部占据“黎塞留侧翼”为办公处,顺势也将这家“国民招待酒店”,据为财政部所有,作为财政部专属“招待酒店”。 财政部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就在前一段时间,夏朗德总统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许诺:“让卢浮宫恢复原来的用途”。 这指的是让财政部搬出“黎塞留侧翼”。 这会儿,财政部办公大楼已经选址,等建好之后,他们就要搬出“黎塞留侧翼”,同时也就会让出这家豪奢的“财政部专属招待所”。 夕阳余晖洒在竞技场上空,广场上有不少游客,还有一些工人,正在拼装一间钢架结构建筑。 可不是“玻璃金字塔”,而是“玻璃金字塔”的尺寸模型。 至于着名的卢浮宫玻璃金字塔,此时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1982年,夏朗德总统决心扩建卢浮宫,全球四十多个建筑设计机构,参与这次竞标。华人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的钢构玻璃方案“钻石”,在今年1月23日提交给建设筹委会,掀起轩然大波。 调查显示,超过九成的巴黎市民,并不喜欢这栋建筑,认为这种现代化的钢架结构会破坏卢浮宫建筑群的古风古韵,另外,“死人坟墓”放在皇宫前面,很不合适。但是,筹委会组织的十五位博物馆馆长投票中,这个名为“钻石”的方案,却拿到了十三票的超高支持。 媒体自然也在跟风炒作这件事,他们更偏向于否定,甚至运用到“蹩脚的钻石”、“毁灭性的庞大装置”、“充满葬礼气氛”等很明显的贬义词,来形容贝津铭的方案。 最近,贝津铭团队的人员,正在小广场搭建玻璃金字塔模型——也就是未来建成后的大金字塔旁边的小金字塔。老先生试图邀请巴黎市民实地感受景观效果,并籍此推动项目顺利开展。 这次来巴黎,卢灿原本也想见见贝津铭夫妇,倒不是因为贝津铭的名气,而是因为贝夫人卢爱玲。 卢爱玲女士出生于虎门卢氏,而虎门卢氏又与卢灿所在的新会卢氏,同出于顿兵郡(今徐州)顿兵堂卢氏,算是同出一宗。 海外华人,宗亲一说,颇为盛行。因而,卢灿有想法见见贝津铭夫妇。 可后来一琢磨,卢爱玲毕竟是女士,对于所谓的“虎门卢氏与新会卢氏”的关系,兴许都不是很清楚,自己莽莽然撞上去,不太合适,也就没有成行。 正琢磨着,旁边响起一个笑声,“维文,看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卢灿回头,正是安东尼·奥本海姆,也是孤身一人。 自己的猜测真没错,今晚的宴会,果然与他有关。 卢灿朝他微笑点头,又指了指竞技场,“看钻石呢,也不知这次投票,会是什么结果。” “钻石?”奥本海姆一愣。 继而顺着卢灿手指,看到那个玻璃金字塔模型,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 可不是嘛,贝津铭为了避开巴黎市民对金字塔的忌讳,面对采访时,努力强调,自己的方案创意,来自于“钻石”,而不是埃及金字塔。 因此,这个建筑设计方案的正式名称是“钻石”,而非“玻璃金字塔”! 这件“狡辩”,最近也被媒体吐槽不断,安东尼自然也知道。 他上前一步与卢灿握手时笑笑,“维文,你的那位华人同胞,也是个幽默的人。” “也是个天才横溢的建筑师。”卢灿笑笑,补充一句。 “哦?这么说……维文你很欣赏他的金字塔……哦不,钻石方案?”安东尼说这话时,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显然,他并不认可金字塔方案。 卢灿瞥了他一眼,又指指夕阳下的半截子模型,“安东尼,你睁大眼睛看看,阳光下这样一栋璀璨的建筑,位于一系列沉重的古堡中间,是不是立即让这些古老的建筑群,活跃起来,年轻起来?!” “但是……它与它们……并不匹配。”安东尼也不因为卢灿的身份就选择退让,他指指周围的建筑,然后收回来,变成摊手之势,“更何况,你的同胞,还需要解决巴黎市民对金字塔的固有认识。” “颜色体系中,有一种风格叫‘撞色’,建筑体系中,也有一种风格叫‘反差’,撞色和反差,都能完美地融入各自体系中。安东尼,你拭目以待。”卢灿呵呵一笑,不想再辩论下去,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也是来参加菲利普王子的宴会,一起进去?” 安东尼·奥本海姆,自然是来参加宴会的,甚至,他还是今晚宴会的赞助方。 不要奇怪,欧洲很多宫廷宴会,都是有赞助方的。最着名的莫过于摩纳哥王储大婚以及几年前的查尔斯王子大婚,背后都有戴比尔斯的身影。 “不急不急!”安东尼摆摆手,“我被你说得,对钻石模型很感兴趣,要不……我们去那边逛逛?至于菲利普王子……我安排人上去说明一声。” 卢灿猜到他有些话想要和自己私聊,正合适,自己也想和对方唠几句。 他耸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安东尼对一位站在酒店门厅的工作人员嘱咐几句,便与卢灿俩人,背着手,闲逛暮色前的竞技场。 卢浮宫广场西部叫卡鲁塞勒广场,其中,包含三面建筑围绕的部分,又叫拿破仑庭院,而拿破仑庭院的内部广场,当地人又叫它竞技场。 贝津铭设计的玻璃金字塔模型,就在竞技场的入口处。 安东尼邀约卢灿散步,当然不是聊什么金字塔,“维文,我刚从约翰内斯堡回来。” “哦?你回约翰内斯堡了?”卢灿扭头看了眼对方。 约翰内斯堡是戴比尔斯公司总部,也是奥本海姆家族的本部所在地。 “嗯!我父亲对你提及的世界黄金协会,很感兴趣。”安东尼并没有提及“钻石”的事情,一上来就提到黄金协会……很明显,他认为这件事要比钻石掌控及分配权,更重要。 卢灿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有关成立一家全球性的黄金组织……这一想法,其实很早就有人尝试过,包括我爷爷,他们……并不成功……”安东尼看着卢灿,遗憾地摊了摊手,“原因嘛……我不说你也清楚。所以,我父亲想听听你的建议。” 卢灿嘿嘿一笑,随口应道,“方向性错误!” “方向性错误?”安东尼明白对方说的是以前的努力,可错在哪儿,不明便,遂即问道,“错在哪儿?以前我们也尝试以国家组织的名义,推动成立这家组织,但是……” 以奥本海姆家族为首的黄金供应商,曾经发动过两次有关全球黄金供应组织的成立活动。第一次是1937年,以英国及英联邦为主要创立成员,曾经一度接近成功,但因为该死的战争,导致功亏一篑。第二次是六十年代,以世界银行暨美国为依托,结果惨遭铁幕另一侧国家的阻击,同样没有成功。 卢灿揉了揉眉梢,笑了笑,“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变化。这几年,铁幕两侧,正达到某种微妙平衡,完全可以尝试着走走联合国的路子,以联合国附属机构的性质,推动“世界黄金协会”通过联合国大会。” “联合国附属机构?”奥本海姆眉头皱了皱。 “对呀。”卢灿双手叉在裤腰口袋,站在玻璃金字塔模型十米远,看着一帮工人在忙碌,他甚至看到了满头白发的贝津铭先生,正坐在庭院的大理石台阶上抽烟。 “世界银行的西方属性太过明显,英联邦能不能维系下去都是个问题,所以……”卢灿没说结果,又笑笑说道,“你有没有,铁幕两侧的冲突中,受益最大的机构是联合国?这家继承国联血脉的全球组织,正在变得越来越名副其实。” 卢灿说的很现实,早期的国联,谁理会? 可是,战后铁幕两侧冲突激烈,重新成立的联合国,充分发挥调和的平台作用,变得越来越具有“全球领导机构”的味儿。甚至可以说,后世的联合国虽然屡屡被北美当成“擦x布”,但它并不敢真正对这家机构视而不见,很多事情依然要上联合国大会商量。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联合国在战后几十年中,对国际事务上的贡献,为他们树立了权威形象。 当然,世界黄金协会想要挂到联合国名下,还需要包括奥本海姆家族在内的西方黄金生产商,给与一定的让利!否则,依然难以通过! 真实历史上,1987年成立的世界黄金协会,挂靠在世界银行名下,但是,这只是一家“协调协会”,并非“供应协会”。现如今,卢灿和安东尼所谈的“黄金协会”,是“供应与消费刺激”协会,在世界经济领域,有着巨大话语权的一个组织,因而,挂在联合国名下,显然更适合! 这绝对算得上是卢灿对世界经济发展的一次试探性干扰! 第432章 再临伦敦 海外华人,尤其是出生于二三十年代的海外高知华人,一方面为西方价值观所折服,一方面却又保守着文化上的优越感。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纠结,也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宿命。 不过,也有人能很好的将两者糅合起来。 代表者,贝津铭! 贝津铭,毫无疑问是将东方古典与西方现代,融合最到位的一位当代美籍华人建筑大师。西式教育带来的开放包容的创造力,与东方传统文化的含蓄与浪漫,被他完美融入到当代建筑风格中。这也让他既能创造出传统中式园林式建筑香山饭店,也能建设起浪漫的钢架金字塔。 卢灿最终还是决定上前与贝老打声招呼——贝老和虎博很多老先生都是好友,尤其是饶固庵饶老,两人相交二十年。 贝津铭老爷子,身材瘦弱,带着一副黑色圆边框眼镜,个头不高,今年已经六十七岁,却依旧精神矍铄——这位老爷子,可是活了102岁的人间祥瑞! “贝老,您好!”卢灿绕过建筑区施工区,对坐在那里抽烟的贝老,招招手。 光线有点暗,卢灿是处于逆光位,老爷子推推眼镜,向前探身,还是没能认出卢灿,“你是……” 卢灿也不以为意,边走边向老爷子伸手,“香江,卢家,卢灿!” 如果说贝老是上半年巴黎名头最响的华人的话,卢灿一定是四月份最受媒体追捧的华人。 贝老最近都在巴黎,当然知道卢灿。 他诧异地发出,长长地“哦”声,又撑着大理石起身,拍了拍手,整了整西服之后,才与卢灿握手,“瞧我这眼光,近视加老花,刚才竟然没认出来。卢生怎么来这里?” 贝老在香江设有工作室,承接亚洲的设计业务,每年都有几个月待在香江。他在前年和去年,两度造访过两次虎博,只是不凑巧,都赶上卢灿在外地。 贝老是一位知名建筑大师不假,不过,在这一名分之上,他更是一位公司的老板——他在1958年创立“贝津铭设计公司”。也正是基于这一身份,他对卢灿很客气。 卢灿指指西边的酒店,“参加一个宴会,这不,见您老在这边过来打声招呼。” 又将落后几步的安东尼介绍给贝老认识,“这位是戴比尔斯的安东尼·奥本海姆。” 他在奥本海姆的姓氏上,稍稍加重语气——顺手帮贝老缔结一份交际网,何乐不为? 老爷子精明的很,明悟,笑着与安东尼握握手,“见到你很高兴,对于恩斯特·奥本海默先生的传奇一生,我非常钦佩。” “谢谢你的夸奖!乐明培先生,你正在缔造传奇!”安东尼很会说话,丝毫看不出刚才他还在与卢灿争论,贝津铭的玻璃金字塔是否合适…… 他又转头看向卢灿,“维文,宴会时间已经过了,菲利普王子刚才来电话,询问我们什么时间过去。” “这就去!”卢灿点点头,又对贝老笑笑,“贝老,您有空吗?一起去坐坐?” 卢灿来见贝津铭,只是打个招呼,刚才邀请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可不是今天宴会的主人。贝老多精明一人,立即笑着摇摇头,“我晚上还有约,不打扰你们聚会了!” “下次您老再去虎博,一定先给我打电话!”两人互留联系方式后,挥手作别。 至于晚宴……只是规模等级,以及参加人员不同的区别,不值一哂。 ………… 五月第一天,大华银行收购卢森堡洛林银行的谈判,率先结束。 双方签订收购协议——大华银行以5200万美元,拿下洛林银行72的股份,成为控股股东。新任洛林银行总裁,为原大华银行巴黎分行总经理沃尼尔。 同一天下午,钻石供应同盟与钻石生产商协会的谈判,也接近完成。 钻石供应同盟以合作机构的身份,加入钻石生产商协会,投票权重比为,115比885,钻石供应权重,与投票权重相同;钻石供应同盟,每年提供给中央统购、世钻的钻石克拉数,不低于32万克拉;同时,钻石供应同盟年销售克拉钻,不超过20万克拉,不计克拉钻以下钻石;钻石供应同盟拥有钻石生产商协会认可的编号段;双方的投票权重与供销权重,每两年谈判一次。 这个结果,虽然没有达到布鲁格口中的“优线”,但要比及格线更好一些。而且,协议中的两年一次后续合作谈判,为未来争抢话语权,留下后路。 卢灿接到温碧璃汇报电话时,他已经在伦敦蓝贝斯别墅的院子中,与菲利普基金的康丁、德银投资伦敦分部总经理米格尔·蒙特亚,新世纪航业伦敦分部总经理青太郎等几人,喝着下午茶。 为大家准备茶点的,正是早就翘首以盼的陈羽莲。 见卢灿挂断电话后,将其直立地放在圆几上,她怕电话摔着,欠身伸手将其拿过来,平放在桌面上,又见康丁的茶杯中空了一小半,起身拿起茶壶,帮忙填满。 康丁对她点头致谢。 讲真,相处越久,康丁越觉得自己看不透卢灿,很多时候,对方表现得如同谦谦君子,才华横溢,可是,在女人方面,绝对是个让人愤慨的家伙! 只是,没等他感慨完毕,卢灿的问题又到了,“康丁,还有米格尔,米拉·奈尔在松林制片厂干得怎么样?” 印度美女导演米拉·奈尔,与阿尔达汗之间的关系很奇怪,要说正式的恋人关系,算不上,要说没关系,两人床单没少滚,阿尔达汗还为她投资开设一家电影制作公司,挂在松林制片厂的名下。 不仅如此,米拉·奈尔还是德银投资委任的松林制片厂董事会董事。 至于监事会主席一职,则是米格尔担任。 “这你得问米格尔。”康丁耸耸肩,将米格尔推到前面。 “奈尔导演最近正在负责松林制片厂与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的合作项目,叫……”米格尔被卢灿冷不丁问起,一时间没想起来电影名称,快速绕过,“据说她自己也在筹备一个项目,叫做《密西西比风情画》,总投资不大,松林制片厂已经列入拍摄计划,不过可能要到年底或者明年执行。” 陈羽莲轻声补充了一句,“罗兰·约菲导演的《杀戮战场》,和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联合投资,最近在赶工,为的是争取在北美暑期档上映。” 米格尔连忙点头,笑容有点尴尬,“还是艾达小姐记得清楚,就是《杀戮战场》这个项目。” 卢灿伸手握住陈羽莲的五指,搓了搓又放下,暗示她不要说话——很多时候,他都是通过这种项目问询的方式,来体察下属的工作力度。 只是,陈羽莲能否理解,就不清楚了。 米格尔·蒙特亚的本职工作是德银投资伦敦分部总经理,负责德银投资去年在英伦庞大投资的财务监理工作。松林制片厂监事会主席,是他的兼职工作之一。又因为只需要负责监理审计企业财务,因而并不是很了解松林制片厂的某一个单独项目运作。 这也能理解。 不过,他如果对某一企业的大项目运作,了解不够,势必也会在卢灿心目中留下不良印象。 卢灿又笑着问道,“今年松林制片厂项目多吗?竟然让米拉亲自带项目?” “三月份确定了84到85年度的项目计划,一共有十二个。《杀戮战场》这个项目,其实是去年的规划,因为股份变更的缘故,导致项目拖延到今年。正因为项目着急,董事会安排重量级人选担任制片经理,米拉小姐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主动接下任务。”米格尔的额头微微出汗。刚才陈羽莲的补缺,无形中强化了他对具体项目运作的疏忽,因此,这会儿他特别补充几句。 “哦……”卢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米格尔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稍稍松了口气。 孰料,卢灿放下茶杯,说道,“德银投资正在与法国施耐德公司谈判,准备拿下他们的克鲁佐-罗瓦尔钢铁公司的运营权。” “钢铁项目,将是我们未来几年内的重头戏。” “米格尔,你今年的精力,更多的放在赛尔比煤矿公司身上。如果有机会,拿下赛尔比煤矿旗下的两家小型炼钢厂,试着推动将赛尔比钢铁与克鲁佐-罗瓦尔钢铁公司合并,组建我们自己的钢铁集团!” 还没等米格尔点头,卢灿又说道,“松林制片厂的监理会主席一职,你卸下来,认真应付我刚才说的事。艾达,你抽空回香江一趟,纵横影业那边安排一下,最好找一个能顶替你的人……你来担任松林制片厂的监理会主席。” 现场几人齐齐一惊,米格尔更是脸色微变。 他不知道是刚才自己应答的疏漏导致卢灿不满,当场卸下自己的一个重量级职位,还是早就有这个想法。如果是后者,那还好一些,如果是前者…… 只能说明,卢灿对当初自己放弃顾问团团长位置,依然心有芥蒂。 康丁和米格尔关系还不错,正打算帮米格尔说情,可听到卢灿安排陈羽莲担任这一职位后,他选择了闭嘴。 陈羽莲也有些慌乱,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嘴,导致米格尔的一项职位被捋。绞着手指,有些纠结,“阿灿,这……这不合适,我对审计……不熟。” 至于另一位品茶客青太郎,端茶茶杯,一言不发。 卢灿再度伸手拍拍陈羽莲的手背,“你的纵横影业不是经营的挺好嘛。” “能源与矿产资源项目,将是未来几年的重中之重,是核心战略!米格尔必须全副精力,投入到这方面!我们的金融体系,航运体系,都要为这一目标服务!” 这番话,与其说是对陈羽莲说,不如说是对米格尔、康丁、青太郎的嘱咐。 他又呵呵一笑,“你们当我真的闲着没事,来伦敦就是为两个小姑娘的演员梦?还不是因为她老爹是西澳州州长?而西澳州,又将是我们能源与矿产资源战略的中心!” “明天,我设宴款待这位阿奇博尔德·布鲁斯州长,你们几人见见他,给他涨涨面子!” 这话也算是对米格尔的解释,让他有台阶下。 第433章 小事大办 媒体对卢灿的报道中,为他贴得最多的标签是“金融奇才”,甚至卢系资本内部,都有不少人持有这种看法。只有卢灿自己最清楚,他最擅长的是珠宝玉石,其次是鉴定和作伪,至于金融投资……是这辈子的学习和前世的耳闻,根基并不算扎实。 如果要讨论什么最有把握,毫无疑问是能源与矿产资源投资! 上辈子是鄂省地质大学宝石与材料工艺学专业毕业,尽管大学没学到什么东西,可毕竟与矿产、能源、资源有直接关系,耳濡目染之下,他的记忆深处,对全球矿产、能源分部,以及未来发展需要,甚至渐进发展模式,都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 只是这话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 好在能源与矿产是当代社会发展的两根支柱,而卢家也算利用缅北的翡翠矿和金矿起家,对矿产投入不算外行,所以,在卢灿与钱伟、安德烈、王永斌、布鲁格等人商议,未来几年确定以能源与矿产投资为核心的发展战略时,大家都没有反对。 就在卢灿讲述未来几年发展战略时,康丁撑着下巴,在那儿细琢磨。 他并不反对投资能源与矿产,只要是个经济人士,都能看出这两大类的发展,前途无量,他只是觉得,卢灿对于金融类的发展,似乎有所疏忽。 真不知道安德烈和钱伟这两个家伙,怎么想的?他们怎么也算金融人士,怎么不争一争? 要知道,如果金融业被剔出核心战略,意味着未来几年,都不会受到卢灿的特别重视!因而,虽然他知道这一计划极有可能是卢灿的意志,可他依然对安德烈与钱伟俩人有些不满。 不过,他在听到卢灿介绍后,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在卢灿的计划只能怪,德银投资正在加速往“综合型投资公司”方向转变,而大华银行则承担起整个卢系资本的金融中枢及造血工厂的职能。换句话说,这两大机构都不再是纯粹的金融投资机构,而是承担起更多的“管理”和“调节”作用! 所以,这俩人都没有为金融类企业说话!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康丁心底暗骂一句。 钱伟和安德烈可以转换身份,可是他康丁不行呀!菲利普基金是卢灿和阿尔达汗最早成立的金融公司,而且这家公司的属性就是金融、证券,不可能像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那样好调头! 如果不能成为核心战略,这也就意味着,菲利普基金在未来的卢系资本中,地位有所下降! 这可不是康丁所能接受的! 等卢灿说完,康丁放下胳膊,“维文,对于加重能源与矿产及相关产业的投资比重,我没有任何意见,这符合财团发展的必然需求,也符合卢系资本夯实基础产业的目标,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迎上卢灿的目光,摊了摊手,“金融一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之一,也是我们卢系资本发展、扩张的动力之一,我们已经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金融机构,我个人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将它从我们的核心战略规划中剔出去……” 米格尔和青太郎,还有陈羽莲,都安静下来。康丁是最早追随卢灿的干将,独自一人在伦敦将菲利普基金做成今天的规模,他的意见,卢灿会怎么应对? 卢灿同样面带微笑听着康丁的话。 他们预估的没错,对于康丁的话,卢灿肯定需要重视,如果不重视的话,他也不会刻意走一趟伦敦——此行伦敦对外说是为了阿奇博尔德·布鲁斯州长的女儿,实则为什么,卢灿自己心底清楚。 老布鲁格的到来,给卢灿带来最大的变化,并非多了一位智囊人物,而是他开始着手帮卢灿理顺其投资结构——最近频频出现的卢系资本和财团的名词,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建议卢灿,必须要统一且整体规划旗下产业,将其分成边缘产业、基础产业、利润产业和长远的核心产业四大组成部分,然后根据现实情况,集中力量将某些重要产业进行突出发展。 这才有了“卢系资本核心战略规划”的出炉。 真当卢灿在法国夜夜笙歌?那只是生活的点缀,而非全部。 一直等康丁说完,卢灿这才笑着接话,先反问一句,“说完了吗?” 康丁耸耸肩,“我只是觉得……金融产业不应该被弱化!” 卢灿笑着摇摇头,“我马上要谈到金融产业,你着急了。” 他指了指青太郎,“知道我为什么昨天打电话一定要青太郎过来吗?” 几人一愣,尤其是青太郎。 说起来,他并非卢灿嫡系,而是新世纪航业在陈家手中时任命的总裁,去年卢灿收购新世纪航业,并没有对这家航运公司的管理层进行大换血,他才得已继续担任总裁一职。 与卢灿的交往,也仅限于去年对方来伦敦时接触的几次,所以,昨天在接到通知——卢灿将在别墅请他喝茶时,一头雾水。 正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他的表现一直很沉默、谨慎。 从刚才谈话中,他已经得知卢灿请自己三人来喝茶肯定有目的,譬如米格尔,是为了松林制片厂监事会主席一职的调整,还有西澳州州长家孩子的演员梦,当然,还有集团的政策调整;让康丁过来更多的是为了后者,只是,他还没明白,让自己来干嘛。 这会儿听到卢灿提到自己,不由自主坐直身体,目光投向卢灿。 卢灿没让他们多等,很快说道,“东洋这几十年发展很快,成为亚洲经济发展雁形阵列的头雁,与此同时,东京和大阪,也已经成为亚洲规模最大的金融市场。” 卢灿笑了笑,“康丁,我们在东洋投入的力度不够!” 大华银行在东京,德银投资在大阪,都有分支机构,只是,这两家机构的规模都不大。卢灿突然提起这事,康丁一愣,东洋投入力度不足,不关我的事……他马上反应过来,探身问道,“维文,你是打算……让菲利普基金,进入东洋金融市场?” 卢灿呵呵一笑,点点头后,又很突兀地说了句,“菲利普基金是英国金融机构。” 这句话似乎强调得很没有意义。 只有卢灿知道,英美资本在东洋,要比香江和新加坡资本,拥有更多的特权!而这也是卢灿一直压着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在东洋扩张的原因——很显然,菲利普基金比这俩家机构更合适。 康丁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特别,他捏了捏拳头,“这次进入东洋,有具体目标吗?” 很显然,康丁下意识地认为,卢灿是看上日元汇率或者期指期货什么的。 卢灿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就那么好战?这次,我确实是比较看好东洋经济发展所带来的金融红利,打算让菲利普基金入场抬市,做长线。” “哦~~”康丁哦了一声,兴趣稍减,身体也往回缩了缩。 “青太郎,你是东洋人,对东京很熟。菲利普基金进入东京金融市场前,我希望你能抽空,陪同康丁走一趟东京和大阪,帮他搭建初步人际关系。当然,这方面的工作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包括我本人,也会全力以赴。”卢灿又对青太郎笑笑说道。 青太郎腾地站起来,“非常乐意!只是……我对金融行业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能否帮上忙!另外,不知康丁总裁,什么时间去东洋?” 卢灿笑着压压手,“帮他站稳脚跟就行。具体时间……你和康丁商量。” ……………… 第二天中午,卢灿与陈羽莲站在戈登·拉姆齐餐厅门口,面带微笑,迎接今天的宾客。 一辆劳斯莱斯古思特长轴轿车停在他俩面前,车窗落下,阿奇博尔德·布鲁斯夫妇微笑挥手。 车门一打开,率先下来一位金发小男孩,脸上还有几粒雀斑,穿着小西装,梳着小背头,“今天是你们宴请我们吗?” 把卢灿整得一愣,不过,这名六七岁的小男孩,还挺有意思的。 卢灿笑着对他伸手,“你说没错,欢迎你们全家来做客。” 车内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斥责声,“小凯格,不要那么没礼貌!” 接着,卢灿看见车窗边,露出凯瑟琳·布兰切特歉意的笑容。 与小男孩握了握手后,卢灿又对凯瑟琳点头笑笑,“没事,我很喜欢这位小绅士!” 阿奇博尔德·布鲁斯夫妇与泽内普一家三口下车,卢灿又与阿奇博尔德轻轻拥抱了下,如同老友般,拍拍对方的肩膀,“这次来伦敦,能逗留几天?” “给你添麻烦了!”阿奇博尔德摊摊手,“奥斯想要来一次全家旅游,所以……我把今年的年假,提前休了!” “哦,这是阿奇格·布兰切特,还有他的夫人伊莉丝·布兰切特。这位调皮的小家伙,是他们家的小公子,凯格·布兰切特。”阿奇博尔德向卢灿介绍陆续下车的布兰切特一家。 “嗨,州长先生,我可不调皮!”那个小男孩,有些不满。 “哦,很抱歉,我说错话了,是聪明的凯格,而不是调皮的凯格。”阿奇博尔德立即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欢迎!我是维文,这位是……松林制片厂的监事会主席,艾达·陈。”卢灿与布兰切特夫妇微笑握手,又将陈羽莲介绍给对方认识。 几人都有些错愕,泽内普和凯瑟琳更是惊得掩上嘴巴,这样一位东方美女,会是松林制片厂的高层?还以为是卢灿的助理或者其它什么呢…… 惊讶归惊讶,几人还是礼貌地与陈羽莲握手致意。 卢灿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笑道,“稍后还有一位松林制片厂的董事介绍给大家认识。米拉·奈尔小姐可是一位印度美女导演兼制片人,有关泽内普和凯瑟琳想要一边学习,一边在松林制片厂锻炼演技,她会协助安排的。” 两家人齐齐惊诧,泽内普和凯瑟琳更是眼冒金星……眼前似乎已经星途闪耀! 阿奇博尔德·布鲁斯伸手在卢灿肩膀上拍了一记,“谢谢!” 这次,卢灿是典型的“小事大办”,给足了他面子!不仅亲自出面宴请,还叫来两名松林制片厂的高层!为的就是他女儿在这家电影公司“锻炼”! 西方社会同样讲人情,卢灿这么做,好处只会落到他在西澳的投资项目上。 第434章 欧珀合作 卢灿猜测过凯瑟琳·布兰切特的家境应该不差,否则也不会与州长的女儿玩到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有很有道理的。 不过,当对方自报家门时,他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阿奇格·布兰切特不仅是澳洲国家党维多利亚大区的党务办公室主任,算是澳洲国家党的中高层,他还是一位资本家——墨尔本威廉姆斯应急信贷公司股东之一。 所谓应急信贷公司,就是无抵押信用贷款,其实就是放高利贷,这种生意在欧美并不违法。 威廉姆斯应急信贷公司在墨尔本很有实力。说起来,卢灿与他们有过交集——上次狙击澳元汇率,大华银行墨尔本分行的沃特陈,从这家公司拆借四千万澳元。 真是没想到!所以说……资本的世界,其实很小。 “沃特陈是一位优秀、内敛的金融家,我和他见过几次面,相处非常融洽。”在与卢灿交谈时,阿奇格特别提及沃特陈,有着几许套近乎的心思。 他可不知道,卢灿对沃特陈,算不上特别欣赏,微笑点头,“沃特陈确实不错,很踏实。” “是啊,很踏实,很可靠的朋友!”阿奇格顺着卢灿的话,笑着说道。 卢灿忽然醒悟过来,这位阿奇格·布兰切特之所以来英伦,未必是真心送女儿参加学校的面试,更像是特意来见自己的,亦或者两者皆有。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是不知道,这位阿奇格想要认识自己,所为何来。 米拉·奈尔、康丁、米格尔还有青太郎,他们上午都有工作,因而都在午餐开始前,掐着点到的。 卢灿又是一通介绍,最后将泽内普和凯瑟琳介绍给米拉,“喏,大导演,这两位就是我推荐给你的两位好苗子,怎么培养,就交给你!” 米拉·奈尔打量着两位小美女,两个小女孩年岁不大,都只有十五周岁,不过,欧美女孩发育比较早,个头都奔着一米七,长得也很秀丽。 两个小姑娘努力让自己更自然一些,实则都有些紧张,不约而同绞着手指。 看了好一会,米拉将泽内普拉过来,捏捏胳膊后对卢灿笑笑,“泽内普,更适合舞台剧,可以让她从话剧表演的基本功开始学习。刚好我们制片厂和百老汇有合作,让她先接触了解话剧。” 目光又挪到凯瑟琳身上,小姑娘更紧张,手背在背后用力攥拳。 只听米拉又道,“凯瑟琳可以先接触小屏幕,她的脸型更适合做一名演员。” 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 卢灿明白米拉的意思——瘦脸的人,更适合当演员。米拉说泽内普去做舞台剧演员,其实是间接告诉他,泽内普很难出名。当然,也不绝对! 不过,想想后世,好像还真没听说过好莱坞的澳大利亚籍女演员中,有叫泽内普的,凯特·布兰切特倒是很有名气。他笑了笑,抬抬手,“人我交给你了,怎么培养,你的事!” 米拉·奈尔对卢灿翻了个白眼,搂着两个小姑娘的肩膀,坐下后低声聊着什么。 大盘的菜肴端上来,戈登·拉姆齐餐厅是伦敦有名的土耳其餐厅,菜肴非常丰富。几个女人带着孩子聚在一起,陈羽莲和米拉陪同,边吃边闲聊着近期的电影。康丁他们下午还有工作,自然不会喝酒,卢灿倒是陪着阿奇博尔德和阿奇格俩人,来了瓶英国特产的杜松子酒。 杜松子酒又叫“金酒”,闻起来香味扑鼻,酒液略带金黄色很赏心悦目,可别被它的外表骗了,这玩意酒精度很高,今天中午这瓶,就高达五十五度,卢灿一口咽下去后,差点没喷出来。 倒不是说卢灿喝不了烈酒,他的酒量还可以,无论是国内产的高度白酒,还是金门大曲,他都有半斤八两的量,只是,这种杜松子酒的香味过于郁且入口辛辣的特性,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 第一口差点出糗之后,他小心起来,小口抿着。 倒是阿奇博尔德与阿奇格,对这种口味很适应。 阿奇格又端起酒杯,与卢灿碰了碰,然后一口闷掉。卢灿没他那么大胆,只是滋了一口。 “维文先生,沃特陈不止一次的向我表示了对你的崇敬,尤其是对你的投资眼光,非常钦佩。”似乎喝急,他轻咳两声后,又说道,“威廉姆斯应急信贷公司最近也琢磨着投资实业……维文先生,能向你请教一下,我们的投资方向吗?” 说完,他的眼珠带着一丝血丝,盯着卢灿看。 阿奇格喝酒上脸,不仅脸色通红,连鼻尖都冒出细细的汗珠。卢灿对他笑笑,“威廉姆斯应急信贷公司的业务,不是挺好吗?怎么琢磨起转型?” “不不不!不是转型。”阿奇格摆摆手,“威廉姆斯应急信贷公司会照常经营,我说的是……想要扩充经营范围,额,也就是想要设立一家投资公司。” 卢灿笑笑,朝阿奇博尔德努努嘴,“你应该找州长先生,他一定欢迎你去投资西澳旅游业、矿产资源,乃至房地产、酒店……都可以。” “那个鬼地方,都没什么人,哪来的消费?投资矿产……我们威廉姆斯还达不到那个实力……” 可能因为喝了两杯的缘故,说话变得有些肆无忌惮,把阿奇博尔德气得直捋秃顶。 “嘿嘿!你没那个实力,就不要胡乱诋毁西澳。维文先生在西澳可是投了好几个大项目,是你自己没本事!”阿奇博尔德叉了一块牛肉放在盘子中,又笑着补充一句,“麻雀追不上大雁,不要埋怨天空太高!” 这句俗语很损,桌上几人噗嗤笑出声来,卢灿也跟着笑了笑。 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真心不错。 笑声中,卢灿倒是明白对方来见自己的意图——无非是想要蹭蹭自己的热度,看看能不能合作一把,同时,他还真的想到一个不错的合作项目,而投资范围,恰恰位于东澳! 等大家笑声平息,卢灿主动说道,“布兰切特先生,上次我去澳洲,澳洲欧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纳德轩珠宝已经开始欧珀饰品方面的尝试。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联合投资澳洲欧珀矿产资源?” 上次在澳洲,卢灿与田姨商量过做欧珀,不过,澳洲欧珀集中在东部地区,因此,巴黎珠宝展上所使用的欧珀,都是纳德轩珠宝采购的原材料。 至于欧珀的矿产投资,还没有进行,主要原因是西澳矿务公司很忙,还没顾得上。 投资欧珀?餐桌上安静下来,连几位低声说笑的女士,都停止说笑。 别看阿奇格不远万里,借机来见卢灿,可真谈论到项目,他还是很慎重的。澳洲欧珀很有名,但要说全球普及,还真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中档饰品。 他揉着红通通的鼻子,想了好一会,“维文先生,你家的珠宝公司,准备为欧珀托市?” 这里所谓的托市,就是“炒作”。 “巴黎珠宝展上,我们推出两款欧珀饰品,市场反馈还不错。”卢灿并没有给对方保证——你爱投投,不投拉倒。要不是看在你女儿的份上,还真懒得理你!真当与沃特陈的那点交情够用? 之所以邀请他参与投资,是因为欧珀的重要产地,位于昆士兰州和新威尔士州,都处于澳洲东部,而卢灿在澳洲东部的投资,并不大,最快捷的办法是找一位有着不错关系网的当地机构,共同投资。 见阿奇格还在迟疑,阿奇博尔德胳膊肘碰碰他,同时对卢灿笑笑,“维文,这个项目应该投资不会太大,也带我掺和一小股?” 卢灿微笑点头,“具体投资多少,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会太大。你想要投资当然没问题,稍后我就给阿米佐约总裁去电话,说说这件事。” 阿奇格醒悟过来,立即笑道,“维文先生看中的项目,当然错不了。等这次回澳洲,我就约阿米佐约先生见面,聊聊欧珀矿产的投资事宜。” 一餐饭,吃得还算愉快。 卢灿没有主意到,饭桌上一直有位小姑娘,眼睛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今天这餐饭,给凯瑟琳·伊莉丝·布兰切特,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以往,在她的眼中,身为墨尔本政商名流的父亲,似乎无所不能,可是今天,她能深刻感知,在与这位比他小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处时,父亲态度上的卑躬…… 她说不清什么感受,总之,印象很深刻。 餐厅门口,各分东西,阿奇博尔德一行,跟着米拉·奈尔去参观松林制片厂,米格尔与青太郎也相继离开,康丁却被卢灿叫住,“康丁,聊几分钟?” “在这?”康丁指指身后的餐厅。 “就几分钟,就在这门口。”卢灿指指餐厅前的花坛。 五月的伦敦,日光温煦,照在身上很舒服,空气也不错。俩人在坐在花坛边缘,卢灿弹了一根香烟给康丁,顺口问道,“康丁,菲利普基金安排一部分人去东洋之后,人才储备还充足吗?” 康丁帮卢灿点上香烟,“如果只是东洋,应该还不影响。” “这样呀……”卢灿吐出一口雾霭,“我打算将芝加哥和华尔街的分支机构整合起来,也归到菲利普基金旗下,你也得提前做好人才储备工作。” 康丁的香烟刚刚点着,正拔第一口,被卢灿这句话惊了一下,差点呛着。 “你打算……正式进军华尔街?” 有关何时进军华尔街,两人之前也讨论过,康丁一直想要在华尔街建立正式投资基金,但卢灿一直压着。康丁隐隐有种感觉,卢灿似乎很忌讳华尔街,不知为什么,今天突然提及这一话题。 卢灿朝他笑笑,“这不是……我们和美林证券搭上关系了嘛,算有个合作伙伴了。老布鲁格也认为,我们进入华尔街的时机到了。” 第435章 休闲一日 唯物主义有其残忍的一面,它击碎人们对灵魂归宿的幻想,而全世界的宗教,几乎都是在编造灵魂归宿的故事,所以,欧美有着如此之多的信众,还有如此之多的教堂。 这些信众真的相信吗? 恐怕九成人并不是真的相信,促使他们归教的更主要原因,还是希望找到那份寄托。 陈羽莲并非教民,可她依旧坐在蓝贝斯大教堂中,虔诚地十指交叉握成虚拳,放在胸前,低头祷告。卢灿微眯双眼,陪在她的身边。 招待完阿奇博尔德州长,安排好他女儿在松林制片厂锻炼,又与康丁等人沟通过下一阶段战略,其实,卢灿此行伦敦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过,他有些怜惜陈羽莲,打算待在伦敦多陪她一天。 今天一大早,就被陈羽莲拉到蓝贝斯大教堂做弥撒,听克兰兹神父诵读《圣经》。 教堂内管风琴雄浑悠远,圣咏庄严神圣。 蓝贝斯大教堂是兰贝斯宫殿群中最古老部分,始建于1245年,四十年代的战争中,曾严重损毁,现如今所能看到的建筑,都是五十年代重修后的成果。 这座教堂,是英国国教圣公会总部所在地——新教又分为“路德派”“圣公会”和“加尔文派”,只有“新教圣公会”才是英国国教,而并非新教,很多人经常弄错。 新教与天主的区别很大,譬如眼前的教堂内部,除了贴花玻璃窗和穹顶外,看不见一件雕塑和油画,显得朴素而庄严。 这是因为,新教明确反对偶像崇拜,只崇拜独一的神,他们认为雕像与绘画是偶像崇拜。 新教反对偶像崇拜的理由,就在《圣经》里——《旧约》中记载的十诫,明确规定“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 《新约》也多次提及偶像崇拜,并明确地将其指为恶习。 整场弥撒的时间为一个小时,两人走出教堂时,卢灿两只手中各拿着一枚苹果,扔了一枚给等在草坪上的阿忠——这是教堂分发给参加弥撒的教民礼物。 “今天怎么安排?全听你的!”卢灿空出来的右手,挽住陈羽莲,回头对她笑笑。 听到卢灿的问话,她抿抿嘴,带出一丝笑意,然后摇摇头,示意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家里。 陈羽莲在卢灿面前,非常恬静,话也不多。之所以如此,可能她心理一直有压力——与卢灿的媾和,更像家中将她“贴”给对方,而不是真正的爱情。 卢灿能理解她的感受,事实上,他很清楚,原因出在自己身上,生活作风问题一直是自己最大的弊病,他无数次下定决心去改正,可又无数次选择了原谅自己…… 唯二对他有管制权的两人,爷爷卢嘉锡选择视而不见,他更希望卢灿能为卢家留下更多的后代,田乐群有了儿子小石头,有点“有子万事足”的心态,对卢灿的这些事,不太想过问。 这些,都无形中助长了他那躁动的欲望,致使他牵扯的女人,越来越多,内心的惭愧,也越来越重——没错,他在单独面对这些女人中的任何一位时,都会心生愧疚。 说他花心也好,渣男也罢,他是真的希望每位与自己交往的女人,都有一个不错的安置。 事实上,他根本做不到! 在草地旁的红砖道上走了几步后,卢灿贴心地提议,“要不……去你在白金汉郡的住处?” 陈羽莲侧脸仰头看了看他,“来回跑……会不会很辛苦?” 她说的是卢灿今天赶去白金汉郡,明天还要从白金汉郡赶回希思罗机场,单趟需要一个多小时。 卢灿低头,脸庞在她的黑发上蹭了蹭,“没事的,总要去看看的。” 独处的时候,这个男人绝对算得上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 这似乎是渣男的特质。 松林制片厂总部基地及拍摄大棚,都位于白金汉郡艾佛希斯,陈羽莲来英伦之后,便在白金汉购置一处小别墅,算上花圃草地,也不过两百来平,调景岭陈家的一位嫂子,在帮她照看。 这位陈家嫂子,四十来岁,看起来颇为老实,对于卢灿能和陈羽莲一起出现在这栋别墅中,她似乎很为自家姑娘高兴,欢天喜地的去准备茶水点心。 陈羽莲领着卢灿,将别墅内外参观一遍。 楼上四个房间,一间带洗浴间的大卧室,一间带休息床铺的书房,一间健身房,一间小卧室,还有一个花圃阳台。楼下则是厨房、客厅、两间客房以及一间杂物间。 室外大约一百五十平,草埔和花圃混合在一起,还有一间车库房。 能看出来,陈嫂很勤快,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干净。 两人站在二楼小阳台上时,陈嫂拎着一只手袋出门,还对楼上俩人喊道,“姑娘,我去买点菜,姑爷喜欢吃点什么?” 一声姑爷让陈羽莲低低头略显羞涩,卢灿则笑着摆摆手,“陈嫂,我没忌口的,什么都行。” “诶!那我就看着买,姑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知我做的菜,合不合口味……”陈嫂一边念叨着,一边和坐在院中的阿忠点头招呼后出门。 二楼阳台上的两人,似乎都被陈嫂的话,说得有点尬。沉默了片刻,陈羽莲先开口,“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松林制片厂?” 想想自己去松林制片厂,得到消息的总裁拉夫尔·尼尔森肯定又要陪同、招待……劳人累己,何必呢?卢灿利索地摇摇头,“不去!还如不在家歇着,喝喝茶,看看书。” 看书,自然去书房。 陈羽莲的书房中,有不少经贸、管理类的书籍,还有一部分影视制作类的专业刊物,当然,也少不了时尚类的杂志。 卢灿随手抽出一本,是《6西格玛管理法》,这是1984年罗伯特·纽曼以美国通用公司的企业管理法则为案例,编撰的一本管理类书籍,英国彼得出版社出版发行。 后世,金格拉夫教授将其编撰为“六西格玛管理理论”,在国内极为盛行。 这本书所说的内容,是否有效,见仁见智,不过,这确实是企业宣传的一种高效手段。它能将企业形象,拔高到一种需要他人仰望的高度。 其实,纳德轩珠宝也可以仿效,最起码,纳德轩珠宝的直营和加盟管理法则,很值得一说。 见卢灿拿着本书在出神,陈羽莲探头看了眼书名,又见书籍簇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前段时间有人向我推荐了这本书,我买了一本,可是看不太懂……偶尔会翻翻。” 她的学历只有中五,有些专业知识,看不懂很正常,卢灿笑了笑,将书籍重新塞回去,“各家企业都有自己的特性,像这种书,翻一遍就够,套用不得。你管理的纵横影业,不就挺好嘛。” 陈羽莲抿嘴笑笑,没有谦虚。 事实上,她自己也没想到,纵横影业能发展起来并且做得还不错。去年,纵横影业一共拍摄了四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盈利两千四百万港纸,在香江影视圈中,虽然算不上一流,但绝对是准一流影视公司。又因为参与邵氏院线的经营,这使得纵横影业有着“新影视大亨”的名头。 这些成绩,是她刚刚组建纵横影业时,万万没想到的。 这一切,都与她的努力分不开,有高兴的资格。 想到这,她倒是想起一件事,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略带迟疑地说道,“今儿不出门……要不,你再给我讲讲故事?弗兰克对你的故事,最佩服!” 卢灿哑然失笑。 弗兰克是编剧组组长陈勋奇的英文名。 所谓讲故事,是卢灿与陈羽莲在一起时,给她讲述过几部记忆中的电影故事。陈羽莲觉得不错,就安排纵横影业的编剧组,编写成电影脚本。 卢灿想了想,迅速在脑子里翻找出无数前世看过的电影、小说。得,今天既然不打算出门,就给她讲故事。不过……嘿嘿,他露出一丝坏笑,“讲故事可以,得要有奖励!” 陈羽莲脸色微红,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所谓的奖励是什么。 书房门关上,陈羽莲坐在男人的膝盖上,钢笔在信纸上胡乱地画着……孤男寡女,在书房讲故事,会发生什么?自己脑补! 悠闲整个白天,就在卢灿以为自己这趟伦敦之行,会这么悠闲结束时,有人在下午茶时分,打电话约见,不得不见面的那种——不知道驸马爷马克·菲利普斯从哪儿得知他来到伦敦。 “菲利普斯,有事吗?”卢灿不太想出门。 驸马爷在电话中先问劼起来,“维文,你来伦敦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斯特林顿那小子告诉我你来伦敦的消息,怎么,没时间出来吗?” 他口中的“那小子”是斯特林顿勋爵,现任里士满公爵的孙子,古德伍德庄园体育承包运营商飓风体育董事长。去年卢灿来伦敦,曾经在古德伍德庄园做客过。 双方谈过飓风体育的融资问题,但最终这个项目,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拿下。 只是,不知道斯特林顿勋爵怎么得知自己来伦敦的消息。要知道这次卢灿来伦敦乘坐的是普通航班,他的座驾大白鲨,送张文英、郑丽君他们一行回香江…… 哦,明白了! 肯定是大白鲨今天降落希斯罗机场,这则消息被消息敏感人士得知,以为自己到伦敦! “菲利普斯,不是我不告诉你,这次来伦敦处理一点私事,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巴黎。”卢灿笑着解释一句,又问道,“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有?” “明天就走?”马克·菲利普斯有些意外。 卢灿笑笑,“嗯,巴黎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晚上还是见一面,斯特林顿那小子想和你当面解释去年的事,他找到我这里,让我帮忙牵线。你看……” 马克·菲利普斯口中的“解释去年的事”,其实就是飓风体育项目合作失败一事。 这件事内情挺复杂的,原本也是斯特林顿邀请卢灿入股,卢灿本人也很有兴趣,最终却因为一些场外因素流产。现在想起来,卢灿的心中依旧有些不太痛快,不过,驸马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掩住话筒,看看陈羽莲,“你和我一起回伦敦?” 第436章 去岁旧怨 下午茶之后,伦敦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天气忽然变得有些湿寒。 四五月份是伦敦的雨季,湿漉漉的空气,让人烦躁。卢灿将车窗打开一条细缝,细密的雨丝透过缝隙钻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凉凉的,让他感觉想要打喷嚏。 可这个喷嚏酝酿很久,却始终没能打出来,十分不舒服,一如他此时心中的感受。 飓风体育公司的投资项目,是去年卢灿游历古德伍德庄园时,斯特林顿勋爵主动发出邀请。 卢灿考虑这家公司掌控的赛车、赛马、高尔夫,甚至射击、滑翔伞,这些运动在欧洲,都归属于贵族运动。成为这家公司的股东,毫无疑问,可以让卢家产业,真正切入到欧洲顶级圈层——纳德轩珠宝、嘉丽服饰、润馨瓷器,可以借助这一平台涉足欧洲顶流;不仅如此,大华银行、德银投资以及菲利普斯投资公司的产品,也同样可以借助这一平台,建立高端客户群! 基于此,卢灿很痛快点答应斯特林顿勋爵的融资邀请。 也正是因为是对方主动邀请投资,所以,在卢灿看来,这个项目的难度不大。 可是!去年投资英伦的项目基本上都落听,偏偏这个在他看来最容易不过的项目,出了问题。斯特林顿勋爵也曾给他打电话致歉,说董事局表决时,出了点意外。 项目谈判由米格尔负责,他给出的解释是,飓风体育公司董事会更偏向于美国通用公司的投资! 事后,卢灿也找人打探过。 真正原因并不只是通用公司在作梗,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飓风董事局的那些英伦贵族们认为,古德伍德是英国贵族们的欢聚场所,其经营的各项活动,不应该有亚洲华人来掺和! 这就是活脱脱的歧视!让卢灿气不打一处来! 这绝对是他成名之后,受到最为明显的一次种族歧视! 此后,他再也没去关注这件事,也不知道飓风体育与通用资本的合作,谈成了没有。 车速很快,透过车窗缝隙灌进来的雨丝夹着冷风,让车内温度下降很快。见陈羽莲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洁白小手,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小疙瘩,卢灿连忙又将车窗关上。 等卢灿抵达维多利亚酒店时,天色已经擦黑,驸马爷马克·菲利普斯和公子哥斯特林顿勋爵,正坐在酒店大堂翘着二郎腿,一个叼着烟斗,另一个夹着雪茄呢。 “嗨,维文,你终于来了。”马克·菲利普斯将烟斗倒扣在烟灰缸上,起身对卢灿招招手,迎上来两步。斯特林顿勋爵也随之起身,朝卢灿笑笑。 “嗨,菲利普斯,斯特林顿,又见面了。”卢灿微笑着与两人握了握手,尤其是与斯特林顿勋爵打招呼时,表情中看不出来一丝不满。 “今晚是斯特林顿安排的,我也想知道他安排了什么。” 马克·菲利普斯拉着卢灿的胳膊要走,忽地又对一直站在卢灿身边的陈羽莲,对卢灿挤挤眼,“维文,这位美女是谁?你最新的红颜知己?吉尼亚小姐呢?” 驸马爷虽然没有爵位,可身份搁那儿摆着,所以,他说话基本上没啥顾忌——他以为陈羽莲是卢灿的新秘书。另外,他可能认为自己和卢灿足够熟悉,这种说话方式更能体现两人的亲密关系。 事实上,驸马爷就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 卢灿笑笑,伸手将陈羽莲介绍给俩人,“这是艾达陈,松林制片厂的监事会主席。这次我来伦敦,找她有点事。至于吉尼亚,还在巴黎。” 陈羽莲对两人微微颔首,“菲利普斯殿下,斯特林顿勋爵阁下,很高兴认识两位。” “哦,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马克·菲利普斯扬扬手,又挑了挑眉,“真羡慕维文,他总能找到那些集才华与容貌为一身的女士,而我……” 话没说完,被卢灿微笑打断,“听你的意思……你是对安妮公主的才华不满?还是对安妮公主的相貌不满?” 既然对方想要以熟稔的方式说话,卢灿也没惯着他,耸了耸肩。 怼人,他从来不输于别人。 马克·菲利普斯嘴巴张了张……安妮公主可是奥运选手,相貌也不错。他可能对安妮公主有些不满,可绝不会对外说的,手指朝卢灿点点,哈哈一笑。 斯特林顿勋爵也上前与卢灿搭讪,“维文,这次来伦敦……这么着急回去?我还想着邀请你去古德伍德做客呢。” “谢谢好意!实在是没时间。巴黎那边有几个小项目要跟进。”卢灿微笑摇头,直接拒绝。也许,上次投资失败的事情,斯特林顿已经尽力,可卢灿依然认为,他才是始作俑者,迁怒,自然还是有的。 “上次的事情……” 斯特林顿勋爵搓了搓手,刚起了个头,就被卢灿打断,“没事!选择合作商是你们公司股东会的权力,勋爵阁下不用为此特别说明。” 不仅如此,卢灿还快速岔开话题,“菲利普斯,今年的赛马锦标赛,你的黑星会参加吗?” 菲利普斯扬了扬手,“当然要参加。怎么,你的闪电……也想参赛?” 两人聊的是英国最古老的赛马盛会——安妮女王大奖赛,又称“安妮女王锦标赛”。 赛马这项运动,在英国的历史,非常悠久,有着“国王的运动”美誉。 起源是来自于玫瑰战争(1455-1487年),给英格兰带来严重摧残,马群锐减以致于骑兵队十分窘困。为发展本国马业,亨利七世和亨利八世开始从意大利、西班牙及北非等地大量引进优良种马。 为培育育马气氛,亨利八世亲自组织贵族之间的比赛。 “国王的运动”这一称号也由此而来。 安妮女王在位期间,将赛马运动职业化,并于1711年成立黄家赛马会,专门负责组织以王室为核心的贵族赛马运动。不少赛事流传至今,譬如“国王杯”和“安妮女王大奖赛”。 今年的安妮女王大奖赛,将在5月20日拉开战幕。 黑星是菲利普斯与安妮公主所豢养的一匹成年公马,在去年的“国王杯”上,勇夺第二名。夫妻俩视之为骄傲,菲利普斯更是没少在卢灿面前吹嘘。 听他问到闪电,卢灿笑笑摇头,“闪电还是太小了,最近正在和骑师磨合,准备下半年参加一两次香江的中道赛。” 闪电不到四岁,去年12月才完成香江马会的马匹注册,今年为它配备骑师。 卢灿以前一点也不懂赛马,闪电到香江之后,他才接触这一运动,这才知道,合着这项运动规则太多,譬如对马龄、负重有着严格要求。以“国王杯”为例,5龄马必须负重63千克、4龄马负重57千克,每场赛程又分为64千米和32千米等等。 饲养一匹赛马可不是那么容易,耗资巨大,需要有专业级骑师——比赛骑手;营养师——搭配马儿的营养餐,为马儿洗澡、按摩、刷毛、毛发修剪、打蹄油等;驯养师——负责马儿日常运动,教导其标准动作、督促其如何发力;保健师——为马儿检查健康状况,骨关节测试、心电图什么都要上。如果要参赛,还需要有赛事规划团队…… “其实……我建议你的马儿,可以参加古德伍德的直道赛马,它的距离只有1200米,非常适合低龄马儿培养赛事感觉。”斯特林顿勋爵在旁边又建议道。 “是么?我会把你的建议,反馈给闪电团队。”这次,卢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甩脸子一两次就足够,再不给对方脸色,估计双方就要彻底接下梁子,没必要。 几人聊着赛马上二楼餐厅。 今晚的宴会,没有其他人,因而只要了一个不大的包厢。只是,站在包厢的几位招待女郎,被斯特林顿勋爵隐蔽地挥挥手退下。 进入房间之后,斯特林顿再度捡起之前的话题,双手交错叠放在餐桌上,笑着看向卢灿,“维文,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今年二月,我一票否决了通用汽车的投资。” 卢灿一愣,飓风体育的董事会,在去年八月否决德银投资,选择通用汽车旗下投资机构,总裁在今年2月又动用一票否决权,否决通用投资。 这是闹哪般? 当然,他还没有自恋到认为对方是为自己出口气,最大的可能是他对通用投资的谈判条件不太满意,其次可能是股东内部不和。 短暂诧异之后,卢灿笑了笑,“为什么?总不会还希望我来投资?实话告诉你,我对这个项目,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为什么不呢?”斯特林顿勋爵将双手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今天找马克·菲利普斯出面说和,就是为了希望卢灿能重启投资谈判。 卢灿摆摆手,笑道,“项目投资都是有时间有计划的,飓风体育的投资,是去年的计划,不在今年的计划之内。今年德银投资的资本投注计划,在巴黎和澳洲。” 他的拒绝,依然很决绝。 古德伍德的这把回头草,卢灿是真的懒得再去吃,即便对方给出的条件更优厚!人总有些东西需要坚持,只要飓风体育的股东成员们还抱有歧视心态,卢灿就不会考虑投资这家公司! 换而言之,如果这家公司的股东成员全部“清洗”掉,卢灿才有可能会考虑重启投资计划。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某一层面来看,卢灿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马克·菲利普见气氛有点尴尬,连忙插话缓颊,“维文,斯特林顿在我面前,不止一次的表示,对于去年你们双方项目中止的遗憾……你真的不在考虑考虑?” 这位绿帽王驸马,真心不适合做中人。这种生硬的撮合,只会让斯特林顿觉得丢面子,也让卢灿微微反感——已经干涉个人决策了! 卢灿有些微怒,似笑非笑地朝驸马爷看了眼,“要我更改决定也行——斯特林顿勋爵有决心,将董事会成员,来一次大换血吗?” 菲利普斯和斯特林顿勋爵,愕然!完全没想到,卢灿的条件如此苛刻! “这不可能!这些股东……维文,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些股东,是古德伍德一系列赛事的参与方和组织者,剔除他们,你觉得古德伍德的赛马、赛车还能办下去?”斯特林顿勋爵还没开口,驸马爷摇摇头,直接否定卢灿的话。 卢灿摊摊手,“尽管我不清楚为什么通用汽车投资谈判失败,但是,我很清楚德银投资为什么失败!这些古老而守旧的贵族,如果还放不下心中的顽固念头,古德伍德庄园的赛事,永远也只会是一小撮欧洲贵族之间的小聚会,永远也不可能做成类似于温布尔登网球大师赛那样的规模和影响力!” 他又抬手,指了指脑袋,“思想不改变,命运绝不会改变!” 第437章 鼓动上市 温网是四大网球公开赛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 第一届温网比赛起于1877年,背后的组织方叫“全英草地槌球俱乐部”。 这是一家私人贵族俱乐部,当时在册的会员,一共有二十二名,其中男爵以上爵位会员六名,勋衔和骑士勋十一名,三名富商,两名海军军官。 负责这家俱乐部的是萨瑟兰-莱维森-高尔家族的乔治·高尔。 这个家族的爵位封号是“萨瑟兰公爵”,乔治·高尔是当时的公爵第三顺位继承人,也有自己的封爵,为“弗朗西斯·英格顿子爵”。 所以说,最早的温网,也是贵族圈层的自我娱乐。 即便到今天,温网的比赛服,都是纯净的白色,这是为了向王室致敬;象征温网公平竞赛原则的名誉裁判长,是肯特公爵一脉担任;担任温网赛事的名誉理事长,是萨瑟兰公爵一脉。 不过,温网转型很早,五六十年代,体育职业化越来越成熟,温网成为竞技体育的沃土,渐渐远离贵族气息,成为今天的四大网球公开赛资格最老的那位。 相比温网……古德伍德庄园的诸多赛事,依旧活在小圈子中! 卢灿的话,说得挺严重,偏偏又是事实。 斯特林顿勋爵沉默不语,酸甜苦辣自知。 他今年才二十九岁,还算不上暮气沉沉,卢灿说的情况,他也意识到。 可是,有些事情,说易行难! 在他接手飓风体育的这五年中,一直在努力试图让古德伍德庄园赛事变得开放,更受年轻人欢迎,多元化。为此,他做了很多工作, 譬如去年第三轮融资的事。 他在去年发动第三轮融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通过资本的进入,稀释顽固守旧势力的话语权,可最终结果,却不如人意。 他找卢灿投资,是有诚意的,可中途北美通用汽车资本的加入,董事会包括管理层,都认为来自北美的资本更可信。不知不觉中,他也潜意识偏向通用汽车,毕竟,通用汽车旗下的雪佛兰、别克、卡迪拉克等车型,都很适合古德伍德庄园拉力赛,而且,北美资本与英国资本,原本就是近亲。 因而,也就没在董事会上为德银投资坚持,导致谈判破裂。 对于这件事,他对卢灿确实有些歉意。 孰料,在与通用汽车的谈判中,对方提出的要求比较苛刻,再加上股东会上的顽固派,原本就瞧不上美国汽车,再加上潜意识中对美国人的鄙视……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这也是他今天招待卢灿,希望重启谈判的原因之所在。 可是现在,卢灿却提出让他清理股东……这个要求如果能轻松办到,自己又何必开启第三轮融资? 他不说话,马克·菲利普斯不能装深沉,笑笑插话,“维文,情况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斯特林顿想要改变,只怕也没什么好办法。” “有!”卢灿笑笑。 “什么办法?”马克遂即追问,斯特林顿也抬起头看向卢灿。 “推动飓风体育上市,压缩股东股份,清理董事会。在这一过程中,或许还会有一部分股东,主动套现离场。”他看看斯特林顿后,笑笑,“如果勋爵阁下能推动飓风体育上市,我会安排德银投资或者大华银行去二级市场挂牌收购。” 驸马爷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卢灿的办法,似乎和斯特林顿发起的第三轮融资差不多——不就是稀释原股东股份嘛! 驸马爷是个“大兵”,对商业上的窍门,还真不是很了解,不过,斯特林顿却算得上“商业精英”,马上醒悟过来卢灿的用意。 企业一旦上市,削弱原股东股份,从而减弱他们的话语权,这只是表面。 还有一层用意非常重要——董事会及管理层,必须要为全体股东大会负责。这就意味着为了全体股东的利益,那些固执的老古董们,必须要放松企业经营发展的监管,去赚取企业利润,否则,股东大会是有权力罢免一些不称职的董事会成员的。 所以,卢灿建议飓风体育上市,确实是个破局的好主意。 当然,斯特林顿没那么肤浅地立即赞同卢灿的做法,他还需要时间来考虑,上市对于他掌管飓风体育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因而,他在思考片刻后,对卢灿笑笑,“维文,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卢灿点头笑道,“这是应该的。如果你决心推动飓风体育上市,可以直接联系米格尔·蒙特亚。当然,直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不过,最后还是米格尔来负责。” ……………… 5月4日,卢灿结束短暂的伦敦之旅,返回巴黎。 温碧璃来机场迎接。 巴黎珠宝展已经结束,纳德轩珠宝、北洋矿业的部分员工已经离开。 “嘉妮也走了?”当卢灿从温碧璃口中得知,嘉妮已经离开的消息后,有些讶异,眉头皱了皱,“纽约的事情很严重吗?” “算不上,嘉妮没来电话。如果很严重,她一定来电话寻求法律援助。”温碧璃摇摇头,示意她也不是很清楚。 嘉妮回北美所为何事,卢灿知道一二,前天嘉妮向他电话汇报过,但卢灿不知道情况是否严重。 三月是欧美的财政月,同样也是欧美税务局最开心的日子,他们能在这个月收入一大笔税收。美国国家税务局irs是个非常恐怖的存在,每到这个月总是很忙碌,但不妨碍他们派出大批人马,去抽检各家企业的税收缴纳情况。 纳德轩珠宝北美公司,每年都要面临税收抽检。 今年三月份,一共有九家店面遭遇美国税务局临检。四月下旬,临检报告出炉,税务局通知纳德轩北美公司,有两家店面的营收与应缴纳的税务有差错,可能会面临“补缴”或者“罚单”。 卢灿相信,纳德轩珠宝店面应该不存在故意偷漏税,很有可能是双方在营收及税收的核算方面,存在差异,这种情况很常见——北美企业豢养庞大的商务律师团,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对付税务局。 尽管嘉妮没来电话寻求法务援助,可她匆匆离开巴黎,还是让卢灿心底蒙上一层阴影。他想了想后还是嘱咐一句,“找个合适时间,你给嘉妮去个电话,问问情况。” 温碧璃朝他笑笑,“田姐比你更关心……你这趟去伦敦,是清处理完了?” “招待阿奇博尔德州长一行,又和斯特林顿勋爵聊了聊飓风体育上市的事。”卢灿心虚,不想就“偷着去伦敦会陈羽莲”一事多聊,简单解释一句后,迅速调整话题,“卡尔顿和杨乐正还没走?” “等你回来呢。”温碧璃看了眼卢灿,笑问,“真的打算和戴比尔斯联手成立黄金协会?” 卢灿知道她为什么发笑,那是因为她没想到,十天前还剑拔弩张的双方,十天后就携手共进,这种变化实在不是她所能想象。 卢灿原本想说没有永恒的对手只有永恒的利益,想想后改口笑道,“生意上的博弈,失败者需要从容面对,胜利者也没必要趾高气扬。更何况,这次钻石协议的达成,我们双方说不上胜负。” “再说,戴比尔斯这家公司,值得尊敬,钻石市场的全面普及,他们有巨大贡献。这种勇于任事的企业,其实很适合做合伙机构。” 这也算是“言传身教”。 温碧璃轻哦一声,低头琢磨卢灿的话。 “胡安·何塞和克里斯他们,回巴黎没有?”卢灿握着她的手,又问道。 这帮人,一走就是十天,中间也没怎么联系过。 “克里斯先生已经离开巴黎,据说是回北美商议。何塞总裁还在巴黎等你回来。” “巴黎市政债券的承销谈判……还没结束?” 卢灿这几天去伦敦,可以说是一次不负责任的放飞,所为何事,田乐群和温碧璃其实心底门清,因而温碧璃也尽量不去打扰他,导致他对巴黎谈判的项目进度,所知不多。 “度假”回来,自然要回归工作。 从戴高乐机场回酒店的途中,卢灿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 巴黎市政债券的承销谈判陷入僵局,焦点集中在“承销发行费”上。 发行费支付给证券公司,承销费支付给券商。 新鸿基银行有证券公司负责发行,大华银行各地分行,可以捆绑承销,因此,巴黎市政债券的发行承销费是捆绑谈判。按照国际惯例,债券的承销费和发行费,合计之后,大约在面额的8—15之间。之所以有着巨大的差异,是要考量债券发行单位的信用额,即偿还能力。 如果不是市政府的公信力做担保,巴黎市财政的偿还能力评级,其实并不高,因此,安德烈将发行承销费的谈判及格线设置为10,但巴黎市财政厅坚持6。 双方为这4个点,拉锯谈判多日。 可不要小瞧4个点,几十亿法郎的债券发行,那就是几千万法郎的营收呢! 卢灿揉了揉眉心,琢磨着怎么破局? 第438章 国产钻石 凡尔赛门四季酒店八层的土耳其餐厅,人声鼎沸。 卢灿在这里举行内部谢宴。 名义上是酬谢北洋矿业和纳德轩珠宝的工作人员,在巴黎珠宝展期间的努力,实则,两家公司留下来的人不多,更多的是项目谈判组的人,还有近十位顾问团成员,七八位纳德轩巴黎分公司的人。 田乐群带着孙瑞欣,负责女宾的两桌。很有意思的是,餐厅中最吵闹的就是那两桌女宾。那些珠宝店经理和三星销售们,一个个起身,要给田乐群、孙瑞欣俩人敬酒,闹成一团。 卢灿坐在最靠内一桌,左手钱伟,右手安德烈,还有阿瓦希、杨乐正、王永斌、布鲁格、卡尔顿、胡安何塞等人,全是卢系资本的干将。 没人给他敬酒,乐得如此,他支着手臂,笑眯眯看着田乐群和孙瑞欣那两桌的热闹。 田姐的酒量不错,说话条理清晰。 孙瑞欣酒量差点,脸色红扑扑的,已经有点醉酒模样,说话开始饶舌。 两女为什么遭到“围攻”?她俩为啥又来者不拒? 原因很简单,纳德轩珠宝在这次展会上,订货量勇夺魁首——5亿4千万法郎! 这个数字折合美元两亿出头,已经接近去年纳德轩珠宝销售总额的三分之一。虽然订货量并不等同于最终成交量——后续交易中肯定有一部分丢单或者增订,但大体上还是能从订货量看出全年的销售趋势!由此推断,纳德轩珠宝全年总销量破十亿美元,毫无压力。 确实是件高兴的事!她俩高兴纳德轩珠宝的夺魁,员工们也很高兴,毕竟,这个数字意味着她们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提成或奖励! 钱伟顺着卢灿的目光看了会,扭头对他笑笑,“阿灿,这次纳德轩的成绩,确实很耀眼!我是不是也该提杯祝贺你一句?” 卢灿连连摇头,“晚上大家聚聚,把几个项目捋一遍,晕头晕脑的不合适,还是以果汁代酒。” 他提起玻璃杯中的果汁,笑着与钱伟碰了碰。钱伟一侧的王永斌听见他俩说话,也举起玻璃杯,与卢灿碰碰……这种举杯会传染,很快,大家都提起长颈杯,有喝果汁或者矿泉水的,也有喝酒的。 卢灿不太喜欢鲜榨橙汁加柠檬汁的酸味,轻轻抿了口旋即放下,隔着餐桌对阿瓦希抬抬下巴,“凯博,你明天回加拿大?” 阿瓦希耸耸肩,语带抱怨,“你把杨总挖走,我可不得要早点回去盯场?” 说的是杨乐正被卢灿任命为即将组建的钢铁集团总裁一事。 杨乐正本人也在桌上,听到后,乐呵一声,起身向阿瓦希举杯,“说起来,过去一年多时间,非常感谢阿瓦希先生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敬你一杯。” 阿瓦希是北洋矿业董事长,杨乐正是运营总裁,过去两年时间中,两人的合作不错。 杨乐正这杯酒,应该提。 等两人喝完坐下,卢灿又接着说道,“凯博,你与威肯回去之后,和田坤商量一下,把北洋矿业的销售体系,重新整合,以便于和钻石生产商协会顺利对接。” “戴比尔斯是一家值得北洋矿业学习的企业,尤其是在钻石的出货控制上,他们并不计较短时间内销售上量,更注重价值的维系。”这是卢灿短短半天之内第二次表示对戴比尔斯的赞赏,“现在,我们北洋矿业的搅局者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也要与他们一起,维系这一市场平衡。” 这句话,就是“英雄终成恶魔”的典范。 在北洋矿业与钻石生产商协会对峙时,钻石供应同盟的角色是反抗者,现在,双方达成协议之后,立即变成原有利益的维护者。 餐桌上却没人对此提出疑议,这就是商业的本质。 倒是杨乐正问了一句,“我们需要对钻石供应同盟的内部供应量和钻石生产,进行协调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意思,供应量肯定需要协调,至于生产量…… 钻石供应同盟一共九名创始会员,真正具备钻石生产能力的,只有远洋矿业和来自国内的珠宝玉石协会!没错,国内是出产钻石的,而且产量不低。 中国钻石的总产量总储量,大约都能排在全球钻石生产国的第十位(2014年数据)。就卢灿所知,辽省瓦房店、鲁省蒙阴、湘南沅水地区,都是中国着名的钻石产区。 为什么中国产钻石不出名?三个原因: 其一,中国不是钻石生产商协会成员,所生产钻石不列入编号供应体系。 因而,国产钻石往往被消费市场视为“野钻”! 在戴比尔斯钻石编码当道的环境中,野钻的生存,非常艰难! 最合适的出货手段,就是被几大钻石加工中心“代销”——混合在南非钻、俄钻、澳钻等中间,夹带着卖出去。 其二,尽管国内金伯利岩原生矿钻石探明储量不小,但是,出产的宝石级钻石很低,仅有不到20,剩余的都是近宝石级别和工业级,后两者的商业价值不大。 而国际上其他一些钻石产地,不仅产量多,且出产的宝石级钻石更受关注。比如南非钻石,南非并不是最大的钻石出产地,但由于盛产大钻,国际上诸多负有盛名的大钻石都来自南非,因此“南非钻”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甚至一些消费者认为只有南非才产钻石。 第三个原因嘛,国内的钻石生产,几乎被国营矿业公司垄断,其中涉及很多利益……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正因为国内钻石生产商,从不主动宣传国产钻石,也没有国产钻石饰品大牌推动市场,导致国产钻石不为人知! 为什么不宣传?呵呵…… 诸多因素造成国产钻石,岌岌无名,不得不说是国产钻石的悲哀。 二三十年后如此,八十年代的国产钻石,在国际上更没有存在感。 因此,当杨乐正问出这话时,餐桌上的人几乎人人一愣。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这次钻石供应同盟谈判得来的结果,理所当然的属于北洋矿业。 卢灿却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 产量不高,品质一般,那也是钻石产地,北洋矿业还真不能把这次谈判得来的数额完全据为己有,否则,隐患会很大——也许十年内没人追究,但十年二十年后肯定有人翻旧账! “谈!肯定要谈!这是我的疏忽!”他看了杨乐正一眼,微笑答道。 对方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八成是国内玉石珠宝协会的人,托他问一句,自己是什么打算。杨乐正没敢直接问,只好夹在“供应量分配”问题中,一道问出来。 “阿瓦希和威肯要回加拿大。老杨,你明天见见秦志戬秦会长,探探他的口风,直接告诉他,咱们都是一家人,好商量。”卢灿撑起胳膊,双手交叠,“你再告诉他,国内生产的宝石级钻石,香江idc可以代为加工,销售嘛……我们也可以代做,总比他们卖原石要强。” 国内现阶段生产的钻石,基本上不对市场供应——国内的钻石市场完全没开发,因而,国内钻石,除了极少部分供应特殊家庭外,绝大多数则是直接以原石状态出口日韩等地,换取外汇。 这桩生意,卢灿也想接下来。 酒宴结束,卢灿一手扶着醉眼朦胧的田姐,另一只手被已经醉了的孙瑞欣死死地抱着。幸亏有温碧璃在旁边帮忙,否则卢灿连脚步都迈不开。 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放在床上,卢灿忍不住在孙瑞欣的腿上拍了一记,笑骂道,“小丫头,喝不了还逞强!” 孙瑞欣“嗯~~”一声,脑袋在被褥上拱了拱,扭扭身子,脸贴在床单上,让自己更舒服些。 另一边,田乐群躺在沙发上,很安静,也不知是不是眯着了。 “阿璃,搭把手,把阿欣的鞋子脱了。”卢灿将孙瑞欣翻了个身,让她上半身靠在自己肩上,帮她脱去外套。就听孙瑞欣喃喃道,“阿灿哥,我是不是……是不是……也有用了?” 卢灿一怔,也不知这丫头真醉还是装醉。 “有没有用”,这句话还是孙瑞欣刚到卢家时,总是急于表现自己的价值,一不小心就犯错……卢灿经常挂在嘴边劝她的话——等你长大,你就有用了! 其实,自从她担任文武庙店店长之后,卢灿就几乎不再说这句话。 没想到,她的心底还在念叨着这件事。 丫头这次来巴黎,作用真的不小。 田乐群陪同卢灿出席各种宴会时,基本上都是她和嘉妮在负责珠宝展的工作,嘉妮还要偏于公关接待,因此,实质上的珠宝展内部运作,几乎都落在丫头身上。 为此,她在这段时间中,几乎很少与卢灿独处。 一缕柔情从卢灿心底泛起,他低头亲了亲丫头的耳垂,“我家的丫头,当然有用!不仅有用,还有大用!” 丫头缩缩脖子,扭了扭脑袋,靠在卢灿的脖颈上。 她应该是真醉。 耳垂是丫头的敏感带之一,换成清醒状态下,早就咯咯笑将起来。 第439章 横生猜忌 随着卢灿返回巴黎,几个项目的谈判速度,陡然加快。 施耐德工业公司率先突破,进入财务审核阶段——财务是一家公司的核心机密,将财务公开任由对方审核,其实就已经等同于认可这笔交易。 三天后,巴黎市政债券的发行承销合作,初步达成一致。 德银投资以72的发行承销率,代理发行38亿法郎巴黎市政债券,债券发行为五批次,债券年限为5年期、8年期、10年期三种,发行范围为港台及东南亚地区。 后续细节协议,正在整理中。 卢灿接到消息时,已经在法国南部海港城市纳巴达。 纳巴达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地中海名城,也是法国海军最大军港——拉努韦勒军港所在地,距离卡尔卡松仅有五十公里公里。 这会儿,卢灿正在巴日海滩日光浴呢。 见他挂断电话,旁边沙滩椅上,一身泳装的孙瑞欣,拿下墨镜侧侧脑袋,看过来,“灿哥,谁的电话?田姐她们到香江了?” “不是你田姐的……安德烈来的电话。不过……算时间的话,田姐她们差不多快到香江了。”卢灿将电话搁在扶手上,重新躺下。 地中海的五月,阳光普照,气温怡人,很适合旅游。 卢灿原本想带着田乐群、温碧璃几人一起来地中海度假,顺便看看阿尔达汗他们寻宝的情况。可惜,田姐更希望早点看到小石头,她带着温碧璃今天早些时候乘坐大白鲨回港。 孙瑞欣被她留下陪同卢灿,算是给丫头放假,轻松一下。 送走田姐一行之后,卢灿与孙瑞欣,带上哼哈二将,乘坐时尚集团的航拍直升机,两个多小时,抵达纳巴达,入驻在阿卡迪亚海景公寓酒店,在这里等候阿尔达汗他们的到来。 这不,卢灿与孙瑞欣俩人吃完午饭后,就来到别墅后院的沙滩上晒太阳。 丫头还不太习惯在阳光下休息,尽管戴着墨镜,依然觉得光线刺眼。在藤棕沙滩椅上像烙饼一样翻腾两下后,还是坐起身来,拿起小圆几冰桶中的奶昔,拔了两口去去火气,看见卢灿的腿毛乌黑,又淘气地张开五根脚丫,尝试着能不能夹住他的腿毛,边夹边乐呵,玩得不亦乐乎。 卢灿原本还有些睡意,懒得理她,结果,冷腿上不丁传来如同火蚁噬咬的疼痛一哆嗦——还真被丫头夹住一根腿毛,用脚趾扯下来。忍不住摘下眼镜,瞪了丫头一眼,“你找打呢。” 丫头咯咯笑将起来,五根脚趾在卢灿小腿上蹭了蹭。 得,这午休是休不成了。卢灿也翻身坐起,朝丫头伸手,示意要一听冰镇啤酒。 丫头直接把她手中的奶昔,搁在卢灿手中,“喏,给!” 这丫头,骨子里的调皮劲,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咯咯笑得很放肆。 卢灿瞥了她一眼,就着吸管拔了一口,突然起身,探手在丫头的脑袋上拨弄几下,顿时就把她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丸子头,弄得乱七八糟。 孙瑞欣哇哇叫着想要阻挠,卢灿手臂收回,她白眼、羞怒、上扑,一气三连,整个人都扑到卢灿的身上,不依不饶。两人纠缠嬉闹,差点将皮实的沙滩椅压塌。 终于闹腾累了,她侧着身挤在卢灿身边安静了会,可是,她的手还闲不住,小拇指探进卢灿的耳孔,帮他掏耳朵,同时问道,“灿哥,阿依拉在卡尔卡松干嘛?神神秘秘的。” 孙瑞欣的小拇指细长,用来掏耳朵,很舒服。卢灿眯着眼睛很享受,“找宝藏,卡尔卡松宝藏。” “找到没有?”对于卢灿和阿尔达汗联合寻宝的事,孙瑞欣知道不少内情,因而也不惊讶。她牵扯着卢灿的耳廓,对耳孔吹了口气,卢灿舒服的一哆嗦。 “找到疑似地点,这次来纳巴达见面,就是商量后续计划。”卢灿自然不会瞒着丫头。 丫头骨碌坐起身子,瞪大眼睛,“找到了?那咱还在这等个什么劲?” 卢灿好气又好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找到遗失地点,不意味着找到宝藏,这么着急干嘛。听阿尔达汗说,旁边还有一座小镇,大家得商量怎么弄。” “哦~~”孙瑞欣有点沮丧,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将卢灿往一边挤了挤,盘腿坐在那里,小指甲如同猫一般,在卢灿的皮肤上轻轻挠着,“灿哥,这次找的什么宝贝?” “据说埋藏有清洁派拥有的教会圣物,具体什么,几百年前的事,谁知道?” “这次宝藏,你们怎么找到的线索?” “几幅油画中……” “油画?” “嗯,就是我书房中挂着的几幅勒南兄弟小版油画。” 卢灿双手交错,枕在脑后,眯着眼,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丫头问到最后,也有些困了,窝在卢灿腋窝下,迷迷瞪瞪睡着。 悠闲的时光总是很快。 下午茶时分,阿尔达汗、托马斯、戈巴维扬等人的到来,打破宁静。 “嗨!”戈巴维扬上来与卢灿来了个拥抱,“维文,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可能要回意大利了!” 戈巴维扬有点抢戏,托马斯只好站在他旁边,与卢灿笑笑点头。 “家中有事?”卢灿一边与托马斯点头,一边问戈巴维扬。 戈巴维扬摊摊手,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已经出门二十天,蕾丝博物馆积压了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一趟,包括你上次提及的蕾丝香江展,也需要我回去布置。这不……圈地总还要一点时间,我就打算回威尼斯看看。” “ok!你们商量。”卢灿说罢,这才抽出手与托马斯握了握,“托马斯,那个藏宝点的土质,适合开设窑口吗?” 上次卢灿给阿尔达汗的主意,就是以投资瓷窑的名义,将小镇外的山坡圈起来。 托马斯是这方面的行家,他家的图卢兹瓷器工厂,距离卡尔卡松不到六十公里。他耸耸肩,很自信的说道,“需要调整配方,有点难度,不过,难不倒我。” 至于一同进来的阿尔达汗,这家伙可没给卢灿打招呼,只是对孙瑞欣点点头,便一屁股坐在沙滩椅上,掏出冰桶中的啤酒,自娱自乐起来。 看他一副惫赖模样,孙瑞欣抿嘴笑了笑,从冰桶中掏出两听冰镇啤酒,递给托马斯和戈巴维扬,又去将搬来几张白色沙滩椅,放在太阳伞下,示意两人就坐。 卢灿抬脚踢踢阿尔达汗的躺椅,“谢军和丹拓,他们还在波马小镇?” 没等阿尔达汗回答,托马斯抢先笑道,“在呢,和我的人一起,正在波马小镇筹备办厂手续,顺便盯着那片地。” 卢灿看了眼阿尔达汗的神情,转而对托马斯笑笑,“哦,是。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安排好房间,要不……你两位去洗漱休息一下,稍后再细聊?阿欣,你去让酒店准备下午茶。” 这句话在英语语境中听不出什么,可是,孙瑞欣却听出一丝不对劲。她对卢灿太了解,这种刚见面打完招呼,就让对方两人回房间洗漱,听着客气,实则怎么感觉阿灿有点不高兴?她站起身,对托马斯笑笑,“俩位,你们的公寓我知道位置,要不……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戈巴维扬和托马斯相继起身,托马斯还与卢灿和阿尔达汗摆摆手,随着孙瑞欣离开。 周围没人,卢灿再度踢了踢阿尔达汗的沙滩椅,嬉笑问道,“怎么,和托马斯、戈巴维扬闹矛盾了?” 阿尔达汗摇摇头,“没有!” “没有?没有你怎么表情抑郁?跟被女人甩了一样?”卢灿弯腰,笑嘻嘻看着阿尔达汗的眼睛。 “滚滚滚!”阿尔达汗挥动手臂,驱赶卢灿的逼视,手掌用力,啤酒铝罐被他捏成一团。 卢灿闪了闪身,笑道,“你看,到底还是有事。” “人怎么能这样呢?”阿尔达汗嘟囔一句,摇摇头后,躺了下来,单手盖在眉毛上,挡住斜阳光线,“阿灿,现在人与人这点信任都没了?” 卢灿一愣,“怎么突然说这话?” “和托马斯、戈巴,相处将近一个月,在找到波马小镇之前,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可是……”他摇摇头,满是感慨,“最近几天,我好几次发现这两人经常聚在一起说私话,原本没太在意。前天被丹拓听见……呵呵……合着这俩个家伙,竟然在防备我们!” 卢灿一乐,合着就为这事? 他抬腿就是一脚,踢在阿尔达汗的皮鞋上,“说起来你还是个混江湖的枭雄,这点道理看不透?他俩要是一点戒心都没有,你觉得正常吗?” “道理我明白!可是心中就是不得劲!”阿尔达汗将啤酒罐扔得远远的。 确实,大家为同一目标奋斗,群策群力,接下相当深厚的交情,可是,当目标一出现,内部就开始相互猜忌,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心理落差。 卢灿摸了摸下巴,想了会,笑道,“这两人中,我估摸着是戈巴维扬更担心我们……要不,我们把他的那份,收购了?” 阿尔达汗愣了愣,“收购?都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即便有东西究竟是什么,不知道价值怎么收购?出多少钱收购?” “开盲盒呗!开啥是啥!”卢灿挑了挑眉,嬉笑道,“同等价格,他们愿意收购我们的股份,也行呀!这样能避免猜忌!” 阿尔达汗挠挠头。卢灿的建议中,最大的好处是,避免掉极有可能发生的因为分配不均而产生的矛盾。如果宝藏被挖开,里面的东西不值钱那还好,如果真的很值钱,大家因为一点小利益翻脸…… 他抬头问道,“那你准备一股报价多少?” 卢灿竖起一根手指,“单股按一百万美元核算,他俩如果愿意给我们四百万,我们退出。要不……我们给他们一人一百万,他们退出。” 第440章 释放善意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抱屈:自己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为什么他们对自己,依旧恶意满满? 这是人文哲学和社会哲学的一个分岔点。 在社会哲学体系中,这一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社会哲学认为,对世界充满善意,固然是一种优秀品质,但这个世界,本质上遵循的是丛林法则。丛林法则讲究的是,各自的实力、智慧、手段和改造或适应世界的能力,而“善恶”只是其中一种适应社会的品质、技巧和智慧。 让阿尔达汗纠结的,正是他内心深处的人文观与现实观的冲突——他能理解戈巴维扬与托马斯“私下结盟”的原因,但他依然有一种遭遇“背叛”的感觉。 相比于卢灿的“严重黑化”,其实,阿尔达汗心底依然存留着“光明的渴望”。 所以,他才会纠结,才会感觉不舒服。 斜阳下,太阳伞其实已经没用,金黄色的余晖,映在俩人身上。 阿尔达汗坐在那里如同雕塑。 他很清楚,卢灿的建议,似乎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很公平,机会均等,而且各有收益,但是……感觉总是怪怪的,似乎有一种即将登顶山巅前,将同伴推下去的感受。 他甚至都能才想到,如果按照卢灿的做法,戈巴维扬和托马斯,最终只能选择各自收下一百万,因为他俩没能力支付己方的四百万美元!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其实还是希望,大家能一起上山。 当然,并不是说卢灿的做法就是错误的——谁也不能保证,所谓的宝藏究竟存不存在,兴许,托马斯和戈巴维扬更乐意拿走这一百万美元呢? 寻思半晌之后,还是摇摇头,“阿灿,虽然我知道你的建议,有利于解决纠纷,但我还是想要试试,和他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随你!”卢灿耸了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这件事是阿尔达汗在负责,自己只是负责出主意。阿尔达汗能保持善念,其实,卢灿很开心——谁都喜欢和善良的人一起同行。 卢灿坐在他的对面,又从冰桶中捞出一听啤酒,扔给对方,自己也打开一罐,笑道,“我又有一条宝藏消息,不过……线索更少,等卡尔卡松宝藏有明确结果之后,你可以试试。” 阿尔达汗来了兴趣,“这次是哪里?” “圣但尼大教堂。陈晓找了两天,没什么头绪,不过,倒是收集了部分资料。稍后我让他把资料转给丹拓,兴许你们能找到什么线索……” 卢灿举起啤酒,与阿尔达汗碰了碰,把自己对圣但尼教堂的推断,简单说了一遍。 “这么说……压根就没线索?全都是你的猜想?”阿尔达汗瞠目结舌。 卢灿挑了挑眉,笑道,“也不是没有……那只麦秸镶嵌珐琅盘,你可以研究。” “废话,你都研究过了,还让我研究?”阿尔达汗白了卢灿一眼。他自己都没发觉,潜意识中他已经承认,既然卢灿没有什么发现,他自己更不可能发现什么秘密。 卢灿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勒南画作的秘密,不就是你发现的嘛。” 阿尔达汗旋即狗屁起来,“那是……这就是经验!我一定能从哪个什么破盘子上,找到蹊跷!” 两人乐呵几句后,孙瑞欣领着酒店服务生,推车餐车过来。 银质餐盘盖揭开,里面是新鲜的沙架蛋糕,还有一些西班牙点心。 纳巴达距离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很近,因此,这里的美食典型,深受西班牙影响,很有特色,譬如加泰罗尼亚焦糖奶冻、圣地亚哥蛋糕等。 当然少不了一壶西班牙人最喜欢的果香菊茶。 不一会,戈巴维扬和托马斯到了,两人都换上休闲的t恤。 看着满桌的精致点心,戈巴维扬夸张地扬扬手,“喔喔~~喔噢!真是太丰盛了!” 卢灿对俩人招招手,笑道,“快过来,果香菊茶,我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卢灿很清楚,这两人私下“结盟”,实在是己方实力太强,自保而已,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发生什么,更不是对己方有恶意。 所以,卢灿对这两人依然很客气,微笑着为两人斟茶。 “确实不错,茶香、花香和果香,搭配得非常巧妙。”戈巴维扬又赞了一句。呵呵,他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卡尔卡松附近,又怎会缺少喝果香菊茶的机会? 卢灿看着他,摇摇头,笑了笑,“戈巴,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们是这次行动的合伙人。” 合作的四方中,自己与阿尔达汗一体,托马斯是本地人,只有戈巴维扬才是外来客,最为弱势的一方,所以,卢灿估计,戈巴维扬与托马斯的“联盟”,八成是戈巴的主意。 这一点,似乎也能从今天戈巴对自己格外热情,也能看出来。 原本他不想说这句话的,毕竟,刚才阿尔达汗已经说了这件事他来处理,可是,卢灿琢磨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出面可能更合适——怎么说,自己的话,都要比阿尔达汗的份量更重。 戈巴维扬有点尴尬,他当然明白卢灿的意思,不过,他摊摊手,“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呃,不承认?倒是让卢灿不太好往下说。他又对托马斯笑了笑,“托马斯,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托马斯与卢灿认识的时间更早,因为利摩日润馨瓷器的缘故,双方打过几次交道,所以,托马斯对卢灿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也明白卢灿说话的用意,笑着点点头,“当然!我们一直合作得不错。” “希望我们的合作,能一直愉快地进行下去。”卢灿面带微笑,拿起茶盅,分别与两人碰了碰。 这是他的承诺,虽然没有那么直白,可有些话,点到为止。 阿尔达汗怔怔地看着卢灿,直到卢灿举杯也与他碰了碰,才醒过神——卢灿突如其来的将这件事抢过去,固然有些不讲道理,更多的还是主动扛事。 他举起茶盅,对卢灿笑了笑,有些温暖。 四人将茶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似乎有那么点豪气。 卢灿对托马斯笑笑,“如果投资新窑口有风险的话……让润馨瓷器来投资也没问题。” 托马斯一怔,看了眼阿尔达汗后,目光又回到卢灿身上,语带疑惑,“维文,你的意思……准备真的投资一家瓷器厂?” 阿尔达汗轻咳一声,插话道,“阿灿,这个……我和戈巴、托马斯商量的是……等货挖出来之后,再撤出资本……” 在此之前,他们三人商量的是,以投资窑口的名义拿下那片山坡,等所谓的宝藏挖出来之后,找个借口再撤资……如果真的投资,这寻宝的成本是不是太高? 最为关键的问题是,托马斯没把握投资一家新窑口,再收回成本。要知道,他家的图卢兹瓷器工坊,也只是处于微盈利状态,销售状况算不上很好。 卢灿一抬手,笑道,“别!那样破绽太大!这家窑口,还是让我来投资,不计入这次的成本中。刚好润馨运通瓷器工坊,也有扩充工坊的打算。” 润馨运通瓷器工坊,这两年过得还算不错,去年他们的销量,冲上法国瓷器品牌前十,和图卢兹瓷器工坊不相上下。不过,润馨瓷器的利润要比托马斯的图卢兹瓷器更好,其原因就在于,他们大量使用了来自国内的陶工,要比图卢兹瓷器厂的人工成本低很多。 成本优势,能直接体现在利润上。 润馨瓷器的温季宸和冯双努,以及润馨运通瓷器工坊总经理韦森特,不止一次地在卢灿面前提过扩充法国润馨的想法——从法国回流的瓷器,在东洋市场卖得要比香江润馨瓷器更好! 今天发生“戈巴与托马斯结盟”的事情,让卢灿忽然想到这件事——既能体现己方的合作善意,又能解决润馨运通瓷器工坊的问题,何乐而不为? 说到这,他也没再征求托马斯的意见,直接扭头对孙瑞欣笑笑,“阿欣,把我的手机拿来,我给韦森特打个电话,让他来纳巴达一趟,顺便看看波马小镇的情况。” 这份表态,足见诚意。 如果戈巴维扬和托马斯还在搞什么联保……卢灿不介意让他们知晓,即便他们联保也没用! 韦森特听说卢灿在纳巴达,电话中表示,最迟明天早晨到——利摩日距离纳巴达,也不过三百公里,全程高速,开车只要三四个小时。 卢灿释放的善意,戈巴维扬和托马斯应该都感受到,接下来的谈话,戈巴维扬沉默了很多。他想什么,卢灿不知道,不过,总算没那么“假”客气。 托马斯承诺,将会全力以赴,力争把这片山坡完整的拿下——他是图卢兹人,在法国南部的人脉关系还是不错的。戈巴维扬也再度表示,回威尼斯后,尽快推动类似艺术品香江虎博展览。 这也算是两人对卢灿善意的回报。 有关卡尔卡松宝藏的挖掘工作,等山坡拿下之后,择时启动。 让卢灿没有想到的是,韦森特这家伙,带着一名浆泥师傅,连夜赶到纳巴达。 第441章 卡尔卡松 别墅酒店的有浴缸,超大的那种,带有冲浪效果。 卢灿斜躺在浴缸壁上,神色迷蒙。 “哗啦!”一声水响,孙瑞欣从满是泡沫的水中冒出,摇摇湿漉漉的长发,“憋死我了!” 俩人洗的是玫瑰浴,里面有泡澡用的沐浴粉,最上面盖着鲜红的玫瑰花瓣。 看起来,浪漫、高雅,又有情调。 其实,卢灿从来不搞这些,是丫头的主意,说是情趣……好,卢灿“勉为其难”享受一次。 不过,换种氛围确实不错,他很享受。 难怪有人说,浴缸是婚后的第二张床。 只是,这种洗澡,太浪费时间。 浴室电话响起时,两人刚刚完成一轮深入交流,准备回卧室。 陈晓的电话。 “韦森特到了?”卢灿拿着电话,任由丫头为他擦拭身体,想了想后,笑着摇摇头——随着自己投资项目的增加,润馨瓷器在体系中,越来越边缘化,温季宸和韦森特他们,其实很着急! 这不,一接到自己的电话,他连夜就赶过来了! 想明白之后,卢灿又道,“几个人?……你先带他们去订酒店房间,订好之后,你带他们来我房间。” 韦森特的到来,促使卢灿提早一天前往卡尔卡松。 卡尔卡松以城堡闻名,卡尔卡松城堡的历史非常悠久。 早在公元前六世纪,为了抵御来自北欧凯尔特人的进攻,当地人沿着岩石地质的山脉,修建了卡尔卡松城堡作为军事据点。公元一世纪,罗马人到来,将一个个散乱的据点,以城墙的形式连起来,初步建成今天的卡尔卡松城堡,因此,城堡带有不可磨灭的古罗马风格。 但是,在公元460年,哥特人最终还是占领了这座城堡,并统治了两个半世纪。他们在这里增建了很多居民点以及城堡主体建筑之一纳泽尔大教堂。 因而,这座城堡,又带有强烈的哥特式建筑风格。 公元725年,阿拉伯人渡过地中海,从哥特人手中抢到城堡,成为当时法国的心腹之患。 法兰西王国矮子丕平和查理大帝,先后都对这座城堡发动过围攻,但都在坚固的城堡面前,无果而终。查理大帝来了一场“鸿门宴”,以招揽为名,杀害当时的城堡主巴拉克。 正当他以为卡尔卡松城堡唾手可得时,一位杰出的女性,站了出来,她就是城堡前的雕像人物——巴拉克夫人。巴拉克夫人见丈夫被杀,便率领全城军民奋起抵抗。 查理曼军队围城三年之久,城堡里几乎弹尽粮绝,陷入窘境。 为了激发士兵们的勇气,巴拉克夫人在城堡的每一座塔楼上,扎起几个持有弓箭的稻草人,派士兵沿着城墙不断巡逻,不时向敌人射箭。她又命人将阵亡士兵的帽子全部捡来;叫士兵们不断变换帽子的颜色,或红或白,或灰或蓝,布成疑阵,弄得查理曼的士兵们眼花缭乱,以为城里兵广人多。 不仅如此,她还将所剩不多的小麦,喂了一只肥猪,并作出士兵驱赶肥猪致使其不小心摔下城堡围墙的假象。围攻城堡的查理曼军队的士兵,发现猪满肚子都是小麦,便轻信了一个并非事实的事实——连猪都能饱饱地吃上小麦,可见城堡里粮草富足。 疲惫不堪的查理曼大帝军队,撤出卡尔卡松 这位异国的女“孔明”,智设空城计,驱退法王查理曼大帝的“司马懿”。 巴拉克夫人的事迹,成为法国民间的美谈。 当然,结局最终还算美好, 不得已的查理曼大帝,只得派人笼络巴拉克夫人——公元759年,查理曼大帝承诺巴拉克夫人可以城堡主人的身份定居下来,并在她洗礼之后,将一位出身名门的贵族许配与她,也就是特伦卡韦尔子爵。 这对夫妇成为卡尔卡松贵族世家——特伦卡韦尔家族的创立者,这个家族一直是城堡的统治者。 最后一任子爵雷蒙德·罗杰·特伦卡韦尔,是清洁派的同情者、支持者和收容者,因而,在阿比让十字军征伐时,卡尔卡松城堡又一次爆发大规模战争。 这次率军围攻卡尔卡松城堡的是法国裔英国贵族,第四代莱切斯特伯爵西蒙·德·蒙德福特。他收买了城堡内部的总管及卫兵,并联络反对清洁派的教民,用了一个月时间,最终拿下卡尔卡松城堡。 雷蒙德·罗杰·特伦卡韦尔子爵与大批教民遭到杀害,清洁派遭遇灭顶之灾。 很有意思的是,西蒙·德·蒙德福特攻下卡尔卡松城堡之后,发现特伦卡韦尔子爵家族的藏宝室空空如也——中世纪,几乎每个贵族家族都有收藏宝物的密室。 很难想象,五百年的贵族家族,竟然没有一件宝物?要知道,这里可是从地中海进入法国腹地的交通要塞,每年收税都能盆满钵满。 偏偏,特伦卡韦尔子爵,又死于之前的战乱杀伐中。 于是,很多人坚信,特伦卡韦尔子爵家族积累五百年的巨额财富以及清洁派的宗教圣物,都掩藏在卡尔卡松宝藏中!卡尔卡松宝藏的传说,也由此而来。 卢灿带着孙瑞欣,花费一上午时间,简单逛了逛卡尔卡松城堡。 午饭后,一行人直奔二十公里外的波马小镇。 波马小镇,毗邻比利牛斯山脉,只有三四千居民,小镇旁边是奥德河上游,河水很浅,清澈见底。 卢灿一行的到来,立即引来小镇居民的好奇关注,好在托马斯他们之前已经在这里活动过一段时间,并联络过镇政府,对外公开宣称是打算在这里投资一家瓷器工坊,因而也不算太突兀。 丹拓和谢军等人,已经在小镇的西北侧,购置了一家小型农场式别院。 车队直接开进农场,谢军上前为卢灿打开车门,点头致礼,“卢少,您来了……二夫人好!” 他正打算继续往下说,瞥见车内还坐着两个外人……又忍住了。 与卢灿同车的,不仅有阿尔达汗,还有韦森特和浆泥师傅邓普。 “谢哥,辛苦。这位是韦森特,润馨运通瓷器工坊总经理。”卢灿牵着孙瑞欣下车,为他介绍随后下车的两人,“这位是浆泥师傅邓普,都是自己人。” 所谓浆泥,就是“熟泥”,主要负责泥土调配、搅拌、熟泥等制瓷的前端工序。 邓普五十出头,福清人,原本是闽省福清陶瓷厂的技术工人,后加入润馨瓷器厂。 闽商走遍天下,并不仅仅是因为生存,他们血液里就有敢闯敢拼的基因。上次,润馨瓷器厂征调人员来法国,出生于闽省的邓普师傅,第一个报名。 闽商不仅敢闯,还很聪明,邓普师傅虽然年纪不小,可来法国两年时间,法语的日常交流已经没问题,比韦森特那二把刀的粤语,强太多。 戈巴维扬今天回意大利,没跟过来,托马斯与阿尔达汗也已经下车。阿尔达汗可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朝奥德河对岸的小山坡指了指,“阿灿,看了见吗,就那!是不是很神似?” 山坡距离农场小院一公里左右,从山坡的山形上看,可能因为角度缘故,并不太像,但是,山坡背后的连绵山势,真的很像。 下车后的韦森特和邓普,已经与谢军打过招呼,他俩听到这句话,对视一眼。 没错,两人都猜到这次所谓的“扩建润馨运通瓷器工坊”有问题。 这么小的项目,卢灿只需要批复同意与否即可,又何必亲自来看一趟? 更别提还找人事先圈好地! 不过,两人都明智的选择没有多问,只是习惯地看了看这处农场小院。 这里就是农村,二十来亩麦地,加上一小片住宅楼,倒是很适合做陶瓷工坊,取土、晾坯、上釉、刻花等工坊车间用地,足够。如果那片小山坡作为取土地,距离也不算远。 总而言之,在这里设置窑口,还算合适。 邓普师傅,直接弯腰抓了一把泥土,团了团后又松开,泥块很快又松散开来。他皱了皱眉头又闻了闻泥土的味道,隐隐对韦森特摇了摇头——农场的土质,粘度不够,想要调和成陶土,难度不小。 韦森特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如果真的不适合……他得提早准备稍后怎么跟卢灿提起。 简单安顿之后,阿尔达汗就拉着卢灿去山坡看看。 “大家一起,走着去。”卢灿对韦森特和邓普招招手提议道。五月的地中海谷地,青葱翠绿,野花鲜艳,风景非常不错,一公里不到的距离,走着就行,顺带赏赏景。 卢灿本人也是制瓷高手,行径途中,也抓了两把泥土试了试。 河岸这边的农场地,为河流冲击平原所形成的肥沃黑土,这种土壤并不适合制瓷。但是,在走过小桥后,情况发生变化,河岸北侧的山坡土地,土壤为软质黏土,呈黄土壤状。 软质黏土富含长石和氧化铝,是调配陶土的基础用料。 大自然真是神奇,一条河的两岸,截然不同的两种土质。 “喏,邓师傅,你试试这边的黏土。”他搓着泥疙瘩,泥土粉末一点点从指缝间洒落。虽然为挖宝藏投资一家陶瓷厂,他能承受起这份损失,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白扔这笔钱。 有关泥土的成分测定,邓普师傅和韦森特能搞定,卢灿的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高度在三十米左右的山坡上。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黄土坡。呈波形,缓坡一侧,连接远方的山脚,陡坡一侧,面临奥德河上游河面,像极了一只趴在河边仰头的藏獒。 山坡上,长着一片栓皮栎,还有不少的油橄榄。 整个山坡,占地面积约在三百亩。 卢灿看了看这片栓皮栎,再想想勒南画面上的树木,貌似就是栓皮栎。 应该是这里。 第442章 差点栽坑 波马小镇,真的很小。 镇上的居民生活在一条“y”形主干道两侧,还有一些则在小镇外的农庄生活。 镇长德拉卡·奥莱,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税务官阿黛拉·伊德是一位胖大妈。两人得到镇上居民的通知,匆匆赶到农场小院,却被告知,卢灿一行人已经去逛街了。 原来,卢灿一行从农庄后面小路,上了y形道路另一侧枝丫,正好错过。 得知卢灿去逛街,俩人反而不着急,小镇就屁大点地儿,稍后就能遇到。 从农庄小院出来,胖大妈税务官伊德,忽然笑道,“德拉卡,你说……这么大一个超级富豪,为啥到我们这个偏僻小镇投资?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这里的宝藏传说?” 阿黛拉·伊德这句话是妥妥的开玩笑。 她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全球富豪榜第五的超级大人物,到波马小镇这个犄角旮旯来,很奇怪。这种奇怪就像哪天盖茨突然来国内某个乡下…… 但她自己绝对想不到,这句玩笑话,差点戳破事实。 奥莱镇长迟疑了下,波马小镇有宝藏的传说,传了几百年,只是谁也没发现,后世也就将其当成传说——理性告诉他,传说是当不得真的。 因此,他很快摇摇头,“应该不是,他一个亚洲人,估计连宝藏传说都没听过。昨天,我听他的员工说,这位富佬,在利摩日有一家瓷器工坊,另外,图卢兹陶瓷工坊好像也是他们投资的……这不,想要来我们镇上投资陶瓷工坊。他可能是来看看。” 末了,他又摆摆手,感慨道,“嗨,这些富佬怎么想的,我们这些穷命,猜不透。” 伊德税务官呵呵一笑,也为自己的猜测发笑,“那……对于他们投资瓷器工坊,你赞同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因为这个项目,几乎可以肯定,会对奥德河造成一定污染——瓷器工坊的废弃釉料,以及黏土的挖掘、废弃炉渣的处理等,都会对土壤和生态造成相当大的破坏,而奥德河又是奥德省的母亲河,堪称朗格多克—鲁西永区的生命之河。 所以,想要以投资瓷器工坊的名义,拿下那片山坡,并非如同卢灿他们所想的那样容易。 奥莱镇长和伊德税务官之所以来找卢灿等人,其一是尽尽地主之谊,其二是听听对方一行是不是真的有投资陶瓷工坊的打算,顺便提出他们的担忧! 这也是卢灿对欧洲,尤其是法国人的不了解——得亏是八十年代初,欧洲绿党才刚刚萌芽,环保意识还不强烈,经济发展促进就业还是主流,如果换成三十年后,卢灿的投资方案,百分百会直接被否决。 因而,奥莱镇长很是挠头。 波马小镇地理偏僻,如果拒绝这次投资方案,兴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接触产业资本,小镇想要改变现状,只怕难了,如果不拒绝,奥德河污染问题,又该怎么办? “伊德,你的意见呢?” 这位胖大妈眼珠子转了两下,“要不,这么办……” 她压低声调,与奥莱镇长小声嘀咕起来。 奥莱听完,犹豫了片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伊德斜睨对方,“难道你不想试试对方的为人底细?如果真是一个黑心资本家来投资,你也愿意?” 这句话噎得奥莱镇长停下脚步,琢磨好一会,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稍后你别说话。” 两人刚走到交叉口位置,就看见一帮东方面孔,在镇上“比利牛斯咖啡馆”的室外,喝着咖啡。 “嗨,请问……是托马斯先生和维文先生吗?” 卢灿正在和托马斯、阿尔达汗几人聊天,听见喊声,抬头就看见木栅栏外站着一对中年男女。他们被阿忠半侧身挡住,说话的是那位男子。 “奥莱镇长,怎么是你?过来喝杯咖啡!”托马斯起身,对两人笑着招招手。 阿尔达汗也认识这位男子,低声向卢灿和孙瑞欣介绍,“波马小镇的镇长,德拉卡·奥莱。我们到波马镇,和这人打过交道,估计是听说你到了……” 他还没说完,这对男女已经绕过栅栏门,来到几米远外。卢灿起身朝中年男子笑笑,也没等图卢兹介绍,主动伸手,“奥莱镇长,很高兴认识你!” 奥莱和伊德的英语都不行,只得靠托马斯帮忙翻译,不过,握手的手势,还能看懂。奥莱镇长上前一步,握住卢灿的手掌,摇晃两下。 等托马斯翻译完,他才笑道道,“哦~能与你会面,应该是奥莱家族的荣幸,也是波马小镇的荣幸!波马很偏僻……还从来没有来过你这样的大人物!” 说着,他一拍额头,又指指胖大妈,“忘了给卢先生介绍,这位是波马镇税务官阿黛拉·伊德,我的助手!还有一位治安官,今天休假!” 托马斯一边翻译,一边解释,波马小镇一共只有三名正式公务员:镇长、税务官、治安官。 还真的把卢灿吓一跳——波马小镇虽小,可毕竟也有三千多人口,只有三名行政公务人员?很快他反应过来,欧美各国行政公务体系的特点是越往上越庞大,乡镇基层的公务人员亟缺,常常征聘志愿者,譬如志愿警务、志愿法官等,另外,他们还有一些行政业务对外发包,譬如火警公司。 “你好!”卢灿朝对方点点头,伸手示意入座,笑着说道,“我们刚才还聊到……什么时间去拜访镇长先生比较合适呢,没想到在这遇到两位。” 等托马斯翻译完,奥莱镇长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对方虽然年轻可很有修养,他摆摆手,“我们刚刚去过西口农场,只是……没能见到几位。” 卢灿还不知道对方两人曾去过农场小院找过自己一行人,微笑着哦了一声。 接下来奥莱镇长又是叽里咕噜一堆话,还频频微笑点头,只是,托马斯没再翻译,而是眉头微皱,似乎等着对方说完。 卢灿小拇指扣了扣眉梢,这交流中用翻译,确实不太方便。他忽然想起,身边会法语的又不是托尼斯一个,韦森特也是利摩日人,便偏偏头问道,“他说什么?” 韦森特低声说道,“奥莱镇长说,他们并不反对这个项目,但是,他希望知道我们的投资项目,如何保证不会对奥德河产生污染!” 哦?这么早就觉醒了环保意识?真是很出乎卢灿的预料。也难怪托马斯不翻译——此时的法国陶瓷工坊,对于所谓的污染,并不关注,估计他的图卢兹工坊,都没有环保设备。 事实上,润馨瓷器也没有! 包括香江的润馨瓷器总部,废弃釉料的处理,基本上都是采用最原始的“填埋”手段。 不过,对方的要求,倒是让卢灿警觉——对待环境污染问题,还真得赶紧提上议程!否则别说法国这边会遇到问题,连香江润馨瓷器窑口,再过几年也很可能有人提出质疑! 那可就打脸啰! 只是……卢灿还真不知道八十年代有没有这种污水处理设备,想想后问道,“韦森特,赛尔弗陶瓷……他们怎么处理废弃釉料和污水的?” 法国赛尔弗皇家陶瓷工坊,建于路易十四时期,是现如今法国最大的陶瓷生产商,欧洲陶瓷行业顶级品牌之一。这家陶瓷工厂并不在利摩日,而位于巴黎郊区塞纳河畔,如果说法国陶瓷企业哪家有除污设备,他们家的可能性最大。 “你的意思……?”韦森特有点懵。该不会真的因为这两位随口一要求,你就投资除污设备?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投入呀。 卢灿还真是这么考虑的。 他微笑点头,“奥莱镇长的要求并不过分。波马小镇的环境优美,奥德河更关系到朗格多克中下游很多人的生活。釉料污染和污水,虽然能深埋处理,可时日长久终究会造成大面积的土壤以及地下水污染。我的意见,不仅波马小镇项目要上马除污设备,利摩日和香江的润馨陶瓷工坊,都要上。” 见韦森特还有些犹豫,他笑着抬抬手,“不要怕投入!这会是润馨瓷器打造有社会责任心企业形象的绝佳机会。告诉冯双努,他知道怎么将这些投入,变现为品牌价值!” 都在一张茶桌上,卢灿与韦森特的谈话,奥莱和伊德也听得清清楚楚,托马斯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图卢兹瓷器工坊可没上污染治理设备,法国绝大多数陶瓷工坊都没有! 因此,原本托马斯还想为这件事争一争,所以没有即时翻译给卢灿听。 现在嘛……波马项目已经是卢灿独自投资,既然卢灿愿意花钱投入,那就投呗。 托马斯转而笑道,“奥莱先生,伊德女士,你所说的环境污染问题,我们肯定会慎重考虑,也会请专业人士,对项目可能会给波马小镇带来的环境影响,进行全面的评估。如果调查评估认为,项目确实对环境有影响,我们肯定上除污设备,这一点,两位放心!” 奥莱镇长和伊德税务官喝了杯咖啡,聊了几句本地风土人情,起身告辞。 走出木栅栏的伊德税务官,在挥手与卢灿几人再见时冒出一口流利的英语,“维文先生,你是一位有社会责任心的企业家,波马小镇欢迎你来投资!当然,前提是实现你刚才的承诺。” 卢灿几人一愣,合着你懂英语呀? 这女人哈哈一笑,摊摊手,“我可没说我不懂英语!奥莱镇长今天请我来,就是担纲翻译工作的,只是……托马斯先生抢了我的工作!” 晕!差点栽在这个胖女人的手中! 第443章 米迪运河 伊德税务官给大家带来的惊讶,也给卢灿一个启示:不要小瞧任何人! 这种极其平常且朴实的计策,自己一帮人竟然没有一个看穿,最终,要不是自己福至心灵,这次投资的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卢灿和孙瑞欣并没有在波马小镇逗留——他现在也算大人物,目标太大,在波马小镇逗留的话,会引起一别不必要的猜疑。下午茶之后,两人带着保镖阿忠陈晓,赶回卡尔卡松——原本卢灿打算回纳巴达港口,可孙瑞欣更中意卡尔卡松这座城市的古朴,想要再玩一天。 得,随她心意。 俩人入驻的酒店,是当地颇有名气的米迪运河酒店。 酒店靠近朗格多地区的黑山山脉,不远处就是卡尔卡松另一座着名的人工建筑,建造于十七世纪下半叶的米迪运河南部枢纽工程——黑山升水大坝。 提到运河,大家都知道京杭大运河,知道巴拿马运河和苏伊士运河,其实,法国也有一条曾经非常知名的运河——米迪运河。 太阳王路易十四时期,法国国力达到巅峰期,成为西欧霸主,法国不仅与荷-英-奥的三强联盟发生过多次战争,后期更是深度介入西班牙王位战争,因此,当时的法国在欧洲可谓“举世皆敌”。 从地理位置上就可以看出,地中海的出口,直布罗陀海峡控制在西班牙人的手中,因此,十七世纪法国商船和民船,在地中海出口处,频频遭受西班牙、英国海军及其支持的海盗的劫掠,即便没有遭受抢劫,也会被西班牙人逼迫缴纳重税。 为了摆脱这一困境,路易十四下令,挖掘一条直接连地中海与大西洋的水路。 也就是现在的米迪运河。 1666年10月,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授权法兰西学院水利工程师皮埃尔·保罗·德里凯,建设后来成为17世纪最宏大的土木工程项目之一的米迪运河。 这条运河需要解决的难题,是两百八十米的航运落差问题。也就是说,米迪运河的最高点,要比地中海和大西洋,高出两百多米!这个难题,在当时绝对是世界级的。 但是,法国工程师们设计了六十三个大型船闸,持续地抬升水面,让船只由低向高抬升,最终在图卢兹汇入加龙河,实现自然航行。 整个工程耗时15年,1681年通航。 两个多世纪中,这条运河不负众望,给流经地区带来了繁荣。 货物和旅客都沿河运送,运载葡萄酒的马拉大型平底船、小船和驳船往返于两岸间,船闸管理员、驾驶员、马车夫驳船船员、旅行推销员及商人则在岸上忙个不停。 但是,到十九世纪下半叶,蒸汽轮船的盛行,致使货船越来越大型化,米迪运河明显已经不适应这种大型船只,也因此,米迪运河逐渐衰败。造成米迪运河衰败的另一个原因是西班牙王朝的衰落,直布罗陀海峡的威胁彻底消除,米迪运河已经不存在国家战略意义。 即便衰败的米迪运河,也是法国人心目中的骄傲,它代表着法国水运技术和水利工程,在工业社会发展初期的最高水平。 黑山升水大坝,就是米迪运河的关键枢纽之一,也是运河上游的水力输送大坝之一,仅次于图卢兹的圣费雷奥勒大坝。 孙瑞欣跪在靠窗的沙发椅上,托着下巴,听卢灿介绍远处暮色中的大坝,忽地咯咯笑出声来。 “笑什么?”卢灿有点懵,自己介绍错了么? 丫头翻身,侧坐在沙发上,划拉两下手,“不是啦,我是……我是想起阿玉说过的话……” “那丫头能有什么好话?”卢灿欠身坐在她的沙发扶手上,伸手将丫头的下巴抬了抬。 “她说……她说……每次和你出门,都省了请导游的钱……”还没说完,丫头又咯咯笑将起来。 晕!这话只怕还真是阿玉说的,也只有那丫头,敢这么编排自己。不过,眼前这位得意的丫头,也得受罚!伸手在丫头的后脑勺揉了几下,还没等她反抗,又说道,“穿件外套,出门逛坝下夜市。” 丫头顿时忘了刚才被蹂躏的事,欢呼一声,赤着脚跑向衣柜。 卡尔卡松是一座旅游城市,最着名的莫过于卡尔卡松古堡,另一个就是黑山升水大坝。 卡尔卡松古堡已经被规划为建筑博物馆,商业氛围没那么浓。 黑山大坝就不同了,此时的它还没有被收录为世界文化遗产(1996年),只是一处开放式的公共景点,不收费,典型的“平民景点”。大坝所围成的水库,早已经没有当年的水量,可依旧是个不错的垂钓和游泳场所,因而,黑山大坝的外地人和本地人都不少,商业氛围浓厚。 挺吸引人的是,黑山大坝市场开设有法国颇为罕见的“夜市”。 据说,这是传承于米迪运河开通时的习俗。 当时,米迪运河的航运线路非常繁忙,商人们为了早一点让自己的船只排班上运河,经常熬夜在大坝下等待,于是,有些商人就开始在此摆摊卖货。 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夜市,并传承到今天。 夜市街的中心位于黑山大坝的西南角,然后以l形向两侧衍生,一侧缓坡向上,最终抵达大坝顶层,一侧向下,沿着大坝底层铺开。 所有的店铺,清一色朝向水库方向开门,据说是为了便于观察大坝是否决堤——黑山升水大坝底部只有一百二十来米,而大坝顶部则有五百多米的长度,呈倒梯形,卡在山坳中间。这种形状,让当时的很多人认为,大坝很不牢靠。 虽然米迪运河的修建,是因为法国要对抗西班牙,可事实上在当时,西班牙所属的神圣罗马帝国,对法国南部包括卡尔卡松地区影响很大。 譬如眼前的夜市街,就是典型的西班牙建筑风格。 从红陶筒瓦到手工抹灰墙,从弧型墙到一步阳台,还有铁艺、陶艺挂件等,以及对于小拱璇、文化石外墙、红色坡屋顶、圆弧檐口的运用,无一不是西班牙古典主义建筑特色。 卢灿和孙瑞欣来得早了点,暮色犹存,灯火未明,店伙计们正在忙碌地在店门口搭建货摊。 夜市,自然少不了吃的。街口的一对中年夫妇摊位上,烤肠和墨西哥卷饼,还有香甜的烘焙蛋糕,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真香! “买点吃的?”卢灿扭头看看孙瑞欣,丫头忙不迭点头。 “吃点什么?”那对夫妇中的男人,抬头朝卢灿俩人笑笑。 简单的法语沟通,卢灿还是会的,“四个墨西哥卷饼,两个烤肠。” “哦,稍等。”那位中年男人一边忙着装盘,一边笑着说道,“你几位是来游玩的?” “对,过来看看卡尔卡松古堡。”卢灿伸手接过餐盘,又递给身后的阿忠,“再来四杯果汁,一共多少钱?” “一共十五法郎,诚惠!” 孙瑞欣掏出钱包,拿出十五法郎压在柜台上,朝摊主夫妇笑笑。 卢灿没着急离开,在旁边笑问,“老板,夜市街,有什么好玩的项目吗?” 像这种常年摆摊的摊主,最清楚哪儿有什么好项目。果然,那位摊主数钱时,探头对卢灿眨眨眼,低声道,“麦克酒,晚上八点钟开始的拍卖,很有意思。” 酒拍卖,与女人有关,拍卖陪酒女郎及陪夜,这种拍卖在欧洲有着悠久的历史。 卢灿听说过,不过,他对这个项目,没什么兴趣,没见孙瑞欣还在身边呢。他笑笑摇头,“还有其它有趣的项目吗?这个不适合我。” “哦~~”男摊主看了看孙瑞欣,恍然状,又问道,“你喜欢什么项目?” 喜欢什么项目?卢灿想了想,“好玩有趣的……哦,艺术品之类的也行。” 男摊主搓了搓手。 卢灿一乐,还真有?他拿过孙瑞欣的钱包,抽出十法郎,压在柜台上。 这位中年摊主利落地将钱收起来,看来是“惯犯”,他伸出两根手指晃晃,“你有两个选择。”“第一,雄鹿二手店,晚上会有好东西出售,你可以去看看。第二,坝顶马戏团的表演不错。” 雄鹿二手店?稍后去看看。 摊位边有几只塑料椅和折叠桌,陈晓已经将折叠桌打开,阿忠正在摆餐盘和果汁。 “灿哥,你刚才和摊主说什么?”孙瑞欣法语一窍不通,坐下后问道。 “我问他哪有好玩的,他说坝顶有马戏团,另外,雄鹿二手店卖黑货。”至于酒拍卖,卢灿提都没提。 孙瑞欣一愣,黑货? 没错,黑货! 尽管摊主没有明说,但卢灿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像夜市街这种地方,绝对是出黑货的最佳选择。 没经验的游客,只是看看热闹,有经验的人,一定会挖一挖。 卢灿就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想法,多问了一句,挖出雄鹿二手店的信息。 还别说,这家摊位的墨西哥肉卷,味道还真不错。 四人简单垫一下后,再度起身,这次,直奔雄鹿二手店方向去。 第444章 要不要收 黑色牌匾上,炭烧的雄鹿店名,看起来很古朴。 两位黑人店伙计,已经将店门口摊位布置得差不多了,见到卢灿一行过来,只是看了眼,没理会。在他们看来,自家二手店卖的东西,肯定不适合亚洲人的口味。 摊位上陈列的都是一些欧式器械、钟表、高尔夫球杆、渔具什么的。 如果是普通人,那是真的不适合,可是卢灿不一样。 那些渔具高尔夫杆什么的,自然一带而过。他的目光,先是在一排排的二手钟表上掠过,卖相看着不错,只是,钟表这种东西,不打开表膛,谁也不清楚内部系统有没有更换过。 钟表是欧美收藏中的大类,这没错,不过,一定不包括修理之后的钟表,尤其是这种非原版修理的钟表,几乎没什么价值。 但是,卢灿却在这一排排的二手钟表面前站住脚——他需要有借口让人家将黑仓库敞开。很显然,这些钟表是很不错的选择。 两名黑人店员看了看陈晓和丁一忠,又瞅瞅卢灿和孙瑞欣,似乎在评估顾客。 卢灿没理会这两人,弯腰看向这堆钟表中卖相最好的那只座钟——带有相当浓郁的洛可可风格,并柔和了部分古典主义表征的圣女圣子座钟。 这是一只典型的路易十六时期座钟。 六只底足,为科林斯柱式,这是古典主义风格;钟台为提琴音箱形状,四周镶嵌有带饰和绳纹饰浮雕,鎏金,这是洛可可风格式样;钟台两侧,各坐着一位圣母,透着秀丽、柔婉和活泼的女人气质,同样鎏金,也是洛可可风格。 左侧的圣女,探手摘钟盘最顶部的棕榈叶,右侧圣女一只手搂着圣子,另一只手扶着钟堂边缘。钟体造型为洁白的瓷质花瓶,钟堂镶嵌在瓶体腹部,四周鎏金。 顶部为瓶口,盖上一层棕榈叶。 在钟堂与钟台之间的连接处,法文镌刻“查尔斯钟表行,巴黎沃利街86号”。 这是一款带有铭刻的私人定制宗教座钟,外观品相还不错,没有看见很明显的修补痕迹。卢灿看完之后,才抬头问道,“我能看看这款座钟的内部结构吗?” 这句话太复杂,卢灿用的是英语。结果,站在他旁边的黑哥们,一脸茫然,显然没听不懂。 “你店中……有懂英语的吗?” 卢灿这句话,其中一位黑哥们听明白了,转身朝店内喊了两声。 不一会,一位四十来岁的白人出来,眼神很犀利地在卢灿身上扫了一遍,继而又看看陈晓和丁一忠,问道,“你们……看中哪款座钟?” 卢灿朝圣母圣子座钟指了指,笑道,“给个合适价位!要知道,我们可还要千辛万苦带回亚洲,价格要是不合适,我们不会要的。” “你们是亚洲游客?东洋人?” “不!我们来自香江,来卡尔卡松参加珠宝展后,顺带着来卡尔卡松、普罗旺斯旅游,不过,我同时还是艺术品经销商!”卢灿见对方没认出自己,便扬了扬眉,随口了个身份——也不算撒谎,他的众多身份中,确实有艺术品经销商这一层。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卢灿,“艺术品经纪?” “香江亚洲艺术基金!不难打听!”卢灿耸了耸肩,“这家基金公司,还拥有一家香江排名前十的拍卖公司,主打亚洲艺术品,不过,我个人对欧美艺术品很有兴趣。” 卢灿在为可能会发生的交易,埋伏笔。 “哦,是吗?认识你很高兴,我是科勒·詹纳,这家店的股东。”中年人似乎相信了卢灿的话,向他伸手。 “叫我维文就行。”卢灿笑着与对方搭搭手后,又示意这尊座钟,“什么价位?” 科勒·詹纳露出一丝笑容,“嗯……五万法郎,你看怎样?” “不怎么样!”卢灿马上举手反对,“我只能出价六千法郎!这一报价的前提,是内部机械组织没有被大面积更换过,否则还达不到!” “不不!你给的价位太低!”科勒·詹纳确实有通过虚高报价探探卢灿底细的意思,可卢灿的还价却让他崩溃——这价格压得他几乎没有任何利润。 他示意两名伙计把这台路易十六座钟搬出来,又对卢灿摊摊手,“我可以保证,这台座钟的内部结构都是原装,我们只是请工程师做过除尘工作。六千法郎,肯定拿不走!” 座钟被搬运到卢灿面前,科勒用一把钥匙,插入瓷瓶背部一块圆形板上的钥匙孔,轻轻拧动,就听见清脆的“咔嚓”声,圆形板门向外弹出一丝空隙。 钟表的运动装置,全部安装在瓷瓶内部。 卢灿拿着手电,看过一遍,上条拨针系统、传动系统、擒纵系统等金属构件,都有擦拭的痕迹,但是没有明显的色差。又将耳朵贴在瓷瓶上面听了听擒纵系统的滴答声,很脆,没有那种滞涨的尾音。 科勒说的没错,确实没发生大面积的构件更换。 卢灿一抬手,科勒将钥匙递过来,他拿着钥匙轻轻插入发条盒,拧动两下,有轻微的回旋反弹,这说明发条系统的韧性还不错。 抽掉钥匙,他又拿着手电,将瓷质钟体仔细查了一遍,在瓷瓶的肩部,又发现蓝色“循环a佩皇冠”标志,这是1769—1793年皇家赛弗尔陶瓷的标志。 卢灿将钥匙还给科勒时,笑了笑,“情况并不如同你说的那样……我至少发现两处瑕疵,譬如,重新组装时有轻微的构件表面磨损……还更换了一只动齿轮……所以,我最多只能出价6500法郎!” “你是个行家!”科勒·詹纳笑着赞扬一句,不过,他马上又摇摇头,“正因为你是行家,所以,你应该懂得这尊座钟的行情……如果送上拍卖会,万法郎肯定没问题……” 卢灿立即似笑非笑的接话,“那你为什么不送去拍卖?” “这个……并不是所有物品,都需要送去拍卖。”科勒·詹纳吭哧了一下,给出的解释却没什么说服力。 “这样,八千法郎,这件物品,我带走,风险自己承担!”卢灿摊摊手,给出最后的报价。 科勒·詹纳眼神闪了闪,他猜测,自己应该是遇到“同行”——专门吃灰货和黑货的销售商! 这件物品的来源确实不怎么见得了光,八千法郎,虽然利润不算很高,但也还不错。他的脑袋瓜急转,很快有了决断,对卢灿点头笑笑,“如你所愿。进屋喝杯咖啡!” 两名伙计和阿忠开始包装,卢灿和孙瑞欣随着他走进店铺。 店内面积不算大,五六十平米的店面,再往后被布帘隔开,是生活区。 科勒詹纳去准备咖啡,卢灿扫了一眼,店内物品不算多,零星摆放着一些银器、料器,还有一些钟表、渔具什么的。 靠近内墙的位置,挂着一幅中版画框油画,让卢灿的目光再度驻足,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一幅人物风景画,湖畔、木屋、斜坐在草地上的夫人,背后郁郁葱葱的森林。画幅内容没什么可说,可是,这幅画作的创作特点,异常鲜明——这幅画带有强烈的装饰性和象征性。 怎么形容呢? 这幅画作,大面积使用平面化的装饰图案来搭建,作品中,除人物面部和身体外,其余的服饰和背景都充满着抽象的几何图案,这种修长变形与写实相结合的造型,被包围在充满抽象、象征的甚至神秘意味的气氛中,具有花坛般的装饰美。 因而,这幅画作具有华丽的装饰效果。 如果只是色彩和图案堆积的装饰画,那也算不了什么,可偏偏眼前这幅画作,在那些破碎、抽象的符号组合中,会让人有一阵阵难以言明的眩晕感。 一看就不是普通画家的手笔。 卢灿不由自主地往油画悬挂方位走去。 画幅没有署名,但其创作风格让卢灿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嗨!维文,你的咖啡!”身后传来科勒詹纳的呼唤声。 卢灿回头对他笑笑,“谢谢!请问……这幅画作是谁的作品?什么价位出售?” “我也不知道,有人寄卖的!”科勒詹纳摊摊手,“如果你感兴趣,也可以带走它,不过,客户的底价就是二十万法郎,你还需要给我留十个点的提成!” “这么贵?”卢灿再度回头看看这幅画,脑海中的熟悉感,怎么也抹不去。 他尝试着问道,“能告诉我……这幅画作的寄卖者吗?” 科勒詹纳利索地摇摇头,“no!你应该懂得这行的规矩……不问来路!” 没错,他真的错把卢灿当成了“黑货艺术品经纪”了! 这是卢灿要的效果,自然不会辩解,他端着咖啡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画作的艺术风格……看起来真的与咖啡表层的结构气泡很像,灯光下熠熠生辉…… 忽地,他眉头一皱。 他知道这幅画的创作者,同时也知道画作中的女人是谁! 古斯塔夫·克林姆特,奥地利知名象征主义画家,分离派绘画大师,新艺术运动的代表人物! 画面中的女人,名叫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奥地利19世纪末最富有的女人——银行家和制糖大亨费迪南德·布洛赫-鲍尔的妻子。 眼前这幅画的正式名称,叫做《阿特湖畔布洛赫家的房屋》!它是1941年,德军从奥地利布洛赫-鲍尔家族中抢走的一系列名画中的一幅! 它的同名作品中,还有一幅更有名,名叫《金色女人》,有着奥地利的《蒙娜丽莎》美誉! 未来会拍出135亿美元的天价! 1925年,阿黛尔突然死于脑膜炎,1945年费迪南就在瑞士流亡过程中去世,两人的双双故去,致使布洛赫-鲍尔家族被抢走的将近二十幅画作,下落不明!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幅,流落到卡尔卡松! 这幅画,只要放在虎博展出,未来肯定会有巨大争议…… 晕,要不要收? 第445章 又进一步 1935年至1945年,全欧洲大约五分之一的艺术品,曾被德国染指。 德国吞并奥地利后,德军抢夺神圣罗马帝国灭亡后藏在维也纳的32箱珠宝;波兰投降后,只用了半年左右时间,德军就接收了波兰所有文物;入侵法国之前,德军就已经制定好了文物抢夺目录,他们几乎搬空法国卢浮宫的精华;卫国战争期间,苏盟共有400个博物馆、2000个教堂和43万个图书馆被德军洗劫,最着名的莫过于“琥珀宫”,连地板都被德军撬走,至今下落不明! 同样,随着比利时、捷克等国被占领,这些国家的艺术品,也遭遇大规模有组织的劫掠。 这场由国家机器背书的有组织抢劫,造成的损失无法精确考证,学术界普遍接受的说法是:被抢掠的艺术品至少有65万件,种类涵盖油画、雕塑、素描及珍贵图书。 事实上,真实数目有多少,没人清楚,估计当时德国人自己也没搞明白。 随着德国战败,这些艺术品又遭受一次劫难。 它们中仅有极少的一部分,被原属国家索要回去。 还有一部分被占领国夺走,譬如苏盟在德国先后抢回一百多万件艺术品,350万册的书籍,以及三公里长的档案资料。同样的行为,美国和英国的军队也做过,抢走的艺术品数目不明。 不仅如此,战争所造成的破坏、可耻的抢夺、贪鄙者的无耻,让难以计数的艺术品,在漂泊流浪的过程中,面临被损毁、掩匿、私自吞没的处境。这也导致,艺术品中,有很大一部分,下落不明。 至今,以色列及欧美犹太人群体以及丢失者的家庭,依旧在为寻回艺术品而努力。 卢灿可以确信,眼前这幅《阿特湖畔布洛赫家的房屋》,就属于战乱“遗失”艺术品中的一件。虽然它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可卢灿在思考一分钟后,就做了决定——他抬手指了指画框,“科勒,取下它,我给你开支票!” 如此爽快,让科勒·詹纳有些惊诧,盯着卢灿几秒钟,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如你所愿!” 他大概也猜到卢灿已经猜测到这幅画作的来源。 画框取下来,宽幅,4835厘米,卢灿随手拿过柜台上的卫生纸,画框四周的浮灰擦拭一遍,再度重新看了一遍。画幅的右下角,有克林姆特的签名,还有创作时间:1907年2月12日。 是古斯塔夫·克林姆特的作品,没错。 “包起来。”卢灿朝科勒点点头。 这次交易很有意思,双方都没有就这幅画作的来源、创作表现等讨论哪怕一个字,一个默默地填写支票,另一个则在用牛皮纸封装画框。 二十二万法郎的支票,换来一幅包装好的油画框,两人握握手,交易结束。 阿忠和陈晓进来,将画框搬走,同样轻车熟路,连话都没有多问。 这一切,被科勒·詹纳看在眼中,越发确定,卢灿就是“同行”——同行好啊!能将黑货销往山高路远的香江,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他还需要琢磨,对方究竟是故意来接触自己,还真是偶然巧合。 交易完成,卢灿并没有直接离开,这家顶着二手店名义销售灰货的店铺,还是有些好东西。当然,必须要明确一点,这家店并非全部都是灰货,绝大多数还是收集来的二手物件或者仓储存货。 这些二手物品中,也会有一些不错的物件。 譬如眼前,孙瑞欣胳膊肘碰碰卢灿,提醒他留意这套水晶酒具,含两只长颈酒杯,一只竖琴形醒酒器,品牌方为奥地利列力多(国内翻译为礼铎),标价竟然只需要十法郎。 卢灿一乐,丫头眼光不错,一眼就看出个小漏。 如何区分水晶、水晶玻璃以及玻璃这三种物质,对于很多行外人而言,难度不小。眼前这套水晶酒具,就被当成水晶玻璃制品出售,甚至有可能当成玻璃,否则,标价不会如此之低。 水晶,作为一种中档首饰原料,被纳德轩珠宝广泛取用,因而,孙瑞欣一眼就认出,眼前这套两杯一醒酒器,是天然水晶磨制,而非水晶玻璃吹制。 俩人几乎同时上手,卢灿拿起一只长颈酒杯,入手微凉,这是天然水晶的特性之一,至于玻璃制品,入手时也有清凉的感觉,但很快就变得温热,这是因为玻璃的导热性差。 孙瑞欣拿起的是竖琴醒酒器,对着室内的灯光照了照,肉眼能看到几缕丝状白絮以及片状横纹,这也是天然水晶的特质之一——毕竟是自然生成的矿物质,不可能一点杂质没有,几缕白絮就是大块水晶体中的“棉质”,而横纹则是水晶石切割后留下的片纹。 她又拿着醒酒器对着卢灿,刚好看见卢灿拿着酒杯对着她。两人不约而同的笑笑,都能从水晶的透光中看到对方的“二重像”——这也是天然水晶的特性之一。 天然水晶与玻璃之间的区别较大,认真观察几次,普通人大体能分辨出来。 天然水晶与水晶玻璃的区别,难度要大一些,毕竟水晶玻璃是人工合成水晶,在物理属性上与天然水晶已经无差别。不过,人工合成水晶,纯净度要比天然水晶更高,仔细观察,其实也是有区别的——典型的“假的比真的更真”! 三者还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做工。 天然水晶制品,几乎全部采用磨制工艺,而玻璃制品,无论是普通还是水晶玻璃,都是吹塑而成,仔细辨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再说说,这套器皿的制作厂家——列力多是奥地利品牌,诞生于1673年,其制作的波利米亚风格水晶及玻璃制品,曾经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室最为钟爱的器皿,风靡欧洲。 即便时至今日,列力多推出的“御用侍酒师系列”、“宫廷葡萄酒系列”,以及“宫廷特级葡萄酒系列”等,依旧是欧洲最顶级水晶玻璃器皿。 虽然不清楚眼前这套水晶酒器,究竟有没有进入过神圣罗马帝国宫廷,可是,能使用天然水晶制作,其使用者应该也是非富即贵。 因此,眼前这套天然水晶酒器,虽然算不上价值连城,可有着列力多品牌加成,还是可以上拍卖会的,千港纸,妥妥没问题的。 放在手边的漏,不捡,有罪! 科勒·詹纳对这套酒具,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当卢灿提出购买它时,科勒笑着摆摆手——标价十法郎的货,还买什么,送了! 卢灿微微一笑,仍旧在柜台上放下一张十法郎纸币。 这是规矩。 科勒也没再推辞,拿起十法郎纸币,手指间折了折,笑问,“维文,我对香江的艺术品市场不太了解,能和我说说吗?” “得益于东洋和东南亚经济发展得不错,香江最近几年的艺术品市场,发展的还不错。不过,欧洲艺术品还算不上主流,只有少数一部分人乐意收藏,还要讲圈层。原因你懂得……”他笑着摊摊手,“在香江,还是亚洲古董类的艺术品,占主流。” “我知道,中国古董嘛!”科勒挑了挑眉。 他听懂了卢灿这句话的意思——香江艺术品市场虽然不错,可并不是外人能轻易切入的。 这也算是警告。 当然,他并不认为卢灿在欺骗自己,科勒本人也是艺术品销售圈中人,很清楚,诚如对方所言,艺术品收藏圈,很讲究圈层,并不是你有好货就一定能找到买家! 他琢磨了会,主动说道,“维文,我还有一幅别人寄卖的画作,你有兴趣吗?” 其实,科勒与卢灿两人,几乎都猜中对方的心思——卢灿希望从科勒这里捞货,而科勒希望借助“卢灿的资源”在香江出货。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卢灿一乐,比划个ok的手势。 科勒同样一笑,伸手邀请,“两位,随我进来。” 他将布帘别在一边率先走进店铺后面的办公区。 孙瑞欣挽着卢灿的胳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她看懂了阿灿今天的操作—— 今天这事,还真是一步一天地——门口买座钟,引起对方注意;刚才买画,让对方起了合作的念头;这不……收获的季节到了,自己两人被邀请到“密室”看货。 所谓“密室”,其实就是一间小办公室,二十来平米,两张条桌,上面放着零星的文件,几把椅子散落在空隙间。 “两位,请坐,我去取画!”科勒随手指指椅子,自己走向办公桌后方的书柜处,从书柜的底层,抽出一副画框。 卢灿顺势看了眼,类似的画框,还有六七只,斜靠在一起。 嚯嚯……还真的把对方私藏密室敲开了! 他很想说,把这些画作都搬出来,最终还是忍住了——事情一步步来! 这又是一幅小版人物肖像画,宽幅36厘米,高42厘米,颜料为水彩,内容为一位戴着礼帽的年轻女人上半身,典型的表现主义风格。 所谓“表现主义”,是指19世纪末20世纪初盛行起来的一种艺术风格。 这种风格流派的特点是艺术中强调表现艺术家的主观感情和自我感受,而导致对客观形态的夸张、变形乃至怪诞处理。 也就是说,艺术家喜欢用艳丽的色调、夸张的线条或结构,用以发泄内心的苦闷。 先驱代表画家是荷兰人文森特·梵高、法国人劳特累克、奥地利人克里姆特、瑞士人霍德勒和挪威人蒙克,他们通过一些情爱的和悲剧性的题材表现出自己的主观主义。 卢灿很快发现画家签名,很简洁的“e·s”。 呵呵,还真是有趣! 刚才那幅《阿特湖畔布洛赫家的房屋》的作者是克里姆特,眼前这幅,作者则是克里姆特的高足,埃贡·席勒! 一位才华横溢,长相英俊却“天妒红颜”的年轻画家! 第446章 狼狈为奸 埃贡·席勒,宛如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本世纪初欧美艺术殿堂的上空。 1890年,埃贡·席勒出生于出生奥地利图尔根的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父亲在他十五岁那年梅毒去世,随同舅舅一起生活。16岁时,他考入维也纳艺术学院,亲妹妹葛尓蒂是他的第一任模特。 兄妹俩都继承了家族优良的血统基因,葛尓蒂有着天使般的面孔和对哥哥深深的崇拜与爱。兄妹俩这份难以跨越伦理的爱,让埃贡·席勒的艺术作品带有强烈的愤懑和不甘。 也因此,他的画作很快得到当时知名画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高度兴趣,将其延揽入门下。 埃贡·席勒的画技突飞猛进。 18岁,在老师的帮助下,他举办了第一次个展,轰动维也纳。 在妹妹葛尓蒂结婚后,他很快迷恋上来自大溪地部落酋长的女儿莫阿。这是一个极度想要出名且狂野的女人,对方甚至想要在以她为模特的画作上署名,席勒都答应了。 勇敢、独立、追求自我,是席勒这一阶段创作过程中,重点表现的思想。 一年后,这位野心勃勃的新女性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成名梦,成为维也纳早期的电影明星,她选择离开了席勒,而席勒也很快找到新的情感慰藉。 新的女人,是老师克里姆特的年轻模特——维拉尼·沃莉。 也就是眼前这幅画作中的女人。 在这一时期,席勒的创作,是娴静明朗的,透过画面,能够感觉到画家的心是宁静平和的。 但是,席勒很快又厌倦了这种平静的生活,他几乎同时与一对富人姐妹花——爱迪丝·汉斯与艾德蕾·汉斯在交往,并最终选择了与爱迪丝·汉斯结婚。 1916年,离开席勒的沃莉,在自愿报名成为一名军队护士后不久,感染猩红热去世。 收到死亡通知书的席勒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创作出一生最负盛名的画作,被后人奉为经典的《死神与少女》! 1918年秋,年仅二十八岁的席勒,与他的老师克里姆特不分先后的感染上“西班牙大流感”,最终双双离世。在此之前三天,他的妻子,怀有六个月身孕的爱迪丝·汉斯,也因流感过世! 埃贡·席勒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是极其灿烂。 他饱受家破人亡、战乱流离、疾病缠身之苦,同时他也因才华和相貌,享受过无数少女少妇的追捧。情感上,他遭遇过背叛,也背叛过别人,生活上,有过安定幸福,更有过离乱唾弃…… 他将这一切的体验和感受,再加以不世出的天赋与常人无法想象的辛勤付出,用夸张的线条,大面积的色块,扭曲的人形……凝练出不朽的艺术! 卢灿的手指,搭在画框边缘,凝视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又是一幅杰作,同样,它也属于战乱“遗失”艺术品中的一件。 没错,它也是黑货! 四十年代,德国从其他国家掠夺来的艺术品,并没有完全收入国库,其中相当一部分还在押运的途中,还有一部分被人私吞。 1945年,德国战败,国库收藏的掠夺而来的艺术品,除了掩藏了一部分至今无人知晓外,绝大多数又被战胜国抢走。而那些一早就被人私吞了艺术品,则成为了“永远的黑货”!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委托科勒·詹纳销售这些油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当时私吞艺术品的德国军官的后人,或者说是负责掩埋国库艺术品的那些余孽及后人! 卢灿更偏向于前者。 这类事情,最近几十年层出不穷。譬如1954年发现奥地利着名收藏家利奥·波德,家中拥有超过5000幅各类画作,其中超过六成,都属于当年战乱“遗失”艺术品。 又譬如德裔奥地利人古尔利特,因为携带八千马克的现金过海关时,遭遇税务局稽查,结果,在他位于奥地利萨尔斯堡的一处房产中,发现超过1500件艺术品,同样也于当年战乱“遗失”艺术品。 尽管收藏这些战乱“遗失”艺术品,可能会给虎园博物馆带来巨大麻烦,可是,真要卢灿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大不了,到时候花费天价律师费,去应诉。 虎博未必没有胜诉的机会,因为,卢灿认为自己是“善意取得”! 善意取得是所有权取得的一种。 一般来说,若被盗艺术品的现占有人是从合法的渠道购买该艺术品,且对盗窃的事情并不知情,并也支付了合理的对价,那么该被盗艺术品的现占有人便是善意取得! 虎博拿到这些艺术品,原则上属于“善意取得”,同时,卢灿购买这些“遗失艺术品”并非为了牟利,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与传承。 这也是卢灿为什么不开口询问这些画作来历的原因之所在。 同样,也是卢灿愿意打官司的底气之所在。 卢灿敢于收这些黑货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追诉期的限定。 此时还是八十年代,着名的《古董、文物、艺术品追诉条约》还没有签订,被盗艺术品的追诉问题,并没有真正国际化,几乎每个国家都还在执行自己的那套法律体系。 这就给卢灿操盘洗白这些“遗失艺术品”创造机会。 即便1993年《追诉条约》签订,那也只有四十几个国家签字,全球依然有超过一百多个国家,可以用来当成“清洁用品”! 即便再往坏处想——虎博面临官司,卢灿也可以利用其雄厚的资本,直接将追诉者“耗死”! 所以,尽管这些“黑货”会给卢灿带来一些困扰,譬如“名誉上的损失”和“媒体的非议”等等,事实上,想要从他手中将这些东西要回去的可能性,极小! 放弃了名誉上的考量之后,卢灿变得无所顾忌。 他左手扶着这幅画,右手指指尚未掩上柜门的柜子里其它油画,“科勒,你可不地道,这不还有几幅吗?别挤牙膏,都拿出来。” 科勒一愣,他当然想要将这些货处理掉,刚才没一口气全拿出来,是担心眼前的年轻人“吃不下”——并非担心买不起,而是担心卢灿处理不了! 现在听对方这么说,他哈哈一笑,“如你所愿!” 柜子里还有六幅,件件精彩! 超现实派大师马克·夏加尔的《躺在紫丁香花丛中的爱人》; 版画画家奥托·迪克斯的《西尔维亚·冯·哈登的肖像》; 野兽派创始人亨利·马蒂斯的《穿横条t恤衫自画像》; 脱离主义艺术运动的领袖马克思·利伯曼的《海岸骑士》; 后印象派画家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的《庭院》; 奥古斯特·雷诺的《临渊者》。 保存的也很不错! “什么价位?”卢灿手指在这七件作品上划过。 科勒伸出三根手指晃晃,三百万法郎。 卢灿笑笑,伸手摁下对方的食指,算是还价到两百万。 这次,科勒没同意,摇摇头,“最少两百八十万。” 七幅名家画作,二百八十万法郎,价格绝对良心,卢灿想了想,没再还价,而是笑着追问一句,“这八幅画作,都是你从二手市场收来的画作,对。” 他终于问出今天第一句有关画作来源的话,但是,语气却不是疑问,而且给出“预设答案”。 科勒·詹纳一怔,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只听卢灿又说道,“你从二手市场收到这八幅油画,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急需要修补,是。” 同样是肯定语气。 这句话让科勒·詹纳有些明悟,可旁边的孙瑞欣却一头雾水,几幅画作不都很完好吗?没什么急需要修补的呀? 又见卢灿抄手拿起桌上的一柄钢尺,在摊开的几幅油画上,各自狠狠地划上一道痕迹! 只见,每幅画作上都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划痕。 他的动作吓得房间内两人一跳。 科勒·詹纳一惊,想要阻止,忽地完全醒悟对方做法的用意,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这几幅画都来自二手市场,我发现时,他们已经破损严重,急需要行家急救!所以,我低价处理给你!维文先生,对不对?” 他已经完全理解卢灿的用意——当来历不明的艺术品遭遇恶劣环境时,第三方处于“抢救艺术品”的目的而购买这件艺术品,这一获得方式,从法理上更能取得法官的支持! 没错,卢灿在每件艺术品上留下一道痕迹,是为了锤死自己的“善意获得”! 短短一瞬间,卢灿的狠辣和老道,让科勒·詹纳刮目相看——对方不仅找到最合法的收取黑货的方法,还顺带着给科勒一条出售黑货的借口——他从旧货堆中淘到这些画作,而这些画作处境危急,不得已紧急销售出去,以至于来不及调查这些画作的来源…… 真要被追责,科勒·詹纳本人也没有多少责任! 卢灿之所以当他的面,划伤这些画作,就是通过行动告诉对方自己的打算。 可以说,两人迅速达成默契,狼狈为奸,合伙串供! 至于这些划痕,肯定对原作有所破坏,但是没关系,在虎园博物馆都可以修复。 卢灿微笑点头,又碰碰呆立一旁的孙瑞欣,“阿欣,开支票,两百八十万法郎!” 第447章 准丈母娘 五月,香江照常蒙蒙细雨。 卢灿撑着一把大黑伞,细雨中,走出虎园博物馆。陈晓已经将车开到北门门口,他弯腰钻进车中,随手将黑伞挂在挂钩上,嘟囔一句,“这雨真烦人!” 香江的雨水很多,每年的3月到5月,是梅雨季节,出5月后又进入台风季,一直会持续到九月份,才能干爽起来。 卢灿并不是真的烦雨季,而是烦躁雨季耽误工期——刚才和福伯闲聊时,福伯抱怨,虎园博物馆三期工程,从四月底就开始陆续停工,过去的二十多天时间中,只开工了4天。 再想想昨晚爷爷提到过,深城皇岗产业园的土木工程,同样因雨停工…… 这两件事让他深有感触。 驾驶座的陈晓,听到这句话,回头对他笑笑,“可不是嘛,香江就是雨水多。卢少……接下来去哪儿?回沙田还是德银投资大厦?” 副驾上的丁一忠,诧异地看看陈晓——这种随意搭话的做法,是安保人员的禁忌。 说完话的陈晓,也意识到这点,吐了吐舌头,露出几许尬笑。 前些日子从巴黎回港,卢灿放了他几天假,估计在家待嗨了,今天销假上班,这不,话多的习惯还没掰过来呢。卢灿笑了笑,对这些所谓的“规矩”,不是很在意。 他抬手看看表,已经接近中午,这个时间点,薇薇安应该已经放学回别墅,想想自己回来好几天还没见她,便抬抬手,“去……东半山别墅。” 东半山别墅很近,十来分钟即到。 别墅的铁门是关上的,陈晓嗯了两下喇叭,提醒院内佣人来开门。 不一会,院子里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打着雨伞,站在铁门栅栏后面,眼神复杂地看着门口的汽车,就是不开门。 陈晓以为是新来的佣人,将车窗落下,探头喊道,“开门!卢少在车上!” 卢灿一开始没在意,听到陈晓的喊声,也透过车窗看过去,心中咯噔一下,坏了,这女人八成是薇薇安的母亲——他虽然没见过薇薇安的母亲,可在薇薇安的钱夹中,见过祖孙三代的合影,有些印象。 他连忙推开车门下车,连雨伞都没拿,朝中年女人招招手,“阿姨,薇薇安还没回来?” 卢灿猜测的没错,这位中年女人,正是薇薇安的母亲于晴,人称“晴婶”。 卢灿的曝光率不算高,可在香江,不认识他的,还真没几人,更何况,他早就是晴婶的“愤怒”目标,故此,他一下车,就被晴婶认出来。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最近两年,发生在薇薇安身上的变化,没有人比晴婶更清楚。 她很早就怀疑女儿外面“有人”——如果没人,女儿又怎会中五毕业就能在时尚集团上班?如果没人,又怎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时尚集团总裁办的秘书?女儿聪慧不假,可中五学历未免太低!如果没人,又怎会拿到时尚集团推荐的港大带薪学习机会?又怎会有自己的小车? 原本,她想着装作不知道,就这么凑合着过,反正女儿似乎也没受什么委屈。 可是,就在前几天,她忽然是被邻居告知,看到薇薇安出入东半山的一栋富豪区别墅…… 传话的人,阴阳怪气,这让晴婶怒火中烧——埋头沙堆故作不知是一回事,被人挑破当面嘲讽又是另一回事!人总是要面子的! 晴婶把女儿叫回家,生平第一次爆发雷霆之怒。 薇薇安吓得瑟瑟发抖,将自己与卢灿的交往经历,一五一十坦白出来。 得知女儿背后的男人是卢灿之后,晴婶顿时懵了,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有所猜测,可当女儿证实之后,她还是手足无措。 对于香江卢家,晴婶还是很关注的,毕竟,早年间因为送婆婆去医院的事,她和卢灿打过交道——人总是对与自己有过交集的事情更关注一些。 也可以说卢灿在她关注中一步步成长的。 薇薇安的奶奶,当年更是开玩笑说过,要是阿敏能嫁给卢家醒目仔,那就观世音保佑! 当时,卢家虽然也算富豪之家,可还没有今天的威势,卢灿也确实很知礼、相貌清秀,算是良配,因此,晴婶还笑着应和过一两句——我家阿敏……谁家公子都配得上! 至于后来,卢家越来越发达,卢灿更是连纳三房,薇薇安的奶奶再也没提过这种话。 可是现在,薇薇安真的和卢家醒目仔搅在一起! 这让晴婶既有些感慨天命弄人,又有些恼怒女儿的不自重! 所以……当卢灿出现在面前时,晴婶的目光,非常复杂。 山半腰的雨,要比山下的雨,大一点。 只是一小会,卢灿已经湿嗒嗒,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晴婶这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站在那儿浑身湿漉漉的男孩,又有些心疼——抛开“外室”一事,眼前的年轻人绝对是女儿的良配。 她连忙拉开铁门,将雨伞举高,遮住卢灿,埋怨一句,“你这孩子,怎么不带个伞……” “阿姨,我……”卢灿想要解释,可偏偏不知说什么好,朝屋内瞅了眼,低声问道,“阿敏没回来?” “今儿下雨,刚才阿敏来电话,说中午不回来吃饭。快进屋,擦擦头发,我还有话要问你。”晴婶推了一把卢灿的胳膊。 额……卢灿真想扭头就走……用脚趾都能猜到准丈母娘要聊些什么,尤其是他给不出任何承诺的前提下,与准丈母娘面对面,实在太难堪! 真的有些心虚,卢灿挪动着脚步,惴惴不安,“阿姨,要不……要不……等阿敏回来,我再来?” 看着对方一副慌乱的模样,晴婶轻轻叹了口气。 于晴是惠州女人,外柔内刚聪慧得很,否则也不会在香江这种地方,独身赡养寡婆,抚养孤女,平安存活。她从卢灿的神色中已经看出来,对方给不了女儿任何承诺,自己女儿想要入卢家门,会很难。 一声叹息,让卢灿羞愧得恨不得抠出地缝钻进去。 讲真,即便面对田乐群的父母,温氏姐妹的父母,以及陈羽莲的父亲,他都没有这样的羞愧。偏偏在薇薇安的母亲面前,他一点底气都没有。与前三家或多或少的利益纠缠不同,他纯粹是利用自己的小手段,将薇薇安诱到自己名下据为己有。套用后世一句名言——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有人性的扭曲……这也让他,在薇薇安的母亲面前,直不起腰来。 又听晴婶说道,“算了,还是进屋擦把脸。” 终于还是进屋了。 这栋别墅是卢灿自己买下来的,对内部结构一清二楚,哪有卫生间,自己的衣服洗漱用品搁哪儿,他能不明白?可是,今儿不同,他还真不好意思在屋里四处走动。 尬呀! 还是晴婶出面,帮他化解尴尬,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条白色浴巾,递过来,“喏,这是阿敏的浴巾,你先用着。” 卢灿心情一松,听语气…… 好像自己的这位准丈母娘,已经接受现实?连忙接过,点头哈腰,“谢谢阿姨!” 晴婶不接受现实,又能如何? 她一个弱女子能在香江生存,靠的不是赚钱的本事,更多的还是坚韧性格,还有……社会磨炼出来的心机!提到“心机”,很多人下意识认为这是贬义词——作为一个当家主妇,没点心机,是撑不下去的!尤其是晴婶的家庭状况! 所以,当她猜测到女儿难进卢家门后,她就已经开始在琢磨女儿的未来! 如果女儿不打算和卢灿分开——从现在卢家的资本实力以及女儿的态度来看,分开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女儿的未来,就取决于卢灿! 卢灿的宠爱有多少,能直接决定女儿未来的生活会怎样! 所以,即便是为了女儿,她也不会甩脸色给卢灿看! 这很现实! 第448章 艺术展览 总不能擦完头发就走,卢灿将浴巾搭在沙发靠背上,笑着问道,“阿姨,丽斯她们呢?” 他口中的丽斯她们,就是他和薇薇安找来的两位菲佣,负责餐饮和打扫庭院,今儿一个没见。 晴婶已经准备好一杯热茶,放在卢灿面前,“丽斯在后厨,卡维尔去参加同乡会,傍晚回来。坐,都中午了,你就在这边将就吃点,我这就去让丽斯多准备点午餐。” 卢灿哪敢在这逗留?连忙摆摆手,“不了,我还是……” 不料,晴婶瞪了他一眼,直接打断,“你这孩子,这都饭点了,吃餐饭怎么了?” 呃,一句话怼得卢灿走也不是留也不自在,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这位“准丈母娘”并不简单,自己和她接触的十几分钟,似乎都被对方牵着走。 薇薇安的性格,和她母亲很像,柔弱中带刚,自有主见。 得,既然撞上,那就留下来,探探她究竟什么想法。 卢灿遂即点头笑道,“那……就麻烦阿姨了。” 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卢灿也逐渐适应过来,虽然算不上妇女之友,可情商还是足够的,应付于晴这样的家庭主妇,不算太困难。他挑出一些薇薇安的生活及工作趣事,讲给准丈母娘听,很快,逗得晴婶笑逐颜开,总算将乍一见面的尴尬,缓解下来。 交谈的过程中,晴婶也简单向卢灿介绍周家情况。 薇薇安的祖父是粤省中山一家名叫“大义商行”的襄理(副经理),也算是头面角色,晴婶嫁到周家时,周家家境还很不错。 不过,霉运很快降临。 先是薇薇安祖父在一次押运货物前往沪海的途中失踪,家中痛失顶梁柱,接着,大义商行因为这一船货物损失而倒闭,周家连补偿都没能拿到,薇薇安的父亲更是因此失业。 兵凶战危,时局艰险,周家一家人在四十年代末来香江谋生。 薇薇安的父亲早年是富家公子,没做过重活,可到了陌生地界求生,又怎能让他挑拣? 只得找些临时工做做补贴家用,剩余不足,则以家中积蓄填补,时间不长,家中见底。这种环境中,薇薇安的父亲郁郁寡欢,于38岁那年就故去。 得亏薇薇安的奶奶有见识,早早买了一栋木楼,才不至于一家人住贫民窟。 正因为周家条件差,薇薇安从小就懂事听话,又有些要强…… 卢灿搓着手掌,听着晴婶低声说着。 有关薇薇安的身世,他听说过一些,但从没有这样真实具体过,在交往的过程中,薇薇安从来没有提起过。今天从当事人的口中得知,又是另一番滋味 尽管晴婶没有半点埋怨生活的不公,可是,卢灿还是能听出,她这些年心酸苦楚。 当然,他也明白晴婶说这番话的用意——请对薇薇安好一点,再好一点!那孩子已经够苦得了! 晴婶在卢灿面前展现了什么叫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什么叫标准的中国南方母亲! 卢灿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不停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因为卢灿临时到来,两个保镖饭量又比较大,丽斯添了好几个菜,导致午餐一直延迟到一点钟才开饭。正准备开席呢,院内响起汽车喇叭声。卢灿探头看了眼,哟,是薇薇安的红色甲壳虫,这丫头不知是听人通知的,还是有心电感应,这不,赶回来了么? 猜测的没错,薇薇安是接到做完午餐的丽斯的偷偷通报,匆匆赶回来。可眼前的一幕让她很迷惑——母亲似乎和卢灿,相谈甚欢,与两天前对自己大发雷霆的模样,天壤之别! 接到丽斯电话时,她可是吓出一身冷汗,就怕母亲和卢灿闹僵。 之所以没告诉卢灿,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其实也有薇薇安的一点小心思。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有一份童话般的完美爱情,很显然,她和卢灿之间的感情,还算不上。在被母亲怒骂之后,她也有过动摇。最近几天,她也在反思,这种没名没分的未来,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当然,这只是她年轻的心中隐藏的一点不甘,或者说心头的一根小刺。 岁月,会将它磨平。 在东半山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午餐,天空放晴。 卢灿打算离开,看了眼没有出门动静的薇薇安,笑问道,“你不和我一起?怎么,准备下午逃课?” “哎呀,你先忙去。我陪妈咪说说话,一会再去学校。”薇薇安双手推着卢灿的后背,将他往外推,又低声道,“两天前妈咪对我发了一顿火,我得探探她怎么想的,回头再联系。” “那行,回头再联系。”卢灿又扭头对客厅中的晴婶摆摆手,“阿姨,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让薇薇安约上阿婆和您,我请!” 今天,尽管与薇薇安母亲的突然碰面,一度让他很尴尬,可最终的结局还算不错,解决了他一直犹豫不定,以什么面目去见薇薇安亲人的困扰。 也算坏事变好事。 告别晴婶和薇薇安母女,卢灿驱车直奔港岛东区霄淇湾拍卖公会大楼。 这栋十六层高的大楼,在香江的艺术圈很有名气,香江拍卖行公会、香江拍卖师工会、香江鉴定师工会、香江收藏协会,这四家影响香江古董市场的民间组织,都在这栋大楼中。 当年,卢灿和胖瘦二头陀三人,还曾在这栋大楼中大闹一场。 当然,现如今的维德拍卖、香江现当代艺术品基金以及香江虎园博物馆,都是这四家协会的会员,成为既定利益体系的分配者,自然不会再发生“闹场”的事情。 卢灿今天来这,是代表福伯来参加香江收藏家协会的理事会议。 福伯挂职香江收藏家协会副理事长,虽然不问事,可每每有重大会议,他都不会缺席——他只要坐在那里,虎园改得的利益,一分都不会少。不过,最近几天下雨,老爷子有点轻微感冒,今天上午卢灿去虎园,福伯便将下午参会的任务,交给卢灿。 据福伯说,下午的理事会,将讨论有关如何推进并成立“首届香江古董艺术品国际博览会”一事。 说起来,这件事与卢灿也有点关系。 所谓的“香江古董艺术品国际博览会”,原本历史上根本没有,之所以能出现,是香江收藏协会借(眼)鉴(红)香江时尚周的火爆,理事会秘书长张宗宪提出的建议。 张宗宪张老,是香江最大的收藏团体敏求精舍的现任会长,又是香江收藏协会的秘书长,在港岛收藏圈很有影响力。他认为,香江作为商贸之都,古董古玩艺术品的亚洲销售中心,完全有能力举办属于自己的古董艺术品国际博览会,以此来奠定香江艺术市场在亚洲的地位。 这一提议,获得港府当局的支持,同样也得到香江收藏协会中部分会员的赞同。 这不,从四月份开始,香江收藏协会就为这件事,召开了几次筹备会议。 可惜,说易行难,讨论几轮,都还没有结果。 这种博览会如果能办成,对虎园博物馆的文博产业,以及香江艺术品基金,都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因此,福伯是赞同这项提议的。 只是,他不太满意这帮老家伙们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办事效率低下。 这不,他认为卢灿出面,兴许能给这些老家伙们一些“帮助”。毕竟,今日的卢灿,要声望有声望,要资本有资本,只要他愿意出面组织,一定会事半功倍。 卢灿能参加这种“清谈”会议,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他也看好这一项目。只是,究竟要不要支持,怎么支持,他还需要参加会议,听听这帮老先生的想法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维文!今天怎么有空来这?”拍卖大楼停车场,卢灿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回头看了眼,卢灿朝对方笑笑,“莱昂先生,好久不见!” 打招呼的这位中年欧洲面孔,是香江拍卖行公会的专职理事莱昂·布莱克,此人也是收藏家协会理事成员之一,在亚洲佛像收藏方面,颇有造诣。 两人握了握手,卢灿指了指楼上,笑道,“今天,收藏协会不是要召开理事会嘛,我过来旁听的。” “怎么,你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莱昂·布莱克马上问道。 卢灿耸耸肩,“我觉得罗伯特·张的思路很不错,怎么,你不看好?” 罗伯特·张,就是张宗亮。 “nono!”莱昂摆摆手,“我只是……对参展艺术品的界定,有些疑虑。” 莱昂·布莱克说的是个现实问题。 艺术品究竟如何界定? 传统观念中,艺术品的范畴太宽泛,包含书画、陶瓷、紫砂、乐器、雕刻、砂岩、仿砂岩、琉璃摆件、铁艺、铜艺、玻璃钢、树脂、玻璃制品、奇石、古家具、木雕、花艺、茶艺……种类五花八门。 寄希望于一场展览会,将所有类别全部涵盖……痴人说梦! 所以,张宗亮的提议,从一开始就遭到类似于莱昂这类成员的质疑。 第450章 气韵不对 多方博弈的会议,注定短时间难以取得进展。 卢灿又不想掺和这些事,下午茶之后,便找个借口,先行离开。 回沙田大院的途中,给福伯去了个电话,简单聊了聊自己的想法。 “你的意思……先放一放?”对于卢灿的决定,福伯有些担忧,“阿灿,别忘了,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都有独自组织承办这项活动的能力,你可别弄巧成拙。” 福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方举办了几十届比这规模还大的广交会,另一方则正处于经济高速增长期,资本实力雄厚,无论哪一方,都有举办这次活动的实力。 卢灿却呵呵一笑,“正因为两家都有举办的实力,才会抢得厉害。还有,港府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放手,我怀疑莱昂·布莱克他们的背后,就有港府的影子,所以我偏向于现阶段置身事外,不踩这趟浑水。” 福伯没再坚持,哈哈一笑,“最近一段时间,你没有出行的打算,刚好,把这件事盯一盯,你说话,比我和老黄说话分量重,我也能清闲一点。” 晕!福伯还真能给自己找事,替他跑一趟,现在变成自己的事情了! 卢灿苦笑一声,“行!这件事我盯着。” 刚准备挂电话,卢灿又想起一事,“福伯,app医药研究中心那边,前段时间搞出了东革阿里胶囊,产量不是很高,不过效果还不错,您老安排人统计一下,园子里有哪些老师需要?” app医药公司搬迁到香江高升街之后,卢灿就安排陈颂熊组织人马,开始东革阿里的低温萃取实验,为了推动进度,他还将阿尔达汗收购的一家曼德勒医药公司,合并进来。 从巴黎回港后,陈颂熊那边传来好消息——历经将近一年的实验,在药性保留度足够的前提下,低温萃取实验终于取得进展,胶囊的实验室制作已经完成,剩余的就是临床——这是医药上市前必须要走的步骤,而且非常严格。 只是,对于卢灿等人,东革阿里已经喝了好几年,临床什么的,反而没啥意义。 福伯一乐,“他们搞出来了?那行,我稍后问问,几个老家伙估计乐得不行。” 东革阿里对老年人体虚,功效还是很明显的,园子里几个老先生都用这玩意泡水喝,只是这玩意的汤汁很苦,有口服胶囊的话,就要好太多。 “还是实验室阶段,不是批量生产,您老可别把口子开得太大。”卢灿笑笑道,“等皇岗产业园正式上马,我会安排app在园区上一条标准生产线,到时候就能上量。” “知道了!你那纯赔钱的医药公司,总算看到一点希望。”说完,福伯笑呵呵地挂断电话。 说得卢灿直摇头,不投不知道,一投吓一跳! 难怪那些医药大厂,背后全是大资本,没钱根本玩不起! 医药产业花钱就是快,一年半多的时间,购买设备、投建研究室、采购实验原料采购,人员开支等方面,卢灿前后投入了四笔资金,总计将近两千万美元,。如果算上阿尔达汗投资在曼德勒医药公司身上的三百多万美元,这家医药集团,已经吃下了将近两千五百万美元的资本! 什么抗癌紫杉醇,依旧没影子! 这会儿,总算看到一款有希望盈利的产品,不过,至少也要等到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临床之后。 轿车刚过海底隧道,手提电话再度响起,按下接听键之后,就听见许胖子的咋咋呼呼声音传来,“阿灿,你今儿有空去收藏协会?要不是竹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你在哪儿?能来一趟维德拍卖吗?” “一口气说这么多,也不怕噎着?”卢灿翻了个白眼,“我已经过了海底隧道。有事说事!” “哦,那不远,你掉头回来一趟!”许胖子的声音很急。 “有事说事!”卢灿又强调一句。 “北山堂送来两件拍品,其中一件,丁老认为是精仿,北山堂的袁殊不认同!你过来看看!” 嗯?这倒是个新鲜事。 卢灿顿时来了兴趣,对开车的陈晓喊道,“掉头,前面掉头,去维德拍卖。” 又问电话另一边的许胖子,“北山堂送来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丁老的鉴定功夫,自然不用多说,连卢灿都佩服的存在,而许胖子口中的袁殊,同样也不是弱角色,他是北山堂的掌眼大师傅。 北山堂是香江巨商、老牌家族利家后人利荣森,在荷里活道所开设的古董店铺。利荣森本人就是鉴赏大家,敏求精舍的创始人之一,今儿下午的会议上,卢灿还和利老聊过几句呢。 让他感兴趣的倒不是丁老与袁殊的辩论,而是引发辩论的物件! 这件东西,既然丁欢丁老认为是精仿,那几乎可以确定是仿品!倒不是说不尊重袁殊大掌眼,而是古董这行业的特性决定——辨假容易鉴真难! 一件古董,只要从它身上找到一处疑点,就可以确定物品是赝品,这是“辨假”! 所谓“鉴真”,则是对很清楚的描述出一件真品的历史传承,器物特征,背后故事等等,这就不仅仅考较眼力,更考验鉴定师的博闻强记。 丁老既然敢说东西是精仿,那一定是找到了“漏洞”,所以,卢灿肯定,东西一定是假的。 不过,利家是香江家族财团能排进前十的存在,利荣森有钱的很,犯不上将假货送来拍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件假货,让袁殊,或者说北山堂走眼了! 能让荷里活道有名的掌眼大师傅看走眼,这件物品的精仿程度,一定非常高! 这才是卢灿的兴趣所在。 陈晓调转车头,一头又扎进海底隧道,卢灿的电话,突然间又断了——此时的海底隧道可没有无线信号……弄得卢灿都没听到许胖子后面的话,前面倒是听了一部分。 北山堂送来的两件物品,一件是《雍正行乐图》中的《荷笠山行页》,丁欢认为是真品无疑,但是另一件清乾隆御制题诗松花砚,他认为是新仿做旧。 至于原因,由于信号中断,卢灿也没听到。 电话断了之后,卢灿也没再打过去,反正一会就能看见实物,不在乎这点时间。倒是对于北山堂能一次性拿出两件清宫廷物件,卢灿有些好奇。 所谓“行乐图”,通指小像,通常以册页的形式存在,别人画或者自己画都可以。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写道:“古无小照,起于汉武梁祠画古贤烈女之像;而今则庸夫俗子,皆有一行乐图矣。”《红楼梦》中贾母也让孙女贾惜春把贾府的人画在《大观园图》上,兴致勃勃地说:“就像‘行乐’似的方好!” 《雍正行乐图》就是一本小像册页,根据清史稿记载,一共十二幅,京城故宫中存有其中八幅。雍正化身为仙风道骨立于悬崖边的道士、山间题诗的文人、手拿钢叉斗猛虎的勇士、松间抚琴的雅客,以及身披蓑衣独坐船上的钓者……算是想方设法取乐解闷的一种方式。 其创作者,清史稿只是提了个“风行者”的名号,一笔带过,至于此人是谁,史书没有详细记载。后世史学家研究,认为“风行者”极有可能是一位后来犯错被雍正斩杀的宫廷画师。正因为他犯罪了,所以用“风行之人”来替代。 在对比雍正朝宫廷画师的绘画风格之后,不少鉴定师认为,这位“风行者”,极有可能是“徐玫”! 徐玫,字彩若,号华坞,苏州人,他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王翚,曾经在苏州织造府内作画,与曹家关系莫逆。后来,他被曹家推荐,北上京师担任宫廷画师,参与《康熙南巡图》《康熙万寿图》的绘制。 他的画作中,大量使用明朝的衣冠样式,这在当时的清宫画院也就是“南作”中,极其罕见。很凑巧,《雍正行乐图》中,就有雍正穿着明朝衣冠的画像,风格极为相近。 至于徐玫为什么被处死? 据说与雍正彻查江南织造府曹家有很大关系——徐玫早年是曹家客卿! 当然,这只是后人猜测,并无实据,只是听起来还算有道理。 至于另一件松花砚,算清朝宫廷御用之物。 松花砚是由产自长白山地区的松花石雕制而成,又因为长白山是清朝龙兴之所,砚台又是“文气”之体现,因此,有清一代,松花砚备受清皇室的推崇,几乎历代皇帝,都会为自己制作松花御砚。 如果北山堂送来的是真品乾隆御制题诗松花砚,那价值可不低。 可惜是赝品! 半个小时后,卢灿抵达维德拍卖大厦。 拍卖公司如果不是拍卖日或者预展日,一般都没什么客人,甚至连工作人员都不太多。卢灿直奔许佳闻的办公室,也没怎么遇到人。 到他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许胖子与丁老的对话,“丁老,我晓得您说的气韵……可是,我总不能拿着这条原因,找利荣森利老退货?总得给他个一二三的理由?” “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这东西,气韵不对!说破天,也是气韵不对。” 额,气韵,又是一个很玄学的鉴定名词。 第451章 卢灿鉴砚 “气韵”一词,最先出现在评价字画上。 评价一幅字画的好坏,古人都喜欢用“有没有气韵”来衡量。 古人有关气韵的说法很多,譬如南齐谢赫的“气韵必在生知”,宋朝郭若虚的“气韵得自天机,出于灵府”,却又总不肯解释透彻。 基本上都属于“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或者“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久而久之,“气韵”一说,就成为玄之又玄的东西。 其实,气韵的解释,更接近于“风格”和“给观看者的感受与联想”,再勉强一些,还可以牵扯到“画作的特色”和“时代特色”。 后世有机构,将气韵分为“雅气”和“俗气”两种。 雅气为上品之气,五种,分别是:雄厚气;苍润气;灵爽气;淡寂气;清秀气。 俗气自然也就是下品,又分为:霸悍气;市井气;板滞气;污涨气;草率气;沉浊气。 真不真的,说出来权当一乐。 卢灿听了两句,迈步走进办公室,房间内除了许胖子、丁老,还有一位站在那里不停搓手的工作人员,“丁老,阿闻,什么情况?” 许佳闻的办公室面积很大,许胖子见卢灿进来,连忙起身对他招招手,“维文,你来了,过来看看,这玩意问题在哪儿。不是我矫情……北山堂送来的货,不好随意搪塞回去。” 卢灿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是一般收藏家送来的拍品,维德拍卖发现不对,可以随便找个借口退回去了事,哪来那么多原因。可北山堂不同,利荣森的大收藏家名声要不要了?北山堂作为荷里活道古玩大店的面子要不要了?维德拍卖不给出充分理由,极有可能造成两家矛盾,以后还要不要合作? 丁欢与那位工作人员回身,看到卢灿进来,也站起身来。 “丁老,您坐。”卢灿对丁欢压压手。至于那位工作人员,有点面熟,叫不出名字,卢灿只好朝对方点头笑笑,目光旋即转向三人中间茶几上的那方砚台。 这是一枚紫袍绿带观赏砚。 所谓观赏砚,就是名称上的意思,它本身并非用来研墨,而是放在书房用来欣赏的,偏向于奇石、玉雕的用途,只是以砚台的形式呈现而已。 砚台的整体色泽,为绿带泛紫地,砚台表面还有几颗黄色重晶石斑点。长度约四十多公分,宽度约二十公分,厚度约三公分,偏于长方体,只有右上角带有弧形,算是大型砚台。 这枚砚台的雕刻,颇见功底。 最大的一颗黄色重晶石被作者雕刻为斜阳,剩余几颗小重晶石颗粒,则雕琢成人字形的雁群南飞。砚台的上部紫色,被工匠随手处置几刀,看起来像极了晚霞映红的天空。砚台中部的几缕白絮,则被擦成浮云印记,让人将其想象成云雾。底部雕刻成云雾中的群山、高台、楼阁,延绵起伏,巍峨雄壮。 好一幅《云阁夕阳图》,雕工相当不精彩! 看完整体,卢灿大概明白北山堂走眼在哪儿了——这枚砚台的质地为顶级,工艺水平至少是国家级工美大师出手,因此,即便按照香江的现当代水平来评估,其价值也不低,又何必作假呢? 事实上,丁欢大师的眼光没错,它偏偏就是赝品! 不过,卢灿没那么早下结论,双手将砚台端起来,这玩意还挺沉。 松花石坚硬如玉,矿物硬度在30到45之间,主要矿物成分微晶方解石、颗粒细小(大都小于001毫米)、结构分布均匀谨实,因此非常压手。 乾隆的《清闲口号》刻在膛口,行书,“人言难得是清闲,我略清闲辄赧颜。设使乐斯更何虑,满招忧亦在其间。”旁边是“三希堂”刻款。 “三希堂”是乾隆的书房名,“三希”即“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士人希望成为贤人,贤人希望成为圣人,圣人希望成为知天之人,也就是鼓励自己不懈追求,勤奋自勉。 卢灿又看了看四周及底部,四周修饰以莲柄纹,不算复杂,底部则留有“乾隆五十三年赏”的年份款刻,楷书。 卢灿啧啧两声后,将这个沉重的大家伙放回桌面。 刚才他在鉴定,没人打扰,这会儿刚一放下,许胖子就追问道,“这砚台……丁老说气韵不对,我该怎么回复利老和袁殊?” 旁边的丁欢,也搓了搓手,这件东西,他能感觉不对,但想要说个一二三,还真不容易。 卢灿却没急着回答,笑着反问道,“砚台是袁殊师傅送来的?” 许胖子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孙上门收的,陪他一起上门鉴定的是吴一辰吴师傅。” 吴一辰是维德拍卖公司的鉴定师,卢灿有点印象,负责杂项,真实水平,却不太清楚。 卢灿扭头看看站在一边的“小孙”——事实上已经三十多岁,“孙经理说说,当时袁殊袁师傅是怎么说的?” 这位销售见到卢灿,有些紧张,额头冒汗,抬手抹了抹,“卢……卢总,我……我是孙国威,北山堂两件货,都是我收的,我真不知道这件东西是假的。” 卢灿朝他笑笑,“孙经理,你别紧张,说说事情经过。” 孙国威咽了咽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讲述两件北山堂送拍物件的来龙去脉。 香江古董市场有很多私下的藏友交流活动,卢灿很少参加,不过,对于孙国威他们这类拍品征集的艺术品经纪人来说,却经常削尖脑袋也要参加。 这两件作品,都是孙国威在某次藏友交流会上见到的,得知是北山堂藏品后,他就一直追着请对方上拍,最后,终于获得袁殊同意…… 卢灿没等他说完,便笑问,“这么说,袁殊师傅没有说这枚砚台是真是假?” 许胖子顿时凝神看向孙国威。 这件东西,如果袁殊以假充真送来拍卖,事情性质可就不一样。 如果是自己人看走眼,责任就在己方! 孙国威一边抹汗,一边使劲回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好像……好像还真没说过……” 袁殊在委托拍卖的全过程,好像都没确切的说起这方砚台是真品。 许胖子搓了搓脸,松了口气,要是北山堂故意送一件假货来上拍,这就说明,利家对维德拍卖充满恶意,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与利家的关系。 利家从利良奕淘金开始,又历经利希慎、利铭泽两代人的繁衍,上百年的历史,可以说是香江最具代表性的本土财团家族。许胖子所在的许家,与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双方如果因为这点事闹僵,他还真不好处理。 现在,既然是己方责任,反而好办,大不了丢点面子,登门道歉而已。 他还是有点不死心,探头问道,“东西……确定是假的?” 卢灿点点头,“丁老说的很对,这东西气韵确实不对。当然,你如果要给理由的话,我建议你这么说……” 许胖子忙不迭点头,“哦哦……你说……” 丁老早年的遭遇,让他的性格比较自闭,不擅长与人交流,这会也倾过身体,听卢灿怎么说。 卢灿将砚台扒拉一下,翻了个个,底部刻款朝上,笑道,“首先,这方砚台确实是松花砚中少见的精品,紫袍绿带,赏砚,雕工也不错,至少省级工美大师的水准,如果作为文玩,还是值得收藏的。过个十年八年,值个十万八万港纸,还是有可能的。” “不过,它确实是赝品,准确说,是臆造品!” 卢灿手指搭在底部刻款上,“乾隆五十三年,这一年乾隆皇帝77岁,正处于将老未老的阶段。朝堂上已经有让他立皇太子的言论,但乾隆本人还不认为自己已经老得做不了皇帝。” “为此,他还在这一年,多次大张旗鼓的临幸和卓公主,也就是所谓的香妃,还特别将其记录在《起居录》中,以此来压制朝廷内希望他退位的声音。” “顺便多说一句,香妃也是在这一年突然去世的,四十四岁。”卢灿笑着摊摊手,聊了两句八卦,“四十如狼似虎,香妃的死,是不是因为乾隆太老……这个就没法猜测了。” 许胖子噗嗤一笑,连丁欢丁老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手指朝卢灿点了点。 “反正,乾隆五十年到乾隆五十六年,这几年中,是没人敢在乾隆面前绘制这种‘夕阳图’的!”卢灿最后点出所谓气韵不对的根本之所在! 几人恍然!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正处于怕死怕失去权势的阶段,你敢给他绘制‘夕阳图’? 这不找死吗! 所以,这方砚台,从立意上,它就不符合时代特色! 气韵不对,也就很正常! 鉴定结果一样,不过,卢灿这么一番看起来胡说八道的解释之后,许胖子竟然懂了! 不过,他很快又提出疑问,“不对!阿灿,你说乾隆怕老……怎么我接触过不少乾隆晚年的耋耄图?” “你也说是乾隆晚年。”卢灿白了他一眼,“乾隆的性格刚愎,他自己可以说老,甚至在乾隆五十年还举行了千叟宴,但他并不愿意别人说他老。等他真正想开,那还是乾隆五十六年,也就是1791年,他八十岁时,才真正看透人生。这里面又有一个小故事,与衍圣公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哦哦,你快说快说。”许胖子最喜欢听卢灿讲古,迫不及待问道。 卢灿的鉴定水平,能否比得上丁欢,许胖子不敢确定,但是,他能确定的是,卢灿的杂驳知识,一定强过丁欢。没见物品鉴定,总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或正史或野史的故事。 第452章 父子天敌 “这件事,与曲阜衍圣公家族有关。”卢灿一开口,就吸引了大家的兴趣。 “入清以后,曲阜孔家历代衍圣公的寿寿都不是很长,有人说这与衍圣公家族降清的报应,呵呵,一句闲话,与今天要说的事情无关。” “六十五代衍圣公孔兴燮四十八岁;六十六代衍圣公寿寿长一些,也仅仅六十七岁;六十七代衍圣公孔传铎五十九岁;六十八代孔继濩,早夭,为追封;六十九代孔广棨卒年31岁;七十代孔昭焕,两岁被封为衍圣公。” “两岁的娃娃自然不能理事,曲阜孔家陷入权力内斗,延续好几年,这事还惊动了乾隆皇帝。” “乾隆十三年,皇帝巡视孔府,祭奠孔子,孔继涑在旁边为皇帝讲经,又加上乾隆对孔继涑的一笔字,非常欣赏,因此,扶持孔继涑代为执掌孔家事务,直至孔昭焕成年。” “孔继涑,字信夫,号谷园,别号葭谷居士,他的书法很有名,以后遇到,可以推荐上拍。” “孔家总算结束了内斗,不过……也开启了孔继涑称霸孔家之路。” “此后几十年,孔继涑几乎成为孔家第一人,连衍圣公孔昭焕,都受其制约。” “孔昭焕四十岁卒,儿子孔宪培继任衍圣公,事情出现反转。” “孔宪培的夫人,是乾隆朝军机大臣于敏中的女儿……”卢灿又笑了笑,“有关于敏中的女儿,坊间一直有传言,于氏是乾隆和孝圣贤皇后的女儿。” “乾隆之所以要把女儿嫁入曲阜孔家,是因为他认为,孔圣人家族血脉中,应该融入最为尊贵的满人血脉。” “又因为满汉不通婚的缘故,故而乾隆托名于敏中的女儿,将爱女嫁入衍圣公家族。” 不得不说,卢灿的杂学,真的很让几人吃惊——记得历代衍圣公的寿寿已经足够惊人,你竟然还能通晓衍圣公夫人的身世……真真让许胖子无语! 不过,故事很有趣,又听卢灿说道,“不管是不是,总之,这位于氏很强势,她以一品夫人的品级,来到孔家,很快就因为孔家的掌控权,与孔继涑展开博弈。” “于氏搜罗了十二条孔继涑的罪名,包括‘房屋越制’‘念咒语发旁枝’‘妄图篡主’等大罪,奏请朝廷,开革孔继涑的举人身份。不仅如此,于氏拿到孔家大权之后,还将孔继涑开除出家族,剔出族谱,死后也不准进家族碑林!” “乾隆五十六年,孔继涑病逝前,给乾隆皇帝上了最后一道感恩奏疏,并将自己多年来收集的碑帖,集结成册,合计一百零一册,又叫‘百一贴’,敬献给乾隆,希望乾隆能念在他多年维系孔家的份上,能让他死后重入孔家碑林。” “乾隆看到孔继涑的奏疏和百一贴后,很是感慨,于是,同意了孔继涑的请求,派人前往孔家回复。只是,等他的诏令抵达时,孔继涑已经去世两个多月,都已经安葬在曲阜城西大柳村。” “孔继涑的墓碑,遥望孔府正门。” “孔继涑的去世,给乾隆的触动非常大,写下了《率题》——人夸不似老年象,一笑付之半信疑。设使廿年前面目,又何须藉尔夸为。” “这首诗的意思大概如此,别人都夸我根本不像八十岁的老人,我半信半疑一笑置之。如果我还是二十年前,你们又何必刻意夸我?” “可以说,孔继涑的事情,让他真正认识到,生老病死的残酷与真实。” 卢灿摊摊手,结束了整个故事,“自此以后,乾隆也就不忌讳与别人谈论生死寿寿问题。” 故事说完,没有掌声,只有许胖子朝他点点手指,“你这家伙……不去说书,真是可惜!” 这次,连丁老也对卢灿拱拱手,以示钦佩——卢灿的鉴定功底,他早就知道,但杂博到这种程度,还真的很让丁老吃惊。 聊了几句闲话之后,许胖子忽地说道,“阿灿,明天要是不忙的话,陪我走一趟北山堂呗。” 卢灿几乎没考虑就打算摇头,却被许胖子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断,“利北山家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他今年都六十八了,那些藏品……即便你虎博看不上,咱维德拍卖,还是能用上的。这次的松花砚,虽然有点膈应,可坏事变好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明天去见面,把他伺候高兴了,他的那些藏品……” 许胖子没说完,抬抬下巴。 他的意思,卢灿懂,只是……卢灿扣了扣眉梢,忽然又想起下午的会议。 香江古董艺术品国际博览会,是否拿下,两可之间,当然,如果能拿下并且没那么多麻烦事的话,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北山堂利荣森是香江老牌收藏家,收藏协会资深理事会成员,他在香江古董圈很有份量……和他打好交道,不是坏事。 想到这,卢灿点点头,“行,你约利老,约好时间,我陪你走一趟。” 至于北山堂的另一件拍品,许胖子也安排员工,送到办公室。 正是《雍正行乐图》中的《荷笠山行页》,绢本设色,纵34厘米,横约30厘米,小册页。 画面中的胤禛,头戴斗笠,身着布衣,在山间小路上负柯而行,神色悠然,宁静、恬淡。这是一系列雍正行乐图营造的主要氛围,也是其最重要的特征。 这种恬静淡然的氛围,与雍正的《悦心集》中诗文所体现的意境,完全一致。 这种小册页属于残页,上拍拍不了多少钱。 卢灿琢磨了一下,让孙国威将册页收起来,对许胖子笑笑说道,“这件东西,明天也带上。” 许佳闻一愣,“怎么……这件拍品也有问题?” 他的话,把另外两人也吓一跳,丁欢丁老连忙探头去看。 卢灿一摆手,“瞎说什么呢!这东西,一眼真。我的意思,这东西带上,明天说不准还有用。”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许胖子眼珠一转,马上说道,“现在这种帝王画像,可是很受欢迎的……维德拍卖找这件拍品,可不容易……” 卢灿太了解这家伙,无非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打劫”拍品,白了对方一眼,抬手打断。 “得得得!别扯!这种残页,即便是帝王图也拍不了多少钱,十万港纸顶天!咱们维德拍卖什么时候把十万落槌的拍品当成珍稀货了?” “这不是现在拍品难征集嘛……”被戳破后,许胖子也不以为意,快速调整话题,“你说明天带它……它有什么用?” 卢灿微微一笑,“这不……中英谈判快结束了嘛,香江走向已经确定。” 他的高举高打谈话,让许胖子有点懵——中英谈判绝对是今年上半年最火的话题,只是……这幅小册页,与中英谈判还能扯上关系? 好在卢灿马上降维,“可以预见的未来几年,香江各大家族都要北上。” 胖子点点头,这是肯定的,就连许佳闻他们家,也有这打算。 卢灿又指指已经装好的画匣,“《荷笠山行页》是《雍正行乐图》册页中的一幅,就我所知,京城故宫至少还有八幅其它内容的行乐图册页。” “利北山利老,又不缺这十万港纸。”卢灿笑着摊摊手,“我刚才看到这张册页,都有想法拿下,然后捐赠给京城故宫,只是,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合适。” 他欠欠身,笑道,“你说……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利老,他会是什么反应?” 许胖子聪明伶俐的很,卢灿说到一半,他就琢磨出味儿,这会更是连连摇头感慨,“阿灿,你呀你!还真是……都没法评价!人家送礼拉关系送什么,你都帮他想好了!你这脑袋瓜怎么长得?!” 可不是嘛,送礼要送得合心意,有价值! 利荣森将这张小册页捐赠给京师故宫,绝对算是投其所好! 同时,也绝对会感谢卢灿的主意! 这样一来,不仅明天的“退货”没问题,指不定维德拍卖还能从利荣森那找补一份人情回来! ………… 在维德拍卖耽搁一个多小时,等卢灿回沙田大院,天色已经擦黑。 客厅中传来王鼎新爷爷逗弄小石头的笑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孙瑞欣给他递了一双拖鞋,又接过小挎包,随口问了一句。 “下午开完会,又去维德拍卖转了一圈,和许胖子约了明天去利荣森家拜访。”卢灿说话时,又对探头的田乐群,点头笑笑。 “去利家有事?”田乐群接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维德拍卖的一个销售,收了北山堂的一件工艺品,明天我和许胖子去退货,顺便找利老聊聊艺术品博览会的事。” 卢灿先是伸手在低头帮他整理皮鞋的孙瑞欣脸上搓了搓,又张开双手想要去搓田乐群,却被田姐瞪了一眼,往后退了半步。玄关后面就是客厅,卢灿自然不好再下手。 客厅中不少人,谭老和孙老、王鼎新爷爷,还有自家爷爷都在,王大柱夫妇也坐在一边,小石头在中间四处乱跑。 卢灿挨个点头招呼。 辛婶一把抓住小石头,“石头,你大大回来了,也不喊一声?” 很奇怪,每每卢灿出差在外,小石头在电话中喊得可亲热了,可是,见面之后,这孩子对卢灿反而不怎么亲近。他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看了卢灿一眼,还没等卢灿张开双臂,他就扭头跑开,呲溜的爬上王鼎新与卢嘉锡之间的沙发中间,坐在两位太爷中间。 孩子的直觉最敏锐——家中这两位,恨不得把他含在嘴中! 对此,卢灿也是无语摇头,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卢岳的态度很严厉…… 兴许,只能归咎为“父子天敌”的天然属性上!啥时间给自己来件小棉袄呀! 第453章 许父许璐 利家祖宅在铜锣湾鹅头山。 利希慎在1923年以380万港元,从怡和洋行手中买下这座山,改名为利园山。 他将利家祖屋建在利园山,同时还修建了当时香江第一家综合游乐园——利园游乐场。里面啥都有,唱大戏,演魔术,玩杂耍,还有酒家集一身,当时的入场费三角子每人。 不仅如此,他还新建了当时香江曲艺圣地,也是香江第一家旋转舞台剧院——利舞台。 时间过去六十年,湾仔一带已经成为膏腴之地,利园游乐场早已经不见踪影,倒是利舞台依旧还在顽强的坚守着,卢灿知道,这家舞台也守不了多久,九十年代会被拆卸,改为利舞台广场。 不仅这些建筑被拆除,就连利园山被铲除得只剩下一丁点土丘。卢灿还知道,就连这点土丘,也将在几年之后,被铲掉铜锣湾有名的商贸中心——兴利中心超级商厦。 大规模的改建工程,利家不仅赚取难以想象的财富外,还握有外人无法得知的大量地契和物业! 说利家是“铜锣湾之王”,一点也不夸张! 这一点,从铜锣湾一带的街道名称就能略窥一斑。 利家祖籍粤省四邑。 邑就是县,指的是粤省新会、开平、台山、恩平四个区域,到了八十年代加入鹤山,成为五邑,但在海外的华人,还是称为四邑。因此,铜锣湾的街道名称中,有恩平道、新会道、开平道、新宁道——台山以前的名字就是新宁。不仅如此,还有兰芳道——取自于利希慎正房夫人黄兰芳的名字;有启超道,取自于四邑名人梁启超等等。 没错,铜锣湾这一片全部属于利希慎的道路,几乎都是四邑地区有关的名字命名! 利荣森早已经分门别户,他的住宅就位于兰芳道。 昨天,许胖子给利家去电话,顶着卢灿的名义提出今天拜访。 利荣森很客气,答应上午九点半,在兰芳道的家中,接待两位香江后辈英杰。 九点钟时,卢灿已经等候在鹅颈桥,这里距离兰芳道利荣森家,步行也不过五分钟。 等了约莫五分钟,许佳闻的车子才到。卢灿朝他的车轮子踹了一脚,“怎么才来?” 后面的车门突然打开,露出一个人头,吓了卢灿一跳,慌忙招呼,“许叔,您也在?” 是许佳闻的父亲许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开车的许胖子,则探头坏笑呢。 “阿灿,昨天听阿闻说你们打算拜访利老,我琢磨着也没事,就跟过来,看看舅爷。”许璐对卢灿招招手,“上来,坐我的车。” 舅爷?卢灿还真不知道许胖子家与利家有亲戚关系。 不过,想想也正常,许家是香江一百五十年老牌家族,虽然一直没有大富大贵,可影响力还是有的,而利家也是香江的百年大家族,两家有姻亲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灿钻进车内后,随口问了一句,“许叔,利老与您家是……?” “我母亲是利老的堂姐,利老小的时候,跟我母亲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不怎么走动。”许璐笑笑,一带而过。 堂姐?那就是利希慎的侄女。许璐这么一说,卢灿倒是能猜到些内容。 1928年,利希慎被人刺杀身故,利家也曾发生过财产纠纷。这是港岛最早一起华人家族财产纠纷案,故而卢灿也听闻过一两句。 利希慎突然故去时,他父亲利良奕还在世。 利家的财产纷争,发生在是利良奕的另外两个儿子,与利希慎一脉后人之间。最后结果如何,卢灿就不是很清楚,按现在的情形推测,应该是利希慎后人拿到了绝大部分财产。 至于这桩纷争案,竟然还和许佳闻家族扯上关系……卢灿更不清楚。 当然,这些都是卢灿的暗自猜测,很可能一点也不沾边。 卢灿和许璐不怎么打交道,只是每年春节拜年时,见上一两面。 不过,他对许璐或者说许胖子家族还是挺了解的。 许璐与许佳闻这对父子的相貌,有四五分相似,都偏胖,只是,父子两人的性格相差甚大——许佳闻偏闹腾,许璐则偏严肃,话不多。 许璐现在是小天星轮渡公司的常务董事,许家的另一部分资产,集中在大利巴士,因而,许家也算港岛公共交通方面的“大亨”。 了解归了解,可要说卢灿和许璐之间有多熟悉,也不尽然——你和朋友的父亲很熟?这几乎不可能!二者之间有着天然的壁垒。 因而,卢灿上车与许璐聊过一句之后,车厢内尴尬地沉默下来。 许佳闻开车,见后排两人不说话,看向后视镜,笑道,“阿灿,没等一会。我老豆非得凑热闹,来就来呗,慢腾腾的如蜗牛,这不,我等他等了好一会……” 没等他说完,许璐一皱眉,打断他的话,“啧……安心开你的车子!” 卢灿笑笑,“我也刚到。” 许胖子这句插科打诨,让车内气氛得以缓解,许璐顺势笑道,“拜见长辈,我准备点随手礼,那孩子就没耐心了……哎,我就不明白了,阿灿你性格沉稳,怎么就和这浑小子,玩到一块去了?” 尽管卢灿已经是超级巨富,许佳闻也是香江杰青,可在许璐的口中,两人的交往,依然是“玩”……许璐真不是有心这么说的,他是不知不觉中带出来的,这就是典型的长辈语气。 卢灿嘿嘿一笑,“许叔,许胖……佳闻可淘了,您每天得多训几句!” 许佳闻立即拍着方向盘叫屈,“阿灿,你可别瞎说呀!一年都见不到几面,你又从哪儿得知我淘的?我现在老实得很,一门心思把拍卖公司弄起来。” “竹竿……家耀说的……昨天我和家耀一起开会来着……” “看我回去不弄死他!” 两人一人一句,再次斗起嘴来,许璐在一边,乐呵呵的看戏。 许璐对卢灿的了解,绝对超过卢灿对他的了解,可以说,这几年他一直在关注卢灿。 许佳闻与卢灿几人合伙开拍卖公司,对于许璐而言,绝对是“小孩子的胡闹”行为。 当初之所以没有反对,因为许璐了解儿子,绝对是粗中有细的人,又花不了多少钱,能与卢家、船王许家等挂上关系,即便投资失败,也没什么损失。 让许家没想到的是,这家胡闹般的拍卖公司,竟然吹气球般的成长起来,成为港岛排名前十的拍卖行,甚至还投资了一块地皮,准备自己建大楼…… 还有入股德银投资…… 现在如果核算资产,许佳闻一人的身家,差不多能抵上整个许家。 儿子更因此,与许家耀一起成为“香江杰青”。 这一变化过程,外人不清楚,许璐可是透过许佳闻的口,得知不少内情。这一“小团伙”的崛起,关键作用就是卢灿。 昨天儿子回家,和他聊起卢灿,其中,卢灿那番“北上”的话,给他触动很大。 没错,香江未来既定,香江大家族几乎都会“北上”。 许家虽然不算巨豪,可也算是本土代表家族之一,也需要北上。 只是,怎么北上才能高效,这里面有很多讲究! 他今天来拜见利北山,其实也存着这份心思——听听卢灿怎么和利荣森谈北上一事。如果有可能的话,许家能不能与利荣森一支,捆绑着一起北上。 当然,这一想法,他并没有同许佳闻说起过。 利北山住在兰芳道25号的高层公寓中。 鹅颈桥距离利家很近,说话间,车子已经抵达利荣森家楼下。 远远就看见一位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站在门楼处。 许璐指指那个身影,“阿灿,那是利乾,利老的小儿子。史丹福(斯坦福)大学毕业,去年回港,是利老中意的接班人。” 许胖子又嘟囔一句,“最烦和他们这些大辈交往,年纪差不多,还得喊叔……” 他的抱怨,被许璐一眼瞪了回去。 车子停稳,卢灿和许璐、许佳闻下车,利乾迎了上来,见到许璐,似乎有点意外,“许哥,你也过来了?阿闻也不提前说一声。” 卢灿与许佳闻相视苦笑,得,真的叫叔了! 利乾长相英俊,斯坦福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又取得统筹学和工商管理双硕士学位,在回港之前,曾在纽约摩根士丹利财务部任职三年。 妥妥的高材生! 卢灿还是第一次见对方。 “卢生,欢迎来做客,家父已经在家中摆好茶桌。”与卢灿握手时,利乾风度不凡。 “叨扰了,叫我阿灿。” 卢灿可以不喊叔,许胖子可不行,他爸许璐在盯着呢,只好期期艾艾喊了声,“利……叔好……” 利乾一笑,“各论各的。叫我伊伦。” 许佳闻吁了口气,双方年岁相差五六岁,喊叔……确实别扭。 利家独占公寓楼的八层和九层,有独立上下电梯,几人抵达时,利荣森和夫人卢佳瑶,以及一位年轻的女人不知是儿媳还是女儿,已经站在门口欢迎。 见到许璐,这对夫妇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掩饰过去。 利北山笑着招呼,“快请进快请进!” 一进门,卢灿有些吃惊,屋内装修得古色古香,古韵十足。 隔断的瓷板屏风四周镂雕花草,转入正厅,一水的明清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靠墙的博古架上零星放着几件宋元的青瓷,明清的铜炉,几盆绿植也点缀出缕缕雅意。 古物多而不乱,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堆砌之感。 这还只是利家一角。 这就是香江百年大家族的底蕴? 最起码,现在的卢家沙田大院,还真赶不上人家的品位。 第454章 做客利家 利荣森爱喝茶,许璐和许佳闻父子带来的是顶级阿里山乌龙。 卢灿不太了解情况,不过,东西也不俗,虎博镇馆之宝《陆士鉴致陆痒的家书》的珂罗版影印本。珂罗版影印,成本高,技术要求也高,号称最接近原版的影印,很适合收藏。 果然,利荣森很喜欢,戴着眼镜细细查看,嘴中念念有词。 许久,他才抬头笑道,“你家虎博……珂罗版的技术,攻关了?” 利北山的收藏中,有大量拓本,对珂罗版影印,并不陌生。 卢灿点点头,语气有些骄傲,“嗯,总算不负所望,您老手中这幅,算是第一批成品作!您老以后有字画拓本要影印,就不用再去欧美。” 说起珂罗版影印的技术攻关,也够心酸的。 这项技术其实早在1876年有正书局就已经掌握,但是,由于缺乏后续研究,几十年中,珂罗版影印技术不仅毫无寸进,反而退后不少,在香江,甚至出现“技术断档”。 1982年,虎博购置了德国林哈夫光显像全套技术与设备,配有电子分色机、平台印刷机等,成本超过六十万美元,可谓设备周全且先进。 即便这样,也还花了两年多时间,终于可以完成顶级珂罗版影印。 “非常好!层次分明,色彩柔和,布点细腻微不可察,足以媲美大英博物馆的珂罗版技术!”利北山是个懂行的,夸得到位。 利夫人带着儿媳,端来茶点,见丈夫依旧在看画,笑道,“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以后挂在书房,你可以天天看。” 又对卢灿几人笑着招呼,“他呀,就这个样子,一辈子改不了!这是我家厨师刚弄的茶点,都尝尝。” 利荣森嘿嘿一笑,将画幅卷起,收入画匣中。 许璐笑了笑,“舅爷这可是雅趣,比我这个俗人强多了。” “强什么强?个人有个人的爱好而已。”老太太摆好茶点,顺手将许卢两家的随手礼带走。 还真是……一位利索的老太太。 利荣森这才注意到,许佳闻身边还搁着两件包装盒,斟茶到许胖子面前时,努了努嘴,“这两件什么东西?带来给我开开眼的?” 许胖子正发愁怎么开口呢,听到对方问起,连忙嘻嘻一笑,“舅爷,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将两件包装盒打开。 利荣森凑过去看了眼,略一愣神,迟疑了会,“这是……松花砚不错呀,是乾隆当朝的?” 卢灿与许佳闻齐齐一愣。 合着,利荣森不知道这两件物品。 这中间有点小误会。 北山堂最早是利希慎的收藏室堂号,取意于《列子·汤问》中的“北山之叟,可以移山”。利希慎去世后,长房利铭泽继承了家族产业,利荣森则迷上收藏,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北山堂。 六十年代,利荣森又以“北山堂”为字号,在荷里活道开设了“北山堂”古董店。早些年,利荣森还经常去北山堂古董店坐镇,后来,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比较多,就交给大掌柜袁殊打理。 既然是古董店,那进出货品,大掌柜是有权限的。 因此,利荣森还真不清楚一些小件古董艺术品的出入货情况——大件除外。 眼前这两件,就属于利荣森不知道的范畴内。 所以,他搬过来这方《云阁夕阳图》紫袍绿带观赏砚,称赞两声,还给出一个错误鉴定结果——乾隆当朝的货品! 这下误会闹大了! 好在利北山还没上手,语气也是疑问式,现在打断,不算太丢面子。 许胖子咳咳两声,赶紧插话,“舅爷,这是您北山堂古董铺子的货,是我拍卖行一个经纪,当成乾隆当朝的物件,想要上拍。我看这砚台用料和做工都不错,上拍有点可惜,留着把玩鉴赏还真不错,这不,又给您送回来了。” 利北山顿时明白许璐父子及卢灿来拜访利家的目的。 他眉头一皱,起身双手端过砚台,仔细看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出来问题所在。许久,他才抬头问道,“阿闻,你是说……袁殊把这件东西,当成乾隆本朝的物件,送给你们上拍?” 许佳闻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拍卖行的经纪和鉴定师,自己不识货,袁掌柜可没说话。东西拿回来之后,丁欢丁老过目,认为这应该是当代精仿,年限就在这年中。不过,这砚台的料和工,真心不错,您如果愿意出,我愿意收!” 利北山的眉头依旧没有解开,他想得更多,譬如袁殊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这是特例还是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他又将砚台看过一遍,放下,又指指那幅卷着的册页,“那也是一样?” “那是真品!《雍正行乐图》册页中的《荷笠山行页》。”许佳闻连忙解释,又指指卢灿,“阿灿说,京城故宫中,藏有《雍正行乐图》中的八幅。我估摸着,这一幅单独上拍也没什么意义,可对于您来说,兴许有大用。这不,就给您也带回来了么?” 听说是真品,利老的眉头松了松——要是两件都有问题,那袁殊肯定有问题! 因为关心袁殊的事,他并没有注意到许佳闻所说的“有大用”这句话,倒是坐在一边烧水的利乾,眼神闪了闪,看了眼许佳闻。 “是吗?《雍正行乐图》册页?拿过来我看看。” 利老欠身欲取,许佳闻连忙递给他。 就在利北山撑开画幅,鉴赏之际,利乾接手父亲的斟茶工作,微笑着给卢灿三人斟茶,“阿闻,你的意思……京城故宫,还有八幅类似的画?” “嗯。”许佳闻点点桌面,笑道,“《雍正行乐图》一共十二幅,京城故宫存留八幅,这算是第九幅。我琢磨着,九幅总要比八幅好。” 这次,利荣森终于注意到这句话,抬头诧异地看看许佳闻和卢灿,对许璐笑了笑,又对利乾点头示意,“你给袁掌柜去个电话,问问这幅画怎么来的,有没有可能找到其它三幅。顺便告诉他,阿闻拍卖行的上拍品我很喜欢,留下了,让他换两件。” 利荣森的这番话表明,他已经理解许佳闻的意思,同时还承了许家一个人情。 赝品松花砚的事情,在维德拍卖方,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卢灿相信,北山堂这边未必。如同昨天他询问孙国威一样,利荣森要是对袁殊没有半点怀疑,卢灿是不相信的。 这件事看起来袁殊没有半点错误,是维德拍卖或者说孙国威主动找坑,可是,仔细掰饬,袁殊的用心,相当阴暗! 要知道,这方松花砚上拍成功,然后被发现…… 即便事后袁殊以“这就是现当代工艺品,是维德拍卖自己弄错”来辩解,维德拍卖固然是第一责任方,名誉损毁方,可别忘了,这件东西是北山堂送拍的,北山堂利家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因此,这件事怎么看,袁殊都有些不妥当。 估计袁殊没想到许家与利家,竟然还有“舅爷”这层亲戚关系,否则,他一定不会做这种决定。 利乾去打电话,许璐结果茶壶,以后辈姿态为利荣森填茶,同时笑问,“舅爷,现在香江局势明朗,您老目光灼灼,早几年就开始北上,也给晚辈一些指教,我许家该怎么做?” 利家是香江最早北上的一批家族之一,譬如羊城白天鹅宾馆,霍家是第一港资股东,利家跟进投资,是第二港资股东,这家五星级宾馆,已于去年结束试运营,开始正式对外营业。 利荣森看看许璐,又看看卢灿,忽地笑道,“许璐,你是不是拜错菩萨?现在全香江,又有谁家北上投资的规模,能比得上卢家?” 许璐摇摇大脑袋,“我说的是许家。” 这句话,有点意思,外人听着迷糊,可在座的几人,都懂。 德银投资、维德拍卖中的属于许佳闻的股份,算是被许璐切割出来,属于许佳闻个人,而许璐口中的许家,则是指小天星轮渡和大利巴士,代表的是许氏家族。 这就是典型的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中!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许璐负责的许家,要摸索另一条路,不想沾儿子的光! 对此,卢灿不以为意,这很正常! 也不知是顾念亲戚,还是对刚刚许佳闻提点的回报,利荣森想了会说道,“我准备六月份上京,你收拾收拾,和我一起。” “那就多谢舅爷!”许璐面露喜色,点了点头。 利乾依旧没回来,这个电话时间有点长。 利荣森端着茶盅,小口咪着,又看了眼卢灿,放下茶盅后笑道,“阿灿,你昨天说的……虎博不谋求主导古董艺术品博览会,真这么打算?” “真的!忙不过来!”卢灿摇摇头,矢口否认,这事既然自己说出口,当然不能在他面前反悔。当然,事实怎样,以观后续呗!当别人都做不了时,再来救场,不是更好? 不仅不承认,他还笑着反问,“利老,您的北山堂基金,其实也可以主导。要不,您试试?” “哈哈!”利荣森放声大笑,“对这种事,北山堂还差一把火候,我心底明镜儿似的。” “你家虎博,那才是名正言顺,现在这两家争抢……呵呵,”老头子笑中带着一丝冷意,又故作神秘往卢灿面前倾倾上身,“昨儿你走之后,当场就有人吵起来了……” 额,这事卢灿知道,许家耀给他打过电话。 争吵的双方,分别是如意轩艺术中心的关策和中源公司的大安古玩老板方千山。 单说这两家公司,可能都不明白,只要提示一下——关策有个哥哥,是北市故宫香江征集处的关衡;中源公司的幕后资方则是华润。 双方各自代表谁,一目了然! 正聊着呢,利乾回来,对几人微微欠身,“袁掌柜说,他马上出门,稍后过来。” 第455章 华山庙碑 卢灿见过袁殊,早几年他还没那么出名时,经常逛乐古道、荷里活道和摩罗街,对这三条街上古董大店的掌眼师傅,都有印象。 他印象中的袁殊,偏瘦,戴着一副眼镜,很精神的中年人,这次再见时,对方的变化比较大,身材微微发福,两鬓已经全白,看起来有六十岁上下。 对方的手中,还提着两只纸盒,应该就是带来给维德拍卖上拍的拍品。 当然,袁殊也认识卢灿,见到他时,略有点诧异,“卢老板也在?啊哈,这事误会了!” 没等卢灿回答,他又与许佳闻微笑点头,“许老板,砚台的事情……实在是拗不过你员工的热情,我提醒过小孙不止一次,要看仔细看仔细,他还是信心满满的。弄得我还以为你们位的拍卖行,现在已经开始接触现当代工艺品的拍卖了呢,是我的过失!” 香江古董行的老掌柜,十个中九成九都是老狐狸。 他一来,就将事情说开,还向许佳闻致歉,看似坦荡,实则是解释给他的东家利荣森听的。 许佳闻此时如同咽了苍蝇,膈应很! 偏偏还不能输了气度,拱拱手咧嘴一笑,“袁掌柜客气,此时与你无关,还是我维德拍卖行员工眼力不行!以后还得袁掌柜多多支持、指教!” 卢灿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很想怼对方一句,却因为“舅爷”利荣森的面子,以及袁殊手中两件拍品,不得不压下火。 卢灿笑着接过话头,“袁掌柜,好久不见!” “那方松花砚……剥掉仿制这一点,其实它很精彩,雕工也不错,典型的老坑砚。” “据我所知,长白山松花砚老坑的重新发掘开采,也就最近两年的事。准确说,是79年发现的老坑,82年才开始老坑新采。袁掌柜的路子还真是广,这么快就能拿到东北的精仿货品。” “说起来,那方砚台还真不错,应该能升值!我昨天还和阿闻聊起这事,能不能透过袁掌柜的渠道,买一批屯着!即便不升值,做个随手礼也不错!袁掌柜,方便帮我们联系一下吗?” 别看卢灿这番话,句句夸奖,实则……呵呵,蔫坏! 他在暗讽袁殊,手中有假货渠道,而且渠道网非常广,很成熟。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卢灿心底也有火气。 理性的从行规来评判,袁殊并没有错误,事情责任全在维德拍卖孙国威和鉴定师的身上。 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往往就不会这么想! 受害方总认为如果不是对方居心不正或者暗自诱导,自己就不会如何如何,如同开车追尾,知道是自己的错,但免不了还是要抱怨诸如前车司机开车太肉之类话语。 人之常情。 卢灿的火气来自于此,同样,许胖子也是因此而生闷气。 袁殊的眼神一凝,看着卢灿几秒钟,又展颜一笑,“卢老板这是夸我呢,做古董生意,要的就是门路,这道理,卢老板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有些事,点到为止,过犹不及。卢灿应和着袁殊的话,点点头,“是!我确实是由衷佩服!也确实有心思囤一批货!北山堂要是有闲钱,我也建议囤一批。” 他又扭头朝利荣森笑笑,“国内很多近现代工艺品,囤一批,肯定能升值。譬如高品质砚台,又譬如当代名家紫砂壶,这些都是肉眼可见能升值的货品!” 这两句话,让人听不出真假,利荣森盯了他几秒,忽地笑了笑,对袁殊抬抬手,“做生意这块……卢先生的眼光自然是没错的。老袁,你有门路的话,就按照卢先生的意思,我们两家都囤点货!” 又指了指桌上的那方松花砚,“升不升值我不知道,不过,卢先生有一句话说的肯定没错,这东西送人,不跌份。” 没等袁殊说话,他指指两只纸匣,“这是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 利荣森这番话,算是给了卢灿面子,不过,也没责怪袁殊——这是他的家事,即便心中有怀疑,也不会当着卢灿和许家父子的面来处理。 一句话,将“赝品砚台”一事彻底揭过。 “好的,东家。”袁殊微微一笑,将两只纸匣放在茶案上,解开捆扎的包装绳,然后对卢灿示意,“卢老板,你看看这两件是否合适?” 其中一件是瓷器,卢灿双手端起来看了眼,一眼真。 乾隆朝jdz仿哥釉汉壶尊,乾隆当朝款,标准器。 这一器型,是摹宋朝直口瓶,加饰如意双耳而成,釉汁滋润古朴,端庄典雅,静穆而高贵,诠释宋人崇尚一色纯净之美学理念。因器型风格类似于汉代投壶而得名。 这种素净的皇家瓷器,在香江很受欢迎。 因而,卢灿将瓷瓶放下,朝袁殊笑笑,“好东西!袁掌柜,多谢支持!” 又对许胖子点点头,“袁掌柜这份人情,维德拍卖得记着。这件拍品,可做分类场的压轴。起拍价低一点,拦标价高一些,设为350万港纸!” 许胖子朝袁殊拱拱手,“谢谢袁掌柜,您放心,这件瓷器我会安排重点宣传!就不知道您对我们的拦标价,满不满意?” 卢灿与许佳闻说的这些,其实都是拍卖公司的内幕——分类压轴,就是重点推荐的意思;拦标价就是拍卖叫价达不到理想高度时,拍卖行的人自己人喊价,阻止拍品低价外流。 袁殊点了点头,又笑问道,“卢老板对这件瓷器的落槌价……有怎样的预估?” 卢灿屈指在瓶身弹了一记,发出悦耳的脆鸣,“今年的古董市场行情向好,这件皇家素瓷,市场价大约在450万左右。如果宣传得当,破五五乃至破六……无压力。” “那就拜托两位!”袁殊笑着朝许胖子拱拱手。 打开他今天带来的第二件拍品时,卢灿的眉头皱了皱。 这是一册割裱本。 所谓“割裱本”,就是将一张拓片按照碑文文字顺序和一定行款,剪裁并装裱成册的拓本。 让卢灿皱眉的是,这册割裱本,破破烂烂的,需要修复。 不仅卢灿皱眉,许佳闻更是眉头紧锁——拍卖品很看重卖相,眼前这册,能有四五品的卖相,都算高夸它。割裱本的修复,可不是那么容易,不仅需要揭裱重装,还需要对原拓本残页进行修补。 很关键的一点是,割裱本的修复,所需时间很长,秋拍肯定赶不上! 这老家伙,肯定是故意给自己找事呢! 利荣森也轻“咦”了一声,“老袁,这册拓本,不是还没鉴定吗?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很明显,利荣森知道这册割裱本的情况,听他的意思,这册割裱本竟然还没完成鉴定? 几人抬头,看向袁殊。 袁殊笑笑,“东家,这册《西岳华山庙碑》割裱本,本身还是很有价值,上拍肯定没问题。至于您担心的,无非是破损的修复。您忘啦……维德拍卖身后可站着虎园博物馆呀,虎博的鉴定和修复功力,您可是了解的。所以,这件东西对于我们而言,意义不大,可经过维德拍卖之手后,就能放大增值。大不了,这件东西的拍卖抽成,我们可以放宽一些,算是冲抵修补费。您说呢?” 他只说破损,根本没提利荣森刚才说的“没完成鉴定”! 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又是袁殊故意拿出一本存疑的物件,来“刁难”维德拍卖——如果你拍卖公司都不能鉴定清楚拍品,这东西怎么上拍? 利荣森很清楚这册割裱本的鉴定存疑。 他盯着袁殊看了几秒钟。 这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袁殊应该对维德拍卖或者虎博有成见! 那么问题来了……之前的松花砚事件,几乎可以肯定,有袁殊的推波助澜! 他盯着袁殊,袁殊却面带微笑,没有继续解释。 利荣森准备稍后好好找对方聊聊,两家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不方便。 只是当下,不适合让袁殊再与卢许两家闹矛盾。他指了指一旁的许璐,“老袁,这位我还没给你介绍,许璐,小天星轮渡的常务总裁,也是我堂姐家的孩子。哦,他也是阿闻的父亲。” 听到许璐是利荣森堂姐的孩子,那么许佳闻岂不是……合着,人家才是一家人! 袁殊的眉心跳了跳,笑着对许璐伸手,“许老板,您好!” “袁掌柜,孩子年轻,给你添麻烦了!”许璐一直冷眼旁观,旁观者清,他也有感觉——这位袁掌柜貌似对维德拍卖有意见! “将门虎子,哪来的麻烦,许总您多想了!”讲真,袁殊此时已经后悔——北山堂是利家产业,维德拍卖是利家外孙在经营,自己一个掌柜的,要争这口气干嘛? 他看向利荣森,“东家,要不我再换一件?” 自然是希望利荣森缓颊一下,他好就坡下驴。 还没等利荣森说话,就听见有人接话,“利老,这册割裱本,转给我。” 大家此时才注意到,卢灿刚才根本就没有回头,依旧在鉴定这本割裱本。 很明显,他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甚至当场提出转让购买的请求。 “这东西有价值?”许佳闻立马问道。 卢灿点点头,旋即目光投向袁殊,笑问,“袁掌柜,这件东西,不应该在李棪(音研)李劲庵教授家中吗?怎么转到北山堂了?” 一句话,再度让大家的目光,落在袁殊身上。 李棪李劲庵教授,在座的几人都知道,香江中大的教授,还曾担任中文大学中文系主任,知名学者,关键是,他现在还活着,去年移居伦敦! “这是李劲庵的藏品?”利荣森看向卢灿,眉头微皱,问道。 显然,他以为卢灿见过这件藏品,毕竟,卢嘉锡与李劲庵当年是同仁。 事实上,卢灿只是知道,并没有见过实物。 不过,他不仅知道这件东西,他甚至还清楚这件东西的近代传承! 这件割裱本,就是东汉延熹西岳华山庙碑的宋明混拓本。 俗称“小玲珑山馆本”、“顺德本”! 第457章 事件背后 送卢灿和许家父子出门,又叮嘱儿子利乾送客人下楼后,利荣森转身回屋,边走边问,“老袁,北山堂……与维德拍卖,产生过矛盾?” “东家,我正准备跟您说这事呢。”袁殊走在利荣森身侧,笑了笑。 “哟,这么说,还真有矛盾?”利荣森站住脚步,偏头看了看袁殊。 “也算不上矛盾……”袁殊笑笑,搓了搓手掌,“您也知道,虎博和维德拍卖,最近两年发展势头很猛……” “嗯,怎么了?”利荣森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香江的古董古玩圈,就这么大,从业人员也有定数。最近两年,这两家机构,可没少从摩罗街和荷里活道各家店里挖人……小罗罗科,我带了整六年,去年年底,去了虎园。还有,朱明朗,就是经常跟我一起出门收货搬东西的那个小伙子,也猪油蒙了心,三月份去了您外孙的公司……” 袁殊连说两个名字,让利荣森眼睛眯了眯,大概明白这件事的内因。 罗科是店里的高级鉴定学徒,袁殊当成徒弟培养,朱明朗是前台柜员,很聪明伶俐的一个小伙子,没想到,两人都已经离开北山堂。 连着被挖两人,袁殊如果不生气,那才怪! 利荣森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诚如袁殊所言,香江古董行业圈子就这么大,虎园博物馆和维德拍卖的强势崛起,必定会产生剧烈的人才吸聚效应。虎园还好点,比较偏向于高端研究人才,吸聚的人才多数来源于国内高校、博物馆,还有部分岛内学者,维德拍卖就有些荤素不忌,从销售到鉴定师,到艺术品经纪…… 想了想后,利荣森啧叹一声,又问道,“这事……我看卢灿和阿闻,好像不知情?” “东家,这才可怕!”袁殊上前半步,“您想想,大老板都不知道,底下的人,就能把别人家的员工,轻松挖走……以后让古董行其他家,怎么活?” “被这两家机构挖人的,可不只是我们北山堂一家……您有些日子没走荷里活道,等哪天您有空,走一趟,听听其他家店面老板怎么议论的。” 利荣森点了点头。 讲真,听完袁殊的说辞后,他也有些恼火,不过,还是压了下来,抬手劝道,“卢家小子,你也接触过,他已经成势,咱北山堂不和虎园硬杠,守好自家门户,把重要人员的薪资,再往上提提……至于其他家古董行怎么弄,咱不管,也别参合。” “维德拍卖……我会跟许家说一声,这点面子,他家还是要给的……” 袁殊有些无奈,可东家已经发话,他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两人重新坐回茶桌。 利荣森斟茶之际,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老袁,你说……当初卖《华山庙碑拓本》的人,是不是李文田的后人?” “不清楚,有可能。”《华山庙碑》顺德本,是去年这时候得到的,卖家长什么样,袁殊都忘得差不多了,哪还记得? 所以,刚才卢灿询问这件藏品是不是从李劲庵那得到的,袁殊和利荣森都没有回答。 “你回去查查,看看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利荣森转动着茶盅,眼神忽闪。 《华山庙碑》顺德本转给卢灿,其实他很不舍,只是,他自己也清楚,强行将东西留下来不仅会得罪卢家和虎博,对物件本身也没啥好处——北山堂可没有虎博那样的古籍修缮水平。 这会儿,他想到另一个可能——李文田当年可是收藏了很多好东西,他的后人,既然能卖《华山庙碑》顺德本,那……其它藏品肯定也会出手! 袁殊秒懂,嘿嘿一笑,点头应和。 利荣森猜测的没错,卖《华山庙碑》顺德本的人,是李文田曾外孙女刘锦韶的夫婿,名叫李宝琦。只是,此时的李宝琦夫妇已经移居纽约。 另一边。 上车后的卢灿与许家父子,也正在聊着这件事。 许璐一上车就问道,“阿闻,你是不是得罪过北山堂?” 许璐不懂古董但懂人心,今儿袁殊出场后的说话、行事,很明显带有情绪。 许佳闻同样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还真不清楚“挖角”北山堂的事——维德拍卖公司不算安保队伍,都有三百多名员工,他一个大老板,又怎么知道这点小事? 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说了句,“我也不清楚,回去问问!” 卢灿同样也有感觉,只是,连许佳闻都不清楚他更迷糊,不过,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阿闻,你知道法国德鲁奥拍卖行吗?” “听说过,怎么了?”许佳闻将车打着火。 “我这次去巴黎,在德鲁奥拍卖行主席卡特琳·查黛拉女士的陪同下,仔细参观过这家拍卖行,对他们的运作也有所了解。” 许佳闻听到这话,又重新拉起手刹,回头问道,“有什么发现?” “德鲁奥拍卖行,他采用的是日拍模式……” “日拍?也就是每天都有拍卖会?能有这么多的拍品及竞价人吗?” “德鲁奥还真有!这家公司是法国最大的拍卖行,他利用这种模式,将苏富比和佳士得,死死地压在底下,翻不过身来……” 见儿子又要插话,许璐皱皱眉斥了一句,“你听阿灿把话说完!” 许佳闻撇撇嘴。 卢灿呵呵一笑,父子天敌,果然不假。 “我分析了一下,德鲁奥拍卖行有几个特点,还是蛮有趣的。” “第一,德鲁奥是联合体,它联合了巴黎十多家大型艺术品商店以及拍卖行,形成比较稳定的供货渠道,保证他们拍品供应。” “其次,德鲁奥的拍品,并不过分追求精品和特精品,我看过一遍他们的展厅,有不少是日销品和普品,这些拍品的价位并不高,可以保证普通市民也能参加拍卖会,以此来保证竞价人的数量。” “其三,德鲁奥的开放式展品大厅,也很有意思,走进去之后,就如同逛超市,游客看中什么东西,可以立即向导购申请拍卖,导购会安排这件物品以最快速度上拍,保证游客当天就能拿到喜欢的拍品。” “当然,德鲁奥也有专场拍卖和季度大拍,准确说,德鲁奥的拍卖模式,是由日拍、专拍和季度大拍的组合。其中,日拍拉量、专拍拉高度、季度大拍拉影响力。” “我觉得,这套组合,挺有意思。” “你要是有时间,我可以把卡特琳·查黛拉女士的联系方式给你,走一趟巴黎,自己去体会。” 许佳闻摸了摸鼻子,琢磨了一会,还有些疑虑,“你是觉得……这种模式在香江有前途?” “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有没有前途,我可不敢打包票。”卢灿笑着摇摇头。 这事怎么打包票?他只是觉得,维德拍卖大厦建成之后,面积足够,可以尝试一下德鲁奥模式。譬如,联合北山堂、墨博轩等古董店铺,再找几家小拍卖行,大家一起干。 兴许能成呢? 一旦成功,维德拍卖必定会快速提升在香江拍卖行影响力。 短时间内,媲美苏富比和佳士得,也未必不可能! 当然,这个决定肯定需要许佳闻来做。 因为一旦决定,势必又会涉及到维德拍卖的股份重新分配、吸纳哪些合伙人、运营模式的调整等重大问题,许佳闻才是维德拍卖的总裁,卢灿也只是建议而已。 许佳闻也想到这一点,点了点头,“行,我会尽快走一趟巴黎,你把那个什么查黛拉美女的联系方式给我……” 查黛拉美女?这哥们想什么呢!卢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车子重新启动,许佳闻琢磨着刚才卢灿的建议,车厢内再度安静下来。 等车子离开停车场,许璐突然问道,“阿灿,许家打算北上,你觉得怎么切入比较合适?” 卢灿哑然失笑,许璐还真有意思,刚才和利荣森说要与儿子切割,现在,转头就征询自己的意见……对方是许佳闻的父亲,他想了想后,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许叔,您最擅长的莫过于交通运输,北上后,还投资这块,最为稳妥。” “你是说……投资国内公交运营系统?” “一步步来,其实我不建议你直接去京城。如果可以,您去深城看看,在深城投资一家小巴客运公司,或者与当地部门联合投资一家公共交通运输公司,应该还不错。” 许胖子也听见卢灿的话,拍了拍方向盘,“爹地,这事你听阿灿的,一准没错!我说你去京城干嘛?咱家又不是利家,也不是包家,更不是阿灿家,动不动就捐赠几千万上亿的……人家有钱,咱家可没那么大的盘子……” 许佳闻说的是实话,如果将许胖子的个人资产刨除,许家只能算个二流家族,真不敢大手大脚的捐赠。只是,这话落在卢灿耳中,很怪。 他抬脚踹在驾驶位座椅背面,“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有钱没钱?心意!心意懂吗?!” 许胖子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心意最重要,量力而行!” ………… 中环马师道天桥,卢灿与许家父子分开,他要将这份亟待急救的割裱本,送去虎博。 在虎博门口,意外地遇见两位熟人——剑桥大学东方研究院杜希德教授,以及大英博物馆东方部的杰西卡·罗森。 只是,他俩来香江干嘛?卢灿可没听福伯和戴静贤提起过这事,他落下车窗,对正往馆区走的一男一女招了招手,“杜希德教授,罗森女士,你们什么时间来香江的?” 第458章 台北分馆 罗森和杜希德见到卢灿,也有些意外,罗森很快眯着眼睛反问,“咦,你不知道?” 卢灿打开车门下车,与两人握了握手,再反问,“我应该知道么?” “卡拉尔考古队,发回来第一批印第安考古文物,这次召开的研讨会,不是你们虎博发起的吗?你……不应该知道吗?”罗森朝卢灿挑了挑眉梢,颇为诱人。 这事呀……嗨! 去年五月份,由卢灿赞助,虎园博物馆、大英博物馆、剑桥大学,还有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四家单位联合组建秘鲁卡拉尔古城考古项目组,去年八月份,考古项目组起行。 历经半年多时间,考古项目组发回第一批考古发现,其中就包括大量的印加绳文、面具等印第安人日常生活用品,以及一些印加王朝的遗址物件。 这事卢灿是知道的,还特意去看了看,运回来的东西,如果不考虑研究价值,几乎一文不值。不过,对于所谓的“研讨会”,他真不清楚,耸了耸肩,“我从巴黎回来没几天,没关注,研讨会哪天开始?” 见聊到正事,刚才一直在看热闹的杜希德,笑着道,“正式研讨会,要到下周一,我和罗森昨晚抵达,住在香江苑酒店,早到几天是打算提前看看实物,印证一些大英博物馆既有的研究观点。” 罗森却盯上卢灿手中的纸匣,等杜希德说完,她伸手指了指,“这是你的新收获?能看看吗?” 这东西没啥可隐瞒的,卢灿揭开盒盖,“哦,一册残缺拓本,需要修缮,我送过来。” 杜希德和罗森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罗森更是伸出手指碰了碰页面,“烂成这样还要修缮?还是残本,这拓本很珍贵吗?” “亏你还是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有这么评价文物的吗?碎纸片都得拼图,更勿论这本册页。”卢灿笑着斥了一句。其实,他知道罗森这么说,是想要探听这件东西的珍贵之处在哪儿,不过,能怼对方一次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孰料,杰西卡·罗森怔怔地看着卢灿几秒钟后,忽地很认真的朝他鞠了一躬,“卢先生,你教训的很对,是我的疏忽!” 罗森的郑重其事,反而把卢灿弄得不会了! 哎!这女人,以后还能不能开玩笑了?卢连忙摆摆手,赶紧解释,“嘿!嘿!我开玩笑的。这本册页是《东汉西岳华山庙碑》的宋明拓本,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不!我的感谢是真诚的!刚才那句话,是我的过错,对于文物的态度,确实应该不以损毁程度来衡量其价值,每一件文物,都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和尊重!”罗森说得斩金截铁。 理确实是这个理,只是,你这么严肃的说出来,还能好好谈话吗? 说得自己好像在教训她似的!没见自己都尴尬了吗?说好的西方人的幽默感呢? 卢灿无语,赶紧结束谈话,扬了扬手中的纸匣,“我这就去修复中心,你二位对虎博很熟悉,自己去研究中心楼,改天再请你二位喝茶。” 他很喜欢工作认真的人,但不喜欢生活没有情趣的人! 看着卢灿略显狼狈的身影,罗森嘴角抿出一丝笑容,她觉得自己把握到几许与卢灿的相处之道。 杜希德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森一眼,“罗森,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啊?什么?”罗森根本没听清杜希德的话。 杜希德迈步往前走,笑道,“扑向油灯的飞蛾,往往没有好下场!” 这句话再直白不过,罗森脸色一红,跺了跺脚,狡辩道,“别瞎说,我是不婚主义者!在我的字典中,没有爱情这个词!” 杜希德回头,似笑非笑,“没有心理约束,更危险!” 罗森恼羞成怒,红着脸回怼一句,“我承认,对他有些感觉,想和他上床,那又怎样?左右不过是男人和女人的事,有什么危险的?又不是没经历过!” 这下,轮到杜希德无语,耸了耸肩——都是成年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刚才那些话,已经过界了,他自然不会再多嘴。 杰西卡·罗森很快清醒过来,捂着额头,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说出这番话? 清醒过来的罗森,是个很理性的人。她跟在杜希德教授的身后,边走边整理自己的感情。 自己对卢灿的感觉,是什么时间开始变质的? 肯定不是一见钟情! 去年在英伦见到卢灿时,也只是觉得对方很出色,并没有心动的感觉。 那是“开水洗画”时? 似乎也不对,当时确实很钦佩,但也止于钦佩和叹服。 想来想去,罗森发现,自己对卢灿真正认知,应该是在“挖角事件”之后。 自己从虎园博物馆挖人,被对方发现,自己找到香江警署政治部的人出面施压。就在自己认为足以让对方退让时,对方偏偏选择与政治部的人硬钢!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自己对他的感觉,发生微妙的变化…… 应该是了! 疯了都!自己欣赏他什么? 难不成欣赏他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欣赏他敢于反抗来自政治部的压力? 貌似……还真是这样! 疯了疯了! 罗森伸手将齐耳发从前往后用力地捋了捋,又晃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脑袋中的杂念,甩开! 罗森想什么,卢灿自然一无所知,他正被戴静贤堵在楼梯口。 “你明天真不打算去北市?” 卢灿拱手作揖,摆出一副惫赖模样,嬉皮笑脸道,“不都商量好了嘛,这事你和楚臣商量着办呗,楚哥能耐大着呢。我跑巴黎一个多月,您就让我歇两天,不行~~嘛?” 两人说的是虎园博物馆台北分馆的筹备事宜。 虎博在台北设分馆,这一决定早在去年年初就已经提出,但当时人员储备不足,以及与台北就文物通关的谈判没能及时取得进展,故此,一直拖延到今天。 说是分馆,其实并不准确,所有文物展品的落户地依然是香江。最贴切的说法是虎博在台北开设一家展厅,便于将香江虎博的藏品,以专展的形式,定期在台北展出。 按照既定计划,这家“分馆”的负责人,是思源斋的老板楚臣——虎博的台北展厅,以公司的方式运作,楚臣拥有25的股权。 楚臣办事稳重,而且他也是台北古董古玩圈的大拿,再加上戴静贤是钱穆先生的关门弟子,在台北文博圈名头不小……他俩出马,在卢灿看来,已经足够。 “让你去台北,就是楚哥吩咐的,他好像有事要和你商量。我已经把话带到,你爱去不去,要是不去的话,自己给楚哥打电话!”戴静贤翻了个白眼。 卢灿揉了揉额头,“楚哥有说什么事吗?” 见他口气松动,戴静贤趁热打铁,“好像是有人出藏……哎呀,你就走一趟呗,顺带看看选址。大白鲨飞一趟,也就一个半小时,当天去当天回,不耽误你的事!” 他和楚臣希望卢灿去台北,其实还是希望卢灿为展厅选择负责! 毕竟,虎博台北展厅,卢灿依然是控股大股东。 另外,戴静贤对于卢灿,有着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信任,下意识地认为,卢灿的选择,可能更精准,这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怀疑你想蹭飞机!”卢灿斜睨着戴静贤一眼,“要是蹭飞机,你可别和我玩花花肠子,直接说,我可以考虑给虎博配一架。” “放屁!我飞机票都买好了,真的是楚臣上午来电话,一再嘱咐的。” “他怎么不给我电话?” “他说你电话关机……” 卢灿从包中掏出手机一看,晕!手机已经关机黑屏,应该是昨晚没充上电。 难怪今天上午这么安静,一个骚扰电话都没有。 得,赶紧给手机充电去,懒得更戴静贤掰饬,他摆摆手,“你也别说了,我这就安排机组申请去台北的航线,确定时间后,再联系你。” 第459章 举荐馆长 无论你怎么吐槽母校,增长知识最系统、最快的地方,依旧是校园。 曾经在社会上“打拼”过一年的薇薇安,比其他学生更懂得知识积累的重要性。因此,她在成为港大艺术与设计系特招生的这一年中,学习的态度,非常端正,对于老师布置的功课,极其认真。 即便是卢灿来东半山别墅喝下午茶时,薇薇安的手边,依然放着几本课本和一份厚厚的讲义。 卢灿伸手拿过来翻了翻。 一本是《艺术的本质与功能》,取自于英国伦敦大学考陶尔特艺术研究所编撰的教材;另一本是《视觉传达与设计管理》,取自于圣马丁学院的教材。 讲义中,记录着很工整的纤秀钢笔字和铅笔构图简稿,时不时会看到老师的披红批注——港大学生的讲义是需要交给老师批阅的。 这本讲义中,经常可见老师批阅的“优秀”“保持”等英文鼓励词语,即便批错漏的地方,也写得很明白。很显然,港大艺术系讲师对薇薇安的学习态度很满意。 卢灿又偏偏脑袋,看看坐在对面的薇薇安手中书籍,是《艺术中的现实主义》,法国作家和艺术评论家商·弗洛利的宏论。 看到书名,他笑了笑。 “笑什么呢。”裹着黑色丝袜的美足,在卢灿的脚踝处拨弄两下,娇嗔声传来。 合着她没看进去呢,一直在偷偷关注着自己的动静。卢灿笑了笑,抬抬下巴,示意她手中的书,“商·弗洛利的文艺评论,偏向于残酷写实主义,其实……不太适合你现阶段翻阅。” 薇薇安将书本合起来,右脚美足沿着卢灿的脚背,脚拇指一点点扣着往上蹭,嘴中还带着一丝不服气,“你看过?” “在中大的时候,翻过一遍,印象深刻。商·弗洛利喜欢白描最底层的贫民,他声称这一阶层,是‘活着却已经死去的人’,是‘物质欲望的殉葬者’,用笔非常真实且残酷。” 卢灿同样不甘示弱,光着脚丫的两根脚趾,张得大大的,试图去夹住对面的腿肉,却怎么也夹不住,逗得对面的薇薇安,咯咯直笑。 两人的脚趾交锋,愈演愈烈,可卢灿的嘴巴依旧没停,“这种现实主义理论,对于你的艺术设计而言,并没有多少好处,它更偏向于指导油画和水彩画艺术创作……” 说到这,卢灿忽然愣了愣。 记忆中,薇薇安确实画过一些现实主义题材的油画和水彩画,还举办过画展。受到业界称赞的《后巷》《回疆老者》《看过去看将来》《旧居》,都是现实主义作品。 该死的历史惯性,又来了? 薇薇安并没有注意到卢灿短暂的失神,她正用脚心玩着卢灿的膝盖。 她的腿很长没错,可毕竟隔着座位,最多只能将脚心压住卢灿的膝盖,上下滑动着膝盖表层皮肤,很有节奏,玩得不亦乐乎呢。 卢灿将丝袜美足按住,手指在脚心轻挠两下,那条腿如同受惊吓的鱼儿一般,迅速逃窜。 “我明天去台北,你……去吗?” 明天是周末,学校没课,卢灿又考虑自己从未单独陪薇薇安外出过,这才有这一提议。 薇薇安正要嗔怪,听到这句话,坐起身子,想了会才问道,“你不是刚回来几天嘛,又要出门?” “虎博准备在台北开设一家展厅,我去看看选址,明天去,最迟后天回来。” “这样呀……”薇薇安考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马上要期末考试,我还要准备复习资料。” 卢灿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别看她表面温婉知性,其实特别有主见,也就没再提及,笑问道,“阿姨昨天和你聊了什么?” 从见面到现在,两人都没提昨天卢灿撞见晴婶的后续,不过,始终都要面对。 薇薇安端起旁边圆几上红茶,抿了一口后,才半真半假地笑着回道,“妈咪让我好好上学……” 薇薇安的回答,透着机灵,似乎还想着借助母亲,给男人一点点压力。不过,她的这点小心机,暂时还不是卢灿的对手。 卢灿嘿嘿一笑,没再追问,这个答案,算是一条不错的消息。 昨天见到晴婶,前半段尴尬,后半段双方的接触,还是很愉悦,卢灿能感觉到,晴婶属于那种“认命”的想法——既然女儿已经选择这条路,那就走下去。 她让薇薇安安心学习,不就是这一心理的明证嘛。 ……………… 见卢灿孤身一人来机场,戴静贤颇为惊讶,“三夫人呢?” 在他看来,卢灿出行,几乎都有三夫人温碧璃陪同,今天怎么没见人? “上飞机。”卢灿招招手,率先登上舷梯,边走边说,“阿璃最近忙于盯着法国项目的收尾工作,没时间。你不是说今天去今天回吗?我就让她在家歇着。” 戴静贤翻翻白眼,晕,真的打算今天去今天回?昨天只是话赶话而已。 他跟了上去,“你不打算去高雄那边走一趟?毕竟,老太爷可是下了重注的。” 戴静贤说的是高雄化工产业园。 台岛的工业布局已经日渐清晰,台北主推高科技产业和精密产业,台中和花莲,则以发展农林渔等偏传统产业为主,高雄和台南以重工业和化工产业为主。 前年年底,卢家为平衡三方关系,在高雄投入巨资,约合两百多亿新台币,全面进军高雄化工产业园。这事,戴静贤很清楚。 卢灿回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看来,虎园的工作量还是轻松了,你竟然还关心这事?回头我就跟福伯说一声,给你再加加担子!” “别别别!我就随口一问!”戴静贤吓得一哆嗦,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虎园正处于上升期,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作为馆长助理,更是连正常休息都是奢望……再加担子,那是要死人的! 当然,他也猜测卢灿是开玩笑的,但是,不敢赌啊。 偌大的飞机,只有卢灿和戴静贤两人,至于陈晓和丁一忠,则坐在另一侧与两位空姐在闲聊。 “戴哥,我和福伯商量过,虎博的研究类项目越来越多,专展项目也多了起来,现在的领导结构,压力太大,我们打算为虎博再提两到三名副馆长,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飞机起飞后,卢灿躺在软椅中,迷瞪着眼睛,随口问道。 虎博的馆长级领导,现在有一正一副一助理——馆长福伯,助理馆长戴静贤,他俩负责虎博的全面事务;副馆长李林灿,负责学术研究项目。 现在,随着虎博对外合作业务的扩张,以及内部事务的增多,再加上福伯和李林灿年事渐高,三人领导小组,明显已经力不从心。 最近几天,他和福伯已经商量过几次,准备增补两到三名副馆长。 戴静贤解开安全带,盘腿坐起,看向卢灿,“确实有必要,只是……准备增补哪方面的副馆长?” “一名负责欧美艺术展出及研究;一名负责文物修复和馆内藏品维护;还有一名……负责行政管理,当然,最后一个,你就很合适,不用讨论。”卢灿伸出三根手指晃晃。 他依然眯着眼,有点困。 昨天下午和薇薇安厮混一场,晚上又陪温碧玉来了一场“角色扮演”——这丫头看起来调皮,其实最可心,知道卢灿喜欢什么口味,两人玩得很疯。 戴静贤对于自己被提拔为副馆长,并不意外。 他甚至很清楚,等福伯退居二线,自己就是虎博馆长的第一人选。 所以,在卢灿问询时,他没有推让,捋了捋虎博现在的领导层,很快给出建议:“学术副馆长,首推饶老,备选为王季迁王老……如果你觉得他俩都偏东方学术研究的话,大卫·奥茨其实也很合适;主持修缮和保养维护的副馆长……首推邢凯原邢老,其次是……如果张鼎臣张老能来,也很合适。” 卢灿点了点头,戴静贤的推荐,与自己和福伯商量的差不多。 饶老是虎博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季迁王老是虎博明清书画古籍研究组组长;大卫·奥茨是欧美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邢凯原邢老是修复中心主任。 这几位都是虎博的中流砥柱。 只有张鼎臣,是香江着名文博修复专家,墨博轩的老板,并非虎博体系中人。 偏西学研究的副馆长人选中,饶老学贯中西,王季迁在美国居住四十年,对西方艺术也有很深研究,大卫·奥茨的优势更不用说,原本就是哥大教授。 讲真,这三人中,其实卢灿更偏向于大卫·奥茨,但奥茨的短板是加入虎博时间不长,只有八个月,对虎博的情况不了解。 至于负责修缮和养护的副馆长,张鼎臣虽好,可毕竟不是自己人,他将儿子送进虎博,很明显就表明,他自己不想“卖身”给虎博,所以,邢凯原几乎算是唯一的人选。 又听戴静贤说道,“阿灿,其实我们虎博,还需要一位负责策展的专职副馆长。” 呃?卢灿睁开眼,示意他继续说。 “台北展厅一旦确定下来,专展就不能停,滚动展览,这一块的工作需要有专门的策展团队负责。”戴静贤晃动手腕,让手指绕圈转动,“同时,台北专展一旦效果不错,完全可以移植到香江虎博总部来再搞一次,这项工作同样也要有人负责……除此之外,还有其它联合展览,譬如正在举行的南越王墓展,和你提议的蕾丝特展……” 展览,未来会是虎园博物馆提升影响力和营收的主要方式之一。 戴静贤的提议,很稳妥。 卢灿看着他,呵呵一笑,“你的意思……让楚臣出任策展副馆长?” 派系无处不在,虎博内部,同样如此。 尽管戴静贤几乎从不表明他的观点,可他是台北人,天然会偏向于虎博内部的台北派系。 对此,卢灿并不打算苛责,只是,楚臣真的合适吗? 第460章 再见阿如 “谭哥,好久不见!”卢灿与谭卫东握握手,又笑着拍拍他的胳膊。 “是啊,一年多了。”谭卫东胖了一些,笑容热切,与卢灿相握的手掌,用力地抖了抖,“不过,这一年多,你的新闻,我都有关注哦。” 谭卫东是源森居台北分公司总经理,负责源森居家具城、社寮岛木材交易中心的事务。这两处,说起来也算卢家外围产业,不过,卢灿很少过问源森居的事,因而两人的交集并不多。 “谭哥说笑了。”卢灿松开他的手掌,又与楚臣搭上手,“楚哥,选址地点,你看过了?” 楚臣是源森居家具城的股东之一,是郑光荣在台北的重要合伙人,这次又与虎园博物馆合作,他在卢系资本中的份量,有日渐加重的趋势。 “看了几处,这不,等你来敲定。” 卢灿挑了挑眉,笑道,“嗨,这事你和戴哥拿主意就好,偏偏戴哥非得让我过来。” “那哪能呢,是我央求戴馆长,一定要请你来的。”楚臣笑着摆摆手,“这个项目怎么发展,我还想听听你的建议呢,你可不能当甩手掌柜。” 戴静贤在旁边笑道,“楚哥,你可是帮我洗清冤屈!昨个,阿灿还说我是想要蹭飞机,所以诳他来台北。” 卢灿抬脚虚踢,作恼怒状,“就你话多!” 在场的几人,哈哈大笑。 来机场迎接的,还有乔曲明和刘海生。 乔曲明是郑光荣手下得力干将,源森居集团台北分公司卢郑两家的代表,源森居家具城的总经理。刘海生则是纳德轩珠宝台北分部经理。 因为这次来台北,事发突然,只有沙田大院的人知道,故此,其他公司的人包括大华银行,都不清楚,自然也就没有出现在欢迎队伍中。至于台北的官面人士……大白鲨这次申请的是私人旅游航线,连商务旅游都算不上,更不是官方走访,因而,他们也没有出面。 卢灿也不打算大张旗鼓。 “阿灿,还住咸亨酒店?”上车时,楚臣回头问道。 其实,来之前,卢灿已经有预期,肯定要在台北住一夜的,昨天和薇薇安聊天时,就说过这话,只是,戴静贤不知道。他故意看看戴静贤,挑了挑眉。 戴静贤明白他挑眉的意思,这会人都到台北了,他也就无所谓了,在背后推了卢灿一把,“哎呀,既然来了,肯定要找个地方落脚,午休歇歇脚也好呀。” 顺嘴还埋汰卢灿一句,“你说你这么大的富豪,竟然都不舍得在台北买套房?” 啥叫不舍得?卢灿被他的话,气乐了。 这会儿,乔曲明插了一句,不过,他说话对象是楚臣,“楚老板,要不……把卢老板安排在源森居家具城顶层客房?戴馆长也可以住那边。” 楚臣看了看卢灿,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拿主意。 源森居家具城早已经落成开业。 原计划建设四层的家具城,最终加高到八层。负一二层是停车场和仓库,一二三层是大卖场,四层五层是办公区,顶层设置有客房,供宾客住宿,条件虽然比不上五星级酒店,可也还不错。 源森居台北总部,纳德轩珠宝台北总店,以及润馨瓷器台北旗舰店,都在这栋楼中。 倒是很方便。 卢灿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听说有这么个住所,点头答应下来。 一行几辆车,直奔忠孝西路源森居家具城。 八十年代的台北,与香江一样,到处都在建高楼,城市容貌,日新月异。楚臣、谭卫东和乔曲明几人,向他介绍着这几年台北的变化。 快要抵近源森居家具城时,谭卫东还笑着指了指方向,“卢生当年的眼光,就那么犀利!现在的忠孝西路、中山路、爱国路的交口,是台北新区黄金地段之一。家具城的地皮,升值至少十倍!” “谭总别往我脸上贴金,当年选地皮,那可是郑叔的功劳。”卢灿的胳膊搭在车窗上,看着街道两侧林立的建筑,满眼陌生,有些感怀。 说起来,他对台北还真说不上熟悉,最近一次到来,也是两年多前的事。 台北距离香江如此之近,卢灿两年多没来,再加上他选择新加坡做重投对象而非台北,虽然此后卢家也在岛上投入巨资,可相比较他在新加坡、伦敦、澳洲以及巴黎的投资,依然是小巫,即便对比国内投资,也有所不如。 因此,之前有台岛媒体认为,卢灿对台北有“偏见”,更将他几次来台北经历都翻出来例证……像什么他与小芳窑蔡小芳的纠葛,与台南颜水隆颜家的纠纷等等。 媒体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有的! 卢灿对这座城市的印象,说不上很好,但要说有多讨厌,也不至于,只是无感。 源森居家具城,虽然地上只有六层,可因为一开始就规划为商贸建筑,层高很高,因此,六层楼的高度,与旁边汇金地产正在新建的汇金大厦,并不矮多少——台岛正处于太平洋地震带,长久以来,台北市对于高层建筑的修建,一直控制得很严格,很少有高度超过一百米的特高层。 家具城对面,正在新建台北市中山路高架枢纽,多条道路在此交汇。 当年荒废的小河滩,也在大兴土木,就是刚才所见的汇金大厦,投资方是新加坡郭家的汇金地产。当年卢灿就是拿这片土地做筹码之一,从郭家换走大华银行的股份。 车队绕着源森居家具城走了一圈,然后下地下停车场,走专用电梯上顶层。 一行人,拥簇着卢灿,从专用电梯出来。 接到通知的服务组,早已经在电梯口等候。 领班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带着七八位服务员,躬身行礼,“欢迎卢生!” 卢灿对他笑了笑,目光随意地从他身后的那帮人脸上掠过,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正当他的目光快要离开时,忽地一顿,又返了回去,他本人也停下脚步,盯着其中一位“服务人员”,皱了皱眉。 那位被他盯住的服务员,向人群中缩了缩身子,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卢灿挺惊讶的,抬手指了指她,“那个……阿如,你怎么在这?” 是戈韦如!几年没见,当年的学生妹,如今出落得如花似玉,长成大姑娘。 只是,她穿着一身服务员的衣服,是个什么鬼? 卢灿已经点名,且对她招手致意,可这位“服务生”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没挪窝。卢灿只好回头看看楚臣和谭卫东——这两位都是见过戈韦如的,怎么让她去做服务生? “阿如,怎么不搭腔?”很明显,楚臣认识戈韦如,而且很熟悉。他又扭头对卢灿笑笑,“阿如去年从铭传商专毕业后,就来源森居上,还是我介绍的……” 说到这,楚臣又将目光看向乔曲明,眼神不善……这位才是源森居家具城的总经理。 乔曲明正在挠头——今天这事尴尬了! 去年,楚臣随手塞了一个女孩子来家具城上班,乔曲明以为是楚臣的亲戚,便安排对方到客服组上班。可后来发现,楚臣似乎从未提起过这个女孩,两人的关系应该很普通。 他也就没太在意,更没怎么关注戈韦如。 万没想到,这个姑娘,不仅楚臣认识,连卢灿似乎对她也很熟悉。 他确实没的罪过这个小姑娘,但也没有给与特别照顾……更为关键的是,这位姑娘,怎么竟然出现在六层的服务组? 这事,处理不好,一次性得罪两位大佬! 乔曲明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一边指着领班的中年男子问道,“张蒙,怎么回事!这位……阿如小姐,不是一直在客服组工作吗?怎么调到服务组了?什么时间的事!谁办的调职?!” 其实,乔曲明早几年就曾经见过戈韦如,只是当时没留下什么印象,这会儿,仓促间,他连对方的姓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第461章 人心百态 卢灿第一次来台北,就曾与戈家有过一段香火。 与戈韦如同机同公交;八德楼前,她哥哥戈多弄个明代空白期官窑特供瓷来碰瓷;在戈家所在小院,自己与觚品堂的意外斗亮……四五年前的一幕幕,快速从卢灿眼前闪过。 当时,卢灿就认出这位《家有仙妻》中的“贤妻”李萍,也确实提携一把,因而,和秦东岭说过一嘴——适当照顾一下戈家,好像跟楚臣也提过一嘴。 再后来,事务繁杂,就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真没想到,再见她时,竟然在源森居家具城当服务员? 并非鄙视服务员,而是……卢灿潜意识认为,她应该能生活得更好。 再次见到对方,卢灿还是很开心的。 另一边,那位叫做张蒙的服务部经理,正在磕磕巴巴的向乔曲明和楚臣解释这件事。 卢灿也没去听,上前一步,拈着戈韦如的工作服,从队列中拽出来,笑着问道,“小丫头……还躲着我呢?你都已经毕业了?戈老师现在还在教书?你哥哥呢?” 戈韦如现在还在懵圈,根本就没仔细听卢灿的连环追问。 就在刚刚,经理忽然招呼大家,说是有一位尊重的客人要来入驻,让大家打起精神……孰料,从电梯口走出来的,竟然是卢灿! 当年与卢灿的相处,时间很短,可是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哪位少女在青春豆蔻、碧玉之年,没有幻想过自己生命中的白马王子呢? 因而,卢灿一出来,她一眼就就认出对方。只是,喜悦的同时,又让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好意思对方见面,便躲了躲,期盼对方早点过去。 可还是被卢灿当众“揪”了出来。 慌乱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卢灿,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红色工作服的下摆,都快攥出水来,另一只手抬起,五根手指在胸前朝卢灿拨弄两下,挤出一丝笑容,“卢……先生,您好。” 卢灿笑了笑,一抬手,“房间在哪儿,你带我过去。” 至于戈韦如为什么在这里做服务员……卢灿不打算过问。 企业内部招待所的服务生,也是正经职业,没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了,自己如果追问,明显是给源森居家具城找事,到时候,没事都能闹出纠纷,没必要。 他这么想,可下面的人未必,乔曲明肯定会追问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楚臣那一关,都不好过。 家具城自备的招待所,当然抵不上五星级酒店,可也很干净。 卢灿随手将西服挂在三脚衣架上,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对楚臣几人笑笑,“大家都坐,楚哥,戴哥,咱们先聊聊今天的行程。对了,阿如,你去准备几杯咖啡。” 阿如家的事,终究是私事,稍后找个私下场合再问。 戈韦如依然有点懵,她旁边的另外一位服务员大姐,轻轻捅了她一下,低声提醒道,“阿如,我陪你去准备咖啡。” “哦哦~~”她这才回过神来,朝几人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这丫头,怎么看起来傻傻的?卢灿笑着摇摇头。 楚臣也跟着笑了笑,又对戈韦如抬抬手,笑道,“阿如,你这丫头,还没跟我打招呼呢……咖啡别放太多糖!” 语气很熟稔。 事实上,他和戈家确实算得上熟。 毕竟,当年卢灿斗亮,就是楚臣担任的仲裁,与戈韦如接触过。卢灿也曾经在他面前表露过,在合适的时候,给戈家一点照顾的意思。 因此,戈韦如从铭传商专即后来的铭传大学毕业后,在东岭耗材当销售时,一次偶然机会,被他发现,他将戈韦如带到源森居家具城。只是没想到乔曲明竟然将这位戈韦如安排到了服务组…… 这让他在卢灿面前,丢了面子。 但也只是熟悉而已,否则不可能不过问。 当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卢灿,但凡卢灿这两年中,在乔曲明、谭卫东或者楚臣面前,提一句戈韦如,他们都不会也不敢这么不闻不问。 经历今天这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丫头,算是“登上枝头”。 “我记住了,楚叔!”戈韦双手叠放在小腹,微微躬身,笑容很甜。她又不笨,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心情太复杂,惊喜与自卑交织,欢欣与担忧纠葛,致使她的脑袋短路,这会儿,她已经清醒过来。 “去。”楚臣朝她抬抬手,又转身对卢灿笑笑,“阿灿,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我挑选的三个地方,都在台北市中心,开车走一趟,很快的。” “急不急的……工作为先,私事稍后再聊。”卢灿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一开口,自然就为谈话定了性。 好在楚臣准备充分,很快从皮包中掏出一份文件,是他选择的三处展厅详细资料,“阿灿,你和小戴先看看,咱边看边聊。” 卢灿接过资料,抬头看了眼谭卫东,“谭哥,你坐,稍后我还有些话和你单聊。” 又对乔曲明和刘海生俩人拨拨手,“乔经理,大刘,你们忙你们自己的事去,不用在旁边候着,弄得那么生分干嘛。” 刘海生是纳德轩珠宝的老人,他搓了搓手,问了一句,“东家,我问一句……香江那边各家店已经开始整合,咱台北公司这边……什么时间启动?” 他这句话,问的是纳德轩珠宝的店面整合。 从元旦到五月份,纳德轩珠宝籍金价暴跌之际,收购大批中小珠宝品牌,香江总部已经开始将收购来的各家品牌店铺,进行大规模的整合。这些收购来的品牌,绝大多数在台北也有店面,可是,台北店面的整合工作,一直没消息,刘海生有些着急。 卢灿不假思索地抬抬手,“大刘,你直接给田总去电话,说说这边的情况,问问她的意思。珠宝公司的事情,都是田姐和阿欣在负责,我还真不清楚。” 他还真不是推辞,纳德轩珠宝的整合工作,他只是给了一些建议,譬如按照饰品品类进行子品牌划分等,具体怎么整合,并不清楚。 “哦~~那……您几位先忙着,有事给我电话。”刘海生躬躬身,和乔曲明退出房间。 乔曲明走出房间,就看见那位叫张蒙的六层招待所经理,正站在那里等候呢。 刘海生知道他这会焦头烂额,对乔曲明笑笑,摆了摆手,先行离开。 乔曲明拽着张蒙的胳膊,推到对面的一间客房中,“怎么回事?我记得那个小女孩,不是在客服组吗?怎么调到六楼来了?” “乔总,这事可不赖我!”张蒙赶紧将自己的责任摘开,“我刚才打听了一下,阿如在客服组好像犯了错,被客服经理调职到我们部门的。” “犯错?”乔曲明一愣。 “说是这么说……”张蒙迟疑了一下,不过,这会也顾不得什么私人交情,放低声音,“可我听说……客服经理蔡志平,想要追阿如,阿如没同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阿如被调到我这边。乔总,我可是对阿如一向很好的,不信您可以问问她本人。” 乔曲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很多事,在顶层来看,一笑而过,可落到基层,就如同天雷滚滚! 乔曲明在源森居家具城,宛如土皇帝般的存在,可是在源森居集团,他也只是中层骨干,再从卢系资本圈中算起,他甚至连出场资格都没有的小喽喽。 他负责的企业中,竟然有人骚扰金字塔塔尖的女人——没错,乔曲明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此时恨不得将蔡志平这位客服经理,从六楼推下去! 楚臣那边,他还可以敷衍一二,毕竟,他是郑光荣的心腹,又不需要为楚臣负责,可是,卢灿那边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张蒙眨巴眼睛,凑过来轻声说道,“乔总,今天的事,未必是坏事,关键还是阿如……您看,不如这样……” 他小声说着自己的想法,乔曲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兴许,还真未必是坏事! 另一边,正在现磨咖啡的戈韦如,被几位同事围拢得严严实实,都在向她打听,来的人究竟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没错,这帮服务员中,绝大多数并没有认出卢灿! 这很正常。 基于前文提到的原因——本地媒体认为卢灿对台北有偏见,因而卢灿在台北的曝光率并不高,远不如香江,反倒是卢家和卢嘉锡,屡屡被台北媒体提及。 另外,这些服务员,其实都是属于社会底层,谁又会真正关注一个生活在九天之上的人物? 不过,并不妨碍她们猜测今天的客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换而言之,戈韦如发达了! 听着周边同事略带酸味的恭喜声,戈韦如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想想自己在客服组的遭遇,刚调到服务组时的境遇……人情冷暖,人心百态,不过如此! 二十岁的她,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很清楚,这种巨大改变,源自什么。 第462章 七海寓所 卢灿简单翻阅一遍资料。 楚臣一共挑选三处,都是现成的建筑,可以交易购买,重新装修就能使用的那种。 第一处是对外经贸会馆,位于南港,地理位置稍微偏。 不过,这座会馆的优势也很明显。 它的一二层原本就是对外经贸协会的农特产品展厅,只要稍微改造,就可以成为专业的艺术品展厅。另外,三四层是隔断办公区,可以改造成加密仓库及会客办公的地方,面积够大。 还有一点是,它的周边就是南港公园、胡适纪念馆、拇指山公园等文旅景区,可以配套一条完整的文旅线路上,对于招揽游客,有一定帮助。 标价一亿两千万新台币,很便宜,可谓物美价廉。 故此,楚臣将其列在第一位。 第二处在市中心,原中正区的南门戏楼,位置是绝对的市中心,就在中正纪念广场的斜对面,旁边就是南门市场和东门市场,有点类似于京城的大栅栏。 南门戏楼建于1927年的日治时期,创建人为宜兰富商张鸣。楼高四层,顶层阁楼原本是台北最高的观景台,现在当然不是,不过,依旧是台北文人最喜欢的吃茶地儿。一二楼为戏楼,三楼为酒楼。 七十年代之前,南门酒楼一直都是台北的文化游乐地标式建筑,无数名伶来此一展芳容,也有无数知名票友在这里聆听各式戏腔。 只是,进入八十年代之后,电影大行其道,戏曲彻底没落,生意日趋凋零,偏偏这座戏楼还不好改建为电影院,张建邦是“文化人”,又不想将其变成纯粹的灯红酒绿之所。所以,楚臣与他接触之后,承诺买下这栋老楼建设虎园博物馆台北分馆,专门用于古董文物展藏时,他同意出售。 不过,张建邦为南门戏楼的标价可不低,四亿新台币! 是三处中最贵的一处。 顺便说一句,光复之后,张鸣张建邦父子,为避免清算,投资创立淡江英语专科学校,呃,也就是淡江大学的前身。此时的张建邦,正是淡江大学的校长。 第三处也在市中心,位于松江路与四平街交口处西南角,原松江羽毛球运动中心馆。 标价一亿六千万新台币。 这一选择,是典型的位置凑合、价格凑合、面积也凑合的那种,没什么长处也没什么短板。 由此也能看出楚臣办事的细致,也可以说,圆滑。 卢灿又将三处资料捋过一遍,正准备开口,一杯冒着浓郁香味的咖啡,递到面前。 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如花般的精致笑脸。 阿如刚才应该去补妆。 卢灿手指敲了敲桌面,朝她笑笑,“阿如,你辛苦一下,把我的行李箱里面的衣服、书、洗漱用品什么的,归置归置。额,行李箱在内间。” 这种嘱咐,已经算是比较亲密的表示,在座几人,都懂,再看向戈韦如的眼神,变得更亲和。 谭卫东看了戈韦如一眼,又低下头扣了扣眉梢,心中暗骂,自己几个人就是个大傻子! 怎么就把这个小女孩给忘了? 要是早想起来,卢灿又怎么会两年时间不来台北? 还有……楚臣和乔曲明,都是棒槌!明明知道这小女孩和卢灿当年的瓜葛,又生的如此祸国殃民,也不知道在那方面下点功夫……真是棒槌! 戈韦如脸色微红,双手拢在小腹前,再度躬躬身,去往内间。 卢灿则神色如常,将三份资料平摊开来,看了眼戴静贤,“戴哥,你的建议呢?” 戴静贤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南门戏楼,“这里古色古香,位置也好,就是价格……” 他偏头问向楚臣,“楚哥,价格还不动了吗?” 楚臣摇摇头,笑道,“我是还不动了。不过,阿灿的面子大,兴许能让张建邦……呵呵,只是,我不建议阿灿去砍价。你的人情,可不止这个价!” 卢灿屈指,蹭了蹭鼻翼,呵呵一笑,“人情不人情的,不重要。我只是担心……这座建筑是开放式的,改装起来,麻不麻烦?” 南门戏楼的一层二层是回字形中空结构,想要将其改造成展厅,必须将二楼中空位置撑起来做成展厅,否则面积不够。只是,这样一来,工程难度不小。 楚臣可能考虑过这个问题,马上给出答复,“用钢架,做钢化玻璃隔层,很现代化,工程难度也不算很难……” 似乎可行。 只是卢灿马上摇头,“钢架玻璃结构?你的想法对于女士而言,太不友好!” 楚臣、戴静贤,还有谭卫东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楚臣更是手指朝卢灿连点几下,这想象力,绝了! 可不是对女士不友好嘛……一楼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二楼女士的裙底! 还真不是卢灿反应快,而是后世真的有这种奇葩事情出现。 苏省一家地级市建设号称“水榭兰亭”博物馆,主体采用玻璃钢构,等建成之后发现,这座博物馆对穿裙装的女士很不友好。 一时笑料! 不得已,馆方在二楼地面玻璃上贴了一层不透明的壁纸…… 何苦来哉? 笑笑之后,大家又商议起来。 事情不难解决,钢架结构最容易,大不了铺壁纸呗,壁纸不结实换实木地板也行。 有人趟过的路子,为什么不走? 这只是戴静贤的意见,卢灿又对楚臣点点头,示意他,说说想法。 “其实……我比较看好南港……”果然,楚臣的意见与戴静贤不尽相同。 “理由……”卢灿抬了抬下巴。 “家父与俞锦溪当年关系不错,我从他那得到一条消息,他上任后,很可能推动南港文旅产业园的建设工程,而南港对外经贸会馆,正处于文化产业园的核心位置。” 楚臣的话,让卢灿和戴静贤不约而同地托起下巴。 俞锦溪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七海寓所主人的老乡、同学,常年任职其机要秘书。就在前几天,俞锦溪刚刚上任所谓的院长。 如果真的将南港地区划作文旅产业园,肯定有相关经济政策向其倾斜。如果提早布局,虎园博物馆台北分馆,肯定能从政策中受益…… 听到这则消息,谭卫东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正在这时,戈韦如走出内间,轻声道,“卢……先生,已经整理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卢灿对她招招手,“坐,别那么拘束,叫我阿灿或卢哥就行。” “坐我这儿!”谭卫东连忙起身,换了个座位,将自己的沙发让给戈韦如。 谁让他的沙发紧邻卢灿呢? 卢灿对他笑了笑,也没反对。 等阿如欠身坐下后,谭卫东就势提到,“阿灿,源森居的木化玉加工,也算文旅产业?” “肯定呀!”卢灿点头之后,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谭哥,你的意思……把社寮岛的木化玉加工作坊,搬到南港?” 去年,卢灿与郑光荣确定开发木化玉后,这项产业铺得很快。鉴于香江加工成本上升,国内目前还不适合大规模投建,于是,郑光荣将木化玉加工中心,安置在社寮岛。 不得不说,谭卫东的建议不错。 木化玉产业属于新生的文博产业,几乎没有底蕴,想要抬市,几乎全靠投入,如果能吃政策,自然能减轻部分压力。 谭卫东点点头,“我们的木化玉产品,也需要进行公展。刚才我也看了眼资料,南港对外经贸会馆很适合木化玉这类偏冷门的生意,又能沾点政策的光……阿灿,你们能不能考虑,把它让给源森居?” 这有什么能不能的? 楚臣原本就是源森居家具城的合伙人,和郑光荣的交情很好,卢家也是源森居的原始股东,卢灿自然更没意见。两人对视一眼后,楚臣笑着指了指谭卫东,“老谭,我忙活一个多月,合着最后让你占了便宜!今天午餐,必须得你请!” 谭卫东一拍胸脯,“我请就我请!” 南港对外经贸会馆被源森居挑走,那还选个球? 只能是南门戏楼。 不过,卢灿盯着松江羽毛球运动中心馆看了许久,想起刚才离开的刘海生。 纳德轩台北分部,一直挤在源森居台北家具城中,等纳德轩收购的珠宝店开始整合,这家分部的规模,势必快速膨涨……再挤在这里,已经不合适。 各方面都凑合的羽毛球运动中心馆,改造成纳德轩珠宝台北分公司基地,还是合适的。 他笑着摇摇头,将松江羽毛球运动中心馆资料抽出来,“算了,午餐还是我请。楚哥,这家羽毛球馆,你也辛苦联络一下,稍后我让大刘以纳德轩珠宝公司的名义,买下来备用。” 戈韦如的眼睛,偷瞄了眼面前的资料,看到价格时,小手抬起,掩住嘴唇——上亿的物业,说买就买?!语气与自己去菜市场买根大葱,没什么区别! 还没有踏入顶级富豪圈层的她,第一次开眼,目光中充满神往! 正事谈完,卢灿将这些资料摞在一起,扔在一旁,自己也向后靠了靠,笑眯眯望着眼前的戴静贤和楚臣,“戴哥,楚哥,坦白,费劲扒拉地让我来台北,究竟要见谁?” 其实,卢灿已经有所猜度。 不出意外,应该是俞锦溪——刚才楚臣那句话,就是在垫话。 戴静贤朝楚臣挑了挑眉,示意是他的主意。 楚臣面露苦笑,往卢灿放下倾了倾上半身,“阿灿,我知道你一直忌讳一些事,其实完全没必要。台北的经济形势,很好的……” 卢灿立马举手反对,“错!楚哥,我真的没有什么忌讳,也没有所谓的站边,之所以重投新加坡,那是因为台北与香江的重叠度太高,很容易形成投资浪费!而新加坡就完全不存在这一问题!” “卢家真要是站边……”他指指谭卫东,“源森居还会来北市?我爷爷还会投资新竹科技园和高雄化工园?我会投资花莲猫眼玉矿?” 有些事能但做不能承认,即便是面对好友加合伙人! 楚臣被他一顿怼,连忙举起双手合十,“ok!ok!我的理解有误!既然你这么说,那……中午和我去见个人呗?!父辈交情,他跟我聊过两次有关你的事情,言语中,想要和你当面聊聊。” “实在不好回绝,毕竟,我们以后在台北,还要受人家照顾!” “这不,这次我找小戴帮忙……” 楚臣终于将事情原委说清楚,想要见卢灿的,正是俞锦溪! 或者说,七海寓所主人想要透过俞锦溪,与他做一次交流。 第463章 面见俞老 下午三点半,在楚臣的带领下,卢灿抵达和煦园高尔夫俱乐部。 俱乐部位于大佳河滨公园的内部,毗邻基隆河。其拥有的和煦园球场,是台北市内唯一一座标准的十八洞高尔夫场地,1982年世界名人高尔夫挑战赛,就在这里举办,1979年受邀参加金马奖的伊丽莎白·泰特,也曾在这里挥杆。 因此,这家俱乐部在七八十年代的台北,声名赫赫,可谓政商名流聚地。 1996年7月,贺伯台风过境,基隆和淡水河洪涝,和煦园高尔夫场地被淹,随后,台北市府将其改建为运动中心和慢跑公园,两年后,和煦园俱乐部彻底解散。 李敖曾经说过,和煦园俱乐部解散,就是kt治理台北时代的终结。 这句话肯定有些过,不过,多少也能昭示和煦园俱乐部的会员身份。 斜阳下的高尔夫球场,青葱碧绿,透着一股清爽之美。 第一次来这种场所的戈韦如,既不会玩高尔夫,又没有什么玩伴,只能坐在球场旁边的凉亭中,喝着咖啡,看看杂志,有些无聊。坐得时间太长,她站起身来,扭了扭身子,活动活动腰,撑着胳膊,不自觉来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有素养,又赶紧放下来,眼光向四处瞄瞄。 楚臣、戴静贤以及他俩的台北朋友,正在远处挥杆。 卢灿呢,则在走廊的廊檐下与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头子在聊天。 这位老先生,她可没少在电视上看到过。 两人聊得似乎很投机。 应该没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窘态。 那就好!她轻拍颇具规模的胸口。 自己这半天的经历,还真是传奇,上午还是招待所服务员,下午就能和院长见面…… 也不知两人聊些什么,她轻声嘟囔一句,眼睛再度看向卢灿方向,尽管听不见他俩声音,可看笑意满满的模样,应该聊得还不错。 有些好奇,一老一年轻究竟谈什么,只是理智告诉她,这可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事。 端起咖啡杯,咪了一口,有点凉,不过,她也没在意,“咕咚”咽下去一大口,这才发现,甜的齁人,一定是自己刚才放了太多方糖。 她连忙侧身在凉亭石柱旁,将口中没能咽下去的咖啡,吐在草地上。 正当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小姐,需不需要为您换一杯热咖啡?” 戈韦如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头。 自己所在庭院的侧后方,站着一位女服务生,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女人就是刚才给自己拿杂志、咖啡的服务生,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让人觉得仿佛不存在。 戈韦如连忙摆摆手,脸色绯红——她要是一直站在这里,是不是看到了刚才自己伸懒腰? 感觉……好丢人!一点也不淑女!她连忙不动声色的并拢双腿,将长裙整理一下,再度坐在藤椅上,这次,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仪态…… 大约二十分钟后,这种煎熬,终于结束——卢灿与那位老者,起身握手,显然,会谈已经结束。 果然,俞老转身离开,而卢灿,则笑眯眯朝这边走来。 戈韦如拎着裙角,迎了上去,“俞……老,走了?” “他很忙的。”卢灿笑笑,“你……等着急了,怎么不去打两杆?一个人坐在这,不是很无聊嘛。” “我不会。”戈韦如撩撩刘海,有些羞涩。 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卢灿哑然失笑。 就在戈韦如猜测对方可能会说我教你时,却听到卢灿笑道,“高尔夫这玩意……我也不太会,教不了你的。这边的景色不错,不如……我们沿河堤走走?” 基隆河水流清澈,两岸植被茂密,沿河河堤,正是赏景的好去处。 “好呀。”戈韦如仰着脸答道。 她身着淡紫色长裙,下凉亭台阶不方便,卢灿伸出手掌。 戈韦如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手掌握了上去,入手之后,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可手掌已经被他捏住,再往回抽……算了,握着就握着。 好在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 等走下小山坡后,卢灿松开手掌,戈韦如又感觉隐隐地有些失落。 “你在铭传商专,读的什么专业?” “两年制文秘。” “毕业后怎么想起到源森居上班?” “不是的。”戈韦如小声反驳,“毕业后,最开始我在东岭叔那边帮忙,做前台文员。后来,楚叔去东岭叔那做客,是楚叔,说东岭叔那边全是男人,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方便,让我来源森居的。” 楚臣让戈韦如来源森居上班?卢灿想起,今天上午楚臣似乎还真说过这句话,可是,你楚哥也是的,将人带到源森居,自己却又不闻不问……弄啥嘞。 “不是在客服组吗?怎么去了服务组?” 戈韦如脸色微红,偷偷瞥了卢灿一眼,才说道,“可能我工作能力不够,客服部颜经理认为我不称职,今年三月,把我调派到六楼服务组。” 说起这位颜经理,戈韦如还是有些恼火,仗着自己是基隆颜家人,是源森居的合伙人之一,平日里趾高气扬,弄得客服部乌烟瘴气的…… 她再度抬头看看卢灿,犹豫着要不要跟对方说说客服部的问题? 少女的心,爱幻想。她免不了又在心底揣摩,兴许不用自己说,卢哥就有可能表示……把那个颜经理捋了,踢出源森居家具城! 只是事实再度让她意外。 卢灿似乎没听到“颜经理”三个字一样,笑道,“既然是楚臣楚哥把你调派到源森居,你以后就跟在他身边,在虎园博物馆台北分馆上班。”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戈韦如原本还有一丝不开心,听到这条消息后,再度喜笑颜开——这次是卢哥亲自安排的工作,肯定比现在的工作靠谱。 “那……我能做什么?”她偏着脑袋,洁白的脸庞,在夕阳中能看到皮肤下的静脉血管。 单论皮肤白净,戈韦如绝对能位列卢灿所认识的女人中前三,仅有温碧璃与之匹敌,连一向以白净着称的薇薇安,都稍逊一筹。 田乐群的皮肤,略有点健康的小麦色,不算纯白。香江位于亚热带,田家世居于此,她的肤色自然带上亚热带的特征;孙瑞欣的肤色,则因为早年间营养,导致气血不良,略有点腮红。 温碧玉的肤色,可能是因为作为演员常年上妆的缘故,一旦卸妆,略显干,没那么润;温碧璃则没有这一缺点,要比妹妹肤色更健康;陈羽莲的肤色也不错,可她常年在外奔走,也有点干涩。 阿佳妮本来就是白人,天然有着白种女人毛孔偏粗的缺陷,她已经算是改良品种。 薇薇安的肌肤也很白,不过,是那种鹅蛋白,透着一点蛋黄的底子。 当然,这只是卢灿心底的一点看法,实际上,这些女人中无论哪一个,拿出去都能吊打一片! 包括嘉妮在内。 再说说卢灿心目中的第一。 却是与他没有瓜葛的关大眼——年轻时的关大眼,皮肤如同奶酪,毫无瑕疵。 卢灿盯着这张脸庞看了好一会,等对方脸上泛起红晕,才醒过神,收回目光尬笑,“跟在楚哥身边,学习怎么策展,怎么鉴别艺术品,怎么管理一家公司……” 尽管卢灿转圜的速度很快,可还是被戈韦如发现,接下来的散步中,气氛略显尴尬。 各有心思。 沿着河堤走了一百来米,楚臣、谭卫东、戴静贤,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四人坐着电瓶车过来。 “谈完了?”楚臣从车上跳下来,一身白t恤白色长裤,相当帅气。 “聊点闲话。”卢灿笑着耸耸肩,“他问我对台北经济发展怎么看?呵呵,我能怎么看?站着看,坐着看,躺着看,都挺好呀!” 几人哈哈大笑。 楚臣笑着朝卢灿点点手指,“你这家伙,该不会真的和他这么说话。” “玩笑而已,当然不会。”卢灿摊摊手,“我提醒他,可以适当关注赋税制度的改革、央行调节金融的功能完善,以及证券交易制度的补缺。俞老很认同我的观点。” “那就好。”楚臣松了口气,又道,“俞老是个懂经济的,他可没那么好糊弄。” 这话没错。 从gio(吉莫)时代到尼古拉时代,俞锦溪都充当重要经济赞画角色,可谓心腹中的心腹。 22岁进侍从室,参加过开罗会议,西安事变时的贴身随员,任职机要秘书。 30岁时,被特别遣送到哈佛大学进修经济学;33岁任职世界银行的副执行董事;36岁任职国际货币基金会副执行董事。 1955年回台,立即被委任为“信托局局长”,要知道,此时的信托局掌管着台北的钱袋子。几年后中银成立,他担任第一任董事长,还兼职台北最大的保险公司“产物保险公司”董事长。 此后二十年,所担任的职务,无一不是经济领域的核心要职。 此人素来被称之为台北经济发展的“旗手”! 卢灿与他聊了将近四十分钟,知道此人,深谙经济之道。 不过,今天的会晤,是一次非正式会晤,双方所聊内容,并不深入,卢灿也只是泛泛而谈。 他可以感觉到,俞锦溪要的是自己的态度,而不是真的经济问策! 这话就不足以告诉第三者。 几人聊了几句俞老之后,楚臣指指电瓶车上的球杆袋,“阿灿,你陪韩教授来两杆?” 他口中的韩教授,就是那位旁边的中年男子。 此人名韩复智,台大历史系教授,台北历史研究院研究员。他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钱穆钱大师的入室弟子,戴静贤的师哥。后世,《钱穆先生学术年谱》,就是他编撰的。 楚臣拟邀请他,担任虎园博物馆台北分馆的学术交流处主任,所以,下午特别邀请他来聚聚。 就在卢灿准备说话时,丁一忠匆匆赶了过来,低声喊道,“卢少!” 卢灿一愣,阿忠的这种行为,已经算是极为不礼貌,不过,阿忠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应该有急事,否则,不至如此。 他朝其他几人点点头,往阿忠那边走了几步,“什么事?” 戴静贤等人,只能见到阿忠凑近卢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卢灿的眉头皱了皱后又展开,等他走回人群时,笑容依旧,不过,话语却让人一惊。 “韩教授,很抱歉,我得赶回香江,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楚哥、戴哥、谭哥,你们三陪同韩教授再玩玩。” “啊?这么急?”几人惊讶不已,一定有事发生,只是他们都不方便打听。 戈韦如更是苦着一张脸——刚见面就要分开? 好在卢灿没忘记她,“楚哥,阿如她……我安排在分馆,搁你身边学习历练,你可别藏私,我会不定期的来检查她的功课。” 第464章 突发事件 回程的飞机上,卢灿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 在外人面前,他几乎从不露出这种软弱,但是,独处时,他疲态尽显。 匆匆回港,确有急事。 1984年5月21日23时39分,黄海海域突发62级地震,沪海有较强震感。地震的强度不大,造成的破坏很小,正面遭受冲击的沪海,也仅有几十人跳楼摔伤。 这是今天凌晨国家地震局发布的消息。 消息传到香江,已经是中午时分。 只能算是一条极不重要的新闻,几乎无人关注,但是,新世纪航业却紧张起来。 新世纪航业旗下十二万吨级货轮“星云号”,于5月6日,在印属新几内亚的纳比雷港装满铁矿砂出发,终点为宝山吴淞港,客户为沪海第二钢铁厂。 按照行程推算,“星云号”货轮,昨天夜里正处于舟山海域,而舟山海域,距离地震中心点,只有区区五十海里,不到一百公里!最让人担心的是,星云号的卫星联络电话,最后的联系时间,为大前天夜间十九点,彼时,星云号路过香江。此后几天,再无联系记录! 下午,得到航班监控室汇报,新世纪航业总裁曹国正,立即安排值班人员多次尝试主动联络,却始终联系不上。 这就太让人揪心! 星云号上一共有十二名船员,两名安保……! 当然,也不能就此确定,星云号货轮已经出事。毕竟,此时的卫星电话信号极差,国内几乎无覆盖,海上信号更弱,很有可能……只是没联系上。 但是,新世纪航业也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曹国正一面透过多种渠道向国内海事部门求助,一面向集团总裁办申请支援。 这不,温碧璃将电话打到阿忠那里。 在她看来,如果卢灿出面的话,可能对搜救工作有很大帮助。 卢灿匆匆回港,为了就是这件事——十四条生死未卜的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上飞机之前,他已经和家里通过电话。 老爷子的意思是通过香江新华社渠道,申请国内有关部门帮助。 这一计划,自然没什么错,很稳妥,但是,对于海上搜救而言,寸秒必争。等新华香江分社汇报上去,再从上层传达指示,再到相关部门的层层传达,黄金救助时间内的效率,难以保证。 因此,卢灿告诉家中,直接给江浙沪一带的海运公司、渔业公司以及合作机构发高额悬赏——搜救到船员或者查知船只下落,新世纪航业奖励其发现单位或者个人一百万美元! 卢灿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是黑夜,也会有舟山一带的渔业公司,连夜出海寻找! 当家人不好做,心累,才是真的累! 当大白鲨抵达启德机场,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温碧璃来接机。 见到卢灿,她就说道,“阿灿,机场外有不少记者,要不……我们走贵宾通道?” 卢灿头大无比,“媒体知道了?” 温碧璃点点头,“应该是新世纪航业内部人员,透露出去的消息。我来时,就被记者堵住过。” 草,一种植物! 卢灿挠了挠头,他知道温碧璃的意思,只是……贵宾通道就没有记者堵?启德机场就这么几条出站口,那些记者哪个不一清二楚? 更何况,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面对! “走普通出口。”卢灿考虑几秒钟后,还是摇摇头否决了温碧璃‘保持沉默’的建议,“我刚好有几句话放给媒体。” 温碧璃担忧地看看他,见他坚持,便点点头,伸手捏了捏男人的手掌。 卢灿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 很有意思的是,机场普通入口,并没有几家媒体,估计大多数记者都去贵宾通道堵车去了。 卢灿一出来,这几家媒体宛如打了兴奋剂一般,蜂拥着扑了过来。好在阿忠和陈晓,以及温碧璃带来的司机,都很有经验,将他们几人挡在圈外。 “卢先生,我是《星岛日报》的记者,请问您知道星云号的事吗?” “卢先生,我是《虎报》的记者,你打算如何处理星云号后续事宜?” “卢先生,星云号有消息了吗?” ………… 五六家媒体的记者,急切的提问,竟然问出千军万马的感觉。 卢家平日里,与这些媒体的关系不错,尤其是纳德轩珠宝,几乎每家媒体拿到过它的广告费,因而,这些记者都还算给面子,问的问题,不太难听。 卢灿压了压手,“我知道各位想要问什么,请让我先说两句。” “星云号只是联络不上,并没有确定出事,我希望各位媒体朋友,不要轻信谣传,更不要给船员家属,造成心理压力!实事求是的来报道!” “我个人比较看好星云号平安无事,理由有三点!” “一,海域地震最大的危害是海啸和浪涌,但从我现在得到的资料来看,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海啸,只有如东地区遭受小规模海潮冲击,受灾面积不大,因此,海啸的危险可以排除。” “至于浪涌……今天凌晨在沪海外海,确实出现过九米高的浪涌,但是,星云号是十二万吨级货轮,它在设计时,对抗台风所造成的浪涌标高为十五米!从技术指标上来判断,星云号应该是安全的。” 海啸是指横向波浪,直接将海船推倒;浪涌是纵向突波,让海船上下颠簸。卢灿一边说这话,一边打着手势给这些记者简单科普。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别“造”新闻。 “我相信星云号平安无事的第二个理由是……昨天夜间黄海海域地震时,星云号位于在舟山海域。舟山海域,拥有一千多个海岛,其中,一平方公里以上的海岛就有将近六十个。这些海岛,能有效的减弱从黄海海域涌过来的浪涌和海潮。最不济,这些海岛还能为星云号提供就近避险的避风港!” “第三点,星云号黄昌国船长,拥有长达二十一年的海上经历,拥有丰富的航海经验,我们的轮机长、大副、大管轮,都有这十年以上航海经历。我相信他们,会带着所有船员,安全回家!” 卢灿的列数据,还是有一定的说服力。 不过,依然有人“挑刺”,是《虎报》的记者,“请问卢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星云号在夜里遭遇触礁的可能?” 讲真,这是卢灿最为担心的事情——深夜行船,浪高风疾,又位于舟山群岛范围内,航道很窄,暗礁巨多,一不小心就会触礁! 所以,卢灿才如此着急的重金悬赏,希望苏浙沪一带熟悉海域的渔船公司、老渔民们,连夜出海搜救——实在是救人如救火! 卢灿也没避讳这一猜测,“对这种可能性,新世纪航业也有所预料。因此,公司悬赏一百万美元,希望江浙沪一带,尤其是舟山群岛一带的老渔民,以及熟悉海域的渔业机构,帮助出海打探消息!” 说到这,他拱拱手,“我得回公司,还请各位让让!等星云号上的兄弟平安归来,我再请大家喝茶!” 与底层人物打交道,卢灿一向比较擅长。 这几位记者已经拿到了“悬赏百万”的新闻,也就没再阻拦他的离开。 等其他报社记者赶来,卢灿已经走远。 可以说,卢灿这次危机公关做得还不错,即便真的出事,他对媒体的坦诚态度,也会为后续公关埋下伏笔。 当然,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星云号! 别看卢灿在媒体面前,似乎信心满满,实际上,他心中也没底。要知道,八十年代初,船只可没有定位系统,想要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一艘可能失事的船只,难度非常大。 卢灿连夜赶往荃湾——新世纪航业公司总部,位于荃湾环宇大厦。 曹国正今年五十五岁,不算高龄,不过,他的从业经历可已经足足三十七年。 1948年,赵从衍来港创业,起家的船只名为“维多利亚之星”号,曹国正就是这艘船上的水手,年仅十八岁。此后,曹国正担任过船长、组长、航线长,业务经理,以及新世纪航业的副总裁。 卢灿收购新世纪航业之后,原总裁赵市光自然不可能留任,卢灿手中又没有合适人选,遂即高薪招揽曹国正并将其扶正。因此,曹国正虽然不算卢灿嫡系心腹,可也颇受倚重。 不过,这次事情的处理,让卢灿对他有些不满,有了换人的念头。 中午就接到监控室的报告,一直到下午四点半,才通知到自己这边。 可以说,耽搁了整整一下午! 另外,作为一家航业公司老总,自家船只失踪,他没有想到尽快赶到事发区域,竟然还在办公室坐等消息……这种老派思维,很让卢灿恼火。 当然,如何处理曹国正,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星云号。 见到曹国正时,他正与几位老海工,推演海航图呢。 这还是卢灿上飞机之前布置给曹国正的任务——找几个老船工,以前天晚上通话时星云号的坐标为,估测星云号的平均航速,沿着日常航线,推演昨夜到今晨这一时间段,星云号可能出现的区域。 卢灿也没和他们逐个打招呼,只是点点头后,问道,“圈定区域没有?” 第465章 夜赴宁波 夜色深沉,曹国正的办公室内,烟雾腾腾。 闻讯赶来的田乐群,呛得连咳几声,她划拉着手臂,试图驱散烟雾,“阿璃,把窗户开大些!” 又看了眼丈夫,“阿灿,你回来了,有新消息没?” 卢灿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朝她露出一丝笑容,“应该没事,没那么快的。” 其实,大家心底跟明镜儿似的,星云号出事了! 理由很简单——按照星云号航速推算,最迟今天下午五点,它会抵达吴淞港。 但是,吴淞港那边并没有星云号抵港的消息。 “既然没有消息,你等在这也没用,先回家一趟,洗漱一下。这边就辛苦曹叔盯一盯。”田乐群伸手拽了拽卢灿。 “诶诶!我在这盯着,一有消息就给您打电话。”曹国正连连点头。 他也希望卢灿尽快离开,原本气氛就很压抑,卢灿来了之后,办公室的气氛能拧出水来。 “老曹,还是安排人盯着。”卢灿起身对曹国正点点头,“你回家一趟,简单收拾,我已经让机组申请前往宁波或杭州的航线,估计很快会有回复,你晚上陪我一起北上。” 连夜北上?曹国正此时即便有些不情愿,也不敢表露,连连点头。 晚上十一点,华东航空管理局回复到了——同意卢家的加急航班,降落在新建的宁波栎社机场,不过,只允许停留一个小时。 可以理解,甚至感谢万分。 舟山地区此时还没有机场,普陀山机场还没影子,最近的民用机场,其实是杭州笕桥机场或者沪海的虹桥机场,但两者距离舟山群岛,都有数百公里之遥。 宁波毗邻舟山地区,倒是有一座机场,不过,是一座军用机场,并不对外开放,一直到九十年代才转为民用,那就是宁波栎社机场。 华东航管局能允许大白鲨降落栎社机场,已经让卢灿喜出望外。 至于说停留一个小时,固然有些不方便,但已经足够自己一行人下飞机。再之后,让大白鲨转场到杭州笕桥机场等候,回港时走笕桥机场就是。 与上午孤身一人前往台北不同,这次陪同卢灿北上的,除了田乐群、温碧璃之外,还有王永斌、曹国正,以及米米卡矿业销售总经理陈启迈、纳德轩安保副总队长黄义虎等人,规模庞大。 对于卢灿一行人的到来,甬市给与高度重视。当夜,前往机场接机的是甬市的耿典华市长。 “吉人天相,卢先生不用太过担心。” 与卢灿握手时,这位耿市长简单介绍市府针对“搜救星云号”的工作布置,“今天下午,我们甬市与舟山地区行署、浙省海事部门有关领导,已经召开联合电话会议,组织部署包括海巡、船务、渔业等四十多支专业搜救队伍,连夜出海,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耿市长,十分感谢!给大家添麻烦了!”卢灿用力地抖了抖手臂。甬市市长级别为副部,眼前这位市长,四十来岁,可谓年轻有为,不知为何自己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看来,华山一条路,艰难险阻,攀爬不易呀! 不过,这不是卢灿需要关心的。 “这是应该的!”耿典华笑笑道,“上次令祖卢老先生来甬市,慷慨捐赠天一阁修缮资金,我们甬市人铭记在心!即便没有此事,救危济急,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话说得很得体,还特别提到年初爷爷卢嘉锡造访甬市的事情。卢嘉锡来甬市走访,除了考察北仑港项目外,还走访了天一阁,并向天一阁邱嗣斌所长,捐赠两百万港币以做古建修缮。 “天一生水,翰墨书香,我爷爷回去后跟我感慨良久。”卢灿对他笑笑,“等手边事情处理完,我也打算走一趟,还请耿市长帮忙,提前安排。” 耿典华哈哈一笑,抬手道,“卢先生创建虎园博物馆,文博圈声名赫赫,你去造访,邱嗣斌所长只怕会倒履相迎。” 两人客气几句后,率先登上来迎接的大巴车。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卢灿奔波一天,身心俱疲,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耿市长聊天。毕竟,人家深更半夜来机场迎接,自己要是哈欠连天的,不合适。 当然,他也清楚对方为什么如此客气。 急公好义,热情好客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就在这个月月初,甬市被国家划为十四个沿海开放港口城市之一,甬市希望从自己这里落实一些投资项目! 重点中的重点,就是甬市北仑港建设项目。 北仑港重建项目,关系到甬市的对外经贸出口和货运吞吐量。这个项目提出的时间很早,1982年,甬城刚建市时,就有人提出这一计划,可是最近两年,资金一直不到位。 最早,甬市的目标是包船王和顾大亨。 毕竟,包船王祖籍甬城钟包村,是“香江宁波帮”的头面人物,主业又是海运,让包船王投资北仑港,似乎再合适不过。 很不巧,正好赶上包家“弃舟登陆”战略转型期,去年,包船王婉拒了这一项目。 至于顾大亨,指的是顾宗瑞家族。 单论远洋跑船,甬城顾宗瑞是香江一众航运大亨的鼻祖,早在二十年代,顾宗瑞就购入十三艘先进的蒸汽轮船,成立泰昌祥报关行,成为早期的航运业大亨和商贸钜子。 在航运业,素有“顾大亨”美誉。 1972年,顾大亨去世,长子顾国敏另行成立万利轮船,次子顾国华和三子顾国和,继承了父亲的家业。一门三子,都是香江航运业的知名人士。 再多说一句,船王董浩云年轻时在顾宗瑞的企业里工作,因业绩出色,得到顾宗瑞的赏识,得以求娶顾大亨的女儿顾丽真,这才有了董船王的崛起。 顾大亨家族,其实有意投资北仑港,但是,航运业萧条,顾家没钱…… 就在甬城市府失望之际,比包家名头更大的卢家家主卢嘉锡,考察甬城,还特别走访了北仑港,这让甬城市府再度燃起希望。 但是,卢家在考察完项目之后三个月,都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又让甬城市府心急火燎。 这不,赶上卢家新世纪航业出事,甬城市府自然要出手相帮——帮人就是帮自己! 其实,对于北仑港项目,卢灿还是很看好的。 可是,随着卢家资本越做越大,企业经营越来越正规,即便是卢灿,也很难对某个重大项目一言而决,必须要有严谨的项目考察报告。 北仑港重建项目,投资规模高达12亿华币,折合港纸,需要将近五亿,项目工期历时六年,投资漫长,回报率不明。这些现实情况,都让卢嘉锡对这个项目怀有疑虑,项目投资分析的评估结果,也不算乐观。因而,这一项目的投资谈判,迟迟未能开启。 这次卢灿来甬城,也有几许实地看看的意思,只是行程上要押后。 这种打算,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告诉耿市长。 卢灿一行被安排在甬城宾馆落脚。 此时的宁波,还不是后世的“五星酒店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级市,甬城宾馆条件相当差,老式宽体电梯摇摇晃晃,走廊地毯上污渍斑斑,墙上粉皮剥落不算罕见。 回到房间,卢灿躺在沙发上,不愿动弹,连洗漱都没精力。 温碧璃和田乐群简单收拾一番,再来客厅,卢灿已经呼呼大睡。 “阿灿不容易。”田乐群叹了口气。她去洗浴间取来湿毛巾,又让温碧璃用脸盆打来热水,两女先将卢灿的脸,细细擦了一遍,又帮熟睡中的他洗了个脚。 而这一切,卢灿一无所知。 “不喊醒他?”见田乐群抱来被褥,温碧璃一愣。 “没事。”田乐群摇头笑笑,“早几年,阿灿就喜欢睡店里的沙发、藤椅,说这样解乏。” 还有这种怪癖?温碧璃还真不知道,惊奇地追问,“怎会喜欢睡沙发?” “那还是文武庙店落下的习惯。”田乐群一边帮卢灿盖被子,一边轻声讲述,“当时,我们家只有文武庙一家店面,爷爷肯定要住在沙田大院,因此,文武庙店的看店工作,只能阿灿来做。我每天过来开门,都能看到他,要么睡躺椅,要么睡单人沙发。” “他跟我说,这么睡解乏。其实,我估摸着……他是怕晚上睡得太沉店面被偷都不知道。”被褥掖好后,田乐群的手指,在卢灿的眉角摸了摸,满眼怜爱,“你知道的,那几年,街道上乱的很,不少店铺晚上被撬。当时,我们家刚刚有点起色,要是被偷……那真的就困难了!” 温碧璃被她的讲述,撩得心痒痒的,挽着田乐群胳膊,轻晃两下,“田姐,晚上我跟你睡,你跟我说说阿灿小时候的事呗。” “阿灿,小时候调皮的很,爷爷为他担惊受怕……”两女关掉客厅的灯,回内间休息,嘻嘻索索的小声说着卢灿的故事,说了天将放晓,才迷迷瞪瞪睡过去。 卢灿却是一觉到天明,再睁眼,已经七点半。 探头朝内间看了看,温碧璃和田乐群依旧在熟睡,也就没叫醒两女,又走到外间,拉开房门,阿忠和另外一名安保,正在走廊聊天。 “阿忠,有新消息没有?” “还没有,不过,刚才市府那边有个自称袁主任的,来电话说,海事部门答应,天一亮就派救援直升机寻找。” 卢灿有些失望,不过也能理解,夜间寻找的难度,实在太大。 但愿今天有结果! 事实上,已经有结果了,只是消息没能传回来。 昨天傍晚,国营舟山渔场公司旗下的大红礁渔厂接到上级通知,立即组织了一支由四艘机动滚装轮组成的搜索队,向大鸭笼山岛、菜花岛、马脚咀一线寻找。 今天早晨七点,在小板门海域的乌峙礁,找到星云号! 此前的预估没错。 星云号被地震所引发的浪涌顶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撞上乌峙礁,船底被礁石扎穿。 好在这一带海基较高,船只呈半倾斜状态,搁浅在乌峙礁。 这起事故中,包括船长黄昌国在内的多人受伤,但都没有生命安危。 板门海峡、乌峙礁一带,有强磁场,信号根本传不出来。 因而,卢灿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这条好消息。 第466章 北仑项目 天亮之后,香江各大报纸上架。 “新世纪航业星云号货船于黄海地震中失踪”,以及“卢家悬赏百万美元搜救星云号货船”的消息,随着报刊发行,瞬间为香江民众知晓。 此时的“人道主义”,还没有三十年后那么重视。 1988年5月,香江董家的84万吨级“海上巨人号”邮轮,被战争一方的米格-23bk战斗攻击机击沉,伤亡多名船员,董家也只赔偿每户遇难者家属18万港纸。 此时不过1984年,单是搜寻星云号货船就悬赏百万美元,卢灿手笔之大,让人咋舌,香江各界,对此议论纷纷——说卢家傻缺者有之,说卢家邀买人心者也有之,说卢家仁义者更多。 总体而言,卢灿昨晚在媒体面前的一番话,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今天的报纸新闻,对卢家的星云号失踪以及悬赏,绝大多数都是报以同情和赞赏。 卢家着着实实刷了一次口碑。 至于卢灿有没有“邀买人心”之意? 有的,不过,那只是兼带,他终究不是那种视生命如草芥之人。 去年米米卡矿业与自由港矿务公司的大战,纳德轩安保多人伤亡,他为此还自责了许久。此次星云号出事,匆匆北上,并不只是为了作秀,那可是多条人命! 就在卢灿心有所思的挑着咸鸭蛋白粥小笼包早餐时,阿忠送来电话。 “灿哥,家中……星云号找到了么?” 手机的信号很差,滋啦滋啦的干扰音很重,可依旧能听出是薇薇安急切的声音。 “香江都传开了?”卢灿笑笑问道。 “嗯,今早几家报纸都有,吓我一跳。家里面……还好。”薇薇安说话有点鼻音,听起来柔柔的有点撒娇意思。 卢灿一怔,短短几句话,她提到了两次“家里”……旋即明白过来,八成她母亲在旁边,也只有晴婶才会这么提醒女儿问候一声“家中人是不是担心”。 想想晴婶的心思,卢灿有些头疼,只能装作没听明白,笑道,“这会儿我在国内,距离星云号失踪海域不过几百公里,今天应该能查到消息。你不用担心,安心备考,三四天后我就回港。” 薇薇安即将年考,上次见面,她还说压力很大,这个回答还算妥帖。很快,卢灿又想起一事,笑着问道,“你上回说亲手为阿姨生日设计一件礼品,想好创意了么?” 晴婶的生日是农历五月初,大约还有十来天时间,上次薇薇安说一定要亲手设计一份礼物,还说是秘密惊喜。如果晴婶在旁边,那么…… 果然,薇薇安的回答支吾起来,“……挺好的,挺好的,我最近有认真复习……” 不用猜了,晴婶还真在她身边。 对于晴婶的心思,他还是懂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很明白的暗示,希望卢灿给薇薇安一个名分。这个要求其实不高,可卢灿偏偏不能给出任何承诺。 想到这,面前的咸鸭蛋咸菜白粥,更索然无味。 此后,卢灿的电话几乎就没停过,大都是亲朋好友询问事情进展的。从他们口中,卢灿大体拼出香江媒体的舆论风向——对于卢家处理“星云号失踪”的态度,口碑还不错。 这边电话没挂断,那边王永斌匆匆来汇报,葛鸿升来了。 卢灿匆忙挂断电话,长身而起,“葛老在哪儿?” 这位是甬城真正的老大,不仅如此,葛老未来会一直走到“国字号”,可不是耿典华所能比拟。 葛老今年六十出头,带着方框眼镜,精神矍铄,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走上二楼餐厅。隔着老远,就对迎过来的卢灿招招手,“卢先生,一路辛苦。我这一得到好消息,就过来和卢先生招呼。” 好消息?卢灿一怔,“葛老您好,您说的好消息……是找到确切下落了?” “是啊,今天凌晨六点四十分,舟山地区的搜救队,找到贵公司的星云号,船只搁浅,索性人员性命无忧,正在往舟山本岛运送。”说话间,两人已经遇上,葛老握着卢灿的手抖了抖,笑道,“最迟中午就能送到舟山人民医院救治。” 真真是好消息! “多谢多谢!多谢甬城人民,哦,还有舟山人民的大力帮助!快进去,还烦请葛老给我说说,星云号现在的情况。”卢灿大喜,一边将葛鸿升等人迎进餐厅,一边示意王永斌,“老王,你电话通知一声夫人,再给香江家中去个电话,让他们对媒体公告一下。” 又转头对葛老歉意地笑笑,“星云号的这点事,被香江媒体知道,一大早到现在,我接了不下于十来个电话……这不,赶紧给那边回过去。” “难怪我打电话总是占线,还以为信号不通呢。”葛老哈哈一笑,开了句玩笑,“这不……我着急忙慌的过来报功领赏了嘛!” “葛老当面,岂敢说赏!”卢灿脸皮再厚也得红啊,讪笑着摆摆手,“只是一点谢意,还请葛老稍后帮我参详一二,怎么分配?” “这个事,你得谢谢彭专员,是他们舟山地区大红礁渔场的搜索队发现的,我们甬城不贪功!”葛老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卢灿的谢意。 舟山此时还是地区,他口中的彭专员,指的是舟山地区专员彭国镇。卢灿自然知道,笑了笑,“今天我就让曹国正曹总带人上岛,我自己嘛……走一趟北仑港。” “那好那好!”葛老搓了搓手,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脱离队伍,估计是提前准备卢灿走访北仑港事宜。 找了一张圆桌,有服务员重新上茶,葛老简单说了说今天从舟山地区传来的消息。 黄国昌不愧经验老到。 黄海地震前后延续十二分钟,一次主震,三次余震,第二次余震时,他就判断可能遭遇了海上地震,有海啸之危险,于是当即下令,星云号转舵前往马脚咀岛礁群躲避海啸。 可惜,他的判断稍有偏差,当晚的海啸并不大,但浪涌不小,星云号被地震所引发的浪涌顶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撞上马脚咀岛礁群外围的乌峙礁,船底被礁石扎穿,以至搁浅。 不过,正因为他转舵及时,星云号已经抵达海基较浅位置,因此,星云号只是半倾覆,并未沉没。船上员工,也因为他提醒及时,多数将自己捆绑在床铺或者固定座椅上,并未出现人员坠海,只是有几名海员,在反复颠簸中遭受重物撞击或自己摔伤,生命无虞。 最终在一天之后,也就是今天早晨六点多,被大红礁渔场搜救队找到。 匆匆赶来的田乐群和温碧璃,刚好听到个尾巴,听到人没事,双双念了声“妈祖保佑!” 人没事就好!卢灿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至于星云号后续事情,与他关系不大,曹国正会乘船上舟山本岛,负责看望伤员、奖掖救助者以及拖船维修等全部善后工作! 卢灿之所以不去舟山群岛,是自己觉得,去了反而显得作秀。 另外,舟山地区也不是沿海开放城市名单之一,去了也没用,还不如留在甬城边考察边等一两天,黄昌国船长等人,就会转移到条件更好的甬城医院,到时再见面。 再说了,此时的舟山本岛,与甬城还没有大桥相连,走一趟挺麻烦。 曹国正与黄义虎两人代表卢家,在海事局的工作人员陪同下,乘船前往舟山本岛。 卢灿则带人前往北仑港考察项目。 浙省本土文化发源于“河姆渡”文化,七千年前河姆渡人曾在这一带繁衍生息,成为长江流域的原始文化代表之一,并衍生出商周朝的“越部”,以及与中原文化的交流过程中,诞生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越国”。 注意,越部与越国有联系,但并非一脉传承的关系。 越部是当地的一个原始部落,并非国家,而越国的始祖,是授封越地的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无余,算是大禹的直系后裔中的一支。 早期的越国,主要以绍兴禹王陵为中心,活动范围为今天的宁绍平原。 宁绍平原是钱塘江和杭州湾南岸的一片东西向的狭长海岸平原,位于现如今的浙江省东北部,因古时东为宁波府,西为绍兴府而得名。 北仑港就位于宁绍平原的最东部,地理位置非常优越,由于有舟山本岛、金塘岛、大榭岛等岛屿的环抱,港口受海水潮汐及台风的影响非常小。其次,港口位置水深海阔,大部分水深在50米以上,可进出25万吨级货轮,属于四季不冻港。 就港口本身的条件而言,是非常优越的。 上次爷爷卢嘉锡带领团队来考察,之所以迟迟未下定决心,更多的还是出于政治层面的考量。在这方面,卢灿并无疑虑。 不过,也不意味着卢灿就会马上答应投资。 他必须要弄清楚,甬城市府及江浙省府,对北仑港的后续规划——要知道,此时的甬城,仅有一条三十年代建设的萧甬铁路,其陆路运输能力严重缺失。 要知道,港口永远只是物流进出的一个关口,其背后如果没有庞大的物流体系支持,建成的港口也只是徒有其表。 还没等他提出疑议,下午四点,铁道部赖世明副部长,在浙省交通厅等领导的陪同下,赶赴甬城,约见卢灿。 这效率,实在出乎预料。 看来,自己这头“肥羊”,被人觊觎已久! 第467章 书阁感悟 甬城有一座传奇所在,那就是天一阁。 作为香江文博圈的知名人士,天一阁,他自然要去的。不仅他,连听闻其名的田乐群和温碧璃,都觉得这是一片文晖之地,应该走一走,她俩也各自换上素净的衣服,陪同卢灿一起。 天一阁文物保管所邱嗣斌所长,带领一干员工,站在古朴院落广亮大门前,看到车上下来的一男两女,愣了愣神——他听说过卢灿很年轻,可见面之后,依然吃了一惊。 年轻男子一身合体的中山装,腕扣风纪扣一丝不苟,身材纤瘦高挑,严谨干练,有点民国学子味道。身边的两女,一位着亮色兰花旗袍,略显丰腴,已有贵家少奶奶的富态之美;另一位身材更好一些,着月白半袖长裙,更显俏丽。 这三人的形象与他想象中很不一样,丝毫没有印象中香江人的浮躁之态,但又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印象高度重合——这才是书香家族的传统风范。 好在他反应很快,下了两步台阶,笑着迎上来,“欢迎卢先生,两位夫人光临!” “邱老,叨扰了!自从上次家祖与您见面,回家之后屡屡提起邱老,直言邱老在明清史学、江南人文风物研究、古籍善本、碑帖拓本等方面的研究,独步江南!”卢灿上前,笑容殷切。 “令祖卢老先生……实在太过奖了。”邱嗣斌连连摇头,“我只是研究一些个不入门的江南小令(词牌)、稗官野史、人物小传而已,当不得卢老先生的夸奖。” 邱嗣斌此人,称得上当代中国江南风土人情方面的考证专家,他的研究切入点,并非正史,更偏向于明清时期的江南风俗、江南文人考据等,很有特色。 1978年,浙省文化局成立“天一阁文保所”后,邱嗣斌是第一任所长,他在这个位置上,会一直做到1996年,可谓天一阁研究第一人。 彼此客气一番后,邱嗣斌带领卢灿等人走入天一阁院中,亲自担任导游。 跨过那道门槛时,卢灿不禁举手轻叩它那漆成暗红的重门——这扇门,承受着四百多年的岁月侵蚀,也成就一种极端艰难的文化传奇。 天一阁的创始人范钦,嘉靖十一年进士,官至正三品兵部右侍郎。 此人一生喜好藏书、字画,为官期间,倾力收集各地的公私刻本,政书实录,地方志,诗文集锦,科举士录等等。 嘉靖三十九年,范钦退隐还乡,建“东明草堂”贮藏其书。 隔年,又逢丰坊丰家出事,范钦便出手将丰家的“万卷楼”残书买下,新建范家“天一阁”,取“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义。 提天一阁,不得不提丰家的“万卷楼”。 这又是一段藏书家的传奇。 甬城在历史上有四大历史源远流长的家族,分别是史、郑、楼、丰,丰坊的家族就位列其中之一。 甬城丰家藏书的历史要从其先祖丰稷算起。 早在北宋中叶丰稷,就担任朝廷的外交特使,先后出使过高丽和辽国,后来因与奸相蔡京关系搞得很差,官位越降越低,最后干脆回宁波老家藏书着书。 南宋教育家袁燮,曾评价丰稷:除了收集书籍用以阅读外,没有其他爱好。 从丰家祖先定居宁波直到丰坊,共经历16代,历时470多年,堪称史上传承最久的藏书家族。中间虽多有变故,可大体上还算平安传承,传到丰坊这一辈,万卷楼已经藏书过五万卷。 再说丰坊。 丰坊,字人叔,别名丰道生,明中期藏书家、书法家、篆刻家,嘉靖二年进士。 《清稗类钞》记载载:“丰道生高才博学,下笔数千言立就,十三经皆别为训诂,钩新索异。家有万卷楼,藏书甚富。书法五体并能,尤善草书。工篆刻,善画山水,不师古人,自成一家。” 这是一个很有才气之人。 丰坊比范钦大十四岁,在丰坊已经高中进士,意气风发去京城做官的时候,范钦还只是个中学生,在家里为前途埋头苦读。 早在范钦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就很仰慕丰坊的才华,羡慕万卷楼里的藏书,曾经登门希望丰坊允许他抄录其中自己喜欢的书籍。 丰坊对于这位爱书的晚辈也颇为赞许,同意了他的请求。 几十年后,范钦也退休回家,建起了自己的藏书室“东明草堂”,出于对丰坊的崇敬,特地请丰坊为自己的书屋写《藏书记》以示纪念。 此事见载于范家《天一阁辑录卷》中。 可见,称范钦为丰坊的粉丝也不为过。 丰家因为受嘉靖朝“大礼议事件”影响,先是丰坊的父亲丰熙,被贬黜到闽地一处防卫所,丰坊自己则先被降职,后被打发到金陵担任闲差。 灾祸接踵而至。 先是丰坊的父亲丰熙,客死他乡。 紧接着,丰家卷入另一场嘉靖年间比较严重的纷争——“争贡之役”,丰坊几个兄弟先后过世,丰家竟然只剩下老母亲一人,守着祖宅。 就在丰坊准备辞官回乡时,他唯一的儿子丰莹因病去世——传承十六代的甬城丰家,一时间竟然面临“绝后”的忧患之中。丰坊不得不从远房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来延续血脉。 压垮丰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嘉靖四十一年,丰家万卷楼大火。 丰坊本人虽没有葬身大火,可楼内众多的珍贵碑帖藏书,抢救不及,付之一炬。 看着一片狼藉的藏书楼,看着先祖们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化为灰烬,丰坊彻底崩溃。他将剩余的书籍和祖产卖给了范钦,自己寄居萧寺,最终客死僧舍,永生都没有再回甬城。 真真的无颜见列祖列宗! 范钦接手万卷楼的残书,再综合他自己几十年的东明草堂藏书,以丰家为鉴,终于建成今天的“天一阁”。 因此,在参观天一阁时,一定不要只看到范家贡献,还应该念叨几句甬城丰家。 毕竟,天一阁早期藏品中,三分之一是丰家保留下来的文化瑰宝,尤其是天一阁的宋版书籍,几乎全出自于丰家万卷楼。 顺便说一句,丰坊还是当时有名的“作伪大家”。 跨过门槛,一步踏入范氏院落。 八十年代的天一阁,主体建筑依旧是范氏院落、天一阁宝书楼、东明草堂三大处,还没有后来的秦氏支祠、状元厅、麻将博物馆等建筑,因而,从一家博物馆的展出设置上来说,略显单薄。 不过,对于前来感受“文胜”的卢灿而言,已经足够——这种古朴,恰恰原味! 卢灿一走入院落,便懂了爷爷为什么喜欢天一阁。 实在是太雅静!太符合爷爷的格调! 这座江南园林式家族居所,几百年来并无多少改变,依旧一副传统文人所推崇的淡泊、恬然、宁静的文化氛围。房屋的布局错落有致,高轩低廊,井然有序,古朴而宁静;点点青苔,丛丛蒲草,肥叶瘦竹,很是典雅;粉墙黛瓦,给人留下一道道灰墙孤独地站立着,似乎在讲述着世事沧桑。 单论意境,这座范氏院落,已经是十足的江南文人味。 穿过范氏故居和东明草堂,来到天一阁藏书楼。 它坐落在范氏宅东,左右砖甃为垣,上下都安装门窗,梁柱都用松杉等木构筑。 “天一阁”牌匾,白底黑字,并不大气。 藏书楼同江南的普通民宅也没有太大区别,是一个六开间的房子,区别于民间常用的三开间、五开间和七开间那样的传统模式,应该是刻意应和“地六成之”的理念。 整座建筑,看上去平淡无奇,以至于同行的田乐群和温碧璃,神色间都略带几许失望。 卢灿对两女笑笑,“书香隽永,不浮不躁;清幽肃穆,不突不噱;凝而不分,蕴而不彰。这就是做学问的态度,也是江南士林家族延绵发展的基调。” 他这话一出口,让邱嗣斌所长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想要夸奖一句,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心下已暗自惊骇,还真是盛名无虚——这段话将天一阁范家的精髓,总结得非常到位! 田乐群和温碧璃都是聪明人,立即收起那点轻视之心。田乐群先笑道,“难怪爷爷喜欢这里,在家里念叨好几遍。今日一见,当真朴实凝重,才能隽永悠长,阿灿你说的没错。” 温碧璃则笑着岔开话题,“邱所长,我更关心那个钱绣芸的传闻,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女子不可登楼?” 邱嗣斌的目光,旋即又转向这两位“夫人”身上,心中暗奇,这个香江卢家,还真是让人刮目,两个媳妇虽然令人不齿,可一个稳重一个灵动,还真是……好福气! 他当然明白温碧璃所说的“钱绣芸”是何方神圣。 清人谢堃的《春草堂集》之中,曾经记载了一个有关于天一阁的凄美故事。 清朝嘉庆年间,宁波知府丘铁卿的内侄女钱姑娘,是一个闺阁才女,从小就酷爱诗书,凡闻世有奇异之书,必定想方设法多方购之。 她常听丘知府赞叹天一阁藏书富甲天下,又得到乾隆皇帝的青睐与赏赐,御赐的武英殿铜活字本《古今图书集成》等珍藏在天一阁楼上。钱姑娘遂一心想要登上天一阁一睹为快。又听说范家藏书中夹有芸香草以防虫蛀,留有芳香,因此她绣了许多幅芸香草,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钱绣芸,希望自己能成为一片芸香草,永久留在天一阁的一本本书中。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礼教下,即便在自己家中读书吟诗也属不易,更何况要登异姓家族的藏书楼呢。钱绣芸思索再三,决定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心中的梦想——她三番五次恳求丘知府,将她嫁入范家。于是,丘知府把她嫁给了梅墟范家秀才范邦柱。 历史上流芳青史的女性并不少,美女、才女比比皆是,孝女,贞女也不乏其人。然而要找到一个像钱绣芸那样爱书的痴女确实是绝无仅有。 就在一个春光明媚的黄道吉日,钱绣芸满怀一腔希望,喜气洋洋登上了迎亲的花轿。 那一刻,她的心早已飞进了天一阁,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夹在书中的片片芸香草。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嫁的秀才范邦柱并非天一阁范氏的嫡系子孙,根本没有登楼的资格。天一阁严酷的族规把一个对书痴迷的女子的美梦无情地粉碎了。 怅然若失的她,抑郁成疾,不久,一个只走过二十五个春秋的鲜活生命永远随风消逝。 可叹的是,她至死也没有看到天一阁的任何一本书。 邱嗣斌笑笑摇头,“谢堃也只是听的传闻,事实并非如此,早在乾隆初年,天一阁就有女子登楼的先例。” 呃?卢灿一愣。钱绣芸的故事,是他讲给温碧璃和田乐群听的,至于邱嗣斌所说的“女子登楼”,他还真不知道。 第468章 丰坊仿作 “《竹韵轩诗草》中有一首诗,叫做《水节母范孺人乐府十二章》,就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母先世,司马公,藏书万卷冠浙东,幼龄侍父登阁中。问父藏书意,父以示厥义。读书志圣贤,还以训后嗣,女闻是言辗然笑,女史一卷谨受教。’” “此后,我特意去查了查,还真找到相关记录。” “这位范孺人,是天一阁第六代直系范永祺的妹妹,自幼聪慧,素得全家人喜爱,曾在乾隆十二年和乾隆十四年,两度登上天一阁,还被她父亲赠送一本‘女史’。这是天一阁历史上唯一一例女子登阁的记载。” “范莪亭的妹妹?”卢灿还真没听过这段故事,不过,范永祺他知道,范钦的后人,字莪亭,乾隆朝举人,镌刻家、藏书家,工篆隶,在收藏明代文人的尺牍真迹方面,颇有建树。 “就是她。”邱嗣斌点点头,“虽然我没找到她的姓名,不过,却在《鄞县通志》中查到一些信息。” “她嫁给迎凤桥的水家。水家在明朝也算是一门望族,诗书传家,出了许多名士。不过,她的夫君水孝肃却从小有病,久治不愈。两人结婚后不久,有个儿子叫水云。这个水云还不错,颇有才华,事母至孝,参与了乾隆五十二年范懋敏编修《天一阁碑目》工作,在当时很有名望。” 邱嗣斌所长对于这些小人物的偏门文化研究,颇为独到,讲解得很详细。 这种人做导游很称职,谈古讲今,逸闻趣事,信手拈来,非常生动有趣。 卢灿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的天一阁文保所,规模还很小,几人转了半个小时,就差不多逛完。东明草堂和宝书楼,合计展出的古籍,也只有三千六百册,数量之少,让卢灿不解。 另外,精品率也不算高,最好的展品,莫过于乾隆御赐,雍正六年完成的武英殿铜活字本《古今图书集成》六十卷。 《古今图书集成》是清代早期类书,编撰者为陈梦雷。 此人是康熙皇帝的三阿哥胤祉,也就是参与“九龙夺嫡”诚亲王的老师。字则震,号省斋,号天一道人,清早期有名的学者,大臣。 作为诚亲王的老师,他自然要帮助自己的弟子争取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陈梦雷为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祉,立的人设是“文学、书法、骑射,博而通;不以‘废太子’而舍睦尊”。为这一人设,陈梦雷帮助三阿哥完成了两件事:第一就是编撰并敬献给康熙《古今图书集成》;第二是,劝说三阿哥上书康熙,为废太子胤礽求情,并允许自己去圈禁地探望废太子。 这两招很有用的。 某一段时间,康熙对三阿哥刮目相看,并于康熙四十八年,晋封胤祉为和硕诚亲王! 可以说,此时的三阿哥,已经触摸到金龙宝座的边缘,只可惜,他家老四更有手段。 雍正继位之后,陈梦雷自然没好果子吃,被流放宁古塔,一直到乾隆六年去世,都没能再回中原。 雍正不喜欢陈梦雷这个人,但是,对陈梦雷编撰的《古今图书集成》却很喜欢。 雍正三年,他责令翰林编修、户部尚书蒋廷锡任总纂,重新整理《古今图书集成》,并于雍正六年(1728年)以铜活字排印成书,存放武英殿。 这套书籍又怎么到了天一阁? 拜乾隆皇帝所赐。 乾隆编修《四库全书》,责令全国各地敬献书籍。 天一阁范家一次性敬献三百多册合计六百多卷的皇宫所欠缺的古籍。 乾隆皇帝龙颜大悦,自认有《四库全书》后,《古今图书集成》也就没那么重要,遂即将武英殿铜活字《古今图书集成》赏赐给天一阁贮藏。 卢灿的不解,又在哪里? 书太少尔! 不说天一阁范家自己的藏书七万册,单是乾隆赏赐的《古今图书集成》,全书按类编排,分为6编,32典,6109部,共一万卷! 两两相加,怎么可能只有眼前这么一丢丢? 所以,等走出天一阁后,卢灿又回头看了眼这座二层硬山顶建筑,笑问道,“邱所长,现在天一阁文保所,一共藏有多少图书?” “哎~~!”邱嗣斌先叹了口气,再笑笑道,“不瞒你说,天一阁现有藏书,不到两万册。就这,还是将甬城府学的藏书,集合之后的数量。真正的天一阁藏书,数量不足六千册。展出的部分都是修缮之后的成品,还有一万多册依旧在库房,需要急救之后,才能列入轮展。令祖上次捐赠的善款,主要用于善本修复,这项工作,是在太耗费时间……” 听到后面一句解释,再回头想想前面的那声感叹……卢灿特别有感触——收藏大不易! 他的这次感慨,还真不是因为五六十年代的大破坏——天一阁在那一时期,被保护得很好。 天一阁藏书大规模丢失,第一次发生在太平天国时期,战乱、被盗等因素,遗失了将近两万册;第二次是抗战时期,转移途中损毁、遗失以及被盗的数量,无法统计,还有就是历史上的两次大规模被盗事件,也遗失了一万多卷。 再加上后期保管不力,损坏很大一部分,致使出现今天的局面。 第一个破例受邀登阁的外姓学者黄宗羲,就曾发出过与卢灿一样的感慨——“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而不散则难之难矣!” 众人走过天一池旁边的嶙峋假山“九狮一象”后,道路分岔,一条通往南门出口,另一条直通内部办公楼。邱嗣斌扭头邀请,“卢先生,去我办公室坐坐?前些天,我得了一二两今年的明前龙井,尝尝?” 卢灿也想和天一阁多交流,遂即点头,“好啊,那就叨扰邱所长!” 两人交谈的内容,从藏品转向藏馆管理。 “三十……万件套?” 邱嗣斌知道卢家在香江开设了一家博物馆,但不太清楚其规模大小,所以,当他听到虎园博物馆含古籍类藏品数量突破30万件套时,有些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那得多少研究人员和技术人员?” 卢灿对他比划了个“六”的手势,笑笑道,“不含服务人员。” 六的手势,自然是六百,邱嗣斌理解,只是……他问道,“服务人员?指的是导游吗?” “包含导游和解说,更多的服务人员,是指园区的售货员、安保人员、医疗保障以及艺术品公司的员工。” 邱嗣斌偏向于技术类管理,对所谓的经营,并无多少经验,他惊讶的追问道,“艺术品公司?你们还做艺术品开发?” “虎博可没有国家力量支撑,必须学会自我造血,否则,我也扛不住呀。”卢灿笑了笑,“虎博去年的艺术品开发的销售盈利,几乎与票务收入持平。” “这么高?!”邱嗣斌心头一动,捏着下巴,思考了几秒后问道,“卢先生,你能给天一阁文保所的衍生品开发,提点建议吗?” 文保所是国家单位,每年由浙省财政拨款,只是,谁嫌钱少?如果能赚点外快,岂不更美? 卢灿呵呵一笑,“其实我们两家可以合作,由虎博出技术和印制成本,天一阁出藏品,推出天一阁藏书的影印本,相信能在港台、东南亚地区,卖得很好。” “这个……能卖掉?”邱嗣斌有些怀疑。 “肯定能卖掉!”卢灿笑着鼓动对方,“邱所长,百闻不如一见,我安排虎博给您发邀请函,你过些日子走一趟香江,考察一下虎博?” “那……太好了!我也去虎园博物馆,学习学习!”邱嗣斌哈哈一笑。 这算是卢灿的私心——合作之余,将天一阁的藏书,复录一套,收录到虎园博物馆资料库,也是一种文化积存,绝对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两人走在最前面,信步迈入“文保所办公楼”。 说是办公楼,其实是范氏故居的西宅院,两层高的主建筑,一楼为花厅和客厅,面积很大,放置几张拼起来的办公桌,有五六位工作人员捧着茶杯,正围拢着一张办公桌,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邱所长……” “老邱,你过来看……” 邱嗣斌和卢灿几人一进门,那几位工作人员,抬头和他打招呼,几乎都是话说到一半,就咽了一下去,目光都落在卢灿及田乐群、温碧璃身上。 “上班时间,都在干嘛呢?”邱嗣斌的话语,并非批评,更像在提醒这些工作人员,别失礼! 有两位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还有两人则依旧停在办公桌前,其中一位四十来岁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对邱嗣斌招招手,“老邱,过来看看,这件东西,是不是丰坊?” “邬向东,天一阁文保所藏品研究室的主任。”邱嗣斌指指对方,向卢灿介绍一句,又对中年人介绍卢灿,“这位是香江客人,虎园博物馆的卢灿馆长。” 想了想,又增补一句,“呃,前些日子来的卢嘉锡教授,就是他爷爷。” 卢灿的大名,在国内,可没那么出名,这帮子文化人,还真未必听说过。 譬如眼前这位邬向东,目光中毫不掩饰对邱嗣斌所谓的“馆长”一词的怀疑。虽然他也笑着向卢灿伸手,可怎么看都是奔着后面那句“捐款的卢嘉锡教授”而来。 卢灿也只好笑笑,与对方搭了搭手,“邬主任您好,文博圈,我只是个后辈。” 邱嗣斌也是个学术方面的人才,人际交往方面偏弱,他感觉貌似自己的介绍,好像没引起同事们的重视,琢磨着要补充点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卢灿的目光已经盯上了桌上打开的书函。 一本六品相的古籍,书签上隶书“《正始石经》之《礼记大学》”。 晕,自己听错了! 刚才邬向东说的不是“丰坊”,而是“丰仿”——丰坊仿制的古籍! 丰坊仿制的古籍,虎博有一本——《河图》石本。 故此,卢灿看一眼就能认出。 第469章 一丰二仿 “卢先生……”邱嗣斌原本还想招呼卢灿上楼喝茶,只是,他注意到卢灿的神色之后,目光随之移过去,也看见了这册残破的古籍,又想起刚才邬向东几人的话…… 瞅了两眼,咦了一声,他可没卢灿那么客气,直接将古籍抄在手中,捻了捻手指,将棕褐色书皮向右翻过去,露出扉页,露出一方朱文钤印“天官考功大夫印”,又一方阴文印“发解出身”。 “天官考功大夫印”是丰坊年轻时候的藏书印,“发解出身”则是他四十岁以后的闲印。 邱嗣斌抬头疑惑地看了邬向东一眼,“万卷楼丰坊的藏书?好东西呀!老邬,哪儿来的?” 邬向东正准备说话,旁边的一位三十来岁男子先笑道,“邱所长,这是隔壁文物商店的货。刚才,有人去卖货,老董拿不准,打电话让我过去看看。这不,我一看是丰坊所藏的《正始石经》,就带过来了。刚还和邬主任他们在讨论这本书的真伪呢。” “小骆,骆兆平,藏品部的。”邱嗣斌简单为卢灿介绍一句之后,目光又回到手中的古本上。 “幸会!”卢灿与骆兆平搭搭手,微笑点头,随口问道,“天一阁隔壁有文物商店?” 他的眼角余光,依旧落在邱嗣斌手中的古本上。 “幸会幸会!”骆兆平两只手伸过来与卢灿搭了搭,“虞逸仲老主任在任时,文管会开设的文物商店,去年划拨到天一阁文保所,也算我们兄弟单位。” 虞逸仲是当代很有名的钱币专家,只是,他曾经担任甬城什么官职,卢灿不太了解。 事实上,1960年2月,甬城市文管委在天一阁成立,周文祥兼主任,虞逸仲任专职副主任,其办公机构和天一阁合署,邱嗣斌任办公室主任。 甬城文物商店,是虞逸仲担任甬城文管委一把手时,于1967年设立的对外商店,算是国内比较早的一批国营文物商店。 后世,天一阁国营文物商店及所在的一条街,被改建为“天一阁古玩交易所”。 邱嗣斌已经翻了几页,又很快将古本合上,摊在手中,朝骆兆平示意,皱着眉头问道,“小骆,你按照什么价位收的?” 骆兆平想要开口,却被邬向东抢先一步问道,“这本书……是不是有问题?” 刚上手时,邱嗣斌并没有看出真伪,此时,已经瞧出端倪。他嘿嘿一笑,准备把这本古籍放回书匣中,卢灿却伸过手来,“邱所长,这是丰坊的《大学》仿本?比较少见呀,我能看一眼吗?” 鉴于八十年代信息不通畅,卢灿的名头在国内原本就不算大。这其中,听说过他的人,绝大多数还都是因为他的财富排名。至于他的文物鉴定水平,国内同行业的人,除了北上广一些大博物馆外,其他人,知之甚少。 包括眼前这几位。 尽管邱嗣斌、邬向东、骆兆平等人,已经拿到过卢灿资料,知道卢家有自己的博物馆,也知道卢灿“精于文博和鉴定”。可资料毕竟是资料,在见到卢灿如此年轻之后,包括邱嗣斌在内,都认为资料文字,有极大可能是给卢灿“撑面子”的。 也就是说,他们感觉中,卢灿应该是虚有其表。 可这句话一出口,就不同了,几人齐齐楞了一下——还没上手,眼前的年轻人,就看透眼前的古本,是丰坊作伪的宋本? 这就很出乎他们的意料。 “哦,当然可以。”邱嗣斌将古本递给卢灿,环抱着胳膊,看卢灿怎么评点这本书。 三人中,又以邬向东最为惊讶。 邬向东出生于浙江嵊县邬家,家族为当地书香名门。 年少时,邬向东被父亲送到沪海读书,住在舅舅郑午昌家。 郑午昌名昶,号弱龛,曾任中华书局美术部主任,民国时期颇有名气的画家、鉴定家、收藏家。因此,邬向东自小就被舅父培养学习书画、辨识古籍及古董鉴定。 1952年,郑午昌去世,十六岁的邬向东追随师哥谢伯子,继续学习。 这位谢伯子也不是普通人物,出生于常州谢家,父亲谢玉岑是民国词人、叔叔谢稚柳为中国古字画鉴定的宗师级人物,姑姑谢月眉是中国当代女子画会的发起人之一,“海上画派”的巾帼英豪。 谢伯子本人也是当代颇具声望的画家、鉴定家。 一直到五十年代末,社会风起云涌,沪海已经不是做学问的地方,邬向东不得不回到江浙老家。在虞逸仲的举荐下,他来到甬城文管委上班。自此以后,一直在天一阁研究文献,修复古籍。 从邬向东的师承经历就不难看出,他绝对是个有本事却又心高气傲之人。 因而,邬向东虽然表面看起来平和,实则心气颇高。在天一阁文保所所有研究员中,他除了对邱嗣斌比较重视之外,其余人还真没被他看在眼中。 卢灿一口道破这册古本的真伪来历,让他很是惊讶,仔细回想一遍,自己刚才应该没透底?好像说了句‘丰仿’……难道他听懂了? 不太确定对方究竟是听了自己的话猜到的,还是一眼扫过后鉴定的,因此,邬向东马上问道,“卢先生,这么确定是丰道生仿制?” 卢灿正在看内页小篆文,听到这话,抬头笑了笑,“是丰存礼仿制,还不算丰道生仿。” 骆兆平一笑,“卢先生,丰存礼就是丰道生。” 丰坊,年轻时字“人叔”,又字“存礼”,人过中年后,更名“道生”,更改字“人翁”,因此,丰存礼和丰道生,实为一人。 办公室内其他几人,听到卢灿这句话后,不由自主地“嗤”地笑出声来。 邬向东和邱嗣斌,也笑了笑,不过,这两人很快止住笑容,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几许惊讶的神色。邱嗣斌更是面红耳赤,对着还在发笑的几名员工,绷着一张脸,斥责道,“笑什么笑,卢先生说的丰道生仿,而非丰存礼仿制,有错吗?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卢灿笑了笑,继续翻动手中的册页,纸张很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既然是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丰存礼仿和丰道生仿,两种说法? 还得从丰坊这个人说起。 宁波丰家,从北宋开始传承,一直到嘉靖朝,历经十六代,世代书香,因此,丰家不仅有着大量藏书,还流传下来一手不错的古本修缮的手艺。 修复与作伪,一体两面,因此,丰家不仅有古籍修缮高手,也有古本作伪的能人。 丰坊就是其中佼佼者。 丰坊的人生,以“嘉靖朝大礼议事件”为分水岭。 简单说说所谓的“嘉靖大礼议事件”。 正德皇帝暴亡之后,因后继无人,在内阁首辅杨廷和的策划下,选取武宗堂弟明世宗朱厚熜继承大统,即嘉靖皇帝。 嘉靖继位之后,杨廷和、毛澄为首的明武宗时期旧臣们,认为嘉靖皇帝既然从堂兄那里继承皇位,就有义务认正德皇帝的父亲明孝宗,当作自己的父亲,认正德皇帝的母亲慈寿皇太后为自己的母亲。 但是,嘉靖皇帝认为如果这么做的话是对亲情的背叛,是对自古以来孝文化的偏离,并且他觉得这个提议也非常违背常理,于是便断然拒绝,同时以自己退皇帝位来表达自己对这个提议的极度不满。 杨廷和一方,提出“继嗣继统”,嘉靖皇帝则坚持“继统不继嗣”。 此后,君臣双方,因为“皇考”一事,闹得不可开交,从正德十六年,吵到嘉靖三年。 嘉靖三年,嘉靖帝想要给生父生母上“皇考尊号”,杨廷和以辞职威胁,嘉靖帝顺水推舟,直接同意杨廷和致仕。杨廷和之子杨慎,以及数百官员在文华殿外哭殿,史记“声震阙庭”,企图逼迫嘉靖皇帝让步。结果,嘉靖帝两次下令,抓捕近一百五十名官员下狱,四品以上官员八十多人停职停薪,五品以下官员当庭杖责,因庭杖而死的就有十六人之多,更有数百名官员被远敌边疆地区。 这一事件,以嘉靖皇帝大胜而告终。 政争中,失败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甬城丰家丰熙丰坊父子,在这次政争中站错队伍,双双遭遇重创——丰熙原本为从四品翰林修撰,贬斥为闽省边防卫戌所团练;新晋进士丰坊,原本从六品翰林编修,被贬斥为金陵学府教谕。 这一年,丰坊三十二岁。 在此之前,丰坊字“人叔”,又字“存礼”,大礼议事件后,丰坊改名丰道生,改字“人翁”。 丰存礼仿,指的是丰坊三十二岁之前的仿制品;丰道生仿,则是指丰坊三十二岁以后的仿制品。 丰存礼仿制的古籍善本,较为粗糙,最多只能算是高仿;丰道生仿,则已经渐入精髓,为精仿,其本身就很有价值。 两者当然不一样! 天一阁工作人员“笑声”,落在邱嗣斌的耳中,毫无疑问是在“自取其辱”,故而他非常生气。 邬向东则惊讶不已——鉴定师知道“丰仿”已经很不错了,孰料,眼前这位,竟然还能将“丰仿”一分为二。真没看出来,这位年轻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上前一步,凑到卢灿身边,“卢先生既然能提出‘一丰二仿’,肯定对两者的区别,有自己的独特认识。能给大家说说吗?” 这次他问得很正式,有求教的意思。 卢灿对“一丰二仿”的辨识,绝对比很多人都要清楚,因为丰坊的古籍仿制,在明朝本朝就已经很出名。因此,《玖宝阁传承实录》中,就有如何辨别一丰二仿的方法—— 丰存礼仿,重墨重格不重纸;丰道生仿,淡墨严格重纸。 这两句话,换成人话就是:丰坊年轻时仿制的古籍,墨色很重,对于宋版格式也很着重,但没有注意到宋纸和明纸的区别;年纪大之后仿制的古籍,更偏向于淡墨飘逸风格,这与他本人的书法篆刻风格转变,息息相关,另外,他对宋版书籍的格式,不再重墨而是对格式本身更严谨,此外,对纸张的差别,注重起来。 因而,可以说丰道生仿,更偏向于宋版本身,更具收藏价值。 当然,眼前这本丰存礼仿的《大学》,其实也很有收藏价值,因为它的对照版本,来源于东汉魏时期的“魏三体石经”! 第470章 随手偶得 东汉熹平石经,订误正伪,平息纷争,为读书人提供儒家经典教材的范本,因而名留千史。 其实,在熹平石经雕刻完成七十年后,还有一处石经,也非常有名,那就是三国时期魏国君主魏齐王曹芳,下令雕刻在魏都洛阳南郊太学讲堂的石经。 熹平石经是议郎蔡邕所书模范,采用标准的隶书一体写成,字体方平正直、中规入矩,故而也有“一字石经”的称号;而魏国正始石经,因用小篆、古文、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因此也叫“魏三体石经”。 这里的“古文”并非文体,而是字体。 因其许多笔画头粗尾细,并且呈弯曲状,有蝌蚪之形,也有人称之为“蝌蚪文”。 但这一说法,并不被学术界正式接受。部分研究者认为,古文和蝌蚪文差别挺大,蝌蚪文更适合描述“东巴文字”“巴蜀符号”“红崖天书”“夜郎天书”等文体,而不适合描述三体石经上的“古文”体,字体结构和风格上,古文更接近于篆书和隶书。 好,扯远了,回到眼前这本丰仿赝品古籍。 卢灿指了指古籍的墨色、边栏,简单说了说一丰二仿的鉴定特点。 都是行内人,一听就明白。大家神色各异——刚才笑得多欢畅,现在的脸就得有多臊! 还是骆兆平的反应快,搓搓手,尬笑一声,“啊哈,卢先生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真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幸亏我收的价格不高,邱所长,35块钱收的,没亏!” 一听这价格,卢灿就明白了,这位骆兆平也有些眼力劲——他是按照明版的价格收的,说明他也看出这册古籍,并非宋版。 这册《大学》,虽然是赝品,可毕竟是名家制赝,更出自名篇,其价值还是很高的。35块,怎么会亏?骆兆平这么问,也只是想要化解尴尬而已。 卢灿很想问一声这本书能不能转让,可一琢磨,人家天一阁文保所,干得就是古籍保护,又怎会出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兴致索然,将手中的古本,放回书匣,扭头对邱嗣斌笑笑,“邱所长,尝尝你的明前好茶?” 邱嗣斌笑着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邬向东自动跟了上来,骆兆平眼珠子转了转,自语道,“所长的新茶?那我也得跟着蹭一杯。” 他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根本不看自家所长的脸色。 邱嗣斌的办公室很简陋,两只书柜中摆满了各种文档书籍,靠窗的位置,是邱嗣斌的办公区域,上方吊着一只带灯罩的白炽灯。进门口处,两张带抽屉的办公桌,拼成的茶桌,四周放着几张木椅。 虽然捡漏,不过,他的办公室内,还是有几样“宝贝”,让卢灿有些眼红。他的手指在会客区的几张官帽椅上摸了摸,笑道,“邱所,您这几张椅子,搭配这两张办公桌,不搭呀。” 田乐群也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楠木官帽椅,典型的苏派雕工,看起来很古朴,抬头问卢灿,“这是……清代官帽椅?东阳作?” 卢灿微笑点头,帮她和温碧璃拉开座椅。田乐群最早是源森居家具的销售,对木器家具还是很有研究的。她所说的东阳作,就是江浙东阳木雕。 她这一句话,倒让邱嗣斌几人略显诧异,这卢家人都这么牛? 邱嗣斌一边弯腰从书柜中掏茶叶罐,一边笑着答道,“卢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一眼真呀!没错,这是东阳木雕工艺,乾隆年间的老货,以前搁在库房中,被我扒拉出来撑门面。” 田乐群撩了撩刘海,欠身坐在卢灿身边,又见丈夫拿起办公桌上的古旧陶壶。 这件陶壶要比一般的紫砂壶更大,树瘿状,胎土红褐,包浆厚重。 对紫砂壶的研究不多,她自然认不出来,低声问了一句,“这壶……也有讲究?” 卢灿点点头后,扬声问道,“邱所,家中老爷子素来喜欢紫砂……您这把‘玉麐供春’出不出手?” 玉麐供春,也算是行业切口,说的是黄玉麟所制作的供春壶。 黄玉麟,原名玉林,清末邵大亨以后最重要的紫砂名家。十三岁时随邵湘甫学艺,二十岁之后,玉林改名玉麐(音林),并开始使用“玉麐”印章。 供春壶和鱼化龙壶,是黄玉麟的拿手好戏,卢灿手中的这把紫砂壶,就是黄玉麟的供春红紫。 两对四只东阳官帽椅确实很好,不过,卢灿猜测这几把椅子,应该属于范氏故居的物件,邱嗣斌应该不敢出售。至于手中这把玉麐供春,很可能是邱嗣斌个人物品,相较官帽椅,卢灿更喜欢这把壶……所以,他才这么恬不知耻的直接开口求买,不惜将老爷子的人情都给用上。 “这……”邱嗣斌拿着茶叶罐,走过来,哈哈一笑,“我现在很后悔,请你来喝茶!茶还没喝,我的壶,不见了!”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 龙井适合泡杯,一杯一小撮,看剑起剑落,也是一种享受。另外,吃明前龙井,有个讲究,那就是“檀郎弄舌尖,几回深卷几回咽”。 听起来色色的,其实这句话描述很准确。 因为明前龙井多为芽苞状,热水浸泡之后,芽苞浸润茶汁,茶芽青嫩,间或吃一片两片,微涩、微甘的滋味在舌尖跳跃,很别致的品茶体验。 这也是江浙一带喜欢说“吃茶嘁”的原因之一。 喝茶聊天,顺带着将玉麐供春的交易谈下来。 如卢灿所料,这把壶是邱嗣斌从隔壁的文物商店买下的,当时他花了一百二十元华币,卢灿收购价可不能这么低,大家都是行家……最后,田乐群支付了两万港币外汇劵。 骆兆平和邬向东很是眼红…… 闲聊之中,卢灿也得知邬向东竟然与常州谢家的有关,很是吃惊。他和谢稚柳先生很熟,杜斋先生与虎博的关系匪浅,他多次代表京城故宫,参与两家博物馆的交流活动。 听到这则消息,卢灿动了点小心思,微笑问道,“杜斋先生最近正在香江,与佩秋大师举行联合画展,香江艺术品基金会和港中大联合组织的活动。邬老师有没有时间,去香江看看?刚好虎博也要邀请邱所长,谈谈两家的古籍影印合作事宜,你俩……” 想到骆兆平也在旁边,卢灿又笑着加上他,“还有骆老师,你三位一起,走一趟香江?” 卢灿口中的佩秋大师,就是谢稚柳先生的夫人。 之所以将她单拿出来而不是称之为谢夫人,是因为这位陈佩秋先生,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夫人”来形容,在绘画方面,她有着相当的成就——她是海上画派重要代表之一,对宋代流传下来的“双钩花鸟画技法”有着独到的理解与领悟;在青绿山水方面,也别有特色。 夫妇同擅书画的虽有,但成就能并称卓着的,却十分罕见。 卢灿单独称之为“佩秋大师”,是对她的尊重。 这次杜斋先生和佩秋大师联合画展,是由香江艺术品基金和港中大联合发起的“当代中国画展和学术讨论会”系列活动中的一部分。展出地点为港中大宏升礼堂,展出时间为5月19日至5月31日,展出作品将近一百幅,其中有十五幅为夫妇联手之作。 卢灿大致介绍一遍这次活动后,邬向东很心动,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搓搓手笑道,“那……合适吗?” 旁边的骆兆平则嘻嘻笑道,“邱所长,邬主任,那我可就沾了两位的光,也能去香江开开眼界……” 得,他一句话,把这件事敲定。 这三位,性格迥异,各有特点:邱嗣斌偏管理型研究人员,邬向东偏学术,骆兆平偏交际。 此时的卢灿还不知道,邬向东、骆兆平,将会是继邱嗣斌之后的两任所长,他今天的无心之举,奠定了虎博与天一阁的十多年深度合作,绝对算是一大收获。 一杯清茶完毕,卢灿三人起身告辞。 听说卢灿要去文物商店看看,骆兆平自告奋勇的陪同前往。 天一阁文物商店,位于后世的博雅堂位置,面积不是很大,五六十平米的地儿,摆着几只多宝阁,前面围着柜台。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三名女销售拢在一起,边打着毛衣边聊天。 骆兆平和这里很熟,一进门就扬手喊道,“胡姐,老董在楼上呢?” 三位销售都抬起头,从骆兆平身上一扫而过,很快落在卢灿、田乐群和温碧璃身上——三人的穿着打扮,实在和国内人不一样。 三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女子,应该就是胡姐,她笑着回道,“小骆,这几位是……?哦,董经理在楼上,要喊他下来吗?” 骆兆平抬手介绍,“香江的客人……去喊老董下来。” 见不见经理,无所谓的,卢灿的目光已经开始从柜台到多宝阁上寻梭起来。 原本,他也只是抱着来看看的心思,并没有多大的期望,毕竟,这家文物商店是天一阁文保所体系内店面,售卖货品肯定经过精挑细选,真正的好货肯定不多。 孰料,当他的目光扫过第二只柜台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方黑漆麻乌的砚台,砚盒盖随意地搭在砚台侧面,依稀能看到盒盖上的“风”字篆刻。 第471章 比德朗润 没理会骆兆平和胡姐的对话,卢灿对靠过来的销售招招手手,又指指这方砚台,“能拿出来看看吗?” 砚台被托着拿出来,放在卢灿面前。 卢灿先拿起盒盖看了看,水柳木,桃形,裂纹密布,盒盖上楷书篆刻,描金,金漆已经剥落大半,不过,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个“风”字。 再拿起砚台,入手微沉,黑中泛紫。卢灿拿着砚台,对着灯光照了照,墨污之下,间或还能闪现一缕金黄。呃,这是典型的带星歙砚。 所谓“带星”歙砚,是指歙砚中的一种。 歙砚砚石中通常会含有一定成分的黄铁矿晶体颗粒,在研磨成砚台之后,这些晶体颗粒呈现金黄色,点状分部在青黑色的砚台中,如天空闪烁的星斗,这就是带星歙砚。后世人们又根据金星分部特点,分为“牛毛金星”“金晕金星”“金花金星”等。 手中这方砚台,究竟是哪种带星歙砚,暂时看不出来,还需要将墨污清理干净。 不过,这方砚台,卢灿已经准备拿下。 继续细看。 砚台厚约一寸,最宽处约十五公分,高度约二十公分。 砚塘倾斜向下,砚台顶部有一道月牙砚心,为墨槽。因为这道墨槽,再加上整体造型从顶部往下,外撇呈‘风’字形,因而又有“风砚”之称。 “风砚”可谓宋代砚台中的名品,许多诗词中都提到过“风砚”。 “江风摇青灯,风砚尘欲满”是南宋祁门诗人方岳的《寄陈国录》。还有诸如“锦堂人住处,帘风砚水,几案无尘”“垂裙风砚烧馀半,奈赋情非旧”等等。 宋代风砚,绝无仅有,连卢灿都没见过实物,至于他手中的这一方……自然也不是。 这是清代乾隆爷的风雅仿品。 弧形顶部为楷体铭文“仿宋天成风字砚”;砚台底部行书铭文,是十全皇帝的烂诗——“庶征有五风惟殿,休咎之间圣蒙辨。赵宋制斯风字砚,曰时曰恒其义见。” 铭文旁,刻隶书双印——“比德”“朗润”。 虽然不是宋代风砚,可能在这里寻到一方乾隆爷的御用仿风砚,也是不错的收获。 将砚台放在一边,再看看底托,依然水柳木,盒内底衬有锦缎,当然已经漆黑麻污,外底则炭烧“木作三间”四字——清内务府的木作三处,给这方砚台配的砚盒! 卢灿嘴角翘翘,没想到,竟然连盒子都是原装的。 将砚台收入砚盒中,在盖上盒盖,他朝面前的售货员微微一笑,“这方砚台,什么价?” “我……我看看价目。”女售货员正在瞟着温碧璃的长裙,被卢灿一问,慌忙扭过头捧出厚厚的价目本——文物商店的货品,并非工厂产品,经常会有价格调整。 她很快报出数目,“这是清代砚台,前天我们店里收的,外汇券的话……一千二。” 卢灿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店内的鉴定师没看出来,这方砚台是乾隆爷的御用品,否则价格不会这么低。 想想也能理解,砚身铭文中,并没有出现乾隆的常用钤印,只有“比德”“朗润”两枚印文。对乾隆研究不深的人,还真不知道这是十全皇帝的闲章。 “比德”“朗润”款是乾隆皇帝经常用在玉石、砚台等文玩上的铭款,算是乾隆的自夸。 “比德”出于《礼记》中今人耳熟能详的“君子比德于玉焉”。 “朗润”则见于《周书·高琳传》,说高琳的母亲遇见一石,光彩朗润,遂持以归,晚上梦见仙人告知,此乃天地之精华,持之可生子,生子则聪慧。 两印一起用,即表明对器物的温润体验的赞美,也传达持有者的君子之德。 得,算是个小漏。 卢灿对田乐群努努嘴。 骆兆平探头过来,想要看看卢灿买了啥,结果,卢灿已经盖上砚盒,握在手中,很明显没打算给他看——卢灿不确定骆兆平是否认识此砚,如果认识,这件货品明显犯规——有违1795法则,不能出口。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卢灿才不打算给骆兆平过目呢。 田乐群快速取出一叠外汇券,又让对方开了张票据。 快速拿下! 骆兆平很想问一句,迟疑了一下,毕竟,双方不是很熟。就在这空当,那位胡姐带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下楼,骆兆平也就顾不得问,抬手对卢灿示意,“卢先生,这位就是文物商店经理董一平。老董,这位是香江卢灿卢先生,也就是年初来我们这考察的卢嘉锡卢教授的嫡孙。” 似乎担心对方轻视,又强调一句,“别看卢先生年轻,在文物鉴定方面,邱所长和邬主任都佩服!” “怎么会呢?”董一平笑着驳了骆兆平一句,快走两步伸出手掌,“欢迎欢迎!卢先生家学渊源深厚,学识一定浅不了!” 说到底还是八十年代国内信息闭塞,这句夸奖好像很得体,实则完全没夸到点子上,约等于当面夸奖马嘟嘟,哎呀,你的眼力真不错……温碧璃和田乐群相视一笑。 这种遭遇卢灿经常遇到,也没什么特别感受,笑着与对方握握手,“我就是过来看一眼,骆老师非得惊动董先生你的大驾……” 董一平摆摆手,打断卢灿的话,“哪当得起大驾二字,你到甬城,到我们天一阁,才是大驾……走,去我办公室喝茶?” 卢灿连忙一抬手,“刚在邱所长那儿喝过,不用客气,你忙你的,不用陪着我,我还是看看店中的货品。” 骆兆平也笑着说道,“老董,你的茶肯定比不上邱所的,还是让卢先生自己看。” 说完,还对董一平使了个眼色。 确认过眼神! 董一平马上点点头,“那……卢先生你随便看,如果有需要,我二楼还有一间小库房,也可以挑。” 哟?还有这好事? 卢灿忽然明白骆兆平为什么要陪着自己来,又为什么一进门就叫董经理下来……这家伙还真会来事!小库房中的货品,只怕是挑出来不轻易出售的,他刚才示意董一平开“小库”,这是向自己卖好呢。 “那就多谢了!”卢灿拱拱手。 虽然历史悠久,可甬城毕竟不是大城市,文物商店中货品档次与价值,相较京城和羊城、沪海这些地方,差距还是不小的,多为一些明清时期江南富家的珠宝首饰、妆奁盒匣,或者笔趣文玩之类的。讲真,卢灿还有些看不上。 当然,也有特色之处,那就是书籍、字画相对较多。 但是,这家店属于天一阁文管所管辖,书籍中的古籍以及精品明清字画,自然是没有的,绝大多数都是近现代文典,以及近代名家字画。 对于这些近代名家字画,卢灿还真不缺。 虎博、香江艺术品基金以及维德拍卖几家近几年囤积的近现代名家字画,说句不谦虚的话,可能比画家本家还要多! 譬如任伯年的字画,虎博拥有一百六十多幅尺寸不同的画作;譬如白石老人的画作中,仅虾趣图就有十六幅,其它更多;大千居士各类画作也有九十多幅,仅通景图《荷花》就有六幅,泼墨册页十一册合计七十二小页,连他去世之前的那幅鸿篇巨制《庐山图》,也在虎博。 黄宾虹、李可染、徐悲鸿、溥心畲、黄君璧、范振绪、关山月等等,近当代名家的画作,没有哪一位的画作数量不是以十来计量的。 这些近现代画作,除了一小部分是卢灿早期当“宝贝”收来的,事实上它们也是宝贝只是还没有大行其道而已,更多的是为虎博提供灰货的几条渠道,他们在送货之前往往都会去文物商店买上一批,然后利用文物商店出具的票据做幌子,运送那些灰货时捎带的! 卢灿来者不拒,久而久之,手中囤积了数千件近现代名家字画! 目前,虎博有两个近现代艺术馆,展览展示这些字画,绝大多数依旧被安置在仓库中,卢灿打算过十年二十年,再考虑增加展馆。至于目前,它们还不适合大规模展示。 所以,眼前的这些近现代字画,对卢灿的吸引力,很一般。 矬子中间拔高个。 卢灿还是在这家文物商店中挑选了二十多件套的物件,这些物件要么挺有研究价值,要么有收藏意义,要么肯定能增值。 譬如他手中这顶“凤冠”——清代江南嫁女佩戴的头冠,而非真正的“贵妇冠”。 冠体以竹篾搭建,内外糊上纱罗,再攀上细密的鎏金铜丝,形成冠顶半圆。再在半圆上装饰十四只点翠铜鎏金凤,凤口衔珍珠串。九朵点翠铜鎏金牡丹花,花蕊材质有松石、玛瑙等。 整副头冠上嵌满各色宝石、珍珠,脑后配一双点翠发簪和一双点翠珍珠串步摇。 由于年日久远,凤冠上的点翠已经部分脱落,松石玛瑙珠串也掉了大半,鎏金铜丝已经褪色发黑,可以说这顶凤冠,属于半残品,因而价格很低。 不过,纳德轩不就是做珠宝生意的嘛? 虽然这顶凤冠看似很惨,其实骨架和主饰机构都在,不难修整。 到时候,又是一件镇店之宝。 所以,田乐群作主买了下来。 董一平和骆兆平一直站在旁边,笑眯眯等卢灿挑选完物件,俩人才走过来。骆兆平指了指楼上,朝卢灿示意,二楼有好货。 得,去二楼看看! 第472章 又临黑市 二楼精品仓库很小,不过,精品率确实要比楼下好太多。 最突出的是字画,数量竟然达到四十多幅。 这些字画绝大多数都是清中期名家名作,很有收藏价值。 卢灿将这四十多幅字画翻看一遍之后,忽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字画的作者,几乎都是跨乾隆和嘉庆朝的清代画家,或者是嘉庆至道光朝的画家。 也就是说,这些作品的年代,在“1795线”上下浮动—— 呵呵,有意思! 有了这一发现,卢灿又将画作重新看了一遍,再度确认,没错。 譬如眼前这幅袁瑛的横轴《雁归图》。 袁瑛,字近华,号二峰,苏省吴县人,于乾隆三十年即公元1765年进入宫廷供职宫廷画师,至乾隆五十年即公元1785年离开宫廷,赴粤省任官,擅长画山水、花木。 袁瑛去世于嘉庆六年,即公元1801年。 也就是说,没有明确历史考证,这幅《雁归图》究竟是1795年之前,亦或是之后。 所以,这幅画就能卖! 又譬如下一幅杜元枚的竖轴《仕女扑蝶图》。 杜元枚,字友梅,今苏省苏州人,原先在苏州织造府作画,于乾隆三十三年即公元1768年进入宫廷供职,两年后因病离开,他擅长画人物,作品面貌工细。 《石渠宝笈》中,对他的画作有收录,但是并没有表明他是哪一年去世的。 或许是1795年之后呢? 所以,这幅杜元枚的《仕女扑蝶图》,也就介于能卖和不能卖之间。 很显然,董一平和骆兆平想要交好自己,将这幅画作也拿出来…… 还有李秉德的《花鸟画册》。 李秉德字蕙纫,号涪江,又自称龙池山人,祖籍川地,居吴县(今江苏州)人,乾隆皇帝南巡时进献图册,随后进入宫廷供职,擅长画山水、花鸟。 李秉德去世于1807年,所以眼前这册《花鸟图册》,算不上违规。 此外,还有花鸟画家杨大章、梅竹先生陆遵书、擅长鞍马的沈庆兰、亭台楼阁画师冯宁、山水画师沈贞、意大利肖像画师潘廷章等等,无一不是横跨乾隆嘉庆两朝。 至于二楼小仓库中,为什么大多数都是字画? 其实,也不难解释。 明清时期,江南文风兴盛,有收藏字画、典籍的传统和风气,又因为明清时期江南名画师很多,也为这些家族贮藏字画提供便利。 因此,在当时稍微富裕一些江南士林、地主以及商人家族,都会收藏一些字画以做传家之宝。 为什么不是金银财货? 其实,这些士林、地主以及商人家族也有贮藏,但是,从上世纪下半叶到本世纪上半叶的百年中,战争频繁,社会动荡,民不聊生,金银财货这类黄白之物,更容易变现,找个典当铺就能换救命的资本,字画出手的方便性,就要差一些,这就是所谓的“乱世黄金,盛世收藏”。 还有一些家族,宁愿典当首饰,也不愿意出手字画古籍。 也因此,很多江南百年家族,能流传下来几幅字画,但未必有高品阶的金银首饰。 天一阁文物商店,不仅向海外游客售卖各种“不违规”的文物艺术品,他们也会收购来自民间的各种文物。这几年,他们陆陆续续收购了不少来自甬城及周边地区的民间文物,这些文物艺术品中,又以字画、典籍为最。 典籍肯定逃不脱天一阁文保所,而字画呢,还能保留下来一部分,成为天一阁文物商店的“小金库”。 骆兆平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巴巴地陪着卢灿一起过来。 想明白之后,卢灿嘿嘿一笑,朝两人拱拱手,“董经理,我在香江有一家小博物馆,这次来天一阁,和邱所长他们谈定一些合作事宜,顺带着邀请邱所长、邬主任和骆先生走访交流,你有空吗?也跟着走一趟?如果有空的话,我安排虎博那边发过来的交流名录上,加上你的名字?” 去香江考察,三人是去,四人也是去。 卢灿顺口也邀请董一平这个月底前往香江虎博考察交流。 八十年代初,国门初开,很多人都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想要出国并不容易,不是简单的有钱就行,审核很严格。 最快也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海外关系”,虎博以考察交流邀请,无疑是最高效的。 这份人情,回报来得好快! 董一平惊喜且诧异地看看卢灿,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又看了看骆兆平。 骆兆平微笑点头,“老董,有时间就走一趟呗!邱所长有句话说的非常好,我们做文物古董保护工作的,也要睁眼看世界。” 董一平没推辞,哈哈一笑,“那……多谢卢先生,还有卢夫人的盛情!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走,三位,去我办公室歇会……” 说着,朝卢灿拱手致谢,又抬手邀请。 温碧璃碰了碰卢灿,低声说了句,“我去外面回个电话,曹总的。刚好去把陈晓和阿忠叫来,帮忙打包,顺便把这些账目结算一下。” 曹国正昨天去的舟山看望受伤的船员,今天出海去看倾覆的船只,刚才来电话。 卢灿点点头,嘱咐一句,“告诉他,星云号的事情不着急,等我们的打捞船队过来,再商议。” 等温碧璃离开,几人来到董一平办公室,他一边招呼大家就坐,一边开始泡茶,还顺带着问道,“星云号……是卢先生您家的船只?” 卢灿笑笑,“是啊,我这次来甬城,就是为了这件事,真心感谢国内的热心帮忙,总算找到了。” 最近几天,有关搜索星云号的广播,可没少播报,董一平听过这条新闻,知道结果。他笑道,“卢家是积善之家,自然鸿运当头。这不,船员们也得庇护,能绝地逢生嘛。” 这又是一个会说话的,听着人心里舒服,几人哈哈一笑,气氛不错。 又是龙井,茶香渺渺,几人聊了两句星云号之后,董一平笑问,“卢先生这么喜欢古董,要不……”他又扭头看向骆兆平,“小骆,明天金钟桥……有鬼市吗?要有的话,咱俩陪卢先生去看看?” 鬼市?卢灿来了精神,“甬城有鬼市?” “咦,你这么一说提醒我了,明天是周末,还真有!”骆兆平先回答董一平,又对卢灿笑笑,“甬城鬼市是这几年兴起的,就在金钟塔附近,离这边有点远,在奉化。您要是感兴趣,明天得早起,我们两点多出发,三点半赶到,能喝头汤,一般天亮就散市。” 看来,骆兆平和董一平没少去逛鬼市,很熟啊。 又听到奉化,卢灿随口问道,“奉化?蒋公故居还在么?” 董一平和骆兆平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在甬城,蒋家此时还是禁忌!还是骆兆平挠挠头,笑道,“报本堂和摩诃殿还在,只是……现在是奉化粮库。” 现在可不是十年后,卢灿意识到这话问得唐突,遂即闭口。 他并不清楚,此时的甬城,已经开始准备搬迁奉化粮库,将蒋家故居收拾出来……历史上,1988年,蒋氏故居正式被确认为博物馆! 卢灿没问,骆兆平却追了一句,“怎么,卢先生……打算去看看?” 卢灿心中一动,笑着问道,“我就随口一说,怎么,现在允许参观了?” 骆兆平笑笑,“开车绕个弯,在外面看看,拍张照片什么的,没人管。” 卢灿揉了揉眉心,要不,明天绕个弯走一趟?这张照片对于自己没什么意义,不过,送到北市……那就是很不错的礼物,也算一份人情。 遂即,他点头笑道,“明天还得辛苦两位,陪我绕个弯。” ……………… 第二天一大早,前台的叫醒服务,吵醒了卢灿和田乐群。 卢灿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才凌晨两点半,撑着胳膊起床。旁边的田乐群也要起来,被他伸手按住,“你和阿璃就别去了,我带着阿忠他们,走一趟就回来。” 等他洗漱完毕,另一个房间的温碧璃也被吵醒,打着哈欠,“阿灿,要不,我陪你去?” 田乐群马上翻身坐起,“不用,阿璃你陪我眯会回笼觉,让他瞎跑去!” 卢灿翻了翻白眼,别看田姨很多时候显得大度,可有些时候也很在意细节,譬如这,就是典型的“我不去也不许你陪着,否则显得我不贤惠!” 去黑市用公家车不方便,骆兆平找来一辆土黄色的丰田海狮h50面包车。 卢灿瞅瞅着方方正正的土气模样,笑道,“骆哥,你这是准备来个鬼市大清扫?” 昨天混了一天,卢灿对骆兆平印象不错,因而称呼也变得亲密许多。 骆兆平从窗户探头出来,哈哈一笑,“这不是看你昨天买货买的很凶嘛,我特意去旅游局借来的海狮,可是专为你准备的哟。” “董经理呢?” “老董呀,他家在火车站边,顺路接上。” 卢灿钻进去坐在中排,陈晓坐在副驾驶位,丁一忠挤到后排。 关上车门,车子晃晃悠悠出发。 中途接上董一平,抵达金钟桥黑市,将近凌晨三点半。 朦胧月光中,能看见一座耸立着巍峨的高塔,八方九角。 这就是金钟塔,高二十六米,四十八只月洞座台,原本每个座台里都有一尊菩萨,至于现在嘛,肯定没了。此塔据说是明朝工部尚书赵文华所建,当时他以右副都御史总督江南、浙东军事,巡视东南防倭事宜,建金钟塔,以示东南地区,金瓯无缺。 稀稀疏疏的马灯灯光,沿着小河堤,从金钟桥一直延伸到金钟塔前,大约有一百来米。 这就是甬城黑市! 第473章 项家后人 五月底的奉化,气温并不高,剡江边的微风依旧有着一丝寒意。 卢灿竖起衬衣的立领,拢着胳膊,跟在董一平和骆兆平的身边,走上河堤。陈晓和丁一忠,一前一后打着手电筒,为几人照路。 卢灿经历的鬼市可不少,京城鬼市、羊城鬼市以及斗门鬼市,都有涉足。甬城鬼市相比这三处,又有不同:单排,摊位之间间隔甚大,稀疏绵延,在河堤右侧成一条线。 这种摆法,非常便于游客看货购买,主顾之间讨价还价,相邻摊位肯定听不见,另外,这种直排,只需要顾客走一趟,就能看完所有摊位。 鬼市规模不大,百十来米长,两三米一只气死风灯,卢灿估摸着也就三十家左右。 抵近第一只马灯时,卢灿把陈晓手中的手电要过来,在摊位上晃了一圈。 麻袋为摊布,上面摆放着五件货品。 两件上面还粘着新泥,似乎是新坑,为青铜角和角盖。 卢灿看了眼就没兴趣。 青铜角是高古时期的一种酒器,器物造型与爵相似,不同之处是口沿无柱,流变形成与爵尾相同的尖形角状。这种器型在西周中期以后就不复存在,也就是说,这两件要是真品,肯定是商代和西周早期物品。呵呵,商代和西周早期物品,在江南这种湿润的地方新出土,还能保存如此完整的器型…… 可能吗? 作假做得如此漏洞百出,自然不值得细看。 还有一件瓷盘,手电筒光线一扫而过时,呈现哑光现象,也不用细看。 精品瓷器绝大多数为玻璃光,折射光线时很漂亮、清澈。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玻璃光是高温瓷器必有的表现,而高温瓷器又往往是精品瓷器的前提。 还有一部分瓷器,会带有中性光的滋润。 中性光为偏冷光,瓷器带中性光,往往是由于釉色中的色渍过重,再加上釉色、包浆不均造成的。中性光瓷器,其实是可以细看的。 那么,有没有哑光瓷器呢? 有的!某些民窑瓷器为了省钱,釉面单薄,在使用时磨损,也会呈现哑光现象。 另一种哑光瓷器,是指瓷窑温度不够,导致釉面玻化不足,光线散射呈哑光状态。 无论是哪一种瓷器,价值都不会高。 世人常常惊叹于卢灿鉴定速度之快,却不知他看过多少古董文物,积累了大量鉴定经验,仅仅光线一门,他就能在手电筒扫过的一瞬间,大致判断器物的真假和基本价值。 还有两件文玩,卢灿的目光停留了几秒,最终也放弃了。 一件是拂尘葫芦,另一件是黄铜八卦。 拂尘葫芦就是缀在道士所使用的拂尘柄部的小葫芦,黄杨木雕刻,据说有驱邪避祸之效,安装在拂尘尾部,也有纳鬼捉邪的寓意。 黄铜八卦,也是镇宅镇邪的法器。 这两件东西是真品法器,不过,价值都不是很高,要是能送到香江的风水街——九龙黄大仙祠临近的竹园街,应该还能卖点小钱。 这点利润,卢灿自然看不上。 他扭头对陈晓嘀咕两句——他看不上的,陈晓和丁一忠却能收获一笔小财。 越过这家摊位,董一平扭头看了眼留下来的陈晓,笑眯眯问道,“怎么,卢先生看中什么好东西了?” 卢灿笑着摇摇头,“我看那葫芦和八卦,应该是风水老器,让他们买下,带回香江送到风水店,能让他俩赚点茶水费。” “卢先生还真是体恤员工啊。”骆兆平笑笑捧场。 卢灿微微一笑,手电筒已经照在第二家摊位上。 这是一家书籍摊位,布单上摆着几本破旧的线装书,以及一些零散的近现代书籍。 这家摊位得看看,毕竟,甬城地区,古籍众多。 卢灿蹲下来,伸手翻看。 第一本就是好东西——1937年“还朴精庐”整理辑录,商务书局出版的《鉴谱》。 “还朴精庐”是杭州西湖旁的西泠印社中的一栋颇为知名的建筑,最早是西泠印社创始人吴隐的办公地,这栋建筑也是吴隐的侄孙、民初企业家吴善庆,为叔爷所建。 吴隐,原名金培,字石泉、石潜,号潜泉,又号遯盫,今作遁盫(音安),近代篆刻家、文化企业家,“天下第一名社”杭州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 他不仅精于篆刻,还善于经商,其经营的“潜泉印泥”及其印谱、书画出版至今仍为文化人士所钟爱。吴昌硕为这个企业亲写招牌,并选定深玫瑰红的色调,又赐予“美丽殊砂印泥”的好名字。 吴隐很有钱,西泠印社内过半的建筑,都是他和他的家族捐建,因而也有“创社四英之财神爷”的称呼——创社四英为叶品三、吴隐、丁辅之、王福庵四人。 此人在印存、印谱、鉴谱方面的研究,非常深入,先后印行古铜、古砖、古陶、古泉等印存,又汇辑《遯盫(音盾安)印存》丛书二十五种、《印汇》一百五十二册等,为整理和推广中国印鉴文化,做出卓越贡献。 不过,眼前这本《鉴谱》所标明的“还朴精庐”并不代指吴隐,因为1937年的时候,吴隐已经去世十五周年。 之所以用“还朴精庐”,卢灿估计,这本《鉴谱》的辑录工作,就在还朴精庐中完成,还参考了大量吴隐之前的作品资料。再进一步推测,也有可能是负责此书辑录整理工作的叶品三等人,对故友的一种纪念。 卢灿小心地翻阅这本书册,书籍有些残破,不过,内页尚好。 内页为黑白图文册,以图文形式,辑录了上至战国秦汉时期的泥封印,下至近现代名家鉴藏印,共计六百多件各类印章图谱及释文。 哈哈,真心不错!年代不算久远,可学术意义重大! 卢灿怀疑这东西,杭州西泠印社总部都未必有! 没辜负自己半夜起床赶鬼市!值回票价! 将这本图鉴放在手边,卢灿又伸手扒拉另一本。 额,竟然是一本超厚的《牛津英语习语及句法词典》,中华书局民国三十四年印,印数为3000册。 喔噢~哦噢! 又是一本好东西! 这是国内最早版本的《牛津简明词典》! 《牛津词典》的编撰,从1857年牛津大学教授r。c。特伦齐在英国语文学会提议,到1884年编成第一分册,再到1928年出版最后的第十分册,前后耗时七十年整。 牛津词典详细追溯了每个英语词的历史演变,为英语成为世界级普及语言,奠定基础。 眼前这本超厚的《牛津英语习语及句法词典》,所翻译版本并非直接来自英国,而是来自东洋。 早在1940年,东洋政府雇佣英国语法学家阿尔伯特·悉尼·霍恩比等人,将《牛津词典》翻译为日文。霍恩比教授认为不需要全本翻译,只需要翻译《简明词典》即可,他带领团队耗费两年时间,于1942年完成《牛津简明词典》的日文翻译工作。 同一年,东洋政府出版该书,并更名为《英语习语及句法词典》。 卢灿手中的这本,是中华书局组织人马,在日文版的基础上,进行的再翻译。 这个版本的《牛津简明词典》,卢灿还真没见过! 连着两个收获,让他兴致勃发,正准备继续翻第三本。 旁边的骆兆平胳膊肘碰了碰他,递来一本线装本。 喔噢~!书签上楷书墨笔,写着“宋本东观余论重校之正卷”,纸张古朴褐黄。 又是一本好东西! 黄伯思,字长睿,别字宵宾,号云林子,闽省邵武人。 四库全书中对黄伯思的介绍非常详细,也很推崇——黄伯思学问淹通,自六经及歴代史书、诸子百家、天官地理、律歴卜筮之说,无不精诣。纵观册府藏书,尤好古文奇字,对洛下公卿家商、周、秦、汉彝器款识多有研究。其勤学警悟,又精于考证书画碑帖与书学研究,凡所见所思俱能引经据典,考证详审,为北宋晚期颇为重要的文字学家、书法家、书学理论家。 黄伯思一生多有着作,如《东观文集》《博古图说》《翼骚》《石渠录》《洛阳九咏》等等,其中又以《东观余论》对后世影响最广。 那么《东观余论》又是本什么书呢? 淳化三年,宋太宗命待诏王着,续正法帖。王着是北宋翰林学士、兵部郎中,着名的学者文臣,他带人集成《淳化阁帖》十卷。 黄伯思在看过《淳化阁帖》之后,认为其谬误很多,遂即自己下场,编写《法帖刊误》两卷,辨析《淳化阁帖》录书之真伪,庞杂考引,考证详审。 《法帖刊误》两卷,再加上一卷《古器说》,以及日常言论,合辑为《东观余论》。 《东观余论》是后世帖学研究的重要着作。 卢灿手中的这本《东观余论》,说起来和卢灿还有点关系,是天籁阁项元汴的哥哥项笃寿,校勘重印的版本。 打开书页,赫然见红色朱文印“嘉禾项氏万卷堂梓”和白文印“桃花村里人家” “嘉禾项氏万卷堂”就是项笃寿的藏书楼正式名称;“桃花村里人家”则是项笃寿的别号。 这本书还真出自于项家。 再翻,又见一朱文圆印,为“车书楼楚东明父”,这是项家后人项桂芳的收藏印。 项桂芳是项圣谟的堂弟,项元汴的侄孙,字楚东,号明父,书斋名为“车书楼”。 书版框高二十三公分左右,宽十六公分出头,半页九行十八字,左右双边,细黑口,单鱼尾。油墨亮泽,字迹清晰;纸张为白棉纸,三百年过去,依然有韧劲。 印文清晰,油墨和纸张均为上品。 好货! 再往后翻,又见一跨栏朱文印“研斋主人”。 这是项桂芳儿子项玉笋的号。项玉笋是清初画家,景陵知县 书籍末页,又见阴文印“友华”。 此人为项炳森,是天籁阁项家后人,道光年沐阳知县,善书,工篆刻,又善弈。 最后一枚印章为“桐隐”,这是项炳森之子项凤书的字号。 项凤书是道光朝生人,喜饮酒,工八分,能篆刻,通画学,病疫于同治朝。 《玖宝阁秘录》中,有一笔项炳森父子的记载,此后再无消息。 黑市交易,原本是忌讳打听消息的,可是,卢灿入手这本项氏后人藏书后,怎么也忍不住。他将三本书拢在一起,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摊主面目,朦胧马灯光影中,隐约有个四十来岁? “方便问一声,这本《东观余论》,哪儿来的吗?” 对面摊主似乎有些诧异卢灿问出这种话,犹豫了片刻,来了句,“家传的。” 卢灿眉头微蹙,又问道,“贵姓……工页项?” 如果对方是项家后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卢灿怎么也得出手帮一把,毕竟,他家老祖宗还有不少好东西,在自家虎博藏着呢! 第474章 越窑瓷片 “你问这干啥?”摊主的语气不算很好。 卢灿随口应道,“我看上面的印章,好像是嘉兴项氏的族本,刚好,我和项炳森的后人有旧。” “我是姓项,不过,项炳森……?不认识。” 对方连项炳森是谁都不知道,这话没法往下谈。 其实也可以理解,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一百多年前的祖先,且不是那种很出名的那种? 卢灿挠了挠头,没再问,又将他的摊位翻了一遍,最后又挑出一本《经传释词》。 这本书的作者王引之,是清代乾嘉学派的着名学者,历任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武英殿正总裁,嘉庆朝的重臣,谥号“文简”。 《经传释词》一书,阐释西汉以上单音虚词的用法,对复词和单音词的连用,在释文中也有提及。书中一共罗列了一百六十个虚字,对各字先说用法,后引例证,追溯其原始,再明其演变。因此,这本书是很严谨的研究训诂、语法的参考书目。 这本书成书于清代嘉庆三年,付梓刻印为嘉庆二十八年,学海堂阳文刻印。 四本书籍,对方要价三百八十元,开口不低。 骆兆平想要帮忙还价,卢灿拉住了。付钱之后,起身准备离开,卢灿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也姓项,和嘉兴项氏……有关系吗?” “好像是,听老人说,项家村是从江北搬过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嘉兴在杭州湾北面,杭州湾是钱塘江入海口,当地人习惯称之为“江北”。 卢灿还要再问,董一平却插话问道,“你说的项家村,是裘村公社的那个项家村吗?” “你知道哇?”对方点了点头。 “得,我知道。”董一平推了推卢灿,几人遂即离开这一摊位。 这边货都已经买了,那边陈晓还在和对方磨价格,看来,第一家摊主有点难缠。卢灿掏出香烟,给董一平和骆兆平一人发一根,抽根烟等会,顺便聊聊项家村。 董一平就着卢灿的打火机点着香烟后,拔了一口,“巧了,我家婆娘的娘家就是裘村公社的,距离项家村不远,所以,这个项家村我还真知道一点来历。早年时候,两个村还因为争地,干过几仗,那是四几年的事情,我家和婆娘家刚下定(订婚),我还被拉过去助拳来着。”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 南方宗族势力雄厚,两个不同姓村落之间,经常会因为争水争地打群架。 骆兆平笑着接口,“是嘉兴项家哪一房?” “具体哪一房我不清楚,是不是嘉兴项家,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是江北过来的。据说是太平天国祸乱的时候,项家老小十多口人,躲到甬城。” 董一平掸掸烟灰,笑道,“如果卢先生想要了解的话……我们今天不是还要去蒋家故居吗,回城的时候,刚好路过裘村公社,歇一脚,问问就行。” 难怪他说不用追问,这“顺路”还真好用,今天的行程,卢灿都“顺了两路”。 这边香烟没抽完,那边陈晓终于起身,手中拿着木雕葫芦和黄铜八卦走过来。 “多少钱拿下的?”骆兆平拿烟头的手点了点,亮光一闪一闪的。 “二十块整,怎么也还不下去。”陈晓将两件物品递给卢灿,自己则挠了挠头。 价格偏贵,想想陈晓那一嘴港腔,能压下价才怪呢。 骆兆平啧啧两声,“这么两件东西,折合我半个月工资。” 可不是嘛,八十年代初的工资,四五十块已经不错了。董一平也在旁边笑笑,这种货色,天一阁文物商店,肯定不收,陈晓显然被人黑了。 卢灿打着手电,看了看八卦和葫芦,轻笑一声,“还行,送到竹园街,两千港纸还是能卖到的。香江有不少风水法师,喜欢这种老物件。” 陈晓原本还很懊恼,听卢灿这么一说,顿时眉开眼笑。 董一平的烟头一抖,“这东西值两千港纸?” “这是风水件,不能以常规文玩来算。”卢灿将东西递给陈晓,又补了一句,“下次还有这种事,让阿忠出面,你那一口港腔,谁听谁宰你。” 将买来的东西,分袋放好,重新出发。 随着国门的开放,古董文物行业的造假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虎园博物馆在过去一年中,遭遇三百多次赝品闯关的事情,这在前年都还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即便是眼前的甬城黑市,如此小的规模,赝品率都已经高达六成!涉及的种类,涵盖瓷器、字画、青铜器、纸本古籍以及玉器等。 走一圈后,卢灿咋舌不已! 不过,怎么说正品率和精品率,也要比二三十年后强出不止一筹。 几人边走边看,卢灿不一会就买了一堆。 其中很多东西,让董一平和骆兆平费解,譬如眼前买下的整麻袋越窑瓷片。 余姚、慈溪、奉化等地,是唐、五代十国以及宋初的越窑核心生产区域,越窑瓷片要多少有多少,五分钱一片都没人要的。 这玩意,买个十来片玩玩,不就够了吗?有必要买一麻袋吗? 可卢灿偏偏就买了! 原本谈定的五分钱一片,大小不论,他挑着挑着,就和摊主谈起了整麻袋生意。人家摊主挑来一担,两麻袋,大约两千多片,结果,卢灿以八十块钱包圆了! 摊主都乐晕了,连扁担都送给了对方,临了,还追上来问要不要?要的话留下地址,他白天招呼人再送几担过来。这不活脱脱把卢灿当冤大头了吗? 看卢灿的样子,似乎还真有些动心。最后还是骆兆平受不了,打发走这位摊主。 这不,丁一忠挑着担子,吭哧吭哧往面包车上送。 “你要这些碎片干嘛?千峰翠色难寻,普通的越窑瓷器还不是那么难找的,价格也不算贵……”骆兆平忍不住问出来。 卢灿嘿嘿一笑,他买这些东西,也只是一时兴起。 其实,如果以投资的眼光来看,这些瓷片才是最值得投资的。 八十年代老越窑瓷片五分钱一片,三十年后,这些瓷片在网上卖,成百是小片,上千是中片,大片上万都不稀奇。投资的增值倍率是多少?普普通通的一片,都是万倍利润计! 三十年中,有什么投资能增值万倍?!有,但绝对很少很少! “骆哥,浙省文化局对于越窑遗址的保护……有出台什么政策没有?”卢灿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 这是比较严肃的话题,骆兆平难得的叹了口气,“难呐!哪儿都要用钱,四处缺钱,又从哪儿抠出钱保护这些窑口?” 董一平在旁边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两人都是文博圈人士,又何尝不知道该保护越窑窑口,只是……没钱寸步难行! 卢灿拢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后,扭头说道,“骆哥和文物局及文保会的人很熟。” 问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问的是废话,天一阁文保所,其实就监管甬城文保工作,骆兆平能不熟?卢灿笑道,“这次星云号的事情,给地方上添了很多麻烦。舟山地区,我拿出一百万美元酬谢,正愁着怎么感谢甬城市呢。要不……骆哥,你回所里跟邱所长商量一下,我拿出五百万港币,专项用于越窑遗址保护,如果还有剩余的话,再建一家越窑青瓷博物馆!” 他记得甬城地区建设过一家越窑青瓷博物馆,但具体建成时间记不太清楚,好像是两千年以后。 “建越窑博物馆?专项保护越窑窑址?”骆兆平一愣,与董一平双双停下脚步。 骆兆平实在想不明白这位香江年轻人究竟在琢磨些啥? 现在国内刚刚把经济建设提上日程,经济发展略有好转,文保工作,百废待兴,嗷嗷待哺。 单单甬城地区而言,就有无数文保项目亟需用钱,这些项目,哪一项都有优先级,哪一项都缺钱,他爷爷给天一阁的捐赠款,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否则天一阁的重修和古籍整理,都得停滞。 这些项目都要用钱,他偏偏另搞一个什么越窑遗址保护和越窑青瓷博物馆? 越窑遗址保护和越窑青瓷博物馆,确实很重要,不否认!可毕竟政府和主管部门,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动议,想要操作起来,难度不小。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他很想劝说对方,把你的五百万港纸直接捐给文保会,我们来安排…… 只是,这话不好说,也不敢说啊。 夜色中,董一平的胳膊,连着碰了骆兆平好几下,又轻咳一声,“卢先生……您的提议很好,我和小骆,今天回所里,就向邱所长汇报。反正您最近两天还在甬城,我们最快速度给您答复。” 骆兆平很快醒悟过来,“老董说的对!这事白天我就去和邱所商量,尽快给您答复!” 越窑遗址保护和越窑青瓷博物馆成不成立,那是主管部门的事情,有人头疼。自己和老董,可是大晚上的陪着港商逛市场,这五百万捐赠,怎么也算是自己俩人的功绩…… 有这份功绩垫着,嘿嘿,这就是资本! 第475章 灵龟问水 天刚蒙蒙亮,一辆土黄色的面包车,丁零当啷地摇晃着,沿着剡江江堤土路,驶入溪口公社。 “卢先生,从这个弄口进去,就是蒋家当年的玉泰盐铺。小骆,你把车停在江边,我们下去走走,顺便在这边吃点早点。”董一平对蒋氏故居挺熟,他一边安排开车的骆兆平,一边招呼卢灿。 “这个弄口叫篾匠弄,玉泰盐铺就是弄子里中间那家。算是蒋家当年最来钱的生意铺子,由蒋家老大蒋介卿继承。中间过了两次火,现在的房子还是四十年代盖的。” 陈晓留下来看车,丁一忠带着照相机,陪着三人走进弄巷。 此时的篾匠弄巷还很窄,还没有像后世那样,特意将前排房屋拆除以备建设蒋氏故居博物馆那样豪阔,只能容下三人并肩。丁一忠只能走在三人身后。 天亮不久,多数人家还未起床,街巷上行人极少,偶有几家开门的住户,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位“不速之客”。 玉泰盐铺是一栋标准的二层小楼,左右两边有窄巷,门廊红柱斑驳,二楼的临街花窗,镂空古朴,楼体保存的较为完好,应该还是当年模样。 一楼门厅前,悬挂着白底黑漆木匾,上写着“武岭粮油门市”,这里已经改建为奉化粮库的门市部。 铁将军把门,店内是进不去了。 三人唏嘘两句,卢灿又对丁一忠招招手,“阿忠,拍几张照片,注意点,别把门市部的牌匾照进去。” 丁一忠的摄影水平也就二把刀,拿着相机在比比划划的。 “卢先生,你是想……”骆兆平从卢灿刚才那句话中,听出点味道,对他笑笑,话没说完。 卢灿也没隐瞒,耸耸肩,“我在北市有生意。” 骆兆平点点头,没说话。 这种事轮不到他这种屁民发言,不过,不妨碍他琢磨着是不是该向上汇报? 骆兆平很活跃没错,想要交好卢灿也没错,但不妨碍他在某些事情上的敏感性——这种老照片传到北市那家子手中,合适不合适? 骆兆平的敏感,促成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卢灿在杭州临登机之前,被人塞来一叠高清照片,是蒋家故居的各个角落以及大全景。 这一沓高清照片,又引发了另外一系列不可预测的结果……不多说,忌讳! 卢灿借助这叠照片,为卢系资本在北市的根基,埋下最后一根支柱! 此为后话。 在溪口公社吃了顿早餐,又蒋家故居转悠一圈,几人再度往城里返。 其实,此时很多公社,已经改成“乡”或者“镇”,只是大家还习惯叫“公社”。 裘村公社已经改名裘村乡,它与溪口镇相邻,沿着剡江前行不到五里地,就到了董一平岳父岳母家所在的魏公村,过魏公村就到项家村。 卢灿来找项家后裔,自然是想要出手帮一把,可不妨碍他隐藏着另外一点小心思。 早在两年多以前,他在调景岭楚天佑家中,得到一件张希黄的竹雕香筒,香筒上的雕刻内容,是含墨林堂在内的《湖舟夜行乐》,最蹊跷的是,整幅竹雕画面的四周,人为钻了四个透香孔。四个透香孔,设计的很奇怪——它们并非在同一条直线上,而是围绕着墨林堂,分布在四栋建筑的基座上。(详情可见《相宝》第755章保安队长) 卢灿和张老商议之后,都认为这四个点,很可能是项家后人掩藏藏品的地方。 事后,卢灿也安排润馨瓷器厂在杭州开化县投资的瓷土矿场人员,专门去走访嘉兴。可得到的回复却是——项家确实有宗亲在嘉兴,但都是旁支,项元汴的直系项炳森一脉,早已经去向不明,至于墨林堂、天籁阁、退密斋、白雪堂这四栋项元汴藏宝楼,都已经全部不在,连遗址都很难找寻。 对项家最熟悉的,依旧是项家直系后人。 今天能碰上疑似项家直系后人,卢灿于情于理,都得过来看看。 至于说万一有宝藏…… 咳咳,项家如果想要保留,让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总比掩埋在土里继续损坏强得多!当然,如果项家有打算将掩埋的藏品出手,那是最好不过,到时候多给他们家族一些补偿!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真的有藏品被掩埋起来,而不是卢灿的胡乱猜测。 车子停在魏公村村口,董一平独自下车进村,不久,就带回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卢先生,这是我内弟,魏金明,他带我们去项家村找人。” “呃,麻烦你了!”卢灿跳下车,向对方递了一颗香烟。 可能董一平已经向魏金明介绍过卢灿的身份,魏金明略显拘束,微微躬身,“不麻烦的,这一片我熟,项家村现在是项秃子当家,前些天我还给他家干过木工。” “哦,我这位内弟,是个木匠。前些天不是清明祭祖嘛,项家村修祠堂,就是他……带人做的工。”董一平接过卢灿递来的香烟,在旁边帮衬解释一句。 “祠堂?看来项家村人口不少呀。魏先生对项家村很了解,给我说说呗。”卢灿拿出打火机,帮两人点上,笑笑问道。 “卢先生你大老远的,打听项家干啥?” 魏金明还真人如其名,挺精明,他还是第一个问出这种问题的。卢灿随口笑答,“我在北美有一位项姓朋友,他来自嘉兴项氏家族,委托我帮忙找找项家后人的信息。这不,今早鬼市上碰到项家人,就顺便过来看看。” 与其说是解释给魏金明听的,不如说是为了董一平和骆兆平。这两位过些日子去香江,肯定能看到虎园博物馆中的天籁阁展厅,不说明白,他们指不定会有什么想法。 “哦,这样呀。”董一平和魏金明不约而同点点头——这不奇怪,甬城是侨乡,最近几年国门开放,有不少海外华人,回乡寻根问祖。 “上车,再不走估计人家下田干活了!”骆兆平透过车窗,对外招招手。 八水绕宁绍,甬城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每年五月是有名的“小双抢”时节。卢灿等人一路走来,原野中,到处是忙着油菜收割,栽种秧苗的热火朝天劳动场景。 抵临项家村,车子停在村口石桥边的打谷场上。不少村民在晾晒油菜杆,还有几个孩童,正在大簸箕上踩着油菜荚。一行人下车,自然招来众人围观。 魏金明拿着香烟,和一位农民攀谈起来。 卢灿抻了抻胳膊,目光落在眼前的村落上,看着看着,忽地心中一动——这座村落的布局不简单呀! 这座不大的小村庄,沿着一座小丘陵弧形散开,从远处看,犹如一只趴在那里的巨龟,灰瓦石墙的房屋,层层叠叠,如同甲片;眼前这座古老石桥,像探出的龟脖子或者是龟首;再加上村前一条小溪环绕……这不就是典型的“灵龟问水局”吗? 卢灿不太相信风水,可架不住虎博有一帮子老头子,研究这玩意,譬如福伯,就是风水局的高手,爷爷貌似有问卜的习惯,饶老也研究《易》,连李林灿也会看风水…… 耳濡目染,卢灿在风水方面的眼力,也不弱。 他扭头沿着小溪上下看了看,不少妇人小姑娘正在洗菜洗衣服,卢灿当然不是看她们,而是距离这座石桥的不远处,上下各有一座方便出行的木桥——这不就是两只探出来的龟足吗? 他越加确信,曾经有高人布局项家村! 骆兆平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嘿嘿一笑,“香江那地方没有这么淳朴的姑娘?” 卢灿错愕不已,继而反应过来——还真是,自己的目光范围中,确实有一位蹲在水边洗衣服的姑娘,扎着粗长的辫子,相貌俏丽。旁边还有几位妇人,朝自己这边指指点点,似乎正在拿她开玩笑呢。 还没等卢灿开口,陪魏金明说话的那位村民,对着溪边妇人堆喊道,“小乔,你祖爷在家吗?冇去田畈?” “九叔,我爷爷搁家呢。啥事?”回答的正是那位粗辫子姑娘。她撑着膝盖起身,一双湿漉漉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来客了,海外的,找你爷爷打听点事。” “哦……”姑娘瞄了卢灿一眼,笑了笑,“搁家呢,我衣服洗完了,带你们去。” 小姑娘叫项乔巧,项家村村长兼族长项秃子的孙女。 十七八岁,圆盘脸,眼睛很大,浓眉,眉宇间有点早期红姑的感觉——红姑年轻时就是那种胖胖的清纯俏丽模样,一直到25岁才彻底长开,变得妖娆魅惑。 搪瓷脸盆中装着拧成麻花状的衣服,盆口沿压着腰间,一只手扶着盆沿另一侧,将她的纤腰和翘臀的比例,压了出来。垂到腰际的黑辫子,随着步伐一甩一甩地,很飒利。 小姑娘并不怕生,走在前面,时不时还回头看卢灿一眼。 卢灿虽然算不上英俊,可相貌也还不错,立体感很强,高鼻梁深眼窝,瞳仁带有微微的蓝色,身高也很高,穿着更是清爽干练,神情举止方面也是与众不同,很自然是中心人物。 魏金明口中的项秃子,其实是地中海,并非真秃,头顶周围一圈白发,倒让他看起来颇为睿智、精明。听完魏金明介绍后,他笑眯眯地与卢灿握着手,“感谢卢先生远道而来北美?” 第476章 竹编状元 项家村确实来自嘉兴项氏,摆在卢灿面前的是四本厚厚的项氏家谱。 卢灿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这套修订于光绪六年的怀德堂项氏宗谱。 项氏源于周朝初年的项国。 周王分封诸侯,周武王姬发之弟季毂,姬姓,封项国,都邑为今天项城左近,因是季毂为子爵,又称项子国,传世四百年。鲁僖公十七年夏(公元前642年),鲁国灭项子国,从此项子国国名被取消,仅存项地名,原项国国君的后代子孙以项为姓。 项氏在战国时期为楚国名门郡望,其宗族源地项城,还曾为楚襄王时楚国别都,项氏大兴。项羽兵败垓下,其故乡下相县的项氏族人,纷纷逃离祖籍之地,分散四野,遂有天下项氏的初步布局。 嘉兴项氏,出自怀德堂,其族宗为南安公项沛,项沛有一子项衡。 项衡诞三支:项忠、项质与项文。 项忠是明朝万历时期名臣,成化十年为刑部尚书,后转为兵部尚书,弘治十五年去世,授太子太保衔,谥号襄毅。 项忠于嘉兴瓶山设立宗堂,名“怀德”,尊其祖项沛,为开堂之宗。 项忠生七子:项纯(早夭)、项经、项绶、项缙、项缵、项缮、项继; 项质生子一:项纲; 项文生子二:项纪、项组。 项质之子项纲,又生子三:项锐、项铨、项鐈。 其中项铨生子三:项元淇、项笃寿、项元汴。 也就是说,嘉兴项氏的兴盛,就是从项衡的三个儿子开始开枝散叶,快速坐大。 开卷有益,还真没说错。 翻看项家宗谱,卢灿发现一个自己认识上的误区——自己一直以为项元汴是项忠的直系后人,其实不是。天籁阁一系,是项质的血脉,与项忠只能说是远亲。 项元汴又有六个儿子,分别是长子德纯仲子德成、三子德新、四子德明、五子德弘、六子德达。 项家村一支,属于项元汴的三子德新和六子德达的后人。 同治元年(1862年),太平天国李秀成攻略江南,逼近沪海,嘉兴正处于兵锋前沿。在当时怀德堂项氏族长项韶光的带领下,项家几脉苗裔,结伴南下至甬城项家村,躲避兵灾。 项韶光的担心,事后被证明是正确的,嘉兴很多豪商地主,被劫掠一空,瓶山项氏也没有躲过——留在祖宅的项氏族人,也各寻生路。 “所以……项老您认为海外的项家人,也是这个时期出走的?”卢灿合上项家宗谱,微笑问道。 卢灿带来的“北美项姓朋友”,原本就不存在,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出自哪一房”的回答。 虽然算是疏漏,可并不突兀——流落到海外百年的华人,经历了好几代,子孙后代中谁还能记得自己祖上出自哪一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这样。”项沛林伸手在地中海上捋了捋,很自信。 项沛林很完美的脑补出原因,他甚至信心满满的认为,远在北美的“卢灿朋友”,一定是太平天国时期,躲避兵灾的嘉兴项氏后人。 项氏族人的下落,算是彻底核实,只是,接下来该如何推进,卢灿暂时还没头绪…… 没头绪也无所谓,今天的行为已经有些冒失,骆兆平和董一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还是能感觉出,他们对今天寻找项家村的行径,有些疑惑。 寻找可能存在天籁阁藏品的事情,先放一放也好,反正项家村的联系方式已经找到,再过一段时间来聊这件事,兴许更妥当。 主意拿定之后,接下来的聊天,卢灿提都没提项家祖上尤其是项元汴的事,完全一副替朋友打听消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几人坐在项家院子里喝茶聊天,刚才洗衣服的小姑娘,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对卢灿几人笑笑,又对项沛林摆摆手,“爷爷,我去上班了。” “去。别忘了,路过自留田时,跟你妈和你爸说一声,让他们早点回来准备午饭。”项沛林抬抬手,打发走小姑娘后,又笑着为卢灿几人介绍,“我大孙女,项乔巧,在村办竹编厂上班。” “村里有竹编厂?”卢灿微笑问道。 “以前公社的竹编厂……”项沛林指指几人中间的竹榻,又拍拍坐下的竹椅,“这些……都是我们竹编厂做的,结实耐用的很。” “生意怎么样?”既然是闲聊天,卢灿问话也很随意。 项沛林无所谓的摇摇头,“嗨,就那样,十里八村卖一卖就够,反正产量也不大。” 卢灿用屁股前后摇晃两下坐下竹椅,很结实,没有那种吱吱呀呀的脱臼声。 “为什么不扩大生产呢?” “这种手工活,怎么扩大生产?”项沛林一愣,他还真没听说过竹椅制作怎么扩大生产。 竹椅制作,卢灿还真不陌生,笑道,“巧了,我参股的一家家具企业,和鄂北君山茶厂有合作,是有关湘妃竹制品的供销合作。他们给君山茶厂提供的电动切割、破篾、刮竹青、拉丝、竹刻和炭烧设备,能规范生产流程,还能有效提升产量。” 卢灿说的是源森居与君山茶厂的合作,都已经三年了,鄂北君山茶厂还为此特别成立湘妃竹艺公司,源森居现在销售的竹制品器物,几乎都是这家公司供货。 骆兆平年轻,反应快,立即意识到这又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马上笑着接话,“卢先生,其实……也可以考虑和我们甬城竹木厂合作。我们江浙竹编工艺,源远流长,做工精细,造型雅致,色泽上非常古朴,人文气息浓厚,可不比鄂北的竹编工艺逊色。” 卢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项沛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侧着身子问道,“卢先生,你说的那些设备,贵不贵?大概要多少钱?好买吗?” 骆兆平翻了个白眼,心中着急,现在该关心的是设备价格吗?他忍不住再度提醒,“卢先生,要不……我们去看看这个村办竹编工艺厂的手艺?” 这可事关出口创汇啊!他想了想,又有些对村办竹编厂的手艺不太放心,遂即增补了一句,“要是对他们的手艺不满意,我们甬城还有地区竹编厂,它们的规模不小,生产的各种竹编产品,在沪海很受欢迎!” 这次,项沛林听懂了,只是,他对骆兆平这句话很不满意,梗起脖子,“骆经理,你可别小看咱竹编厂,虽然规模不大,可手艺好着呢。卢先生,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只要产品过得去,让郑叔的源森居增加一个进货渠道,倒没什么难度,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去看看村里的手艺。” 村办竹编厂位于村子后面的竹林中,转过村落,就看见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郁郁葱葱,真可谓“园中绿意浓又深,浅池浮莲山涧笙。丛丛竹林身耿直,蓬头挺腰向天争。” 路过山间一棵竹子时,卢灿伸手摸了摸。这棵竹子的品种为笙竹,枝干峭瘦高挺,高度有十五米,竹皮青中泛白,竹竿的节间长达一尺多,竹径为十二公分左右,确实是做竹编的好材料。 “卢先生对竹子也有研究?”听到卢灿的述说,骆兆平有些诧异。在他的眼中,竹子只有三类:毛竹、水竹和芦竹。 “算不上研究,只能说知道一点。”卢灿笑了笑。 竹编他不会,但竹刻还是略通,因此,他对于竹子的品类和对应用途,略有了解。像这种笙竹,竹篾韧性很好,很适合竹编,另外,这种竹子的竹节间长,竹黄厚度足,也适合做竹筒雕刻。 几人说笑着,来到竹编厂。 说是厂还真高看它了,事实上只是一个规模中等的手工作坊。 三间低矮的瓦房,一个半圆形的小院子,十来名衣着朴素的篾匠,有的在剖竹竿,有的在片篾片,有的在编制箩筐花篮,有些则将竹篾压在小溪中浸泡,整座作坊,竟然没有一台机器设备! 项乔巧正坐在石阶上编织一件器物的底托,手指如穿花般灵动,抬头看见爷爷一行到来,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挺疑惑的,“爷爷,你们怎么来了?” 院内几位师傅,都停下手中的活,和项沛林招呼,还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师傅对项沛林挥挥手,又看看他身后的卢灿一行人,“老项,你这是……?” “这是香江来的卢先生,他们家经营竹木家具买卖,来看看货。” 卢灿被项沛林的介绍,弄得脑袋嗡嗡的,哭笑不得,自己怎么也算是富豪榜前几的大佬好不好?怎么就成了做竹木家具的小商贩了? 又听到项沛林介绍对方,“这位是我们厂的马师傅,马师傅可是家传的竹篾手艺。他爷爷可是我们江南有名的竹编状元。” 竹编状元?卢灿一愣。 这个名称听着怪里怪气,可事实上,卢灿还真知道有这么个人! 民国时期时局混乱,可偏偏这一时期,怪杰辈出! “竹编状元”马富进就是其中一位。 马富进,东阳谷岱人,所作竹编工艺品讲究装潢,雅致精美。1914年,他的作品荣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1929年,他的作品选送至西湖博览会,被举办方颁发“竹编状元”牌匾, 17岁自开作坊,出售篾丝书箱(考篮),常年供不应求,擅长劈篾,能将篾片劈成发丝粗细,可以上织布机的那种,因而又被同行誉为“天下头把篾刀”。 “项老,您说的竹编状元……马富进?”卢灿握手时半信半疑地看看项沛林,又看看马师傅。 眼前这位马师傅,是马富进的孙子? 还真没想到,小小山坳中,竟然藏着这样高手?还真是小瞧天下英雄! 第477章 明鬼弟子 马怡褚是马富进小儿子马旭的孩子,1922年出生,今年虚岁六十三岁。 马富进去世于1933年,当时他已经十岁出头,因此,他对祖父是有所记忆,更何况,他可没少从父亲那里听过爷爷的传奇。只是,他没想到,一位来自香江的年轻人,竟然能从“竹编状元”的外号中,就能直接叫出爷爷的名字。 爷爷的名头有这么大?要知道,即便是国内,真正知道竹编状元马富进名头的人,也没有几个!没看见陪同这位香江年轻人来的几位,都一脸茫然的模样吗?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卢灿的目光,微微一凝,继而,嘴角带出一丝笑容,“卢先生……从香江来……竟然知道家祖?真是意外!” 他其实想要打听的是卢灿的师承,只是还不熟悉,不方便直接询问。 没错,在马怡褚看来,卢灿几乎可以肯定是有师承的,而且师承关系应该就在江南。得出这条推论的理由很简单——马富进的竹编状元名头虽然听起来很大,可事实上只是在江南地区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行业范围狭窄,普通人知道的还真不太多,因此,能让卢灿知道“竹编状元马富进”这条冷门知识的,几乎可以肯定是二三十年代的江南行内老先生。 孰料,卢灿却呵呵笑道,“我参观过京城故宫,曾在木作展厅中见到一件魁星点斗竹竹器,大为震惊。故宫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是令祖……竹编状元马富进先生的作品。” 魁星是中国神话传说中所说的主宰文章兴衰的神,在儒士学子心目中,魁星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为读书士子的守护神。 “魁星点斗”是民间工匠最喜欢用的素材之一,造型大致差不多——魁星单足立于鳌头之上,另一脚翘起,一手执笔,一手捧斗,寓意魁星点斗、独占鳌头。 马富进曾经利用竹编手艺,编制并雕刻一件竹器版的“魁星点斗”,一举获得1929年西湖博览会的金奖,同时也被授予“竹编状元”称号。 这件竹编魁星点斗,在展会之后,被李品芳(道光年的从一品内阁学士、学者、藏书家,东阳人)的后人买走,直至1952年,李家将其献给京城故宫。 卢灿确实在故宫见过这件藏品,这件竹编是京城故宫中很少见的“非皇家匠作制作或非皇家御用”的藏品之一,故而印象深刻。不过,有关于竹编状元马富进的消息,他很早就知道。 准确的说,马富进的事迹,是张老对他讲述的。 张博驹老爷子,年轻时曾在沪海担任盐业银行的监理,混迹于江南文人雅士圈,其四夫人也就是现在的潘奶,出自于江南有名的潘祖荫家族,故而,老爷子对江南的奇人异事,多有了解。 张老曾经很怀疑马富进是玖宝阁的南宗传人,还特别追查过一阵子,但很快就发现不是,不过,张老却察觉到马富进应该另有师承——按照张老估计,马富进应该是明鬼派的人。 明鬼一门,自从宋代弃墨另立之后,其支脉分门别类,各有传承,弟子更是数不胜数,遍及各行各业,上三、中六、下九,良莠不齐。 张老在查探一段时间之后,见没什么新东西,也就放弃继续追查。 不过,自从上次张老与福伯聊过之后,张老就将他所知道的明鬼派及明玉宗的事情,与卢灿详细说过一遍,其中,就有这位竹编状元马富进。 马怡褚的手艺,八成也是马富进家传,这么说来……他也算是明鬼弟子。只是,国内现在已经几乎断绝了这些“封建糟粕”,只怕马怡褚自己都不太清楚家传绝艺的来龙去脉了? 事实上,卢灿小看了固有传统在江南家族中的影响力。 马怡褚不仅知道,他甚至知道的内容,要比卢灿更多! 卢灿的回答,有些出乎马怡褚的预料,他还真不知道祖父当年的获奖作品已经被故宫收录,挺惊讶的,“家祖还有东西在故宫展藏?” 不仅是他,连董一平、骆兆平和项沛林都有些意外。 “故宫竟然还有一件咱江浙的竹篾器?” “哎呀,老马,令祖还真是扬名四海!” 发出惊叹的是董一平和项沛林,他们也不知道马富进的藏品被故宫收藏。这在信息不通畅的年代,很正常。毕竟,那件魁星点斗是李品芳家族后人捐赠的,与马家无关。 “就位于紫禁城西南角的南大库区的家具馆。” 卢灿笑笑补充道,“马老先生如果去参观,应该可以见到实物。” “嘿嘿,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祖上荣誉,马怡褚与有荣焉,他面色涨红,搓了搓手,“回头有机会,我一定去京城看看。” 他又问道,“故宫的……家具馆?” 提到故宫,无人不知,可是,故宫博物馆究竟有多少专业展馆,知道的人,只怕不会很多,马怡褚同样也不知道。 八十年代的故宫博物馆,真正对外开放的专业藏品展馆,只有区区十个:古建馆、书画馆、陶瓷馆、雕塑馆、钟表馆、珍宝馆、青铜器馆、武备馆、家具馆、戏曲馆。九十年代后增开的玉器馆、印石馆,以及两千年之后单独辟出来的西洋文物馆。 故宫的藏馆分类,与一般的博物馆不同,这是由展藏方式决定的。 通常的博物馆譬如虎园博物馆,都是专馆专展,因此,藏馆的分类很清晰,但故宫不同,它属于博物馆中非常特别的“实景展藏”,也就是当年皇宫怎么陈设,现在就怎么展览,因此必然会出现多品类混展的现象,导致故宫的专馆分类不那么容易。 几人站在庭院中,就马富进先生的事迹,感慨几句。又听见辫子姑娘项乔巧,站在门前石阶上喊了一声:“师傅、爷爷,带客人进屋。” “哦哦,走,卢先生,还有董经理、骆老师,进屋坐歇会。”马怡褚抬手邀请。 标准的三间房,东屋是独立房间,门扣着,应该是办公或生活区,西屋与客厅是畅通的,堆放着一些竹篮竹筐竹榻成品或半成品,客厅靠后部分是照壁,照壁之后是土灶台。 卢灿随手拿起一只编织好的花篮,高柄、撇口、圆底托的那种。花篮的篾丝很均匀,破篾的手艺不错,他又用双手压了压篮筐四周,变形很规则,这说明篮子的韧性很不错,篮筐受力点均匀。 将篮子放下,随口夸道,“活很干净!不错不错!” 活很干净,行业术语,常用来形容手工艺,说明物件造型上不拖泥带水,结构干脆利落,算是比较中肯的评价,但肯定不是最高的。 前有爷爷的作品被故宫收录,再听卢灿“中肯评价”,马怡褚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有心给自己长点面子,便道,“卢先生很内行……不过,这几件都只是普通日用品,大家平日里的手工活,算不上好。卢先生,还有你几位,先坐着歇会,我去找两件平时无聊时编织的玩耍件,你几位给指点指点。” 说着,他闪身去东屋。 项乔巧手脚麻利地给客人们每人泡了一杯茶,搁在客厅旁边的竹榻上。 没一会,马怡褚出来,双手各拿着一件竹制品。 左手是一件竹制台屏,右手的物件则是一只三层托篮,所谓托篮,就是拎着的礼盒篮,古装剧中最为常见的礼盒、食盒。 他将两件物品搁在竹榻上,示意卢灿,“卢先生,看看这两件,我前几天闲着没事,瞎捣鼓的。” 卢灿顺手将台屏拿过来,竹篾微微泛青,成品时间不长。 所谓台屏就是桌屏,就是搁在桌上做装饰用的小型屏风,典型的装饰赏品。这一属性就决定了它的特性——漂亮、精致。 卢灿见过红木精雕桌屏,见过瓷桌屏,也见过玉器桌屏,甚至见过金银桌屏,至于竹制屏风,还真是第一次见,便伸手将这件竹制台屏拿过来。 竹竿剖开的半圆形底座,长约六十公分,底座边部浅雕万里河山,顶部有凹槽。凹槽中插着四根支撑插屏的支柱,推动插杆可将插屏折叠成45度,形成六扇折屏。 插屏由细密的篾青编织而成,最有意思的是,每一扇折屏中间都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窗户。此外,在插屏的底部,同样有浮雕,这是典型的“篾上浮雕”。 “屏中窗”构思精巧,非常符合中华传统园林文化中的“通透见景”风格。 “篾上浮雕”则是极其高明的竹制工艺的体现——台屏的篾片,原本就很薄很细,想要在这些篾片上完成雕刻,难度可想而知! 卢灿是识货之人,拿着这件竹制台屏,啧啧称奇。 这件竹制台屏精巧、奇特,是一件融合了竹编、竹雕、髹漆等技艺的绝顶艺术品! 再看另一件三层托篮,同样编工精细,色彩古雅。 八角形的篮盖上还用细如发丝白勺篾丝编出字画,篮柄雕有双龙戏珠、凤采牡丹的图案,篮底的脚夹底座外侧雕有八宝图案。 小小的一只提篮集编、雕、绘、嵌于一体。 牛!这手艺,卢灿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深山有良士,荒野出奇人。 果真不假! 第478章 名家辈出 “卢先生,这……”项沛林指指眼前两件物品和一沓外汇券,又觉得不妥,回手捋了捋下巴,“这些东西,你们香江都以这样的价格收货?” 就在刚刚,卢灿以两千五百外汇券的价格,收购了这件桌屏以及三层托篮。 此时,一叠外汇券还在竹榻上放着,马怡褚还没收回去。 虽然“大包干”额“私人所有制”已经不算新鲜,但在项家村还没那么普及。他需要和项沛林商量,这些钱究竟归属于村竹编厂还是属于他个人。 项沛林的意思,卢灿自以为猜到了,呵呵一笑,“项老,这种物件的价格,确实要比普通竹凳竹椅的价格要高,不过也不会到这种价位,主要还是马老的工好,活好。” “哦,不不!”项沛林摇摇头笑道,“老马的手艺,我最清楚不过。我其实想问的是……这些竹制品器件,在香江很好卖?如果要是好卖的话,我打算……” 他没说完,又扭头看看马怡褚,“老马,咱村竹编厂,大概有几位师傅能上手这种精巧件?” 马怡褚一怔,遂即反应过来,“老项,你是打算只做这种精细手工活?那……” 他搓了搓手,想了几秒才继续说道,“真正能上手的,带我也只有三四个,阿乔也还差点,不过,倒是可以打下手,做做破篾编框的外围活计。” 这下,项沛林的意思,就很清楚了。他从卢灿出高价购买桌屏和托篮的行为中,看到更好的商机——做高价值的精细手工活,要比传统的竹椅竹榻,更来钱。 真没看出来,六七十岁的项沛林竟然还是个生意精,难怪宁波帮这么有名,这脑瓜,转得就是快。卢灿心中啧啧称叹,笑道,“项老好想法。” 项沛林的想法确实不错,主打精品市场,确实要比普货市场的利润率更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供货,与源森居原有竹制品供货渠道君山茶厂并不冲突。 项沛林比较急切,看向卢灿的眼睛,充满热忱,“卢先生,那这事……” 卢灿笑着摆摆手,“项老,这种事情我不懂,不过,我会安排人来和您联系。您有什么计划,直接和他说去。” 骆兆平在旁边笑着缓颊,“项老先生,卢先生这次回国有其它事情要处理,和项家村竹编厂合作的事情,只是撞上了。这种事,冷水泡茶慢慢香哉,不着急的。” 这种合作实在算不得什么,卢灿笑笑,没去解释,转而与马怡褚聊开来,“马老,您老家不是在东阳吗?您怎么……?” “东阳到奉化,只隔一个嵊州,距离很近的。”马怡褚以为卢灿对国内地理不熟,笑笑道,“我奶奶娘家就在奉化,舅爹一脉无子,他老人家去世时,是我父亲为舅爹捧头起水(扮演孝子身份),因而我们一家就来到奉化。” 他又比划个手势,指指项老,“项老的父亲和我父亲关系很好,这不……就开了这家竹编厂。您可别看现在竹编厂规模小,解放前,这里的竹编可是卖往南洋的好货色。只是……后来归公之后,停办了一段时间。前几年政策好点,我和老项琢磨着,又把它开起来,生意还不错。” 呃,合着还是一家老字号?! 卢灿想了会,还是决定将某些关系挑明,笑而问道,“马老……您知道金玉子道长吗?亦或者他的儿子王若虚?哦,还有个名字叫张三石。” “卢先生,你和金玉子道长?” 马怡褚的眼神微微一凝,抬手拱了拱,还做了个手势,应该是门内的暗语,可惜,卢灿看不懂。 卢灿连忙笑着解释,“我和金道长没关系,不过,我有个叔祖,和金玉子道长有些纠葛,只是,他们是一宗,但不同脉,我叔祖传承的是马庆云大师一脉。” 马怡褚的神情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笑了笑,“哦,原来是赵术的门人!” 马怡褚遂即想到这个称呼不太恰当,尬笑道,“哦,卢先生,都几百年了,我没其他意思。” 这句话也彻彻底底让卢灿确定马怡褚的身份——明鬼派的弟子,还是嫡传的那种! 何为“赵术门人”? 宋代王小波起义,墨门法宗和术宗闹翻,一分为二,术宗宗主赵友钦远走莆田,另立“明玉宗”,法宗的人不承认赵友钦的另立,因而一直称之为“赵术门人”。 所以,能以“赵术门人”称之明玉宗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明鬼派的嫡传弟子! 这是他们的习惯使然,倒也算不上恶意。 卢灿摆摆手,他对怎么称呼明玉宗,一点也不在乎,“这么说,马老与金玉子道长……?” 马怡褚也笑着摇摇头,“我师门一脉,与金玉子有点关系,不过,来往不多。我爷爷一门的传承,源自于木作罗昌浩……卢先生应该也听说过。” 卢灿愣了愣,还真没想到! 明玉宗和明鬼派,在清朝后期各有代表人物。明玉宗代表人物为马庆云大师,一门三子各个杰出,大弟子王炳荣,二弟子陆心源,三徒弟方廷辉;明鬼派代表人物为金玉子。 至于马怡褚提到的“木作罗昌浩”,卢灿真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明鬼派的人物! 罗昌浩,原名罗定,江宁人,咸丰道光朝的朝廷供奉——内务府造办处着名的木匠师傅! 此人曾担任过道光朝江宁织造府的库使——织造府下辖多个仓库,库使为某一类仓库的管理者,主负责督造“片金、漆器、苏式家具”。 因计功受赏,于咸丰三年被提调京城,担任“鞍楼都虞”。 什么叫“鞍楼都虞”? 这是清朝内务府的一个高等职位。 内务府主要机构有“七司三院”,如御用监、尚膳监、钟鼓司、内官监、尚方院、御马、鞍楼等等。 其中,鞍楼是制备兵具、器械的机构,顺治十一年易名为兵仗局,后改为武备院,专门负责皇帝、妃嫔、王子王公出行的兵备、仪仗,以及兵器军械的研发等,绝对是皇家重要机构。 鞍楼都虞,就是武备院的两名负责人之一。 内务府主要管理人员分别由满洲八旗中的上三旗(即镶黄、正黄、正白旗)所属包衣组成。罗定作为一名江宁汉军旗包衣,能承担这一职位,绝对是被清皇室认可的“忠信之奴”!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人物,竟然是明鬼派弟子? “罗定先生与金玉子道长是……?” “师叔侄关系。”马怡褚也没觉得一百多年前的事,有什么可隐瞒的,算是托盘而出,“金玉子道长的师傅黄新庄,与罗定师祖,同出于濮仲谦一支,师从潘西凤。” 我去!溯本清源还真是有意思。 濮仲谦是江浙新昌人,明清时期的着名雕刻家。 宋荔裳《竹罂草堂歌》中有为仲谦赋:“白门濮生亦其亚,大璞不斫开新硎。” 所谓“大璞不斫”,是说能略施刀凿以见自然之趣。 这与一般竹刻不同,须有很高的艺术修养才能为之,故能继承此法的人不多,入门弟子王虚舟。 王虚舟即王澍,字蒻林,号虚舟,江南金坛人。绩学工文,尤以书名,康熙时以善书,特命充五经篆文馆总裁官。 潘西凤,字桐冈,号老桐,别署天姥山樵,浙江新昌人,清代竹刻家、篆刻家。 马富进、马怡褚这一支,往上溯,还真是名家辈出! 卢灿忽然一激灵,所谓的墨门钜子令,该不会与马家有关? 对于所谓的钜子令,卢灿并没有多少兴趣。 不过是一枚带有几许传奇故事的古董物件而已,至于它存在的功用……呵呵,当今社会,谁又会在意这样一件充满江湖的标识?它的作用,甚至连坐馆花贴都不如。 所谓坐馆花贴,即帮派元老们推举坐馆人选后,以帮派名义递送的邀请书,以此表示为其马首是瞻。 不过,现在的虎园博物馆,与所谓的钜子令,牵扯比较深——福伯是明玉宗传人,按理说,他与钜子令有些关系,更重要的是宗越宗老,他与钜子令的牵连更深。 因此,卢灿还真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琢磨了片刻,微笑说道,“要不……项老和马老辛苦一下,走一趟香江,去源森居卖场实地考察看看哪种竹制品销量更好?” 去香江?卢灿的提议,让在座几人一愣。 惊喜是必不可少的,只是……项老看了看马怡褚后,又看向卢灿,搓了搓手,“去香江……自然好呀,只是……我和老马这么大年纪,跑香江,会不会给卢先生您添麻烦?” 让项老去香江,主要是为张博驹考虑,张老爷子应该有兴趣和项沛林见见面,邀请马怡褚去香江,则是为福老和宗越宗老,他们两位应该有兴趣与马怡褚叙叙旧。 “没什么麻烦的。”卢灿笑着摆摆手,“虎园博物馆与天一阁文保所有合作考察,您二位走一趟香江,刚好赶趟顺道把通关签证一次性办了。” 第479章 经济之都 卢灿在甬城又住了两天,出席几场捐赠活动之后,终于跨过杭州湾,抵达沪市。 沪市与甬城一样,位列今年开放的十四个港口城市之一,但两座城市的开放意义,完全不同。毫无疑问,沪海开放的意义重大,其重要性位列本次开放的所有城市之首。 早在卢灿一行申请入境时,他就接到新华香江分社传来的沪市之行的邀请。卢灿答应了在处理完星云号货船事情之后,前往沪市走访。 从甬城迎接卢灿一行抵达沪市的,是沪市公司学者型的领导徐迪。 卢灿一行落脚的地方,选在金陵路的华懋饭店。 这座饭店还有个更出名的名字——“和平饭店”。南楼兴建于1908年,文艺复兴风格,北楼建于1929年,哥特式风格,是沪市近代建筑史上第一幢现代派建筑。 这栋楼的原主人为本世纪初英籍犹太巨商维克多·沙逊。 解放后,沙逊的企业因拖欠国家大量税款,于1958年全部转让给中华企业公司,以抵销各种债务,和平饭店也在转让名录当中。 这是一座传奇级别的酒店,入驻的中外名人,数不胜数。 卓别林、萧伯纳、马歇尔、司徒雷登、宝莲·高黛、蒙哥马利等人,都曾在这里下榻过…… 满墙的照片,显示着这座酒店煊赫的历史。 徐迪陪同卢灿简单参观了这座“荣誉墙”,时不时为卢灿一行介绍照片中的贵宾。 卢灿一边微笑点头,一边琢磨着下午的见面。 没错,今天下午两点,卢灿将在这座饭店的沙逊阁,与沪市公司代表姚副总等人会面。会面所商谈的内容,卢灿能预料到,不外乎沪市公司的开发与投资探讨。 这就是所谓的“经济问策”。 摸着石头过河,需要的是勇气与决心,不是盲目和莽撞,因而,通过专业的咨询,以辨别方向与看清陷阱,是很有必要,因此,经济问策嘛,八十年代很盛行。 爷爷卢嘉锡几次北上,都受邀参加过经济问策会议,卢灿对此并不陌生。 这是卢灿第一次受邀问策,规格极高,问策方式也很正式,因此,由不得他不慎重。 他暂时还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在这次会面中表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合适说,每一句,都要在脑海中仔细过好几遍。 卢灿不仅要考虑经济问策,还需要考虑卢系资本如何布局问题。 这是今天谈话时,肯定也要涉及的内容。 相比较在北市、新加坡亦或者伦敦、巴黎的项目投资,卢系资本在黄浦江的产业布局要看得更长远,他可不想背上“投机”的名声。他太清楚,未来黄浦江在中国经济发展的关键性作用,必须要有通盘长期周密的布局之后,才能落子。 总之,今天下午的对话,对于卢灿或者卢系资本来说,非常重要。 也因此,有心事的他,略显得表情严肃。 在此之前,徐迪并没有接触过卢灿,不过,对这位年轻到骇人的香江客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之所以他亲自来接待,是因为卢系资本旗下的米米卡矿业公司,与宝钢有着非常紧密的合作,包括这次星云号货船,就是为宝钢运送铁矿。 而米米卡矿业在开采建设的过程中,有很多技术问题,都是由沪市工业大学及宝钢公司提供技术支持,徐迪本人,就是宝钢的高级技术顾问。也就是说,他虽然没接触过卢灿,但是,他与米米卡矿业、北洋矿业的高层,关系还不错,也算有一份香火情。 他瞄了眼卢灿的神情,搞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 从之前了解的信息来判断,这位年轻人虽然性格温和,可思维活跃,胆略惊人,应该不是为了下午见面的事情紧张?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又显得这么严肃? 他斟酌着,笑道,“卢先生,要不……上二楼坐坐喝杯咖啡?” 卢灿微笑点头。 几人沿着西式旋梯,从酒店大堂上二楼时,一位工作人员匆匆赶过来,朝卢灿几人微微躬身,又低声对徐迪说了句,“徐总,刚才接到来电,中午在龙凤阁招待卢先生及夫人一行,汪董事会出席。” ……………… 晚宴后,回到酒店房间,卢灿就坐在阳台上,看着暮色中的沪市外滩。 此时的黄埔外滩,自然没有三十年后的耀眼辉煌,不过,也已经有了几许灯火璀璨。 田乐群端着两杯咖啡,在他身边坐下,笑道,“阿灿,还在琢磨下午的事情呢?” 卢灿摘下用来装老成的平光金丝眼镜,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鼻梁,自嘲地笑了笑,“我们是客人,所提的建议,最终也只是建议。” “我倒不这么看。” 田乐群将咖啡杯往卢灿那边挪了挪,笑了笑,然后也像丈夫一样,伸长双腿,架在阳台的不锈钢护栏底座上,雪白的小腿从长裙下露出,“其实,你今天有提到有关沪市未来的‘经济之都’设想与定位时,姚总几人还是很感兴趣的,只是……有点超纲。” 与卢灿相处这么多年,田乐群嘴中自然也会冒出一些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譬如‘超纲’。 卢灿微微一愣。 夫妇俩聊的,是下午及晚上,他们与沪市徐总、姚副总等人会面所说的内容。 下午的会谈中,卢灿提出沪市完全可以成为中国“经济之都”、“科技之都”、“商贸之都”的定位。事实上,卢灿自己认为,这样的提议已经是最稳妥不过的,因为这都是沪市曾经走过的路——九十年代国内对沪市定位就是这三个,其中,经济之都还曾经成为考试题目…… 当时,并没有获得什么反响…… 现在,田姐提醒之后,他忽然醒悟过来——恐怕真的“超纲”! 超纲的原因,就在于自己冒冒然提出的“xx之都”…… 这种说法,在后世无所谓,什么时尚之都、帆船之都、浪漫之都之类的太多了,都是当形容词来看。可在八十年代,还真不好乱说,尤其是自己正儿八经的提出“经济之都”的概念,已经有行政干预的意思……在场的那几位,恐怕都不会轻易接话! 想到这,卢灿摇头苦笑,自己认为最正确的提议,却捅出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不过,虽然不知道让沪市成为中国的经济之都这一概念,原本是哪位大神提的,可毕竟在历史中出现过,那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自己只是提早几年让它出现而已。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瞥见田姐白皙的小腿,卢灿将咖啡咽下后,将瓷杯放下,伸手搭在田姐的手背上,轻轻搓动两下…… 交往这么多年,彼此熟悉的很,田姐似笑非笑地白了他一眼。 卢灿探手将身后阳台的小灯关上,夜色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也就是晚宴后不久,有关这条新颖的说法借着记者的东方传到了当地政府,并且受到高度重视。 将沪市打造成“经济之都”,这一想法一直存在,只是没那么明确。真实的历史中,将沪市打造成中国经济之都,那是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提及的,后来正式走上前台,并迅速成为领头羊,沪市的产业结构大调整开始。 卢灿只是将这一概念,精炼化并明确化——催化剂而已! 这一提法,并没有多少反对意见。 很快,在六月初的权威报章上,就有“建设中国新经济之都——沪市”的报道出现。 卢灿也因此在沪市改开的历史进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卢灿或者说卢系资本,才是真正的受惠者! 第480章 孙老心思 六月三日,卢灿偕同十四位星云号船员,回到香江。 曹国正带领这些船员,在机场召开新闻见面会,卢灿几人趁机返回沙田大院。 星云号货轮出事,算是卢家最近几年来较大的劫,因此,卢灿进门前,辛婶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柏树枝条,装模作样地在他的腿上抽了几下。 卢嘉锡抱着小石头,在旁边笑眯眯看着,等卢灿带着田乐群和温碧璃进院子,才将小石头松开。 小屁孩顿时张开手臂,阿妈阿妈的,朝田乐群扑过去,又喊了声温碧璃三妈,至于卢灿的待遇……也就刚看见时他瞟了眼。 小家伙现在是家中宝贝,卢灿想要教训他一顿,都得看老爷子的脸色。还没等卢灿发表意见,温碧璃就抱起小石头,拿着他的小手朝卢灿脸上摸了摸,“石头,喊大大。” “阿大……” 小家伙糯糯的声音,瞬间让卢灿刚刚被轻视的恼火,烟消云散。 单臂接过儿子,卢灿回头对爷爷几人笑笑,又瞅了眼人群,“阿欣呢?还没回来?” “阿欣舅舅一家,前几天来了,她陪着几个老表和表妹还有她舅妈去逛街。”孙立功老爷子笑着搭话,“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窦家阿舅过来了?嗨,要知道的话,让他们和我一道呗。”卢灿将小石头颠了颠,笑道。 窦存世一家来港的消息,卢灿还真不知道,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客人,这两年,他们家几乎年年都要来一两趟香江。 历史上,窦存世夫妇今年离婚,长子窦缪和老幺窦鑫跟着父亲窦存世,二子窦伟和三妹窦影跟着母亲去了京城。这一世,窦家经济条件改善,家庭矛盾自然也就少,窦存世夫妇感情还不错。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顺口问道,“窦伟和窦影放假了?这不还没到暑假吗?” “阿伟预考没考好,没能参加中考。窦家阿舅想要他来香江这边找个工作。”这次说话的是爷爷卢嘉锡,他笑笑道,“你看……要不安排阿伟在香江读个中五?” 晕,预考都没通过?卢灿笑了笑,这位摇滚先锋,还真是……学渣! 八九十年代,初中中考之前有个预考,没能通过预考的学生,是没有资格参加中考的,这是地方上为了提高中考的合格率所出台的措施……窦伟竟然连预考都没过,还真出乎他的预料。 卢灿不知道窦伟的成长经历,但却知道,后世的窦伟可是有名的创作人。 也不知他的那些歌曲,是怎么创作出来的。难不成……他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嗐,不管有没有,让他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华星唱片也缺人,让窦伟去华星,边帮忙边学习。 卢灿脚步停了停,扭头对爷爷笑笑,“阿伟的事,我来安排,您老不用操心。” 回到客厅,放下早就不耐烦的小石头,又伸手在他的满头黄毛上揉了揉,“去,你妈妈和阿姨,给你带礼物了。” 他自己抻了个懒腰,感慨长叹,“还是家里舒服呀!” 卢嘉锡坐在对面,笑眯眯看了看自家孙子,等田乐群、温碧璃带着孩子几人离开,他又对旁边的孙立功比比手势,“老孙,坐。阿灿,你孙爷爷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窦伟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事?卢灿诧异地看看两位老爷子,“孙爷爷,什么事?” “咳咳……”孙立功搓着手,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阿灿,我打算搬出去。” 卢灿一愣。 卢家沙田大院,现在一共四户相邻别墅,分别住着卢灿一家、王鼎新老爷子一家、谭乐老爷子一家,剩下一户则留给孙立功和薛颠后人一起居住。大家一向相处挺好的,怎么孙老爷子突然想着搬出去? “搬出去?您老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不得劲吗?” “不是不是!”孙立功连连摆手,却没有继续往下解释,而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卢嘉锡。 卢嘉锡曲手掩嘴轻咳一声,“咳……是这样的。你孙爷爷今年也已经七十二,虽然身体康健,可他自己却有些顾虑……他有想法,打算从津门孙家其他几房,过继个孙子……这不,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句话,让卢灿震惊,不过,还是很快明白过来。 人的情感,最复杂。 孙老爷子这是在为他的身后事做打算! 津门孙氏孙立功一房,可以说是完全毁于孙氏家族其他几支——若非他们告密孙立功是的人,孙瑞欣的父母又怎么会含冤去世?从这方面讲,孙立功应该永远也不会原谅孙家其他几房。 但是,孙立功老了! 随着孙女阿欣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又有孙瑞欣原谅外婆窦家事例在前,孙立功那颗充满愤恨的心,松动了不少——怎么说,津门孙氏都是他的宗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再加上他自己年事已高,估计不想他这一房无后——卢灿与孙瑞欣未来有孩子也肯定不会随孙姓,因此,他动了心思,想要从孙氏其他没有参与当年告密的几房后人中,找个孩子来继嗣。 对此,卢灿五味杂陈,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孙老爷子做得对还是不对。 一方面,他为阿欣去世的父母叹息——时间真的能掩埋很多事,包括血海深仇;另一方面又为孙老放下当年恩怨欣慰——几十年如一日的去仇恨纠结,对于一位老者而言,实在是太煎熬。 卢灿捻了捻手指,沉默片刻。 孙立功存了这个心思,估计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不知有没有向阿欣透露过。 应该没有告诉阿欣。 讲真,孙老爷子找不找继嗣,卢灿本人没什么意见,阿欣的想法,才是关键! 可能也正是基于这一考虑,孙老爷子先将这一想法告诉爷爷卢嘉锡,取得卢嘉锡认可后,转而征求自己的意见,估计也存着希望自己去说服阿欣的念头。 “孙爷爷,您……有人选了?” 卢灿没问阿欣知不知道,他更关心这个人选能不能被阿欣接受,这点很重要。 孙老露出几许惭愧的神色,搓了搓手,“是……是老三家的小孙子,今年十二岁,叫孙宝泉。当年……老三和我关系还不错,他……他没掺和当年的事。” 卢灿对孙家当年纠葛,也了解个七七八八,当年举报孙老的,首推孙老的亲弟弟孙立德,另一位落井下石的则是当时的孙家老大孙启功,其目的,就是为了孙家旅社的所有权。 这两位可谓罪魁祸首。 不过,要说孙家其他几房全然无辜,肯定不是推诿之词,他们与窦家一样,在阿欣家遭难时,选择袖手旁观,这本身就是缺仁少义,不合人情。 当然,孙老爷子以此为自我心理暗示,卢灿也不会当面戳破。 他点了点头,“我找个时间,和阿欣聊聊。至于您老搬不搬出去,还是听阿欣的。” 卢嘉锡在旁边笑着附和,“是啊,老孙,阿欣那孩子懂事的很,不会同意你搬出去的。” 得,这句话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阿欣还不知道这件事,而爷爷明显将这件事的决策权交给自己。 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大家族的领头人,真心累人。 第481章 快刀斩麻 卢灿一手垫在后脑勺和枕头之间,另一只手轻轻在阿欣光洁的肋部抚动。 丫头侧卧在他身旁,呼吸均匀,间或带着轻微的鼻鼾,应该是睡着了。她的睡姿让人怜爱,小脑袋紧紧地抵在卢灿的腋窝边,满头乌发散落在他胸前,像极了一只寻求保护的猫儿。 有关孙老打算找三房继嗣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这丫头。 丫头是个善良的人,对于抚育自己多年的爷爷的请求,一定不会拒绝,只是……她心底应该很难受,一如当年她选择原谅窦家。 卢灿一直很清楚,丫头虽然和窦家相处的不错,不过,彼此双方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那根横亘于心的刺——孙瑞欣的母亲窦明珠。 丫头能接受窦家,未必能接受孙家。窦家只是不闻不问撇清干系,充其量说是冷漠无情,而孙家却藏有“凶手”,两者的概念并不一样。 同样,卢灿也能理解孙立功老爷子。 人老了,想的事情就比较多,很多情况逼迫他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恨意,譬如他这一房的后嗣,譬如为阿欣重新找回娘家…… 卢灿从不是个大度之人,他能理解孙老的做法,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惩罚孙家! 虽然在孙老面前,他并未说什么,可他对丫头的感情……自然不会让丫头受委屈。 之前之所以一直没动,是他考虑国内环境,担心自己压不住动手所引发的后果,以及他一直以来这件事不用太着急,但是,从孙老现在的选择来开,给孙家惩戒这件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 得快刀斩乱麻! 如何给孙家惩罚,他心中其实已经有初步计划。 第一步,自然要将孙家旅馆大院收回来,让丫头出口心头气。 至于孙家族人无家可归,以及孙老所想的继嗣问题,等丫头出完气之后,再说。 第二天一早,整个沙田大院再度活跃起来,其中又以小石头四处撒欢的声音,最肆无忌惮。 有孩子的家庭,就是这么有生机。 阿欣不知什么时间起来了,卢灿靠在床头准备赖会床,又想起昨天的事,探手将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想了想后,拨通徐奉的家庭电话。 “谁呀!”许是还没睡醒,徐奉的声音,略有点不耐烦。 卢灿呵呵一笑,“我,卢灿。怎么,吵了你和嫂子的清晨好事?” “哦,是卢少呀。”徐奉的声音拔高两度,带着笑意,又听见床板吱吱呀呀声,应该是坐起来,“哎哟我去,哪有那精力!若婄不在家,我老丈人去北戴河开会,她跟着照顾去了。我昨晚招待几个朋友,喝高了,脑瓜子疼,这会还躺着呢。怎么,卢少一大早电话,有事?” 也不知从哪时候起,“x少”这一称呼渐渐流行,徐奉也算是潮流追随者。听得出来,徐奉的心情不错,言语中将老丈人去北戴河开会的信息,都透露出来…… 卢灿笑了笑,也难怪徐奉开心,他老丈人今年上半年又跃升一级,成为真正的高层决策者之一,“说起这事,还没恭喜你呢。” “嗨,有什么可恭喜的,老头子对我和阿婄,要求越来越严厉……”徐奉故作淡然,可语气中却带着掩饰不了的兴奋——从今年开始,他也算是跻身顶层大院子弟行列。 “大徐,老爷子分管海事?” “目前看是这样。” “我这里有一条消息,不知道刘老感不感兴趣。” 徐奉一怔,他和卢灿交往有些年头,卢灿从来没和他聊过老丈人的事,这次怎么……?当然,与卢灿交往时,他老丈人还没翻身,因此,他只是疑惑,更不会联想到卢灿早有图谋。 “卢少今天怎么提起我岳父……” 没等他问完,卢灿笑着打断,“我不是在澳洲有些项目投资嘛,和澳洲高层有过一些接触,恰好知道,他们想要退役墨尔本号航母……这不,老爷子负责海事,我就琢磨着,他老人家会不会对墨尔本号航母感兴趣?要是有兴趣的话,我的人在澳洲还有点面子,可以帮忙牵线搭桥。” 这可是大事,卢灿敢说,徐奉却不敢回应。他知道家中老泰山的“航母情结”,顿时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真的?这事得劲,我得给他去电话!” 八十年代初,国内花费三千万美元,购买澳洲的墨尔本号退役航母,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事情。澳洲虽然将航母上的武器硬件设施全部拆除,可国内依旧通过这艘航母的拆解,学习航母的整体结构技术,甲板钢材需求等等。更让人惊喜的是,这艘航母上的蒸汽弹射器和阻拦索并未拆除,而这两项技术,至少可以让我们的航母事业快速提升五年。 卢灿上次在达尔文港见到“墨尔本”号航母时,想到了这件事,回来安排人打听了一下,不知道是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这个项目没启动,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就不客气,透过徐奉将这件事的功劳拿下。 卢灿并不知道,这次刘老参加北戴河会议,其中一项重要议题就是商讨“购置退役的墨尔本航母”的可能性。他这通电话,太及时! 卢灿与徐奉聊了几句航母的事情后,主动转入正题,“大徐,津门孙家旅馆大院的事情……你费费心,最近花点时间盯一盯,争取在最短时间把孙家旅馆大院拿到手。”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徐奉有些愕然,孙家的旧案,一直是他帮忙调查,因此很清楚这件事的内情。 对于孙家人当年的嘴脸,出生于大院的徐奉很看不上眼。他曾经询问过卢灿,要不要他出面找点关系,把孙家人赶走,卢灿一直犹犹豫豫,这会儿又这么着急? 卢灿一笑,“有些账早算晚算,总是要算的。” 见卢灿不愿说,徐奉没再追问,哈哈笑道,“做到什么程度?只要院子吗?” 听他的意思,有能力将现在的孙家弄得倾家荡产……还别说,他真有这能力! 卢灿沉默了片刻。 说起来,孙家旧案算不得真正的冤假错案,毕竟薛颠确实是的高层,而孙立功老爷子也确确实实是薛颠的弟子。不过,这件案子还是可以翻的,毕竟,阿欣的父母与薛颠没什么关系。 是非曲直,很多时候并不重要,亲近的人意平心静,才重要。 孙丫头可以说是卢灿养大的,绝对是最亲近的人,只是,让孙家现在几房倾家荡产,是不是丫头所想要的,卢灿也拿不准。 想了会,他才说道,“孙家长房孙立培和小房孙立德,适当追究责任,至于其他的……把他们赶出孙家大院就行。” 卢灿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只让徐奉适当给两位罪魁祸首以惩戒。 殊不知,他口中的惩戒,到了普通人家的头上,不亚于一场大劫。 将孙家一事交给徐奉打理之后,卢灿便没再考虑这些,吃过早茶后,他带着哼哈二将,赶往虎园博物馆,与天一阁的合作以及明鬼派木作罗昌浩的传人马怡褚等事情,都需要和福伯当面聊。 福伯拿着卢灿带来的竹制桌屏,左看右看,啧啧赞叹,“这就是你说的……罗昌浩传人的手艺?” 卢灿嬉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您老的师门,竟然还有这么精湛的竹制手艺。” “说了多少次,明玉和他们不是一个师门。”福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又伸手将桌屏的小窗推了推,能听见清脆的吱呀声,不由自主地再度感叹,“法宗的那帮人,还真是……什么都能来一手。” 把玩好一会儿,福伯才将手中屏风搁在桌上,抬头看着卢灿,笑道,“回头我就安排人,给天一阁以及项、马几人发访问邀请函。” “得,有您这话就成。”卢灿起身准备离开,“您老先忙着,我去大库那边看看,还有一些藏品要存进去。” 福伯也跟着起身,“你晚上忙吗?” “有事?”卢灿转过身。 福伯笑笑,“印第安考古学术讨论会,今天中午结束,晚上虎博做东举办个宴会,为这些莅会学者践行。你有时间的话,出席一下呗。” 印第安考古学术讨论会都结束了?这是虎园博物馆第一次以主办方名义举办的国际学术交流会,还是很重要,卢灿想了想后,点点头,“不忙,我傍晚过来。” 刚走出福伯办公室,手机铃声响起,是徐奉的电话,很急。 “卢少,再次跟您确认一遍,您早晨跟我说的那个大船……确定有渠道?” 大船?卢灿一时间有点懵,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墨尔本”号航母,怎么成大船了? “没错,有渠道,怎么了?” “这就好!这就好!”电话另一边的徐奉,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刘老对那艘船感兴趣?”卢灿挺诧异徐奉的反应——这么快就追电话过来,这效率,也太高了。 “嗨,差点冤枉死我了!”徐奉虽然抱屈,可语气还是兴奋的,“早晨我给我老丈人去电话,结果他黑着脸问我,是不是偷听到什么消息……嗐,真特喵赶巧了!他们这次开会,也在讨论这艘船。” 这话说得卢灿一激灵——还真是赶巧了! 第482章 沧浪书社 路过张老办公室时,听见里面的笑声,卢灿探头看了看,屋子里几人在抽烟聊天。 “阿灿,你回来啦。”张博驹老爷子笑着对他招招手,“来见见鹤仙!” 屋子里的两位老者和一位中年人都站起身来。 这三人卢灿认识其中两位。 中年人是闽南画家刘石开,还是颇为优秀的镌刻家,是香江现当代艺术基金,另一位六十出头的老者,也是香江当代艺术基金的签约画家、书法家周驰。那位鹤发白髯的老者,卢灿不认识,不过,当听到张老介绍“鹤仙”时,他想起对方是谁——何敦仁。 何睦仁出生于1910年,华北学院国画系毕业,溥心畲(音如)的入室弟子,北派青绿山水画的代表人物之一,动物画作中又以“画鹤”着称,他本姓何,因而有“鹤仙”之称。 何睦仁是闽南人,常年居住京师,不知来香江虎博有何贵干?这会来不及细想,卢灿进门后,主动伸手向对方问好,“原来是何老光临,真是稀客呀!” 何老也不因卢灿年轻而矜持,很客气地与卢灿握手笑道,“久闻卢先生年轻有为,一直想见一面,这不,我特意来虎博走一趟,刚才还和老张说起你来着。” 卢灿心下错愕,难不成对方来香江,是为找自己的?面上笑容不变,晃了晃相握的手掌,“何老抬爱,区区薄名,不值一提,您几位才是真正让人敬仰!” 双方客气几句,重新就坐,潘奶带人送来几杯新茶,见卢灿也在,笑道,“阿灿,鹤仙当年可是教过我金碧山水,受益匪浅。在外面,我可是得叫他一声何老师的……” 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他来虎博找张老爷子。 何睦仁听到这话,连连摆手,以示谦逊。 潘奶的话还没说完,接着说道,“鹤仙是福州画院院长,石开和周驰,都是他的弟子呢。” 哦?这件事同样也不知道。 “名师高徒!”卢灿笑着捧了句场面话,同时,笑眯眯等着潘苏的下文。 他猜测,潘奶可能有事要和自己说,而且与这师徒三人有直接干系,而这件事,张老怕麻烦不愿出头。之所以有这种推测,是基于卢灿对潘苏的了解。 潘奶奶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照顾张老的起居,又因为她喜欢金碧山水画以及双钩花鸟,因此还兼着香江当代艺术基金的部分工作,也因此,她与周驰、石开,有过接触,知道两人是何睦仁的弟子。 别看老太太快七十了,可依旧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面子,平时喜欢张罗事。 何睦仁师徒三人肯定有事情想要求虎博,或者说求自己,这不,找到了她。 老太太热心肠,将三人带到虎博,想要让张老帮忙…… 呵呵,张老爷子最近两年修身养性,根本不掺和杂事,估计没答应,否则,潘奶不会在张老办公室喧宾夺主,张罗着给自己介绍客人。 果然,潘奶说了几句旧事之后,看了眼丈夫,可张老依然在悠闲的喝茶,显然没有接茬的兴趣。她只得自己开口,“阿灿,老何他们想要成立一家书社……你看这事?” 所谓书社,就是书法社,一群书法爱好者组建的社团组织。 不算什么大事,找基金会的负责人赵太来就行,怎么还劳烦到自己头上?卢灿笑了笑,“潘奶,这种事,您自己就可以拍板呀。怎么,赵经理(赵太来)有其他想法?” “赵经理还没给话。”潘苏笑了笑,解释道,“老何想要把书社挂在基金下面,然后带回福州画院运作,所以……” 卢灿瞬间明白,赵太来为什么迟疑,以及张老不太想帮忙的原因。 书社只是书法爱好者团体,原本没什么,只是,现在是八十年代初,国内很多情况并不明朗,想要成立一家社团组织,尽管是民间社团,在两人看来,风险还是蛮高的。 联想赵太来家族的境遇,因而一直对国内抱有疑虑,而张老现在是尽量不涉足麻烦之中的状态,因此,两人都不怎么热心。 卢灿很清楚未来的走向,笑着抬抬手,“潘奶,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就给赵经理打个电话。” “诶诶!我就说嘛!”潘苏很有面子,冲着正在悠闲品茶的丈夫,挑了挑眉。 与张老心态平和荣辱不惊相比,潘奶觉得好日子才刚开始,因此性情上有些“返春”。 张老笑了笑,没理会妻子的得意,将茶盏放下,拿起杯盖轻轻磕了一下边缘,说道,“老何,虽然阿灿答应了,可我也有一点小要求。” 他停下来,盯着何睦仁师徒三人几秒后又说道,“成立沧浪书社是好事,在沧浪书社的基础上出版一本刊物,也不算坏事,不过……老何,这就是一本讨论书法、篆刻的专业刊物!” 何睦仁哈哈一笑,“老张,你多虑了!我弟子都六十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牵扯的。” 卢灿赫然警醒,马上明白为什么张老和赵太来对这件事不太热心。 合着他们成立的什么沧浪书社,还要置办刊物?还别说,张老的告诫很及时! 八十年代初,国门初开,各种海外思潮涌来,其中的精华与糟粕,还真不是谁都能辨别清楚的,在刊物上“指点江山”的还真不少。 虽然何睦仁口头答应不惹事,可他毕竟已经七十多岁,负责刊物内容审核及发行的肯定不是他,万一编审头脑发热……因此,他的话不能当真。 卢灿立即笑着接过话题,“何老,刊物的编审什么的,就放在香江,算香江艺术基金与沧浪书社共同主办,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在国内发行,还可以会泽海外的书友。” 他说的很客气,实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将沧浪书社的刊物出版社放在香江,自然是为了方便管控。 何睦仁一怔,也察觉到对方的心思,讲真,他确实只是想要创办一份专刊,可现在对方似乎不怎么相信,这让何睦仁心中有些不太高兴,但对方既是资本靠山,又是挂靠机构,他又能怎样? 所以,他也只能笑笑道,“那太好了,说不定我们沧浪书社还能吸引一批海外同道中人!” 成立沧浪书社的事情,算是谈定。 何睦仁师徒三人离开之后,卢灿又在张老办公室坐了一会。 听说找到天籁阁项家后人,且过几天就能来虎博,张老也挺高兴,不过,也只是高兴而已,毕竟天籁阁项家,与玖宝阁一门,相隔太遥远。 “等老项来,我来招待。”张老送卢灿出门时,笑着点头应诺,两人站在门口,张老又叮嘱一句,“阿灿,沧浪书社的刊物,你还是有必要让人盯紧一些。” “您老是不是多虑了?就一本专业期刊杂志而已。”卢灿笑笑。 张老摇了摇头,笑道,“中国文人的毛病……临威不强话还多,临变而怯事儿精……总之,你让人注意着点。” 经过张老提醒,卢灿有所警觉,也做出他认为恰当的防范。事实上,他还是小看了这十年海外各种思潮对国民的影响,《沧浪心声》这本杂志,在八十年代末,还是给他带来不大不小的麻烦。 多年以后卢灿回想到这一幕,依旧为老先生的睿智洞察而感慨不已。 ……………… 从虎博出来,卢灿直接回到德银大厦。 还未坐定,温碧璃带着总裁办的两名文秘,搬来一摞文件——回国十天,总裁办又堆积了一大批文件需要处理。 卢灿皱了眉头苦笑,要是有移动办公设备,该有多好!可惜,现在没有。 这堆文件的最上方,是一封装饰精美的邀请函。他拿起邀请函,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温碧璃瞅着他皱眉的模样,撩了撩刘海,笑道,“第七届欧洲杯开幕式邀请函,巴黎欧洲杯组委会委托法国驻香江总领事馆送来的,你要不要出席?” 卢系资本今年大笔投资法国,卢灿自然会接到开幕式邀请函,还是重量级嘉宾。翻开来看了眼,巴黎欧洲杯开幕,安排在巴黎王子公园球场,时间是六月十二日,法国对丹麦。 他有点犹豫,又不是球迷,自己从巴黎回来不过二十天,还真懒得动弹。 可是,要是不去的话……怎么也得找个代表替自己去一趟,毕竟,这种邀请已经不是纯粹的体育赛事观赏,更像一次商务活动。 想来想去,还是不打算去。 “安德烈和王永斌,他们还在巴黎吗?要不……让他俩代表我走一趟。” “他们同样接到邀请。”温碧璃摊摊手。 卢灿实在不是一个为了看一场球赛而飞半个地球的人。他将邀请函随手一扔,笑道,“那算了……就让他们代表我,我就不去了。” 温碧璃却说道,“阿灿,你忘了,诺茨郡球队,今年可是升到乙级联赛,要不……把这张邀请函,转给诺茨郡俱乐部那边?”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拿到将近两百万英镑的资金补充阵容之后,诺茨郡队今天终于升级成功,八月份,他们就可以参加英格兰足球乙级联赛,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说起足球,作为现代足球的开山鼻祖,英格兰队在国际足坛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 可惜,6月12日于巴黎王子公园球场开幕的第七届欧洲杯,却看不到英格兰的身影,甚至连一支大不列颠血统的球队都没有出现,他们统统在预选赛阶段就被淘汰。 所以,今年的欧洲杯对于英伦三岛而言,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局外戏。 这份贵宾邀请函,对于球队制服组和教练组,算是不错的奖励! 第483章 香江足球 随着欧洲杯和奥运会的日益临近,全球新一轮体育热潮正在兴起。 香江虽小,也受到这一轮浪潮波及。电视台、电台及报纸等媒体,开始了各种体育新闻的花式报道,各商家档口,纷纷开启各式体育话题的促销活动。 嘉丽服饰作为第二十三届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香江体育代表团以及中华台北体育代表团的主赞助商,在这轮宣传大潮中,不甘人后——香江街头四处可见嘉丽体育服饰的大幅户外广告。 嘉丽体育服饰是去年才成立的分公司,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为香江体育服饰品类的龙头企业,硬生生在服饰这片红海市场中开辟出蓝海,成为嘉丽服饰新的利润增长点。 嘉丽商务、嘉丽休闲、嘉丽箱包、嘉丽体育,四大品类,无一例外都成为香江服饰行业标杆企业,林嘉义俨然成为香江服饰行业的领军大佬。 旺角嘉丽集团大厦八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气蕴养成,林嘉义身上已经有着厚重的成功企业家风范,坐在那里,不动如山,虎虎生威。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三十来岁、胖胖的年轻人。 此人是泰国首富黄子明的三公子黄创山,人称“肥仔”,他是香江最大的运动品牌经销商,不仅经营各种本地运动服饰、器械,还是西德pua彪马的东南亚总代。 黄创山今天登门拜会林嘉义,是想要拿下嘉丽体育的泰国代理权。 嘉丽服饰的销售渠道,多数为直营,但也不排斥优质代理商,又因为林家祖上与黄创山的父亲黄子明关系匪浅,因而,林嘉义在自己的办公室招待这位小老弟。 嘉丽体育服饰的发展势头虽然很不错,可毕竟成立的时间尚,想要遍布东南亚,还需要借助优势渠道资源。黄家的销售渠道,是嘉丽体育服饰进入泰国体育用品市场的一个不错选择。 两人聊得还不错。 正聊得兴起,办公室门被推开,林嘉义的助理左爱伦进来。 林嘉义眉头微皱,正准备斥责一句没礼貌,瞟见她身后的人,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阿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去北边了么?哪天回来的?” 黄创山背对房门,听到林嘉义的话,扭头回望,见到来人之后,也连忙起身,“卢先生,您好。” 进来的正是卢灿。 香江的富豪圈子不大,黄创山也是蓝湾俱乐部的会员,卢灿自然认识。 他先是对黄创山点点头,“黄哥也在呀。” 后才对林嘉义笑笑,“昨天下午回港。福伯让我去参加今晚虎博举行的晚宴,路过你这里……这不,有些日子没见你,顺路上来看看。” 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扫了扫,“你们……在忙?” “小黄想要拿嘉丽体育的泰国代理。” 林嘉义招招手,示意卢灿入座,“难得你有心,坐着聊会闲天。” 黄家想要嘉丽体育的代理权?卢灿脑袋瓜极速转了一圈。 泰国黄家是东南亚着名的华裔富豪家族,祖籍粤省普宁。 黄创山的爷爷黄邦贤,原本是普宁有名的布商,但却遭遇对手勾结匪兵,店铺被抢劫一空。不得已,黄邦贤带着妻儿离乡背井到泰国躲避灾祸,在曼谷唐人街开设“黄贤记”钟表眼镜铺。 黄家真正发迹,始于黄子明。 黄子明不仅是泰国的“钟表大王”,更拿下泰国海岛的燕窝采摘权,成为“泰国燕窝大王”。 黄子明有一妻二妾,共有十一个子女,其中最优秀的为长子黄创保,三子黄创山,五子黄创伟。 黄创保继承祖业钟表行以及六七十年代投资的通城地产公司;黄创山则继承华基泰商贸公司,专门用于商贸经营,包括彪马的代理销售;五子黄创伟则在黄家入股的京华银行任职。 可以说,黄家在泰国,横跨多个领域,影响力很大。 黄创山的华基泰商贸拿到嘉丽体育的代理权,如果真的能悉心推广,对嘉丽体育服饰在泰国快速拓张,有着很大帮助。 转瞬间,卢灿就有决断,他不知道林嘉义的决定,不过,在看了一眼林嘉义之后,见他面露笑容,便点头笑道,“黄哥要代理嘉丽体育?好事呀!珠联璧合!” “哈哈,阿灿和我想法一样。”林嘉义哈哈一笑,为卢灿洗茶盅,倒了杯今年的新绿,“来,尝尝我淘来的铁观音。” 黄家虽然豪富多金,可在卢家和林家面前,还略显底气不足,更何况黄创山只是黄家三子,又不是黄家掌权人黄创保,所以,他的姿态很低,举起茶盅笑道,“多谢卢先生和林老板看得起,我以茶代酒,谢谢两位抬爱!” “黄哥叫我阿灿。”卢灿举杯与他碰了碰,笑道。 黄创山怔了怔,他与卢灿虽然认识,可没怎么打过交道,黄家与卢家也没什么交情,没想到今儿突然接到卢灿的示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笑道,“那……我就托大一把?” “啥托大?”卢灿摆摆手笑道,“你是和我林叔论辈的,我这是怕你让我叫你黄叔呢。” 可不是嘛,论辈分,黄创山与林嘉义一辈。 几人哈哈大笑,林嘉义抬手点点卢灿,“你这醒目仔!” 客气闲聊几句之后,三人很自然的聊到当前的欧洲杯和奥运会。 黄家在香江有一家挺有名的足球俱乐部,名叫“香江精工球会”,六十年代末,黄子明拿下东洋精工手表东南亚代理权后,特别成立的一家足球俱乐部,以球赛的方式,宣传精工手表。 黄创山就是现任香江精工队的老板。 很快,三人就从欧洲杯聊到香江足球。 之前卢灿一直不太关注香江足球的发展,今儿听内行黄创山一介绍,颇为惊讶。 还别说,香江虽小,可此时的香江足球,并不弱小,在亚洲很有名气。 早期代表球员有“中华球王”李惠堂,此人曾率领以港穗两地球员为主的中华队,横扫东洋,出访欧美,参加奥运会,声名赫赫。 当代香江足球的代表球员,则是有着“香江球王”之称的胡国雄,外号大头仔,此外还有“鬼脚七”尹志强等人,也名声在外。1977年世界杯预选赛,胡国雄、尹志强等人率队,带领香江队成功杀入亚大区五强赛,这是香江队离世界杯决赛圈最近的一次。 顺便说一句,尹志强的多年女友,就是此时美誉东南亚的米雪。 代表球会则有香江南华球会、香江东方球会,以及黄创山打理的“精工球会”,霍家基金支持的“愉园球会”、星岛日报赞助的星岛球会等等。 香江足球的各项分级体系和赛事体系,非常完整,而且历史悠久。顶级联赛成立于1908年,名叫香江甲组联赛,一共十二支球会,低一级的则是香江乙组联赛,同样是十二支球会,每年采取升降级制度。除了联赛外,此外还有足总杯、总督杯、社区杯、银牌赛等多个杯赛。 很是热闹。 听黄创山聊香江足球,很有意思,各种足球名将的趣事,信手拈来,听得卢灿心痒痒。 等黄创山聊完1982年胡国雄大战马拉多纳的事迹后,卢灿忍不住对林嘉义微笑道,“嘉义叔,你也买一家球会玩玩呗,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林嘉义有点心动,看了看黄创山。 孰料,黄创山却说道,“林老板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做主,把精工队卖给你。” 呃……卢灿和林嘉义不约而同的一愣。 合着,你说的天花乱坠,临了,自己却想退出? 面对卢灿和林嘉义的目光,黄创山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转动着茶盅,嘿嘿一笑,“我放弃精工球会,是有苦衷的。家中老爷子想要将本港的产业,逐渐收缩回曼谷,我也劝阻不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充分,毕竟,香江的归属谈判已定,某些心志不坚的商人撤离,是可以想到的,想必黄家就属于这类。 可卢灿依旧有疑虑,只是他呵呵一笑,没再提,买一只本港球会玩玩的事情,自然没法往下谈。 在香江,没有卢灿了解不到的情况。 从嘉丽集团大厦出来,卢灿拨打了两个电话,就基本明白事情原委。 也难怪黄创山不好明说,因为这里牵扯到霍家,而霍家又是卢家的坚定盟友。 事情不复杂。 霍老爷子是港岛有名的波仔(球迷),霍家基金投资了两家香江甲级球会,愉园和东升,由此可见一般。不仅如此,霍老还从1970年至今,一直担任香江足总会长。 总之,他在香江足球圈,可谓一言九鼎。 从七十年代开始,香江足球圈,加入两支生力军——精工球会和宝路华球会。 其中,精工球会就是黄家投资,而宝路华球会则是瑞士名表宝路华的香江代理商胡家兴赞助。 这两家球会,都是属于典型的商业球队,出手大方,频频邀约世界名角加入。 以精工球为例。 这家球队中,现在就有前曼联老将戈登·麦卡奎因,瑞典现任国脚云迪,更出名的是前锋摩利,是八一年阿斯顿维拉拿联赛冠军、八二年阿斯顿维拉拿欧冠的前锋。 不仅如此,由于精工队的主教练是荷兰人,因此精工队内,还有四五名荷兰现役国脚,如迪庄、韦伯、穆伦、加贺夫、南宁加。卢灿还得到另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阿里汉——后世他曾担任中国国家足球队主教练,此时他也在精工队中担纲主力中后卫。 大笔资金引援,也造就精工队在香江甲级联赛上的强势崛起——成立十五年的球会,拿了十次联赛冠军,最近更是七连冠。 再加上投入重资的宝路华球队,在各大杯赛上的肆虐…… 总之,这两家球会的崛起,给香江足球甲组联赛的格局带来颠覆性改变,传统豪强南华队、愉园队、星岛队,纷纷被拉下马,无冠可拿,甚至一度陷入保级的窘境。 新老势力博弈,刀刀见血。 香江足总先是在1982年推出“限援令”,将七十年代实施的“一个球队可以出7个外援”改为“场上只能出现三名外援”,今年上半年,更是拟定推出“全华班”,也就是“场上球员必须是港籍人士”。 这两项政策,无疑都是瞄准精工球会和宝路华球会。 这才是黄创山想要甩手精工队的真正原因。 得知内情后的卢灿,胳膊撑着车窗,想着香江足球的没落,想到中国足球……车子抵达虎园后,他没着急上楼,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等接通后,笑道,“霍老,我是阿灿……” 第484章 宴会相遇 大坑道富丽酒店顶层旋转餐厅,今晚被虎博包场。 今晚的宴会,虎园博物馆以大卫·奥茨夫妇为主。 去年五月份,由卢灿赞助,虎园博物馆、大英博物馆、剑桥大学,还有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四家单位联合组建秘鲁卡拉尔古城考古项目组,就是由奥茨夫妇负责,而且此次参加科考交流的的欧美学者教授,多数也是应他们夫妇邀请而来。 大卫·奥茨端着酒杯,陪在卢灿身边,一边向他介绍客人,间或还向他介绍“卡拉尔古城”考古项目进度,“卡拉尔已经进入冬季,气候温暖湿润,很适合开工。我和艾德·贝格雷馆长商议过,将会尽快组织第二次考察,预计出发时间会在七月初。” 卡拉尔古城位于秘鲁首都利马以北180公里处,处于苏沛河绿色山谷旁的干燥沙漠台地上,而利马只有夏冬两季,传统意义上的夏季为每年的12月到4月,冬季为5月到十一月。很显然,在温暖和多云,潮湿而凉爽的冬季,更适合去沙漠考察,去年的第一阶段考察,就是八月份动身的。 卢灿点点头,对于项目本身,他是外行,提不出什么建议,只能叮嘱一句,“要注意安全,还有,在与当地人相处时,尽量不要引起纷争。” 他的这句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在第一阶段考察时,考古组就曾经与当地人,起过纠葛,当地印第安土着,认为他们亵渎神灵,最后还是胡安·何塞找到秘鲁电信部门的高管,出面平息这件事。 大卫·奥茨面色有些不自然,耸耸肩,“这帮愚……嗨,后来我们双方相处的还不错,考古组还雇佣了不少当地人,总之,上次的事情,我保证,不可能再出现。” 大卫·奥茨是美国人,这会儿是八十年代初,指望他们对南美印第安土着有什么尊敬……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也许大卫·奥茨并不是歧视,而只是对当时那件事的恼怒。 卢灿微微一笑,点了一句,“那就好。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另外,那也是一个伟大的文明,对这份伟大,我们都需要保持一份敬畏之心。” “说得太好了!我们需要对每一份文明,都要保持一颗谦逊和敬畏的心!” 宴会厅中,人来人往,卢灿和大卫·奥茨的身边,不知何时,跟上来一位黑瘦的白人老者,他身边还站着一位金发美女。说话的正是这位黑瘦的白人老者。 卢灿扭头,见到两人后,立即将酒杯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向对方递出来,“贝格雷馆长,你好!贝尔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老者是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馆长艾德·贝格雷,那位金发美女,则是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的拉丽思·贝尔,贝格雷馆长的学生。 艾德·贝格雷是人类学研究方面的传奇,在美洲历史考证、美洲原始族群研究、美洲群落风俗考据、人类发展溯源等方面,有着极为深厚的功底,在学术界,他有“印第安文明研究之父”的赞誉。 卢灿虽然没见过艾德·贝格雷馆长,但因为项目合作的缘故,见过此人的简历和照片,又有贝尔在一旁陪同,故此一眼就认出来。 贝格雷馆长与卢灿握握手,眼神很自然的在卢灿身上打量一番,露出几许赞赏的笑容,“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听到老师说这话,贝尔挽着老师的胳膊,轻轻抖了抖。卢灿一乐,八成是这小妞将自己与她的冲突,告诉贝格雷馆长了。 贝格雷馆长的声音顿了顿,又笑着说道,“……卡拉尔考古过程中,我多次听到包括奥茨在内的成员提到你。你成功地引起我的好奇……很奇怪,怎么会有亚洲的投资机构,对印第安文明感兴趣?所以,我这次专程走一趟香江来寻找答案。维文先生,不得不说,你做得不错!虎园博物馆很好,比我想象中更好!听到你刚才那句话,我认为我找到真正的原因,你有一颗包容一切的心,以及在研究方面的大手笔投入的决断和勇气!我很看好虎园博物馆的未来!” 他又扭头对大卫·奥茨笑笑,“奥茨教授,我说的有问题吗?” 喔噢,这评价,很高啊! 卢灿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明白这老头为啥这么用力的拍马屁。 没错,卢灿有种感觉,对方说这些话,很可能有其它目的。 旁边的拉丽思·贝尔,脸庞侧向一边,隐蔽地翻了翻白眼。她是贝格雷的学生,自然清楚老师的用心。无它,有关印第安文明研究的赞助尔! 印第安文明研究,起始时间很早,但一直是冷门学科,所以,有关印第安文明研究的项目赞助很少,偏偏墨西哥政府又没钱支持。贝格雷馆长以前的项目赞助,都是他卖老面子,找美国富豪募捐的。 去年,突然冒出一位亚洲富豪,很大方的提出对秘鲁卡拉尔古城的印第安文明进行研究赞助,贝格雷馆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不仅爽快的同意合作,这次,还专程跑一趟香江,就是为了认识这位出手爽快的亚洲富豪,维系好关系,以便于日后的继续“募捐”! 至于说,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考古发现物及考古论文的编辑权。相比虎园博物馆,无论是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还是贝格雷馆长本人,还真不缺这些! 所以,贝格雷馆长的态度,才这么好。 当然,拉丽思并不知道,自家老师这次参观完虎博之后,对卢灿的事迹,还真的有些钦佩,刚才那些赞赏的话语,并非只是场面话。 现场四人中,只有大卫·奥茨脸色尴尬,毕竟,卢灿那句话带有一丝教训的意味,却被自己的合作人听到。正琢磨着怎么化解尴尬呢,突然听到贝格雷馆长询问自己,他连连点头,“当然没问题,像维文馆长这样热衷于文博、考古事业的年轻人,太少太少!” 卢灿既是他的老板,又是项目金主,奥茨能说什么? 拉丽思听着,直翻白眼。 呵呵,欧美的学者,同样没有节操。 “谢谢!”卢灿将酒杯换回右手,与贝格雷馆长碰碰,“我对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以及馆长本人,敬仰已久!” 贝格雷端起酒杯沾了沾后笑道,“欢迎你去走访!其实……卡拉尔古城就很有味道,你能想象,在遥远的南美,竟然有着六座与埃及金字塔相似的建筑,构建的庞大古城?古城中央屹立着宏大的圆形剧场和主寺庙,岁月又将这些建筑,融入到周边山体的宏伟模样?迷宫般的城市巷道,神秘的太阳神庙……一切都是那么迷人……” 不得不说,这老头子很擅长做说客,说得卢灿很是心动。只是,再去一趟南美……卢灿暂时还没这计划。他微微一笑,“会的,我一定找机会去现场看一看。”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又有人凑近,也是一男一女,杰西卡·罗森和杜希德教授,说话的是面带笑容的杜希德教授。 “正在听贝格雷馆长介绍卡拉尔古城的雄伟和奇妙。”卢灿再度举杯,与杜希德教授和罗森主任轻轻碰了碰。 杜希德教授扬扬手臂,咏叹调般地感慨,“那是一片神迹,很难想象,竟然是四千多年前的建筑!实在是太伟大!” 卢灿微笑着看了他和杰西卡一眼,“教授,你和杰西卡主任,也去过卡拉尔古城?” 杰西卡将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明媚的脸庞,“很遗憾,我没去。杜希德教授今年二月去了一趟。你的……星云号货船,没事。” 没想到她竟然还关心这事,卢灿笑笑,“谢谢关心!神灵保佑,船员都没事,至于货轮,只是触礁搁浅,救援船队正在准备救援方案。” 被卢灿盯着道谢,杰西卡没来由地低了低头。 拉丽思·贝尔站在卢灿对面,大眼珠子在卢灿和杰西卡俩人身上来回转了两圈,眉梢挑了挑。她挪动两步,来到杰西卡身侧,“两位说什么星云号?” 拉丽思·贝尔晚来几天,又不怎么关心香江新闻,还不知道星云号货轮的事情。这次学术交流会,女性很少,因此她对这位大英博物馆东方馆主任印象颇深,两人有些交往,这句问话倒也不显得突兀。 卢灿摊摊手,“5月20号,黄海海域发生地震,我投资的一家海运公司的货船,赶上地震引发的海啸而搁浅……” “哦,难怪我来香江,他们说你去中国。”拉丽思哦了一声。 “你们……以前认识?”这次轮到杰西卡看看左右两人。 “前年去洛杉矶……”卢灿耸耸肩,简单介绍当初自己与拉丽思之间的误会。 “杰西卡,你可不知道,当时他有多可恶……”拉丽思挽住杰西卡的胳膊,白了卢灿一眼后,开启吐槽模式,将当时情节,重新描述一遍。只是,从她口中所说出的内容,她自己无疑是受害者一方。 “嘿嘿嘿,拉丽思,要讲事实,说真相!”卢灿忍不住反驳。 不知不觉中,他们三人凑成一个小圈子,而大卫·奥茨、贝格雷馆长、杜希德教授凑成另一个小圈子,各聊各的。 卢灿很快意识到不对,周围那些嘉宾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偶尔发生点意外邂逅什么的,很欢迎,但像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连忙举手,“杰西卡、拉丽思,你们聊,我要见几位前辈!” 第485章 超级联赛 “一大早就打电话,吵死了!”伴随着恼怒的抱怨声,一只白皙的手臂,从被单中伸出来,摸向床头柜上的两只手机。 卢灿也被电话的震动铃声吵醒,拍了拍横在胸前的白手臂,“我来。” 昨晚参加完宴会之后,他没回沙田大院,直接在温碧玉的广播道公寓歇息,多日未见,免不了一场鏖战,感觉中,自己还没睡一会儿呢。 朦朦胧胧中,摸过来震动中的手机,半眯着眼摁下接听键,“喂~~哪位?” “阿灿,还睡着呢?我,蒂姆。” 还未醒过神的卢灿,只觉得声音很熟悉,随口答道,“哦,蒂姆呀,有事?” “我家老头子约你早茶呢。”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打扰到卢灿休息而惭愧的意思,依旧说道。 呃,卢灿这才想起蒂姆是谁,是霍正廷。他这才睁开眼睛,因为窗帘拉得很严实,房间依旧漆黑一片,看不出几点,“蒂姆,霍老约在哪里?我这就起床。” “你在本岛还是沙田?” “在广播道阿玉这儿,昨晚出席虎博的宴会,太晚,就没回沙田。”卢灿撑着床面,坐起来靠在床头,又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哈欠声清清楚楚传过话筒,霍正廷一乐,“那就天香阁,七点半,行不行?” 天香阁在旺角,距离广播道不远,粤式茶楼。 “现在几点?”卢灿依旧有些迷糊,“霍老有事?” “六点,你还能和阿玉再战一回合。”霍正廷说着说着,自己笑出声来,“昨天不是你打电话给我家老爷子吗?怎么现在还问我什么事?” 俩家关系亲密,开句玩笑不过分。 “哦……”卢灿随之醒悟过来,笑笑,“我昨天就那么一说,霍老……这是上心了?” “你说呢?不上心的话,会一大早让我给你打电话约饭?” “罪过罪过!” “我家老爷子想听听你对香江足球发展的宏论。别起来晚了,七点半,天香阁见。”霍正廷有点幸灾乐祸,说完挂断电话。 温碧玉已经醒了,也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她伸手将卢灿还握着的电话接过来放在一边,“想什么呢,霍老约你,还不起床。” 卢灿正在琢磨怎么应对霍老的询问,被她一句话惊醒,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腻,顿时又有些火头窜起,伸手握住,“不急,七点半呢,天香阁,很近的。” “讨厌,又来,那我还眯会。”阿玉似乎在拒绝,可往被单里缩的时候,往卢灿身边靠靠,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很陶醉。 女人的身体是个秘密,各有各的神奇。 ………… 神清气爽的卢灿,带着精神抖擞的温碧玉,在七点二十五,出现在天香阁门前。 霍老竟然已经到了,蒂姆站在大厅,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看得本来就心虚的温碧玉,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卢灿脸皮很厚,挥挥手招呼,“蒂姆,霍老在楼上?” “在呢。”霍正廷笑着点点头,做了个邀请上楼的手势,“你怎么突然对足球感兴趣?” “嗨,我对那玩意没什么兴趣。” 蒂姆一愣,“没兴趣……你掺和个什么劲?” “我的兴趣是赚钱。” 卢灿的回答让蒂姆好一会没缓过神。 香江足球能赚钱?他家可是经营几十年的球队,每年都往里面贴钱,要不是因为老爷子的爱好以及还有一些宣传效果,蒂姆都快把足球投资当成慈善。 这会对方说玩足球可以赚钱?当真颠覆他的观世界观! 人与人的差距,真有这么大?他半信半疑地看看卢灿,见对方似乎不像瞎说,有些气馁,摆摆手,“你和我家老头子说去。” 霍老端坐在茶室中,小口呷着功夫茶。 见卢灿带着温碧玉进来,他放下茶盅,招招手,“来啦,坐。” 最近几年,卢家与霍家关系走得很近,卢灿在霍老面前也不拘束,笑道,“霍老,您来得好早啊!” 温碧玉还有些拘束,双手叠在小腹前,给霍老问安,“霍先生早安!” 老爷子从茶桌边起身回餐桌,瞪了卢灿一眼,又对温碧玉抬抬手,语气温和,“阿玉不错!别在小舞台上蹦蹦跳跳,今年找个良辰吉日,让阿灿把你接回家。” 呃,温碧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瞅瞅卢灿。 卢灿也没料到,老爷子一见面,就拿这件事开刀——看来,昨天的电话,还是让老爷子有些不满的。 他帮温碧玉拉开座椅时,嘻嘻笑道,“霍老,谢谢您关心。阿玉本来就是我家人,什么时间进门,看她心情。” 一句话让温碧玉甜似蜜,仰头笑眯眯看着卢灿。 老爷子懒得看俩人撒狗粮,对旁边的儿子摆摆手,“让服务生上餐。” 一屉屉早点上来,香味扑鼻,卢灿的食虫大动。 老爷子又单独要了一碗醪糟,他喜欢这口,拿着汤勺舀着,不时还发出感慨声。一碗热醪糟下肚,这才进入正题,霍老放下汤勺,“昨天你的电话……我没太明白,你细说一遍,我听听。” 卢灿拿过餐巾擦擦嘴,笑道,“昨天我去嘉丽服饰,恰好遇见黄创山……” 老爷子眼神眯了一下,“黄创山那小子,让你来说情?” “他的面子还没那么大。”卢灿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后面的话,霍老没说。 “我觉得足球是个赚钱的项目,所以给您老打了电话。” “赚钱?”老爷子的表情,与刚才蒂姆差不多,显然不太相信。他投资东升和愉园已经有二十年,只花钱,不赚钱,最近几年成绩不好,他都有想法出售一家球会。 没办法,香江的球市,实在太小。 “赚钱!”卢灿再度重复。 老爷子来兴趣,将面前的碗筷,往前推推,架起双手,坐直身体,“说说,你打算怎么赚钱。” 卢灿同样双手交错,筹措着该怎么说服老爷子放弃“全华班”政策。 他其实很理解老爷子的做法。 在老爷子看来,你一只球队,上五六名甚至七八名外籍球员,算怎么一回事?本土球员只能坐替补席,常年没有锻炼的机会,怎么成长? 所以,无论是早两年推行的“限援令”,还是拟定推行“全华班”政策,都不是为了打压精工和宝路华,如果说有,那也只是捎带着,其本意是发展香江本土球员的经济水平,让更多的本土球员有上场锻炼机会,从而提高香江足球队的整体实力。 这一用心,怎么说都是好的,这也是老爷子心头有火的原因。 只是,这么做真的有效吗? 后世的国内足球联赛,貌似也实行过这种政策。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 中超赛场空荡荡的,国足的战绩更令人羞于启齿! 所以,卢灿对这种政策本身就极为反感。 在他看来,应该是先做好球市,球市好了之后,球员的“钱景”看好,才有更多的家长愿意让孩子参加足球这项运动。只有注册球员人数呈现健康增长的状态下,优秀球员才会络绎不绝的出现,无论是国家队还是俱乐部队,成绩才会好看。 国内如此,香江亦然! 当然,这样的建议,很难说服面前的霍老。毕竟,霍老的观点,还真不能说错——可不是嘛,本土球员没有上场机会,哪来的提高? 至于卢灿所认为的“精彩的赛事对决才是决定球市的基础”,估计老爷子能认同但不担忧,毕竟,此时的香江球市,还算可以。 所以,卢灿用“赚钱”来作为讨论的切入点——能让香江足球俱乐部赚钱,恐怕是老爷子的另一个心愿!想了几秒钟后他先问道,“霍老,您玩足球几十年,您认为香江足球俱乐部为什么不赚钱?” 老爷子几乎脱口而出,摊摊手,“香江球市小,竞技水平也低,就那么点观众,电视台不买账,赞助商给点钱也是挤牙膏,怎么飞起?” 卢灿差点脱口而出——既然您知道竞技水平也低,就那么点观众,电视台不买账,赞助商不给钱,那您还打算推行全华班?就不怕竞技水平更低,观众更少,电视台更不买账,赞助商更不给钱? 这话要是一出口,估计老爷子得翻脸。 卢灿忍住了,笑笑道,“我能理解为……根本原因还是球市小吗?” 老爷子想了会,点点头,算是肯定。 “那就好办!球市小那就扩充球市呗!” 卢灿的说法,似乎神叨叨的——香江拢共就这么点人,上哪儿扩充球市? 老爷子不相信卢灿就这么点水平,忍住,没破口大骂。 好在卢灿的解释,很快到来。 “香江足球遇到的问题,新加坡同样也一样,几乎一摸一样!” “两家球市都不好的足球市场,为什么不能联合?” 卢灿竖起胳膊,抖动着手指,“香江到新加坡,也就三个半小时航程,也就美国东西部的距离,彼此之间一周一场联赛,并不是很困难。” 说到这,卢灿的主意差不多已经兜底,蒂姆在旁边有些失望,插话道,“阿灿,你可能还不了解,这分属两地,想要谈成联合比赛,尤其是常年比赛,不是那么容易的,利益分配什么的更难谈。” 显然,他不看好这个主意。 卢灿没接他的话,对霍老笑着继续说道,“我的意思……香江与新加坡联合,组建超级联赛,香江六支队伍,新加坡六支队伍,每年两边各自升降级一支队伍,升降级的队伍,都来自现在的甲组联赛。霍老,您觉得这种横跨两地的超级联赛,对于香江或者新加坡的企业,有没有吸引力?对抗性会不会更强?电视台有没有兴趣出钱购买比赛直播权?” 到这时,他才扭头对霍正廷笑笑,“蒂姆,你担心的合作问题……我想,新加坡足协只怕比霍老更着急他们的足球发展。要知道,新加坡足球可比香江足球,更惨!” 卢灿说的是事实,霍老在缓慢地搓着手掌。 一旁的蒂姆依旧有些怀疑,“按你的意思,和新加坡合作,还不如和北市合作……” 没等他说完,被霍老狠狠瞪了一眼。 卢灿心中暗乐,和北市合作组建足球联赛,其实也不错,只是他知道霍老的立场,没敢提,现在,被蒂姆戳破,很好! 他装作没看见,一拍手掌,“蒂姆,你的想法没错,其实也可以考虑组建三地超级联赛,每个地区四支队伍,区域对抗性更强!观赏性更高!商业价值也更大!” 卢灿提议跨区域组建超级联赛,其实就是倒逼香江足总放弃全华班政策——这种区域对抗,总不能实力太差,因此,必须有一定的外援配额,来保证比赛中不垫底! 这种跨域区的对抗,既是小球市的报团取暖,也能通过区域对抗的模式吸引本地区球迷观看,内部扩容。不得不说,卢灿的主意,让霍老颇为心动。 至于说合作谈判……嗐,香江足球在三家中绝对是最强者,能带另外两家一起玩,已经很给面子。霍老不认为彼此之间的谈判,有太大的难度。 第486章 难以取舍 足球,终究是卢灿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一朵浪花泛起,转瞬即逝! 将与霍老见面的消息,通知林嘉义一声后,让他关注跟进,卢灿便没再理会这件事。 他认为,这件事应该从此与他无关。 呵呵…… 九龙何文田佛光街,香江足总办公大楼就位于这条街。 这栋占地两千平米的三层大楼,建于1975年,1979年剪彩,除了地皮为港府无偿提供外,其它所有经费都是霍老领衔一干热心体育事业的人士捐赠。 参加剪彩的嘉宾,就有霍老的好友萨马兰奇先生,隔年,老萨获任奥委会主席一职。 霍老虽然是香江足总会长,可他除了出席一些重要活动,平时很少来这边办公。不是他渎职,这是由香江足球总会的领导架构所决定的。 香江足球总会执行的是“由会长领导,董事局主席负责,行政总裁管理,总干事长执行”的一套相当先进的管理体系。也就是说,霍老作为会长,其实更多的是象征意义。 当然,香江足总发展的这么好,霍老居功至伟,他的存在,显然不是“象征物”那么简单。不过,霍老平时不怎么参与足总具体事务,这是真的,因而他来足总大楼的时间并不多。 当霍老心事重重地抵达足总大楼办公室后,总干事长韦基顺闻讯赶来。 韦基顺今年五十出头,相貌雍雅,文质彬彬,“霍sir,您今天来……有指示?” 韦基顺是体育名人,出生于香江韦氏家族,年轻时曾有“韦八少”称号,能力很强,23岁即出任香江东方篮球体育会主任,25岁任职香江乒乓球总会及东华体育会主席,七十年代出任香江拳击协会主席,八零年,他出任香江足球总会总干事长。 他还做过演员,出演过佳艺电视台的电视剧《名流情史》,这是徐克导演的现代都市剧。 最近,韦基顺有打算竞选新一任香江足总的主席之位。 两年前的“限援令”以及拟定推出的“全华班”,他都有提案参与,为其擂鼓摇旗。 如果要再往内里扒拉,就会发现,韦基顺的哥哥韦基泽,在1960年创办《天天日报》和《南华晚报》,也就是说,韦氏为香江南华球会现任的股东之一! 再多联想一点,南华足球队在精工队和宝路华队成立之后,曾一度濒临降级之危。相对而言,愉园依旧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东升同样保级无忧。也就是说,精工和宝路华垄断香江各大足球赛事冠军,对愉园和东升有影响但不致命,对传统霸主南华队的影响最大。 那么,问题来了——“限援令”和“全华班”政策,是否因此而出台,无人得知。 “阿顺,你来啦,坐。”霍老一边烧水煮茶,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将今天早晨与卢灿的谈话内容,告诉韦基顺。 他与卢灿的谈话,肯定不止超级联赛一个内容,还包括有关“球市”与“本土球员成长”相互关系的讨论。卢灿认为,只要球市越来越好,足球氛围越来越浓厚,肯定有益于推广足球运动。换而言之,就是从事足球运动的职业运动员越来越多,很自然,香江足球的实力,也就能获得提升。 霍老肯定这一说法,有其道理,但是,霍老依旧在坚持“增加本土球员上场机会和时间,有利于提高运动员的竞技水平”的观点。 看起来,似乎是两人谁也没说服谁。 在与卢灿分别之后,霍老醒悟过来,自己上了这小子的当,这小子就是奔着“全华班”政策而来! 香江与新加坡联合组织超级联赛,肯定对提升球市、帮球会实现赢利有帮助,可是,想要香江球会获得荣誉,那就必须要放弃“全华班”政策。否则,没有外援的襄助,凭现在本土球员的水平,还真未必就能稳保优势。 要不要推翻“全华班”政策?这也是霍老犹豫的地方。 按理说,六七十岁的人最固执,可卢灿这个“妖孽”名头,实在太响亮,这无形中影响霍老的判断。因此,老爷子选择来足球总会,想要找人商量。 可面前的韦基顺,未必是合适的对象。 以霍老之英明,他自然能看透很多内幕,以前没说,是因为他认可,现在嘛,有了些许动摇,他自然要避讳一些事。 等茶水烧开,霍老有了主意,他给韦基顺倒了一杯茶,笑眯眯说道,“阿顺,你去联系一下新加坡足协的林家栋会长,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最近我打算去拜会他。” 韦基顺一怔,有关会长的行程安排,一向是他负责的,可没有这项。 会长怎么突然间要去新加坡? 他站起身来,“行,我马上去联系……只是,我该怎么说?” “就说……我想和他聊聊,商讨加强新加坡足协与香江足总之间的交流。” 老爷子支开韦基顺,打算找一位立场中立的人来问问,想来想去,还真有一个人选,应该能给出建议,那就是香江足球队主教练郭家明。 郭家明是七十年代香江足球队队长,率队打入世界杯亚太区五强赛,退役后担任全职教练,1982年任香江足球队主教练,不仅如此,他还是香江足总的竞技及技术委员会成员,负责联赛对阵安排。 此人既了解联赛,也熟悉香江足球队的情况,此外,有关“限援令”和“全华班”两项政策,他既没有表现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这个人选,很符合霍老的心意,他拿起电话拨到一楼竞技办。 郭家明一头雾水的来到会长办公室。讲真,他和这位酷爱足球的超级富豪会长,打交道的机会不是很多,双方的地位及财富,有着天堑般的鸿沟。 “会长,您……找我?”郭家明有些拘谨。 “坐坐!”霍老很热情,指指会客区的沙发,让郭家明坐下,自己也在相邻的单人沙发上落座,“有个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郭家明很年轻,只有三十五岁,他欠身坐在沙发沿口,双手紧握笑道,“您……说,只要我能帮上,一定会竭尽全力。” “你肯定能帮上。”霍老知道对方想岔了,哈哈一笑,“有个人向我建议,联合新加坡足协,搞一个新港超级联赛……” 老爷子简单的将卢灿的建议,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觉得这事对发展香江足球水平,有帮助吗?” 郭家明好半晌没缓过神来,香江足总要和新加坡足协联合举办超级联赛? 这是谁给霍老出的主意?不得不说,脑洞够大! 乍一听,这件事可操作性不强,这种合作,涉及太多利益分配纠葛,而且两地距离过于遥远,可是,当郭家明冷静下来后,又发现这种合作似乎不是那么难! 香江和新加坡的相似度很高,在足球发展方面,需求度高度统一,俩家的足球队都需要增加磨砺,两家球市都需要提振和扩充……有需求,合作就不难达成。 如果这个跨区域超级联赛能组织起来,球市增容影响力扩大不说,单是香江方面,那六家能进入超级联赛的俱乐部,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水平还真未必次于足球发达区域的俱乐部。 有着高水平的竞技平台,对于本土球员,也是一种锻炼…… 郭家明想着想着,就沉浸其中。 霍老也不着急,手指轻叩沙发扶手,等待对方想好。 郭家明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忽然清醒过来,连忙对霍老欠欠身,“不好意思,听到会长您说的这些,很意外……” 老爷子抬抬手笑笑,“没事。你想周全了,给我的建议也周全。” “这个主意很有想象力,我个人赞同举办新港超级联赛,对于促进香江球市有很大帮助,同时,跨区域的比赛,更能提升我们队员的竞技水平。”郭家明胳膊肘搭在扶手上,身体往霍老那一侧倾了倾,又说道,“只是……我有两个情况,需要和您说说。” “哦?你说。”老爷子微笑颔首,示意他继续。 “其一,新加坡还没有职业联赛,他们只有十二支半职业球队,打的是季后赛模式,与我们香江的升降级制度不同。我们两家如果想要合作,那就必须要说服新加坡足协成立职业联赛,实现升降级。” 特别说明:新加坡职业联赛起始时间为1996年,八十年代的新加坡足球比赛没有升降级,和nba很像,分常规赛和季后赛,最后决出总冠军。 霍老一愣,他对新加坡足球联赛确实不太了解,这条新情况,无疑会增大双方合作的难度。 郭家明是业内人士,他对新加坡足球了解要比霍老深得多,很快又说道,“还有一点可能您也需要提前考虑。新加坡国家队是单独组队,不参加国内足球联赛,而是选择参加马来西亚足球联赛。也就是说,新加坡最优秀的本土球员,并不在他们国内踢球。如果我们要合作的话,就必须说服新加坡足协,解散新加坡国家足球队,让这些队员到不同的俱乐部球队效力。” 这则消息,无疑比第一则消息,更令霍老失望! 老爷子自认,自己恐怕做不到让新加坡改掉这个保持将近二十年的运作习惯! 送走郭家明之后,老爷子拢着手臂,在办公室转悠好几圈。 焦头烂额! 组建新港超级联赛,固然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这件事操盘起来,要比自己想象中更难!可是,真要放弃…… 难以取舍! 忽地有些埋怨卢灿——你小子出个主意让我为难,不行,必须拉上你和我一起,走一趟新加坡! 第487章 助理一职 “霍老,您就说哪天。” “十号,大后天。我们足总经费不足,一行六七个人,都打算蹭你们家的飞机。”霍老的笑声很爽朗,完全没有拖人下水、占人便宜的愧疚什么的。 挂断霍老的电话,卢灿哑然失笑,老爷子还真是难缠,这件事最终还是拉上自己。 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种下的因,没什么可抱怨的。 恰好,温碧璃推门进来,卢灿放下电话,笑笑道,“阿璃,十号那天的安排,都往后推推。” “怎么,你另有安排?”温碧璃将手中的文件,搁在卢灿面前。 卢灿翻翻,是巴黎刚刚发回来的有关投资施耐德集团的最终谈判结果。内容他已经很熟,简单挑了几处关注点看看,随后拿起笔,在长长的一溜传真纸的末页,签上自己的大名,又递给温碧璃。 完成这一切后,他才说道,“霍老邀请我走一趟新加坡,是香江足总与新加坡足协合作的事。刚好顺道问问新加坡那边,有关国际物流产业园的项目,推进得怎么样。大概一两天的时间。” 温碧璃没追问具体事务,她将传真纸叠好,拿在手中,“我这就通知机组,申请航线。这次去新加坡……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卢灿想了两秒后摇摇头,“你那基金会,估计也一堆事情,就留在香江。” 温碧璃拿着文件出门,还顺手将办公室门给扣上,一切都是那么温柔体贴。 可卢灿却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纠结的模样。 去年分红获利,虽然被田乐群无声的拿走两亿美金,可还剩余不少,全交给温碧璃打理。她在王永斌等顾问团的帮忙下,组建一家名叫“安可达管理投资基金”,又成立自己的管理团队。 经过去年两个多月磨合,安可达基金逐渐走上正轨,今年上半年接连投资两个项目。 其一是和宏利金融香江公司联合成立“安可宏利人寿保险公司”。 宏利金融是加拿大金融公司,已经扎根香江八十多年,实力强劲。这家公司的主业是投资移民的财务管理、移民申请协办、财务安全保障、货币兑换,以及移民加拿大后的物业购买等等。 可以说,香江前往加拿大的移民中将近百分之六十,都是由这家公司承办。 双方合作,各有所图。 宏利金融看重卢家在东南亚的影响力,对于他们开拓台北、新加坡、印尼、菲律宾等市场有帮助,而安可达看重的是未来十年中,东南亚及香江涌向加拿大的移民潮所带来的巨大市场。 安可宏利人寿保险公司,注册于百慕大,一期业务是移民的人身安全及财产保险,等业务稳定之后,将会涉足大病医疗以及人生危疾险等业务,未来可能会涉足养老与医疗,全面涉足保险业务。 卢灿对这个项目,很看好。 安可达投资的另一个项目则比较冷门——海水淡化处理项目。 合作方为以色列ide海水淡化技术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成立于1965年,虽然时间不长,可他们在海水淡化方面,有着相当雄厚的技术储备。 六七十年代,香江缺水严重,这家公司在香江设立分公司,想要承揽香江海水淡化业务。 但由于香江本地人对淡化海水的使用顾忌,以及1978年万宜水库的落成,还有国内对香江淡水的加大供应,香江越来越不缺淡水资源,这也导致这家分公司经营业绩欠佳,正打算裁撤。 安可达投资基金把握住投资机会,以六百万美元购买下这家分公司百分之八十股份及多项相关技术专利,更名为“香江安可达ide海水淡化技术有限公司”。 投资这家公司,想要短时间内收回成本,很难很难。 不过,温碧璃很看好这家公司的技术储备以及海水淡化在西澳的市场。卢灿在看完计划书后,也点头同意——卢系资本已经渡过赚快钱的阶段,是时候投资实业和技术产业。 温碧璃作为安可达基金的实际掌控人,虽然不需要参与具体投资项目的管理,可她依然需要为这些项目作出最终决策,因而,她现在也很忙。 从这两个项目可以得知,温碧璃已经具备一名企业家所该有的目光和审辨能力。 她,已经可以出师。 因此,卢灿已经在考虑新一任助理人选,只是,新助理可不好招,能力其次,信任才是最大的难题。总裁办现有几名秘书,正眼巴巴盯着这个职位,可越是这样,卢灿越不放心。 卢灿甚至有些后悔让薇薇安去学艺术设计,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缺助理呢?薇薇安在时尚集团从事过一年的文秘工作,只要再学习一段时间的专业知识,完全可以胜任。 只是,这样一来,薇薇安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倒不是担心和她的关系被田姨她们知道,主要是担心多事的媒体。 想到这,卢灿拿起电话,信手拨出一个号码,很快就被接通。 “在东半山吗?中午我去你那蹭饭。”回港之后虽然还没见过薇薇安,可电话已经联系过。薇薇安已经放暑假,最近正在家中忙着复习功课。 薇薇安为人有着超出年龄的很沉稳,不是那种爱玩爱闹的性格,算不上天资聪颖,但学习非常认真勤奋。她打算两年内修够大学毕业学分,只有不断地努力,因此,即便是放暑假,也没有什么旅游规划。 电话那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撒娇或者特别亲昵的表示,过了两秒,又小声说道,“我妈咪还有阿婆,都在……” 卢灿扣了扣眉心,有点发愁。 薇薇安的母亲,他已经见过,至于阿婆嘛……当年那件事情之后,再见面会不会有点尴尬? 见卢灿没说话,薇薇安的声音再次传来,“要不……我们中午去外面吃点?” “哦,不用!”卢灿反应过来,马上笑道,“我也好久没见阿婆,刚好见见面。她老人家喜欢点什么?我买点捎上。” “不用……”客气话还没说出口,薇薇安又改口道,“我阿婆喜欢有嚼劲的东西,甘永泰的炸鱼胶豆卜(炸鱼滑油豆腐),她很喜欢,你买一份带上。” “那好,我十二点钟之前到,你……先和阿姨,还有阿婆,垫垫话……”说这话就表明卢灿还是有些心虚胆怯。 隔着电话,都能听见薇薇安掩着嘴发出的吃吃声音。 卢灿有些恼羞成怒,威胁道,“笑什么笑,等见面时,看我怎么惩罚你!” 这下,薇薇安也不用掩饰,笑声更大,像银铃,撩得卢灿火起。 将桌面上紧急文件,快速处理掉,至于不是很着急的,暂且放在一边,下午回来再说。 单是这文件分级得如此清楚,就让他舍不得放温碧璃离开,换一个生人,即便信任,也不会如此得心应手!还是让阿璃辛苦一下,大不了再招几个文秘帮忙。 卢灿将处理好的文件摞在一起,心下暗叹! 再看看时间,刚过十点半,卢灿简单收拾起身出门。 路过总裁办时,三位行政文秘坐在隔间中,温碧璃的办公地,被磨砂玻璃隔成单间,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她在干什么。卢灿朝她的房间喊了一声,“阿璃,我去岛上有点事,中午回不来,处理好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好的!”温碧璃的声音很清脆,紧接着她拉开玻璃门露头,“机组那边刚才来电话,航线已经申请,十号早晨六点三十,你和霍老说一声。” 卢灿笑着冲她比划个ok的手势,想了想,又道,“阿璃,总裁办再招几名助理,专门负责安可达基金的事。” 说完,他摆了摆手,笑着转身离开。 望着离开的身影,温碧璃出了会神。 论起对卢灿的了解,温碧璃自问无出其二,虽然卢灿从未说过要换助理,可温碧璃完全能感觉到,可是,今天怎么突然又变卦? 让总裁办增加几名文秘,专门负责安可达基金事务的对接,那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去职。 说起去职,温碧璃自己也很矛盾。 一方面,她不太想远离现在的助理职位,这无疑是保证自己影响力的最好位置,另一方面,她又想在事业上证明自己,一直留在阿灿身边,无疑会被外界视为花瓶,这又让她很不甘心。 几年的接触,卢灿的毛病,她也很清楚,外界似乎都在传扬,卢家小子有才好色,可是,她很清楚,阿灿好色是肯定的,但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阿灿所图谋的色,几乎个个有能力! 就像田姐,还有能力渐显的孙瑞欣,以及被卢灿放养在外的陈羽莲,就连自己的傻妹妹,现在也日渐熟练的掌管起华星唱片,还有卢灿以为无人知道的嘉妮,那也是很有能力的女人;还有时尚集团的那个来自国内的女人…… 纵观这些和卢灿有关系的女人,“色”并非顶尖,自己姐妹已经算是一干女人中最出色的,但是,再细想就会发现,这些人包括自己姐妹,能力都很不错。 相较之下,真正顶尖的“色”,是那位法国女影星。偏偏,阿灿没有给她任何承诺,更没有让她插手企业管理……这也似乎在印证什么。 所以,温碧璃私下里得出一个结论——卢家这样只有卢灿一根独苗的家族,女人也需要承担责任,争宠只能宠一时,能力才是家庭地位的真正保障。 回到办公室,一时间也没心思处理文件,她站在窗前,看着脚下如甲虫般的车子在来回穿梭,心绪烦乱,不知该如何选择。 ………… 这只是温碧璃的猜测,卢灿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无人得知。 大约在温碧璃发出这一感慨的十五分钟后,卢灿在中环天星码头甘永泰档口,再次遇到八十年代真正的香江极品色! 第488章 罗莎母女 甘永泰是出自长洲岛的特色小食档口品牌,以鱼蛋为主,兼卖炸鱼滑油豆腐和鱼蛋粉。 他们家的鱼蛋,肉质q弹,脆而不腻,极受欢迎。天星码头档口,是甘永泰鱼蛋全香江唯二的两家店面之一,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排队购买。 陈晓在休假,身边只有丁一忠一个保镖兼司机。这家伙将车停在马路对面后,径直下车去排队,问都不问要不要买点其它东西。 卢灿琢磨着,仅带一份炸鱼滑油豆腐好像不合适,怎么也得买点水果什么的搭配一下。刚好临近有一家水果档口,反正坐在车中无所事事,他索性戴上墨镜下车,准备过马路去对面买水果。 他刚下车,一辆黑色老款平治(奔驰)停在他的车后面,吓一跳,回头看了眼,哟呵,也算是“熟人”——银幕上经常见的熟人。 他停下脚步,靠在车边,准备等后车驾驶座上的人下来后,和对方打声招呼——怎么说这位都是女神级别的人物,认识一下也好。 可能因为戴着墨镜的缘故,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他,磨磨蹭蹭地对着车内后视镜,整理妆容。 不过,后排有人下来,是一位三四十岁模样的妇人,身材丰腴,装扮也很时尚,盘着头发,紧接着,这位妇人又牵着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下车。 卢灿瞬间明白,这是关罗莎的母亲和弟弟。 话说难怪关罗莎的基因这么好,她母亲是五六十年代的知名影星,怎么也应该接近五十岁(实际年龄四十七岁),可看着也就三十几的模样。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想吃这东西?去,你自己排队去!小心过往的车子!”妇人伸手拍拍儿子后脑勺,塞给孩子几张纸币,示意他过马路,去对面的甘永泰鱼蛋档口排队。 她又翻了个白眼对车内骂道,“来买个鱼蛋,你捯饬得花枝招展的干嘛,又不是去宴会!” 卢灿一乐,关母重男轻女很双标啊,女儿都是大明星了,还开口就骂? 接着,他又听到关罗莎的反击,同样不甘示弱,“你就这样宠着阿博,我看你呀……以后有你受的!这孩子无法无天了都要!要吃鱼蛋就一定给他买?” 母女俩隔着车窗,你一句我一句,当街争执起来。 此时的关罗莎已经很出名,今年四月上演的电影《青蛙王子》,让无数香江人见识爱情女骗子“袁飘飘”的惊人魅力!她与母亲当街争吵,要是被娱记遇到,势必又是一条惊天八卦,估计报纸销量大卖。 卢灿靠在车门上,笑嘻嘻地看了一出好戏! 关罗莎终于注意到前面看热闹的男人,原本还以为记者,可对方没拿相机。她往前探探身子,才发现这个身影似乎很熟悉——卢灿带着墨镜,她一时间没认出来。 卢灿见她目光投过来,便摘掉墨镜,对她摆摆手。 “哦,我滴天呐!”罗莎惊得掩着嘴唇往后一靠,好在车座椅靠背很柔软,否则这一下,就够她受的。两人没有正式打过交道,可她依然一眼认出卢灿,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街头与对方偶遇。 匆匆拉开车门,呲溜下车,也不管母亲的喂喂喊声,绕过车头,微微喘息地捂着胸前,向卢灿颔首,“卢先生,好巧啊!” 这个女人,智商足够高,两人从未见过面,她却用了“好巧”这个词,瞬间拉近彼此距离。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露出精致的脸庞,白皙细腻微红,大眼黑瞳弯眉,似乎因为激动,挺直的鼻翼微微翕张,圆润的下巴略翘,笑容甜美。 衣着装扮也很搭,脖子上一串银色珍珠是纳德轩出品的高档莳绘,白色敞领口蝙蝠短袖衫看起来很朴素,实则与她的肤色很相称,紧身牛仔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很美妙。 不得不说,二十二岁的罗莎,真的冠盖一代,卢灿还真没见过比她更胜一筹的女人。 “罗莎小姐,你怎么来这里……”卢灿笑笑问道。 关罗莎的右手无名指小指将垂下来的长发,勾到耳后,嫣然一笑,“我陪妈咪和弟弟来买甘永泰鱼蛋,阿博,哦,就是我弟弟,他喜欢这口。” 说着,她抬手指指队伍末尾的小男孩。 这时,关母也走过来,先是警惕地看眼卢灿,然后也做了一个掩嘴的动作,一副吃惊的模样与刚才关罗莎的表情极为神似,不愧是母女。 “这是我妈咪……”关罗莎向旁边伸手示意。 “阿姨好!”卢灿朝微笑颔首,打声招呼。 “诶诶!好……我很好的。卢……卢生,你怎么在这儿?”关母似乎比女儿还紧张。 “和朋友约了午餐,她家有老人喜欢这里的炸鱼胶豆卜,买份带上,顺便买点水果。”卢灿手指朝旁边水果档口指了指。 “卢生真是亲民,还自己来买水果,真的好让人钦佩的……” 关母的话,让卢灿直想笑,买个水果就叫亲民?这也值得佩服? “妈…咪…”关罗莎意识到母亲这句话说得不怎么得体,立即晃晃她母亲的胳膊,娇嗔般地打断,“卢先生不是那种不识得稼穑的人,他吃过苦。” 哦,还知道“稼穑”?不算不学无术呀。讲真,短短两分钟的接触,卢灿对这位后世很有名的花瓶,有新的看法——这女人智商相当高,而且善于与人打交道。 “行行行,我说错了,你对。”关母瞥了女儿一眼,递了个眼神后,又回头对卢灿笑笑,指指还在排队的儿子方向,“卢生,你和阿慧聊,我去看看我家幺仔。你们聊哈……” 边说边往马路对面退走,将空间留给女儿。 这边,她女儿罗莎,背着手,在卢灿面前晃了晃,“走,我陪你买水果去!对于水果,我还是很有研究的。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吃杨桃和菠萝蜜,也喜欢鲜榨果汁……” 语气非常熟稔,神态自然,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觉。 这绝对是一种能力! 卢灿连拒绝的话,都不知怎么说出口。 迟疑片刻,他晃了晃手中的墨镜,笑道,“罗莎小姐可是大明星,不戴个墨镜吗?真不戴的话,明天的报纸版面上,肯定少不了诸如关美人与陌生墨镜男逛街的八卦哦。” “哦,你等我一下。”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扭身小跑回去。 不一会,她戴着一副茶色墨镜过来,还在卢灿面前显摆一下,“怎么样?这下行了!” 卢灿心下叹了口气,这种茶色墨镜,戴不戴,都一个样,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就这样。 好在天星码头中午的时候,人不是很多,果档没什么人,记者就更不用说,自然没有。购买果篮的过程中,她两度摘下墨镜,也只是档主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其他表示。 那位档主也挺好奇能和这等大明星美女一起逛果档的男人究竟是谁,只是,卢灿全程戴着黑色遮面墨镜,他没能认出来。 等卢灿拎着两只果篮再次来到停车处,丁一忠已经站在车边,关母正在和他搭讪,关小弟则迫不及待的拿着鱼蛋串串,往嘴里塞。 “阿姨,初次见面,这是一点意思。”卢灿将其中一只果篮,递给关母。 “这怎么好意思……”关母伸手接过果篮,对卢灿笑笑,“卢生,哪天来我家做客,阿姨做菜还是不错的,你来尝尝?我家在卑路乍街三十五号二单元……” 她直接将家庭住址、门牌号都说了出来。 一旁的罗莎,翻了个白眼,实在是被母亲打败了! 年长后的罗莎,对父母很孝顺,对弟弟也很疼爱,可年轻时的她,叛逆的很。 卢灿微笑点头,“好的,谢谢阿姨,我会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关母对女儿摆摆手,“阿慧,你负责联系卢生!” 卢灿一愣,这位关母同样很有意思,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她竟然随杆而上,竟然让女儿找自己要联系方式……这心机,不弱呀! 挥手作别,卢灿上车后,依旧为这对母女惊讶。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能说这对母女太现实,她们的反应,才是社会的真实! 这让卢灿又想到即将见到的薇薇安母女。 罗莎的母亲显然和薇薇安的母亲,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因此,两人对待女儿的感情或者说婚姻问题,看法截然不同。罗莎的母亲,在看到自己第一眼,估计是在琢磨金龟婿,言行中充满鼓动和支持;而薇薇安的母亲,只怕直到今天,依然还对女儿的选择抱有疑虑。 没法评价谁的选择更正确,这需要放在大环境中去综合分析…… 开车的丁一忠,透过后视镜不停地打量卢灿,被卢灿发现,“看什么看?” “嘿嘿……”丁一忠的尬笑声,很刺耳。 “就是偶尔遇到的,你瞎笑什么!”卢灿恼怒,抬腿踹了一脚驾驶座椅后背,无法无天了都! “没……没,我没笑什么。”丁一忠依旧抑制不住笑意,过了一会,又问道,“那是……袁飘飘?哦,不对,是关小姐吗?” 懒得理他,卢灿靠在后座上,琢磨着如果接到罗莎来电,自己改怎么应付对方。 讲真,对这位八十年代天字第一号花瓶,卢灿没动过心,否则早几年就已经下手,焉能等到现在?他现在已经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留下来和对方打声招呼?就因为男人心底那点阴暗面?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以罗莎的自来熟性格,她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只怕不会轻易……松口! 头大! 第489章 周家老太 卢灿拎着食盒和果篮,走进半山别墅时,一位七十多岁老太太,正坐在廊下迷瞪着,怀中抱着一根藤杖,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相比当年,老太太几乎没什么变化。 二楼玻璃房的薇薇安,瞅见卢灿进来,招招手,“阿灿,你来啦。” 等卢灿回应她后,就转身噔噔下楼。 孙女的声音,惊醒迷瞪中的老太太,睁开眼睛,上下瞅着卢灿,表情疑惑,抬手指指,“你不是……你不是……嗨,瞧我这记性……” 老太太已经从媳妇口中得知,孙女的男朋友要来,只是来的这位,很出乎她的预料,怎么瞅着这么面熟?可一时间又记不起来对方叫什么! “阿婆,我是阿灿,您老还记得我吗?”卢灿将果篮和食盒,放在台阶上,蹲在老太太面前,笑道。 “记是记得,就是记不太清……”老太太对卢灿有印象,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可她知道,对方是孙女的男朋友,她拄着拐,想要站起来。 卢灿伸手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帮了一把,笑着提示,“阿婆,四年前,油麻地路口,我的车,差点撞上您……你记起来了吗?” “是你呀……!我说面熟呢!”老太太恍然大悟,干瘦的手,拍拍卢灿的胳膊,笑容满面。 当年在油麻地路口,她弯腰捡路边的一只塑料瓶,卢灿为了躲她,车子撞上路中间的栅栏,结果,老太太自己吓晕过去,还是卢灿将其送回家,事后又是买来果篮探望。 她对卢灿印象很好,朝屋里方向抬抬手,“走走,进屋去!阿敏的男……诶?你就是阿敏男朋友?” 老太太醒悟过来,仰着脸看向卢灿。 老太太只有一米四多点,卢灿一米八五的大个头,回答她的话,只能低着头。他一手扶着老太太的胳膊,一手挠了挠头,笑容有点尬,嘿嘿两声。 老太太已经知道答案,脸上布满笑意,频频点头,“好!好!我就说嘛……当年就是缘……观音菩萨说的一点没错……有缘千里来相会……” 观音菩萨说过这话?卢灿想笑,不行,得忍住! 说话间,薇薇安从楼上下来,见卢灿已经和阿婆聊上,忙走过来扶住老太太另一只胳膊,又接过她的拐杖,看向卢灿的神情,有些羞涩。 今天对方见完阿婆,她就再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果然,就听见奶奶笑道,“阿敏,你男朋友是他,怎么不早说呀……这靓仔不错,心善,又有个头、相貌……我家阿敏有眼光,挑得好。你们俩,很搭的……” 她又仰头对卢灿骄傲地说道,“我家阿敏,自小懂事,人也很能干,中五毕业后,就去一家大公司上班。人家可看重她,让她继续去大学深造……还有这栋房子,也是她们公司借给阿敏学习用的……阿弥陀佛,也不知道老婆子我有没有机会见见她们公司老板,见到的话,我一定要谢谢她……” 老太太年纪大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却无意中透露出一些信息。 很显然,薇薇安和她母亲没敢向老太太说,这栋别墅是卢灿送的,以公司借用的名义糊弄老太太呢。 卢灿似笑非笑地看了薇薇安一眼。这丫头低低头,没敢直面他的目光。 其实,卢灿能理解对方,薇薇安和她的母亲,一直都不觉得做外室有什么光荣的,因而没敢在老太太面前直说。不过,这会儿,老太太甚至都忘记卢灿叫什么,更不记得卢灿出自卢家,可随着这次见面揭盅,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就糊弄不过去了。 “是啊,阿敏很有能力,聪慧能干,还懂事。”卢灿在旁边附和着老太太。 扶着老太太在客厅沙发落座,卢灿又转身回去,将果篮和食盒提回来。 “坐下歇会。”老太太对他招招手,又对薇薇安吩咐一声,“阿敏,你去给……弄点喝的。” 她又扭过头,再度端详卢灿的相貌,“瞧我的记性……你叫什么,我都给忘了。” 卢灿连忙欠身,“阿婆,我姓卢,单名灿,您老叫我阿灿就行。” “卢…灿…?”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经常听人说起,老太太琢磨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 薇薇安连忙出言打岔,将食盒往前推推,“阿婆,这是阿灿特意给您买的炸鱼胶豆卜,您尝尝。” “阿灿,你费心了!老婆子我的牙,掉的都差不多了,平时就喜欢吃点软乎的。这鱼胶豆卜有嚼头,以前阿敏也唱给我买,每次都要过海……” 老太太今天很开心,又絮叨起来,一直等她说完,卢灿才得空插嘴问薇薇安一句,“阿姨呢?” “我妈在后面厨房,准备午餐呢。” 老太太对孙女抬抬手,“去看看你妈有没有空……来客了,怎么也该出来打声招呼。” 又对卢灿念叨起来,“阿晴也是个苦命的……哎,要不是她这些年撑着,我和阿敏,只怕都活不下去……我老周家,欠她的……” 听到这话,卢灿忽然明白过来,周家三个女人为什么能相濡以沫,度过这艰难的十多年。晴婶能吃苦,老太太明理不糊涂,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孙女自然很懂事,沉稳,不浮躁。 不知怎的,卢灿想起刚刚见面的关家母女。 一个草根家庭,一个中产家庭,培养出来的女儿都很优秀,但性格,迥然不同。 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影响太大。 很快他又想到小石头,这小家伙以后会怎样? 看来,自己要收收心,免得他长大学自己,真的成为一名纨绔…… 没等他胡思乱想,晴婶从在后屋过来,对卢灿微笑点头,“阿灿,你来啦。” …………………… 晴婶准备的午餐很丰盛,卢灿赞不绝口。 午餐的气氛算不上太好,不过,总归没出什么尴尬事。 原本他还计划着午休时与薇薇安温存一下,可老太太和晴婶都在呢,他也只好稍坐片刻后告辞。 薇薇安送他出门。 等两人出门,老太太看看正在收拾餐具的媳妇,忽地问道,“阿晴,我问你,阿灿这孩子……是那个卖珠宝的卢家的?” 晴婶的手一顿,犹豫两秒后,还是点点头。 “哎!”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没有了初见面时的高兴。 其实在吃饭的过程中,老太太就已经想起来卢灿的来历,不仅如此,她还想起自己似乎听人说过,卢灿已经娶亲…… 她很喜欢卢灿这不假,可并不代表着,她心甘情愿的让孙女去给人家做外室。 她的一声叹息,让晴婶脸上火烧火燎,将手中碗筷往桌上一顿,坐了下来,手掌撑着额头,“我也不想的!可阿敏那丫头的性格,你也清楚,死犟死犟的,不听呀!” 见儿媳生气,周老太反而平和下来,伸手拍拍儿媳的胳膊,“事已至此,你也只能看开些。好在卢家那仔,人还不错。哎,只盼着他一直对阿敏好,咱家就别说什么了,免得阿敏难受。” 见媳妇依旧在皱着眉,老太太又劝道,“这也就是现在,早几年这种事不稀罕,你也见过不少。咱宝灵街老王家大儿子,不就娶了两房姨太太?就他那破家庭,还不抵卢家一丢丢呢,日子不也过了嘛。” 老太太接受现实的能力很强,旋即又劝道,“你呀,想开点。阿敏年纪虽然不大,可丫头不糊涂,她既然选择这条路,那就让她自己去趟。” “我老了,你也孤身一人,我俩帮不上什么忙,那就不要说太多。阿敏有卢家看顾,其实也不是坏事。卢家是个大家庭,总归是要面子的,不会亏了阿敏的。咱俩也得给阿敏挣面子,下午你收拾一下,我俩就回宝灵街老屋,不住这儿,免得像咱周家图他卢家什么似的……” 送卢灿离开的薇薇安,刚刚返回,站在餐厅门口,泪如雨下。 ……………… 卢灿当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周老太与晴婶之间的对话。 正要过海,手机铃声响起,海底隧道没信号,卢灿示意丁一忠靠边暂停后,接通电话。 是许佳闻许胖子,声音有几分兴奋,“阿灿,是我。” “我知道!有话快说!我正要过隧道呢,一会堵车可得算到你头上。”卢灿没好气的怼他一句。这个电话,来的真是时候,后面已经有车摁喇叭了。 “你在油尖旺?那正好,赶紧掉头。”许胖子语速极快,“永达行陈老师盘店,邀约我们过去看货,我们去早点,还能赶上头汤!” 卢灿一怔,永达行陈玉阶盘店?这可是三十多年的老店,怎么突然想起结业呢? 见卢灿这边没回音,许胖子又叫到,“喂喂,你在听吗?” “哦,我在听!”卢灿一边示意丁一忠过隧道,一边急促地回道,“我直接去汉口路永达行,咱们在那儿汇合!” 许佳闻和卢灿为什么如此急切? 都是因为陈玉阶这人! 陈玉阶,江都人,出生于1922年,十五岁进入上海滩,拜入沪海有名的古董商朱鹤亭门下,以学徒身份,学习识古鉴古。 朱鹤亭在三四十年代的沪海,有“鬼眼”之称,开设“晋古堂”,声名赫赫,连张老都很是钦佩的人物。朱鹤亭的另一名弟子,更有名,那就是大鉴赏家仇焱之。 陈玉阶在晋古堂一干就是十二年,习得一身识古鉴古的本事,又借助师傅的平台,结识当时很多海派收藏家。1950年,晋古堂解散,陈玉阶孤身一人来到香江,在收藏家胡慧春、师兄仇焱之、天民楼主葛士翘等人的帮衬下,在油尖旺汉口路,开始“永达行”,从事艺术品经纪,一干就是三十四年。 不明白陈玉阶为什么突然结业,不过,三十多年的老店库房中,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头汤最美,残羹冷炙什么,卢灿自然看不上眼。 这不,挂断电话后,卢灿就急匆匆往汉口路赶! 出隧道后,又给温碧璃去电话——今儿出门忘带现金支票本,如果与永达行达成交易,可不是三瓜两枣就能了事的,到时候,没现金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让她辛苦一趟,给送过来。 第490章 点标抢藏 汉口路位于尖沙咀地片,出红磡隧道口,上梳士巴利道,西行约十分钟即到汉口道交口。 着名的半岛酒店,就在汉口道、梳士巴利道与弥敦道之间。 陈玉阶先生的永达行,位于汉口道汉宜大厦的底商,不难找。 卢灿带着阿忠来到汉宜大厦,很快看到永达行的店铺卷闸门拉下半截,这代表店铺不营业。陈玉阶先生今年才六十三岁,按理说还没到关门闭馆的年纪,怎么就突然不干了? 当然,这事与卢灿没关系,他和陈玉阶先生没打过交道。 店内有人说话,卷闸门底檐距离地面大约一米五,卢灿没有贸然钻进去,举手敲敲白铁皮,发出哐哐的声音。 “谁呀!”有人问话,旋即卷闸门被人从内托起,露出一张三四十岁的男性面孔,卢灿不认识。 “哦,我找陈玉阶掌柜的。”卢灿摘下墨镜,冲这位男子点点头。 那男人认出卢灿,一愣,很快露出笑容,双手将卷闸门顶起,“卢生大驾,快请进,快请进!” 他又冲着屋内喊道,“阿拉亚(沪市方言,阿爸)……” 语速极快,卢灿没听清,估猜是和他父亲陈玉阶先生汇报,自己来了。 卢灿略略低头,带着阿忠从卷闸门下进来,屋内光线偏暗,就见一人拱着手,语气中带着笑意,迎面走来,“卢老板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古董行中,喜欢“老板”“东家”“掌柜”的这些传统称呼,沪市人尤其喜欢。 卢灿站定后,眼睛很快适应下来,眼前是一位青衫长袍的矍铄老者,笑容殷殷。 是陈玉阶。 卢灿同样拱手致意,“陈老板,幸会!我是得维德拍卖许佳闻电话,得知您打算出藏,这不,抢先来见识见识,他们稍后就到。” 卢灿没打算和对方攀关系,要攀的话,肯定能攀上。譬如,张老就与陈玉阶的师傅朱鹤亭,当年关系甚好。不过,陈家突然盘店闭馆,十有八九出什么问题,这时候攀关系,弄不好要沾上是非,还不如直接现钱现货,来得干脆利落。所以,卢灿这番话听着客气,实则公事公办。 “哦~~我说呢~~!”陈玉阶拖长音,应该听出卢灿语气中的意思,也没打算套近乎,客气地点头笑道,“原来是许老板约的,请进!阿舜,去准备茶水!” 阿舜就是刚才托门的汉子,介绍后卢灿得知,他是陈玉阶的小儿子。 尖沙咀寸土寸金,汉口路底商店租很贵,因此,永达行一楼店面并不大,只有三十来平米。不过,陈玉阶父子还租赁了一层半地下室,做为会客室和库房。 在陈玉阶带领他前往地下室的途中,卢灿扫了扫店铺,货架上有些位置已经空了。 这说明,很可能有部分藏品已经出货,自己没能拿到真正的头汤!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货品被陈玉阶拎出来单放,准备点标出货,提升价值比。 古董铺盘店,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打包出货,这很好理解,一枪打,全买;另一种就是点标出货,也就是拿出精品,供上门客户投暗标,价高者得。 点标出货,往往面对的是个买家,甚至更多,货主能将价值最大化。 不知道陈玉阶是不是打算“点标”,卢灿准备稍后问问。 半地下室原本就有点憋闷,再加上古董古玩所特有的锈蚀、泥土味道,因而茶室的空气并不好,不过,布置得倒是挺雅致——日式的推拉木门,黄杨木镂空精雕,海柳木案板光泽金黄,鸡翅木官帽椅也很气派。 一杯新茗汤下肚,陈家的茶不错,既然没打算攀交情,卢灿随口夸赞几句之后,很快切入正题,“陈老板,您出藏……是打算点标,还是打包?” 陈玉阶也很坦诚,“有个十来件东西,我打算点标,其它的……如果能一枪打,自然好啰。” 卢灿一喜,喜的是,好货并没有被提前卖掉,东西还在,同时又有些失望,失望的是维德拍卖并非独家拿货,既然点标,那必然有不少买家争抢。 他接着问道,“陈老板,能说说……您邀请看货的买家,都是哪几位?” 稍后就能见面,算不得什么秘密,因此陈玉阶也没藏着掖着,笑道,“攻玉山房的叶承耀,天民楼老葛,这两位估计卢老板都认识。还有一位新秀,女性,你可能陌生一些,伍佳恩,最近在香江收藏圈很活跃,前几天在我这买过货,因而我也给她发了一份邀请……” 没等他说完,他儿子阿舜站在一楼台阶处喊道,“阿拉亚,葛伯来了!” 陈玉阶站起身来,指指楼上,“老葛来了,我去接一下,卢老板你是……” 他口中的老葛,应该就是天民楼主葛士翘。 这位也是香江收藏界的大拿,前辈,和饶老关系莫逆,卢灿见过两回,都以长辈见礼,因此,他也随之起身,“葛老来了,我也得迎一迎!”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途中,卢灿脑海中总是回想着伍佳恩这个名字,她回港了? 陈玉阶还真说岔了,卢灿虽然没见过伍佳恩,可这个女人,他很熟。 后世的“明式家具皇后”嘛,能不熟? 伍佳恩是十三行之首怡和行伍秉鉴的后人,至于第几代,卢灿已经不记得。 林则徐虎门销烟,锁拿伍秉鉴侄子伍绍荣,刑讯问罪。 伍秉鉴颜面尽失之后,意识到伍家财产不安全,遂即安排幼子伍元兰过继给弟弟伍秉钧,又以分家的名义,让伍元兰一房带领孩子伍长绵,前往北美继承伍家产业。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伍元兰去世,正赶上北美的排亚法案,不得已,伍长绵卖掉北美的伍家产业,移民加拿大。伍佳恩就属于伍长绵的后人。 真以为她的“明式家具皇后”的名头是炒作得来的? 别看现在伍家不出名,可毕竟是积累两百年的家族,底蕴深厚的让人恐怖! 只说一个案例:比利时富豪菲利普·德巴盖及其夫人,是明代家具的狂热爱好者,为此倾注大量心血投建“侣明室”。后来,德巴盖夫妇因为离婚分割财产,不得不将“侣明室”藏品整体出售,而当时承接这笔交易的,就是伍佳恩女士,总成交价将近三个亿。 海外的伍家,很神秘,后世在网上都查不到资料,可是,不简单,那几乎是一定的。 让卢灿注意到伍佳恩的,还有另一个因素——此女是鉴藏大师王世襄的记名弟子,甚至伍佳恩开设的“嘉木堂”都是王老题词。 王世襄老爷子为什么对她刮目相看? 原因很简单。 王老祖籍闽省,而伍家祖籍也是闽省,王家与伍家祖上多有交往。王老的父亲王继增,任清政府驻法、日、比利时等使馆随员时,就与伍家海外支脉,来往密切。 两家关系,可谓世交。 这些隐秘历史,都是正史中难得一见的。 卢灿跟在陈玉阶身后上楼,很快看见一位七十多岁、胖胖的秃顶老者,正是葛士翘。他身边还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还卢灿不认识,有一位卢灿有点印象的摩罗街掌眼师傅。 “老陈,有段日子没见,你怎么就想着盘……”听得出,葛士翘和陈玉阶很熟,但话没说完,他很快又看到陈玉阶身后的卢灿,一挥手,似乎要打断自己说的话,哈哈一笑,“老陈,你这就不地道。既然请来了财神爷,还有我们这些小角色什么事?!” 很明显,他在调侃卢灿。 没等陈玉阶说话,卢灿先跨出一步,对葛士翘招招手,“葛老,您这话说得……我成了不速之客?” 葛士翘是着名的报纸评论家,担任过多家报社的总编辑,是个文化人,卢灿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故此,说话也很放得开。 “卢少爷就不要谦虚,你从事的是大业,不像我们这些,就是玩!”葛士翘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一来,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和你争抢?” 卢灿马上抬手解释,“别别!葛老千万别这么说,我可背不起搅局的名头!点标抢藏,该怎样就怎样!我今天是代表维德拍卖来的,不是虎园博物馆!” 陈玉阶也随着卢灿的话,若有若无的点点头,回应葛士翘。 人老成精,卢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陈玉阶能看不出来? 葛士翘哈哈一笑,没再就此话题纠结,转而将身边五十岁的中年人推出来,“师科,这位陈玉阶是我的老友,你得叫叔。那位年轻帅哥,可别小瞧,他是香江一代人的精华,卢家的卢灿,你得叫弟。香江最大的博物馆,也就是前些日子我带你去的虎园,就是他家的。” 又对卢灿和陈玉阶笑道,“这是犬子葛师科,一直在国内,今年四月来香江探亲,我把他留下来帮衬,他也算识得几个字,算文化人,以后你们还得看我面上,多多照拂。” 这就是葛师科?卢灿对他也有一些印象,不过不是正面的——着名的伦敦金骗局,葛师科上当受骗58亿,不得不清仓出藏,整个天民楼藏品,都被他卖空,以还债务! 无数藏家,为之唏嘘。 当然,这是三十年后的事情。 相互认识之后,几人并没有下楼,就在一楼店面闲聊。 不久,又有人顶着卷闸门进来,这次进来的是叶义和他的掌眼师傅。 叶义是香江知名医生,也是知名收藏家,现任敏求精舍的负责人,东方陶瓷学会会长。 卢灿和他很熟,见到卢灿在这里,他的表情和葛士翘如同一辙。 还没等大家相互招呼完,又有人顶门进来,这一位年轻一些,五十出头,攻玉山房的叶承耀。 叶承耀也是医生,主攻皮肤科,他和叶义虽然同姓同爱好,事实上彼此并没有关系。 约莫三分钟后,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还有她的掌眼师傅。 卢灿一眼就认出来,这位女性就是伍佳恩! 伍佳恩的到来,无疑给店中热闹的氛围中,添了一瓢热油——香江收藏圈中,女性极少,更别说如此年轻、有气质的女性。 许胖子闹什么?怎么还没到? 就在卢灿皱眉不已时,阿忠顶开卷闸门,走进来一人,是温碧璃。 小小的店内这么多人,温碧璃一怔。 第491章 事出有因 许胖子最后一个抵达,气喘吁吁,身边只有一位鉴定师马胜伟。 卢灿一愣,“丁老呢?” 这么大场合,丁老怎么没来? 许胖子一拍额头,“嗐,赶巧了,昨天下雨,丁老不小心淋着,今天感冒发烧,在家歇着呢。这不,我特意转到蓝湾那边看他,来晚了。” 提到这个话题,许胖子眉头皱成一团,卢灿也有些无语。丁欢丁老担任维德拍卖鉴定总监,鉴定能力那是没的说,连卢灿都不敢说稳胜,可丁老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是个大隐患。 “慢慢物色,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丁老搭配个助手。”卢灿也只能这样安慰许胖子,同时也明白过来许胖子为什么要给自己打电话。 “马老师最近一直和丁老搭配。”许胖子朝旁边的马胜伟努努嘴。 卢灿笑着和马胜伟握了握手,“马老师加油呀!丁老可是宝库,要多多关心,时时请益!” 马胜伟四十出头,卢灿才二十多点,这句话似乎不合适,可偏偏马胜伟只有点头的份,实在是……鉴定师这行当,只看眼力,不以年龄论英雄,更何况卢灿是他的老板, 超级富豪。 说起来, 马胜伟也算出身名门,他是香江马氏家族马锦灿的弟弟马文灿一脉。 马家曾是香江五大富商之一,掌控大生银行和大生地产两大公司,只是, 最近十多年一直走背字, 不是很顺,香江金融危机, 大生银行濒临倒闭, 地产业萧条,马家差点破产。 他还有一位堂弟马清韦, 就是娶了未来的青蛇陈美琪的那位, 是马氏家族重点培养对象。 马胜伟是马家旁支,家境更不好,他选择成为一名鉴定师。所以,对卢灿的话, 马胜伟只有点头应和的份, 笑道, “丁老一直都有指点, 鄙人受益匪浅, 感激不尽。” 另一边, 许佳闻和温碧璃摆摆手, 笑道, “阿璃在维文身边, 越来越有不怒自威像,女强人!” 他和卢灿是至交好友, 因此与卢家人说话相当随便,不过, 他这句话还真说道点子上——温碧璃掌管安可达基金后,因为容貌过于清秀, 为了体现威严,通常都会绷着一张脸, 有点冰山美人的味道。 卢灿推了他一把, “进去,今儿对手都很强劲,你得有心理准备。” 许佳闻鼻孔中发出嗤的一声,显然并没有将那些买家放在心上——都在香江收藏圈中混, 那些收藏家有几斤几两,他能不清楚? 卢灿挑了挑眉, 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没提醒伍佳恩的事——让这扑街仔吃回瘪,不是坏事。 几人再度通过卷闸门走进店内。 “陈老您这么做,可有点不地道,我可是打着包圆想法来的……” “葛老,您老怎么也和晚辈争?一定要高抬贵搜呀!” “叶老,不是我说您,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不是很好嘛……” “叶医师, 哪天去我维德拍卖坐坐, 我给您介绍几件高古玉,今天就把机会让给我……” “这位美女……很眼生, 了不起,巾帼须眉!我是维德拍卖的许佳闻,交换个名片?” 许胖子不像卢灿那么矜持, 他一进门,嘴巴突突的,将全场所有买家包括陈玉阶,全突突一遍,很是张扬。 卢灿牵着温碧璃的手,落后一步,见许胖子如此表现,苦笑摇头,这就是许胖子的性格。 如果没有卢灿,许胖子绝对是香江文博界崛起的最强劲年轻人,试想一下,谁能刚毕业就创业,还能在不到四年时间就创建出一个敢跟佳士得、苏富比叫板的香江本土拍卖行? 所以,他说这番话,其他人还真得给面子。 卢灿的目光关注到伍佳恩, 对方正好奇地打量着许佳闻。伍佳恩不是那种很漂亮的类型,但很有味道,短发白肤,配白领黑条纹女士束腰西服,让她显得格外扎眼。 她似乎很惊讶许佳闻为什么能这么放肆? 和她站在一起的掌眼师傅,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估计是介绍许佳闻。 其他人都笑眯眯与许佳闻握手,不回应他的话,但有一人有资格,那就是葛士翘老爷子。 葛老伸手在许佳闻脑壳上拨弄一下,笑骂一句,“许家小子,凭什么让给你?你的拍卖行,一年卖了多少好东西给鬼佬!让给你……还不如让给你身后的卢家小子!他虽然属貔貅,可还知道把好东西往家里扒拉,你呢?就知道卖卖卖!” 葛老刚来香江时,做过许佳闻爷爷的“御用掌眼”,葛老创办的《香江杂谈》政论期刊,就是许家投资的。 他和许家关系莫逆,他还真能这么说。 葛老本人就曾经亲赴土耳其、伊朗,去收购流落在这两个地方的中国古瓷。他家收藏的元明青花,大多是那时他收购回来的。 陈玉阶拍拍手,笑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容陈某说两句。” 店内瞬间安静下来。 “因为家中出了点小事,急需筹一笔钱救急,不得已盘点闭馆,点标出藏。承蒙各位看得起我陈某,能来捧场,陈某多谢!老头子我虽然关店,可还不打算离行,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的,还可以招呼一声,我依旧会尽力帮忙……” 陈玉阶说这话时,面带笑容,不过旁边的陈率舜,脸色有些黯然。 在场的人,都没有出言发问。 可能有部分人已经知道,譬如,看许佳闻的神色,他就已经知道;又有一部分人不知道,但也不会多嘴,譬如卢灿,还有伍佳恩,都环抱着胳膊——这只是交易,没必要多问。 陈玉阶介绍今天点标的规则。 点标的规矩其实很简单,每一件货品出场,五位买家在纸上写上报价,折好,放在一只茶碗中。陈家现场开标,如果他们对价格满意,则价高者得,若不满意,只能说缘分未到。 点标现场可以和自己人交流,但不得相互交流,诸如此类的。 规则大家都懂,之所以再说一遍,无非是显得正规一些。 另外,陈家要求现金即付。 陈家缺钱缺得这么着急? 卢灿虽然不怎么关心陈家发生什么,可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抬脚踢踢许胖子的皮鞋。 许胖子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问,这让卢灿有些惊讶。 像这种大笔集资,只有投资失败才如此着急,难不成陈家有人金融投资失败?可是,最近香江金融市场,总体平稳,并没有什么大动态呀? 这时,陈玉阶已经说完话,客气的招呼葛士翘几人去地下一层,自然也对卢灿和许佳闻招手。 许佳闻对他笑笑点头,拉了卢灿一把,走在人群最后。不仅如此,许胖子甚至还支走马胜伟,等确认大家都从台阶下去,他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听到一点风声,陈家老大陈率尧,在澳门被绑了。” 温碧璃一惊,单手掩住嘴唇;卢灿同样一愣,绑票? 这种事并不罕见但也不常见。 许佳闻家族是香江本土老牌家族,小天星轮渡又有澳门航线,这种交通生意,消息来源很广,再加上陈家突然盘点闭馆…… 这条消息,八成是真的。 只是,卢灿想不通,绑票不瞄准那些富商大豪,怎么奔着陈玉阶这种中产家庭? 卢灿正要发问,许佳闻拍拍他的胳膊,“这事有忌讳,你别管!人救出来固然好,救不出来两边不讨好。既然陈家决定付赎金,你就和我一样装作不知道,大不了,报价报高一些。” 卢灿点点头,回想刚才见面的情形,他有所悟。 最开始陈率舜见到自己时,表情很惊喜,估计有想法让自己帮忙,后来,自己表现得公事公办,陈玉阶父子将这想法压下去…… 澳门不是香江,澳门以和字为主,数字k一般,即便卢灿能递上话,也未必管事。一个不小心,正如许胖子所言,两边不讨好。 三人沿着台阶而下,没再谈论这件事。 转角处,走在前面的许胖子,差点撞上一位出门的人身上,是伍佳恩。 “抱歉,差点撞上你了。我的手包在楼上,去取一下。”她对许佳闻微微躬身,又笑着指指楼上。 许胖子耸耸肩,照例撩了一句,“是啊,吓我一跳。伍小姐,等会这边结束,一起喝杯咖啡,压压惊,不会拒绝我?” 卢灿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羞与为伍。 哪知,伍佳恩竟然弯弯眉,笑道,“好啊,我回香江一个多月,听过许先生,还有卢先生很多事迹!能得到许先生喝咖啡的邀请,应该是我的荣幸!” 她又瞟向卢灿和温碧璃,“卢先生要一起吗?对了,这位小姐是?” 温碧璃后到,还没和伍佳恩打过招呼。 “我夫人,温碧璃。”卢灿微笑着为两人介绍,“伍佳恩,留学加拿大、北美的才女。”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伍家与咱家祖上算同行,潘、伍、卢、叶,伍小姐就是怡和行伍家的后人。” 十三行并非是指特定的十三家行商,虽然康熙确定十三行时敲定的是十三家,但此后十三行的数量,少则四五家,多着二十多家,因此,可以将“十三行”视为官方商行的统称。 不管怎么变,伍秉鉴的怡和行、卢家的广利行、潘绍光的同孚行、叶上林的义成行,始终都在,且实力排在前四,因而又有人将“潘、伍、卢、叶”四家,视为十三行的代表。 为什么是“十三”? 据说是康熙认为算盘有十三行,故而定下十三个数字。 野闻,不知真假。 温碧璃、许佳闻都还好,只是觉得眼前女子的身份有些特殊。 可伍佳恩的感受,就完全不同。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来香江一个多月,还没怎么活动,更是第一次接触卢家,就被卢灿当面点破身份背景。这让她瞪大双眼,脑海中满是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492章 胖子吃瘪 伍佳恩虽然一副少妇装扮,事实上她并未成亲。 倒是曾经有一位拉丁裔男朋友,去年年底分手,为了让她散心,也为了家族业务拓展,今年四月份,她被父亲伍廷元安排回香江,为家族资本的回归,探路。 想要为家族探路,伍佳恩有很多种选择,譬如利用家族关系找人帮忙什么的,都会容易很多,但是,她选定自己闯一闯。 伍廷元喜欢古董古玩,伍佳恩从小耳濡目染,虽然算不上精通,可也有普通鉴定师的水平。 所以,回港一个月,她就以古董古玩商的身份,四处出击。 女性玩古董,这在八十年代很罕见,因此,很快被她混出一点名堂——香江文博圈开始流传,有位美女精通古董古玩,出手还挺大方。 这也是陈玉阶邀请她的原因。 至于说“十三行伍家”的背景,其实对于现在的伍家来说,已经是历史,连家族中自己人都不是很清楚。伍佳恩之所以知道,还是这次回港,父亲伍廷元跟她聊过几句。 来香港后,她也没有对外提及此事,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被初次见面的卢灿,一语道破。 这就有些骇人! 卢家在香江势力很庞大,这点她一到香江就知道,可自己出身这件事……算是隐秘,卢家怎么知道的?难道在自己抵达香江之前,伍家与卢家有交往?亦或者父亲拜托卢家私下拜托卢家照顾自己? 一时间,伍佳恩满脑袋浆糊。 温碧璃疑惑地看看她,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晃,“杰恩,不是去拿手包吗?” 杰恩就是伍佳恩的英文名,偏男性化。 “哦,谢谢!我这就去!”伍佳恩回过神,对温碧璃微笑致意,从三人身边经过时,又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看卢灿的背影…… 卢灿三人迟到几分钟,刚才喝茶的海柳木茶案已经被陈家父子收拾干净,还铺上厚厚的桌布,旁边放着放大镜和手电筒。 人到齐,点标开始。 陈率舜从隔壁的库房中,抱出第一件物品,从卢灿身边经过。 卢灿借机瞅了眼,窑变釉弦纹瓶,有清三代官窑气韵,是件宫廷礼器! 所谓“弦纹瓶”,就是瓶体环绕一道道弦纹作装饰面的瓷瓶,是传统器型之一,早在汉唐时期就已经有类似瓶型,宋时为巅峰,定窑、官窑、哥窑、龙泉窑都有弦纹瓶传世。 这一件,应该是清代官仿,准确说,卢灿看到雍正。 之所以如此判定,是因为瓶身的紫红色釉面,更符合清代釉色及清代宫廷审美。 窑变釉为雍正官窑器创新品种,从仿钧釉中演变出来,采用二次或多次上釉过程烧制。因釉料中的不同金属元素窑烧时自然结合而成,颜色斑斓奇幻,以紫红色为主。 雍正十三年(1735年)唐英着《陶成纪事》中,所载五十七种釉色,包括这类窑变釉。 眼前这款器物的釉色,符合雍正期窑变釉特征。 瓶撇口,长颈,矮圆腹,圈足外撇;通体施窑变釉,外壁呈紫红细丝纹。颈部正中饰双弦纹,颈底、腹部各一周弦纹。 此款瓶矮圆腹,重心低,窑烧时火候需控制准确,以防瓶身塌陷,因此成功例子不多。 算是官窑精品! 陈家藏品,果然名副其实! 陈率舜将瓷瓶放在桌面上,站到一旁,陈玉阶抬手邀请,“看归看,有结果放在心底,就不要讨论了!哪位……先上手?” 几人跃跃欲试,却又不好做第一个。 葛士翘回头看看卢灿,笑道,“卢老板是大家,要不……你来给我们打个样?” 卢灿笑着摇摇头,“还是葛老先上手,陈先生的藏品,错不了。” 得知陈家盘店闭馆的原因后,卢灿有些同情,情不自禁在话语中,抬了抬陈玉阶。 陈玉阶听出来,向卢灿微笑拱手,“卢老板抬爱!规矩就是规矩,该看还是得看!” 讲真,陈玉阶的镇定,很让卢灿佩服。 想想上个月星云号出事,自己虽然表面镇定,可心底还是很慌乱,肯定没陈玉阶这样的果决——经营三十五年的古董店铺,为筹赎金,说关就关! 这件瓷器也当得起卢灿夸奖,没什么可看的,皇家礼器瓷的气韵,想要仿照也仿不出来。 几家的掌眼大师傅,各自上手看了几分钟后,就退了下来,与自家老板小声嘀咕该写什么价位。 马伟胜也去看了看,回来对许佳闻点了点头。 卢灿最后一个上手,先看了看瓶内,呈月白色,无裂纹,再看看足底,足沿不施釉,底涂褐黄釉,印“雍正年制”篆书款。 雍正官窑器,没什么可质疑,无破损无裂,正品全品! 他轻轻放下,退回到温碧璃身边,对许佳闻微笑点头。 他是来帮许佳闻看货,至于估价……还是算了,他还真没有许佳闻和马胜伟俩人清楚。 雍正瓷器,市场很受欢迎,如果要换成卢灿出价,大约在八十万港纸左右浮动。 许佳闻神神秘秘的自己写了个数据,卢灿想要看一眼,都被他挡开,原本还想提醒他注意伍佳恩,见他这模样,也就懒得开口。 没见伍佳恩的眼睛泛光吗?想和女人抢心爱的东西,那就要砸钱! 五张折叠好的纸条,放在弦纹瓶前,陈玉阶一张张打开,对着其中一张想了会,笑着宣布,“伍小姐,谢谢捧场,这件弦纹瓶归你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纸条打开,对着大家展示,上面写着姓名以及一连串数字即120万港纸! 许佳闻的脸色,瞬间变黑! 伍佳恩则双手合十,对着其他人摇了摇,“谢谢大家礼让!谢谢陈老板割爱!” 卢灿胳膊肘碰碰许佳闻,似笑非笑地轻声问道,“你的标价?” 许佳闻比了个八的数字,又晃了晃,示意八十八万。 讲真,这个价格不低,可谁让他碰上个不差钱且喜欢这件瓷器的女人呢? 他不吃瘪谁吃? 卢灿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是不是代表他不看重这件瓷器? 还真是! 只能说,人到一定高度,眼界不同,视界不同,观点也不同。 放在五年前,卢灿可能会对这件瓷器视若珍宝,但现在不一样。 清三代瓷器,虎园博物馆有一千多件!一点也不夸张! 后世很多藏家以拥有一件清三代官窑器为荣,可事实上,清三代瓷器的存世量非常大,几万件总是有的。呵呵,后世的博物馆中,哪一类瓷器最多?毫无疑问,就是清三代瓷器! jdz地方志,有记录统计,康熙到乾隆的这一百三十多年中,官窑窑口出产将近四百万件套瓷器,取百分之一的传承率,那也是四万件套! 你认为它珍贵,是因为你的圈子接触层次不足,一件清三代瓷器就足以让你以为它很贵重!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炒作——价格总是与稀缺性有着直接关系,导致很多人认为清三代瓷器很少。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视界”,卢灿才很开心地欣赏许佳闻的吃瘪,并且实时地落井下石,低声轻笑,“我不是提醒过你,这女人是十三行伍家的后人吗?不差钱的主!” 许佳闻翻了个白眼,你不就是提了一句十三行伍家吗?啥时间说了“不差钱”?! 伍佳恩签了张花旗信用支票,喜笑颜开地接受其他买家的祝贺。 许佳闻短暂失落后,恢复男人风度,也上去祝贺一句,不过,转身之后,又紧锁眉头,在卢灿肩膀上狠狠来一拳,以示不爽。 这件雍正官窑器,120万港纸很贵吗? 其实也不算贵。 这么说,是不是和前文提到的“八十八万价格不低”相矛盾? 一点也不!这就是古董行业的特性! 这件瓷器囤个年,以香江的行情,上涨到百万港纸,未必不可能!如果能囤三十年,涨二十倍,妥妥的。恰恰,维德拍卖也有自身囤货业务体系! 如果不想囤货,维德拍卖也有办法将它的拍卖价炒起来,怎么说,它也是雍正宫廷礼器瓷,有足够的噱头吸引买手加注! 卢灿伸手在许佳闻肩膀上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刚开始! 第一件物品顺利出货,陈率舜很快又从库房中搬出一件……不对,是一对瓷器。 这是一对紫地粉彩龙纹夔耳瓶,器型要比刚才那件更大,釉色更华丽…… 额,其实说两样瓷器,各有风格更合适。 上一件窑变釉弦纹瓶有着雍正素雅,这一对就是典型的乾隆繁华。 瓶撇口,长颈,圆腹,圈足;外壁紫釉为地;腹部饰四团龙纹,各团纹正中为宝相花,两侧一对龙纹,外衬蝙蝠花叶纹。肩上一周如意云纹;颈上饰戟挂如意磬、宝相花,两侧置绿彩夔龙耳;描金口,口沿外环饰如意云纹,近底处一周莲瓣纹,足墙饰卷草纹。 瓶上龙纹形象独特,接近凤纹,有龙凤合一的趋势,俗称“夔凤纹”。 瓶身紫地,配合双夔耳,加上各式吉祥图案,寓意“吉庆”、“福寿连绵”。 单件已经很是难得,成对者更为珍罕! 所以,这对粉彩龙纹夔耳瓶,价值可不低! 连卢灿都有些心动! 第493章 卢家二房 陈玉阶对得住他的名声,拿出来的十一件套藏品,个个精彩! 许佳闻拿走四件,包括那对乾隆紫地粉彩龙纹夔耳瓶,笑得合不拢嘴;伍佳恩巾帼不让须眉,中标三件;葛士翘父子中标两件,其中一件是嘉靖朝黄地山水纹青花大罐;叶义和叶承耀两位医生,财力欠缺,各自中标一件,前者得到陆子冈青绿碧玉题词水洗,后者获得万历剔红三层梳妆盒。 卢灿默算了一下,十一件套藏品,陈家集资约一千五百万港纸。这笔钱中,又以许佳闻手中那对乾隆紫地粉彩龙纹夔耳瓶标价最高,三百六十万港纸,约占四分之一。 这对粉彩龙纹夔耳瓶,单个的价值,估计还真未必能赶上雍正窑变釉弦纹瓶,但是,它是对器,一加一大于二的道理,在这里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地下一层空气流通不好,还挤了这么多人,点标一结束,一帮人或在打包货品或在交割现金支票,待着无趣,卢灿就带着温碧璃上到一楼店铺层。 “我回公司有点事,你要不要一起回去?”温碧璃的杂事很多,要比卢灿还忙,看了一番热闹之后,就打算回公司。 卢灿的眼睛在一楼货柜上扫了扫,遂即对温碧璃摆摆手,“你先回去,陈老板这里的货都要出,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拣点。” 温碧璃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又听卢灿低声说道,“你给安保公司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打听一下,陈家的事情,究竟谁做的。” 温碧璃看了他一眼,卢灿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笑着摇头,“就是问问,不打算插手。” 确实,陈家都准备好赎金,卢家更不可能插手。打听消息,只是为了解各方势力的动态——像这种敢于绑架勒索,危险等级肯定要往上提一提,合作的时候更要注意。 温碧璃点头,转身离开。 那些买家还没上来,一楼只有一位看店的伙计,卢灿对他笑笑,指了指货柜,“这些货……你们家老板打算都盘掉?” “是的卢先生。”那位伙计的笑容很勉强,毕竟,盘点闭馆就意味着他失去工作,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位更不能得罪,可不敢带情绪,“您看中哪件货品?我给您拿过来。” 卢灿抬抬手,朝他笑笑,“没事,我自己看看。” 他确实有看中的东西,就是放在右排货柜底部的一溜陶俑,不过这东西赝品很多,得细看。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卢灿现在对收藏品的态度变化。 陶俑这种古董,即便再历史悠久,它的市场价值也不会很高,譬如眼前这一列带釉陶俑,高髻瘦颊,长裙短辔,应该是唐代乐伎俑,品相相当不错,但它们依旧卖不了多高价格。 这四件陶俑,一件是黄釉持钹女伎乐俑,一件是持粉红釉琵琶女伎乐俑,第三件是草绿釉持笙女伎俑,最后一件是黄釉女舞俑,件件精彩。 可即便是真品,卢灿也有把握在5千港纸的价格之内,全部拿下。这是陶俑的性质决定的,它们成不了古董买卖的主流。 但是,相对那些明清瓷器,现在的卢灿更喜欢这些东西,因为它们是博物馆的最爱之一,有历史,有文化,有故事,有生活,还有艺术。 这又体现了博物馆收藏与个人收藏的差异:博物馆收藏一般不太注重物件的增值效果,更看重文化性;个人收藏必须要考虑藏品的增值前景。 卢灿,在不知不觉中,向博物馆收藏方向转变。 不是坏事! 这代表他的收藏心性,正在沉淀,兴许有一天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套乐伎俑,让卢灿看得入迷。 现在已经确定,这是隋末初唐时期的乐伎俑,而且是一套立部伎乐队。 没错,唐朝时就有专门的乐队,有乐伎,有歌伎,有舞伎,分工明确。 卢灿之所以如此判定,并不仅仅是因为土锈、釉面等原因,还因为女装的时代特征。 譬如这位持钹女伎,面颊与身躯较清瘦,穿着窄袖襦衫与及腰竖条纹长裙,这些都是隋末至初唐妇女形象与服饰的典型特征,伎乐人尤其如此。 同样,卢灿也有遗憾,这套乐伎俑并非完整,至少缺了一件声部的主力军——鼓伎。 鼓为乐队之魂,鼓是启奏(开始)及排奏(高点)的伴奏乐器,还是点奏(节拍)的指挥者。隋唐时期,娱乐业极为发达,各种乐队层出不穷,所有乐队都不会缺少鼓伎。 眼前这套乐伎俑,没有鼓伎陶俑,终究是个缺憾。 就在卢灿既欣赏又遗憾时,陈玉阶带着葛士翘等人上楼,见他趴在货柜边盯着乐伎俑,便笑着说道,“卢老板眼睛真尖,这可是我前几年逛斗门市场,淘来的唐代彩陶俑,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一直很喜欢。怎么,您也看上了?” 老头子筹钱顺利,连带着心情也好一些,话语中又带出古董店销售的行话特点——自抬身价。 卢灿笑眯眯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是嘛……我怎么觉得这套乐伎俑残了?鼓伎俑该不会被陈老板藏起来了?陈老板要收藏怎么也该收藏一套完整的?” 陈玉阶一愣。 虽然一直听说卢灿的传奇事迹,并被业内誉为“香江文博第一人”,事实上他没和卢灿打过交道,一直潜意识认为这是媒体看在卢家财富的份上的“吹嘘”。 这会儿,卢灿直接指出这套乐伎俑的不足,让他开了眼。 他在斗门市场买下这套乐伎俑时,其实上当了。买回来之后,他师兄仇焱之当时还没过世,有一次来做客,偶然看到这套唐代乐伎俑,指出“缺鼓伎俑”,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买贵”了。 卢灿只是见一面,就指出这套陶俑缺件,着实让他很是吃惊。 得,行家面前,也别扯了,他苦笑摇头,摆摆手,“卢老板好眼力,好见识,这套陶俑,反正也要处理,交给识货之人,最合适。四千港纸,您……带走。” 要价很合适,卢灿示意伙计,将陶俑包装起来。 “卢先生,我看看,可以吗?”伍佳恩从人群中走出来,伸手欲试。 卢灿伸手压住她的手掌,“杰恩,你……的长辈没告诉你,冥器这种东西,女性少碰吗?” 伍佳恩一怔,她还真没听过这种说法,回头看了看陈玉阶。 陈玉阶微笑点头,“是有这种说法,不够……现在的人,已经不怎么讲究这些。” 冥器为墓葬品,阴性重,女子不宜接触,这条老规矩,现在确实没多少人记得。 伍佳恩一听这话,立即缩回手臂,对卢灿笑笑,“谢谢!” 她没再提上手乐伎俑,却站在卢灿身边没离开,在等伙计包装陶俑时,她忽然扭头问道,“卢先生,你们家……是不是和我父亲有联系?或者说,我父亲……给你们家打过电话?” 这话从何说起?卢灿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我知道加拿大伍家,是因为在二三十年代,我们卢家二房的后人,也远走海外,最后的消息也是北美或加拿大。前几年,我爷爷特意安排人专门去寻找,这不,意外的得知你们伍家的消息。” “所以,当听说你来自多伦多,还姓伍,行为做派不让须眉,我自然能猜到伍小姐你来自哪儿。” 哦,这么回事呀,卢灿的解释,听起来很合理,她也就没怀疑,点点头。 很快,她又从卢灿的解释中寻摸出一个不错的机会——交好卢家的机会。 伍家在北美很有实力这没错,但在亚洲,他们几乎是空白,因此,交好卢家对于伍家而言,肯定有益。因此,她立即追问到,“那你们卢家的宗族后人,找到了吗?我们伍家在加拿大华人圈中,还是有些消息渠道的,你……需要我家帮忙吗?” 爷爷卢嘉锡对于寻找卢文灿一房的后人,还是挺热心的,卢灿听她这么一说,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太感谢了!” 孰料,这丫头说到做到,抬手看看手表,紧接着从手包中掏出移动电话,拨了出去。 看得卢灿都有些傻眼——要这么卖力吗? 香江这会儿下午茶时间,加拿大清晨,通话时间确实挺合适。 电话待接听中,屋内人有些多,有些吵,伍佳恩扯着卢灿的衣袖,示意去店外。 卢灿也琢磨着怎么跟伍家的人,介绍卢家二房的信息,脚步也就自动跟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出门。 旁边的许胖子看傻眼——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转眼间,这对男女,就这么熟了? 电话响了十几秒钟后才被人接起,伍佳恩叽叽喳喳向对方介绍情况。 卢灿能听出来,接电话的是伍佳恩的父母,对话中,有关怀有寒暄,令人惊奇的是伍佳恩竟然带有几许撒娇……这让卢灿有些羡慕。 很快,电话转到卢灿手中,电话那一头是伍佳恩的父亲伍廷元。 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卢灿吃了一惊——他还真有消息! “卢先生,刚才杰恩大概说了你的事情,听她说完后,我还真想起一点,大概在十五或者十六年前,我在一次商会上,好像见过一位卢姓男子。我记得当时有人介绍说,他是十三行广利行的后裔……只是时间太久,我得花时间去找找……” 爷爷寻找好几年的事,这就打听到了? 第494章 华星唱片 伍廷元提供的线索很模糊。 大约在十多年前,他听人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六七十年代,华人在海外生存不容易,因而,在伍家等老牌华裔家族的联合下,成立了一个叫做“温哥华华人共助会”,专门为一些有经济偿还能力的华人,提供救急小额贷款。 当时,这位卢姓的人士,就是去共助会借钱,在资料备注时,留下这条信息。 只是,时日久远,伍廷元已经不太记得这人叫什么,因为同为十三行后人的缘故,他才有点印象。 电话中,伍廷元答应去找找,应该还能查到线索。 “杰恩,谢谢!”将手机递还给伍佳恩时,卢灿说的谢谢,很真诚。 今天来参加陈家的点标,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随着家中老爷子年岁越来越高,对所谓的宗族也就越来越看重。 这几年,老爷子从卢家祖宅所在地新会石头乡蓬莱里的卢氏宗亲中,挑选了六七位近亲,安排在诸如迈歪金矿、纳德轩珠宝、皇岗工业园等企业中。 对外说是“提携乡里”,其实他的小心思,卢灿都懂。 这会儿,他要是知道卢文灿一脉的消息估计会更开心。 不过,卢灿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怎么也得等伍廷元那边有确切信息之后。 万一空欢喜一场呢? 点标结束,大家在永达行门口站了会,便各奔东西,陈玉阶到最后,也没有开口向卢灿求助。 是个有节气的老人。 卢灿和许佳闻走向停车处,伍佳恩也在他们这一队中。 许胖子发出邀请,“去喝杯下午茶?” “要不,你陪伍小姐去?我回家有点事。”卢灿知道许胖子的爱好——许胖子有才不假,可非常花心,追求一段时间丁瑶之后,又不知为什么放弃,现在空窗期呢。 像伍佳恩这种少妇气质女性,对他的诱惑力不要太大! 卢灿又对伍佳恩笑笑,“伍小姐回香江发展,想在文博圈有所成就,维德拍卖是个不错的借力平台。许胖子掌管的维德拍卖,不仅在古董古玩圈有一定影响力,与香江现当代艺术基金也有紧密合作,他对香江的艺术圈,很熟,让他给你详细说说这里面的道道。” 伍佳恩耸耸肩,笑道,“好啊,那就麻烦赖利。” 许胖子对卢灿挑挑眉,做了个鬼脸。 送走两人,卢灿在车内坐了会,正打算回公司,手机再度响起,是温碧玉。 “灿哥……” 丫头一开口,卢灿就听出不对,“阿玉,怎么了?” “灿哥,今天六婶和陈淑芬又吵起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果然,丫头开口就是麻烦事,卢灿挠挠头,有些后悔投资华星。 华星唱片是邵氏的产业,六婶负责管理,卢家是1981年入股,占股35,挂在温碧玉的名下。 讲真,六婶不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华星唱片这些年挖掘了无数的歌者,但这些人最终只把华星当成跳板,一旦成名,很快离开。 这中间,六婶要负很大责任,譬如她给制作成的报酬,给歌手的唱片分成,永远是香江几家唱片公司中最低的。“辉煌二圣”早期都在华星唱片任过职,可后来纷纷退出,就是不愿接受六婶的苛刻条件。就连温碧玉的唱片分成,也是拿到股东之后,才有所改变。 为此,华星唱片的经纪总监陈淑芬,多次和六婶争执——她不争不行啊,歌手留不住! 温碧玉是从歌手过来的,因此,她心底是站队李淑芬的,可偏偏又是华星唱片股东,而六婶这么做,是为了公司争利益,所以,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有关六婶和陈淑芬的纠葛,这丫头已经在卢灿面前吐槽过不止一次。 这次,陈淑芬是彻底翻脸,以离职相威胁,所以吵得非常厉害,根本没给六婶留脸面。 听她说完,卢灿很是无语,陈淑芬很有能力,手中更是握着一票歌手譬如张国容、梅艳芳这类顶级唱将,六婶怎么想的? 真实历史上,陈淑芬就是这一阶段带着张国容离开华星,另谋发展,华星唱片伤筋动骨。 “你在哪儿呢?” “刚从公司出来,快到小区门口了。” “广播道公寓?我在汉口路,几分钟后到你那儿。”卢灿对司机位上的阿忠,挥挥手。 “诶诶,那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丫头的语气顿时欢快了几分。 广播道这一片,各种小明星云集,卢灿的车子经过时,看见不少电视电影上的熟面孔。 香江的明星一直很朴素,更何况这还是八十年代,卢灿所见的这些影星们,除了收拾利落一些,一个个素面朝天,几乎看不到特别作的人。 此时的香江市民也很理智,看见普通影星什么的,熟视无睹。 当然,真正的超红明星或当红明星,还是有人追着要签名的,譬如温碧玉。 温碧玉一直很红,最近推出的单曲《听闻远方有你》,清新的唱腔,平实的歌词,忧伤的曲调,一经推出就给人一种触动心灵的感动,很受欢迎。 她在小区保安亭等候卢灿时,就被一帮刚刚放学的中学生团团围住,索要签名。丫头也很有耐心,坐在保安室内,给这些歌迷认真签名。 卢灿戴着墨镜,站在岗亭对面,静静地看着,一直到这些小歌迷散开,才对她摆摆手。 丫头拎着裙角,三两步跳过车辆进出口,笑容像花儿一样,拉住卢灿的手掌,“来得这么快,怎么不喊我?” “小千金召唤,哪敢迟到?”卢灿伸手捏捏她的婴儿肥脸庞。 丫头眯着眼睛,靠在卢灿肩膀上蹭了蹭,像只猫。 两人就这么晃荡着走进小区。 这座小区是广播道较为高档的社区,住户多是老五台的影视明星或高管之类的,没什么闲杂人员,即便有人看见也不以为意——圈内里基本都知道温碧玉是卢家人,没人会说什么。 倒是遇见几位熟面孔,如演郭靖的喷火华以及他的女友梁洁华,廖启智和女友陈敏儿。梁洁华和陈敏儿,都是tvb的当家花旦,廖启智是演员兼主持人。 他们和温碧玉都是无线第八届培训班出身,算是同学。 这两对都对温碧玉摆摆手,没直接过来和卢灿打招呼。 两人在社区边角的小花廊坐下,丫头靠在廊柱上,双腿架在卢灿的膝盖上。 卢灿在她那细白小腿上进行着名曰按摩实则骚扰的小动作,逗得丫头不停地抖着腿却又不拿下来。 卢灿捏住她的脚,不让她乱动,“陈淑芬这次为什么和六婶吵起来?” “为莱斯利。”提到这事,丫头弯眉微颦,细说因由。 “莱斯利加入华星唱片后,《风继续吹》销量破白金,只能拿到6的销售分成,去年发行的《leslie》,销量破两白金,也才拿到8,今年发行的《onica》现在看来有望破四白金,陈经理想要把这张唱片的分成提到15,以便于让莱斯利提前续约,可六婶不同意。” 温碧玉的脚很小,脚趾细长,很适合盘玩,卢灿一边揉一边问,“六婶为什么不同意?” “嫌要得多呗。” 听她的口气,几乎完全站在陈淑芬一边。卢灿笑了笑,“你现在是多少?” “我?出唱片是18,演唱会是35,代言和商演是55。” 卢灿不知道这些数据是高还是低,看丫头傲娇的神色,应该还不错。他笑着反问道,“你觉得该不该给莱斯利15的唱片分成?” “我觉得呀……”丫头也很矛盾,琢磨了一下,“其实,六婶弄错方向,莱斯利的形象很清新,应该多开发他的商业代言和商演,还有演唱会,至于唱片……全香江加上台北,加上东南亚,又能卖几个钱?给他15也没什么。” 哟,丫头想法不错呀,还真让卢灿刮目相看,笑笑道,“那你不和六婶提?” “六婶脾气不好……”温碧玉嘿嘿,有点尴尬。 早些时候,她在无线电视台当演员,见识过六婶的霸道,虽然有卢灿撑腰,可那时候卢灿没现在这么威风,因此,那段经历让她对六婶有阴影。 现在虽然好一些,可还是没胆量和六婶直接翻脸。 “没事,你直接找六婶谈,要知道,你也是华星的大股东,说话份量要比陈淑芬更重。” 卢灿用指关节压着她的足底穴位,丫头的表情,那叫一个酸爽。 卢灿继续说道,“陈淑芬要是真的离开的话,想必莱斯利也会跟她一起离开,你可以投资他们一笔钱,收购一家唱片公司,相信以陈经理的能力,还有莱斯利的影响力,应该能撑下来。” 丫头睁大眼,脚往会缩了缩,盘腿坐起来,“这……合适吗?六婶知道会不会生气?咱家在华星唱片的股份,用不用出售?” 丫头显然对于创立新唱片公司更有兴趣。 卢灿摇摇头,呵呵一笑,“我们家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至于华星唱片的股份,还留着,你的经纪约也放在华星。呵呵,像六婶这么粗放式管理,华星唱片离倒闭关门的时间也不会很远,咱家股份留着,等六叔想要出售华星时,还能近水楼台。” “到时候,你们创办的新唱片公司,说不定还能转头将华星收购,成为香江最大的唱片机构!” 其实,卢灿对图谋华星没什么兴趣,但,温碧玉是他的人,相比温碧璃孙瑞欣等女,丫头这几年在自己身边其实没什么大收获,即便相比陈羽莲,温碧玉拿到的也要少得多。 她需要补偿。 华星唱片,无疑就是补偿她的最好礼物! 卢灿没打算和六叔六婶翻脸,但不意味着,他不做提前布局。 陈淑芬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她手握的莱斯利张,更是摇钱树。 卢灿自然不会放过! 第495章 文学圈子 漆咸道和畅运道东北口,理工大学西门,一家新开的餐厅门口。 卢灿上下打量着“潮安蔡氏美食餐厅”牌匾,以及廊柱两侧的楹联。 “老店新开肉香汤美依然是百年味道;新朋旧友把酒言欢缘于此三尺洞天。蔡老师,这幅楹联写得好啊!字好,词儿也好,不愧是香江才子!”他对旁边的四十来岁的矬胖子,点头赞道。 “哪里哪里,卢先生过奖,就随便写写,相比你的才气,我只剩下点文酸气!”这位胖子回答的也挺有意思,算得上不卑不亢。 温碧玉挽着卢灿的胳膊,笑容满面,“蔡哥,阿灿,你们就别对吹了,赶紧进去,我还想尝尝新鲜的潮安肉脯呢。” “怠慢小歌后,罪过罪过。卢先生,阿玉,快请进!”被称之为蔡哥的胖子,伸手欠身相邀。 这位貌不惊人的矬胖子,是香江四大才子之一的蔡岚蔡伯生。 蔡岚出生于新加坡,祖籍潮安,一家都是文化人。父亲蔡文玄是邵氏影业新加坡发行人,同时还是一名诗人、书法家,母亲是小学校长,姐姐是南洋女中的校长,哥哥蔡丹是《南洋时报》的编辑。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蔡岚,文学基础自然不差,十四岁就在《南洋商报》上发表影评《疯人院》,十七岁前往东洋留学,兼职邵氏影业驻日办经理,负责打理邵氏电影的东洋发行工作。 此后几十年,蔡岚与邵氏和无线,关系不断。 这家“潮安蔡氏美食餐厅”,是蔡澜的兄长蔡丹及夫人所开,今天开业。他和温碧玉在无线时认识,想着温碧玉的声名显赫,便随手送了她一张开业邀请函。 令他没想到,温碧玉竟然带来卢灿这尊大神。 卢灿和蔡岚没打过交道,但听说过他的名字,也算“慕名已久”。后世,“香江四大才子”中,或许蔡澜的文学成就是最小的,可却也是四人之中活得最潇洒的一位。 嬉笑怒骂,写意人生,快意江湖,或许,这就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卢灿跨过门槛,随后又退了回来,再看一眼楹联。 他的动作,把温碧玉和蔡岚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阿灿?” 卢灿对蔡岚笑笑,“蔡先生的书法……师从糖斋先生?” 蔡岚一拍手,“哎呀,卢先生好眼力,这都能看得出来?!” 又摇头感慨,“我在经纬书院跟着冯老师学了三年,不成气候,没学到他老人家的一成水平。” 温碧玉不明白糖斋先生是谁,但也能猜到是蔡岚的老师。 糖斋先生原名冯强,又名冯康侯,以字行,别署志康,号糖斋,番禺人,“岭南最后的文人画派代表”温其球的外孙。 冯康侯是当代着名书法家和篆刻家,曾长时间担任港中大的书法、篆刻教习,举办过“经纬学院”主讲书法、篆刻与文学。 此人甚是有才,可惜的是,冯康侯于去年去世。 几人重新走进餐厅,卢灿笑着摆摆手,“哪有什么眼力?冯老生前与我爷爷关系很好,我爷爷书房就有冯老写的一幅字。蔡先生的字,已经有冯老的七分功力,故而觉得熟悉!” 卢灿说蔡岚的字有冯康侯七分功力,那是奉承话,不过,蔡岚模仿冯老的字体特征,还是很像的。卢灿是作伪方面的高手,这才是他看出蔡岚师承的真正原因。 “我只是捡了老师的一点皮毛,哪来的七成功力?”蔡岚知道,客气话不能当真话听,笑着摆摆手,“真正让我佩服的还是卢先生的眼力,连这都能看出来。” 人与人相处,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因为这点缘分,蔡岚对卢灿的感觉,似乎一下子亲近起来。 餐厅装饰得不错,客人不少,人声鼎沸。蔡岚伸手邀请俩人上楼,“卢先生,阿玉,没想到你两位能来,没有单独包房。要不……你俩和老查他们坐一屋?” 老查?卢灿想了会明白过来,《明报》大老板,武侠宗师嘛。 “行!”他点了点头笑道,“刚好跟查老讨教几招。真不知道查老那些武功招数,门派什么的,究竟怎么想出来的?” 蔡岚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都是瞎掰的!扯谎扯圆乎,没破绽,就是文学大家!” 卢灿忽然觉得,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他常年混迹商圈,文博圈,论到文人圈,还真没混过,想了想又问道,“包房中都有哪些大神?” “大神?”蔡岚一愣,没听过后世的网络语,但也猜到意思,哈哈一笑,“几个写书写文章的,算什么大神?笔尖讨生活的,都苦过,哪有卢先生你们潇洒?” 似乎担心卢灿多想,他推开包厢门之前,又对卢灿和温碧玉笑笑,“老查他们都很豁达,爱开玩笑。讲真,我还担心他们在你面前不自在呢。” 他的担忧现实存在,虽然香江文人的风骨算不上好,但多少还有些傲气,在卢灿这个年轻人面前,这些中老年文人,确实有些不自在。 包厢中一共有七个人,卢灿只认识其中的查老、倪胖子、黄不文,其他的四位,一个都没见过。 无论认识不认识的,看见蔡岚身后的卢灿,都有些愣神。 他怎么来了? “啊哈,老查,倪胖子,你们都瞪着眼干啥。卢先生和温小姐就不用我来介绍了,他俩今儿赏脸,给家兄的铺子开业撑面子,我就把他俩交给你们啦。” 蔡岚划拉着手臂,将两人让进去,笑着逐一介绍,“这是老查,你二位肯定认识,这是倪胖子,刚才上楼时你还问过,就是他,虽然胖,可肚子是个杂货铺;这位黄不文,阿玉很熟,就不介绍了……” “这个老家伙是邵元成,在《申报》做过总编,笔名牟松庭,写作历史比老查还早,四十年代就开始创作,现在赋闲在家写点杂文,了度余生……” “这位是张扩强,笔名张梦还,在东方报社工作,写点社评什么的……” “这位是倪亦舒女士,香江政务处高级新闻官……” 卢灿和温碧玉两人,随着他的介绍,和对方一一握手,堆满笑容说着“您好”“久仰”之类的话。 有两个情况很出乎卢灿的预料。 其一,蔡岚的介绍中,几乎不提这些人的小说成就,多数介绍能代表他们社会地位的职务,没有的话也会拉出一段“曾经的经历”来长脸。 卢灿一开始还不明白,很快就回过神——即作家写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其实是为了谋生,以此为主业的作家,社会地位和风评,远不如写社评政论的文人。 这是一个社会现实问题。 譬如牟松庭,他在写历史考证、诗词和社评文章时,用的是“高旅”为笔名。其实他还是一位高产的武侠小说家,如《红花亭豪侠传》《关西刀客传》《张文祥刺马》等作品,在香江广为流传,但他一直很排斥将写武侠小说的事情告知国内文学界好友,觉得这很丢面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香江写武侠小说的作家等同于写风月花边小说的作家,虽然老百姓爱看,但在行业内,风评很不好。 至于老查……能把武侠小说写成文学的,全香江也就这么一位。 像倪胖子,也在淡化他的武侠小说成就,转而弄什么“科幻小说”。 所以,蔡岚在介绍时,几乎一字不提这些人的武侠小说或言情小说的成就。 第二个出乎卢灿预料的是倪亦舒。 卢灿没见过倪亦舒,后世国内对她的风评算不上好,譬如弃夫弃子之类的,今天见面发现,这女人长相清秀,并非尖酸刻薄之相。 “阿灿,阿玉,来我这边。”查老笑着招招手。 查老经营明报,卢家纳德轩珠宝是明报的广告大户,故而双方有过不少接触。爷爷卢嘉锡与查老也偶有交集——两人同是新华社香江分社的顾问团成员。 在场的几人中,牟松庭年纪最大,约莫接近七十,其次是查老,六十整,倪亦明五十,张梦还五十,倪亦舒四十,黄不文也四十多岁,因此,查老和牟老坐在最上首。 自己和温碧玉哪敢往查老身边坐? 卢灿连连摆手,伸手将倪亦舒旁边的座位拉开,笑道,“阿玉是倪老师的书迷,我和阿玉还是坐这儿,还能向倪老师请教一二呢。” 查老笑笑,没再勉强,不了,倪亦舒却结果话头,笑着问道,“温小姐是我的书迷?温小姐看过我的什么书?” 卢灿一愣,自己不过是客气话,她怎么直接对了回来?这就是所谓的“文人傲气”? 看来,人还真不能看外表,倪亦舒骨子里带刺。 “衣莎贝,人家是给你面子而已,你还当真?”黄不文可谓温碧玉进入娱乐行的引路人,与温、卢两人关系自然更深,他皱了皱眉头,出言拦下倪亦舒的这句话。 “就是随便一问,你黄不文急什么!” 倪亦舒笑笑,仿佛刚才那话还真是随口一说,笑眯眯看着阿玉,“我对温小姐的歌曲,才是真的喜欢呢,尤其是最近推出的《听闻远方有你》,很有一种想去远方流浪的冲动。” 卢灿其实挺看不上此时的香江文学圈,貌似尖锐,实则脆弱,看似风骨,其实风流。 看不上归看不上,但卢灿对这帮文人,又很钦佩。 能在香江文人圈混出名的,那几乎个顶个的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脑子转速快、勤劳肯吃苦、长袖善舞,应时而动,在极度商业化的社会里杀出了一条生存之路…… 他们绝对算的上,中华文人传承史上的独一景。 第496章 设文学奖 卢灿辈小而位高;温碧玉出名且年少。 两人突兀的坐进来,让这些平日聚会荤段子不断的江湖文人,各自收敛起来。 餐桌上的少了不文段子,气氛自然活跃不起来。 倒是张梦还和倪胖子,放下身段,不停地向卢灿打探香江股票市场的内幕。 赚钱的消息,各个关心,连倪亦舒也竖起耳朵在听。 卢灿也没藏着掖着,竖起手掌,一根根弯下手指,笑着分享自己的“成果”。 “长和、长实、长基、电能实业,这几家股票,我是首推的,最好是长期持有,预估每年增长25到30,应该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汇丰旗下的几只基金和股票,也很不错,譬如汇丰平安基金,汇丰保险股票以及利多多基金,利润增幅也会超过20。” “如果想要多样化投资,中华电力和中华煤气,恒基兆业等公司的股票,也值得入手。” 去年十月份“全城哄抢”热潮之后,再加上归属谈判日益明确,香江的金融市场在今年上半年呈现强劲复苏态势,卢灿列出的十多只股票和基金,这些人如果真的去买,肯定会赚。 倪胖子坐在卢灿的斜对面,两只胳膊肘都搭在圆桌上,向卢灿这边探着身体,胖脸上堆满笑容,“卢生, 你家的新鸿基银行推出的基金, 与买股票相比,哪个利润更好一些?” 卢灿笑笑,“新鸿基的财富基金,倪老师要是买三年期的, 我可以做投资翻一番的预估。至于您所说的……比较, 这不太好比较。” 卢灿的回答很认真,这是因为他曾经看过一期倪胖子和他大哥王亦方的访谈录, 对于倪家的遭遇以及后来的贡献, 有所了解。 后世对倪胖子的风评不算好,其实, 倪家对国家的贡献还是蛮大的。 倪胖子的父亲是香江荷兰好实洋行的业务经理, 常驻香江,因此,一家老小,都委托给亲戚照看。 倪父是洋行经理, 家庭成分自然好不了, 在五十年代倪家受到波及。 倪胖子的大哥过继给亲戚, 改姓王, 王亦方, 北上东北鞍山, 担任某石化厂工程师, 曾经受过苦难, 不过总算熬过来。八十年代, 他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厂长,屡屡获得国家奖励。 大姐倪一秀, 同样也改姓王,数理方面的专才, 曾在沪市计算机所担任速算员,参与过多次国家重大项目的速算, 后担任该所财项目审核会计师。她的儿子是后世的中科院纳米研究所研究员李丰博士,中国纳米研究先锋人物之一。 三哥倪亦俭, 后改名“沈伯俭”, 八十年代是浙东汽车所的电气工程师。 此三人一直在国内,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倪胖子是老四,老五倪亦平是香江启德机场的飞机安检工程师。 倪家老四和老五分别娶了李果珍姐妹。姐妹配兄弟,一时佳话。 倪亦舒是老六, 底下还有个弟弟在新加坡大学担任物理系教授。 倪胖子的儿子现在在弗罗里达大学读编剧专业,也很有才——他十六七岁在香江苏浙公学读专科时, 就能时不时发表一两篇文章, 有“小才子”之名。 女儿倪穗,两千年之后回国担任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花卉和植物遗传,以及城市园林绿化等,在业界颇有威望。 所以说,这一家算是中国传统的“书香门第”。 倪胖子的有些文章,确实扎眼, 譬如早年间他发表的小说《活埋》和《呼伦池的微波》等, 不过,要放在时代大背景下来分析, 而不是以三十年后的社会环境去看待。 正是知道倪家的特殊情况,卢灿对于倪家兄妹,还是很有善意的, 并没有因为刚刚倪亦舒的那句话,就有所芥蒂。 善恶是相互的。 倪胖子这人的性格虽然有些狂狷,可很聪明,以卢灿今天的身份能详细回答他的这些略有些过分的问题,他又怎会感受不到?双手抱拳,朝卢灿拱拱,“谢谢卢生的发财金言,明天我就去新鸿基开户,还希望卢生多照拂!” 说完,又举起酒杯,朝卢灿示意,“我敬你一杯,先聊表心意, 改天我做东, 再请你……和温小姐开怀畅饮!” 讲真, 卢灿对饮酒一直不太在行,可今天这些人, 个个酒鬼, 其中又以倪胖子为最。 xo的酒精度只有35度到40度之间,相比中国白酒,自然不算高,可那也属于烈性酒,一两杯还能接受,多喝几杯照样上头。 酒桌上,既然举杯,就不可能一杯了事。 果然,等倪胖子坐下,张梦还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笑呵呵道,“感谢小财神指点我们这些舞文弄墨的人发财之路,这一杯,是我的心意,我先干为敬!” 卢灿哪见过这些“文痞”?个个能说会道,江湖味十足! 不得已,他也站起身来,压压手,笑道,“张老师,叫我阿灿就行,我的酒量不行,喝多了耍酒疯,您几位可得担待着点。” “随便耍!你当我们没见过耍酒疯的?”查老哈哈一笑,指指黄不文,又点点倪胖子,“这两位一喝酒就喜欢耍酒疯,我们看耍猴都不用买票!” 得,今天奔着喝高了去! 卢灿看不上香江文人,指的是群体而非某个人,香江文人缺文胆,不缺长袖善舞,真正接触起来,反而让人如沐春风。 清楚今天酒场上难以善罢甘休,卢灿索性也就放开来喝,不仅酒到杯干,还拎起酒瓶,主动出击,打了一圈。这让场上气氛,彻底活跃开来。 一圈下来,即便是低度的xo,也让他有点耳晕目眩,舌头发僵,说话也就没那么严谨。 看得温碧玉替他着急,站起来划拉着手臂拒绝了倪胖子的二轮回敬,“倪老师,阿灿真不能喝,要不……晚上回去卢爷爷会说我的。今儿是我拉他过来的,要是喝多了,我可要挨骂的。” 模样像极了一头护仔的母狮子。 查老、倪胖子、黄不文几人,哈哈大笑。 卢灿今天的表现,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他们也不会真的往死了灌卢灿。 倪胖子放下酒杯,感慨道,“不喝就不喝!阿灿,我个人更想买你们家那几个企业的股票,对了,纳德轩珠宝,嘉丽服饰,都不打算上市吗?” 卢灿摆了摆手,舌头略有些打卷,“不……不上市,没必要,不缺钱。不过,明年新鸿基银行有打算上市。额,印尼的苏玛银行,也有上市计划,可能要到明年下半年,在雅加达或者新加坡。” 这是商业机密,如果不喝高,卢灿是不可能说的。 桌上几位,顿时来了精神,连查老和倪亦舒都竖起胳膊,聚精会神听着卢灿介绍这两家股票的上市计划——这可是入手卢系资本旗下两大企业首轮流通股的好机会呀! 八十年代的香江,说人人炒股有点过分,但,股民占比绝对是全球最高。 卢灿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不过,眼前这几人算是香江的“笔杆子”,分一些预售股红利给他们,能换来他们在报纸杂志电视台上为卢家呐喊叫好,也不是坏事。 在他许诺将在预售计划中增加在座七人以及蔡岚的份额后,倪胖子等人终于绕过这一话题。 讨论中心,变成了当今香江文坛。 “一个鼻屎大的地方,还分为几派文人,真是荒谬!”倪胖子也喝高了,端着酒杯骂骂咧咧。 他这句话,说的是香江文坛现状,香江文人圈子分为三大派。 靠近国内的“文联帮”——遵从华南文联的工作指示,以《文汇》《申报》和《大公》为基地,代表人物刘以鬯、曾敏之、陶然、黄维梁、吴羊璧、黄庆云等人。 另二大势力为贴近北市的“南报系”,也就是以《中华日报》《工商日报》为基地的右派,代表人物有很多,不提,容易起争议。 双方骂战,几乎从五十年代一直延续到现在,立场和观点十分鲜明。 还有一批站在二者中间,逮谁骂谁。 媒体基地为《明报》《星岛》,以及后来的《东方》《南洋》。 今天坐在席上的几位,都是个中代表。准确说,牟松庭和张梦还俩人偏左,蔡岚倪胖子兄妹偏右,查老早期偏右现在偏左,黄不文不左不右。 卢灿对香江文坛的乱象有所了解,但远不如这些老文痞,今天听他们谈论,觉得非常新鲜。 他醉醺醺地摆摆手,“我说你们这些文人,整天就知道瞎几把胡闹,怎么不弄个作协,内部调节矛盾呢?整天在媒体上瞎吵吵,烦死了!再次,成立一个权威的文学奖项,也能吸引这些精力无处释放的作家们努力创作,干点正事。” 他前面半句话,让几人眉头微皱,后面两个主意,却让几人眼前一亮。 此时的香江,还没有作协! 最早的香江作家协会,创立于1987年,因为部分文人觉得作协立场有问题,于是又在1988年成立香江文联作家协会…… 没有的时候一家都没有,有的时候,接连成立两家,又开始打擂台。 这就是香江文坛乱象最真实的反应。 倪胖子忍住骂人的冲动,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探头问查老,“这小子说的……不能说没道理,要不……我们拉杆子成立一家作协?额,文学奖也是时候设立了……” 查老更现实,揉着眉心苦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且不说能不能服众,单说文学奖,不可能只举办一届,如果常年举办,基金从哪儿来?就靠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捐资?” 牟松庭老而不死,朝朦朦胧胧的卢灿努努嘴,示意活财神在座位上呢。 第497章 再临狮城 这次来新加坡,算是出公差,香江足总安排住宿和行程。 因而,卢灿与霍老等人,一起住进新加坡足协安排的西海岸公园酒店。 这座酒店距离新加坡足协大楼只有两百米,距离新加坡国家体育馆三百米,旁边还有一栋老式建筑,与卢灿的虎园颇有渊源——胡家的新加坡虎豹别墅。 其实,这里距离卢灿的武吉知马别墅,也不是很远——走金文泰路只需要十分钟。 卢灿计划晚上再赶回香江,霍老的工作也很忙碌,因此,今天的行程安排的很满。 霍老与林家栋的会面,就安排在西海岸公园酒店宴会厅。 足球工作会议,卢灿出席,让赶来与霍老会面的林家栋,一头雾水。 卢灿在新加坡很出名,家喻户晓的那种。 卢系资本的中枢大脑大华银行总部就位于新加坡,参与的投资包括裕廊石化、柔佛航空、合众基金、以及正在推进的物流园,还有一些零散的科技类公司投资譬如朗科电子、维德海捞等等,再加上新加坡媒体视他为华人骄傲的各种吹捧,因此,部分不明真相的新加坡民众,甚至将卢灿看成新加坡公民。 林家栋又怎会不认识? “林会长,幸会!”卢灿主动向对方伸手。 林家栋猜测道,“卢生,你……现在也在香江足总任职?” 卢灿笑着摇摇头,“哦,不,是霍老拉我过来撑场面的。” 李家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足球交流要你这位世界级富豪撑什么场面? 霍老在旁边笑着朝卢灿点点手指,“这小子给我出难题,我当然也要拽他一起来。” 难题?林家栋揉了揉额头,实在想不通, 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摊了摊手, 一副无奈的样子,“不好意思,霍先生,您说的……我没听懂。” “坐, 我跟你细说。”霍老抬手, 笑着邀请林家栋等人就坐。 老爷子等大家坐下后,向林家栋那边欠身问道, “新加坡职业联赛的准备工作, 推进到哪一步?” 新加坡足协会长林家栋,今年五十出头。 在担任文职之前, 曾是马来西亚彭亨足球队的队长。 彭亨足球俱乐部是马来西亚彭亨州的一支代表队, 成立于1959年,算是马来西亚全国联赛中的强队之一。林家栋六十年代在这家俱乐部效力,退役后参与马来西亚全国足球赛事的组织工作。 六十年代,新马分家, 在六十年代末, 新加坡开始组建国家足协, 林家栋被聘为足协工作顾问, 遂即落户新加坡, 1982年成为新加坡足协会长。 他在成为会长时就曾经说过, 要推进新加坡足球的职业化, 以提升新加坡足球整体水平, 提高新加坡国家足球队的能力。为此, 他这两年可没少跑香江——香江足球甲组联赛是亚洲最早的职业联赛,也是新加坡最合适的学习对象, 也因此,新港两地的足球交流, 颇为密集。 林家栋露出苦笑,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依旧是足球俱乐部的组建工作。” 他无奈地摊摊手, “虽然有部分企业愿意在文体队职业化方面加大投入, 可大多数企业不愿意掏这笔钱。霍老,您知道的,没有职业化的俱乐部,职业化足球也就无从谈起。” 此时的新加坡全国联赛还只是半职业性质, 现存的比较知名的球队有九支,另外还有七八支纯业余球队, 这九支球队全部属于企业的“文体队”。 换而言之, 这些企业球队的球员,本身是企业员工,并非职业球员。那些业余球队的球员,职业更是五花八门,有体校学生,有出租车司机,有果档小贩, 有无业游民…… 这两年来, 林家栋为了说动各家企业组建职业足球俱乐部,可谓四处奔波, 效果很惨淡…… 真实历史中,新加坡的足球联赛职业化,正是出自林家栋之手, 只是,时间要往后推十年——1994年新加坡足球联赛筹备,1996年正式开赛。 相比之下,新加坡国家足球队更像一支职业队,球员们拿着国家发放的工资,以足球为业,常年参加马来西亚首要联赛,也就是联赛。 卢灿在旁边听着直挠头。 很多事情,说,是一回事,真正落实,会有无穷的困难在等着! 就像眼目前自己提议的“新港超级联赛”。 新加坡连职业俱乐部都没有, 弄什么两地超级联赛?!这不开玩笑嘛! 反倒是霍老,老神在在,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也不知老爷子怎么打算的。 这次陪老爷子来新加坡,卢灿打算做个“偶像派”——木偶、佛像、摆派头! 孰料,老爷子根本就不让他做个安静的看客,马上就将他拉进谈话中。 “老林,你现在能组织起几支队伍?有多少说多少,稍后我会说说我的想法。” 林家栋不好意思说,想了会,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就四家呀……”霍老揉揉下巴,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说道,“四家就四家,名额不够,以后再往里填补。” 他指指卢灿,“阿灿想要联合香江足总、新加坡足协,搞一个跨区域的超级联赛,他来出钱冠名。” 卢灿一愣,出钱冠名是小事,啥时候成了“自己想要”? 他忽然明白老爷子一定要拉自己来的原因——还是想要利用自己在新加坡的影响力,促成这件事!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道,“原本,我计划这个新港足球超级联赛,香江甲组联赛前六名,再加上你们新加坡出六个名额,现在嘛……既然只有四家,那就你四我六,十支球队先打一年看看。” “等新港超级联赛的名头打出去,球会赚钱,影响力起来,想必你们新加坡的那些体工队所在企业,也就有兴趣组建俱乐部,到时候我们再扩军。” 新港超级联赛的提法一出,在座的新加坡足协工作人员个个露出惊讶之色。 林家栋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香江足球要比新加坡足球领先太多,如果组建新港超级联赛,完全可以说是,香江足球带新加坡足球一起玩,此举还能成为新加坡足球职业化的催化剂。 作为资深的足球工作者,他太清楚新加坡足球职业化进程中的难题—— 无它,缺钱! 此时的新加坡,经济虽然不错,可还没到后世那种地步,企业赚点钱不容易,很多球会老板不是不想投足球,而是实在不看好这个行业。 新加坡足球很弱,球市更不好,影响力很低,连广告效应都很一般。 这样的环境,那个老板愿意拿钱打水漂? 但是,有了新港足球超级联赛,那就不一样! 首先,这种跨区域对抗的足球赛事,最容易吸引球迷到场看球,对新加坡球市的提升,有着莫大的帮助;其次,超级联赛的冠名权都已经被人预定,这表示参加联赛的球会,多少目前不知道,但肯定都会有一份保底的收入,不是纯投资;其三,这种跨区域超级联赛的转播权、直播权,应该好卖一些,这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另外就是影响力,再也不拘于新加坡一地。 林家栋能看到好处,霍老自然也能看到,这也是霍老很淡定、胸有成竹的原因。 林家栋想了好一会,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让自己镇静,这才问道,“霍老……新港足球超级联赛……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有些突然,您能详细说说吗?” 说完,他还对卢灿微微颔首,这件事要能成功,卢灿居功至伟。 林家栋已经把握住霍老带卢灿来新加坡的用意,他也想学学霍老的做法——向文体局递交超级联赛申请报告时,一定要用卢灿做招牌!这位……嘿嘿,影响力,很大! 卢灿绝对没想到,自己被霍老利用一次之后,又被林家栋瞄上…… 不过,这事对于卢灿而言,也不是坏事。 新港超级联赛一旦成型,且对两地的足球竞技水平和足球市场拓展有帮助的话,他也会因此而被足球圈铭记。指不定以后媒体提起他,还会冒出“新港超级联赛之父”的名头呢。 顶层人物做决策,具体工作,自然会有执行人员进行对接。 像香江和新加坡联合举行足球超级联赛这种事,肯定不是一次见面就能谈妥,其赛事安排、裁判、监督、利润分配等等一系列工作,一年内安排妥当都算高效。 所以,新港足球超级联赛注定今年实施不了,最快也要到明年开赛。 这次会面,卓有成效,林家栋对霍老的提议很感兴趣,只是,他还没有权力一言而决,需要上报新加坡体育局。 高兴之余,林家栋邀请霍老、卢灿等人,前往新加坡足协大楼参观。 卢灿笑着摆摆手谢绝,“霍老带人去,我就不去了,手头还有点杂事……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的汉都亚总经理,还在等着我呢。” 他确实有事。 四五月份时,北洋矿业组织的“钻石供应同盟”组织,与戴比尔斯的“钻石生产商协会”在巴黎大乱斗,原本的钻石供应同盟协会发起成员之一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临时变卦,差点弄得卢灿手足无措。 这件事还没了结呢。 这不,一听说卢灿来新加坡,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总经理汉都亚,就早早来到卢灿下榻酒店,想要见卢灿一面。 卢灿借开会之名,将他晾在酒店大堂一个多小时。 对方毕竟是陈托尼校长的人,卢灿也不好彻底和他翻脸。 该出面见见了! 第498章 背后深意 卢灿面见汉都亚的地方,就安排在宴会大厅隔壁的茶座。 他坐下没多久,陈晓就带着三位中年人走进来。 其中一位,远远的就对卢灿招招手,“卢生,忙完了?今天中午我请客!” 说话的就是汉都亚,四十出头,一身笔挺的西服,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点也没受干等一个多小时的影响,依然笑容灿烂。他身边的另外两人,则脸色有些不自然。 汉都亚是先生担任贸工部部长时的办公厅主任,卢灿去拜访陈校长时曾经见过此人,但印象不深,这次再见面,总算又将他的形象翻出来。 卢灿从座位上起身,但并没有迎过去,只是举举手,“汉都亚总经理?不好意思,刚才和林家栋会长开会商量点事。三位请坐,我已经叫好茶点……至于午餐,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还要去海对面走走,怕是没时间。” 所谓海对面,就是裕廊石化工业园,在西海岸公园酒店斜对面,隔海相望。 卢灿行程中没有这一条,借口而已。 “哦,这样呀,那真是太遗憾!”汉都亚是本地华人,棕色的手掌与卢灿握握之后,又搓了搓, 似乎很是遗憾, “上次的事情,是下面的工作人员失误……” 卢灿呵呵一笑,打断他的话,抬手问道, “这两位是?” “哦, 是我糊涂,都忘了给卢生介绍。”汉都亚一拍手掌, 似乎真的忘了一般, “朱茂林,陈部长的现任大助, 财政部秘书综合科科长。另一位是我们矿产实业中心办公室李新志主任。” 卢灿看了眼汉都亚, 眉梢挑了挑,心理已经将眼前之人打入永不合作的黑名单。 这家伙,上门道歉竟然还玩小心眼?!实在是太让人生气! 汉都亚是担任贸工部长时的办公室主任,朱茂林是担任财政部长后的现任秘书, 汉都亚和朱茂林肯定认识。 因此, 他将朱茂林叫来, 可以理解为, 希望自己看在陈校长的面上, 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带过。 自己原不原谅他另说…… 可他倒好, 见面之后, 竟然不第一时间介绍朱茂林, 这是在给自己埋坑呢——如果自己表现得跋扈一些, 势必会透过朱茂林之口,传到部长的耳中! 所以, 这家伙,其心可诛! 既然你跟我玩小心眼, 那就怨不得我不给你面子! 卢灿瞬间拿定主意,笑着对朱茂林伸手, “原来是朱大秘当面,陈校长调职后, 一切都很顺利?” 没等朱茂林回答, 卢灿又扭头对汉都亚皱着眉头说道,“汉都亚,不是我说你,朱秘书来你也不说一声?你这事办得……以前你就是这么服务陈部长的?还是你觉得朱秘书不值得你在通报中提一句?但凡你提一句, 我会让朱秘书在大厅等一个多小时?就你这点小聪明,整天都用在哪儿?我劝你, 干实业还是老老实实, 本本分分为好!” 卢灿真的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掀桌子。 汉都亚脸色通红,腾地站起来,“你……!” “你什么你……”卢灿挑了挑眉,“你那点小心思,真以为朱秘书不知道?” “我今天就跋扈给你看看!稍后我就给陈校长打电话,淡马锡想要和我和我的企业, 继续友好深入合作, 让黄国松来!你……有多远滚多远!” 他口中的黄国松,是淡马锡控股的董事会主席, 以及淡马锡公司背后的gis财团执行董事。 汉都亚的脸色,顿时煞白,后悔得恨不得去撞墙! 他确实存着一点小心思, 可没想到卢灿一点面子也不给,当面挑破。这下好了,不仅道歉不成,卢灿这边得罪,连朱茂林、陈部长,甚至淡马锡总部那边,一杆子全得罪。 这就是典型的小聪明,误大事! 卢灿一向脾气很好,今天真是被这家伙恶心到了。如果是淡马锡集团高层的人,他可能还会给点面子,区区一个矿产实业中心总经理,还不值得他高看。 一边的朱茂林,脸色黑如锅底。 他今天来帮汉都亚撑场子,在大厅等了一个多小时,原本就满腔不满,对卢灿很有意见, 这会又被卢灿戳穿汉都亚的伎俩, 更是怒火中烧。这下好了, 他将两人同时嫉恨上了! “卢先生,告辞!”朱茂林看也不看汉都亚,准备转身离开。 “朱秘书,等等,我还有点事和你聊聊。”卢灿喊住他,又对陈晓努努嘴,指指汉都亚和李新志,“陈晓,送送汉都亚总经理和李主任,我和朱秘书单聊会。” “卢先生,您听我解释……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听我解释呀……”汉都亚被陈晓叉着胳膊,推出去,边走边回头喊道。李新志则低头跟在后面,不敢发言。 朱茂林瞥了眼汉都亚的背影,回过头对卢灿皱皱眉,“卢先生,你这么做……汉都亚怎么说,也是部长曾经的下属。” “陈校长也是我的老师,稍后我就给他打电话解释,相信陈校长能原谅我的任性。”卢灿笑笑,伸手请对方入座,顺手给对方斟了杯茶,“初次见面,就让朱秘书看笑话。其实……我不是一个跋扈的人,今天实在是被这家伙气到不行。” 刚才还怒气冲冲,转眼间又是如沐春风,朱茂林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变脸。 讲真,今天的遭遇让他对卢灿很难有好印象,可是,对方也给足他面子,对方的身份也容不得他轻易翻脸,所以,听到卢灿解释后,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卢灿挑了挑眉,没计较他的态度。 朱茂林和汉都亚虽说都是陈部长的下属,可两人还是不一样的,汉都亚是曾经,朱茂林是现在,汉都亚有错在先,自己可以揪着他踩一脚,朱茂林却是第一次见,肯定不能给他脸色看。 盯着对方几秒钟后,卢灿忽地一笑,“朱秘书,你陪汉都亚来找我,陈校长不知道。” 朱茂林盘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口中却说道,“怎么,这很重要吗?” “陈校长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来的。别干坐着,喝茶……”说到这,卢灿停顿了一下,端起茶盅,又笑着朝对方抬抬下巴。 一杯热茶下肚,卢灿又接起刚才的话,笑着摇摇头,“钻石供应同盟的事情,陈校长给我打过电话,我也向校长表过态,此事就此揭过。朱秘书如果请示过陈校长的话,他一定不会让你再掺和进来。” 朱茂林的心一紧,“掺和”这个词,可不是褒义。 他今天来这,确实没和陈校长汇报,是汉都亚的邀请。汉都亚说带他来认识一下这位名动天下的年轻华人,当然,汉都亚也说过,与卢灿之间有点“误会”,希望他出面,帮忙缓颊一下。 在朱茂林看来,自己是财政部的一秘,又是陈部长助理,卢灿怎么也要给自己一点面子。而且,在他看来,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的做法并没有多少问题。汉都亚在陈述他与卢灿之间“误会”时,自然会带有一定的偏向性,这也让朱茂林觉得——慎重考虑一下是否加入,这会是什么错呢? 所以,他兴致勃勃地来到西海岸公园酒店。 在酒店大厅等候一个多小时,他已经意识到所谓的“误会”肯定不是汉都亚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当时他对卢灿的恼怒,占据了上风,没有心思琢磨汉都亚的用心。 到卢灿赶走汉都亚时……他当然意识到,汉都亚邀请自己前来,用意并不单纯。 但意识到这点,并不意味着他对卢灿的印象有所改观。 现在,卢灿又点出陈部长早已经插手这件事,且两人之间已经达成默契,这就让朱茂林脊梁骨抽冷风——自己这件事办得好像有些鲁莽,竟然忘了摸清陈部长的意思。 这是官场大忌! 如果卢灿给部长打电话,只怕自己要吃瓜落! 他端着茶盅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卢生,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认识你,至于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的事……我并不了解情况,更没打算过问。” 呵呵,卢灿笑笑,举起茶盅示意。 ……………… 别看这次见面,与会的人数很少,可它还是快速传播出去,尤其是在淡马锡集团内部。 朱茂林回到财政部,立即面见,没敢隐瞒,将今天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托尼陈听说朱茂林今天被汉都亚忽悠着去见卢灿,眉头微皱,想要训斥一句,可眉心挤了挤,最终还是没骂出口,抬抬手,“我知道了。” 等朱茂林欠着身子退出办公室,托尼陈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又搞什么鬼?!” 他伸手将电话拿起,打算拨给谁,可手指在数字面板上敲击几下后,又放下来,“呵呵,这小子,应该是瞄准gis,算了,让他们撕去!” 几乎与此同时,乌节路一栋不太起眼的商务楼顶层,五十出头的黄国松,正在打电话。 电话另一端,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你是说……卢家小子,把汉都亚赶出来,让你去见他?” 黄国松打电话的态度,堪称毕恭毕敬,“是的,吴总。” 如果卢灿在现场,一定可以通过这个称呼,判断出黄国松汇报的对象,正是gis也就是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现任副理事长,新加坡前任副长官吴光瑞。 “呵呵,这小子估计对我们迟迟不放开gis基金股权有意见,他这是在找茬呢。” 黄国松撑着额头,“您的意思……他借题发挥,另有深意?” “你说呢?”电话另一头发出呵呵笑声,“他不是让你去见他嘛,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他的用意?” 第499章 虎牌啤酒 八十年代,淡马锡资本大约控制着新加坡经济总量的80,影响着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 这一比例,在九十年代有所下降,最低点为1998年的55。其原因是国外资本的大量涌入,以及东南亚经济危机的连带压缩。 但新千年之后,随着何太子妃的入主,加快各行业的并购及扶持,其影响力和控制因子占比再度井喷,又突破七成。 不仅如此,淡马锡资本的对外扩张也在提速,完成对国外金融、资源、科技、能源等领域的占有。 最终,这家资本成长为国际资本中的巨无霸,真正成为新加坡经济发展的稳定器。 卢灿在新加坡投入重资,自然是希望融入到这一资本团体中去,而不是与之对抗。其措施包括交好柯家、郭家和邱家等。哪知,三年来,对方并没有就此松口的迹象。 所以,这次怒斥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的汉都亚,也确实有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可能就是做对手! 现在,就看淡马锡或者说其背后的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如何回应。 敏感的,老辣的吴光瑞,显然都猜到卢灿的小心思。 当然,这也是卢灿留下的破绽。 黄国松虽然是淡马锡控股的董事会主席,其实并不负责具体管理运营工作,他是gis安排在淡马锡的掌舵者,主管方向与政策的。丹巴英才是淡马锡控股的执行总裁,真正管理者。 卢灿直接点名黄国松过来,而不是淡马锡执行总裁丹巴英, 这里面透着他的用心。 ………… 中午, 新加坡足协林家栋等人设宴招待。 宴会就安排在西海岸公园酒店。 当卢灿从酒店房间走入宴会大厅时,霍老对他招招手,指指身边一位陌生中年人,“阿灿, 这位是虎牌啤酒董事长许伟, 新加坡当前最大的体育赞助者,虎牌啤酒也是新加坡全国足球大赛的冠名商。你和许总多交流, 聊聊新港超级联赛的冠名赞助事情。” 卢灿当然知道虎牌啤酒, 这是东南亚最大的啤酒生产商。 虎牌啤酒算是新加坡最为光荣的品牌,创建于1931年, 创始人是荷兰商人帕拉丁·赫尔与英国商人安吉尔等五人, 生产线是从西德慕尼黑进口。 三十年代末,战争威胁日益迫近,他们将啤酒厂转售给日籍商人菊池勇也,因而这家啤酒厂逃过战争一劫。战后, 啤酒厂被马来政府收归国有, 五十年代, 随着新马分家, 并规划为新加坡所有。 额, 八十年代, 这家啤酒厂的大股东, 就是淡马锡控股。 “许总, 能在新加坡坚持投资足球, 让人钦佩!”卢灿笑着上前,与对方握握手。 许伟精瘦, 和霍老有三分神似,个头不高, 只能抵卢灿肩膀,因此, 他看向卢灿时,需要微微仰头, 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握手之后,立即邀请卢灿就坐,“哪里哪里……来,卢先生坐!” 等坐下后, 他接上刚才未说完的话,还抬起胳膊示意了一下, 笑道, “不瞒卢先生,我年轻时就是足球运动员,还入选过马来国家足球队首发前锋,还有个外号‘小毛驴’,那速度快的……现在年轻人根本不行……别看我五十岁,就我的百米速度,依旧能跑进11秒。” 卢灿、林家栋、霍老几人, 哈哈大笑。 这人挺有趣, 懂得自嘲。要知道,小毛驴这个绰号, 可没有“快马”之类的响亮。 不过,看他精瘦的五短身材,很灵活那错不了。 “就因为喜欢足球, 这不,我让虎牌啤酒,接连赞助新加坡全国足球大赛……今儿上午我刚好在会里,商量新赛季的赞助,就听林会长说起,霍老要发起新港超级联赛,还说这个赛事是卢先生您组织的……”他冲着卢灿竖起大拇指,面露钦佩之色,“这个赛事太好!想法太帮了!要不是我虎牌啤酒不适合表明立场,我都想成立一家职业俱乐部,参加这种高水平赛事!” 这爷们挺能说,再搭配霍老在旁边介绍, 卢灿弄明白怎么回事。 虎牌啤酒是最近三年新加坡全国足球大赛的总冠名商,也是新加坡足协的大金主, 因此,许伟还兼任新加坡足协的名誉会长。 新一年的“新加坡全国足球大赛”即将开始, 今天, 许伟前往新加坡足协大厦, 商量新一届赛事的组织和宣传,以及赞助事宜。 巧了,他遇上走访新加坡足协的霍老一行。 这人是个大金主,林家栋自然不会隐瞒,于是,将霍老想要联合新加坡,组建新港超级联赛的事情,告诉他。许伟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想要冠名赞助新港超级联赛。 林家栋哪能做主,赛事倡议人卢灿已经说过要冠名赞助,再冒出虎牌啤酒要赞助,这不是让卢灿难堪嘛?于是,林家栋将这一消息告诉霍老,让霍老拿主意。 基于情感,霍老当然希望卢灿能拿到冠名权,但基于超级联赛的发展,霍老又希望能引入更多的赞助商,参与冠名竞争…… 所以,老爷子也耍了心眼,将许伟直接带到卢灿面前,意思很明确——你们俩协商。 卢灿是手指,在圆桌上敲击着,发出奔马的马蹄声。 其实,他对于是否冠名新港超级联赛,并没有志在必得一说,让给虎牌啤酒也无所谓。 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的提议,实现利益最大化,准确说,是为“嘉丽体育”这个子品牌,争取更多的展现机会。 刚才许伟有一句话,提醒了他。 虎牌啤酒作为大众消费品牌,不太适合赞助一家俱乐部,其实就是不想表明立场,同理,嘉丽服饰也是大众品牌,貌似也不适合单独支持或者赞助某一家球会…… 在体育方面,卢灿算是外行,想了会,他还是决定这种头疼的决定,交给嘉义叔及团队烦恼去。 想到这,他停下手指,朝许伟笑笑,“许总,有关新港超级联赛的事情还只是萌芽状态,至少需要一年时间筹备。所以,有关总冠名的事情,也不是很急迫。” 林家栋和霍老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说易行难,想要将新港超级联赛一年后成立起来,已经算是高效! 卢灿又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对他俩笑笑,“霍老,林会长,有关总冠名,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先谈好新加坡和香江的电视直播,以及评估商业价值之后,再做决定……是不是更好?” “说不定,中间还有其他企业也想要赞助呢?如果多家抢着冠名,是不是还可以进行冠名竞标,利益最大化?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着急做决定。” 这话说得,敞亮!霍老和林家栋笑逐颜开。 霍老哈哈一笑,伸手拍拍卢灿的胳膊,“就喜欢你这孩子的爽利性情!我这不是担心你最后没拿到总冠名,心底有疙瘩嘛。” 卢灿脸色一红,摆摆手,“不会不会!拿不到总冠名,我还可以找您二位要几块位置好一些的球场广告牌,您二位还能不给吗?” 卢灿如此表态,许伟更不好抢总冠名,这事暂且搁置。 午宴之后,林家栋安排霍老一行参观裕廊足球俱乐部。 卢灿也想去裕廊石化园区现场看看,遂即与他们同行。 裕廊足球俱乐部算是新加坡较为正规的一家球会,成立于1975年,率属于裕廊开发区。球员以踢足球为业,不再兼职石化工人,二三队学员多来自于给新加坡体育学院,有专有的裕廊体育场可供比赛。 不过,这依然不是职业俱乐部,因为他们没有职业赛可踢。 裕廊石化足球队,最经常踢的比赛是当文莱国家队的陪练。 没错,就是陪练,由文莱国家队支付陪练费的那种!同时,他们还经常充当新加坡国家足球队和国奥队的陪练。当然,裕廊石化足球队也因此产生不少新加坡主力国脚。 历史上,这家球会一共拿到6次总统杯全国足球大赛冠军,两次新加坡杯冠军。 真实历史上,这家球会在1992年解散,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新加坡军团队即准新加坡国家队全面接手新加坡体育学院的优秀生源;其二,文莱国家队参与马来西亚职业联赛,再也不需要裕廊石化足球队陪练。 既没生源,又没钱可赚,裕廊石化足球俱乐部,很快就被裁撤。 新千年之后,新加坡足协邀请中国组织球队参加新加坡联赛。在中国足协牵线下,津门商人王津辉与新加坡足总建立联系,组建新麒足球俱乐部,与新足总签订三年协议,从2003年开始参加新加坡超级联赛,以裕廊体育馆为主场。 可笑的是,新麒足球俱乐部那帮球员不好好踢球,多人涉及赌球,还闹出“五人被警察驱离出境”的丑闻。三年后,这家球会直接解散,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两名较优秀的年轻球员邱礼和施佳懿被新加坡足总看中,成为新加坡归化国脚。 有关“赌球”的顾虑,卢灿在来新加坡的飞机上,就已经与霍老聊过。 霍老似乎对此也有防范。 至于怎么防范,他没说,卢灿也没问,相信老爷子应该有办法。 ………… 在走访裕廊镇时,卢灿接到黄国松的电话。 呵呵,来了! 第500章 黄氏兄弟 坐在卢灿面前,端着红茶细品的这位五十出头中年人,就是黄国松。 他出自新加坡黄氏家族,是黄家掌权人黄庭方的六弟,现任gis总经理以及淡马锡控股董事局主席。 黄氏家族祖籍闽省莆田,狮城一脉起于黄鸿发。 二十年代,黄鸿发下南洋,来到狮城落脚,在惹兰勿刹(新加坡地名)陆续创办酱油厂、杂货店等,迅速在当地站稳脚跟,成为远近有名的老板。 黄鸿发一共生养十一个子女,黄庭方为家中长子,黄国松为男孩中行六。 五十年代初,黄庭方继承家业,他认为传统的酱油作坊和杂货铺,难有大作为,遂即更改经营方向,投资地产,囤积地皮。 时机把握的非常好! 随着新马分家,不少马来、印尼的华人,纷纷移居新加坡这一华人为主的国度,导致新加坡地价飙升,黄家一跃成为“乌节地王”“新加坡宅王”。 乌节路上,很多标志性商业建筑,产权都属于黄家的远东投资,譬如远东商业中心、幸运中心、远东购物中心、乌节商业中心、乌节购物中心等等。 远东投资不仅在商业地产方面有着杰出表现,在民宅方面,同样如此。有数据统计,八九十年代,新加坡每六间私人住宅中,就有一间由远东机构兴建。 当然,远东机构复杂的股权结构中,也少不了gis的影子。 黄家在六十年代末, 成为gis的股东会成员之一。 又因为当时黄庭方的两个儿子均不满二十, 因此,他指派亲近的六弟黄国松,担任gis董事。 1980年,黄国松被推选为gis总经理, 去年, 又获总统任命,担任淡马锡控股董事局主席。 因此, 黄国松虽然不是黄家嫡系, 可他在黄氏家族产业体系中,还是很有份量的。 “六叔, 这家酒店的茶点还不错, 您尝尝。”卢灿将莲花瓣盘盛装的茶点,往对方面前推推。 卢灿与黄国松打过一次交道,算不上熟,他喊对方“六叔”, 不知是客气, 更因为黄庭方的长子黄子祥。黄子祥在香江负责黄家的“信和置业”, 今年三十二岁, 蓝湾俱乐部会员, 卢灿和他关系不错。 黄国松呵呵一笑, “在狮城, 我比你熟。论茶点, 西海岸公园酒店确实不错, 不过,还比不上咏春园。吃早茶的话, 红星酒家也不错,卢生可以去尝尝。” 这话有点倚老卖老, 算不上客气,不过, 他还是伸手捏了一块炸虾球,放进嘴里, 频频点头。 卢灿笑笑, 顺手帮他将茶杯续上,“我对美食的研究,自然比不上六叔您。吃的喝的,我通常看重是否营养安全, 至于味道美不美……只能退而求其次。六叔说是不是?” 卢灿的话似乎意有所指,黄国松眼神凝了凝, 他捻了捻手指尖的粉末, “卢生在商场大开大阖,声势如雷,我一直认为卢生是冒死吃河豚那一类的饕客呢。” “当年黄庭方黄老,才是怀谨慎之心,行雷霆之事的翘楚,我……只是仰望那些前辈,学了点微末伎俩, 不值一提!”卢灿哈哈一笑, 摆了摆手。 黄国松也陪着笑了笑,大哥黄庭方是他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卢灿的赞誉,并不过分。 正当他认为彼此谈话气氛还不错时,卢灿忽然止住笑声, 看着黄国松,冒出一句,“如果不谨慎,我今年四月份,可就被你们淡马锡矿产实业中心坑惨了!来自背后的刀,才最危险最致命!” 呃,黄国松笑容一僵,心下骂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他凝神与卢灿对视两秒,笑笑抬手,“这都是误会!以后再有类似事情, 卢先生可以和丹巴英联系, 再不济,找我也行。” 钻石供应同盟这件事,淡马锡有错在先,这没错。可是, 淡马锡也是一方豪雄, 黄国松又怎会当面认错,更不会将汉都亚拿出来“鞭尸”,即便今天过后,汉都亚肯定被废渎。 这有关脸面。 卢灿呵呵两声,“我更习惯于把安全握在手中。” 他的态度,很强硬。 ……………… 从西海岸公园酒店出来,黄国松并没有回公司,而是绕了个弯,前往实乞纳。 实乞纳和如切,是新加坡最老的住宅区,早年间,英国人喜欢住在这一带,因而这里的建筑物,充满浓浓的英伦风。 黄国松的轿车,停在实乞纳公园西南角的一栋洋楼前,立即有安保过来帮他拉开车门。 下车后,黄国松整了整领带,随口问道,“我大哥在家?” 还没等安保回答,二楼敞开的窗户边,一位老者对他招手,“六子,来了。” 得,正是大哥黄庭方。 黄国松快步上楼,黄庭方正在饮茶,帮他倒了一盅,黄国松也没客气,端起来一口闷后,才在黄庭方面前的藤椅上坐下来。 黄庭方这时才问道,“见过那小子?他怎么说的?” “那小子……精!话带机锋,软中带硬,啧啧,卢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妖孽?!”黄国松虽然话说得不好听,可任凭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在赞赏。 “哦……你具体说说。”黄庭方双手交叠,倾听状。 黄国松将刚刚面见卢灿时的谈话内容,复述一遍。 黄庭方琢磨了一会,笑了笑,又感慨地摇摇头,“猛虎出山,不外其爪,单是横冲直撞,就能人心惊肉跳。呵呵,也不知道,柯、李、邱、郭四家,后不后悔当初放他进入新加坡?” 黄庭方的话看似在嘲笑,外人不明白其意,黄国松却很懂。 gis的董事局,是新加坡十几个大家族的联合体,他们掌控着新加坡的经济发展命脉。在这一联合体中,也并非铁板一块。 柯李邱郭四家,是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的最早发起者,也是主要受益者和话语权掌握者。 相对而言,黄家只是在六十年代末才加入,话语权很小。尽管黄国松看似担任总经理高位,实则他依旧只是工具人。 不仅黄家是工具人,还有几位在gis董事局忝陪末座,譬如新加坡产业发展商公会总裁朱健堃为代表的朱家,以及令世邦魏仕(亚洲)理事长许炳炎为代表的许家,更是小角色。 他们可以和黄家一样,接受“小角色”的命运,做体系内的受益人,但是,卢系资本肯定不会做“小角色”,一旦进入gis,势必会争抢发言权。 因此,受威胁最大的,一定是柯李邱郭四大家以及几位中等实力的家族,所以,才有黄庭方口中的“柯李邱郭四家,后不后悔”一说。 对于大哥认定“柯李邱郭四家受威胁最大”的判定,黄国松基本上认同。在他看来,柯李邱郭四家纯属“自作自受”——试想一下,没有郭家引路,卢系资本又怎能入股大华银行?没有柯李邱三家支持,卢家又怎么可能抢走管理权,在新加坡站稳脚跟? 但是,对于大哥所说的“柯李邱郭四家后不后悔”,黄国松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斟酌着字眼,笑着开口道,“大佬,卢家那小子,赚钱是真厉害!你应该还记得去年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分红……” 去年的分红大会,虽然没有见报,可圈子内,传得厉害,黄庭方又怎会忘记。他想了会,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柯李邱郭四家,原本就有意吸纳卢家进入gis?” “郭家不好说,但柯李邱三家,可能有这层意思。今天我给吴光瑞打电话汇报此事,他应该也猜到一些,特意叮嘱我去探探底,语气还算温和。” “另外,卢家小子在产业规划方面,也颇有见地,他的国际物流园,以及电子产业园合作提议,也获得经济部的高度认可,所以,我认为……”黄国松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于国于民于家族有利,柯李邱三家未必会阻止。 黄庭方叉着手指,搓了搓,想了想,“这么说……卢家资本进入gis,几成定局?” 黄国松并没有回答,反问道,“大佬,你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呵呵……反正又不是抢我们的话语权,左右都是埋头赚钱,那还不如引入一个更会赚钱的股东……”从这句话就能听出,黄庭方对于黄家在gis董事局的决策权,是有怨言的。 终究是气话,牢骚两句后,黄庭方再度严肃起来。 卢系资本想要进入gis,需要和管理层谈判。 原则上,gis吸纳新会员,是需要75以上股份话语权同意,或者80股东席位,折合成现有25个股东席位就是至少20席同意。二者有其一,才能获准加入。 黄家当年加入gis,也经历过这个流程——黄家的远东投资,被gis拿走224的股权! 六弟黄国松再怎么工具人,那也是总经理,肯定要比许家、朱家他们更便利的从卢家要到好处。 这才是应该考虑的问题。 黄庭方考虑了足足五分钟,才对黄国松竖起两根手指,“一,大华银行要放开定额股本,允许黄家注资;二、新加坡和讯科技,黄家注资。” “我黄家胃口不大,能同意这两条,就可以在董事局大会投赞成票!” 这还叫胃口不大?黄国松怔怔地看着大哥几秒,他感觉,新加坡和讯科技有可能,至于大华银行……那是卢家金融体系的根本,未必能达成。 似乎猜到老六的想法,黄庭方笑着抬抬手,“先试试。” 卢系资本想要介入gis的消息,不算秘密,几乎在傍晚的时候,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 各家的小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 卢灿回港后的第二天,便接到gis董事局授权黄国松与他沟通此事的电话。 第501章 海捞之争 曹国正从国内回来,与他同行的还有海捞公司负责人黄元,他们回港汇报星云号货船打捞计划。 两人就坐在卢灿的对面,等候卢灿看完打捞方案。 黄元等人给出两套方案。 其一是浮力打捞法,利用塑料泡沫和空气压缩桶,同时借助潮汐上涨的推力,将星云号托起,摆脱刺入仓底一米多深的海礁,继而矫正船身,利用船体自身动力,离开出事海域。 其二是围堰打捞法,由于出事海域的海基较高,可以在船体周围筑造围堰,排空海水,将船体内部的铁矿石、矿砂卸下来,减轻船体重量,再破开外堰引入海水,船体自然就能脱离海礁。 卢灿不懂这些专业知识,看了一遍后将文件重新合上,直接问道,“哪种方案更高效?” 黄元是打捞公司的人,算是专业人士,笑笑接话,“自然是第一个方案,如果顺利的话, 半个月之内, 可以启船。第二种方案,围堰的时间很长,但船体保存较为完整,船损会比较小, 利于维修。” 就在卢灿准备点头时, 曹国正抢先说道,“还是使用第二种方案, 反正星云号已经搁在那里, 即便拖到船坞,维修也需要一段时间, 暂时也派不上用场, 所以……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并非最急迫的。” 他之所以这样说,实在是迫不得已。 星云号出事,虽然船员安然无恙, 可损失还是很大, 连带着今年新世纪航业的业绩, 都要大受影响。如果因为抢时间导致损失进一步加大……曹国正可以预见, 今年公司的财务报表很不好看。 黄元笑笑点了点头, 附和道, “曹总说的也有道理。围堰打捞, 对船体损失较小, 而且船上的货物还能抢救一部分, 只是时间长一些而已。” 卢灿明白过来曹国正的用意,这让他有些犹豫。按照他的想法, 星云号事件越早结束越好,可曹国正的难处, 他也不得不考虑。 “其实,还有第三种方案……”曹国正抬头看了眼卢灿, 语气有些犹豫。 “第三种方案?我怎么没看见?”卢灿一愣,自己疏漏了?他准备打开文件再看一遍。 曹国正连忙阻止, “不在文件中。是……是宝钢公司的人递话, 江南造船厂想要买下星云号,他们负责打捞……” 卢灿真的愣了,沪市江南造船厂买一艘半沉不沉的货船干嘛? “星云号只有八年船龄,安装的是三菱电机生产的4万2千千瓦燃气-蒸汽联合循环的船舶环燃气轮机。我猜想……他们是因为这个。” 是为了重型燃气轮机技术? 还真有可能。 燃气轮机技术, 尤其是重型燃气轮机技术,一直是西方严控向国内出口的项目之一。就像未来的第一艘航母, 好像使用的也还是燃气-蒸汽联合循环燃机轮机, 由此可看出,在这方面,说国内落后欧美三十年,还真没错。 如果有一台实物供江南造船厂拆卸,继而逆推其工程原理,指不定能促进国内燃气轮机的技术提升。卢灿的手指,在文件上点了几下, 随后抬头向曹国正说道, “你去查查购买星云号时的协议,看看上面有没有这一条, 然后再讨论这件事。如果没有贸易阻碍,你再北上一趟,和对方探探这次交易。如果有……” 卢灿沉默了几秒后继续说道, “就按照第二套方案实施。” 他很想帮忙提高国内的相关技术,但肯定不会做出明显违背贸易协定的事情。 办法总是有的,要知道他手中可还有着英国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以及法国施耐德公司的股份。 前者有着完整的船舶制造技术,含重型船舶燃气轮机,后者则有一家专门的燃气轮机研究中心,不仅海航燃机,对空航燃机的研究,也有着相当深厚的涉猎。 曹国正先行离开,卢灿留下黄元,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正好叙叙旧。 “马姐现在没上班专门在家伺候小宝贝?” 马新爱是卢灿的夜校同学, 俩人关系不错,去年黄元和马新爱夫妇添了一个小宝贝,女孩。 黄元挠挠头,苦笑, “新爱那人的性格, 你也清楚, 闲不住,前些天还和我吵吵着,要回医院上班,说孩子交给我爸妈看管。” 想想马新爱的粗线条性格,卢灿笑笑,“马姐还想回武吉知马医院上班?” 上夜校时,马新爱在武吉知马医院当柜台收银员,现在有没有升职加薪,卢灿还真不清楚。 “怀孕前,她刚刚被提升为收银台组组长,干劲正足,因为怀孕不得不在家歇着,为此,她埋怨我很长时间。” “武吉知马离你家比较远,上下班不方便,回头我和钱叔说一声,看看大华银行在你们家附近有没有网点,让马姐去那儿上班,离家近便于照顾孩子。” 黄元似乎也为此头疼不已,听卢灿这么说,笑着朝他拱拱手,“那就太感谢了!” 这件事只是个暖场,卢灿重新为黄元续上茶,笑眯眯问道,“我听说……最近马六甲海峡周边挺热闹,有好几家打捞船队进驻?” 常年出海,黄元的额头留下一块半寸左右的红黑色晒斑,有点像包公的月牙。说到这件事,这块晒斑往中间挤了挤,“相比两年前,热闹多了。除了我们维德海捞公司,去年年中来了一家美国船队和澳大利亚船队。今年年初,一家注册在比利时的海曼斯船队,也过来凑热闹。三月份,东洋和菲律宾联合投资的‘中和’船队,也将海捞网撒到我们的范围。” 马六甲海峡全长一千公里,东南部最窄处三十五公里,西北部最宽,有三百公里,这片海域是沉船最集中的地方。在维德海捞公司刚成立时,只有他们一家在这里“做公益——当时打捞海底沉船,周边国家不仅不收费,还会感谢他们疏通航道。 短短两年时间,新冒出四家。 这下维德海捞公司的好日子算是到头,竞争会越来越激烈。 “你们……有应对方案吗?” “我们也头疼着,该怎么应对呢?”黄元又将球踢回来,希望卢灿给个指示。 卢灿的指尖轻叩茶盅,他也有些头疼。 他担心的并非竞争问题,而是丧心病狂的毁坏海捞瓷行为! 这四家公司,不用说,一定有后世臭名昭着的“海洋大盗”迈克·哈彻,以及他的海洋商业打捞公司。正是这位英国人迈克·哈彻,在南海海域及马六甲海域打捞沉船的十年时间中,故意毁坏数百万件海底物品。之所以做出这种疯狂行为,其一是认为这些海捞瓷难以清理,卖不上价格,其二就是希望借助这种行为炒作剩余海捞瓷的价格。 这是对海洋古董的一种极为惨烈的毁灭性破坏。 做出这种行为的,可不止迈克·哈彻一人,同时期榜上有名的“凶手”,还有美国格雷科,以及比利时职业挖宝人海曼斯,以及荷兰人西蒙琼斯。 “能不能联合马六甲海峡及南海周边的国家,禁止这些船队打捞?” 卢灿的想法有些过于美好。 黄元摇摇头,“不太现实。且不说这些船队和印尼、马来以及菲律宾当地势力的勾结,单是这些船队在公海上的行为,南海周边国家就管不了,也不敢管。” 一句“不敢管”,足以说明南海周边弱国的现实。即便卢灿出面,他们也只会在十二海里海基线范围内过问,对于公海上的欧美船只,依旧没用。 既然来硬的不成,那只能砸钱…… “这几家船队的头,你都认识吗?” “认识比利时海曼斯,其他的……想要认识也不难。您是想……” 卢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认识海曼斯?” 黄元点点头,笑道,“海曼斯的船队,说起来与您也有关系呢。” “海曼斯船队与我有什么关系?”卢灿有点懵。 “海曼斯船队挂靠在比利时b航运集团旗下,新世纪航运和华光航运,联合注资……” 没等黄元说完,卢灿就明白过来。 从赵家手中购买新世纪航业时,赵从衍就邀请卢灿,一起投资收购比利时行业巨头b公司。 经过半年多的谈判,新世纪航业拿下b航运集团64股权,占据一个董事局席位,而赵家的华光船务,拿下237b股份。两家联手之后,成为b集团最大的股东,赵世光成为b运营总裁。 海曼斯船队挂在b集团旗下,想必b在这支船队中有股份,如此算来,海曼斯船队还真与卢灿有相当紧密的关系。 算是个好消息! “吉宝港的海捞博物馆,筹备的怎么样了?”卢灿问的问题,依旧离主旨有些远。 黄元挠挠头,想了会答道,“这方面情况我不太了解。不过,我经过那片地界时,已经有工程队入驻,正在挖地基。想来,进展不错。” 这事确实不该问黄元,应该给许胖子打电话。 卢灿笑笑,“你安排人,接触一下这几家外来船队,就说……他们的海捞瓷,我们新加坡维德海捞博物馆,愿意收购。” “嘶……阿灿,这个……量很大的。”黄元真没想到卢灿给出的解决办法竟然是这个。 单是去年维德海捞公司,打捞沉船三艘,清理出来的海捞瓷就足有五十万件,还在库房堆着呢。再加上这几支船队……未来仓库囤积的数目…… 啧啧,黄元难以想象。 卢灿摆摆手,“还是那句话,精品放在馆中展出,其它的,屯着,等这一批海捞热过去,我们慢慢放货,百分百有暴利的!” 黄元耸耸肩。 卢灿做出的决定,他只是个经理人,执行就是! 第502章 胖子之忧 接到卢灿的电话,许胖子的表情如同便秘,脸色涨红。 正在办公室聊事情的许家耀,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由得眉头微皱,有些担心。 许家耀太了解许佳闻,这是许胖子憋着“放大招”的前提,这家伙生气起来,六亲不认。 如果是普通员工也就罢了,可许家耀知道,电话另一边是卢灿,所以他才担心。 随着事业越来越成功,越来越出名,许家耀能清晰地感觉到,许佳闻和卢灿两人的自主性,变得越来越强。倒不是说两人关系不好,更不是闹矛盾,而是变得更固执,变得更难以说服对方。 这一直是许家耀心中的隐患。 两人真要闹翻了,维德拍卖怎么办? 许佳闻是公司的最高管理者,可以说,维德拍卖的发展,是他常年努力的结果。卢灿呢?虽然不怎么插手公司运作,但,且不说维德拍卖是他倡议设立的,单说他的很多建议,总是高瞻远瞩,似乎能看透未来迷雾般,总能让公司跳跃式发展。 说不清两人中,谁对维德拍卖的贡献更大,但许家耀能肯定,两人如果闹翻,维德拍卖一定会前途灰暗!也不知道今天两人为什么事,让许胖子表现如此急躁。 这可不是好苗头! 好在许胖子一直在忍着, 直到卢灿那边话语结束, 才接上话,不过,语气依然有些不对劲,“阿灿, 你是不是疯了!我承认海捞瓷很有前景, 可也不值得我们如此重视!你有没有想过,海底究竟有多少沉船?这些沉船上面有多少海捞货?难道我们都要出手买下吗?!” “去年新加坡海捞瓷特展, 是挺热闹, 参观的人挺多,可是, 真正出手购买的藏家, 很少!” “这说明什么你不清楚?” “这说明,想要炒作海捞瓷市场,不是我们一家的力量,就能搞定的!” “讲真, 我现在巴不得有越来越多的寻宝公司参与南海沉船打捞, 参与海捞瓷的市场炒作。我甚至有想法, 联合他们几家一起, 把海捞瓷市场托起来。” “你现在却要告诉我, 要防备这几家做大?想要收购他们打捞起来的瓷器?” “大佬, 你的脑回路, 我真心不懂啊!”许佳闻的话语, 如同连珠炮般, 怼了回去。 是的,许胖子看好海捞瓷市场, 因而同意筹建海捞公司,筹建新加坡海捞博物馆, 但是,事实上维德拍卖在海捞瓷方面不仅没赚钱, 这几年净往里面扔钱,现在依然看不到头! 作为一家公司的运营管理者, 他有压力! 许家耀突然伸手, 抢过许胖子手中的话筒,“阿灿,我是家耀,刚才你和阿闻聊海捞瓷的事?” 他是真怕卢灿和许佳闻俩人在电话中呛起来, 那可就没法收拾。 卢灿也被许佳闻的突然爆发,搞得有些懵。 他忘了一件事,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有钱! 就譬如: 你如果告诉一家投资公司,投资我们的项目,十年后肯定能赚钱!也许,这个项目确实很有前景,但是,投资公司的保安,百分百会直接把你扔出去! 一家公司的发展,离不开长远目标,但更离不开眼前的利益来维持公司运营与生存。 卢灿提出的“购买海捞瓷”,显然属于“长远项目”,而且是耗资巨大的长远项目。这会透支维德拍卖现在的盈利,即便是银行贷款,也会让公司的负债压力大增! 维德拍卖在过去的一年中,先是筹资建设公司大厦,后来又向银行贷款,建设新加坡吉宝港的维德海捞瓷博物馆, 已经让公司背负巨大压力,如今卢灿又提出这么个建议……能让许佳闻心平气和吗? 没听到卢灿回应,许家耀还以为卢灿也在生气,连忙又笑着说道,“胖子最近败桃花,心底有火,说话着三不着两,你别放在心上。到底什么事,你跟我说说,我们几人合计合计。” 许家耀绝对是一瓶非常优秀的润滑剂。 “哦,刚才我和黄元见面,聊起海捞公司的事情。他告诉我,最近南海海域和马六甲海峡一带的海面上,增添好几家欧美打捞船队和我们抢生意。许胖子又被哪个女人蹬了?”卢灿反应很快,笑笑说道。刚才愣神,只是捋了捋许胖子为啥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至于生气……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最近几年可没人敢这么怼他!自从小石头出世,连李林灿李老爷子,都很少怼他。 “约一个姓伍的女人吃饭,结果人家没鸟他。”电话的重点不是这事,许家耀随口一说后,又将话题拽回来,“海捞公司不可能一直没有竞争,你是想……” 约姓伍的女人吃饭? 哟,许佳闻还真对伍佳恩下手了!听许家耀的意思,许胖子碰了一鼻子灰。 听到这则消息,卢灿刚冒出来的火气,消散不少,笑道,“赶又赶不走,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不,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从他们手中买货,囤起来,最终有关海捞瓷的市场定价权,还握在我们手中……” 许家耀一听,脑壳疼。 他和许胖子现在的身家不低,都在港岛二十名之内,可是,身家与现金是两个概念。身家更多的体现在股份的估值、不动产投资、各种债券,最后才是银行存款即现金。 维德拍卖为了筹建新加坡海捞博物馆,已经向银行抵押过一次贷款,现在如果再按照卢灿的想法来,势必又要让股东集资,也就是抽取现金,关键是这种投资会延续很长时间,并非一次两次。 他许家虽然有钱,也架不住这种消耗。 所以,许家耀一边听卢灿讲述他的想法,一边暗自琢磨,如何打消掉卢灿的念头。 想了想,还是觉得见面聊比较合适,电话中,谁也说服不了谁。 等卢灿说完,他笑笑道,“今儿下午空出来,我和胖子去德银大厦找你,蹭点新茶喝。” 许家耀放下话筒,埋怨胖子一句,“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吵吵什么,好好说话不行吗!” 许家耀是润滑剂没错,他和许胖子、卢灿两人的关系都很好。 不过,真要细论起来,他与许胖子共同经历维德拍卖的创业历程,感情自然要更偏向于胖子。另外就是,卢灿现在的成就太高,让人不知不觉的就有一丝距离。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许胖子被许家耀教训,不服气地哼哼两声,胖手指在桌上敲击两下,“竹竿你说说,他提的都是什么建议?” “建议好不好,咱不能好好商量?”许家耀因为竹竿一词,回瞪对方一眼,又说道,“你得学会换位思考。如果我们公司账面有很多钱,我不认为他的建议有什么不好!你自己琢磨,把海捞瓷的资源全部控制在我们手中,有什么不好?!所以呀……说起来还是我们维德拍卖实力不够!” “屁!”许胖子不认可这种观点,白眼一翻,直接怼了许家耀一句,“如果海捞瓷的资源只控制在我们一家,你想想……未来得有多少人,会眼红我们手中的资源!指不定有多少眼红的人,会成为我们的对手,四处造谣海捞瓷的不好!那时,你觉得我们捂在手中的货,还真的能变成黄金吗?!” 咦?许胖子的这个看法,很独特,也很有意思! 将海捞瓷全部捂住,意味着吃独食,吃独食的下场,往往很惨。 许家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笑道,“你这么说,不就挺好嘛!有理有据的!何必和阿灿大吵大闹!” “我什么时间大吵大闹?不就是怼他两句嘛,他现在这么贵重,连怼都不能怼了?”许胖子梗着脖子,来了个完全不承认。 许家耀心细,马上察觉不对,眯着眼笑道,“胖子,你老实说,今天为什么有情绪?难不成还真被我说中,因为姓伍的女人?” 许佳闻再度哼哼两声,没说话。 许家耀一愣,姓伍的女人和卢灿有关系?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伍佳恩与许佳闻一起去吃下午茶,聊天时,三句话不离卢灿,让许佳闻有了不忿之心。昨天,许佳闻想要再约伍佳恩一起晚餐,结果人家一点不给面子,直接拒绝。 难免让许佳闻心底不舒服——男人是典型的雄性动物,求偶时遇到好友把自己比下去…… 自尊心往哪放?! 偏偏还说不出口! 今儿又撞上卢灿提出一个在他看来“完全幼稚”的建议。 许胖子能给卢灿好脸色才怪呢! 被许家耀盯着,许胖子有些不自在,起身挥挥手,“别什么下午茶,你和我这会就过去!阿灿那小子,赚点钱就飘,看我怎么收拾他!” 得,胖子这边没事了!许家耀现在有些担心卢灿那边。 放下电话后的卢灿,手背撑着下巴也在琢磨今天的事。 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这条建议确实有些疯狂,许佳闻不同意,也能理解。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迈克·哈彻等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做出更疯狂的事? 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砸碎数百万件海捞瓷? 可这个理由还没法拿出来说服胖瘦二头陀——毕竟,这种事还未发生。 真特喵让人头疼! 第503章 竹竿之策 温碧璃拿着文件夹,推开办公室木门,看了眼屋内,有些奇怪。 “你们三人干嘛呢,大眼瞪小眼的?” 许家耀微微欠身,朝她笑笑,“哦,三嫂子来啦。” 温碧璃朝他点头微笑,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许胖子和卢灿两人,将文件放在卢灿面前,碰碰他的胳膊肘,笑道,“有什么事好好说话,别整的跟斗鸡似的。” 她的直觉很敏锐。 就在刚刚,卢灿与许佳闻就海捞瓷的问题,争执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说起来,这是俩人第一次正面顶牛,不过,似乎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卢灿抬头朝她笑笑,打开文件夹,是巴黎传回来的法国电讯升级项目最应标书。 这次法国电讯基建升级项目的采标,在外人看来,可谓坑爹至极——他们只拿出区区两张无线电讯的运营牌照,不想付一毛钱,就希望电讯巨头帮他们来完成整体改造升级的工作。 所以,很多知名媒体认为,法国佬异想天开想屁吃,可结果很意外,东洋索尼、瑞典爱立信、美国摩托罗拉、香江和讯、爱尔兰的菲利普斯,法国本土的阿尔斯通等多家电讯巨头,都参与这次竞标。 这些电讯巨头傻吗?以几十个亿的资本去求购两张前途未卜的无线运营牌照? 当然不傻! 法国这次竞标,可谓欧洲电讯升级的开端, 拿下巴黎的竞标, 意味着极有可能会拿下西班牙、意大利、英格兰甚至西德等国家的电讯升级项目。这又意味着,欧洲新一代电讯的标准,将被中标的公司所掌控。拿下标准,也就意味着拿下未来几十年的行业主导权。 所以, 自从接到标书之后, 胡安·何塞就一直盯在巴黎,与合作伙伴摩托罗拉公司的人, 负责应标工作。卢灿手中的文件, 是他们制作的第一版标书。 标书很专业,卢灿翻了两页就阖上——看不懂。 他抬头朝温碧璃笑笑, “文件搁我这, 我会给胡安打电话。” 温碧璃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想想又说道,“阿灿, 维德拍卖一直是赖利在掌管, 赖利聪明着呢, 这几年做得很好。你呀, 就别瞎操心, 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 以前也从未有过, 实在是……在香江, 对于卢家而言, 两个许家的支持,太过重要, 温碧璃不希望卢灿和许佳闻之间闹矛盾。 卢灿一愣,自己在瞎操心吗?他自认为是个善于反思的人, 可现在竟然被阿璃说“瞎操心”,这对卢灿而言, 无疑是雷霆一击。 沉下心来想一想,貌似最近自己管得确实有些宽, 星云号事件自己出头还能说得过去, 足球赛事自己瞎操什么心?维德拍卖确实经营的不错,是自己……管得太宽? 虽然自己的提点,貌似都在加速事情的进展,可自己好像疏忽一点, 那就是它干扰了事情的正常运作流程,引起管理人员的不适。 上次插手香江足总政策的事情, 霍老应该很不开心的,只是老爷子为人很开门,且有城府,他在感觉到自己的思路不错后,迅速调整方向,但这并没有化解他心中的“恼火”,所以,在去新加坡时,还特意拽上自己,让自己感受一下,什么叫“随口一说很简单,做点实事真太难”! 相比老爷子的城府,许佳闻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直接怼了回来。 这才有两人相交多年的第一次争执。 见卢灿被温碧璃一句话说得愣神,许家耀担心别弄得人家家庭不睦,连忙笑着和稀泥, “三嫂子,这么说也不合适,阿灿的本意也是为维德拍卖好,我和胖子都能理解。胖子,是不是?” 说完,推推许佳闻。 许佳闻抬头对温碧璃嘿嘿笑了两声。 卢灿回过神来,有些兴致索然。合作伙伴不是工具人,他们都有思想,自己不可能要求他们百分百顺从自己,做不到也不要去奢望,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极限。 放手……其实也挺好。 卢灿觉得自己想通了,露出一丝笑容,摆摆手,“胖子,你赢了,海捞瓷的事,交给你处理。是我的不对,这几年你做得很好,我不该胡乱插手。” 许胖子眉心跳了跳,卢灿这么客气,让他忽然有种陌生感——客气往往代表距离。 心底有些懊恼,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卢灿的决定在他看来,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之所以懊恼,还是因为他觉察到,自己和卢灿之间,也许会因为这件事,产生一丝永远弥合不了的裂纹。不过,如果说因此而翻脸,还不至于。 许胖子的反应很有意思,他仰着头对温碧璃嬉笑道,“还是三嫂子帮我说了公道话。要不……” 又用手指点点卢灿,“这家伙……整天人五人六的,就以为地球离开他不转一样!” “好了,正事聊完,肚子好饿!三嫂子,我和竹竿还没吃午餐,你帮我们预定家餐厅呗。” 他这是在用装疯卖傻掩饰掉办公室略显尴尬的气氛。 许家耀同样很有眼力劲,顺着他的意思,笑着站起身,“确实饿了!阿灿,找个地方搞点七七。边七边琢磨海捞瓷,吃饱了指不定就有好办法呢。” 德银大厦一楼就有家工薪餐厅,卢灿平日喜欢来这里煲仔饭,管饱味又好。 “就请我和竹竿吃这?”许胖子撇撇嘴。 两人的装傻卖乖,让卢灿的情绪恢复一些,抬腿踢了他一脚,“知道什么叫蹭饭?给你一口吃的,已经不错了,还想怎的?” “抠门就抠门,别找借口!”许家耀对卢灿翻了个白眼。 卢灿立即怼了回去,“你竹竿一根,请你吃山珍海味也不长肉,浪费!” “对对!竹竿不用减肥,这一点我特佩服,就是怕风!”许胖子也掉转枪口,对许家耀一顿喷。 三人嘻嘻哈哈,似乎一切又回到从前。 真相如何,无人得知。 这家工薪餐厅虽然不出名,可味道还是不错的。 经典的鸭腿煲仔饭,许胖子来了两份,许家耀则要了一份桂林米粉,辣得他一边擦汗一边嗦螺,卢灿则要了一份常点的牛柳煲仔饭。 三个超级富豪,就吃这东西……如果被记者拍到,只怕又要上新闻。 许家耀最先放下筷子,拿过一片纸巾,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阿灿,有一点,我非常认同你的看法,……让黄元去接触这几个海捞船队,我和胖子,必要时候也可以出面,这点肯定没错。如果可以,我们甚至要在他们船队的帮工中,埋上几个眼线,随时向我们汇报,这些船队究竟挖了什么宝贝!” 胖子埋头干饭,不停点头。 这是应该的,知己知彼嘛,卢灿也点点头。 竹竿继续说道,“南海沉船,瓷器最多,可以预料,这四家船队也会和我们的海捞船队一样,遇到大量海捞瓷。如果放任他们将这些海捞瓷投入市场,势必会对这个市场产生崩溃级的冲击!” 竹竿的推论,似乎很有道理。 许胖子再度点头。 可现实中,没有发生过,这些船队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让海捞瓷保值——将大量次等海捞瓷敲碎重新扔进海中! 卢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忧,“也不一定。万一这些人,将难以清理的海捞瓷毁掉,只保留品相不错的上品呢?要知道,古董行可是有着‘对瓶砸一卖孤’的故事。” 许胖子一口米饭喷了出来,呈辐射状。 他脸色涨红,猛咳几声,赶紧端起茶盅清清嗓子,又伸手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嚷嚷道,“不可能有这种疯子的!砸一卖孤就是故事,现实中不可能发生!所以,阿灿,你多虑了!” 许家耀也惊了惊,不过,他很快摇摇头,笑着附和许胖子的观点,“不可能有这种人!想想,从大海里辛辛苦苦捞出来,又怎么会砸掉?阿灿,不得不说你,你的脑回路与我和胖子,就是不一样。” 嘿嘿,还真有这种狠人,而且不止一个! 卢灿不想去辩解,抬抬手,“竹竿,你继续。” 许胖子的米饭喷得到处都是,饭是没法再吃了,卢灿和他,都放下筷子,听听许家耀的说法。 “就像我刚才说的,现在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不是别人抢着捞船,而是沉船捞起来之后,给我们辛辛苦苦布局的海捞瓷市场,带来毁灭性冲击。” 许家耀依旧按照他的思路,往下说,“想要避免这一结果,最恰当的办法,就是和这几家船队达成一致,大家共进共退,把海捞瓷市场抬起来。” “从过去两年我们船队打捞起来的海捞瓷品类来看,九成九都是外销瓷,因此,这些瓷器的欧美市场,应该不差。我们完全可以让他们几家船队,负责欧美市场的海捞瓷抬市,而我们,负责亚洲市场。对了,不是还有一家东洋投资的海捞队伍吗,让那家,负责东洋市场。” 许家耀一个个的掰手指,“我们负责东南亚,一家负责东洋,还有三家负责欧美,这不……坏事变好事?如果几家齐心协力,说不准还真能加快海捞瓷市场的快速拓展工作。” 竹竿的建议,听起来很美,这是理想状态下的情况。 真的能实现吗?卢灿也没底! 刚才自己已经说过,不再过问,那么……让胖瘦二头陀,自己折腾去。 第504章 球场筹建 会客,现在已经成为卢灿的日常。 其中有合作伙伴、供应商、渠道商、新朋旧故,最多的还是下属。 现在,坐在卢灿对面四人,也算是卢灿的下属,只是,卢灿对他们并不熟悉。 当头的一位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胖子,秃顶,此人是诺茨郡俱乐部七十年代传奇教练吉米·瑟瑞尔。 他曾经带领喜鹊历史性杀回顶级联赛,一年以前,他还只是俱乐部的技术总监,现在担任诺茨郡俱乐部运营总裁。 之所以发生这种巨变,与卢灿的注资有关。 在卢灿注资之后,俱乐部改为股份制,管理模式也由“主席负责制”,改为“职业经理人”制——裁撤俱乐部主席、总经理等职位,设立运营总裁、总监等岗位。 原俱乐部主席恩利纳·特鲁,以及卢灿两人,都不适合在担任行政管理人员,原总经理迪马特·霍普是特鲁的人,也不适合继续担任总经理职位。 于是,吉米·瑟瑞尔被提拔上来,成为新的俱乐部运营总裁。 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囧字脸中年人,则是当年那支球队的传奇射手莱斯·布拉德,他在诺茨郡效力十一年,各类比赛打入124球,是球会职业赛历史中最佳射手。 改制后,他是新一任诺茨郡俱乐部的技术总监。 还有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是球队新任主教练拉里·劳埃德。此人出身于诺茨郡青训,在诺茨郡踢球十二年,教练五年,绝对的“铁忠”。 最后一位是俱乐部的商务总监杰克·邓尼特, 原利物浦的商务副主管, 去年猎头挖来的。 卢灿手中的巴黎欧洲杯开幕式门票,就是奖励给这四位的。 这四人看完比赛,专程来香江一趟,名义上是感谢卢灿奖励的欧洲杯开幕式门票, 其实那只是顺带, 他们需要和嘉丽体育签订球衣供应协议以及广告赞助。 没错,这是两份合作。 第一份是新赛季球队的服装以及对球迷售卖的球服、袜子、护具等, 嘉丽体育制作供应协议。 第二份协议则是嘉丽服饰的广告赞助, 包括球衣上的标志体现,球场广告等等。 这两份合作, 算是卢系资本的内循环, 但依旧是商业对商业,卢灿本人并未插手。 投资这家球会,主要是为了哄赛尔比煤矿的那帮工人开心,让他们有个主场可以去支持, 因为从去年开始, 美都港球场已经冠名为赛尔比——美都港球场。 不仅如此, 诺茨郡球会还出台新政——只要持有赛尔比煤矿集团工人证的球迷, 就可以享受四折票务优惠。这一优惠幅度, 已经接近资深球迷协会统一购买套票的优惠幅度。 这一新政, 让去年美都港球场的上座率, 猛然暴增。 上座率的提升, 让球会管理层起了一点小心思——维修扩充看台, 以容纳更多球迷。 这也是他们来香江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听到吉米·瑟瑞尔的提议,卢灿并不吃惊, 他去过一次美都港球场,知道实际情况。 这座球场的历史, 非常悠久,最早是板球场, 只有一面看台,即东面看台, 兴建于1884年。 1910年, 诺茨郡俱乐部原来的主场——特伦特桥板球场的托管人,拒绝续签俱乐部的租约后,诺茨郡俱乐部便将主场移到美都港球场,并将特伦特桥的看台, 挪到美都港球场的北面,也就是今天的kop看台;1925年, 又新建了南面的客场球迷看台以及西面的老板看台。 至此, 美都港球场总算建设成四面看台的正规球场。 但是,四十年代那场战争,美都港球场遭遇德军轰炸,破烂不堪。 此后几十年,一直是修修补补,再加上球队成绩很差,经营状况窘迫, 管理团队也没精力去整修球场, 导致上次卢灿走访时,见到的就是破破烂烂、衰败的模样。 按照卢灿的想法, 这座球场就该推倒重建。不过,他没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手指敲敲桌面, 想了会问道,“恩利纳·特鲁先生,什么意见?” “咳咳……”吉米·瑟瑞尔掩着嘴轻咳两声,有点底气不足,“恩利纳·特鲁……让我们自己解决。我们商量……想要从你旗下的大华银行,获得一笔贷款……” 所谓自己解决,其实就是恩利纳不同意再投资,所以,他们才想出找大华银行借贷的办法,但是,想要顺利拿到贷款,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走走自己的关系。 呵呵,这才是他们来见自己的真正原因。 卢灿笑了笑,“打算贷多少?” 听见卢灿松口, 四人顿时激动起来,吉米·瑟瑞尔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看着卢灿, “一百万英镑,只要一百万英镑,我们就可以让美都港球场焕然一新……可以吗?” 一百万英镑,听起来不多,可是,这是八十年代初,对于一家不起眼的小球会而言,绝对是一笔大款项。要知道,诺茨郡球队中的最大牌、从利物浦转会来的中后卫埃姆林-休斯,周薪也就一千二百英镑。 埃姆林·休斯在70年代在利物浦和英格兰担任队长,被认为是当时最出色的球员之一,因为球风剽悍,被人称为“疯马”。虽然已经37岁,可水平依旧不错,他能来丙级球队诺茨郡,自然是奔着高薪。 没错,此时的英格兰,1200英镑的周薪,已经算是高薪。 卢灿沉默了片刻,吉米·瑟瑞尔有些忐忑,“我们球队今年升至二级联赛,球场上座率肯定比上赛季好,具备可实现的偿还基础……” 显然,他在担心卢灿不帮这个忙。卢灿笑着抬手,“没有新球馆计划吗?” 这话很突兀,在座的四人都呆了呆。 新球馆?做梦都想呀! 只是,以前球会一直在低级联赛浮浮沉沉,收入不好,负债挺重,谁敢想? 吉米·瑟瑞尔面红耳赤,吭哧吭哧,“新球馆?……有是有……不过……时机……这是一笔不小的投入……特鲁先生那边……” 去年卢灿注资诺茨郡,那笔钱一部分花在场馆维修上,一部分花在引援上,还有一部分花在青训和医疗保障上……上赛季赚了一笔,可这不新赛季补强,又要花钱嘛。 诺茨郡的账面上,还真没什么钱,否则也不会拐着弯到卢灿这里求贷款。 卢灿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我会安排伦敦菲利普基金负责新建球场的投资,诺茨郡球会负责管理,双方共同成立一家体育运营公司,来负责新球场事宜。” 吉米·瑟瑞尔几人面面相觑,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菲利普基金与诺茨郡球会联合成立一家公司负责新球场的建设与运营,一方投资,另一方管理。 这个方案无疑是解决现在诺茨郡俱乐部窘境的最合适方案,既解决缺钱困境,又解决了球会股东不愿意增资难题。 “那……我们回去准备新球馆方案?”吉米·瑟瑞尔不再提贷款维修老场馆问题,如果能建成新球馆,老球场先先将就一下,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嘛。 卢灿点头笑道,“新球场按照容纳五万人来规划,标准不要太低,我希望新球馆能承接一些英国甚至欧洲的体育赛事,十年后,依旧不过时。” 更让吉米几人开心的是,卢灿又说道,“至于美都港球场,百年球场,那是我们俱乐部的历史嘛,肯定不能放弃,该修还得修,贷款的事,我会给大华银行说一些。新球场建起来之后,老球场还可以做青年队的比赛场和训练场,也可以租给其他网球俱乐部和板球俱乐部。” 其实,投资重建美都港球场的想法,自从卢灿注资诺茨郡俱乐部后,一直就有,只是之前时机不成熟——总不能给一支丙级球队建一座超豪华球场,会被英国佬笑话死。 今年球队升乙级联赛成功,势头还不错,慢慢来,沉下心积累,几年内升甲级,也不是不可能。新球场建设怎么都要几年时间,兴许,等诺茨郡升甲成功,就能用上新球场。 在英国,投资球场挺赚钱的。 首先,足球在英国很狂热,以建新球场为名申请地皮,有相当多的优惠,成本比一般商业用地更低。 其次,球市不错,诺茨郡所在的首府诺丁山市,虽然不是英国超级大城市,但也有四十万人口,整个诺茨郡人口过百万,球迷占比几乎百分百,球市基础很好。 最后,商业开发很持久。 一座球场,场地出租收入是次要的,更主要的财源来自于球场的商业开发,如果经营的不错,每年千万英镑收入,还是有的,即便盈利率为三成,那也是几百万英镑,最多十年就能收回投资成本。 嘿嘿,要知道,在英国,一家球场运营七八十年没问题。 所以,这种投资几乎是稳赚不赔。 请几位远道而来的下属,一起吃了顿午餐。 席间,卢灿和他们闲聊起香江和新加坡足球。他们给出的建议,几乎与卢灿的看法相同——先做球市,有了大氛围之后,就有了足球崛起的希望。亚非足球为什么被称之为“足球荒漠”,说的不只是球员技术天赋差,更主要的还是形容没有足球氛围。 换而言之,球市没能做起来。 言谈中,他们聊了些英格兰的球迷文化打造、球迷组织的架构等内容,卢灿觉得受益匪浅——相比英格兰,香江的球迷,似乎还没有形成体系文化,只是在看热闹、凑热闹。 有机会,可以让霍老组织那些俱乐部经理,去英格兰学学,如何打造优秀的球迷文化。 第505章 阿璃有喜 那天,温碧璃的一句“别瞎操心”,对卢灿的触动挺大。 他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不再那么活跃,深居浅出,每天公司、家或者去相关企业走走,谢绝绝大多数社交宴请。 就这么蛰身一个多月。 到七月下旬,他不得不从幕后走出来——第二十三届奥运会来了! 足球他不感兴趣,欧洲杯开幕式可以不去,不过,奥运会他还是想要去见证一些东西,譬如这是新中国参加的第一届奥运会,又譬如国人首金等等。 注意,这里说的是新中国。 早在五十二年前的第十届洛杉矶奥运会上,就有中国队的身影——刘长春参加100米和200米两个项目。刘老爷子去年去世,没能见到国人夺金的盛事。 1936年,中国队再次参加柏林举行的第十一届奥运会,阵容还不小,仅运动员就有69名。 代表中国拿到第一块奖牌的,是1960年在意大利罗马举行的第17届奥运会,台北选手杨传广,获得十项全能银牌;1968年,墨西哥城举行的第19届奥运会上,台北选手纪政,获得女子80米栏铜牌,这是中国女运动员在奥运会上首次获得奖牌。 这些,只怕知道的人不多,但它也是历史。 见证历史,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卢灿自然不想错过。 嘉丽体育是三支体育代表队的主赞助商, 中华体育基金的手中, 握有五十张开幕式门票以及其它各种赛事门票,因此,这次卢家及相关亲朋去洛杉矶看开幕的团队,非常庞大。 “爷爷, 您老和我们一起去呗, 带上石头,咱们一家子权当度假, 多玩几天再回来。” 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 拟定时间为7月28日,卢灿一家子准备7月25日动身。临行前的早餐饭桌上, 田乐群依旧在劝说卢嘉锡。 “我带石头看家, 你们去玩,玩开心点。”卢嘉锡笑了笑,态度很坚决。 没错,老爷子不去, 而且还不让带走小石头。 卢灿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田乐群一脚, 示意她别再劝。 他和田乐群都知道, 当年的空难事件, 给老爷子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 小石头现在成了他的命根子, 被他看管得很紧。去年去伦敦, 飞机上, 小石头被他牵着, 几乎不离手。 田乐群苦笑摇头,没再继续, 扭过头问身边的温碧璃,“你最近精神恹恹的, 哪儿不舒服吗?” 温碧璃揉揉脸颊,“很明显吗?最近确实……就是感觉胃口不太好, 不太想吃东西,晚上睡觉总不踏实, 可能是夏暑的缘故。” 孙瑞欣筷子夹起一块炸春卷, 搁在温碧璃面前的盘子里,笑道,“喏,你胃口不好, 我就不跟你抢春卷了,给你, 开开胃。” 卢家三女, 年岁都不大,田乐群今年二十五,温碧璃二十三,孙瑞欣更小,二十不到,因此,平日在家还有些爱玩闹, 尤其是孙瑞欣, 温碧璃喜欢吃油炸点心,孙瑞欣经常跟她抢…… 今儿很是大方。 温碧璃夹起春卷, 回头正准备向孙瑞欣道谢,一股浓浓的葱姜味儿,冲鼻而来。 她赶紧掩住嘴巴, 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呕吐,匆忙放下筷子,奔一楼就近的洗手间而去,转身时,还是忍不住干呕两声。 一桌子人都愣了。 “该……该不会……”孙瑞欣拿着筷子朝温碧璃点了点,张大嘴,没说全。 卢家经历过小石头的出生,桌子几人都算有经验。 温碧璃八成是怀孕了! 田乐群抽身而起追了上去,路过孙瑞欣身边时,拍了她一下,“赶紧打电话给罗医生,让他上门。” 卢嘉锡与卢灿这对爷孙愣了片刻后回过神来。 卢嘉锡哈哈大笑, 搂着身边的小石头, 在他的额头亲了又亲。 他善于相法,早在卢灿与温家结识时,就注意到温碧璃是宜家宜室之相,因此才力主温碧璃进门,这不, 结婚一年,开花结果。 小石头被老太爷亲得蒙头蒙脑,不过,这孩子自小就和老太爷亲近,不仅不哭,还咧嘴笑着,伸出小胖手在老太爷下巴上摸摸,逗得卢嘉锡更是乐开怀。 罗慧娴,香江明德医院着名妇科圣手。 去年三月,香江富豪郭得胜的长孙女郭佳怡怀孕生产,送到明德医院时才发现胎儿脐带缠脖,又因此引发产后大出血,正是罗慧娴出手,将母女二人从阎王手中抢回来。 经此一役,罗慧娴在香江的名头直冲天际,成为众多富豪家族钦点的家庭医生。 罗慧娴检查后,确认温碧璃怀孕,时间四十天左右。 对于卢家而言,添丁进口无疑比赚钱更重要!整个卢家大院,再度沸腾! 至于说,今天去洛杉矶…… 得,爷爷卢嘉锡又扣下一人——温碧璃自然不被允许在怀孕初期四处乱跑。 田乐群迟疑一下,“要不……阿灿,你和嘉义叔说一声,让嘉义叔和钦丽姐带着大家去!我们都不去了,不就是奥运会开幕式嘛,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出去,家中留下孩子和老人,还一孕妇,传出去像什么话,我们卢家还有没有规矩。” 说得卢灿犹豫也犹豫起来,确实不太像话。 如果不将奥运会开幕式看成一场顶级交谊会的话,单纯的开幕式,确实没什么看头,又不是08奥运会开幕式那么精彩…… “没事的,你们去,我这才刚开始,不碍事的。我留在家里,还能照顾小石头。”温碧璃摇摇头,又推了推田乐群的胳膊,“阿灿这边,我已经给他安排四五场重要见面会,不去……不太合适。” 这也是个问题,卢灿挠挠头。 这次去洛杉矶,当然不是单纯的看奥运会开幕式,卢灿还有几场重要会谈。 其中一场,是保罗·盖提担任中间人,与哈肯能源公司的总裁乔治·沃克的会面。 乔治·沃克是谁,与盖提通电话时,卢灿一开始没想起来,后来才反应过来,合着人家姓“布什”! 没错,就是那位德州财团推出来的石油总统。 这次会面,准确说是哈肯能源公司想要购买德银投资拥有的西太平洋石油公司6股份,以及盖提石油公司775股份。 石油商们对赫尔木兹海峡两岸的战争硝烟,渐渐习以为常,油井照喷,油轮照跑。 于是,阿拉伯海沿岸的石油公司股价,在经历几年下跌之后,再度走势强劲。盖提石油公司和西太平洋石油公司,在阿联酋、卡塔尔等地有着大量油砂地储备,其股价自然也随之增长。 卢灿一时兴起买下的这两家石油公司股票,也就变成香饽饽。 这两家石油公司股份,只是卢灿当时信手拈来的偶然之举,并不算德银投资的主要产业,卖不卖的,无所谓,关键是卢灿想要见面看看,这位未来的石油总统,是否值得投资交往。 所以,他与盖提在电话中约定,洛杉矶奥运会期间,与乔治·沃克在盖提庄园见见面。 “要不,阿灿,你带阿欣去一趟,我留在家里,照看生意。”田乐群拿定主张,想了会又说道,“把阿玉也带上。那丫头最近也不消停,带走带走,让我也清静清静。” 卢灿一乐。 田乐群说的是温碧玉。 六月底,陈淑芬、张国强等人正式从华星唱片离职,带走荣哥、关菊英、钟镇涛、陈洁灵、叶丽仪、玛利亚(肥妈)等六位颇有潜力的歌手。 六婶恨得牙直痒痒,准备利用tvb的影响力,封禁这几位歌手,杀鸡骇猴。 孰料,七月初,媒体就传出,陈淑芬、张国强与几名艺人歌手,联合神秘股东,收购香江老牌唱片行——风行唱片公司,自己当上老板。 香江地儿很小,只要有心,什么事情都能打听出来。 很快,六婶就得知,神秘股东就是华星唱片的另一位大股东温碧玉。 六婶顿时傻眼…… 温碧玉身后站着卢家,卢家纳德轩珠宝是tvb的最大广告客户,邵氏院线同样有卢家股份,邵氏影业的“片花贷款”也是卢家入股的银行在负责——所谓“片花贷款”,就是影片拍摄之前,拿着几分钟片花和剧本,找银行抵押贷款,然后拿着贷款再去拍片。这种做法在香江很常见! 所以,六婶还真不敢轻易翻脸,一旦翻脸,华星唱片这次内讧,可就真闹大了! 连带着封禁歌手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忍。 六婶自认邵氏对卢家不错,对温碧玉不错,可这小丫头……怎能反戈一击?她还不能直接和温碧玉翻脸,现在这丫头可是华星唱片的头角,万一丫头生气离开,华星损失更大。 所以,病急乱投医的六婶,找到田乐群,希望她出面,“管管”温碧玉。 事情就发生在两天前。 这两天,田乐群被六婶的电话烦死了。 尽管田乐群确实能管到温碧玉,而且温碧玉这丫头也确实怕田乐群,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毕竟,对外而言,温碧玉只是纳德轩的代言人,可还没进卢家大门,田乐群拿什么名义去管温碧玉?私下里,卢灿又把温碧玉的“罪过”扛下来,田乐群也不好过多责怪温碧玉。 田乐群让温碧玉去北美避避,也是无奈之举。 第506章 趣事闲事 这次去洛杉矶,大白鲨上装着五十多名乘客。 林嘉义夫妇带着一票嘉丽服饰及时尚集团高层,他们是特邀观礼嘉宾。 饶老和王季迁王老,带着几名文化研究中心的人,他们在观礼之后,将改道墨西哥,前往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交流;郑光荣夫妇带着阿丫,以及几名高管,也同机前往北美观礼,权当旅游;大柱叔和辛婶,以及虎子一家,也随机同行。 此外还有霍老及二夫人冯建妮,以及蒂姆夫妇。 霍老爷子一家拿的是组委会邮寄的重要嘉宾邀请函,他们只是蹭飞机而已。 如此一来,大白鲨显得有些拥挤。 飞机平稳后,几位老先生去前舱打桥牌;卢灿和蒂姆,大柱叔、郑光荣、林嘉义几人,围着小台喝酒;孙瑞欣、温碧玉,陪着洛丽塔(蒂姆的妻子,港姐),辛婶等女人,在旁边的沙发上闲聊。 还有蒂姆的大儿子肯尼思,五岁的孩子,正淘着呢,满机舱乱跑。 洛丽塔弓着腰,牵着儿子肯尼思的手,生怕他摔着。 卢灿站在台靠近走廊一侧,端着酒杯, 就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 很柔软。他回头看了眼,洛丽塔脸色羞红——刚才肯尼思跑快了些,她牵着儿子也得跟上。这不,与卢灿撞臀了。 卢灿确定对方不是有心撞上, 也就装作没事, 弯腰摸摸小肯尼思的脑袋,“茂茂, 去前舱找空乘阿姨, 她们那有新鲜的茶点、巧克力、糖果……” 香江盛行给孩子去小名,与小石头一样, 茂茂是肯尼思的小名, 寓意生命力旺盛。 他这一低头,恰好瞥见佝着身子的洛丽塔,那v字领连衣裙的领口空隙,一片白…… 不得不说, 二十六岁的洛丽塔, 颜值和气质, 正处于人生最巅峰时刻。 洛丽塔似乎感觉到卢灿的目光, 连忙伸手将v字领掩住, 没话找话地问道, “阿群呢, 她怎么没来?前天见面, 她还说一起去看开幕式。” 事实上, 这个问题在机场会面时,她就问过孙瑞欣。 卢灿收回目光, 直起腰对她笑笑,目光倒也坦然——有心动, 没想法! 发现温碧璃怀孕是今天上午的事,这会儿还没传开, 他自然不会主动说这种事,便随口回了一句, “她呀……舍不得小石头。” “那就带着孩子一起呗, 一家人,多开心。”洛丽塔的声音糯糯的,天然鼻音。她是霍家长房长媳,与田乐群身份对等, 因此,两人平日来往挺多, 关系也不错, 因而说这话时,几乎是脱口而出。 卢灿肯定不会说老太爷不允许,他笑着摇摇头,“石头还太小,要是有茂茂的年纪,就能带出来四处旅游。” 正靠在台与郑光荣聊天的蒂姆,听见自家媳妇的话后, 眉头微皱。 倒不是他发现媳妇与卢灿“撞臀”, 而是他知道卢老爷子的心头好,也能猜到八成是卢老爷子不让小石头出门, 因此,在他看来,媳妇的这句话, 就有些“多嘴”。 等卢灿说完话,蒂姆朝媳妇摆摆手,“你带茂茂去看看他爷爷,顺便问问他二奶奶,晕不晕机。” 语气不算很好。 这可能是蒂姆的习惯,不过,这种习惯可不算好,一副吩咐下人的口气,很伤人自尊,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果然,洛丽塔的脸色顿时起了冷意,虽然没有当场反驳,可牵着儿子离开时一言不发。 这件小事没人在意,包括蒂姆本人, 可卢灿却将洛丽塔的反应, 看得清清楚楚。 卢灿很能理解洛丽塔的感受,因为他在与田乐群相处时,也要小心这一点。 朱家连中产都算不上,洛丽塔虽然顶着港姐的名头“下嫁”,可事实上,谁都清楚是朱家高攀。这种高攀,原本就有巨大的心理压力,如果言语不经意,很容易触动对方敏感神经。 别说洛丽塔,就说田乐群。田姨可是卢家重新崛起的大功臣,可即便这样,她有时候都有些敏感,卢灿和她说话,尽量尊着点,家中事情都以她为主。 田乐群如此,更勿论美其名“全职太太”实则“花瓶”的洛丽塔! 哎,难怪后世俩人离婚——失败的婚姻,很多时候都是这种不经意的小事,累积的结果。 知道结果,知道原因,可卢灿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规劝蒂姆。 很容易被人误会呀! 夏威夷短暂停留加油,大白鲨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终于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 前来接机的是嘉妮。 一身白色西装,很干练,与孙瑞欣、温碧玉抱了抱,看向卢灿的眼睛,有火星。 人的感觉、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奇特、最无章可循、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之一。 在与卢灿没有捅破那层关系之前,嘉妮一直认为,自己足够自强,只要财富自由,单身一辈子又算什么! 可是,那层关系捅破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现在也开始琢磨,如何在青春易逝的尾巴尖上,抓牢一个男人的心,不管她愿不愿意,可心底依旧在下意识地想要找个人依靠。 这让她莫名的很恐慌!却又无比渴望再次见到那个人! 最让她惊恐的是,最近两天听说他要来洛杉矶,自己竟然连着两晚没睡着,心底就像猫挠着…… 现在,见到对方,可是,隔在两人中间的,可不仅仅是孙瑞欣、温碧玉,还有随同下飞机的四十多人庞大团队。而对方,只是温煦地笑着,挥手着。 这又让嘉妮,开心又沮丧…… 卢灿很难体会嘉妮的感受,不过,他这会儿也挺开心。毕竟,男人总是贪新鲜,嘉妮对于他而言,是另一条鲜美的鱼,这次来洛杉矶,肯定又能尝上一口。 嘉妮做事很细,两辆厢式大轿,将大家拉到预定的酒店——洛杉矶丽兹酒店。 这座酒店位于比弗利山庄,老牌五星级豪华酒店,条件自然错不了。略有遗憾的是,这里距离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场馆——洛杉矶纪念体育馆,行程有些远。 不过,想想此时是奥运阶段,能在洛杉矶找到容纳五十多人的酒店,已经足够表明嘉妮的超强能力。 卢灿与孙瑞欣、温碧玉,自然住在一间总统套房中,两个丫头,选好房间后,急匆匆去洗漱——飞机上有洗浴间,可人太多,不太方便。 客厅中只剩下卢灿和嘉妮俩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 一向自诩大方的嘉妮,忽然有些缩手缩脚,“那个……阿灿……你喝点什么?我给你冲杯咖啡?” 客厅没人,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利用。咖啡神马的,可以晚一点。 卢灿笑眯眯的,也不说话,伸手将要逃开的嘉妮环住,然后,嘴巴覆上红唇。 “别……别……”话虽如此,可双臂却已经环住男人的脖颈。 忘情的两人,都忘记房间的门,依然敞开。 一位调皮的男孩,从门前走廊迈着小腿欢快地跑过,厚厚的地毯,消弭了他的脚步声。 是肯尼思。 小屁孩在飞机上闹够之后,又美美睡了一大觉,这会儿到酒店,更精神抖擞。 他身后两米远,跟着一位年轻的妈妈,是洛丽塔。 高档酒店,总要讲点素质,她不好意思大喊大叫,只得拎着裙角迈着细腿紧跟着儿子身后。路过一间房门口时,随意往里瞟了眼,顿时惊得掩住嘴。 嘉妮,她自然认识…… 卢灿眼角余光瞥见人影一闪,虽然没见到正面,可从身形上,依旧猜测到偷窥者是谁。 心中懊恼之余,又有些好奇,她见到这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 长途飞行,倒时差是件痛苦的事。 尽管睡不着,可洛杉矶夜色降临,还是要逼迫自己赶紧入睡,否则明天更难受。 卢灿靠在床头,翻看着夏威夷机场加油时买来的口袋书——马克吐温的《顽童流浪记》。 这本书卢灿没读过,但听说过大名。 在飞机上翻过一遍之后,卢灿明白为什么马克吐温的妻子欧丽维亚不喜欢这本书——欧丽维亚是马克吐温所有作品的审查员和校编者,她不喜欢的作品,一律不得出版。 欧丽维亚是一位虔诚的宗教徒,还是一位传统的家庭卫道者,而这本书却在描述家庭悖伦——生父绑架儿子,只为了继母的遗产。 这显然不符合欧丽维亚的伦理观。 不仅如此,书中对宗教的讥讽,也有违欧丽维亚的宗教信仰。 这篇小说在欧丽维亚去世两年后,才得以出版。 孙瑞欣和温碧璃两个丫头也睡不着,一个靠在卢灿腰间,一个枕着卢灿的腿,横躺在床上,聊着闲天,有关风行唱片,还有阿玉这丫头与六婶的纠葛。 孙瑞欣一副教训的口气,“你呀……做得太不聪明!” 温碧玉不服气,“怎么啦,我和陈姐商量好的,怎么就不聪明?” 孙瑞欣哼哼两声,“你上了陈淑芬他们的当,被他们当枪使,还不自知!” 哦?卢灿对这句话很好奇,眼睛落在这两个丫头身上,想听听孙瑞欣如何分析这件事。 其实,卢灿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懒得戳破——总归温碧玉没吃亏,多扛点责任,也是应该的。 陈淑芬只怕早有叛出华星唱片的心思,拉上温碧玉只是用来做靠山,否则以陈淑芬、张国强等人,又怎会把温碧玉这个毛头丫头放在眼里,让她当风行唱片大股东? 这是卢灿的猜测。现在,却从孙瑞欣的口中也得出相似结论,让他很好奇,这丫头是怎么看破的。 孙瑞欣躺在那里,翘起白生生的小脚,动了动涂有亮银色指甲油的大拇脚指,“很简单呀,你是华星唱片股东,是老板,老板和员工,天然对立!她陈淑芬什么事都应该背着你才对,是不是?” “可后来呢……” “她们有什么计划,你都一清二楚!这不是故意的还是什么?你当她和张国强傻吗?!” 哎呦喂!孙丫头了不得呀!一句话直中要害,让人刮目相看! 第507章 各有算计 相比四月份巴黎的彼此争锋相对,这次会面,一派祥和。 上次争锋,为钻石,这次合作,为黄金!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在这里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说是会谈,更像老友见面会,在一致认为应该成立一家世界性质的黄金生产销售协调组织前提下,大家所讨论的,更集中在如何规划和形成这个组织上。 安德鲁·霍普金斯认为,这个组织,完全可以在现有的“南非兰德矿业”联盟的基础上来实现,联络全球知名的黄金生产商和销售商,成立协调协会。这一建议,与卢灿一方所认为的“黄金协会应该以国家为主体,黄金公司居于幕后”的想法,有些相悖。 小汤普森也支持安德鲁的观点,安东尼则抽着雪茄,沉默不语。 就这一问题,双方展开激烈讨论。 卢灿能理解对方为什么坚持,实在是……牵扯的利益太大。 试想一下,世界黄金协会的会员,如果全部是黄金供应商、生产商和渠道商的话,意味着全球黄金供需,全被这家协会控制,其利益该有多大! 如果按照卢灿的想法,以国家为会员单位,那么这些黄金供应商、生产商和渠道商,只能成为间接控制者,利益势必要被矿产所在国盘剥, 自然会被大幅度削减。同时, 因为国家组织,多少都要要考虑基层的供需平衡以及市场接受度,做不到企业那样疯狂…… 因此,即便在卢系资本内部, 也有不同意见, 譬如阿瓦希。最终还是靠卢灿的个人威望压了下来,统一意见。 这会儿, 双方意见分歧明显, 争论声不绝于耳,气氛激烈, 看不涉及利益, 自然不伤和气,更像一场猛烈的头脑风暴会。 嘉妮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好奇地观察着与会人员的表情。 布鲁格依然在悠闲地掏着他的玉米烟斗,老神在在, 偶尔偏头和身边的一位客人聊两句。 年轻的康望, 似乎很喜欢表现自己, 时不时发表一两句反对意见, 却很难坚持下去。 王永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他信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什么时候都喜欢写写画画, 包括他与对方的谈话内容, 也会概要的记录下来。 田坤的话不多, 这是有原因的,嘉妮多少知道一些。 阿瓦希坐在安东尼对面, 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抽着雪茄,相互交流两句挑拣雪茄心得。 己方表现最好的是威肯。 他以前是律师, 言辞最为犀利有力,“我们不应该只看到利益, 我们必须关注到一点,那就是, 在任何国家, 黄金及黄金附属品的进出口,都是最被管控的商品品类。黄金始终是所有国家等同于甚至高于美元的储备品类!所以,如果不以国家为会员单位的话,黄金协会成立之后, 所面临的第一个敌人,就是黄金矿区所在国!” 威肯的说话对象, 是对方的主力军安德鲁。 安德鲁明显不同意这种观点, 连连摆手,“不不不!资本才是掌控市场的最好工具,国家干预,只能让市场偏向于僵化。兰德矿业这些年实施的矿商会员制,已经有较为成熟的经验,事实证明,它已经很成功,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 就是将其放大……” 卢灿呢,则斜靠在藤椅上, 笑眯眯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只看表面,又有谁能猜到, 他才是这件事的幕后发起者和推动者? 嘉妮忽然想起一句玩笑话——大boss总是最阴险,话最少。 好像挺有道理。 想着漫威漫画中的反派大boss的恶形恶状,忽然附上卢灿的面容…… 嘉妮“噗嗤”笑出声来。 尽管声音不大,可卢灿坐在她身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偏头看过去,只见嘉妮羞红着脸,躲着他的目光。实在搞不懂,这女人大白天想什么?还能把自己都逗乐? 卢灿的目光从嘉妮身上挪开,投向坐在斜对面的安东尼几人,记得自己在巴黎和安东尼商议这事时,他当时也是支持以国别为会员单位, 怎么现在一言不发? 在这件事上,南非英美公司要比自己的影响力大得多,奥德海姆家族什么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安德鲁·霍普金斯和博伊斯·汤普森,意见并不重要。他手指轻叩桌面, 等现场安静下来后,朝对方几人微微一笑,又对安东尼点点头,“安东尼,对于这件事,你父亲哈里,怎么看待的?” 哈里·奥德海姆,是奥本海姆家族现任掌权者,南非英美资本有限公司董事长。 听见卢灿问到父亲,安东尼身体坐直了些,将手中的雪茄,搁在烟灰缸的边坑里,叉起手架在桌上,“我父亲的意思……这件事很有想法,不过,想要办成,有些难。” 架势摆得这么足,就说这两句?卢灿不信,又笑着追问,“哈里先生,没有其他建议?” 安东尼忽然露出笑容,手指朝卢灿点点,“你说话的语气……怎么……” 他没说完,摇了摇头,这话没法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发现卢灿说这话时的态度,与当初他与父亲交流时父亲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都希望对方能阐述更多些内容,自然也就承担更大的责任! 成立世界黄金协会,有利于确定行业规范,稳定市场供需平衡,似乎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有利必有弊! 这个组织势必会被某些以黄金为储备的国家所嫉恨,同时也是一些金矿主及矿商所不喜欢,市场也未必接受这种强行干预、甚至垄断控制的行为。 不理解? 没关系!想一想欧佩克组织就明白! 欧佩克是全球最大的石油输出调节组织,它与西方石油垄断资本的斗争,堪称血泪史! 黄金,可是比石油更为重要的贵金属资源! 一旦世界黄金协会成立,其影响力,绝对不亚于欧佩克! 对这个组织的主导权的争抢以及操控,绝对超过欧佩克! 因此,老哈里不希望南美英美资本公司,或者说奥本海姆家族做这只出头鸟。安东尼之所以让安德鲁、博伊斯等人出面,也有这层顾虑在其中。 安东尼的话没说完,可卢灿大概能猜出他想要说什么,没有继续追问。他挑了挑眉,又摊摊手,一副颇不在乎的样子,“我只是一个资历很浅的矿产投资商,对于成立黄金协会之类的事情……其实只是一时兴起!有它没它,对于北洋矿业,米米卡矿业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真的不在乎吗? 不在乎的话,他又怎么会让阿瓦希、王永斌等人万里迢迢赶过来开会? 安东尼明知道卢灿在说瞎话,也没办法当面戳穿——有一点卢灿说得很对,成立世界黄金协会,对于传统的金矿商人,利益更大,譬如英美投资、纽蒙特,以及兰德矿业等。 “ok!”他竖起右手,打断卢灿的话,“我的意见是……先成立一家纯商业的供需协调组织,如果面临的压力很大,再慢慢向政府主导的国际组织过度。” 说到这,他又耸耸肩,补充一句,“这样有助于创始会员的利益保障。” 卢灿一笑,这就对嘛!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建议,当面说就是,大家一起商讨! 安东尼所说的,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意见,一定是南非英美资本公司,沙盘推演的结果。 卢灿需要的就是他们亮明真正观点,而不是听两位马前卒在那叽叽歪歪。 他马上微笑附和,“我个人赞同安东尼的提法……大家在这基础上讨论。” 两位大佬画圈,其他人即便有意见,也只能在圈中作画。 成立世界黄金协会,对于全球黄金市场而言,无疑是重量级事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确定。今天的会谈,只是规范一些构想,整理思路,以及确定创始成员! 最后一点最关键! 任何一家机构或组织,创始成员总会有一些特权。 在一番争论之后,卢灿作为世界黄金协会的首倡者,卢系资本旗下的米米卡矿业和北洋矿业,最终被认为这家协会的两大创始成员。 南非英美资本旗下的两家公司,同样是创始成员。 此外,纽蒙特也是创始成员之一;兰德矿业本身是一个黄金联盟,拿走三个创始成员名额,具体怎么分配,则由安德鲁回去之后商议,报上名单。 筹备世界黄金协会,肯定耗时日久,随着以后加入的探讨方越来越多,筹备会议也将越来越频繁。在安东尼的推荐下,安德鲁成为筹备组的联络人。 听到安东尼的推荐,卢灿笑笑,没反对。 这种事情有风险,但收益也很大,安德鲁本人愿意,挺好! 原本半天的见面会,开了一整天。 不过,随后的组织框架讨论,不需要卢灿亲自参与。 下午茶之后,卢灿的另一项行程安排再次启动。 见安东尼似乎没什么事,便笑着邀请道,“安东尼,晚上有时间?和我一起出席一场晚宴?” “谁的晚宴?” “保罗·盖提,还有德州石油财团的新锐,哈肯能源公司的乔治·沃克,他父亲……” 没等卢灿介绍完,安东尼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知道,乔治赫伯特大副!” “我很好奇,你怎么认识他们家?他们可是摩根的人!而且,那位乔治·沃克可是个刺头人物,应该和你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才对!” 卢灿一乐,乔治·沃克年轻时确实是个刺头人物,还是花花公子,不过,他还是反驳了安东尼的后一个观点,“不不不!我们永远都是一个圈层的,资本圈!你、我、他!” 第508章 狐假虎威 时隔一年半,再见保罗·戈登·盖提,卢灿发现对方老了很多。 原本就很臃肿的眼袋,现在呈现明显的耷拉趋势,脸上也起了几个黄斑,这是老人斑的初期,精神状态也不算很好,法令纹变得更深。 想想也正常,这位前全球首富,正遭遇严重的家庭危机。 因为不支付被绑的儿子的赎金,戈登·盖提遭遇儿子保罗·盖蒂三世及前妻盖尔·哈里斯在媒体面前的血泪控诉,不仅如此,他们还将盖提告上法庭。 这件事,成为去年轰动世界的新闻。 虽然西方不太讲究家庭伦理,可这种事情,说破天也是丑闻,戈登还能活着,已经是抵抗力超强! 卢灿当然不会当面提及这事,他微笑伸手,介绍身边的安东尼,“盖提先生,这位是……戴比尔斯的安东尼·奥本海姆。” 安东尼将手中的葡萄酒,递给管家后,笑着朝对方微微张开双臂,“嗨,盖提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不介意我来参加晚宴。” 戈登微微错愕,不过,戴比尔斯的名头,还有奥本海姆的姓氏,已经足以让他重视。 很快反应过来,张开双臂, 与安东尼抱了抱, 笑道,“当然欢迎!你父亲老哈里,他还好。” “你认识我父亲?” “当然!不过交往不是很多,记得有一次象党筹款宴上, 我和他坐在一起, 印象中,他是个健谈的思想家!”说话时, 戈登·盖提的手指在太阳穴附近转了两圈。 在北美, 几乎有一个共识,象党是资本家的代言人, 而驴党则是自由主义代言人! 加州是驴党的大本营, 不过,戈登·盖提却是象党的坚定支持者。乔治沃克家族所在的德州,则是象党大本营,戈登盖提也因此与德州财团关系匪浅。这次帮乔治沃克牵线, 也是基于此。 “思想家?他确实很唠叨!”安东尼翻了翻白眼, 笑道, “上帝保佑, 他的身体还不错, 尤其是嘴巴很健康, 最喜欢说教我们……” 拿父亲调侃, 安东尼一点压力都没有, 听得卢灿直乐——虽然还没见过老哈里, 可对方爱唠叨的印象,已经在他脑海中种下。 盖提也跟着笑笑, “是嘛……他确实有些……健谈!” 三人并肩走入庄园内。 庄园的草坪上,临时搭建了一个白色帐篷, 爬梯公司的人,在准备晚上宴会所需要的食材。 卢灿四处扫了扫, 没看见乔治·沃克,“乔治……还没到?” “还没到时间, 应该也快了!”盖提抬抬手腕看了眼时间, 解释一句,“乔治·赫伯特和里根,已经抵达洛杉矶,这几天都在会见参加奥运会开幕式的各国嘉宾, 沃克现在是赫伯特的随行助理,也很忙。” 提到乔治·沃克, 盖提来了兴致。 很显然, 在他眼中,乔治是典型的“有意思的孩子”。 从他口中,卢灿听到很多有关乔治的故事,譬如越战逃兵(非正常退役)、哈佛商学院酗酒打群架、酒后开车被吊销驾照、打棒球比赛被棒球砸晕、马拉松比赛中途拉肚子等等。 确实挺有意思! 聊天过程中,卢灿再度翻了翻脑海中有关这个家族的发展史。 赫伯特连庄两届大副,里根下台后,他竞选正职成功, 算是三连庄。 这个家族在政界的影响力, 也就此树立起来。 此后,长子乔治·沃克的大统领二连庄, 次子长达八年的佛州州长,让这个家族成为北美当代最具影响力的资本及政治世家之一。 与他们家族搞好关系,有利于投资保障, 这一点无疑是肯定的。 当然,卢灿此时投资,只能算锦上添花——这个家族现在不是岌岌无名,只是还没到巅峰。 一杯红茶未尽,管家进来汇报,乔治·沃克一行人到庄园门口。 其实,作为客人,卢灿并不需要出门迎接,不过,他还是随同盖提起身,没等对方说话,他就笑着抬手解释,“我对你口中的这位……很感兴趣!” 貌似借口合理。 卢灿起身,安东尼自然也不好安坐,三人一起走出别墅。 远远的就看见庄园门口, 走进来一群人,准确说,除了司机、保镖之类的辅助,一共四位客人。 卢灿一眼就认出乔治·沃克——尽管十多年后的乔治,要比现在更苍老更成熟,不过,他的脸型一直没什么变化,身上的那种牛仔气质,并不因为荣登高位而消弭。 三十来岁的乔治·沃克,比年老时更像一位牛仔,个头不高,但很壮很厚实,尽管穿着西服,可头上依然带着他标签般的牛仔帽。 见到盖提几人,乔治快走几步,目光在卢灿这位亚洲面孔身上扫了扫,抬手指了指卢灿,“嗨,戈登!这就是你帮我邀约的那位客人?喔噢,真年轻!” 讲真,如果不了解他的性格,这种做派显得没素质,很不招人待见。 安东尼就在一旁,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没等盖提介绍,卢灿笑笑回应,“嗨,乔治,如果你没邀约其他客人的话,那就是我。” 卢灿的抢答,显然让乔治有些意外。他对华人可不陌生,赫伯特担任驻华大使时,乔治没少往中国跑,对华人的总体印象是含蓄、保守且有些古板。 他马上哈哈一笑,主动向卢灿递出手臂,“事实上,我见过你的新闻报道,还有照片。你知道吗,在北美你已经是传奇!很高兴见到你,卢灿先生。” 最后四个字,他使用的是憋足的中文。 “我也是!叫我维文就行!”卢灿与他握手时,微微用力,又笑道,“你的中文可不算标准,看来,你还需要更好的中文老师。”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不过,我想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你知道的,它太难。”收手时,乔治耸耸肩,表情似乎很无奈。 继而,他扬扬手,介绍随同的三位客人。 “哈肯能源公司的吉朗尼,我的合伙人,公司总经理!” 卢灿也不知道吉朗尼是姓氏还是名称,只能微笑握手,“很高兴认识你,吉朗尼先生。” “我的投资顾问,伊顿!” 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精英人士,西装革履,领带系的很严实。 这就不需要握手,卢灿对他微笑点头,“伊顿先生,你好!” “这是阿曼多·考迪纳,我的合伙人!” 很有意思,乔治在介绍这人时,态度略显恭敬,且将姓氏、名称,都介绍得很清楚。卢灿很敏感,立即就意识到眼前这位五十岁左右的胖子,应该不简单,微笑伸手,“考迪纳先生,很有幸认识你!” 他的感觉很准确,这位阿曼多·考迪纳是佛罗里达州着名的地产投资商,也是赫伯特的铁杆支持者,布希家族的重要合作伙伴,这次收购的资方之一。 此人在前几年还投资过乔治的弟弟杰布,杰布分文未出成为一家房产公司的大股东! 握手时,考迪纳打量着卢灿,笑容中带有几许审视,“卢先生的嗅觉,令人惊叹!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要收购盖提石油和西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股份?” 卢灿耸耸肩,“很简单,因为是盖提的推荐!” 这个答案,很完美! 保罗·盖提在旁边哈哈大笑,掩盖脸上的一丝尴尬。 当时向卢灿推荐自己旗下两家公司股份,实在是……环境很恶劣,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两家公司的未来究竟会怎样,让卢灿购买,实则有着“甩锅”的意图。 哪曾想,局势趋于平静,两家公司股价又涨回来?! 他自己后悔过,甚至动了心思想要回购,可是,前妻和儿子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也就没心情考虑这件事。偏偏这时候德州财团布希家族想要购买,他索性将这次机会,让了出去。 他希望能透过这次交易,再度拉动两家公司股票的飙升! 卢灿见盖提笑声未止,便朝安东尼示意,“戴比尔斯的安东尼·奥本海姆!我的朋友!嗯,还有合作伙伴!” “嗨,很高兴见到各位!” 说话前,安东尼·奥本海姆朝卢灿笑笑,挤了挤眼,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上了卢灿的当——卢灿邀请他一起过来晚宴,有“拉人撑场子”的意思! 偏偏还没办法反驳——世界黄金协会一事,自己不就是卢灿的合伙人吗?只是,这个“合伙人”名不符实,几个月前,双方还大打出手。 可是,盖提和乔治不知道呀! 现在经卢灿这么一介绍,在乔治的眼中,自己肯定是卢灿的“朋友兼合伙人”! 对于自己糊里糊涂被卢灿利用,安东尼心底当然不舒服……该怎么找补回来? 戴比尔斯、奥本海姆,都是闻名全球的名字。 卢灿临时拉来的助力,还真的很有效,乔治、考迪纳,看向他的眼神,都有所不同。 在他们之前的情报中,卢灿虽然高居全球富豪榜前几位,可在北美并没有多少势力。 怎么突然冒出和戴比尔斯的奥本海姆家族,关系密切? 奥本海姆家族在北美的影响力,可不低! 第509章 乔治沃克 特别说明——人物为虚构! 乔治·沃克在卸任大统领后,出版过一本名叫《抉择时刻》的自传。 这本书并没有按时间顺序写自己的人生历程,而是别出心裁,挑选决定其政治生涯和个人生活的十四个重大决策,详述每个重大决策幕后的细节。 其中一个章节,专门阐述自己为何要涉足资本市场。 越战以后,乔治一度很怀疑西方现行资本主义制度是否科学,但他的人生导师,也就是他的父亲赫伯特告诉他,想要辨别,你就去拥有资本! 为了这句话,他走向资本市场。 后来,他成为资本造福人类的坚定信仰者!他认为资本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并非工会口中的“剥削价值”,而是“商品价值”和“生产力价值”,是正当利益的获取! 这本自传后来被好莱坞狮门影业拍成纪录电影,公映之后,这一环节引发巨大争议。卢灿对这一争议,依稀有点印象,因此,在与乔治·沃克的交流中,他很轻松就与对方达成共频。 别惊讶,牛仔也能聊哲学,而且聊得还不错,毕竟上过哈佛。 其他人倒是有些意外,这两位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哲学?关键是,聊得还挺嗨! 安东尼和考迪纳聊着闲天,眼神却止不住看向两人。他和卢灿打过交道,直觉告诉他,卢灿可不是一个喜欢研究哲学的人,这番举止, 似乎另有深意。 只是他想不明白, 以卢灿的财富身份,没必要为一个副统领家族所倾倒? 要知道,在北美的制度体系下,副统领几乎就是一个备胎, 没什么权力, 影响力也很一般——世人大多知道大统领,谁记得副统领?媒体都不怎么报道! 可如果不是因为副统领的职衔……那又是为什么? 比起资本, 估计卢系资本及其在东南亚、英法澳加等地影响力, 能和整个德州财团相提并论,布希家族的那点资本, 就连安东尼自己都不放在眼中, 更勿论卢灿! 实在想不通! 不过,安东尼有着犹太人的聪明和狡黠,想不通就加入! 他想考迪纳告罪一声,端着酒杯来到卢灿和乔治这一桌, 与两人碰了碰杯, 笑眯眯问道, “两位聊得这么投入, 都聊些什么呢?” 卢灿抬头朝他笑笑, “我和乔治在聊社会阶层的各自分工及其协作, 怎么, 你也有兴趣?” “是啊, 我和维文一致认为, 资本的趋利是促进社会发展的原动力之一,工人阶层具有天然的服从性和被领导性。这似乎可以写进大学课程!”乔治嗜酒, 啤酒、红酒、白兰地,什么都喝, 刚才和卢灿聊天时,他已经将自己灌得差不多半醉, 脸色红扑扑的,说话都有些卷舌。 这个结论肯定有待商榷! 安东尼当然不会直接拆台, 挑了挑眉, “喔噢,两位哲学家的聚会!” 话虽打趣成分,可他还是欠身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显然不打算离开。不仅如此,他还加入进去, 笑道, “我基本上同意两位的看法,不过……我还有些自己的看法。” 安东尼拿着手指比划了一下。 这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很巧妙的利用认同,以及他人的好奇心,让自己快速融入小团体中。 果然,乔治·沃克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扬扬手, “哦, 你说说看。” “资本是多个阶层之间的交互通道!”安东尼摊摊手。 见乔治和卢灿在琢磨自己这句话,他又笑着做了个上下的手势, “我们三人所在家族,在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前,深处社会底层, 之所以能崛起,是在奋斗用逐渐拥有资本,实现阶层跨越!可是,如果在我们手中失去资本,那就意味着我们三人都有可能又回到社会的基层。这不正说明,资本是阶层之间的交互通道吗?” 貌似说得有点道理,只是,这种道理在欧美还算合适,在铁幕另一侧,是典型的歪理邪说! 乔治冲着安东尼竖起大拇指。 呵呵,三个懂点皮毛的年轻人,在一起故作深沉, 实则,他们讨论的内容,啥也不是!正如后世乔治的传记纪录片, 被真正的专家喷得遍体鳞伤。 不过, 气氛确实不错。 乔治善饮,在卢灿和安东尼二人有心之下, 几乎酒到杯干,酒喝得越多,他越喜欢高谈阔论。 交谈过程中,卢灿也不是没有收获。譬如,他以前一直不太清楚驴党和象党的根本分歧之所在,这次,透过乔治的阐述,总算弄明白。 经过二三十年代罗斯福总统的改良,驴党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左派,更喜欢以“经济议题”来赢取中低层选民的关注。 近几十年,随着全球化的发展,驴党逐渐清晰党派观点,那就是——他们自诩全球化的推动者,支持世界主义和文化多元主义,聚焦环保、身份政治和批判种族理论。 这一观点,又与硅谷和华尔街不谋而合——这两个地方的资本一向高举全球化大旗。 因此,驴党的资本,多数来自于这两个地方,加州和纽约成为驴党大本营,也就可以理解。驴党的基本盘为新移民、少数族裔、中低层工会组织以及同性群落。 与之相对的是象党。 象党更强调私人企业和个人决策对于促进经济繁荣的重要性。换而言之,他们号召,资本的自主决策性必须更高,必须限制政府规模和干涉主义,降低税收等。 这种理论,天然受到大资本财团和富裕阶层的喜欢。 又因为象党内部的福音派等派系,在社会行为、规范以及理论体系上,都趋于保守,此举又受到传统北美白人群体的支持。 因此,象党的资金支持,多数来源于传统大资本财团以及保守白人主义者。 这两者也是象党基本盘。 这些认知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事实上,它对于卢系资本未来几年大规模进军北美资本市场,有着极大的帮助。 当然,更大的收获,还是来自乔治·沃克的友谊——他盛情邀请卢灿和安东尼,在奥运会开幕式后前往布希家族德州农场做客! 至于说,哈肯能源公司想要购买德银投资拥有的西太平洋石油和盖提石油股份,在谈话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卢灿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双方展开接触性谈判。 这表明卢灿的态度——只要价格合适,可以转售。 可能这也是卢灿能赢取乔治沃克的好感之一。 ……………… 从盖提庄园出来,安东尼钻进卢灿的车内,和主人挥手告别之后,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卢灿。 把卢灿看得莫名其妙,“看什么?” “你是……看好乔治的父亲赫伯特下一届能转正?还是……看好乔治未来在北美政坛的前途?”安东尼很聪明,他已经在聊天的过程中,概猜到卢灿的用意,只是有些不太理解。 里根已经连庄,乔治的父亲赫伯特则是两届大副,如果如同卢灿所猜测,下届赫伯特转正,那就意味着象党三连庄……这个概率太小了? 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安东尼还有些不太明白——即便赫伯特转正,卢灿应该交好的对象是赫伯特,而不应该是他的儿子乔治。要知道,北美的伦理影响力,虽然有,但肯定没那么大! 卢灿又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安东尼在仔细推断并详细观察之后,得出一个更让他难以理解的结论—— 卢灿似乎更看好乔治! 这个结论更匪夷所思! 乔治有志于从政,这点从谈话内容中就可以清晰的感知。 可是,他有这能力吗? 要知道,六年前乔治曾经竞选德州参议院议员,结果他的很多糗事被人扒出来,批得体无完肤,完败收场!呵呵,那可是在德州,布希家族的大本营,他都输得如此之惨…… 所以,尽管乔治现在的理论体系一套一套的,可安东尼依然不太看好,因为他身上的毛病,实在太多,根本不是那种“衣冠楚楚”政客形象! 他凭什么赢?! 这不,一上车,安东尼就直接了当询问卢灿。 卢灿耸耸肩,“你想得太多!” “嘿,别忘了,你拉我来这里替你撑场子……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安东尼手指朝他点点,不仅要挟,安东尼又抛出诱饵,“坦诚你的计划,兴许,我还可以帮你走得更远!” 卢灿偏头,盯着安东尼几秒,忽地笑了笑,“ok!我承认!你不觉得乔治的性格……很有特色,也很有个人魅力吗?万一他成功呢?” “安东尼,投资有风险,但不投资永远不会有利润。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 “更何况,他是布希家族的长子,又有志于从政……所以,无论他的未来如何,继承布希家族政治遗产的,大概率还是他!” 说到这,卢灿摊摊手,笑道,“对于我……还有你而言,只是收获大小问题!不是吗?” 安东尼一愣,可不是嘛! 布希家族在北美政坛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投资乔治,无论他成功与否,其实都会有收获保障,区别只在于收获大小!万一成功了呢?那无疑是一笔超值远景投资! 想到这,安东尼眼神中满是敬佩,冲着卢灿竖起大拇指! 这次,他是真的佩服! 第510章 奥运开幕 “我的天呐,好多人!好吵!”温碧玉走入场馆后,一声惊叹,她拽着卢灿的左胳膊,生怕走丢。至于卢灿的右手,则挽着孙瑞欣。 这丫头掩着嘴,同样惊讶于场馆人数。 开幕式所在洛杉矶纪念体育场,十多万人所形成的声响,已经不足以用“鼎沸”来形容。场馆内播放着的音乐,所产生的巨大噪音,以至于卢灿连温碧玉说话声都听不太清楚。 第二十三届奥运会,即将开幕,现在是嘉宾入场时间。 卢灿等人的贵宾座,被安排在体育场西看台,背对夕阳,视野开阔。 座位的右前方是运动员入场的进门口,左前方是主会场表演台,不少穿着工作服的志愿者,在做最后的检查。火炬台位于表演台正中间台阶的最上方,稍后,奥运火炬会在这道台阶的顶端点燃。 有志愿者领着他们一行,去自己的座位。 嘉宾观礼台一共有九层,卢灿他们安排在第六层,位置算不上最好,但要比最下面和最上层要好。没着急就坐, 卢灿环顾四周, 目测大约有两千嘉宾座。 有很多嘉宾已经入座。 卢灿在第五层也就是下面一层,看见年轻的查尔斯和美丽的戴安娜,频频对四周人群挥手;也看见有过两面之缘的比利时王储菲利普·利奥波德,彼此不在一层, 隔得比较远, 也就没打算和他打招呼;还有年轻的西班牙王室克里斯汀娜公主,和她在一起的小伙子, 是王储费利佩·胡安…… 额, 卢灿明白过来,第五层嘉宾, 应该是各国王孙公子。 再往下, 他第四层又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荷兰首相吕德·吕贝尔斯——因为祖母的缘故,卢灿时不时会关注荷兰的动态;在他身边不远,又看见一位熟悉的面孔, 东洋首相中曾根, 他的身边同样围着一群人;同样在这一排, 卢灿发现乔治的父亲赫伯特, 他正在与诸多政要握手笑谈。 第四层应该是各国政要看台, 暂时还没有看见里根总统和国际奥委会的萨老。 他们可能安排在最后入场。 当卢灿的目光正准备往下观察时, 第四层最右侧有人正对自己挥手。 呵呵, 是乔治。 卢灿同样对他摆摆手, 笑了笑。 见卢灿回应自己, 乔治怀抱着一个小女孩,就想要踩着座椅往上走。 我去!他的举动, 吓了卢灿一跳。 晕!这家伙,想干嘛?!这大庭广众之下, 竟然想要翻观礼席? 现场这么多来自全球各国的记者以及电视台的摄像机,他要是这么干, 明天准上头条! 连带着卢灿也要出名。 好在坐在他旁边的一位金发妇人,伸手拽了他一把, 制止了这种“作死”行为! 应该是乔治的夫人劳拉, 劳拉的膝盖间,站着另一位小女孩。 这对小女孩是乔治的双胞胎女儿,芭芭拉和詹娜,出生于1981年, 今年三周岁。 两人嘀咕几句,似乎是劳拉阻止了乔治的鲁莽行为, 他对卢灿笑着摆摆手, 然后抱着女儿回身坐下。 卢灿再往第三层和第二层看,基本上只能看见后脑壳,应该是演艺圈或者体育圈的嘉宾。 他转身往后排看去,刚转过身,身后有人略带惊喜及迟疑的声音“喊”道,“是……卢先生吗?” 现场噪音很大,只能用喊。 等卢灿转身, 发现自己的身后坐着七八个亚洲面孔, 英语说得很饶舌,刚才和自己打招呼的人, 年岁五十不到,满脸殷切笑容。 卢灿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迟疑了一下, 向对方伸手,“请问,你是?” 对方立即起身,握住卢灿递出去的手,略略鞠躬,“我是韩城现代的郑梦久!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刚才你入场时,我就在猜测……没想到,真的是你!” “哦……郑先生你好!久仰!”现代嘛,此时韩城最大的资本集团,卢灿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主办方竟然将他们的座位, 安排在自己的后面。 卢灿与对方客气几句之后,广播中传来现场司仪的声音, “各位尊敬的来宾们,来自全球各地的朋友们, 还有我们热心的观众们,以及充满爱心的志愿者及演职人员们!现在距离第二十三届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倒计时十分钟!请各位来宾、朋友,尽快就座,并保持安静……” 随着司仪的声音,场内渐渐安静下来。 温碧玉拽拽卢灿的衣角,翘翘嘴,“快坐下来,就你一人站着,显摆呢。” 这丫头!卢灿白了她一眼后,又回头对郑梦久点点头,“郑先生,找时间再聊。” “诶诶!你座!”卢灿不坐下,他也不好意思就坐,听到这话,连忙笑着伸手示意。 当地时间,下午4点10分,洛杉矶奥组委主席尤伯·罗斯,陪同国际奥委会主席萨老、里根总统及夫人,国务卿乔治·普拉特·舒尔茨及夫人,走入会场。 现场响起雷暴般的掌声。 当地时间下午4点15分,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正式开始。 本次奥运会的开幕式,为好莱坞着名导演戴·沃尔帕策划创意并主导。 尽管卢灿自诩看过不少开幕式,尤其是08奥运会,精彩绝伦,可这一届开幕式依然让他很惊艳。 他一直潜意识认为,美国佬搞不好集体舞,事实证明,他的认知有错误——八十年代的北美,在大规模拼图操和队列舞方面,很有天赋。 不仅如此,他们在现场场景布置和大规模氛围渲染方面,也很有想法。 整体上欢快活泼,细节上充满惊喜。 这也让现场媒体有些失望。 没错,在此之前,媒体对本次奥运会的预估,并不乐观,很多媒体甚至准备一正一反两篇通稿——他们都在准备看笑话。 原因之一是不参赛危机。 今年年初,苏盟对外宣称他们与100个国家达成同样不参加的共识,这让洛杉矶奥运会组委会主席尤伯·罗斯面对abc采访时,曾不由自主地感慨——如果不改变,我们就完蛋了! 好在最终只有14个国家,没来参加。 本次奥运会的运动员人数,创新高,达到七千多人,不仅如此,这次奥运会还打破一项藩篱——新中国体育代表团,第一次参加现代奥运会。 原因之二是缺钱危机。 此前的1976年加拿大蒙特利尔奥运会,赔的血本无归,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则一言难尽。 正是基于政治和经济的双重考虑,对于举办本次奥运会,美国政府内部一直存在强烈的反对声音,因此有关本次奥运会的财政拨款几乎为零,所有的花销,全部来自募捐和商业化运作。 尤伯·罗斯领导的组委会白手起家,广开财源,譬如与企业集团订立资助协议;出售电视广播权和比赛门票;压缩各项开支,充分利用现有设施,尽量不修建体育场馆;不新盖奥林匹克村,租借加州两座大学宿舍供运动员、官员住宿;招募志愿人员为大会义务工作等。 在媒体看来,这会是一届非常“抠门”、非常商业的奥运会,评价自然不会高,期待感很差。 不仅如此,为了筹钱,尤伯·罗斯甚至搞出了“付钱参加火炬接力”——在美国境内的火炬接力,参加者每跑1英里需3000美元。 这种做法不仅引发媒体的嘲笑,还引起体育界人士的不满,认为它严重地违背了奥林匹克原则。 在这两大危机下,让欧美媒体又怎能看得上这届奥运会? 现实很打脸,这届奥运会……开幕式还是很抢镜的! 即便以卢灿眼光,洛杉矶奥运会的开幕式文艺表演,能有八十分的表现,要比之前几届强很多。 这就是商业的魅力! 文艺表演之后,是奥组委尤伯·罗斯和国际奥委会萨老的致辞,紧接着,运动员入场。 下午六点三十左右,香江体育代表队率先进场。 卢灿等人立即站起来鼓掌。 香江体育代表队,本届奥运会派遣二十二名运动员,参加马术、赛艇以及皮划艇三个项目的比赛。旗手是姜德志,马术运动员。 他们身上的白色西服,右肩处绣着红色紫荆花,英姿飒爽,自然是嘉丽服饰提供赞助! 卢灿一行人站起来之后,现场直播的abc、n以及nbc等多家电视台的摄像镜头,直接对准卢灿,将他的画面投到现场大屏幕上。 主持人在介绍代表团之余,还不忘调侃卢灿一句,“喔噢,这位就是香江传奇级富豪最神秘且年轻的富翁,福布斯富豪榜前五的人物!没想到,他今天也莅临现场!” 这绝对是卢灿所经历的最大一次公开场合露面。 大约下午六点四十分左右,中国体育代表团入场,旗手为篮球运动员王立彬,伴奏音乐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卢灿等人,同样起身鼓掌。 现场的掌声,山呼海啸般!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次参加奥运会!n的主持人,称之为“来自东方的巨龙”! 中国体育代表团的队伍,要比香江代表团庞大太多,仅运动员就有225名,参加16个大项147个小项。一部分运动员准备稍后的比赛,没能来参加开幕式,即便如此,中国体育代表团方阵中,依旧有将近三百人——含教练员、工作人员。 他们身着红色西服,右肩处绣着一条金凤,灿烂夺目。 下午六点五十分左右,台北代表队入场,旗手为台北田径运动员杨世运。 他们的服装为橙色西服,右肩处绣着台北市花杜鹃。 一视同仁,卢灿等人依旧起身鼓掌。 台北奥委会也派出67名运动员参加田径、游泳、举重等项目比赛。 海峡两岸中华儿女,首次在夏季奥运会上演喜相逢。 第511章 投其所好 7月29日,洛杉矶普拉多射击馆。 奥运开幕式后的第一个金牌项目,男子自选手枪60发慢射,在这里举行。一共37个国家的运动员参赛,中国射击运动员王义夫和许海峰,位列其中。 卢灿、孙瑞欣、温碧玉,还有王大柱、郑光荣两家子,都坐在选手后的观众席上。 射击馆内,最引人注目的是瑞典老将斯卡洛克尔,他是上届奥运会该项目金牌获得者,也是去年欧洲射击锦标赛该项目冠军,经验丰富,绝对的夺冠大热门。 即便是中国队队内,大家也更看好王义夫,这是因为许海峰真正成为射击运动员才仅仅两年时间,将夺金希望寄托在仅仅两年射击经验的运动员身上,明显有些天方夜谭。 只有卢灿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许海峰的背影,看着他不急不躁地一枪枪射击。 尽管事先已经揭晓答案,可真正置身处地,卢灿依然紧张无比,手心都攥出汗来。 60发手枪慢射,选手出枪都不快,许海峰尤其慢! 当其他选手全部打完,许海峰竟然还有五发子弹没打。 此时, 第一个好消息传来, 王义夫以564环的成绩,在除许海峰之外所有选手中,位列第二。中国射击队百分百可以登上领奖台! 这已经是历史性突破! 暂时位列第一的是瑞典老将斯卡洛克尔,成绩为568环。 还有五发子弹的许海峰, 目前成绩为524环, 平均单发环数为953环,成绩非常出色!只要最后五环, 保证这个效率, 冠军非许海峰莫属! 瞬间,所有媒体记者以及国家队教练员等, 全部围到到许海峰的身后。 兴许是还不习惯成为焦点, 许海峰的压力骤增,他在接下来的两发中,表现不佳,都是8环。 之前积累的优势, 荡然无存! 直播现场的主持人, 已经开始介绍规则——手枪慢射不计算小分, 都以整环计数, 剩下三枪, 许海峰必须打出28环, 才能追平斯卡洛克尔的成绩, 双方将进入3枪加赛, 如果3发之后依然平分, 则单枪决胜负;如果许海峰想要直接获胜,则剩余三发子弹必须达到29环! 这让所有为他加油的人, 心都绷了起来,谁都清楚, 一旦进入加赛,结果很难预料。 要知道, 金牌之下,全是失败者! 现场气氛能拧得出水。 温碧玉紧张地攥着卢灿的胳膊, 攥得生疼, 孙瑞欣则双手捏着卢灿的右手,指关节发白。 前世,卢灿只是听说许海峰拿到奥运首金,可并不清楚过程, 现在他置身现场,才发现轻飘飘一句话, 真的很难形容这枚金牌的可贵之处! 许海峰凝神两分钟后, 再度举枪,10环!10环!9环! 报靶员的声音传来之后,普拉多射击馆内,一片沸腾! 27岁的许海峰,最终力压上届冠军瑞典老将斯卡洛克尔,以569环的成绩,摘走桂冠! 王义夫则以564环的成绩获得铜牌! 射击队创造历史!中国体育代表团拿到奥运首金!开启中国奥运史的新篇章! 孙瑞欣和温碧玉撒欢般跳将起来, 嗷嗷直叫! 卢灿长长的吁了口气, 往座位后一靠,浑身酸软……见证历史的感觉, 难以形容! (以上描写赛事部分,为纪实,非虚构, 参考传记电影《许海峰的枪》) 接下来的几天,卢灿时而陪着霍老,走访三家代表团驻地,看望运动员;时而莅临赛场观战,见证历史被一页页刷新;更多的时间,是在乔治和安东尼等人的介绍下,出席各种会面、晚宴。 相比上次来北美,这次卢灿接触的圈层,高出太多,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乔治的功劳。 乔治作为现任大副家族的长公子,本人又是石油大亨、商界巨子,在北美商政名流圈中,还是很有面子的。因此,卢灿此次接触的几乎都是顶层政商资源。 譬如洛杉矶市市长巴里。 这位虽然是驴党成员,可他是政治人物, 与象党的人关系同样不错, 见到卢灿时, 更是颇为欢迎卢灿来洛杉矶投资。 此外还有象党全国委(prc)副主席费恩·保罗, 象党筹款与竞选委主任安迪·赫比卡,马里兰州州长格雷特等人,这些人无一不是象党党内大佬。 至于乔治的父亲大副赫伯特,也抽出一个小时时间,与卢灿喝了一次下午茶。 这些资源短时间内看不见成效,甚至其中超过大半,不会有任何作用,但是总有一些遗珠,等到用时,能起奇效。 至于安东尼方面举行的宴会,则偏向于一些欧洲王室的人。 戴比尔斯与欧洲王室成员,关系一向很好,双方互为利用——戴比尔斯需要王室成员为旗下的钻石饰品站台,而王室成员们,则需要戴比尔斯这个财阀大佬,为他们提供更为荣耀的生活条件。 对于这种关系,卢家纳德轩珠宝,同样一直在开拓,因此,也算一种收获。 今天晚宴,主人是西班牙王室的克里斯汀娜公主和王储费利佩·胡安王子。 晚宴的名义是庆祝西班牙奥运代表团拿到第一枚洛杉矶奥运会金牌——西班牙击剑运动员拉·布埃谢尔,在今天上午荣获男子重剑项目冠军。 晚宴安排在洛杉矶国家音乐厅,佐餐演奏乐队来自洛杉矶管弦乐团——这支乐团在开幕式上演奏过本届奥运会的主题曲《奥林匹克之歌》。 卢灿带着孙瑞欣、温碧玉、嘉妮抵达音乐厅时,一男三女的组合,尤其扎眼。 “嗨,维文,你来啦!”费利佩王储作为主人,笑着过来打招呼。 他的目光从孙瑞欣几人身上扫过,再似笑非笑地看看卢灿,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虽说他是王储,可面对卢灿这种情况,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对方有钱不说,还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带着几个美女出门,这不正是男人的终极梦想吗? “恭喜王子殿下,西班牙重剑队的表现,很出色!”卢灿面带微笑,与对方握握手。 “中国队才是一鸣惊人!” 费利佩王子的话确实不假,开赛五天,中国体育代表团在射击、举重、体操几个项目中,已经拿下七块金牌,表现震惊世界,另外,台北代表团举重选手摘得一枚铜牌。 其实,这届奥运会的项目设置,对中国算不上友好。 譬如乒乓球项目,原本已经列入项目名单,但在年初时突然又否决这一提议,最终,乒乓球项目遗憾落选,导致乒乓球成为奥运会正式项目的时间,不得不推后四年,从1988年汉城奥运会开始。 顺便说一句,洛杉矶奥运会新增添的女子400栏、特重量级拳击以及公路自行车团体赛等项目,无一不是等更利于欧美的运动项目。 费利佩王子的话,听着舒服,卢灿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不谦虚地说道,“确实如此,让我们自己也很意外!我也希望他们还能保持这样的进取心!” 真真的与有荣焉! 重大的体育赛事夺冠,绝对是凝聚种族向心力的不二法则,甚至要比战争更有效! 卢灿和费利佩说笑着走入大厅。 此时,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不过,多数为好莱坞影星以及洛杉矶附近的体育界人士。卢灿来洛杉矶有几天,出席好几场类似的宴会,因此,这些明星们,他还真认识一些。 譬如湖人队的魔术师埃尔文·约翰逊,风华正茂的好莱坞影星金·贝辛格,以及霸榜全球各大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的梅姐——梅丽尔·斯特里普等人。 宴会还未开始,男女各占一边,卢灿一行自然分开。孙瑞欣三女被克里斯汀娜公主引到女人的那一圈中,卢灿自己则被迎上来的安东尼·奥本海姆带走。 安东尼从走过的侍者托盘拿出一杯红酒,递给卢灿,笑眯眯问道,“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他口中的提议,就是那天拜访盖提回程时,他在车上说的话。 卢灿看好乔治,安东尼打算跟着投注。 他建议卢灿,两人联合乔治,投资一家橄榄球队、棒球队或者篮球队,大家一起愉快的玩耍。 讲真,安东尼的建议真心不错。 乔治喜欢体育运动,自己就经常下场打棒球,打橄榄球,跑马拉松什么的,投资球队,无疑是投其所好。这种投资还不像其它生意上的投资,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大不了将球队交给乔治管理,反正安东尼和自己俩人,其实对体育没啥兴趣。 而且,这几天卢灿又想起来,乔治在参加得克萨斯州州长选举前,貌似还真的投资过当地一家棒球队,叫什么……他已经让人查出来了,就是1972年从明尼苏达迁往德州阿灵顿的游骑兵棒球队。 只是,这支球队的成绩不咋地——继1980年来过季后赛一轮游之后,游骑兵队已经连续3年胜率都不到五成,徘徊在季后赛门槛前,就是进不去。 这会儿,安东尼再提此事,卢灿微笑点头,“可以!玩玩呗!我看……就买下德州阿灵顿的游骑兵棒球队!回头我俩把乔治约出来,聊聊这件事。” 第512章 投资电影 卢灿一口敲定买德州游骑兵棒球队,安东尼微微皱眉,这口气……太独断了? 他自己出的主意,当然要查阅资料,心底也有些目标,譬如最近几年名声赫赫的洛杉矶湖人队、休斯敦油工队(橄榄球队1997年迁往田纳西)、华盛顿红皮队…… 现在突然听到卢灿直接认定某家球队,自然有些不太高兴。 游骑兵棒球队? 安东尼脑筋转了一圈后,忽然又觉得卢灿的选择,无懈可击。 游骑兵的前身是华盛顿参议员队,成立于1945年,建队以后,这支球队成绩一般,从未拿过总冠军,不过历史积淀很厚,稍加投资,很容易出成绩。 球队虽然是买着“玩”的,可是,能出成绩自然更好,也能让三人“玩”的更开心不是? 其次,这支球队位于德州,而德州是乔治的大本营。 想要扶植乔治从政,哦不对,是乔治自己从政,肯定要从德州出发……买下游骑兵,肯定能让乔治在德州的球迷圈中, 获得不错的声誉, 尤其是当游骑兵出成绩时,乔治的影响力势必更大! 还有一点,购买这支球队应该很容易,而且不贵。 这支球队成立至今已经四十年, 创立者为当时的退选参议员戴维·科恩。 原本是小球会, 但1960年时,大联盟出于扩大赛事影响力考虑, 给华盛顿特区一支职业棒球队的经营权, 华盛顿参议员队幸运跳级入选。 因为建队基础不太好,这支球队成绩很差, 戴维·科恩将球队转售给空军少将艾德伍德·理查德·克萨达尔。可惜艾德伍德资本不足, 球队修修补补,依然没什么改变,于是又在1971年将球队卖给当时的驴党全国委的高管,财务主任鲍勃·舒尔特。 鲍勃·舒尔特原本是想要利用这支球会的影响力, 在象党大本营扎下一根钉子, 于是将主场迁往德州。可惜, 事与愿违, 这十多年时间, 他一支在努力维持, 估计早就有甩包袱的打算。 所以, 买下这支球会, 难度不大, 价格嘛……估计不到五千万美元,就能完事! 安东尼想来想去, 怎么想都觉得卢灿的决定,要比自己原本所要提议的, 更合适! 他很好奇,“你安排人考察过?” “没那么多时间, 我只让人搜集了德州的几家球会。”卢灿耸耸肩,笑着解释, “德州球会不少, 篮球队就有三个,可乔治对篮球兴趣不大;橄榄球的油工队……市场太疲软,短时间内竞争不过牛仔队,很难出成绩;牛仔队成绩很好, 老板小克林特·穆奇森未必卖;沃尔夫冰球队的实力又太弱,影响力太小。想来想去, 只有游骑兵棒球队最合适。” “啧啧!”安东尼感慨两声, 对卢灿竖起大拇指,“行!就买游骑兵,你联系乔治后,通知我一声。” 不得不佩服,人家成功是有道理的,解决问题,直指核心, 要比自己高效太多。 羡慕嫉妒是有的, 但不重。他拍拍卢灿肩膀,“走, 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都是北美文体圈的投资大佬,制片人什么的。我记得你不是在伦敦投资了松林制片厂嘛, 说不定还能合作一把。” 投资好莱坞?卢灿的眼角挑了挑。 投资娱乐业,最初是他安置陈羽莲的手段,后来考虑到传媒产业的重要性,娱乐投资也就变成其附属产业,依旧算不得主业,所以一向也不是很重视。不过,陈羽莲那丫头似乎很在意,不仅纵横影业发展的不错,她还在英伦一边学习,一边参与各家片场的电影电视制作积累经验,忙得不亦乐乎。 未来几十年,世界娱乐业的中心,始终是好莱坞。 此时插一脚的话……兴许还真的能做出一些成就! 存了这份心思之后, 卢灿在与其他人交流时, 显得更和煦。 虽说这场宴会是西班牙王室公主王子主办,西班牙驻洛杉矶领事馆承办,西班牙奥运代表团很多成员盛装出席, 可是, 鉴于西班牙影响力日渐减弱,宴会上真正的顶级贵宾,政经圈大佬,并不是很多,洛杉矶市府也只有市众议院副议长米歇尔·芭芭拉出席。 卢灿和安东尼,已经是财经类名人中最耀眼的一拨。 更多的是演艺圈、体育圈明星、导演、电影制作人以及中小型投资公司老板。 譬如现在坐在卢灿面前的这对三十来岁的男女,男人叫做弗兰克·马歇尔,女人名叫凯瑟琳·肯尼迪,两人都是一家名叫安培林娱乐的电影公司股东。 讲真,卢灿没听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字,因此一开始对上来搭讪的男女,只是礼貌性的接触。 可是很快,对方提及的公司大股东名称时,卢灿庆幸自己没那么眼皮子浅——安培林娱乐的大股东,正是好莱坞着名导演斯皮尔伯格!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被誉为“战后最杰出的电影创作人”,75年的《大白鲨》,77年的《第三类接触》,82年的《e·t外星人》,今年五月份上映的《夺宝奇兵》,无一不是席卷全球的电影巨作。 他未来的成就,还会更高! 倒不是担心得罪斯皮尔伯格,而是卢灿很清楚,在《辛德勒名单》电影拍摄完成之后,斯皮尔伯格在北美犹太团体中的庞大影响力。至于北美犹太人群体代表着什么……呵呵,都知道! “肯尼迪小姐……以前还担任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助理?”听完对方两人的介绍,卢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凯瑟琳,这个女人算不上俏丽,脸盘偏方,应该是个性格刚毅之人。 凯瑟琳甩了甩棕褐色卷发,笑道,“对,我从77年观看《第三类接触》之后,就加入电影圈,78年开始担任史蒂文的助理。” 卢灿忽然想起一人,“那你……两位认识米拉·奈尔吗?一位印度裔美女,我的朋友……她曾经在《e·t外星人》片场帮工。” “米拉·奈尔?”凯瑟琳想了会,没能想起来。当时米拉只是以艾默生学院实习生身份加入片场助理小组,《e·t外星人》片场,台前幕后一千多人,她想不起来,很正常。 倒是旁边的弗兰克·马歇尔,碰碰凯瑟琳的胳膊,“奈尔小姐……我有点印象,编剧组有一位改台本的小姑娘,印度裔,你不记得了?” 还是男人对美女更有印象。 凯瑟琳经同伴提醒,这才想起来,“哦,是有这么一人。米拉·奈尔,对,就是她。她现在怎么样?” “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卢灿笑笑解释,又道,“她很不错,毕业后拍摄的《早安孟买》,是我旗下的一家影视公司投资,拿到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大奖。” 这条消息显然更让凯瑟琳和马歇尔震惊。 戛纳金摄影机奖,不是什么重量级大奖,只是授予每年电影节参赛影片中最为出色的处女作导演的,可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实习生,能荣获这个奖项,依然很惊人。 凯瑟琳往后拂了拂棕褐色秀发,表情惊讶,“是嘛!真是不错!她现在在哪?还在导演作品?” “她开设了一家导演工作室,挂在松林制片厂旗下。”卢灿笑笑。 “松林制片厂?她去伦敦了?” “我和我朋友,在松林制片厂有些股份,所以……”卢灿摊摊手。 “卢先生在英国松林制片厂有股份?这么说……我们也算同行?史蒂文的《一九四一》拍摄,就和松林制片厂合作,很愉快,以后可以多合作。” 弗兰克·马歇尔接过话题,简单介绍《一九四一》的拍摄故事。这部电影是斯皮尔伯格1979年拍摄的战争喜剧片,在英法两国取景,后期制作就安排在松林制片厂。 在卢灿有心引导下,双方聊得挺不错,他也摸清对方找上自己的目的。 安培林娱乐影业公司成立时间很短,准确说只有两年时间,是斯皮尔伯格为了拍摄《e·t外星人》而特别组建的一家电影制作公司。 说到这家电影公司,不得不先说说斯皮尔伯格。 1968年,年轻的斯皮尔伯格被环球影业签约,成为旗下导演,签约期七年。1975年,《大白鲨》全球票房接近5亿美元,环球影业赚得盆满钵满,当时,斯皮尔伯格就打算自己成立公司。环球影业为了拉拢史蒂文,承诺给与他制片分成片酬,同时又提高他的待遇,于是,斯皮尔伯格又和环球签约7年。 等到《第三类接触》上映,全球大卖,环球影业却在票房分成片酬中搞了点小动作,斯皮尔伯格与对方产生利益纠葛,彼此有了矛盾。 因此,他将早已经创作好的《e·t外星人》剧本,一直压着没拍。 一直到1981年双方合约结束,斯皮尔伯格拉拢当时还是环球影业员工的马歇尔和凯瑟琳,迫不及待的成立自己的电影公司,也就是安培林娱乐影业公司。 可是,这家公司成立的时间很短,没有充分的融资产品和分散的工作室来帮助,不分销自己的电影,依旧只能依靠环球影业的发行,以及进行周边开发。 换而言之,《e·t外星人》的利润大头,依旧被环球影业赚走。 这个问题一直是制约安培林娱乐影业发展的瓶颈。 第513章 投资公司 这几年,安培林娱乐一直想要成立自己的融资产品以及发行渠道。 1985年,安培林影业有多项电影计划,如《三步舞》、《少年福尔摩斯》、《紫色》、《七宝奇谋》、《回到未来》等七部电影的投资计划。 如果还找不到融资产品以及发行渠道,那么他们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环球影业、派拉蒙影业等公司来“剥一层皮”! 凯瑟琳和弗兰克,作为公司的股东,今晚来参加聚会,无非是想要找到融资产品投资商,如果能解决欧美发行渠道问题的方案,那就更好! 毫无疑问,对于他们而言,卢灿无疑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他是松林制片厂的股东,松林制片厂拥有完善的欧洲发行渠道;他还是全球着名土豪,不差钱! 卢灿撑着胳膊想了会儿。 《三步舞》、《少年福尔摩斯》等几部电影,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不清楚能否赚钱。但是,《紫色》、《七宝奇谋》、《回到未来》这三部电影,肯定是市场大热,百分百赚钱,而且是大赚,尤其是《回到未来》,好像还拍了三部曲。 可以让陈羽莲或者松林制片厂的人来一趟洛杉矶,与安培林公司坐下来聊聊合作的事。 至于是不是“融资产品”合作……再谈! 什么是电影公司的融资产品? 好莱坞电影公司,投资一部电影,其实很少用自家公司账面上的钱, 那么, 投资成本从哪儿来呢?超过九成都来自于电影公司成立的“融资产品”! 电影公司的“融资产品”,其实和金融证券公司、银行保险公司推出的金融产品一样,他们成立电影基金,以特定年限支付给投资商的一种金融工具, 分三年利、五年利甚至更长的十年利几种。 那么问题来了, 以斯皮尔伯格偌大的名头,他的电影公司, 应该不缺投资商才是。 事实没那么简单。 投资好莱坞电影, 票房本身往往不盈利,赢利点出现在录像带租赁及销售、电视台播放权、周边产品开发、电影发行等等, 而这些, 暂且还不是成立仅有两年时间的安培林娱乐影业所能做到的。 安培林娱乐影业做不到这些,只能眼睁睁看着利润大头被合作影业公司譬如环球、派拉蒙等赚走,他们自己只能赚点辛苦钱。 这样一来,他们的融资产品自然不被投资商看好, 没有投资商, 融资产品卖不出去, 也就没钱做这些工作, 如此一来, 恶性循环。 不仅是安培林娱乐影业, 其它独立电影制作公司, 也是如此。 这也就造成今天好莱坞几家大型影业公司独霸的局面。 安培林娱乐影业公司, 很着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卢灿手中有资金, 有欧美甚至东南亚的发行渠道,所以, 他看中的肯定不是拿固定盈利的“融资产品”,他希望得到更多, 譬如安培林娱乐影业股份什么的…… 当然,这件事肯定不是今晚见面聊一聊就能搞定的。 卢灿留下两人的名片, 承诺会尽快安排人与他们联系。 “维文,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凯瑟琳在握手告别时, 小拇指在卢灿的掌心划过, 眼眉带春。 这种诱惑,卢灿见多了。这种大骨架、性格刚毅的女人,不是他的菜。 保持微笑不动声色抽回手掌,对不远处的嘉妮招招手, 将她介绍给凯瑟琳,“这位是嘉妮, 纳德轩珠宝公司北美分公司总经理, 她还是我的特别助理。凯瑟琳小姐有什么事,完全可以找她商量,包括你二位所说的发行渠道合作及电影投资!” 嘉妮何等精明! 双方认识之后,马上挽着凯瑟琳的胳膊,咯咯一笑,顺带着白了卢灿一眼,“凯瑟琳, 刚好我有点事征询你的意见。我们纳德轩珠宝打算学习戴比尔斯, 涉足好莱坞电影的植入,你能提供些建议吗?” 她笑容亲切地将凯瑟琳拉走, 马歇尔也只好对卢灿摆摆手,告辞离开。 小坐片刻,安东尼又端着酒杯过来。 他身边还有两位三十出头的男人, 其中一位,胡子拉碴,气质很文艺,不是导演就是编剧,另一位则衣冠齐楚,只是动作中略带柔媚。 尽管这两位看起来很正常,可卢灿眼光多独,一眼看出破绽。 不用说,这对男人……关系密切。 同性那点事,在美国绝大多数地区不被接受,即便二十年后依然有《断背山》这种广受舆论批判的电影出现,但是南加州, 这种情况却很常见。 只是,不知道安东尼带着一对y来见自己, 又为什么。 事实上,卢灿的眼光有误, 两位中的攻击型选手,事实上男女通吃! “和凯瑟琳聊完了?她没邀请你去喝咖啡?”将酒杯放在桌上, 安东尼直接坐在卢灿对面,对他挤挤眼,又对身边的两人做了个就坐的手势。 凯瑟琳不是卢灿的菜,可不否认,她依然是个气质美女。 至于“喝咖啡”的典故,则出自于二三十年代米高梅传奇制片人路易斯·梅耶。 此人能力出众,将米高梅发展成好莱坞最大的电影公司,有“好莱坞之王”的称呼,与此同时,他又是好莱坞的色中之王! 几乎每一个被他捧红的女星,都被他邀请过,要么“下午茶”要么“喝咖啡”。 “白天下午茶”代表大家玩玩,别放在心上;“晚上喝咖啡”则代表一种长期的口头契约式关系。 这些女星中,包括嘉宝、琼·克劳馥、以及艳名远扬的珍·哈露等等。 此人手段极其霸道且无底线。 他在前合伙人、好莱坞传奇制作人、米高梅制片主管、也是他曾经的亲密朋友艾尔文·萨尔伯格去世之后不久,就对萨尔伯格的遗孀,好莱坞传奇级女星瑙玛·希拉提出“喝咖啡”的要求…… 一开始,瑙玛·希拉拒绝了他,厄运随之而来。曾经号称“好莱坞第一夫人”的希拉,竟然烂片频频,等希拉回过神屈服时,已经彻底晚了。 这也导致瑙玛·希拉早早退出好莱坞。 路易斯·梅耶于1958年去世,但是,有关他的“白天下午茶”“晚上喝咖啡”的传说,始终在好莱坞流传,让无数男人羡慕。 这个典故,卢灿还是知道的,他白了安东尼一眼,没理会对方,朝两位客人微笑点头,“二位是?” “哦,我来介绍。”安东尼抢着接过话题,指了指那位“攻”男,“朗·霍华德,很有想法的一位青年导演,戴比尔斯近些年的广告,都是他负责拍摄的。曾执导过几部影片,很有深度,票房恩不错,譬如前年上映的……” 他一时间没想起来名字,那位容清秀白净的男人,连忙接上,“你说的是1982年的《夜班》?投资620万美元,票房2742万美元!全球总票房6400万美元。” “除此之外,《美国风情画2》,也是朗制作的。还有《山间之火》,1981年他导演的作品,拿到金球奖剧情片最佳导演提名……” 安东尼的话,被这位清秀男打断,让他眉心蹙了蹙,旋即又笑了笑,指指对方,“布莱恩·格雷泽,霍华德的合作伙伴,也是霍华德电影电视剧的联合制作人。” “哦,幸会!”卢灿伸手与两人搭了搭。 安东尼又继续介绍,“霍华德现在是独立制片人,没有经纪约,他和布莱恩想要成立一家电影制作公司。维文,你不是有想法投资一家好莱坞电影公司吗?我带他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也打算入一股。” 投资一家独立制片公司? 讲真,卢灿对眼前的霍华德以及格雷泽,一点也不了解,不过,安东尼既然带他们来见自己,想必已经有了想法。想到这,他笑了笑,转动着面前的酒杯,“安东尼,这事你做主……既然你认为霍华德有才华,那就投一点呗,我跟投,具体数额,你来定!” 见卢灿很给面子,安东尼哈哈一笑,“就这么决定!” 他转过头看向霍华德,“朗,想象影片娱乐公司,我投300万,维文投200万,我俩按出资比例,拿50的股份。你俩只要出资200万,拿剩下50股份,至于你们之间怎么出资,股份怎么核算,你们自己商量。公司交给你们俩人管理,我会派一位财务过来管理账目,你们有意见吗?” 朗·霍华德自然没意见。 戴比尔斯是朗·霍华德的广告金主,安东尼在他面前,说话自然不用客气。更何况,安东尼给出的条件不差——两人的才华,折算成300万美元的投资额呢! 700万美元投资一家影视公司并不多,还真是像安东尼所说的,玩玩而已。不过,朗·霍华德既然已经有过成功的作品,应该不难找到电影投资人,即便找不到,也可以联合其他电影公司共同投资。从这个角度分析,700万美元,其实也不少,毕竟是独立电影公司。 此时的卢灿和安东尼都不知道,这家“玩玩”般投资的电影公司,在好莱坞闯下偌大的名头。那位面容清秀的男人格雷泽,更是成长为好莱坞排名前五的传奇级电影制片人! 多年以后,安东尼因为这笔投资,曾经无数次在卢灿面前趾高气扬! 第514章 孪生姐妹 洛杉矶奥运会赛程过半,中国体育代表团已经夺得11金7银5铜,暂列金牌榜第三。 仅次于美国和罗马尼亚。 没有苏盟参加,美国的竞争力自然不必多说,已经拿到49块金牌,高居榜首。 令人吃惊的是罗马尼亚和中国。 中国是人口大国,体育不错还能理解,罗马尼亚这个小国家,让媒体震惊。 区区不到两千万人口,可是这一届奥运会上,他们在多个领域,表现惊人。譬如譬如体操项目,他们拿到6枚金牌,妥妥的体操第一金牌大户。不仅如此,他们在田径、举重、拳击、游泳、跳水、赛艇、皮划艇、摔跤、柔道等项目,也有金牌入账。 目前,罗马尼亚已经拿到15块金牌,高居金牌榜第二的位置。 着实出人预料。 暂列金牌榜第四的,为联邦德国,目前是11金6银,仅以银牌数少一枚,屈居中国之下。不过,后半程项目中,他们还有多个夺金点,很多媒体看好他们最终能超过中国队。 事实也是如此。 第二天, 联邦德国代表团就实现超越, 他们在自行车、皮划艇、赛艇、射箭等多个项目上,拿到2块金牌,2块银牌,4块铜牌的佳绩, 一举超过中国代表团。这一天, 中国代表团也不是没收获,姚景元拿到675公斤级举重金牌, 女子射箭李玲娟银牌, 可惜依旧压不住联邦德国势头。 卢灿在这天下午,离开洛杉矶, 前往德州布希家族做客。 乔治一家四口, 顺路蹭大白鲨回家,安东尼也在飞机上——这趟去布希家农场做客,顺便与游骑兵队的老板鲍勃·舒尔特见见面,聊聊球会转让事宜。 “维文, 你家的飞机, 比我家的芭蕾号, 大多了, 我都可以在座椅上翻跟头了。” 坐在卢灿膝盖上女孩, 叫芭芭拉, 乔治的双胞胎女儿之一。 人和人讲究缘份, 芭芭拉和詹娜是双胞胎, 尽管相貌不同, 但都很可爱,可卢灿就是下意识的更喜欢芭芭拉。孩子的感觉也很敏锐, 谁对她好她是有感知的,十天时间接触下来, 芭芭拉与卢灿的关系,明显比詹娜对卢灿的感觉要亲近得多。 这不, 等飞机在平流层飞行时,大家聚在一起聊天, 芭芭拉坐到卢灿的膝盖上, 而詹娜则坐在对面乔治的腿上。 乔治笑着解释,他们家农场,拥有一架放牧用的直升机“蜻蜓号”,以及一架播种兼施肥的小型农用飞机“芭蕾号”。这架农用飞机, 也经常被用作短途运输,芭芭拉和詹娜姐妹经常乘坐。 农用飞机, 当然没大白鲨舒服, 三岁小姑娘的稚语,听得大家哈哈大笑。 孙瑞欣低头,在小女孩肥肥的脸颊上揉了揉,笑道,“芭芭拉,大白鲨坐着舒服。你维文叔叔有个儿子石头,快两岁了。你长大嫁给他, 好不好?那以后这架飞机, 就归你了!” 大家都比较熟,开玩笑也就很随意, 谁也不会当真。 “石头?他是不是很笨呀!”三岁小姑娘根本不懂什么叫嫁人,倒是对名字感兴趣——在欧美,取名石头, 往往意味着强壮、笨拙。 又引发一阵哈哈大笑。 这对双胞胎姐妹,芭芭拉早出生十五分钟,算是姐姐。坐在乔治腿上的詹娜,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姐姐身上,顿时有些不高兴,噘着嘴反驳道,“芭芭拉笨死了,当然不是!” 在后世,芭芭拉很低调,基本不在媒体上露面,但詹娜不同,不仅参与父亲竞选,还频频出现在各家电视台、各种宴会上,颇有名媛做派。很显然, 这对双胞胎的性格迥异。 当然,这事只有卢灿清楚。 他笑眯眯伸手摸摸詹娜的金色卷发, “那詹娜小姐……你说说,石头的名称是什么用意?” “他……他……”小女孩只是嫉妒姐姐被人关注, 哪里是真的懂得“石头”名称的用意,咬着手指,吭哧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卢灿当然不会刁难一个三岁小女孩,掏了掏她的脸颊,笑道,“是强壮!叔叔阿姨希望他能像石头一样结实,强壮。这是小名,他正式名称叫卢岳,岳是高大的山的意思……” “那他很瘦吗?”坐在卢灿腿上的芭芭拉,仰着脑袋问道。 好,卢灿觉得跟这些好奇宝宝没法解释,也就不再解释,很不负责的将儿子推出来顶包:“我郑重邀请你们姐妹去香江旅游,到时候,你们就能见到他啦,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问他。” “爹地,妈姆,可以吗?”芭芭拉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似乎颇为意动,却没有一个劲的强求。 劳拉看看丈夫,卢灿这是明显借助孩子之口,向他们夫妇发出邀请,这种事她自然要以乔治的意见为主。乔治笑笑点头,“行!我和妈妈会带你和詹娜去香江,不过,暂时还不行,爸爸还有工作要忙。等爸爸闲下来,才能去,好不好?” 乔治夫妇不是傻瓜,卢灿和安东尼的示好,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乔治甚至还与父亲赫伯特探究过内因,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是卢灿或者说卢系资本想要大规模投资北美,希望找到政治势力保护伞。 布希家族可能是卢灿下注押宝之一。 毕竟,赫伯特是现任大副,在北美政治圈中,颇有影响力。而且,赫伯特也有心参选下一届大统领之位,万一能象党连庄呢?岂不意味着对方押中? 这种示好虽然有些突兀,可对于布希家族,对于乔治本人而言,都不是坏事——乔治能透过这种“友谊”,获得生意上的利益;赫伯特想要竞选下一届大位,更缺不了富豪的支持! 至于说卢灿所图的“资本保护”,都是小问题,那是资本与政治联姻的本质! 布希家族会在合适的时候,为对方提供公平公正的经营环境。如果超出布希家族的能力范围,或者明显触犯法律法规的事情,布希家族不出手,对方也不能责怪! 正是有了与父亲的商议,乔治才愉快的接受卢灿的好意。 空乘送来酒水茶点,劳拉遂即牵走芭芭拉和詹娜,将空间让给卢灿、乔治和安东尼三人。 这次来布希家族农场做客,温碧玉被辛婶和田婶叫住,留在洛杉矶,只有孙瑞欣以夫人名义、嘉妮以助理名义陪同。她俩也跟着劳拉母女三人,去往更宽敞的后舱。 乔治是酒鬼,见孩子们离开,马上抄起空姐递来的酒瓶,看了看,发现竟然没有标签,“喔噢,这是私酿葡萄酒?” “我在法国上塞纳,买了一栋小庄园,有一片葡萄园。”卢灿指指酒瓶,“这就是那片庄园的私酿,我放了几瓶在飞机上。你俩尝尝,如果觉得味道不错,我安排人邮寄两桶给你们。” 无形中的装,才是真牛!安东尼翻了翻白眼,又笑了笑,“那我得尝尝!” 卢灿不怎么懂葡萄酒,可安东尼和乔治是内行,两人点头夸赞了两句。倒不是敷衍,卢灿的城堡酒庄产出的红酒,确实味道醇厚,口感不错,虽然不算极品,也能算上品。 乔治晃动着酒杯,看看卢灿和安东尼俩人,笑着问道,“你俩怎么忽然想起购买游骑兵?它的成绩……可不太好。” 卢灿笑笑,朝安东尼努努嘴,“是安东尼的主意。你不觉得……养成游戏很有意思吗?” 养成游戏?乔治被卢灿冒出的新词弄得有点懵。 “一支成绩垫底的球队,慢慢地在我们手中变成豪门,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成就感吗?我去年在英格兰买了一家丙级足球俱乐部,今年他们升级到乙级联赛。我准备花费两年时间让他们升到甲级联赛,在用年时间,拿到甲级联赛冠军……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卢灿笑笑道。 他没去解释什么叫养成游戏,不过,这句话说完,乔治和安东尼都明白过来。 乔治沃克心底有骂人的冲动,这些有钱佬,还真会玩。 布希家族也算富豪,总资产大约3—5亿美元,比起奥本海姆家族和卢家的对手,相距甚远! 所以,卢灿及安东尼,就成了他心底痛骂的有钱佬。 不过,想想也确实很过瘾…… 乔治挑了挑眉,“万一……赔了呢?” 安东尼不可能让卢灿一人得便宜,笑着插话,“所以呀,买下游骑兵棒球队之后,乔治,还需要你这位行家来管理!难道你没有信心将一支弱旅,带上冠军宝座?” 面对这个问题,乔治肯定不会示弱,“当然有!不过,我需要三到五年时间。” 真实历史上,乔治买下游骑兵并亲自担任总经理,整整六年时间,球队依旧还是那支烂球队! 卢灿不记得这些,即便记得也无所谓,买这支球队的目的,是为了投资布希家族,投资乔治,又不是真的为拿总冠军。更何况,有自己和安东尼的投资,请一个高水平教练,再交易几名好球手,只要乔治不是笨到家,游骑兵的成绩,就不会太烂。 第515章 布希牧场 布希家族牧场,位于得克萨斯州克劳福德镇。 它位于得克萨斯州首府奥斯汀的正北方向,驱车的话,两个多小时。 不过,大白鲨没选择奥斯汀降落,乔治透过家族关系,安排大白鲨降落在一个名叫“韦科”的小城——这里有一座防卫墨西哥湾的基地,当然有备用机场。 从韦科到克劳福德镇,距离更近,开车只需要四十分钟。 牧场牛仔开来几辆老式福特,安排好客人及家眷之后,乔治示意卢灿和安东尼上那辆白色敞篷福特,又伸手抢过一名牛仔手中的车钥匙,坐上驾驶位。 晕,他打算亲自开?布希家族的几名牛仔,似乎习以为常。 这家伙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像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吓得后座上的卢灿和安东尼,紧紧把住车门。 “哟呵哟呵~~!”到了自家范围,乔治如同撒欢的小牛犊子,一路飞驰,时不时发出几声怪叫。 还真是……牛仔性格! 不一会,车队抵达一条宽阔的公路,一闪而过的路标,显示这里是317公路。这是一条南北向的主干道, 路上的汽车多了起来, 乔治也放慢车速,回头和卢灿俩人聊起闲天。 “喏,那就是韦科湖!”他指指路旁的一汪湖水,“我家牧场的西南角, 与这潭湖水相连, 去年我在湖边建了一个建议码头,还买了一艘钓艇, 明天我们可以来这边钓鱼、游泳。” 布希家族牧场, 位于韦科湖的东北岸,占地1580英亩, 平原草埔不足600英亩, 以丘陵地为主,因此更适合放牧。赫伯特在七十年代初买下它时,只花费了160万美元。此后,布希家族的活动中心, 渐渐从缅因州肯尼邦克港的赫伯特家庭海滨别墅, 转移到这边。 自从赫伯特出任大副之后, 他和夫人芭芭拉, 大多数时间在华盛顿, 还要去缅因州别墅住一段时间, 因此, 现在这座家族牧场, 交给乔治沃克夫妇打理。 还别说, 乔治夫妇将牧场打理的挺好。 牧场周围是原木栅栏,牧场内绿草如茵, 树木成荫。农舍、马厩、牛棚和羊圈,点缀其间。一条小溪从牧场流过。夕阳下, 宛如一幅优美的西部田园风光大片! 卢灿有些惊讶这里的景色,安东尼则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 “维文,乔治, 下次去约翰内斯堡, 我带你们去非洲草原打猎!那才是真正的原生风景!” 乔治骨子里喜欢冒险,马上笑道,“好啊!去非洲打猎,我还没体验过!维文, 你什么时间有空,我们约个时间, 去约翰内斯堡一趟。” “去非洲?”卢灿没这打算, 至于打猎什么的,也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笑着提议道,“我们去也不能以打猎的名义去。” “哦,那你的意思……”安东尼的反应比乔治快。 “你们两家都有慈善机构?”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 无论是用于避税还是为了刷声望, 这两家肯定有,所以, 卢灿也不等他们回答,继续说道,“我们三家的慈善机构, 可以搞一个联合慈善行动。名头什么的,你们去找,时间你们定。用这个名义走一趟非洲,捎带着猎几头犀牛大象什么的。” “你这家伙……”安东尼手指朝卢灿点点,这些日子相处,他真心为卢灿的脑袋瓜震惊! 去非洲打猎,结果他整一出“非洲慈善行”,不仅玩了,还刷了声望! “行!我来安排!我们三家联手搞一次轰轰烈烈的非洲慈善行!”乔治虽然性格偏鲁莽,可该有的嗅觉还是有的。卢灿这个主意,无疑对他布希家族,最有利, 对他乔治未来从政的人设,有帮助! 八十年代到新世纪前十年,去非洲做慈善, 无疑是刷声望的最佳方法! 譬如前些日子见到的王妃, 不就是靠去非洲做慈善刷出偌大的声望吗?讲真, 要不是她在非洲做慈善刷出大量声望值,就凭她婚内出轨且还不止一个的事实,她的名声绝对会臭大街! 说话间,车子开进一个小村庄,这就是克劳福德镇。 克劳福德是一个典型的美国西部小镇,只有六百多人口,很小,放在国内也就一个村庄,只有一家小型加油站,一家麦当劳,没有旅馆没有娱乐…… 乔治简单介绍两句,车子就穿过克劳福德,来到镇子西口的一条柏油路上。 不远处,就能看见挂着棕熊木牌的牧场大门。 布希家族牧场,到了! 由于赫伯特是现任大副的关系,布希家族牧场,也被安全部门纳为定点保护机构之一。 即便是布希家族的车队,安保部门依然检查了卢灿和安东尼的证件,至于丁一忠和陈晓,以及安东尼的安保等人,更是严格,还要登记身份信息备档。 “嗨,不好意思,我也没办法,制度如此。”重新启动车子,乔治拍拍方向盘,摇摇头。 卢灿攀着副驾驶座椅,呵呵一笑,“我可以认为……你在炫耀吗?” 安东尼哈哈大笑,乔治则有些不好意思。能获得国家机构的保护,即便麻烦一点,那也是地位的象征,所以,卢灿说他在炫耀,还真没错。 车子停在庄园别墅面前,卢灿一下车,深深吸了口气,满胸腔都是青草香,空气真清新! 除了热一点外,住在这里,一定很适合养生! “老皮特,几位客人的房间,整理好了吗?”乔治对迎过来的一位戴着牛仔帽、六十岁左右老者,笑着摆摆手,又扭头对卢灿和安东尼介绍,“皮特·安格斯,我家的老朋友。” “已经安排妥当!欢迎各位尊敬的客人,造访牧场!”老头子摘下牛仔帽,假模假样的鞠了一躬,可惜,他身上的牛仔味,让他怎么看也不像绅士。 皮特·安格斯,布希家族牧场的管家兼牛仔队队长,布希家族的老人。 安顿之后,乔治迫不及待的领着卢灿和安东尼,参观牧场。 乔治家的牧场,机械化程度很高,偌大的面积,饲养一千多头西门塔尔牛,八百多只安哥拉山羊,还有将近200英亩折合一千两百亩的麦田,拢共只有十一名牛仔负责。 因为人少,农忙时,乔治夫妇也需要参与工作。 至于寄居在这里的国家机关人员,肯定不会帮牛仔们干活。 卢灿和安东尼这次来牧场做客,正赶上头茬牧草收割。 对于畜牧业而言,头茬牧场非常重要,营养丰富,冬季时将这些牧草粉碎,掺入饲料中,可以保障牛羊过冬时不掉膘,其效果要比秋季牧草更好。 1600英亩的牧场,这算成亩的话,接近万亩,面积很大,乔治驾驶的是宽胎山地车,速度不快,沿着围栏巡视一圈,将近耗费一个小时。 安东尼的保镖以及一位牛仔,骑马跟在车子身后——陈晓和丁一忠俩人都不会骑马。 等他们回来,劳拉带着孙瑞欣和嘉妮,以及几位牛仔,正在别墅门前准备烧烤晚宴。 卢灿跳下车子,揉了揉酸疼的臀,刚刚站定,乔治家的双胞胎女孩,扑了过来。詹娜扑倒乔治哪儿,芭芭拉则抱着卢灿的腿,眼眉儿带着骄傲,“维文,我家是不是很大?你们家也有这么大吗?” 卢灿伸手将她抱起来,笑道,“你家的牧场真大,是我见过最大的牧场!” 小女孩咯咯笑着,对于能得到卢灿的认可,非常满意。 晚宴是得州风味烧烤,牛胸肉、猪排、排骨、香肠和火鸡,无一不是烤制。 烧烤是得州餐饮的一大特色,鲜美多汁的肉在铁板上发出嘶嘶的声响,香气扑鼻而来,搭配一杯冷啤酒或甜美的水果布丁,让人垂涎欲滴。 其中最有特色的是烟熏烤肉,肉质表皮有一层微微焦黑,内里已经酥烂脱骨。 即便是一向不太爱吃大肉的孙瑞欣,也赞不绝口。 在农场住了一晚,上午又与乔治及一帮牛仔骑马、钓鱼,很是悠闲自在。不过,中午时分,鲍勃·舒尔特回电,他在阿灵顿等候三人前去。 阿灵顿是位于达拉斯和沃斯堡之间的一座小城,属于北美第四大城市群达拉斯-沃斯堡大都会区,距离不远,乘坐农场直升机,也就一个小时行程,开车两个小时。 三人商量之后,决定乘坐直升机,晚上还能赶回来,只是,直升机最多只能安排四个客座,最终决定,安排卢灿的保镖阿忠随行。至于孙瑞欣她们,都留在农场。 政治这东西很奇妙,如果单从媒体上看,似乎彼此之间势不两立。 其实嘛,北美的驴党、象党成员,打交道多年,大家关系都挺好,很多都是老朋友。 譬如鲍勃·舒尔特,驴党全国委的财务主任,妥妥的大佬,事实上,他和象党的赫伯特,关系相当密切,经常来布希家族农场做客。 乔治与他也很熟。 下午两点多,蜻蜓号停在阿灵顿棒球场的楼顶。 一下飞机,卢灿就看见一位五十来岁的t恤男在几人的拥簇下,站在阴凉处,对这边招手。 “那个老家伙就是舒尔特,曾担任过西北银行的执行副总裁,筹钱的好手。”乔治朝对方努努嘴,行走的过程中,小声向卢灿和安东尼介绍这位驴党大佬。 第516章 投龙玉璧 鲍勃·舒尔特很胖,属于那种“摔倒必滚”的那种圆筒身材。 胖人怕热,即便躲在阴凉地,也是满头大汗。 这几年的养尊处优,让卢灿有轻微的洁癖,看着对方一边抹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和人握手,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洗浴间,用洗手液好好洗几遍? 这让卢灿对他的印象,说不上有多好,尽管对方很客气。 他不知道的是,此人在九十年代曾经担任过八年的北美副财长,主管金融证券市场。 如果知道,说不定态度会有所改观。 额,就是这么现实。 好在走进体育馆,清凉许多,鲍勃·舒尔特的动作,也变得逐渐斯文起来。 “阿灵顿体育馆,1963年落成,当时只有一万个座位。72年,舒尔特先生将球队迁往这里时,对球场进行大规模扩建,现在已经能容纳两万四千人……”走在最前面,为大家介绍阿灵顿体育馆的,是球队现任总经理特德·罗杰斯。 卢灿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向球馆内部。 四分之一圆的球场, 草坪看起来还不错, 三面二十层阶梯式看台,塑料固定座椅也很新,球馆内部也很整洁,不过, 球馆是敞篷式, 只有西侧有撑出来的遮阳顶棚。这是因为棒球比赛多为傍晚举行,能挡住部分刺眼的光线。 至于下雨……肯定没办法举行比赛。 所以, 说一千道一万, 这座球馆的内含价值,不值多少钱。 何谓“内含价值”? 北美四大职业联盟中的各支球队, 真正拥有自己球馆的非常少, 多数都是签订一定时间的租赁协议,换来改造权和使用权。所谓内含价值,就是剩余租赁时间的长短以及改造后的利润率等等。 那么问题来了,一支连球馆都不是自己的球队, 凭什么值这么多钱? 以得州游骑兵为例, 不外乎四个方面。 第一是职业棒球大联盟的资格, 即球队可以共享联盟的整体价值, 这要比低级联盟的价值高出太多;其二, 投资商可以利用球队的影响力还开拓对应的市场, 譬如球员的肖像权、代言、球衣、纪念品等;其三就是比赛场馆所带来的收益, 譬如球馆本身、门票、电视转播、场馆广告位、比赛集锦版权等;最后是球队本身的品牌价值, 如某某球队指定用品等授权。 当然, 这次见面只是聊聊购买意向,至于具体金额谈判, 肯定需要专业的体育公司来评估。特德·罗杰斯说这些,也只是想要让卢灿三人, 对球队价值的心理预期提高一些而已,以利于后期谈判。 走在二层看台走廊, 简单参观场馆之后,众人遂即转到罗杰斯的办公室。 没办法, 得克萨斯州的夏天实在太热, 今天的最高温度40度,在农场时还不觉得,到了城市,连卢灿都浑身汗津津的。 卢灿来欧美, 最不习惯的是这边的饮水——除了冲泡咖啡,基本上全是矿泉水或者纯净水, 有时候连冲咖啡也用这些, 根本就没有凉白开、凉茶一说, 没办法,只能入乡随俗,接过罗杰斯递来的冰镇矿泉水,猛灌了一口。 卢灿都热成这样,舒尔特更是不堪,接过罗杰斯递来的凉水后, 直接往头上浇, 又对罗杰斯连连摆摆手,“快开空调!这鬼天气, 热死人!乔治,维文,安东尼, 你们也坐!” 他自己率先坐下,浑身湿淋淋的也不管。 这番做派,倒是显得有点耿直可爱。 作为驴党财政一把手,此人当然不会如此简单!他正是靠着这手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的表现,让人对他不怎么提防,才能在众多财经大阀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这也是他在十年后未能竞争过罗伯特·爱德华·鲁宾的原因。后者是北美第七十任财长,而他只能屈居于副财长。 相比他的不拘小节,鲁宾供职于高盛26年,一直是一副衣冠楚楚的精英人士模样。 舒尔特很快就让卢灿几人见识他的精明。 空调吹动之后,屋内快速凉爽下来。舒尔特笑眯眯问道,“乔治, 你想要买游骑兵?打算竞选议员?还是准备直接竞选州长?” 这句话问得很突兀,直击靶心。 一句话, 将卢灿和安东尼的用心揭穿,也让乔治愣了神,可不是嘛, 买一支球队,最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乔治扩大基层影响力。 好几秒钟之后,乔治才反应过来,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暂时还没这打算。” 卢灿察觉要糟,乔治还不够老辣,气势弱了! 如果直接大方承认,反倒没什么,对话的气势上还带有一股冲劲,算势均力敌,可是一旦否认,就要找其他理由来辩白,对话的口气只能越来越弱势。 第一次会商,卢灿可不希望一见面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连忙接过话题,摊手笑道,“依舒尔特先生的意思……你买下游骑兵已经十二年,岂不是已经稳坐州长位置?” 这话似乎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实质上却是反手一击。 乔治不笨,刚才只是被舒尔特突兀一击,本能的想要否认,这会也反应过来,笑道,“鲍勃,虽然我对当年竞选州参议员,六千票败给瓦尔德内,确实有些不服气,也有意卷土重来,不过不是现在。我们对游骑兵感兴趣,实在是看不过你掌管的这支球队,成绩太烂。” 好家伙,反应过来的乔治,更不客气,直接掀对方老底——游骑兵这几年成绩确实太差,迁到阿灵顿十二年,只进过三次季后赛,还都是一轮游。 鲍勃原本还想反驳一下卢灿,结果,直接被乔治这句话气得脸色通红。 “你~~!”舒尔特翻了翻白眼,不过,老家伙的制怒水平不错,喘了两口气后,又眯了眯眼睛,嘿嘿一笑,“小乔治,你认为自己有水平带好这支球队?该不会又喝多了!” 他和乔治的父亲赫伯特,交往颇多,说起来也算长辈。不过,在欧美,谈生意时可不讲究什么长不长辈,都直来直去!这不,他直接讥讽乔治是酒鬼! 乔治耸了耸肩,“总要试试才知道!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还差!” 又来一刀! 鲍勃·舒尔特反而沉下心来,“你就不怕……我不出手?” 乔治摊摊手,“无所谓!我和安东尼、维文,只是想要投资一家球会,玩玩而已。北美四大职业联盟,一百多支球队,鲍勃,你该不会认为,我连一只球队都买不到?” “之所以第一个找你联系,也确实有点想要提升影响力的意图,不过,更主要的还是看游骑兵沉沦多年,我们想要出手,看看有没有可能改变!” “如果你不愿意出手,还想继续耗着……我就不浪费时间。”乔治耸耸肩,笑道,“还就去达拉斯。小牛队、牛仔队还有fc达拉斯,我都约了见面。” 小牛队是nba篮球队,牛仔队是nfl橄榄球队,fc达拉斯是ls冰球队,成绩都很不算很好,想要购买的话,对于布希家族而言,不是难事。 舒尔特顿时蔫了,这些年在游骑兵上,他投入不少,也想拿总冠军,奈何棒球联盟有洋基队这个大怪物存在,想要拿总冠军,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 另外,他之所以将球队从明尼苏达迁往阿灵顿,其本意想要在象党大本营扎根钉子,扩大驴党影响,可这十多年运作下来却发现,收效甚微。 接到乔治约见电话时,其实已经有出手的想法。 考虑了几分钟后,他抬抬手,“乔治,你和罗杰斯安排谈判。” 事情比想象中容易。 整个见面会中,卢灿只说了一句话,随后就交给乔治来处理。 乔治除了最开始略显失措外,后面的对话,还是很见功底的。 这个人,不是外面传言的“度假总统”、“牛仔总统”,手段不错。 乔治和特德·罗杰斯在一旁商谈后续谈判工作,卢灿闲着无聊,打量着罗杰斯的办公室。 特德的办公室不算大,三十平米不到。前面是会客区,也就是卢灿所在区域,后面是办公区,一套实木大班桌高背椅,再往后是一排书橱,书橱上放着几只奖杯,估计是球队拿到的一些小奖项。 再往书橱上层看,一件东西引起他的兴趣。 黑色三角檀木架子上,竖放着一块苍褐色的玉璧,直径约有一尺,中部孔径在三公分左右。 最为关键的是,玉璧上似乎刻满了字。 玉璧这类古董,卢灿见多了,但是,玉璧上带有铭文的,还真罕见。 他晃悠过去,透过书橱玻璃,看向这块苍褐色玉璧,上面确实有文字,由外到内环刻,真书。 文字内容为:“大唐皇帝昪谨于东都内庭修金籙道场,设醮谢土,上仰玄泽,修斋事毕,谨以金龙玉璧投诣西山洞府。昇元四年十月日告闻”。 这段话的意思是:“大唐皇帝李昪,恭敬地在东都皇宫,设立金箓道场,用斋醮祭祀来感恩上苍,感谢上天所赐的大唐国土,拜谢上天的恩泽厚赐,斋醮仪式完成,谨以金龙和玉璧祭投于西山洞府之中。升元四年(公元940年)十月的一天,向您祈告。” 竟然是南唐皇帝李昪的祭天玉璧! 俗称“投龙玉璧”! 这块投龙玉璧,竟然出现在北美一家体育馆中,真真让人料想不到。 第517章 土镇金杀 何谓“投龙玉璧”? 玉璧是古代道教斋醮仪式上的一种必备的重要器物,其作用相当于向神明传递信息的文书。 古代帝王在举行金箓或黄箓大斋(道教一种比较严肃的斋醮仪式)之后,为了酬谢天地水三元神灵,把写有愿望的文简投向山川河流。 这种简叫投龙简。 往往要和金龙、玉璧、金钮用青丝捆扎起来,分成三简(山简、土简、水简)禀告三官九府。 这种三简祭投的方法是一通封投于灵山之诸天洞府绝壁之中;一通埋于地里;一通投于潭洞水府。这种告请三官消灾祈福的仪式也叫投龙。 被捆扎告简中的玉璧,就叫做“投龙玉璧”。 投龙玉璧的价值,不在于玉璧本身,而在于上面的文字,它是帝王祭祀最直观的记录。 南唐李昪的投龙玉璧,既然遇到就是缘分,自然不能放过。 卢灿扭头,同正在和乔治聊天的罗杰斯招招手,“嗨,特德,这件玉璧……是你的?它上面有文字,很有研究价值。转让给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件玉璧被摆放在办公室,想必是罗杰斯的心爱之物,卢灿担心对方不为这几千美金所动,所以直接了当点明,这件物品,他一定要买下。 即便如此,罗杰斯还是有点犹豫,起身后,往卢灿这边走的同时, 还挠挠头, 似乎有些纠结,话语间,有些吞吞吐吐,“维文……不是我不卖, 只是……” 卢灿忽然对书橱中一件物品感兴趣, 安东尼、舒尔特以及乔治,也跟了过来, 瞅瞅究竟什么东西。 “怎么, 这件玉璧……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卢灿眯了眯眼睛,笑着问道。 “风……水……, 维文, 你知道风水吗?” 罗杰斯的回答让卢灿一愣,没看出来呀,这家伙还信风水?! 欧美人迷信巫师、占卜、灵媒什么的,卢灿知道, 可欧美人信风水, 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忍不住一乐, “你是说……你请华人风水师设置风水局?这是风水法器?” 罗杰斯忙不迭点头, “对对对, 这是法器!我在中华街特别请来的大师, 他出手布置的风水, 说是能庇护球队平安、赢球的……” 这话听得其他三人目瞪口呆, 连鲍勃也是如此, 一拍额头,翻翻白眼, “哦,上帝!”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罗杰斯的办公室他经常来, 前一段时间,发现过这件玉璧, 只是没太在意,他以为是寻常的收藏品, 当时正为成绩焦头烂额, 也就没多问。 没想到竟然是“灵媒用品”——他不知道什么叫风水,感觉应该和灵媒相似。 估计是自家球会总经理,真的被球队的成绩逼急了,竟然连灵媒的话都信?!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 绝对很丢人! 他正要让罗杰斯赶紧把这些东西撤了,旁边的乔治笑着先开口, “风…水…?是这么说的吗?维文, 你懂吗?这种风水局,有没有效果?” 卢灿笑笑,指了指罗杰斯,“有没有效果,特德应该很清楚的。”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效果——游骑兵的成绩一直很烂,所以有没有效果, 你看不出来吗? 乔治呵呵一笑, 还用问吗? 哪曾想,罗杰斯连连摆手, 辩解道,“风水局是我今年五月请华人老师设置的,新赛季没开赛, 有没有效果……暂且还不知道。不过,那位老师很肯定的说,一定会有效果的。为了这个,我可是花了三千美元,还欠他两千……我们约定,十月份开赛后,球队表现好的话,再给……” 舒尔特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特德,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去度假休息?” “哦不,我只是想试试看。是我的一位朋友介绍,他说,四大职赛的主球馆,像洋基队的主场山顶球场,奥克兰运动家的阿拉米达新场馆, 都有风水方面的设计。我寻思……花不了多少钱, 要不就试试?” 罗杰斯的辩解, 让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洋基队不用说,世界知名的棒球霸主,奥克兰运动家也是劲旅之一,七十年代迁址到奥克兰,十多年来三夺总冠军,每年都能闯入季后赛,是美联西区老大! 无论是鲍勃,还是想要购买球会的乔治,都希望游骑兵战绩漂亮一些,万一这个什么风水局有用呢? 乔治瞅瞅卢灿,又问道,“维文,你懂这些吗?” 卢灿略懂风水,重新再一遍之后,瞧出点名堂——玉璧虽然安置在书橱上像一件收藏品,事实上它是斜着摆放,文字的一面透过窗户,面向球场草埔。 应该是“土生金杀”局。其原理不外乎以“土为基,金为锐,土镇金杀”。 不过,布局者水平一般,远不及福伯及他的两个弟子。 如此简单的布局,罗杰斯应该是被人忽悠上当了。 他没直接回答乔治的问题,先对罗杰斯笑笑问道,“特德,那位布局的老师,是不是在球场四角,还埋入几块金属……带有符文的铜片之类的?” “对对!你也知道?!”罗杰斯一拍手掌,连连点头。 卢灿这才对乔治、安东尼三人点点头,“有关风水方面,我也算懂一些。至于有没有效果……我不敢保证,这涉及神秘学内容,我不研究。你们如果相信,我可以从香江请来更好的风水师,让他来帮这家球会看一看。至于现在这个风水局,只是学徒级别。所以……” 他又对特德笑了笑,“特德,你可能上当了。对方只是很简单的利用中国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应该不会有多少效果。” 听到这话,罗杰斯怒了,“什么,他们敢合伙骗我?!我这就去给他们打电话……” 刚才卢灿直接指出球场四周埋金属片,他就清楚卢灿应该是行家。 卢灿连忙压压手,“别急!你虽然上当,可不亏!这件作为土镇的玉璧,放到香江,就能值个三千美元,所以……你也别生气。” 特德还有些犹豫,担心是不是卢灿看上玉璧,才说的这些话。 舒尔特马上接过话,好爽地摆摆手,“维文,既然你看上这块玉璧,那就带走!这件物品,送你,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 他又扭头对罗杰斯说道,“特德,你还是集中精力,组织人和乔治评估游骑兵的市值。” 既然这块玉璧不是罗杰斯的私人物品,出自球会的公账,舒尔特当然有权力处置。 卢灿作为知名企业家,年轻富豪,能和象党合作,肯定也会有驴党的机会,以一件看似破旧的玉璧,交好对方,显然是划算的。另外,顺带着还提醒罗杰斯一句——我们球会马上要卖,风水局神马的,让对方操心去。 罗杰斯愣了愣,是啊,球会都要转手,自己还担心个什么劲? 顿时脸色灰败,有点意兴阑珊,挤出一丝笑容,对卢灿点点头,“我这就拿盒子给你装上。” 相比舒尔特这位老板,罗杰斯对游骑兵感情更深。 他是六十年代加入游骑兵,当时还叫华盛顿议员队,风风雨雨二十多年。 1972年球队换老板,他是公关主管,为了配合老板的意图,同时为了保证球队的完整,整个球队搬迁工作,他来负责。为此,他还遭遇过华盛顿球迷的暴力威胁——一群球迷在他面前展开一幅巨型标语,上面写了一句脏话后面接着鲍勃·舒尔特的名字。这张照片出现在隔天华盛顿报纸的头版上。 当然,鲍勃也没亏待他,很快将他提升为总经理…… 这些年,虽然成绩不好,可他一直在殚精竭虑。 最让他伤心的,是他从老板舒尔特的口气中听出,真的打算出售这支球队! 这也意味着,他即将告别这支工作一辈子的球队。 罗杰斯在想什么,卢灿不知道也不关注,不是重要人物。他朝舒尔特拱拱手,笑笑道,“多谢舒尔特先生!” 见面之后,鲍勃·舒尔特很敏锐的察觉到,卢灿似乎对自己有些疏离,导致他也不好找对方亲热……这会才好一些。 “不用客气,朋友往来!”他立即顺杆爬,亲手打开书橱,将苍褐色玉璧取下来,递给卢灿,“我知道中国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一直很久仰。卢先生能给我们普及一下……这件物品的来历?” 收人礼物,这点要求当然要满足。 卢灿将玉璧拿在手中翻看一遍,作一简单介绍——不能不简单呀!给外国人普及中华历史已经很难,再加上道教仪式的介绍……想要让他们明白,几乎不可能! “这是大约一千年前,一位诸侯王用来祭祀天地的玉器……” 卢灿这么说只能说不准确,也不算错。 南唐开国皇帝李昪,一直宣称自己是大唐正统,所以这件玉璧之上镌刻有“大唐皇帝昪”的字样。事实上,南唐的领土,最鼎盛时期也不过继承唐朝四分之一的领土,偏安江南一隅。北面前有北齐后有后周,都要比南唐更强。 而且,南唐很短命,拢共就三个皇帝,一世为帝二世为主(臣后周为主)三世为奴(被宋俘虏),享国祚仅仅三十九年。 只能算一方诸侯。 第518章 拜访伍家 意外得到一枚南唐李昪的投龙玉璧,此行收获不错。 乔治与罗杰斯商定后续谈判工作之后,几人重新登上蜻蜓号直升机。不过,却没有着急回牧场,而是前往达拉斯——乔治投资的七色光谱化工、哈肯能源公司两家公司总部,都位于达拉斯。 达拉斯距离阿灵顿不过十五公里,既然路过,乔治自然要带卢灿和安东尼去公司参观。 北美不禁止私家飞行器,几乎每栋大楼的顶层,都有直升机降落平台,这点颇让卢灿羡慕。 香江港府有关开放私人飞行器空间,还在讨论中,一直没有定论,也不知什么时间能实现。如果能放开,卢灿也打算添置一架小型直升机——每天过海堵车,实在太耗费时间。 七色光谱化工公司以及哈肯能源公司都不算大公司,毕竟年限很短,又是传统产业,即便有布希家族做支持,也需要遵循传统企业的发展规律。两家公司在达拉斯南郊化工产业园租赁一栋十二层高的楼房,集体办公。员工人数也不算多,三四百模样。 简单参观一圈,安东尼兴趣索然,他家主要投资矿产,对石油化工基本上没有涉猎。 不过, 卢灿却在北市高雄、新加坡裕廊石化, 投资了大量石油化工产业。因此,他与乔治,以及七色光谱的总裁威廉·怀特达成加强技术合作的口头意向。 具体合作什么,讲真, 卢灿也不知道。 这方面的业务, 一直是大华银行专项投资团队广利。他所知道的是,北市高雄的负责人是卓敏, 前香江中文大学理学院化学组主任。裕廊化工这边, 则是纯投资,只要负责财务审计即可, 至于管理, 则由新加坡能源管理局和壳牌两家负责。 等威廉·怀特组织考察团走访这两处卢系产业之后,总会找到合作契机, 也算再度加强双方的利益结合。 至于哈肯能源公司收购卢灿手中的盖提石油公司股份谈判, 已经进行到议价阶段,进展相当快。 与布希家族搭上关系,且与乔治接下不错的私交,此行北美,卢灿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 另一个收获则是安东尼·奥本海姆。 对于安东尼·奥本海姆为什么这次见面对自己大献殷勤,卢灿虽然不太清楚内因, 可也有所猜度。奥本海姆家族出自犹太民族, 犹太人有一个传统——紧随成功者脚步! 想必,上次巴黎交锋,安东尼回家之后,得父亲面授机宜, 叮嘱他如此行事。 基于现实,卢灿还是很乐意接受对方的善意——奥本海姆家族在北美的影响力已然不小, 在旧大陆的影响力更大,这是卢系资本的短板。 有奥本海姆家族参与某些事情, 对卢系资本扩张,现阶段很有利! 当然, 该有的防备, 还是必须的——犹太人的翻脸,比翻书更快! 有关全球黄金协会的磋商, 一周前就已经结束。 王永斌和布鲁格等人已经返回巴黎,卢系资本在巴黎投资的几个项目, 扫尾工作正在进行中,尤其是法国电信升级项目的竞标, 即将开始。 这是一场硬仗! 胡安的份量还略显不足, 需要有能直接体现卢灿意志的重量级人物镇场,王永斌就是!至于布鲁格再回巴黎,是卢灿希望能充分利用他老道的经验,帮项目竞标组补缺拾遗。 顾问团的这些成员,大概在八月下旬能回香江,到时候卢灿的工作任务,会轻松一些。 卢灿又在布希家族牧场住了一晚上, 八月十日, 再回洛杉矶。 此次回洛城,乔治没有陪同, 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还要负责收购游骑兵棒球队。安东尼则从达拉斯直飞伦敦,据说他父亲前些天抵达伦敦——伦敦是全球最大的黄金交易市场, 想要组建全球黄金协会,势必与伦敦的一干大佬商量,在这些大佬面前,安东尼的面子还有所欠缺。 洛杉矶奥运会已临近尾声,中国队后程夺金点不多,卢灿自然不愿意去看北美砍瓜虐菜般的争金夺银。在洛杉矶逗留一天,与霍老及二太太、蒂姆夫妇等人告别,带着王大柱、郑光荣两家,北上温哥华。 他去温哥华,只有一件事——面见伍廷元,看看能不能找到二房后人。 温哥华是北美洲沿岸三大华人定居点城市之一,仅次于旧金山和洛杉矶。 1984年,温哥华市华族或华裔人口,超过5万人, 约占城市总人口的8。 这一比例还在急速攀升, 这是基于温哥华一直以来采取的积极开放式移民政策,以及受之影响源源不断涌入这座城市的来自香江、北市及国内的移民潮。 二三十年后,这一数据攀升至20, 将近40万华人,影响力不小,当地竞选个市长什么的,不取一个华人名字神马的,基本无望。 从温哥华国际机场出来,出口处,伍佳恩挽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对卢灿等人挥手示意。 她前些天回温哥华,为的就是介绍卢灿与伍家认识。 “嗨,佳恩,还麻烦你来接我们!”卢灿与伍佳恩握握手,又对她身边的男人微笑点头。 “不麻烦,我刚好回来看看爹地和妈咪。”伍佳恩娇笑一声,抬手介绍,“这是我哥,伍继恩,英文名叫基恩。老哥,这位就是我说的卢家十三行后人卢灿……” 没等她说完,伍继恩已经与卢灿握上手,“卢先生大名,当然听过,你们来伍家做客,蓬荜生辉!” “叨扰了!”卢灿又回身将身边的几位都介绍一遍,王大柱和郑光荣两家当然没问题,介绍到孙瑞欣和温碧玉俩人时,有点不太好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是我夫人,孙瑞欣。这位是……我小妹,温碧玉,十来岁就跟着我,淘得很,非得来温哥华见识见识。” 孙瑞欣笑逐颜开,施了一礼,温碧玉则撇撇嘴,不过好在也没失礼。 伍继恩虽然年纪不大,可商海沉浮多年,自然看出卢灿的身上桃花重重。 他看了眼妹妹,好在妹妹似乎没什么影响,也稍稍放心——卢灿确实是个好的联姻对象,但是,大房已定,至于妾室……那是侮辱伍家。 既然妹妹没这份心思,那最好不过。 不过,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妹妹才去香江四个月就匆匆赶回温哥华……虽然她自己说是为了交好卢家以便于拓展家族生意,可妹妹的性格他很了解,绝对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又怎么会为所谓的关系东奔西走?! 加拿大地广人稀,即便温哥华都会区,也不拥挤。从机场到市区的高速公路两旁,稀稀拉拉几排乡村别墅,与香江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 伍家大院,与温哥华市中心方向相背,位于列治文市卢卢岛南堤径。 旁边就是灵崖山,远远就能看见山腰两座高大的寺庙。 伍继恩指指前面的寺庙给卢灿他们介绍,“山腰右侧的观音寺,是我祖父刚迁到温哥华时,联络本地华商新建的佛堂。另一座灵崖山寺,是温哥华中华商会新建的寺庙。” 卢灿眼神闪了闪,看来,温哥华的华裔群体,也算不上团结。 虽然灵崖山是卢卢岛的风水宝地,可并不高大,一小片山腰竟然建了两群寺庙,相距不到四五百米,颇有彼此争雄之势。只怕,这是温哥华新老华裔群体争锋最直观的体现!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口。 伍佳恩为卢灿一行人选择的酒店,距离伍家大院不远。 简单洗漱,略作歇息之后,卢灿与郑光荣、王大柱,前往伍家拜访。 卢家与伍家当年同为当年十三行行首,富贵荣耀,又同时经历衰败,只是遭遇各有不同。卢家早些年更惨,现在重焕生机,伍家断尾求生总算在海外求得一隅,又渐渐做大。 卢嘉锡老爷子是个要面子的人,临行前嘱咐过王大柱和郑光荣俩人,一定要陪同卢灿前往伍家,不要显得卢家孤寡伶仃。为此,还特别让王大柱备上丰厚的见面礼。 伍家宅院为欧美罕见的中式风格,庭院很开阔。庭院中心为一曲装点假山的碧池,池中活水淙淙,水面细瘦的莲杆顶着一蓬蓬青翠荷叶,露苞的莲蓬散发着清香。 伍继恩兄妹带着一众客人,绕过莲花池,穿过前院花厅,来到中厅。 早已经有人去通报。 伍廷元带着一妻一妾,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站在中厅前的门廊下等候。 伍廷元今年七十出头,一身唐装,满头华发,精神还不错。他的两位夫人,一位和他差不多年岁,另一位大约五十多,都是华裔。 来拜访伍廷元,卢灿自然要提前做好功课。 伍廷元的妻子祖籍皖省六安,姓黄,是伍继恩和伍佳恩兄妹的生母。 姨太太祖籍闽省福田,姓方,廊下的少男少女,就是她的孩子。方姨太太是伍廷元的财务助手,目前负责伍家投资的星光赌场,这家赌场也是伍家的主要产业之一。 “伍祖大安!老太太大安!姨奶奶安好!”卢灿紧走几步,在台阶下就向伍廷元几人深深鞠躬。 两家其实没交情,不过,祖上倒是有一些生意来往。 这次见面,也算是一场跨越百年时空之后的再度相会。 第519章 伍老信息 伍家大院的后院,有一方二层阁楼围起来的天井,不大,面积二十来个平米。 天井的右方,有一棵苍绿的桂花树,一尺多粗,高度超过二层阁楼屋顶。虽然还不到农历八月桂花开的时节,可坐在这颗树下品茶依然能闻到淳朴的木叶清香。 听伍廷元介绍,这棵桂花树,是他的爷爷伍长绵,费劲心思从国内运送到温哥华的。 因为避“困”局,伍长绵请来的风水师没有将桂花树放在天井正中间,二十安置在东南角,周围还用均匀的鹅卵石围起来,形成东高西低的斜坡。 这在风水学上,叫做“紫气东来,财源西聚”。 围绕着桂花树的方形阁楼,就是当年伍长绵和三位太太的住舍。 此后百年,伍家大院重修两次,这栋阁楼和天井中的桂花树,一直没人敢动,维持至今。 大家围坐在天井树荫下,听着伍廷元絮絮叨叨,讲了许多当年的旧事,介绍他们伍家的百年历史。 卢灿微笑点头, 实则怎么想的, 无人得知。 讲真,伍家绝对是卢灿印象中最懂得“狡兔三窟”的家族。 早在一百五十年前,伍秉鉴就知道分散投资,并且远涉重洋, 抵达北美, 后来又从北美移居到环境更宽松的温哥华。最终,留下一脉苗裔, 香火不绝。 这份见识, 当世罕见。 不过,温哥华伍家的早期财富积累, 并不干净, 甚至可以说很不人道。 早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伍家祖上就曾经参与过加国太平洋铁路建设招工工作——专门负责为加方在羊城和北美加州等地区,招收华工。 有关加国的太平洋铁路建设的历史, 需要记住——1878年,加方授权代理机构在羊城招收五千名华工前往修建铁路,1886年铁路通车后,仅活下来一千五百人。 同期,他们还在加州旧金山等地,招募七千人, 只活下来两千四百人, 其中,多数都有残疾! 最可悲的是,这些存活下来的华工,根本交不起昂贵的“人头税”, 很难在加国落籍,只能在华埠打黑工, 遭遇各种歧视与剥削,堪称血泪史。 2006年加国总理哈珀, 曾经为一百多年前的苦难华工,道歉。 只是这一声道歉, 太晚! 北美伍家一脉, 毫无疑问是在吃血馒头。 当然,对于伍家而言, 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而且, 他们也未必觉得自家有过错——要知道,在那个混乱时代, 不外出务工待在家乡就一定能老死床榻? 伍廷元介绍一番海外伍家发展史后, 有点口渴,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润润喉,又微笑着看了眼卢灿,问道,“尽听老头子在谈古,是不是很枯燥?阿灿,你们家这些年……也颇有波折。” 前一个问题是谦虚, 不需要回答, 后面才是该回答的。 卢灿笑笑欠身,“家里确实不容易, 只是那时我还未出生,主要还是我爷爷他经历过……” 他抬手示意旁边的王大柱和郑光荣,“不过也还好, 我爷爷有鼎新爷爷和大柱叔一家帮衬,总算度过那段日子。后来到先父时,又有我郑叔帮忙,境况渐渐好转。至于我……少不经事,糊里糊涂过日子,再加上这些年运气不错,总算让卢家没毁在我手中。” 伍廷元朝王大柱和郑光荣微笑点头,大概明白,王家是卢家早年的附庸家族,而郑光荣是最近几十年邀请的门客。这种门客规矩,在伍家也有,不过, 像王大柱一家那样患难与共的,非常罕见。 这是一个大家族的底蕴。 他捋捋长须, 笑道, “阿灿谦虚啦!我在温哥华这个犄角旮旯,也听说过你的名字。华人之光,可不是只有运气,就能担得起的。年轻人,就要锐气一点。我年轻时,可是带着几个赌档的伙计,将三十多个黑白鬼畜混事的,从星光赌档一路追到普林茨大街……” 王大柱和郑光荣面面相觑,伍家老爷子年轻时,混社会? 卢灿多少知道一些,毕竟人家祖业就有开赌档的生意,这门生意几乎都会涉黑。只是,他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把年轻时的浑事当成骄傲。 伍老爷子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 黄老太太见丈夫说话越来也没谱,轻咳一声,伸手帮丈夫的茶盅续满水,“喝你的茶!阿灿来你这,不是听你倚老卖老,人家是想问问卢家旁支的事,你在扯什么呢。” “哦哦……这不还早着么,我一点点跟他说,不行嘛。”老头子的表现和现在的张博驹老爷子有点像,很容易逆反,被夫人说了一句之后,有些不高兴。 卢灿对此很有经验,连忙和稀泥,笑道,“奶奶,大致情况,伍祖已经在电话中和我聊过,基本上都了解。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拜见伍祖和您的,听伍祖叙叙旧,挺有意思的。” 黄老太太没再说话,伍老爷子虽然表现得有些不服气,可接下来也没再唠叨自己年轻时的事,而是主动聊起卢家二房的消息。 “这事啊,还得从三几年说起。” “当时国内境况不太好,到北美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好多人家漂洋过海来这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时间又找不到工作。我父亲他们十多个做生意的,带头组织了温哥华华人共助会,为那些困难户,提供小额借贷,收一点点利息,纯粹当是善事来做……” 老爷子边说边掐着指尖比划着。 “没想到,共助会越做越大,影响力从云埠,扩散到公猪城、渥京,都有分点。” 担心卢灿几人听不懂,伍继恩在旁边小声解释了一下。 温哥华是一座新城,清末民初,华人称之为“湾高花”“温哥巴”,后来音译逐渐统一为“云高华”或“云哥华”,闽粤一带的人,喜欢称之为“云埠”和“云城”。 再老一辈的华人,称之为“咸水埠”,因为最早的华人,都住在咸水河(弗雷泽河)边。 至于“公猪城”,是多伦多。 这座城市建设之前,核心是“公猪镇”——当地印第安休伦族擅长养猪,不少殖民商人在这座小镇停歇,为的就是收购休伦族饲养的猪以及杀猪后的猪鬃,因而得名。 渥京就是渥太华,加国首都。 只听伍廷元继续说道,“五四年的时候,家中老爷子归天,我接手共助会的事情,才发现,共助会已经发展好大一片事业。乡里乡亲的,不好放高利,就这么小额借贷,利虽然薄,可基础很好,加国几个大城市都有我们的网点。于是,五八年,我和几位股东在魁北克开会商量,打算向联邦金融监管委申报,把华人共助会扩建成正式的华人银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几秒钟后才继续说道,“就是这一次聚会,我听咸老二说起,十三行卢家有后人,向魁北克华人共助会借款。” 到了关键点,王大柱、郑光荣,都聚起精神。卢灿更是第一次主动打断对方,问道,“伍祖,咸老二是哪位?在温哥华吗?” “咸老二啊……”伍老朝卢灿笑笑,“他家祖上也是个名人,鹭岛海防厅同知咸成,因为这个职位的关系,与我们家算是几倍的交情。” 鹭岛就是今天的厦门,鹭岛海防厅同知,也就是当地海防部门的二把手。伍家做的是出海贸易,与鹭岛海防厅同知关系很好……这很容易理解。 卢灿点点头,示意老爷子继续说。 “后来我太祖伍公(伍元兰)来北美,咸家将一个旁支也送上船,我们两家一道抵达旧金山。” “咸老二就是咸家的人,阿灿你想要认识他,得去魁北克,他们家七八十年前就移居到魁北克那鸟不生蛋的地方,不太好找。” 老爷子说的不清不楚,好在有伍继恩补充,“咸家与我家是世交,咸叔大名咸德水,住在魁北克,他家主做原材料贸易,还有一些金融生意。” 王大柱性子有点急,对于咸老二的信息不太感兴趣,他更着急知道卢家二房的具体信息,便欠身问道,“那个……伍叔……您听到卢家消息,后来怎么嘀?” 谈话又回到正轨。 “魁北克华人共助会,是咸老二在负责。我和他喝茶聊天,聊到旧事,他有些感慨,说十三行伍家遭遇已经算好的,另一家卢家,日子不太好,还到魁北克共助会借款……” “听到这话,当时我也很感慨,所以……也就有点印象。” 王大柱又追问一句,“那后来呢?您老最近几个月,找咸老……咸家人打听过吗?” “打听了,怎么没打听!我还让咸老二安排人,把当年的账本翻出来,找到借款信息。” 这是最重要的信息!也是卢灿等人来拜见伍家的目的! 伍廷元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卢灿,“我就知道你们想知道这个,喏,打电话时,我给记下来。” 卢灿连住打开,王大柱和郑光荣都凑过来。 纸条上写着:“姓名:卢嘉维;年龄:49;借款数额:1500加币;借款事由:买地;借款时间:1958年4月22日;放款时间:1958年5月10日;最后还款时间:1961年2月1日农历春节前。” 卢嘉维?爷爷大名卢嘉锡…… 借款这人,只怕是爷爷的堂哥! 1958年时49岁,这会儿整75岁……不知道还在不在世。 卢灿将纸条递给王大柱,又问道,“伍祖,您知不知道……这位卢……他住在哪儿?” “具体住哪儿,连咸老二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在魁北克共助会借款买地,应该就在周边。”伍廷元笑笑道,“我也让咸老二一家帮忙找了找,没找到。不过……有这个范围在,总能找到的。” 也是,买地置产,还是华人,这两大特点在,就应该不难找。 卢灿忽然想到,阿木此前去过魁北克找香雪庄陈老的私生女儿陈香君,对魁北克应该有所了解。 要不要让他从澳洲来一趟……卢灿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实在是阿木的身份,让人忌惮。 不行的话,自己几人去一趟魁北克,先见见咸老二,再安排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卢嘉维。 对于卢灿的想法,王大柱和郑光荣都表示赞同。 第520章 闲逛云埠 温哥华是世界知名的避暑胜地,即便是夏季,最高温度也不过二十度左右。 既然来了,自然要逛逛。 伍家宴席之后,卢灿一行人在伍继恩、伍佳恩兄妹的带领下,游览温哥华。 卢卢岛是弗雷泽河入海口的沉积岛,与崇明岛类似。温哥华城的精华部分,就位于卢卢岛以及弗雷泽河岔口两岸。 知道卢灿喜欢古董古玩,伍继恩将旅游的第一站,安排在盖斯镇。 盖斯镇,在当地人口中,又叫“煤气镇”,位于市中心东北角,是温哥华最古老的一区,作为温哥华的发祥地而闻名。 蒸汽钟是煤气镇的标志,位于水街。 这个钟的来历很有趣。 当年的水街,采用蒸汽集中供热,一条条供热管将中心锅炉产生的热蒸汽输送到各家各户。 为了散去多余的蒸汽,人们不得不在街上开了3个散蒸汽口,可其中一个恰好位于最繁华的水街路口,既不雅观,也不方便。 1854年,一个叫桑德斯的钟表匠巧妙地利用这个散蒸汽口的废蒸汽,建成了这座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蒸汽钟。 此举不但变废为宝,而且给居民们带来许多方便。后来, 世界各国争相效仿, 到19世纪末,全球建成的蒸汽钟多达百余座,号称“有煤气灯的地方就有蒸汽钟”。 不过,随着电气化时代的到来, 世界各地的蒸汽钟就像原本随处可见的煤气灯一般, 从人们的视野中一座座消失。如今温哥华的蒸汽钟,已成为全球硕果仅存的一座。 很多时候, 故事听起来非常诱人, 让人心向往之,可是, 抵临现场就会发现, 如果剥去传闻的外衣,这东西不值一哂。 蒸汽钟就是如此。 卢灿等人兴致勃勃赶到水街蒸汽钟时,才发现, 这座立柱式蒸汽钟,高不过三米,很小,钟体和其它钟体无差别,很不起眼。顶端四角为烟囱,每十五分钟蒸汽会从中喷出, 并带动钟体发出四个不同的音阶, 有点巨款八音盒的感觉。 不仅不起眼,卢灿发现,这个钟的时间……是不准的……慢了足足五分钟! 好多慕名而来的游客,都带有几许遗憾之色。 既然来都来了, 也只能如此,卢灿帮孙瑞欣、温碧玉以及辛婶、田婶既然拍照、拍照、再拍照! 不过, 盖斯镇还是很有韵味的。 街道两边经过装修的旧屋,被用来开设各种古董店、纪念品店、画廊及古雅的餐厅。坐在露天咖啡馆和酒里的人, 也很悠闲惬意。 很适合怀旧、探古、休闲。 女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被这些纪念品店铺吸引过去。伍佳恩陪着她们走进一家名叫“洛加尔手工艺”的店铺, 里面售卖各种印第安风格编织品, 五颜六色的花式,很扎眼。 店铺不大, 几个大男人没进去,刚好隔壁有一家街边咖啡馆, 便跨过围挡,坐了下来。 伍继恩叫来服务人员, 要了几杯咖啡, 又笑着问道,“虎子,你喝果汁?” 站在桌旁的王小虎,脸色涨得通红。 卢灿笑着对他招招手,“别杵着,来我这坐。” 又对侍者笑笑,“给他也来一杯冰咖。” 卢家这一代中, 目前只有卢灿一个顶梁柱。虎子是他的兄弟, 今年十九岁也算成年。 王鼎新爷爷,希望虎子能早点接触社会, 多见见世面,等他大学毕业,也能帮卢家分担一点担子。便让王大柱夫妇及卢灿, 带他一起来北美。 他这次出来,就是见世面的。 只是,十八九岁半大小伙子,和成年人说不到一块,和孩子也玩不到一起,还要被父母当孩子看待,时不时管两句……这次出门,数他最窘。 见卢灿帮自己解围,虎子嘿嘿一笑,做到他旁边的塑料椅上。 “我开玩笑的,虎子别介意呀。”伍继恩笑笑,对侍者摆摆手, “来七杯冰咖, 两份泡芙,四份蛋挞,再来一份卡夫饼!速度点!” 点完茶点, 伍继恩侧着身子,看了看虎子,笑道“虎子还在上大学,这个头,真壮,真像头小老虎。我家小弟,还有我自己的那个小子,怎么吃都不长肉,风一吹都能跑,急死我了。” 伍继恩同父异母弟弟今年十四岁,妹妹十七岁,都很苗条。至于伍继恩的儿子……没在老宅,卢灿没见着。据伍佳恩说,她嫂子和侄子,平时都住在西雅图,拿的是美国国籍。 温哥华距离西雅图,开车仅仅一个半小时即到,很近的。 还没等卢灿帮虎子搭话,那边王大柱已经接上了,“壮有什么用,光长肉不长脑子!肉头!” 肉头?几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郑光荣笑得直打跌,手指朝王大柱点点,“你呀你,等你老了,我一定劝掇虎子拔你氧气管!” 肉头是方言,有懦弱、软弱的意思,偶尔也有大而无当的含义。很显然,王大柱对虎子的木讷,很不满意。这就是父母,怒其不争之后,往往口不择言。 其实,以卢灿对虎子的了解,这孩子还真不“肉头”。 肉头的孩子,上高中就学会谈恋爱? 那孩子只是不太会表达,还没学会如何与成年人相处,因此显得木讷。在新加坡,虎子可不肉,和穆家小子联手打架的事情没少干,卢灿时不时要出面帮他收拾烂摊子。 卢灿笑着伸手在虎子手臂上拍拍……这是成长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孩子有点不好意思,卢灿跳过这个话题,“基恩,上午伍祖说,华人共助会……那个项目,最后怎么样了?后来老爷子也没说了……” “你说华人共助银行的事呀,没搞成!”伍继恩摆摆手,“华人想要在白人地界开银行,非常难。” “那是五几年到六几年初的事,我已经十多岁,已经记事。我记得……我家老爷子他们几个人,最开始信心满满,因为当时的迪芬贝克(律师出身,素有基层代表的赞誉),曾经担任过我家的律师,和我父亲关系不错,大家都挺有把握的。可是……前前后后跑了四五年,就是办不下来。” 伍继恩感慨地摇摇头,“没办法,最终只能放弃。” 卢灿右手虎口叉着下巴,听着伍继恩讲述当年的事。 华人共助会主要以小额借贷为业务主体,这种业务本质上是不合法的,也不规范,主要靠“同乡交情”维系,存在很大的风险性和金融漏洞。 伍廷元等人,想要将其整合成一家借贷银行,其实是不错的思路。卢灿之所以再将这个问题续上,其实也存着将这笔资源和业务,嫁接到大华银行体系中去。 大华银行在北美有业务体系,但偏重于美国,对于加拿大,也只是在多伦多、蒙特利尔、渥京等少数大城市设立几个网点,业务覆盖面还很弱。如果有“华人共助会”网络支持,意味着大华银行在加国的发展速度,会骤然提速。 可对方没办成,这就有些遗憾。 卢灿不死心,又问道,“那……华人共助会还在吗?” “在呢……” 伍继恩刚要开口,侍者端着咖啡盘和西点过来,话头被打断。他忙着拼在一张放桌上,又将坐在一边的阿忠和陈晓叫过来,大家围坐在一起。 卢灿端着咖啡,抿了一口,又问道,“基恩,刚才……” 他的再一次追问,引起伍继恩的注意,笑道,“怎么,维文你对共助会感兴趣?” 这事想要成功,肯定绕不开伍家,卢灿笑笑,很干脆坦诚,。 “华人共助会的借贷业务已经剥离出来了?我对这部分业务,很感兴趣。大华银行这些年扩展速度不错,不过,在加国还刚起步,如果并购这部分业务,会对大华银行拓张,有一定的帮助。基恩,你给我详细说说华人共助会的小额借贷业务呗。”他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微笑问道。 这是正事,桌上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卢灿的银勺碰撞咖啡杯的叮咚声。 伍继恩有些惊讶,“你想买共助会的小额借贷业务?” “怎么,现在这部分业务出问题了?” “那倒没有。不过……”伍继恩手指挠了挠太阳穴,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自从二十年前申请借贷银行的许可被驳斥以后,我们几家就没再这方面投入精力……最近几年,北市和香江的新移民比较多,这些移民不缺钱,因此,业务萎缩的厉害。” 呃,这是卢灿没想到的,想了三秒后,又问道,“网点和资源关系,还在吗?包括几十年来的账目表……嗯,还有基层架构,是不是完整?” “这些都还在,只是流水很差。”伍继恩点点头。 卢灿笑着抬抬手,“流水无所谓的,你说说共助会的小额借贷网点布局。” 伍继恩不太了解银行业的运作模式。基层银行的流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资金流动率,其次是客户量,第三是基层网点布局的合理性。 就像国内的农村信用社,每一家其实资本流水并不高,但是借贷还贷周期短,资金重复利用率高,效率高,存款资本的滞纳期很短,利润反而不错。 所以,只要客户关系、网点布局以及基层架构还在,那么共助会的小额借贷业务,就有价值!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卢灿都不介意,伍继恩更无所谓——如果这笔业务打包卖出去,他伍家还能从中赚一笔。所以,他在介绍时说的很详细,还特意从咖啡店内要了一张加国地图,详细圈给卢灿看。 “灿哥,灿哥!你看!我发现的!” 卢灿正在听伍继恩介绍呢,传来温碧玉的喊声。 一回头,就看见温碧玉单手举着一只白地粉彩花瓶,向他显摆呢。 隔得有点远,看不清,不过,像是古董。 第521章 阿玉捡漏 两家店铺相邻,中间用半人高的木栅栏隔开。卢灿伸手从栅栏另一侧的温碧玉手中接过这件瓷器。 晕,自己刚才竟然看走眼,这是一件外销广彩圣母圣子图花插。 广彩是织金彩瓷,而粉彩是粉妆彩瓷;广彩的颜色对比明显和艳丽,色彩浓艳、金碧辉煌为特色,犹如万缕金丝织白玉;而粉彩比较柔和自然,画面显得质感强,明暗清晰,层次分明。 从视觉感官上,广彩明亮鲜艳,粉彩略显沉寂。 之所以刚才看错,是因为这件花插经常被人用湿毛巾擦拭,导致玻化面划痕很多,有些模糊,显得色泽暗哑,跟粉彩的视觉效果很像。 不过,即便如此,卢灿脸上依然臊得慌——要是被李林灿老爷子知道,自己连粉彩广彩都不能一眼分辨,绝对会挨嗤! “灿哥,这是古董吗?”见卢灿在思考,温碧玉双手撑在木栅栏上,垫着脚问道。 一句话将卢灿唤醒。 这是一件十八世纪末末期的“来样定制”广彩外销瓷,高度在二十五六公分, 撇口细颈, 圈足外撇。纺锤腹,腹部两面绘西洋圣子圣母图,有着强烈的洛可可风格。 又将底足翻开,有款, 为“灵思堂”。 哟, 还真是好东西! 卢灿原本想要伸手捏捏丫头的耳垂,忽然又想起自己身后还有外人, 连忙换成按在温碧玉的肩膀上, 笑道,“是古董!你不是去买手工艺品吗, 怎么买件外销瓷了?” 这时, 孙瑞欣和伍佳恩也从工艺品店内走出来,刚好听到这话。 孙丫头三两步站到温碧玉身侧,探头看着卢灿手中的瓷器, “哎呀,玉丫头真的捡漏啦!” 讲真,卢灿挺疑惑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卢灿真不相信温碧玉能捡漏。 辛婶和孙瑞欣常年玩玉器的,对古董多少懂一点;伍佳恩应该几个女人中最懂行的;田婶虽然不怎么懂,可经验老道。只有温碧玉, 在卢灿看来, 她几乎是古董绝缘体,怎么偏偏她在这家印第安工艺品中淘到一只乾隆嘉庆年间的外销瓷,还是名款外销瓷。 伍佳恩站在温碧玉的另一侧,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 盯着瓶身看了会,伸手要道, “维文,给我看看呗。这是……广彩?” 卢灿把瓶底放在她的掌心, 示意伍佳恩上双手,“嗯, 广彩外销瓷, 来样定制,灵思堂出品。” 广彩外销瓷, 伍佳恩懂,只是, 来样定制和灵思堂,她还真不太明白。 “灿哥, 什么是来样定制呀?”温碧玉俨然成为中心, 骄傲的很。 “来样定制……就是你自己画好服装设计图,然后交给裁缝按图去制作……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卢灿笑着打了个比方,又招招手示意她们三,“你们买完东西了?过来歇会儿,这里的现磨咖啡,还不错。辛婶和田婶呢?” “辛婶还在里面付钱……哦,我买的东西, 还在里面没拿。”孙丫头又急匆匆返回店中。 伍佳恩拿着瓷瓶, 与温碧玉转过木栅栏,走进咖啡座。 刚坐下, 温碧玉就拈着兰花指,夹着一块蛋挞往嘴里塞。伍佳恩则拿着瓶底示意给卢灿看,“维文, 这个灵思堂款……我怎么没听过,外销款吗?” “准确说是行会款!行会款广彩,并不都是外销。” 见伍佳恩依然有点懵,卢灿笑笑再解释一句,“说起来,这个行号款,和你我两家都有些渊源。” 一句话,让在座所有人都精神起来。 “雍正乾隆年间,广彩瓷越来越盛行,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为了遏制恶意报价撬行,低劣品毁掉行市,乾隆四十三年也就是1778年,广州十二家广彩瓷商号联合成立‘灵思堂’这个行会组织。” “到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灵思堂组织达到顶峰, 一共有二十一家会员。其中,十五家商号,六家窑口,几乎垄断了广彩瓷的生产与销售, 尤其是外销。这其中,就有伍家和我卢家。” 说到这,卢灿停顿了一下。 伍继恩已经从妹妹手中接过这件瓷器,边看边听,见卢灿停顿,马上问道,“后来呢?” 卢灿笑笑,继续说道,“此时的灵思堂,权力极大。” “不仅有权力将供应的各种广彩瓷进行分级,还可以按照等级不同、器型不同,进行价格标定,甚至他们还有剥夺窑口烧制广彩瓷,以及指定窑口烧制广彩的权力。” “在这一期间,灵思堂行会款出炉,每一只行会款广彩瓷,都意味着精品。” “不过……”他又习惯性的停顿一下,这是讲古人的习惯,俗称“吊胃口”。 “不过怎么了?”这次追问的是伍佳恩。 “不过,这一举措只实施了六年,就遭到行会内部各家广彩瓷烧制商的抵制,认为这是剥夺了他们宣扬窑口名誉的机会。因此……”卢灿指了指伍继恩手中的花插,“这种行会款的存世量很少!质量也不比官窑款差,很有收藏价值。” 故事到这,其实可以结束,只是,有人喜欢刨根问底。 伍佳恩侧着小脑袋问道,“灵思堂这个组织……后来呢?” 卢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反问道,“十三行什么命运?” 呃,现场雅雀无声……灵思堂这个行会组织,伴随着十三行一起,灰飞烟灭。 结局有点沉重。 伍继恩盘玩着手中的光彩,问出一个极其平庸却很实际的问题,“维文,这件东西,能值多少钱?” 卢灿没回答他,先问阿玉,“这件花插,你花了多少?” 温碧玉嘴中正咬着华夫饼,使劲嚼了两口咽下,又端起卢灿的咖啡将嘴中残渣顺下去,“三十美元,没买贵。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装饰花瓶,可看上面满是擦痕,就怀疑是古董……随口问了句店员卖不卖,人家迟疑了一下,报价三十美元,反正不贵,我就买下来啰。” 这丫头,真是……运气无敌! 哪有在工艺品店买人家店里用的装饰品? 还真的被她买对了! 三十美元,折合港币不到二百五…… 卢灿这才对伍继恩笑笑,“这件花插,在香江的售价,应该不低于一万港纸。” 温丫头双手捏拳,兴奋不已!四十多倍的漏呀,她捡的! “维文,这件东西转给我,毕竟也有我家印记……”伍继恩盘着花插,笑着问道。 卢灿一窒,马上摇头拒绝,“恐怕不行!我家虎博有一件灵思堂款的仕女图赏瓶,那是灵思堂赠送给两广总督林则徐的礼物,传统风格。像这种带灵思堂款的外销广彩,还真的一件都没有。丫头捡来的这件,恰好添了空白,凑成一中一外两只灵思堂行会款瓷器。” “哦,那算了。”伍继恩笑笑,将花插放在卢灿面前,有些惋惜。 “要不我们再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呢。”温丫头捡漏上瘾,起身拉了拉卢灿。 看看就看看,卢灿随之起身,伍继恩兄妹也跟了过来。 温丫头挽着卢灿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走进店内。 正巧遇见辛婶和田婶拎着几只手袋,孙瑞欣则牵着阿丫,准备出门。 辛婶看看温碧玉和卢灿,“还有什么没买吗?” 卢灿笑笑,“没有。阿玉买了一件广彩瓷,拉着我再看看,还有没有。” 温碧玉洋洋得意的竖起食指对辛婶晃晃,“婶子,灿哥说我刚才买的瓷器,值一万块!” 反正大家说都是粤语,那些店员肯定听不懂,也就无所谓什么机密。 “你这丫头,还真好运!回头你去买彩票。”辛婶白了温碧玉一眼,笑了笑。 温丫头嘿嘿一笑,又低头在阿丫脸上掏了一把,“阿丫,稍后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阿丫六七岁,正馋嘴的时候,马上拉住温碧玉的胳膊不松手。 得,孙瑞欣又牵着她,与卢灿等人,再回到店中。 温丫头直接跑到收银台,问服务人员还有没有刚才买走的那种瓷器……孙瑞欣帮她交流。 卢灿则打量着店内。 这家店出售的是一些水晶、欧珀、珍珠饰品,品质并不高,不过有着相当浓郁的印第安风情,还有木质彩绘面具,羽毛冠以及一些本地特色品,典型的旅游工艺品店。 几处货架上,倒是摆放着一些玻璃器皿、瓷器作为装饰品,不过,没看见类似的光彩瓷器。 呵呵,这才是正解! 要是满橱柜都是广彩外销瓷,伍佳恩能看不出来?怎么说她也已经入门。 没一会,温丫头噘着嘴过来,“没了!就那么一件,她们老板在二手集市上买的,觉得挺好看,就搁在橱窗上当装饰。” 见她这模样,卢灿想笑,还真把捡漏当家常便饭? “行了,走,还不知足呢。有人一辈子都没捡过漏,你一外行……出门总遇见兔子撞树上,也未必是好事。” “是哦!”温丫头的脸,很快再次欢快起来,又瞥瞥孙瑞欣,“阿欣捡过吗?” 孙瑞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怎么没捡过?她小时候经常陪我逛乐古道,你说有没有……” 捡漏的事情,孙瑞欣经常遇到,不新鲜,远没有温碧玉这么兴奋。 跟着她们出门的伍佳恩,心底酸酸的——她入门以来,还真的一次没捡过。 羡慕嫉妒中…… 第522章 车内谈话 魁北克城,地处圣劳伦斯河入口,与北美缅因州相邻。加国东北部的矿产资源和自然资源,大多通过这个港口城市运往世界各国。 这座城市,在十七十八世纪时,曾经是法国殖民美洲的重要据点之一,所以,这里依然保留着浓浓的法兰西风情,其人口中超过80为法国人后裔,官方语言也是法语。 在魁北克让·勒萨热国际机场迎接卢灿一行的,是阿瓦希。 魁北克是法国之城,虽然北洋矿业总部不在这里,可阿瓦希还是在去年将家人接到这里生活。不仅如此,阿瓦希还在魁北克组建了海尼西欧洲本部之外的第一个海外堂口。 安排好其他人上车之后,阿瓦希拉上卢灿,上了自己的轿车。 “维文,你喝点什么?”阿瓦希拉开酒柜的抽屉,里面有白兰地、葡萄酒,以及啤酒、可乐。 从东边飞到西边,三个多小时,头昏脑涨,原本卢灿不太想喝酒的,可琢磨着……估计阿瓦希想要和自己深谈一次。阿瓦希不是他的下属,只是合伙人,而且两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年……有点酒中介, 更合适, 便笑着点点头,“给我一听啤酒。” “砰!”易拉环拉开,车辆晃动让听装啤酒内积淤的能量,终于有爆发的出口, 喷出来的泡沫, 迅速沾满卢灿的手掌,弄得他手忙脚乱。 “哈哈!给!”阿瓦希一乐, 伸手抓了把纸巾, 递给卢灿。 卢灿的狼狈,让阿瓦希将自己手中啤酒塞回酒柜, 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他端着酒杯, 坐回后排宽大的座椅中,一直等卢灿收拾完,才举杯与卢灿碰了碰, 笑着问道,“维文,你打算近期在美国进行大笔投资?” 卢灿其实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笑着反问,“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阿瓦希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你对布希家族的投资, 太明显了!” 这次来北美,卢灿与乔治走得很近,盖提石油和西太平洋石油的股票转让,让利也不小, 这么明显的示好行为,当其他人都是傻子? 另外, 卢灿与奥本海姆越走越近,这也是表象之一。奥本海姆家族是犹太人, 在北美犹太群体中,也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所以, 阿瓦希包括顾问团的王永斌、布鲁格等人, 都有这种看法。 事实上呢? 卢灿想了会,还是打算向阿瓦希交底, 因为后续有些事还需要阿瓦希来完成。 阿瓦希和阿尔达汗一样,是合作伙伴, 不是下属。但两人又有些不一样,阿尔达汗属于跟着自己发家的, 所以很多事情几乎完全放手自己去做。阿瓦希不同, 他身后还缀着一个势力相当雄厚的帮派——海尼西冶炼公司,他需要为更多人争取利益,做不到像阿尔达汗那样无条件信任自己。 这种“有条件信任”,很容易出问题,譬如最近的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黄金协会,阿瓦希认为以企业会员为组织基层,更符合自身利益, 但他的想法被自己硬生生压下去;第二件就是两家石油公司的股份转让。 盖提石油和西太平石油公司的股份, 是自己的私人产业,只是挂在北洋矿业旗下代管, 不过,北洋矿业能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管理费,所以, 也可以说与阿瓦希有利益关联。 阿瓦希并不同意以现在的价格出售给布希家族的哈肯能源公司,最后也是自己一言而决…… 所以,这两件事已经在两人之间形成一些隔阂。 好在阿瓦希足够聪明,态度也很明确——有问题那就敞开谈。 今天他邀请自己上车,显然想要直面这个问题。 这很好!卢灿不喜欢有问题藏着掖着、耍小心眼的合作伙伴。 斟酌着字句,卢灿笑笑摇头,“你猜对一小部分。没错,我确实在投资布希家族,但不打算近两年大规模投资北美产业。而且,我投资布希家族,并不是为了现在的大副赫伯特,他已经定型,背后资本方也不允许新的利益方出现。当然, 如果能争取到赫伯特的好感,获取一些利益,那更好。” 阿瓦希一愣, 卢灿给出的答案, 超出他的预料。 在他看来,卢灿这次走近布希家族,几乎肯定是因为大副赫伯特的缘故。也因此,他并不看好卢灿的政治投资。原因正如卢灿所言,赫伯特已经定型,其幕后支持资本,不可能允许别人来摘桃子,因而卢灿注定会失望。 没想到的是,卢灿竟然打起赫伯特儿子的主意……这就很令人震惊。 阿瓦希皱了皱眉,“乔治……很有政治天分?” 他对乔治·沃克不了解,故有此问。 “中人之姿,不过,这很重要吗?”卢灿偏头,笑笑。 没等对方回答,又说道,“据我所了解的情况,赫伯特接受了德克萨斯财团的资助,四年后准备冲击大位,而乔治·沃克和他的弟弟杰布·艾尼斯,都有意从政。” “呵呵,无论成功与否,这都表明,一个新兴的政治家族,正在酝酿。” “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赫伯特背后有德州财团,我们无法插手,不过,乔治和杰布,我们还是有机会的。而且,我们投资赫伯特的两个儿子,对赫伯特未必没有一点影响力。” “还有一点,那就是德州财团自身的实力不足,我们未必就没有机会切入布希家族带来的红利中!” 卢灿所说的内容,阿瓦希之前并未关注,也不了解,问道,“德州财团实力不足?” 卢灿胳膊肘压在两人之间的隔板上,摊开手掌,“德州财团的核心,四加三加二。” “四家银行,达拉斯第一国民银行、休斯敦第-城市国民银行、达拉斯国民银行和得克萨斯商业银行,这四家银行都是区域银行,算不得超级银行。” “三家保险公司,分别是休斯敦生命关怀保险公司、达拉斯保险和得克萨斯州医疗保险公司。这三家保险公司同样也面临着区域局限问题。” “两家企业,一家是林-特姆科-沃特公司,一家是休斯敦飞机公司。前者近些年扩张过猛,消化不良,有滞涨风险,后者面临波音的残酷竞争。” “这九家算是德州财团的核心资本。他们之所以支持赫伯特,是想要实现资本的区域突破,实际上,他们自身的很多条件,其实还不满足全美拓张的条件,因此,他们与布希家族的合作,后续肯定会遇到问题。” “德州财团的外围,还有两家企业,倒是值得关注。” “一家是休斯顿的坦尼科矿业公司,控制北美二十多家工矿;一家是德州仪器,在一些生产尖端技术工业产品方面,有着相当雄厚的积淀。这两家企业很有发展潜力,不过,这两家企业的股东成分很复杂,被洛克菲勒财团、杜邦财团以及梅陇财团渗透很严重,因而一直处于德克萨斯财团的外围。” 阿瓦希怔了怔,自己只是提个问题而已,卢灿对自己说的这么详细干嘛? 猛然间,他心底升起一个念头,该不会……这一想法冒出,让他不自觉地捏紧拳头! 没错,他猜测到卢灿可能会将北美的后续关系网打造任务,交给他来完成,或者说维系! 假如猜测为真,这对于他而言,是一次走上人生巅峰的绝佳机会! 不仅对于他个人,即便是对海尼西的扩张发展也有着巨大的帮助。 想到这,他更加凝神倾听卢灿所说的内容。至于接机前想要和卢灿深度聊聊的想法,早已经抛之脑后——两者孰轻孰重,阿瓦希还是很清楚的。 卢灿的话还没说完。 “德州财团的结构以及各家成员的特性,决定了他们很难保持统一的意见,这就给我们机会。所以,乔治·沃克以及他父亲赫伯特,在这次与我的接触过程中,不排斥甚至表现出欢迎姿态的重要原因。” 很快,卢灿说到阿瓦希最感兴趣的内容,“阿瓦希,这次我来北美,与乔治接下不错的交情,无论对方是真心还是敷衍,我希望你能帮我,把我的计划,推行下去!”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可真听到这个消息,阿瓦希还是很惊喜。他抬抬手臂,手掌在面前划拉两下后,想了会,依旧没整理好语言,“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不……?” 他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卢灿自己不亲自负责这件事? 要知道,这可是北美!当世双超之一,更是第一经济大国! 其重要性,还用说吗? 他甚至觉得,卢灿如此长远布局,为什么不自己移民北美? 卢灿听懂了他问话的意思,笑笑摆手,“美国是资本家的乐园,这没错,可是……你以后会明白的!阿瓦希,就目前形势而言,你是最符合条件,承担我离开北美后留下的工作!” 卢灿原本还想着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移民,可想来想去没法说。 难道告诉他,未来会出现东西两大超级经济体,双雄并立?只怕阿瓦希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疯了! “我和乔治、安东尼三人购买了德州游骑兵棒球队,你回头安排人成立一家公司,以游骑兵棒球队的董事名义,增加和乔治及布希家族的接触。” “另外,你花上两三年的时间,让卢家出现在北美的资本,更隐蔽一些。”卢灿扭头对阿瓦希笑笑,“你知道的……东西方的隔阂,永远不会消弭。” 讲真,如果不是突然遇到哈肯能源公司提请收购自己手中的石油公司股份,卢灿当然不想将这次政治投资做得如此直白,这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可是,这又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卢灿最终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至于隐患嘛,他准备最近几年都不在北美有大动作,时间会消弭一部分流言。 等到“八七股灾”,自己差不多已经做好资本隐蔽工作,改头换面再来北美! 第523章 再见宗亲 魁北克是法裔之地,加国却奉英国为宗主,很自然,魁北克人对英王室嗤之以鼻。 也因此,这里就成为加国的离心区。 早在三十年代,分离思潮就在魁北克泛滥,六七十年代更是掀起一阵武装暴力行动浪潮。不过,自从1980年魁北克去向公投失败以后,最近几年没那么激烈,行动路线偏向于党团斗争,譬如现在的魁北克省,执政党团为“魁人党”和“魁人政团”,这两者都是分离主义的主张者。 介绍这么多废话,无非是铺垫面前这位五十来岁胖子的背景。 丹尼斯·萨沃伊,魁人党党团副总裁,魁北克省最大的法文报纸《新闻界》大股东,此人还是魁北克市议院议长。阿瓦希与丹尼斯有些交情,之所以约对方喝下午茶,是卢灿希望从丹尼斯这里得到帮助——从魁北克市民政档案署查找卢嘉维的信息。 丹尼斯·萨沃伊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能因此交好卢灿这位知名富豪以及阿瓦希这位新近崛起矿业大亨,何乐而不为? “萨沃伊先生,多谢!”卢灿举举手中的冰葡萄酒,又对阿瓦希示意。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后,卢灿又笑笑道, “萨沃伊先生, 我在魁北克逗留的时间不会很长……” 丹尼斯知道什么意思,伸手拿起包中的大块头手机,晃了晃,“我这就打电话, 让档案署那边加点班。不过, 维文,如果方便, 你也安排人过去看看。” 这很简单, 卢灿招手叫来陈晓,让他辛苦一趟。 丹尼斯很客气, 担心陈晓不知道民政档案署位置, 还特别安排他的司机,专程送一趟。 此事谈成,阿瓦希倍觉有面子, 盛情挽留萨沃伊留下来参加今天的晚宴,卢灿也笑着客气两句。这位加拿大传媒大亨,也就没推辞。 下午茶到晚宴,还有一段时间,阿瓦希的夫人凯瑟琳,在指挥爬梯公司准备晚宴, 几个大男人又帮不上忙, 阿瓦希便起身邀请客人参观自己的别墅。 “凯博,你这栋别墅,选得真不错!”阿瓦希购置的别墅,位于魁北克上城圣劳伦斯河弯口处的山坡上, 面积视野非常开阔。卢灿所在位置,不仅能看到河口, 还能看到圣劳伦斯海湾的天际线。 丹尼斯·萨沃伊也是第一次来做客,手搭凉棚, 对着海天一色的处眺望,啧啧称叹。 “你这栋房子, 多少钱买的?”郑光荣也站在庭院前的小山坡上, 看了会落日,扭头问道, 继而又感慨一句,“香江什么都好, 就是夏天又湿又热。” 胖子怕热,无论是温哥华还是魁北克, 夏天最高温度也就二十出头, 实在是避暑胜地。 还没等阿瓦希回答,丹尼斯先笑着说道,“魁北克的房价不贵,这一带算是魁北克的高档别墅区,像凯博这一千来平米的别墅,也就两百五十到三百万加币。凯博,我说的对不对?” 阿瓦希笑笑点头, “含奢侈税, 也就两百六十六万加币,折合美元两百万左右。” 这个价格真不贵, 在香江可买不到这么大面积且条件这么好的房子。 这一刻,郑光荣确实有些动心,看了眼卢灿。 卢灿知道, 别看郑光荣最近几年与国内生意往来密切,实则还有心结,他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有着切身体会,所以,伤疤很难愈合。在加国置产,估计不仅仅是因为度假,还有一些别的心思。 这是人之常情。 他笑了笑,“郑叔,你喜欢这里的话,就买一栋呗,每年夏天带田婶过来住几个月散散心。我们来,也能来蹭个落脚地。更别说等以后阿丫大,无论是加拿大还是北美留学,也能用上。” 见卢灿支持, 郑光荣笑容满面,点点头,“行,阿瓦希,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有钱人买房子,都是小事。只要放出风,房地产经纪带着房源信息,打破头往前凑。 ………… 晚上八点,宴会散去,丹尼斯先行离开。 卢灿等人又在阿瓦希家小坐片刻,正准备回酒店,陈晓回来了。 带回来一张资料。 找到了! 魁北克市总人口不过三十万,当然不用全部调档,只需要查阅华裔档案即可。因为六七十年代的不安定,魁北克的华裔家庭并不多,只有不到四千人。 查阅四千人的档案资料,虽说有一定工作量,可在丹尼斯·萨沃伊的要求下,档案署的工作人员集体加班,最终只耗费四个小时,查到结果。 资料很详细,连照片都有。 卢灿拿着资料的手,微微颤抖,客厅中鸦雀无声。 资料显示的结果,喜忧参半。 卢嘉维已于1981年6月22日去世;一子一女,女儿卢月婷已经外嫁,信息不详;儿子卢伟生一家,现住在一个叫敦克的小镇上,拥有一片84公顷的小农场。 卢伟生,现龄51岁,妻子贾米特,爱尔兰裔,现龄49岁;儿子迈克尔·卢,25岁,未婚。 查到卢家二房后人消息,原本是件好事,可偏偏卢嘉维已经故去,这又不得不让人感到遗憾。 郑光荣轻咳一声,单手压了压卢灿的肩膀,又拍了拍,“找到具体消息,总归是好事!应该给你爷爷去个电话,别看他面上不显,指不定多着急呢。” 卢灿抬头,笑了笑,“郑叔说的是,我这就给爷爷打电话。” 孙瑞欣递过来手机,卢灿当即拨通家中电话。 香江比魁北克早十三个小时,这会大概上午九点半,是温碧璃接的电话。 “爷爷在家吗?” “还在院子里,马上要出门,要我喊一声吗?” 没一会,卢嘉锡接起电话,卢灿将查阅到的信息,说了一遍。 当得知卢嘉维三年前已经去世,卢嘉锡沉默了良久。 卢灿有些担心爷爷是否能承受这个打击。 自从去年从王季迁老爷子口中得知卢嘉维一家平安抵达北美之后,爷爷卢嘉锡经常在嘴中念叨这位堂哥,言语中不乏对再见堂哥的期盼。 卢观恒有两子,长子卢文举,次子卢文锦。 卢观恒去世后,将广利行交给年仅二十岁的次子卢文锦,也就是卢嘉锡的祖父。至于卢文举,别财出院,也就是分家别居。 这次分家,其中肯定有故事——次子年幼,长子却不掌家,这很罕见。 只是卢嘉锡从未说过,卢灿也就一无所知。 卢嘉维出自卢文举一脉,为卢文举第二个儿子的三子,比卢嘉锡大三岁。 卢嘉锡小时候,还见过卢嘉维,在一起玩耍过。 后来卢家彻底衰败,卢嘉维的父母带着儿女,搬迁至沙河口,以祖传客栈为生。当时卢嘉锡刚好六岁,已经有点印象,那是他最后一面见卢嘉维! 没想到,一别成永别。 卢灿主动笑着跳开话题,“爷爷,这次我见到大伯一家……要不要把他们带回香江?大伯可是娶了个外国媳妇……” 还没说完,卢灿忽然想起自家奶奶……自己还真是口不择言,又挑老爷子伤心事! 马上又换话题,“大伯家这些年过得不错,有一千多亩地呢,放在香江算大地主了。” 电话那边的卢嘉锡,明白自家孙子的心意,呵呵一笑,“阿灿,见到你大伯之后,你代表我去给你大爷爷上个坟!另外,你什么时间回港,把他们一家都带回来给我看看。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还要去交易所开个会,你和阿璃聊几句。” 老爷子没聊两句,就将电话交给的温碧璃,显然还是有些伤感。 ……………… 第二天一早,卢灿带着王大柱、郑光荣和王小虎,匆匆出门,直奔敦克镇。 阿瓦希原本想要陪同,被卢灿谢绝。 至于路线,昨晚已经从地图上勾画过很多遍,熟得很。 敦克镇在魁北克市与博普雷安县交界处,属于远郊,一路上,植被茂密,沃野葱葱,山清水秀。 郑光荣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笑道,“阿灿,还别说,你大爷爷挺会找地儿,这里很安逸呀。” “但凡有点办法,谁愿意来这犄角旮旯过日子。”王大柱的观点,恰恰相反。 “这里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世外桃源也不外如此!” “切!”王大柱明显不认同,“郑胖子,把你扔在这里三个月,你受得了?” 郑光荣想要反驳,可看看相隔老远才有一两户人家……怂了,他还真受不了这种环境。 卢灿手中依旧拿着资料,眼睛盯着“敦克镇”三个字,心头无限感慨。 他已经想起来,当初阿木来查访陈香君的资料时,貌似就来过敦克镇,而且找到陈香君租房地点,好像房东就是华裔。不仅如此,当时阿木还提到房东的华裔混血儿子叫什么“迈克尔·鲁”…… 这不就是卢伟生一家吗?! 也怪自己,自己当时根本就没往卢嘉维身上想!否则早就找到他们一家了! 车子经过魁北克大学里穆斯基分校后,一座不大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此行的目标敦克镇。 卢灿的车停在一家农场院子前,院门口蹲着一位五十出头的华裔,正在抽烟,眉目间有些愁苦之色。 几人都看过照片,虽然是黑白的,可脸部轮廓特征显示,他就是卢伟生。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愁。 第524章 卢家现状 卢灿等人一下车,卢伟生就站起身来,目光疑惑。魁北克华人不多,敦克镇更少,只有他们一家,眼前这五六位华人,几乎肯定是来找自己的,只是,面孔都很陌生。 一位壮实的中年人上前,笑着问道,“卢伟生先生,令尊卢讳嘉维?” 一口熟悉而又陌生的闽南话,让卢伟生愣了愣,又点了点头,“我就是卢伟生,家父已经去世,你几位是……?” 那位中年人又问道,“令祖上,是不是卢公文举?” 卢伟生心中一咯噔,隐约猜到些什么,卢嘉维生前对他说过祖上的事情,只是……实在难以置信。他面露诧异,连连点头,“我家确实出自文举公,你们是……?” 这时, 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出来, 对他躬身施礼,“侄子卢灿,出自新会卢氏,为卢公观恒六世孙, 卢公文锦一脉五世孙!见过大伯!” 卢伟生脑袋嗡一声, 身体晃了晃,又慌忙伸手托了卢灿一把, “卢灿?好好好!” 他在襁褓时, 就被父母带到北美,对新会卢氏几乎没印象, 但是, 卢嘉维生前在他面前经常念叨,说故乡的事,讲卢家的过往, 因此,他对卢家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的。 不像他儿子,连汉语都说不利索。 这种乡土之情,海外华人中,一代代急剧变淡。 卢伟生挽着卢灿的胳膊,上下打量着,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这几位又是……?” 卢灿笑着抬手介绍, “这是我王大柱王叔,我家最近几十年也颇为艰难,大柱叔一家一直不离不弃陪伴。这是我郑光荣郑叔,先父好友。这是大柱叔的孩子, 王小虎。阿忠、陈晓,是我家员工……” 卢伟生听到“先父”一词后, 眼眉挑了挑,想要追问, 又忍下来,和几人一一握手, 连阿忠、陈晓也没放过——他没想到两人是保镖, 还以为是公司的正式职工那种员工。 “快快!进院子坐!”他拉着卢灿的胳膊,另一只手连连招呼, 又对院子内大声喊道,“贾米特!贾米特!迈克尔!快出来!” 卢伟生家的住宅, 其实就是他家农场的库房,l型结构, 长长的一溜是库房及仓储间, 最顶头的才是家人住的二层木板楼,因此,从院门口走进去,还有点距离。 听到卢伟生的喊声,旁边的一间库房中,出来一位白人中年妇女,身材略胖, 头扎紫色纱巾, 身上系着橙色围裙,似乎刚才在忙着农活, 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疑惑地看着丈夫,“这几位是……?” “阿灿, 这是你婶子贾米特!”卢伟生对卢灿介绍一句后,又对妻子兴奋地伸手示意,“贾米特,这是我故乡的卢氏亲人,他们专程来这里找我们……迈克尔那小子呢?” 贾米特一愣,结婚三十年,也没听说过丈夫家有亲朋旧故,这些人来干嘛…… 本能的,她想的有点多。 她的目光在卢灿几人身上扫过之后,感觉这几位不太像“穷亲戚”……很替丈夫开心,笑着对几人摆摆手,“欢迎你们来做客, 快进屋坐!” 不是说她眼皮薄,有关“穷亲戚、富亲戚”, 初见面都会有下意识判断,这是人之常情, 贾米特没表现得很疏远,已经算是贤惠的。 大家重新打过招呼,继续往住宿楼走。 卢伟生眉头微皱,问道,“迈克尔那小子,还没起来?” 卢灿几人面面相觑,这会早已日上三竿,快到九点钟,他家儿子还没起床? 讲真,卢家没有懒汉,即便是卢灿渣一些,可论到勤奋,那还是没话说的。今天刚找到卢伟生,就遇见他儿子上午九点还没起床…… 王大柱和郑光荣对未曾谋面的迈克尔,自然也就没多少好印象。 两人眼神交汇,有些想法,几乎不谋而合。 卢嘉锡想要寻找卢家宗亲,肯定是为了找到当年失散的族人,可是,如果往深了挖,找这些族人干嘛?无非是希望能从这些族人中,发掘一些可用、可信任的人才,壮大整个新会卢氏。 上午九点还没起床的人,能担纲卢嘉锡的期望吗? 虽然还不能一语断定,可很明显,迈克尔在两人心中已经丢掉不少印象分。 贾米特隐蔽地白了眼丈夫,又看看客人,笑道,“迈克尔昨天参加魁北克大学里穆斯基分校的橄榄球赛,你们知道的,橄榄球比赛很累,他今天多休息片刻。” 橄榄球什么的,王大柱和郑光荣不懂,卢灿倒是挺好奇的,笑着问道,“迈克尔……还是穆斯基分校橄榄球队正式成员?” 卢伟生回头笑笑,摇摇头,“当年他上学时,是校队替补,毕业后原本就不应该参加校队,可穆斯基分校橄榄球队实力太弱,迈克尔毕业后又没找到合适工作,在家帮我整理农场,离得近,因此经常被校队教练叫过去帮忙打比赛,不是固定职业,也就每场比赛拿个五十八十加币的比赛补助……” 卢灿笑了笑,他对加式橄榄球不了解,接不上话,直觉告诉他,穆斯基分校橄榄球队这么干,应该是作弊。当然,这些与他无关。 “坐,家中简陋,条件一般。”卢伟生虽然长在国外,可他受父亲卢嘉维影响很大,还有着比较强的华人特质,话语中,总是带着自谦。 卢伟生家所住的木楼,为粗大的黄柏及枫木搭建而成,从外面看颇为粗犷,不过,木楼内部结构还很精细。家中陈设的各式家具,还透着几许中式家具的风范。 算不上简陋,能称之为中等之家。 “伯父客气了!”卢灿笑笑,随手拉过一把木凳,竟然差点扭了手腕——太沉。 “哎哎,你没事。这是黄柏木的,死沉死沉,我父亲在世时,自己打的家具。” “这就是加国黄柏?”郑光荣来了兴趣,伸手拎起木凳,“我去!这家伙这么沉!” 他是个木材行家,放下木凳后,又屈指敲击两下木凳,嘴中时不时还嘀咕两句。 当然不是看上这些家具,而是看上加拿大的木材生意了! 加拿大盛产温带和寒带木材,这类木材的特性是质地致密,长纤维耐腐蚀,结实,要比地处热带的非洲木材,更适合做家具。譬如加拿大黄柏做成的家具,钉子都很难砸进去,一只普通的黄柏木凳都有十多斤重,力气小的还真搬不动。 卢伟生看着郑光荣的样子,不解。 卢灿笑着解释,“我郑叔是香江最大的木材及家具商,有着香江木材大王的称呼呢,他最喜欢研究这些木器。” 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胖子,是香江的木材大王?卢伟生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说郑光荣是木材大王,那……香江卢家,又是什么身份?刚才的诸多表现来看,郑光荣和王大柱,都以自家的这个侄子为主…… 卢伟生没听说过卢灿的名声,实在不怪他孤陋寡闻。 欧美媒体原本对华人的消息,不太感兴趣,不怎么报道,再加上魁北克这地方很偏,魁北克人更喜欢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他们连加拿大其它地区的消息都不感兴趣。 卢伟生一个小农场主,又从哪儿得知卢灿的消息? 他很想想问问卢灿,香江卢家究竟现在如何,只是刚见面就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势利,反正以后时间长着,会知道的。卢伟生忍了下来,笑道,“郑老板做木材生意的话……魁北克还是不错的,我还认识一位木材商,如果有需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郑光荣回头对他笑笑,一拍手掌,“那再好不过!” 以卢伟生的身份,应该认识不了什么木材大亨,不过,对于了解加拿大木材市场,还是有帮助的。因此,郑光荣还是客气的接受对方善意,坐下来拉着卢伟生聊了几句。 贾米特端来几杯咖啡。 随她进门的,还有一位穿着t恤、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人字拖的年轻男人。相貌倒是挺英俊的,个头要比卢灿还要高一点,一米八五左右,卷发,高鼻梁深眼窝,欧化情况比卢灿还严重。 卢伟生的儿子,迈克尔·卢 进门之后,朝卢灿几人点点头,英语说道,“爸,今天来客人?” 应该是听到母亲说过,只是,神色和语气,都算不上亲热。 也很正常,他算是三代华裔,根本不了解所谓的乡土之情。 “怎么就穿成这样出来见客人?”卢伟生眉头一皱,又指指卢灿几人介绍,“这是你堂弟卢灿,这是你郑叔、王叔,还有你王叔家的小虎兄弟。他们从香江过来的,专程来找我们家……” 没等卢伟生说完,迈克尔就回头对几人笑笑,招呼一声,“大家好!欢迎来我家做客!你们坐着喝杯咖啡,我昨天打比赛,还没恢复过来,得回房间再睡会。” 没有单独招呼,也没有主动握手什么的,吊儿郎当的从冰箱中拿走一盒牛奶,自顾自的吸上。 卢伟气得太阳穴暴起……却又碍于客人当面,不好发脾气,手指点点,终究没忍住,“滚!” 第525章 往事旧事 卢灿几人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卢伟生一大早蹲门口抽闷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压在卢伟生心头上的大山,估计就是儿子迈克尔——吊儿郎当,没有正经工作,待人处事水平一般,估计还懒……这种事搁哪个父母头上都会着急。 其实在卢灿看来,这种孩子未来遍地都是,委实没什么奇怪的,像迈克尔这种,已经算不错的,最起码他没有明目张胆与父母对着干。 迈克尔本性不坏,缺少的是历练,这可能与小时候卢嘉维的溺爱有关——中国爷爷对孙子的溺爱,世界一绝,堪称“毁孙不倦”! 当然,这是卢灿的猜测。 “大伯,堂哥打比赛,累了也能理解,您就莫要说他。”他笑着摆摆手,劝道,又岔开话题,“这次您和婶子,有时间和我们回一趟香江吗?我爷爷已经知道你们的消息,想见见您一家人。” 卢伟生从儿子身上收回目光,没有回答卢灿的话,却问道, “你爷爷……他身体还好?香江卢家那边……还有多少哪些宗亲?都还好?” 就此, 谈话进入叙旧阶段。 因为贾米特也坐在一旁,几人说的多是英语,间或夹杂几句粤语。 卢伟生对新会卢氏早些年的事情了解比较多,至于最近五十年, 一无所知, 听闻王大柱、卢灿介绍,唏嘘不已。 卢观恒的直系后人中, “嘉”字一辈, 除卢嘉锡外,还有一人, 是卢文举长子一房后人, 已经八十有二,垂垂老朽,目前在新会卢氏宗祠坐镇。 “伟”字一辈, 目前仅有四人,也是卢文举长房和二房后人。 到了“火”字辈也就是卢灿这一代人,算上迈克尔,一共九人。 到小石头这一带,为“岩”字辈,赶上计划生育, 人口同样不多, 目前有七人。 说起来也奇怪,卢文锦一脉虽然争得家产掌管权,可一直人丁凋零,屡代单传, 而卢文举一脉,虽然人丁也不算富余, 但房脉齐整。 卢灿很怀疑,爷爷可能找大师看过, 之所以不遗余力寻找卢文举一脉后人,提携他们, 肯定有希望新会卢氏兴盛的本心, 也不排除还有一丝可能,是有“偿还”的意思在其中——只有了结当年因果, 卢文锦一脉子嗣艰难的困局,才会有所改变。 当然, 这只是卢灿的怀疑。 之所以有这种怀疑,还是起于前年爷爷安排自己的婚事。 一年三婚可不常见, 香江当时的物议很大的, 尤其是爷爷还是中大的教授,典型的知识分子,但是,老爷子依然我行我素,坚持这么安排。 而且时间安排的也很有意思——初春初七、仲夏初五、孟秋廿日。以前自己还不太懂,这两年跟在虎博的一帮老头子身边,多少懂一些——这三个日子都是“煞”日。 “煞”日结婚, 肯定不合适, 但是,自己三次婚礼都安排在“煞”日。 这就是标准的“冲煞”。 为什么要冲煞? 当时自己还以为, 爷爷是要改一改卢家的霉运,现在想来,更像是要改卢家命格! 这其中, 还包括老爷子为什么坚持要温碧璃进门,而将温碧玉挡在门外。 原因很简单,温碧玉虽然看似刁蛮,事实上她外刚内柔,本性柔弱的很。再看看田乐群、孙瑞欣还有温碧璃,都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如此一比较,自然是温碧璃更适合作为“冲煞”人选。 这也是卢灿的猜测,当不得真,也不可能去印证。 相比新会卢氏的艰难曲折、多灾多难,绝境重生的经历,卢嘉维一家要平淡一些。 1935年,卢嘉维夫妇带着刚会走路的卢伟平,乘船来到旧金山。 因为是黑户, 早期只能在华埠打黑工, 艰难谋生。 等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加拿大为了扩大人口基数,筹集兵员, 开始放开落户条件。他们在北美各地设立移民点, 不仅承诺移民加国可以落户,还能给每个人一百加元的补助。 卢嘉维看中能落户以及四百加元的补助,于是报名,加入移民大军。 又因为他们一家四口——那几年中卢嘉维的媳妇生了女儿卢月婷,不符合征兵条件,因此,他们一家移民加拿大后,被安置到魁北克这个犄角旮旯来开荒。 也因此,卢嘉维一家,最终落户在敦克镇。 顺便说一句,贾米特一家原本是北爱尔兰人,欧洲大战爆发后,先偷渡到北美,同样面临落户问题,因而也报名参加加国移民。她家与卢嘉维一家,同一拨移民来到加国,同样被安置在敦克镇。因为移民途中,卢嘉维帮助过贾米特一家,故而有了交往并为后来的两人结合打下基础。 他们抵达敦克镇时,当时还是一片荒野,移民们先是为政府开辟土地,属于租用土地。 直到1957年,加国土地政策调整,即新开垦的土地,其自耕农能优先优惠购买。这才有了卢嘉维找华人共助会借贷,买下这片农场的事情发生,也给卢灿找到他们家,留下线索。 至于卢伟平的母亲,于1977年因病故去。 彼此介绍时,都不胜唏嘘。 得知卢灿父母皆故,卢伟平夫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卢伟平看了妻子一眼,搓搓手道,“贾米特,我想……回家看看……你和迈克尔……” 贾米特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点点头,“我和迈克尔说一声,我们一家一起回去看看,你准备什么时间走?我去订机票……” 卢灿笑着抬抬手,“大伯和婶子拿定主意的话,那就跟我们一起走,不用订机票,家里最近几年发展的还不错,我买了一架私人飞机,只是……要转道洛杉矶,接上几位朋友。” 买飞机?卢伟平夫妇一愣。 刚才讲述的过程中,卢灿只是简单说了句香江卢家做珠宝生意,算是恢复元气,因此,卢伟平夫妇并未深想。可现在看来,香江卢家已经不是恢复元气这么简单…… 还是卢伟平反应更快,笑着拍拍卢灿手背,“那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私人飞机,这次开开荤!” 贾米特笑着起身,看看卢灿几人,“大家中午在这留饭,我去准备午餐!对了,就你们几位吗?” 卢灿笑了笑,“哦,还有几位女眷,都在魁北克费尔蒙酒店,我们是先上门认认路……” “你这孩子!怎么不一起带来呢?”卢伟平嗔怪一句,又对楼上喊道,“迈克尔!下来!开车去城里,把几位婶婶和弟妹接过来!” 卢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让阿忠跑一趟!” 既然已经联系上,还相约一同去香江,那么将孙瑞欣、温碧玉、辛婶、田婶她们接过来,彼此见见面,也是应有之义。 卢灿朝阿忠点点头,这家伙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扭头就走。 卢灿只好追了两步,“你等等,我还有些话要说。” 丁一忠站定回头,“卢少,啥事?” “你回去跟辛婶说一声,看看在附近能不能准备香烛什么的。” 祭拜老太爷和太奶奶是原本就规划好的事,只是昨天得到消息太晚,今天又一大早出门,没来得及准备。这种事,交代给辛婶要比阿欣更合适。 卢灿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问卢伟平,“大伯,听说还有位姑姑,她在……” “月婷啊,她家在蒙特利尔,我一会给她打电话。” 蒙特利尔到魁北克有两百多公里,今天可能见不到了,礼物自然也就不需要准备。 卢灿这才挥挥手,让阿忠离开。 回头重新坐定,几人又聊了两句卢月婷。 卢月婷出生于1939年,今年刚好45岁,她从小成绩就很好,毕业于蒙特利尔工学院。 毕业后在蒙特利尔落户、工作,现在她在蒙特利尔开设一家教育辅导机构,属于创业期。 卢月婷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在身边。 因为结婚、离婚的事情,卢月婷曾经与卢嘉维闹过不止一次矛盾,曾有一段时间与敦克镇卢家不怎么来往。不过,因为卢嘉维夫妇的陆续离世,她和卢伟平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听完卢伟平的描述,卢灿估计这个未曾谋面的姑姑,应该是个性格刚强的女子。 卢灿又想起一人,笑着问道,“大伯,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李香君的女子?她好像在你这儿租过房子……” 敦克镇华人极少,更何况还是租客,卢伟平自然认识,诧异道,“你说香君啊,认识!在穆斯基上学时租住在我家库房四年时间呢。怎么,你和她很熟?” “我没见过!不过,倒是和她有点牵扯……” 卢灿笑着将自己购买新加坡香雪庄陈老的藏品,然后承诺帮陈老找到李香君,自己还派人来过敦克镇……与卢家遗憾地擦肩而过,全过程都说了一遍。 “哎呀!这真是……阴差阳错!”卢伟平一拍膝盖,惋惜道,“你说的这事,我还真知道。迈克尔接待你派来的员工,事后跟我说过一嘴,原本我还想着找你的员工聊聊香江的情况,可偏偏正好赶上那时忙着种冬小麦,忙得很,没时间……” “至于你说的李香君,我有印象,她在搬家时,对我说过一句,她打算去蒙特利尔定居。回头见到你姑姑时,让她帮你打听。” 李香君去蒙特利尔了? 第526章 虎言虎语 卢嘉维及夫人的坟茔,就在农场的西北角。 大理石碑上的烤瓷像,是他们结婚四十年时的合影,笑容慈祥。迈克尔拿着湿巾,仔细地擦着这幅照片及旁边的沟壑。卢灿瞥了眼,能感觉出,自己的这位便宜堂哥与祖父祖母的感情很深。 摆上鲜花、水果、香烛之后,卢灿上前磕了个头。他起身之后,孙瑞欣也磕了个。 让卢伟平没想到的是,第三个磕头的竟然是同来的另一个美女,温碧玉很自然的也上前跪拜,而王大柱和郑光荣一家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起身之后,才轮到王大柱一家和郑光荣一家…… 卢伟平猜到点什么,至于贾米特,她信奉耶稣,连跪拜之礼都不太懂,只是双手互握祈祷了两分钟,自然看不破其中奥妙。倒是迈克尔,虽然他也信奉耶稣,可在看到卢灿一干人跪拜之后,他也似模似样的在祖父母石碑前,磕头行礼。 “大伯,有没有考虑过……把大爷爷和大奶奶,请回家族墓地?前些年,我爷爷安排人, 把新会卢氏宗祠、墓地, 都重新整饬一边。”等卢伟平磕完头之后,卢灿轻声问道。 卢伟平迟疑片刻,摇摇头,“算了, 不折腾。这片农场是我父母开辟的, 相信他们也愿意待在这。” 这种事没必要强求,卢灿没再言语。 温碧玉搓搓手指上的泥土, 往卢灿身边一站, 垫着脚,试着与卢灿比身高, 又嘻嘻一笑, “灿哥,上午逛街,我又买到一本古书, 回头你给看看,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 卢灿无语,这丫头,捡漏一件广彩外销瓷花插还捡上瘾了?又瞄上古籍善本? “书呢?我看看!” 卢灿说话时,将她的手掌摆开,用小拇指指甲, 将她指甲缝里的泥土碎屑剔除。 举止亲昵, 卢家一众人似乎熟视无睹,包括孙瑞欣……看到这一幕,卢伟平确信自己的猜测——这位温小姐,是卢灿的外室。 他知道卢灿已婚有一子, 具体几个夫人还不清楚,但眼前的孙瑞欣肯定是, 现在又有一个温姑娘……再看看自家儿子,二十五六还晃晃荡荡, 没个正经工作,结婚就更别提, 真是急死个人! 迈克尔没注意到父亲的眼神, 他倒是和虎子聊了起来。 他看虎子很魁梧,个头也不错, 是个打橄榄球的材料,来了兴趣, “新加坡的大学,有橄榄球队吗?” “有校篮球队, 校足球队和羽毛球队, 没有橄榄球队。”虎子挠挠头,笑笑,“不过,我们学校和墨尔本大学是联谊学校,去年交流两所学校交流时,他们学校的橄榄球队,曾经来我们学校打过一场表演赛, 对抗很激烈。我们学校体育部有过提议成立一支校橄榄球队, 不知道为什么没搞成。” 迈克尔翻翻白眼,不屑道, “连橄榄球队都没有,你们学校体育部纯粹吃干饭不干活的!” 这句话有问题,不过, 后半句却深得虎子的认同,不由得点点头,“我们学校学生会体育部那帮饭桶,连个高校篮球对抗赛都组织不好,和理工那边打一次对抗赛就要打一次架,更别说组建橄榄球队。哼哼,估计他们连橄榄球比赛的规则都弄不明白!” 这就是常说的“普通学生对学生会干部的鄙视”。 “嗨,不奇怪!学生会干部,通常都是饭桶!” 迈克尔一副前辈指点后辈的模样,他抬手捋了捋垂下来的额头卷发,“要不是离得远,我可以带穆斯基校队去你们学校打两场比赛,你们就知道橄榄球是怎么一回事。” 别看迈克尔比虎子大七八岁, 可他大学毕业没几年, 又经常代表学校参加比赛, 常年和学生厮混在一起,因而身上还是带有强烈的学生特征,所以, 他和虎子还真能聊得来。 虎子对橄榄球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吐槽的只是学生会干部,因而没接话。 没想到,迈克尔又说道,“你身高不错,肌肉也挺结实,小腿很粗壮,下盘扎实,很适合做进攻组的截锋或者跑卫。有没有兴趣?有的话,下午我们有训练课,我带你去体验一下?” “不了,我还要和灿哥他们一起回去。”虎子瞥了眼对方,微笑摇摇头,心道,灿哥这个堂哥,莫不是个傻子,一见面就邀请自己去他们校队,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空? 别看虎子表面憨厚老实,可他生在香江卢家,又赶上卢家这几年大发展,接触面绝对要比迈克尔广,层次也要高,甚至心理方面都要比迈克尔成熟。 迈克尔并没有觉察自己被面前半大小伙子鄙视,依然自顾自说道,“我看你家也挺有钱的,转学到魁北克来,我亲自教你。你的基础条件不错,磨炼个年应该能打职业比赛,到时候就可以赚大钱,成为体育界大明星。不像我,偏瘦,对抗差,教练说我打不了职业赛事……” 他叽里呱啦一顿说,把虎子说得目瞪口呆,这就把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好了? 还真是……让人无语! 不过,这种人不招人讨厌,虎子挺喜欢和这种性格的人交往,不像面对灿哥时总感觉压力好大。 “不行!我爸肯定不允许。”话虽如此,虎子却瞟了眼不远处的卢灿,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未来只有一条路——帮阿灿哥看好家业。 担心迈克尔还会劝掇自己去做什么职业橄榄球员,虎子主动问道,“你教练说你打不了职业比赛,你呢?你想过自己要干什么吗?总不能一辈子打大学联赛,准备做教练吗?” 虎子这句话,纯粹是随口一说,落在迈克尔的耳中,却让他一呆。 其实,类似于“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之类的话,他父亲卢伟平说了一箩筐,可是一句都没被他听进去,但是,当这句话从一个半大小伙子口中问出,就很让迈克尔震动。 是啊,自己二十五岁了,未来能干什么呢? 这会还年轻,跟一帮学生打比赛,赚点零花钱,可不能总装嫩,总有一天会有人察觉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迈克尔忽然有些烦躁,两只手在卷发中使劲挠了挠。 难不成真的回家种地? 不是鄙视种地,他家八十多公顷折合一千多亩,每年的收入能挤进中产,因此,种地其实也挺好,但是以迈克尔的心态,这种生活绝不是他想要的! 做橄榄球教练? 这是他感兴趣的,但是,想要成为一名职业橄榄球教练,难度不小,而且,想要找到一支能接纳自己的球队或者俱乐部,非常难! 以自己的本专业去找工作? 可毕业三年,很多专业知识都已经还给学校,怎么去找? 迈克尔越想越烦躁,闷闷不乐地原地兜圈,踩着松软的土地…… 二十五岁,即便再不懂事,他的思维也已经成熟,一旦想通,终究还是会有所改变的。 兴许,卢伟平应该感谢王小虎! 虎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对方不开心,吐了吐舌头,赶紧溜之大吉。 ……………… 祭拜卢嘉维夫妇之后,一行人回到木楼。 温碧玉迫不及待地拉着卢灿去车上——她再次捡漏的古籍,在车上的包里呢。 丫头撅着腚,在一堆袋子中翻找半天,终于翻出一本线装书,献宝般的递给卢灿,“你看看,上面全是古字,还有黑乎乎的图,是不是古董?” 卢灿接过来看了眼,还别说,丫头运气不错,这本书算不上古籍善本,但没买亏。 《铁云藏龟》第二卷! 也难怪丫头说上面全是古字,一个都看不懂。这本书她要是看懂,学问可就海了去! 《铁云藏龟》是中国第一部甲骨文着录书,编辑者为刘鹗,也就是写《老残游记》的刘铁云。 世人皆以为刘鹗是小说家,其实此人在算学、医学、金石、天文、水利、音律、训诂等各种学问,无不精通,堪称全才! 他在甲骨文研究方面,也很有造诣,同时还是甲骨收藏大家。 刘鹗与“甲骨文之父”王懿荣是至交好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王懿荣收藏的各类“龙骨”,颇有心得。1900年,侵略军兵临京城,慈禧太后与皇帝仓皇出逃,王懿荣失望至极,写了一首绝命词毅然服毒坠井而死。 王懿荣殉难后,其子为还旧债而出售家中所藏古物。刘鹗出手相助,买下王家所藏大多数甲骨,此后又在琉璃厂购买三千多片甲骨,总计收藏五千多片甲骨,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甲骨收藏大家。 清光绪二十九年即1903年,刘鹗在好友罗振玉的帮助下,精选所藏甲骨中的1058片,拓印辑录成册,合计六卷,抱残守缺斋石印出版。 这套书籍在甲骨文研究史上,地位很高。 它不仅记述了文字从古籀(大篆)到隶书的发展过程,更是第一个提出甲骨文是“殷人刀笔文字”的观点。这对于甲骨文的认识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在甲骨学史上具有不可磨灭的开创之功。 全套图书采用的是原骨拓印,又是拓印与释文对照方式出版,因而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当然,作为第一部甲骨文研究书籍,错误和偏差自然免不了,但瑕不掩瑜,依然很珍贵。 以上介绍的是《铁云藏龟》这套书的价值。 至于卢灿手中这本嘛…… 它是中原印社民国九年的再版本! 《铁云藏龟》出版之后,初印很少,但再版很多,因而流传很广。 虎园博物馆中有多种同期再版,只是没有中原印社的版本。 因而也算一件小藏品。 温丫头花了十加币买下来,不算亏。 第527章 扶助基金 听闻香江卢氏找来,卢月婷很高兴,只是她很忙。 她有十六岁的女儿需要照顾,新创不久的教育培训机构又已经开课,每天都要给学生授课,一番歉意之下,遂邀请卢灿一行前往蒙特利尔相会。 卢伟平夫妇因为要挤时间前往香江,不得不抓紧将农场的事情处理,抽不出身,于是安排迈克尔陪同卢灿等人赶往蒙特利尔。 此行蒙特利尔,郑光荣夫妇没去,留在魁北克见见卢伟平介绍的木材商,顺便看看房子。 两辆车,七八个人,耗时三个小时,抵达卢月婷所在圣劳伦斯区。 蒙特利尔的城镇规划很有意思。 以圣劳伦大道为界,东边为法语区,西边为英语区,两者之间,属于混杂区,譬如华裔集中的圣劳伦斯区和凡尔登区,犹太裔集中的奥特蒙特区、阿拉伯人集中的维莱莱圣米歇尔区等。 卢月婷的教育机构,位于着名的“蒙特利尔地下城”。 蒙特利尔地下城是一个由三十二公里长的地道构成,总面积超过四百万平方米,可容纳60万人的巨型地下世界, 始建于1962年。 从这个时间就不难推测, 加国建设这座深入地下十多英尺地下城的初衷。 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让全世界都为之颤抖。与国内的“深挖洞广积粮”一样,加国投巨资建设这座地下之城,直至今天,这座地下城依然还在建设中。 庞大的工程给加国带来沉重的经济压力, 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的召开, 让他们找到生财之道——将这座地下之城彻底商业化,回笼部分资金。 结果出乎预料的好。 蒙特利尔地下城, 一跃成为这座城市最大的商业、金融中心。 卢月婷的教育公司, 位于阿米斯区地下城地铁入口附近。 等卢灿一行人抵达时,她已经站在地铁口等候。这是一位剪着齐耳发、身着蓝色职业装的中年女子, 见到迈克尔时, 欣喜地快步迎过来,“迈克尔,他们都是从香江来的卢家……” “姑姑, 这是卢灿,他是。这三位……”迈克尔介绍完卢灿之后,不知怎么介绍王大柱一家三口,及孙瑞欣和温碧玉,挠了挠头说不下去。 “月婷姑姑好!”卢灿笑着接过话题,“孙瑞欣, 我内子, 温碧玉,我小妹,这是王大柱王叔和辛婶,这是虎子, 大柱叔的儿子,也是我兄弟。大柱叔一家是我家上百年的老人, 这次爷爷特意让他们一家陪我来找卢大伯和姑姑您……” 卢月婷诧异地看看王大柱一家,她在国外长大, 不太理解香江的家族附庸习俗,不过, 两家能有上百年的交往, 自然非同寻常。她笑着与王大柱夫妇握了握手,又将孙瑞欣拉住, “长得真漂亮!” 一旁的温碧玉,隐蔽地翻了翻白眼, 显然对卢灿的介绍以及由此带来的卢月婷对她的不重视而不满。 辛婶在旁边看到,嘴角一翘, 笑了笑, 伸手轻拍温碧玉的胳膊,低声笑道,“别急,你的好日子也快了!” 早在温碧玉在茶室当茶童时,辛婶就已经认识她。单论温氏姐妹,辛婶更喜欢温碧玉,这丫头没她六姐那么有城府, 更好相处, 所以,辛婶对温丫头的位置被她六姐“抢”走, 还是很同情的。 温碧玉脸色一红,捏着衣角低头不语。 这件事其实她也隐约猜到,否则这次卢家不会让她跟在卢灿身边来北美见卢伟平兄妹。这会从辛婶口中说出, 无疑是印证了这条消息。 一时间,心好乱。 她很清楚,早在当茶童时,家中就有想法让自己进卢家门,可那时总觉得卢灿有些古板,心情木讷,所以,她有过抗争的想法,还从茶室离开去当明星。 可真正走入娱乐圈之后,离他远一些时,又发现自己属藤,根本离不开树, 而卢灿就是身边最好的那棵树。这些年也正是依着这棵树,自己才能有所成就。 所以, 放手肯定是不会放手的, 可是, 真的到手, 心中又隐隐有些心有不甘…… 另一边,卢月婷笑着招呼众人,去她的公司坐一坐,再找个餐厅吃午饭。 路上,她简单介绍自己的公司。 这家名叫“跨域培训”的机构,其实就是个多语言培训班。 蒙特利尔是一座移民城市,最近几年来自阿拉伯地区和亚太地区的移民非常多。对于新移民而言,最大的难关就是语言,偏偏蒙特利尔地区,又分为英语区和法语区,多语种混居,新移民想要在这座城市混得好,必须要两种语言通用。 卢月婷懂英语、法语和中文,她的一位合伙人懂英语、法语和阿拉伯语,于是,两人凑在一起,开设这家培训机构。 “跨域培训”目前有两个法语班,一个英语班,还有一个阿拉伯语及中文兴趣班。每个班有三十来名学生,仅有卢月婷和她的合伙人两位老师,因此课程排得非常满。 公司正式员工拢共就三人——卢月婷及合伙人,还有一名负责接电话及招生的前台小妹,偶尔,她女儿安吉斯会来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虽然卢月婷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甚至带有几许自得其乐,不过,卢灿还是能感觉,这位远房姑姑,过得不太顺心,甚至还不如她的农场主哥哥。 卢灿沉默不言,跟着卢月婷的脚步走进一条走廊。培训机构果然很小,两个房间隔成四个教室,还有一个房间是前台、招待处及办公室。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节课,上完这节课我们一起去吃饭。迈克尔,阿灿,还有王哥辛姐,你们坐等一会儿。”卢月婷确实很忙,将卢灿几人安排在招待处,送来几杯咖啡,就拿着教案,还要去上课。 辛婶站起身笑道,“卢姐你去忙,我们坐会儿。” 卢月婷略带歉意地离开后,辛婶对卢灿笑笑,“阿灿,你这位姑姑……怕是日子过得不太顺心,估计性格还很要强,你鬼点子多,是不是琢磨一下,怎么帮一把?” 独身女人还要抚养孩子……辛婶和卢月婷的年纪差不多,对她的境遇,颇为同情。 卢灿点点头,至于怎么帮,如果卢月婷能接受,其实很简单,拿一笔钱就是,就怕她性格要强,那就有点麻烦。 这时,王大柱突然来了一句,“阿灿,这事……等回港后让你爷爷来处理。” 他又朝坐在一边的迈克尔,抬抬下巴,“这小子也是,你爷爷会有安排的。” 辛婶一愣神,想起什么似的,退回到座位上,没再言语。 卢灿能猜到一些,无非是爷爷想要成立一个遗产基金,将新会卢氏所有人纳入受惠名单,自然也就包括卢嘉维一脉的后人。 这件事,早两年爷爷就在着手准备,在从伍佳恩那里得知卢嘉维一脉消息后,进度加快。虽然爷爷没明说,可该知道的,总会有人告诉卢灿的,毕竟,他才是卢家的正牌继承人。 爷爷卢嘉锡的做法,明显有着补偿卢文举一脉的意思。 这也是卢灿为什么猜测“卢文锦一脉得财不正”的原因之一。 这会儿,王大柱这么说,辛婶这种反应,显示两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 而这件事,也会随着卢嘉维一脉后人被找到,将逐渐浮出水面。 对此,卢灿没什么意见。 家中的大宗财富,都在金融及实业投资领域,基本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大块则是纳德轩珠宝,爷爷明着说过,留给田乐群的孩子,且作为祖传财产不允许分拆,因而也不会用作基金。 那么,爷爷手中可动用的资产并不是很多,不过,成立一家以亿港纸为单位的支脉扶助基金,还是不成问题的。这笔钱在卢灿这里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旁支后人,还是很大一笔钱,每年都能分红不少。 卢灿大概也能猜到爷爷这么做的目的。 除了虚无缥缈的“改命脉”之外,老爷子还希望这种做法,能将新会卢氏支脉的人拢到一起,形成“群枝拱主”的局面,共同维护卢灿这一主干。 爷爷的想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卢灿不知道,不过,他本人也不希望新会卢氏族人过得太差,这会影响到香江卢家的声誉。也因此,卢灿对爷爷的做法,一直故作不知。 坐了几分钟,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夹着教案进来。棕色长卷发,睫毛很长,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眉毛很浓,瞳仁略带棕色,身材高挑,穿着牛仔裤及热衫,个头足有一米七。 卢灿万没想到,卢月婷的合伙人,竟然是一位相貌身材可以打九分的阿拉伯女性! 看见坐在招待处的众人,这位阿拉伯美女笑笑点头,“你们就是阿米莉亚的亲戚?欢迎大家!我是卡利玛·阿德,来自黎巴嫩,阿米莉亚的合伙人。” 她又对迈克尔摆摆手,“嗨,迈克尔,有些时间没见!听阿米莉亚说,你们校队的成绩,并不理想。” 阿米莉亚就是卢月婷的英文名。 迈克尔罕见的涨红着脸,搓搓手掌有些局促,目光似乎不太敢和这位热辣女郎对视,“其实……今年有些新人磨合……下半个赛季会好的。” 第528章 中东美女 “嘿,阿米莉亚,你这是买彩票中奖了?中午来这里吃饭?是不是太奢侈?”看着眼前饭店,卡利玛胳膊肘碰碰卢月婷,低声笑道。 卢月婷竖起手指, 轻嘘一声。 地下城的新月烤肉,蒙特利尔着名的土耳其菜馆,算是本地的高档消费场所,平时卢月婷可舍不得来,今天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宗亲,她还是带着大家走进这座酒店。 卡利玛懂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 “其实没必要的。” “你不懂!”卢月婷摆摆手, 示意她不要说了。 卡利玛耸耸肩,嬉笑道,“只要你不让公司来掏这笔招待费,我无所谓的,还能跟着享享口福。” 卢月婷想要怼她一句,可想想身后还跟着一帮宗亲,被他们听见不合适,忍了下来。 她和卡利玛·阿德认识有五六年。八年前,她和前夫离婚,也因此离开原来工作单位,在一家旅游公司找到新工作,担任公司的导游培训组导师。两年之后,卡利玛·阿德入职,两人成为同事。 两人虽然年龄差距不小,可关系一直不错。 去年上半年,卡利玛兼任导游时遭遇游客骚扰——导游培训师在旅游旺季时也要客串导游工作,卢月婷帮卡利玛说了几句话,结果, 那位游客能量不小,她俩双双被旅游公司找借口开除。 离开旅游公司,两人合伙投资开设现在这家“跨域培训”机构,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上台阶拐弯时,走在前面的卡利玛,目光从跟在后面的卢灿及温碧玉身上扫过,眉梢动了动,又低头往卢月婷耳朵边凑凑,“阿米莉亚,你的那个叫维文的侄子……为什么我有点面熟呢?” 相比卢月婷一心赚钱不怎么关注新闻不同,还未结婚的卡利玛,生活更多元,她对新闻的关注度,要比卢月婷更高。加拿大报纸不怎么报道亚洲新闻,可每年一度的福布斯富豪新闻还是有报道的。 卡利玛就曾在某一张报纸上,看到过卢灿的新闻,故而有些模糊印象。只是,她一时间很难将那个超级富豪,与面前低调的香江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卢月婷明显想歪了,瞪了好友一眼,警告道,“你可别起歪心思,维文已经结婚,有孩子,还有……你比他大很多!” “嘁!”卡利玛本来没这份心思,被卢月婷一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卢灿一眼。这个男人确实很有气质,个头也不错,如果打一场友谊赛也许是个不错的体验……卡利玛的眉头抖了抖。 她虽是阿拉伯血脉,可毕竟已经三十出头,又在加拿大上学,思想很欧化。 有了这点旖旎心思之后,卡利玛在挑选座位时,坐在卢灿的对面。吃饭之余,再看卢灿几眼,越看越觉得,自己应该在哪儿见过。 对方是香江华人,自己怎么可能见过?卡利玛自己也是满头雾水。她拿着刀叉一边切着烤肉,一边琢磨,旁边辛婶与卢月婷的对话,以及两人之间的礼盒,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串黑珍珠项链,几十颗珍珠,颗颗圆润饱满,黑色光泽如同星空般深邃。每一颗珍珠的两端合金莲花托固定且两两相连,这样做的好处时避免大颗粒珍珠穿孔所带来的损伤。 三十岁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珍珠饰品的,卡利玛不仅一眼看出这件饰品的珍贵,还捎带着给饰品估价——不低于两万加币! “这是不是太贵重?我平时又没地方戴?”对于辛婶代表卢家拿出的礼物,卢月婷也很吃惊,没敢第一时间上手,眼睛却死死盯着舍不得离开。 “家里做珠宝生意,这些珍珠是家中养殖场产的,算不得什么贵重。”辛婶笑了笑,将珍珠项链拿起,递给卢月婷。 卢月婷倒是知道卢家有珠宝生意,但不知道规模,听说还有珍珠养殖场,料想应该挺大。她把手在纸巾上擦了擦,这才接过来,端详一番后问道,“叔叔的珠宝生意,做得很大?” “还行!你收下就是了!”辛婶瞥了眼卢灿,又对卢月婷笑笑,“家中在南海圈了一片海域养海珠,那是白珠。今年年初,咱家在大溪地投资了一小片养殖场,这件项链就是那片养殖场老蚌所产紫珠,品质不错,只是新珠还得有几年才能上市,所以这东西还能图个稀罕,过几年就没那么精贵。” 大溪地黑珍珠?他家在大溪地有珍珠养殖场? 卡利玛被这条信息刺激一下,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对那个香江男人有印象! 今年三四月份,加拿大很多媒体都报道过新一版福布斯富豪榜! 其中有一位,曾经让自己印象深刻——加拿大的媒体对排名前五的年轻香江超级富豪有着“珠宝大王”“黄金大亨”以及“金融王子”的诸多赞誉! 那位超级富豪,英文名就是“维文”! 当时看到这篇报道时,自己也曾有过臆想——做这样男人的女人会是怎样的感受? 故而印象深刻! 之所以看着他面熟,是因为当时的新闻报道中,有一张他的照片! 想到这,卡利玛一哆嗦,手中刀叉“叮当”一声掉在餐盘上,发出脆响。 这声脆响,也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卢月婷轻拍桌面,抬抬下巴问道,“嗨,卡利玛,怎么了?” “噢…噢…”卡利玛连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压住心头的惊骇,又咳嗽一声,“没……没什么,我只是吃惊于你的这件黑珍珠项链。它和你很配的……” 她掩饰的比较自然,大家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是,卡利玛自己怎么想,就无人知晓。 “是吗?”卢月婷拿着项链在脖子上比了比,也觉得蛮不错,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去的首饰,有了这件,以后参加高级一些的宴会,也不至于怯场,便对辛婶笑笑,“那……我就收下啦?” 辛婶将首饰盒往她面前推推,笑道,“家里自己的东西,收下。对了,你哥哥嫂子准备过几天和我们一起回香江,还会回国内新会老家看看,你也和我们一道走?” “回香江?”卢月婷犹豫了一下,“怕是没时间。你也看见,我这边就两三个人,实在忙……” 却听见卡利玛·阿德插话道,“阿米莉亚,要不……我们放一个星期的假?我还没去过香江,也想去看看,大不了回来再赶一赶,把课时补上。” 卢月婷一愣,这馊主意是自己合伙人出的? 和卡利玛合办的语言培训班,招收的学员大多都是成年人,都很忙的,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无缘无故将课时拖延一周,学员们的投诉可想而知……还想不想干了? 这主意,简直就不长脑子。可偏偏卡利玛的表情,似乎很认真。 真不知道平日里很精明的合伙人,今天怎么突然犯糊涂!卡利玛孤身一人,她可是有女儿要养,没那么自由。卢月婷没犹豫,连连摇头,直接否定,“不行不行……” 卡利玛这会儿心底已经在骂娘,有这么有钱的侄子当靠山,还办啥培训班?可偏偏还不能当面说开,否则显得自己太势利,频频对卢月婷使眼色,可惜,对方没有注意到。 和姑姑打交道,交给辛婶和孙瑞欣更合适,卢灿的话语不多,除了帮旁边的温碧玉和孙瑞欣切切烤肉外,大多时间是在微笑倾听,间或会和虎子、迈克尔聊几句,与卡利玛也有过几次眼神交流。 黎巴嫩先后被腓尼基人、罗马人、马姆鲁克人、马其顿人和奥斯曼人征服过,通婚现象十分普遍,多民族的血统混合,让黎巴嫩的美女风情万种,有着“地中海玫瑰”之称。 卡利玛·阿德,就是标准的黎巴嫩美女,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小嘴大眼、睫毛细长、高鼻尖脸、身材窈窕。对美女,卢灿不可能视而不见! 几次眼神交流,卢灿隐约从对方眼中读出些什么。他也猜到,对方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自己的那个姑姑还没看透。 呵呵,有意思。 午餐结束,卢灿等人就在地下城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既然来到蒙特利尔地下城,自然要逛逛。 再说卢月婷和卡利玛。 卢月婷将卢灿一行人送到酒店之后,满面笑容的回到公司。 这会还是中午,没到下午上课时间,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卡利玛蹲在一堆旧报纸前翻找着什么。 “干嘛呢?中午不休息一会?下午还要上课呢。”卢月婷弯腰从饮水机接了杯水,中午吃的烤肉,有些咸鲜,喝了口水后,又探头看看卡利玛在找什么。 “嘿嘿嘿!终于找到它!”卡利玛猛地站起身来,起急了,有些腿软,连忙一把扶住卢月婷的手臂上,将一杯白开水,整个泼在自己的牛仔裤上。 “你这冒失鬼,干什么呢!” 卡利玛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水渍,将手中的报纸在对方面前抖抖,“阿米莉亚,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侄子?” 这是今年四月份的《新闻报》,头版黑字大标题为“第三届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出炉,亚洲神奇小子跻身前五!” 新闻报道中,前十位富豪都有一张黑白照片,其中一张,让卢月婷一愣。 没看错的话……是卢灿?! 香江卢家有钱,卢月婷是知道的,但这么有钱……实在出乎预料! 第529章 症结所在 “这…这…好像…我也不确定…要不你问我爸爸…”面对姑姑拿出来的这张旧报纸,迈克尔傻了,吭吭哧哧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随着接触日深,迈克尔自然也察觉自家这位堂弟身份不一般, 香江卢家也不是一介商贾那么简单,无论是香江卢氏给父母及姑姑的礼物,还是从母亲口中透出的“坐卢家的私人飞机回港”消息,都印证了这一点,但他依然不敢相信,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堂弟,竟然是世界级超级富豪。 迈克尔喜欢玩不太懂事, 不代表没有自尊, 有一个太显赫的堂弟,只会让他更黯淡无光,这让他心理很不得劲。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哎!”卢月婷埋怨一句。 从卡利玛那得知消息,她没惊动卢灿,在酒店前台打电话将迈克尔叫下来,哪知他也含含糊糊……话未说完,她看到迈克尔脸色涨红,忽地意识到什么,没再继续往下说,轻轻叹了口气,又伸手在侄子的肩旁拍拍,“你……也别要多想!他们那一脉,继承卢家百年底蕴,有现在的成就,也是应该的!只是……你呀你,也该长大了, 不要再让你父母担心!” 卢灿再好,那也只是宗亲,迈克尔才是她的亲侄子,这句话,卢月婷带有浓烈的亲情。 这几天迈克尔已经在反思,听到姑姑这句话,鼻子一酸,低头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次,他听进去,重重地点点头,“我会的,姑姑!” 卢月婷笑着探手揉了揉侄子的卷发,转身离开。 迈克尔站在酒店门厅处,看着姑姑走远的身影,眉头不展——他有心发奋,却不知从何处入手。 ……………… 中午喝了两杯红酒,卢灿坐在房间阳台上,晒着温煦的太阳,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不过,这不影响脑袋瓜的运转。 就在昨天,法国电信网络升级项目竞标案,终于揭标,美国摩托罗拉和香江和讯,以及法国阿尔斯通三家联合中标。 原本的联合竞标单位中,是没有阿尔斯通的,之所以它能加入进来,还是“国家意志”在作怪——法国人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将国家典型基建项目的安全,拱手交给他人。因此,阿尔斯通公司成为法国指定的“指定标”——不管谁中标,必须和它合作,且项目占比不少于25。 这一突然提出的条件,曾一度引起各竞标方的反对,但法方管理部门给出的理由也有一些说服力——阿尔斯通是法国最大的电力基础设备供应公司,也是法国电网的组建者,如果没有阿尔斯通的加入,项目方必须考虑重新布局全国电信网络…… 也就是说,不带阿尔斯通玩,你们就别想用阿尔斯通的原有电网系统…… 这就有点“霸王条款”,好在和阿尔斯通合作,也算有利有弊,几家竞标公司不得不捏鼻子认了。 中标结果出来,很多事情需要商议,意味着卢灿要尽快回港。 来到蒙特利尔之后,卢灿也有心帮香雪庄陈老打听一下陈香君的下落,可自己对这座城市很陌生,驻留的时间也不长,一时间还找不到头绪。 忽然,卢灿想起迈克尔。陈香君是他家租客,两人年纪差别不算很大,应该很熟悉。 “陈晓……”卢灿喊了一声后,想了想还是自己起身。 “少爷,有事?”陈晓从门口探头。 原本想要让他去叫迈克尔来房间,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去问更合适。 “没事,我去找迈克尔聊聊。他在房间吗?” “在房间,我看见迈克尔少爷刚回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陈晓压低声音说道。 脸色不太好?刚回来?他不是和自己一帮人,一起从餐厅来酒店的吗?卢灿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在意,脚步不停,来到相隔不远的酒店房间,轻敲两下房门。 迈克尔正在冲泡咖啡,回头看见卢灿,表情错愕,“你……中午不休息一会?” “泡咖啡呢?给我也来一杯。”卢灿没客气,笑着抬抬手,走进房间。 迈克尔端来两杯咖啡,其中一杯送到卢灿面前,“喏,有点烫。” “谢谢!”卢灿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几下,又捏起银勺舀了一小勺尝尝,笑着点点头。 酒店配送的速溶咖啡,香味挺浓,就是太甜,这是机制咖啡的特点。 “迈克尔,你和陈香君,还有联系吗?” “妮萨?你认识妮萨?!”迈克尔诧异地反问道。 “妮萨是……” “妮萨就是陈香君。”迈克尔点点头,又审视地看看卢灿,追问道,“你认识陈?” “不认识!”卢灿笑着摇摇头,“新加坡一位老先生,拜托我找到这位陈小姐。我听大伯说,她在蒙特利尔,你如果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帮忙联系一下。总之,是件好事。” 五百万新币的财产继承,当然是好事,不过,涉及他人隐私,卢灿没对迈克尔明说。 “我也有几年没联系她了,不能确定还能不能联系上,试试。”迈克尔放下咖啡杯,走向办公桌的电话机。 咦?他还真知道,也算是意外惊喜。 迈克尔拿起电话筒,一边拨号一边问道,“她要是问起……我该怎么说?” “就说新加坡的陈之初老爷子,这几年都在找她。” 迈克尔从拿话筒到拨出号码,动作很流畅,卢灿嘴角翘了翘。一个几年没联系的“租客”,迈克尔还能如此清晰的记得她的联系方式……要说迈克尔对陈香君没点想法,卢灿是不信的。 这很正常!陈家基因不错,陈婵玉、陈玉志长相都不错,陈香君应该不会很难看,她在迈克尔家租房时,也就二十出头,而迈克尔只有十五岁。 一个情窦初开的十五岁少男,爱慕一位美女租客,不是很正常吗? 电话很快有人接听,卢灿距离电话机不远,基本上将电话两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接电话的是房子的房东,他告诉迈克尔,陈香君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婚回亚洲,具体回哪儿,他也不知道。 线索彻底断了,卢灿很无语,世界之大,找一个人真不容易! 他只是有些感慨,真正郁闷的,是迈克尔——自从放下电话后,这家伙一直在发愣。 卢灿原本打算离开,见迈克尔这模样,起了一丝戏谑之心,笑嘻嘻问道,“迈克尔,你喜欢妮萨?” 迈克尔一愣,眼神有些慌乱,直接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没!” 又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再度否认,“没!就是当年聊得还不错,算是朋友。还是你说说……妮萨的身世,我很好奇。” 好,暗恋这种事,最适合放在心底一个人回味。 卢灿懒得戳破,笑着捻了捻手指,“她是新加坡富商陈之初老爷子的女儿,可能因为某些原因,陈老当年没能照顾好她和她母亲……很普通的富豪外室及外室女儿的桥段,没什么可说的……这几年,陈之初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将藏品全部卖给我,得了一笔不小的浮财。可能基于歉疚,想拿一部分财产,补贴给这位女儿,委托我找找妮萨。该你说说这位妮萨的情况,我给陈老打电话时,也能说得详细一些,陈老爷子还是很想念这个女儿的。” 卢灿没用“私生女”来称呼陈香君,可迈克尔还是听出来。 他撑着下巴,想了会后摇摇头,“其实我对妮萨也不是很了解。在我家租房时,她谈过一个男朋友,叫做詹姆斯·凯尔特,是穆斯基分校的讲师,两人在妮萨毕业后分手。后来,妮萨在蒙特利尔定居,1980年结婚,丈夫叫做丹尼·克里斯曼……此后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不过,刚才听房东的意思,妮萨在结婚两年后就选择离婚,孤身一人回亚洲……” 卢灿随口一问,“能联系丹尼·克里斯曼吗?他会不会知道妮萨的行踪?” 迈克尔有些犹豫,显然不太想联系这人,不过,考虑几秒后还是点点头,“我试试。他们结婚时我有出席,当时还留有一张克里斯曼的名片,我记得他在蒙特利尔当律师,只是,名片在家中,得找找。” 迈克尔还去参加过陈香君的婚礼? 先要接受暗恋对象与男朋友三年的卿卿我我,然后还去参加暗恋对象的婚礼! 这算什么?牛头人应该不合适,不过,舔狗肯定是,还是纯舔狗类型! 卢灿实在是被迈克尔的所作所为惊到了,隐约间猜测这可能是迈克尔这些年不作为的症结所在! 这也让卢灿对未曾谋面的陈香君,有几分好奇。 陈香君的事情聊完,卢灿起身,准备离开。 迈克尔也跟着站起来,搓了搓手,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维文,你……觉得我应该从事什么行业……比较合适?” 卢灿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准备改正? 有这种想法,卢灿当然要帮一把,只是,他的主意,未必适合对方。 他笑着扬扬手,“你缺少的是经验,所以……什么行业都合适。譬如你喜欢橄榄球,可以试着成为职业球员,或者是教练……再不济,买一支小球队,自己经营着玩玩……” 迈克尔翻了个白眼。 成为职业球员自己先天条件差一些。 做教练谁会给机会? 至于说买一支球队……还真敢说,即便是一支普通的地方球队,也不是自己家那点小农场所能承受的,更别说加拿大橄榄球联盟球队。 还没等他提出质疑,卢灿又笑笑说道,“前几天,我与朋友合资,买下德州游骑兵棒球队。你要是对体育经营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这支球会工作。边工作边学习,等有经验再回魁北克,买一家小球会,到时候,家里来投资。” 迈克尔一愣,这就是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吗?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就这么轻松解决?! 条条大路通罗马,架不住,有人就住在罗马! 第530章 再回洛城 知道卢灿的身份之后,迈克尔一直告诫自己,别露怯,别显得像乡巴佬! 可当他看到大白鲨时,还是被震惊了。 卢伟生夫妇也惊住了, 加国农场多,私人飞机并不少,可像眼前这种超大型私人飞机还真没见过,更多的是那种中短途商务机及直升机,而眼前这架飞机,分明就是超级客机! “阿灿, 这……这就是你家的飞机?”卢伟生轻推发愣中的妻子贾米特一把, 笑着问道。 “买了有两年。”卢灿笑着点点头,又伸手邀请,“大伯,婶子,上飞机,我们还要在蒙特利尔停留一个小时,接上姑姑和小表妹,再转道洛城。” 卢伟生一面催促妻子贾米特赶紧上飞机,一面回头埋怨儿子一句,“迈克尔,你也是……前天见你姑姑,怎么不跟她说一声,让她直接来魁北克,咱们一道走,多省事。” 卢月婷终究还是在卡利玛的劝说下,将培训机构的课时,往后押了一周时间,双方约好今天在蒙特利尔会面。 迈克尔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没说?是姑姑和她的合伙人,这两天要加紧把手边的事情处理掉,根本就没时间来魁北克!” 父子不对付,应该算通例。卢灿笑笑,“没事的大伯,反正我们还要在洛城逗留一晚上,明天再启程回香江。去蒙特利尔站一脚,不耽误事。” “不耽误事归不耽误事,我们开车的都知道,一脚刹车一脚油门都很费油,你这飞机这么大,一起一落肯定更耗油……” 额,卢灿一乐,很质朴的观点。陪同的孙瑞欣和温碧玉,也被卢伟生的比喻逗得一笑。 “行了!就你话多!阿米莉亚不是有正事嘛!”贾米特回头阻止了丈夫后续的唠叨。 大白鲨在蒙特利尔接上三位客人,卢月婷及其女儿安吉斯,还有她的合伙人卡利玛·阿德。 见到大白鲨时,她们三人的表情,几乎与卢伟生一家差不多…… 卢灿站在舱门口迎接,率先走上舷梯的是卡利玛阿德。 “嗨,维文,这算我的一点心意,我亲手做的,感谢你答应我蹭飞机旅行!”卡利玛递来一只纸袋,里面是巧克力曲奇饼,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喔噢,一定很美味!谢谢,快请进,飞机加油后就会起飞。”卢灿笑着接过手袋,看了眼后,递给旁边的温碧玉。 见对方似乎没注意到握手时自己的小动作,目光也很纯粹的样子,卡利玛稍微有点挫败感,不过,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吃腥的猫……会有机会的!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卡利玛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她出生于黎巴嫩提尔港的一个中产家庭,父亲是当地一家港口货运公司老板。 1974年,18岁的她参加黎巴嫩全国选美,从一千多名美女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三名的骄人成绩。正当她准备借此机会进军影视圈时,1975年黎巴嫩内战爆发,至今尚未结束(1990年签订和平协议)。这次内战乱造成五分之一人口流离失所,卡利玛家族正是受害者之一。 好在她父亲还有些资本,将女儿移民到加拿大。 移民之后,她的安全确实有了保障,但是,想要进入影视圈的梦想,也就此彻底破灭,只能进入大学学习,后又因为父亲企业破产,不得不自食其力…… 不过,她的容貌及身材,却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诱惑。 将近三十岁的女人,她很清醒地认知,自己的优势在哪儿,直觉告诉她,这次遇见卢灿,很可能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在猜测到卢灿身份之后,她一直游说卢月婷,其本质,就是她自己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包括今天的礼物,都是她花时间琢磨来的——亲手做的点心,不贵重,但有心意! 她的小心思,卢灿没察觉吗? 呵呵,当然不是,只不过卢灿已经度过将美女资源当做稀缺资源的阶段。 对卡利玛致谢后,他又将目光投向卡利玛身后的混血女孩,笑笑招招手,“安吉斯是,我是维文,前天去蒙特利尔,没能见到你,听姑姑说你在花滑中心训练,训练是不是很辛苦?” 眼前这位身材纤细的混血姑娘,就是卢月婷的女儿安吉斯·卢·吉格斯,今年十六岁,蒙特利尔皇家山高原第六中学学生,还是校花滑队成员。那天卢灿去看卢月婷时,恰好遇上校花滑队拉练集训。 小姑娘头上扎着四五根酒红色脏辫,穿着长袖t恤衫搭配简单的露膝牛仔裤,蹬着运动鞋,嘴中嚼着口香糖,饶有兴致地打量卢灿一番后,操着一口流利的蒙特利尔北区腔,“你就是……我妈咪口中那个有钱的堂哥?长相不错,和迈克尔哥哥有一拼!” 说着抬起胳膊晃晃,露出手腕上的酒红色翡翠珠串,“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这种凉凉的感觉,不过,就是容易磕碰,能换成金属的吗……” 卢灿有点晕,老坑冰种红翡手串,不比金银之类的手镯更好吗? 后面的卢月婷,听见女儿越说越不像话,用力推了一把,“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快进舱!” 又对卢灿歉意地笑笑,“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别和她一般见识。” 讲真,卢灿还真没和这种非主流风格的孩子打过交道,感觉怪怪的,他笑着摆摆手,“安吉斯很可爱,姑姑快进来。” 在蒙特利尔短暂停留后,大白鲨再度起飞,继续往西。 大白鲨的前舱,被过道一分为二,左侧是酒水台,右侧有一个半圆形商务会客区,平时卢灿都会在这里看看书或文件什么的,今天,它被飞机上的女将们霸占。至于男士,都在台一侧喝咖啡。 两边都在品尝着卡利玛带来的点心。 点心口味偏甜,口感一般,比不上飞机上自备的茶点,但胜在这是人家一片心意,因此,大家也不吝赞扬,让卡利玛有些欣喜自己的一番心意没白费。 卢灿又收到一枚勾魂摄魄的眼神后,笑了笑,扭头对迈克尔轻抬下巴,“迈克尔,考虑好没有?如果考虑好,这次从香江回来,你就去德州阿灵顿。” 卢伟生一听涉及儿子的话题,顿时关切起来,“阿灿,你们说的……去德州干什么?” 他的声音比较大,过道两侧的人都安静下来。 “哦,大伯您别急!”卢灿笑笑道,“前天我和迈克尔在一起商量干点什么好,迈克尔不是喜欢体育嘛,刚好我在德州阿灵顿投资了一家棒球队,我这边还缺人,就寻思着,让迈克尔去试试,边工作边学习,看看能不能担起来。” 这是好事,只是……难为父母心,卢伟生既惊喜又有些担心,看了儿子一眼后,又问道,“他行吗?那么远,又没做过这方面……” 卢灿微笑不语,迈克尔却被父亲一句话激起火气,“怎么不行?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我这不是想过去,边学习边工作嘛!” 卢伟生被儿子顶了一句,顿时上火,正要贬损,却被过道另一侧的卢月婷开口打断,“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孩子在家闲着,你说他不找正经事做,这会儿孩子要出门工作,你又担心这担心那。迈克尔去阿灿的球队上班,你还担心什么?我说你呀,纯粹闲操心!” 卢月婷又推推坐在身边的贾米特,怂恿道,“嫂子,这事你得说说我哥,我看,迈克尔这几年没工作,我哥有很大责任!” 贾米特瞪了丈夫一眼。 卢伟生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嘟囔一句,“这不是离家远,我担心那小子闯祸嘛。” 安吉斯跪坐在沙发上,直起身子也来帮腔,“舅舅,我迈克尔哥哥在外面,帅气得很,很受欢迎的,就只有你把他当小孩子!” 卢伟生成为众矢之的,气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这事我不管,爱干啥干啥!” 同样趴在台喝酒的王大柱和郑光荣,相视一笑,彼此都清楚对方想什么——这才是卢家的后代,充满烟火气息。不像卢灿,虽然在一起相处很多年,可多数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像生活在云里雾里,让人看不清,最近几年,连带着他身边的田乐群几女,都有点这种意思。 这种感觉,让人心中不托底,生怕像一场梦,醒来两手空空! 尽管卢伟生嘴中喊着“不管”,事实上他还是抓着卢灿,询问了许多有关德州游骑兵棒球队的细枝末节,完了又对迈克尔左叮咛右嘱咐,好一通说教。 迈克尔去德州游骑兵棒球队的事情,在飞机抵达洛杉矶前,总算是定下来。 ……………… 洛杉矶奥运会已于昨天闭幕,中国代表团一鸣惊人,15金、8银、9铜位列奖牌榜第4名,北市代表团获得1枚举重铜牌,位列第四十六名,香江代表团则获得与世界强手交手的大赛经验。 香江的部分运动员已经回家,不过,霍老作为香江奥委会会长,他还没离开。 得知卢灿回洛城,他立即来电话,邀约卢灿参加今晚于丽兹酒店举行的“庆功宴”! 第531章 香江体育 “阿灿,你说……我们香江代表团,什么时候能拿上金牌?不,奖牌就行!”霍老爷子晚上喝了不少葡萄酒,脸色红扑扑, 满嘴酒气。 一枚奖牌没拿,还要搞个个庆功宴,好像有点自娱自乐,可是,要放在香江这一区域背景下来分析,这次庆功还真有些道理。 这次香江体育代表队,在成绩上还是有很大突破。 首先,姜德志的马术盛装舞步,荣获第八名,挤入决赛圈,拿到成绩证书,这就是一大突破。其次,单人皮划艇和双人双桨项目,双双闯入半决赛,这也在打破香江奥运历史。 要知道,香江拢共只参加三个单项比赛,就能获得这样的成绩,还不值得庆功? 这些都是霍老接手香江奥委会之后取得的成绩,老爷子很开心。 卢灿一笑,香江拿牌?貌似1996年,还是金牌!算算时间不是很远。 老爷子没理解卢灿的笑意, 还以为是讥笑“自己别做梦了”,有些恼火,“你笑什么,这个话题很好笑吗?” 卢灿连忙摆手,“霍老,您理会错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想要拿牌,其实不难。” 老爷子顿时来了精神,往前一凑,盯着卢灿,低声问道,“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就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 “瞄准冷门,大力归化,着重培养,重金悬赏!”卢灿快速曲下四根手指,小声说道。 这是后世西亚体育快速崛起的四要素,霍老如此精明,一点就透,卢灿都不用过多解释,马上又放开声量,哈哈一笑, “当然,基础是做好全港市民的健身工作。” 前一句话是见不得光的,最起码是不能直接见诸于报端,否则很容易被人攻击“功利主义”,后一句则是冠冕堂皇之语,放之四海而皆准。 霍老重新坐回座位,眯着眼睛,拢着胳膊,独自揣摩起来。 卢灿也不理会他,扭头对蒂姆笑道,“老爷子要压阵,跟代表团一起走,你、洛丽塔、茂茂,额,还有二奶奶,就跟我们一起走,飞机上热闹一点。” “行!我不跟你客气,明天几点?”蒂姆笑着点头。 “看你和洛丽塔怎么安排,我这边不着急。”卢灿笑了笑,又隔着他伸手掏了掏茂茂的下巴,“茂茂,这次出门玩得开心吗?” 几天没见,这孩子又有些不记得人,怕生,往后躲了躲。他母亲洛丽塔将儿子往身边拢了拢,笑着答道,“阿丫这几天不在,茂茂没玩伴,一天到晚就问我,阿丫什么时间回来呀。” 阿丫要比茂茂大一岁零几个月,这次来洛城,两个孩子算是交上朋友,玩得还不错。 卢灿很自然地抬头,目光扫了洛丽塔一圈,对她笑了笑。 今晚参加宴会,她穿着一身v字领黑色晚礼服,脖子上套着一圈珍珠项链,耳垂上也缀着两颗珍珠耳坠,盘着发髻,斜插着一根银簪,一派富贵人家的少妇模样。 洛丽塔被卢灿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脖颈微微发红,似乎想到什么。 这时,蒂姆说话,“维文,我们明天上午九点钟出发,到香江差不多也是上午,飞机上眯一觉,我白天还能处理些事情。” “那就明天九点。”卢灿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蒂姆朝另一桌,卢伟生卢月婷两家人方向抬抬下巴,“你……怎么找到他们的?挺容易的嘛。” 参加宴会之前,卢灿将卢伟生兄妹介绍给蒂姆一家时,包括霍老在内,都有些吃惊——时隔六七十年,竟然还能将卢家“举”字房的后人找到,还真是下足工夫。 “容易啥?我家老爷子早几年就安排人手,四处打听。”卢灿笑着摇摇头,“这次幸亏温哥华伍家帮忙,要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聚。” “温哥华伍家?做什么的?能量不小啊!”蒂姆问道。 卢灿没打算将伍家介绍给霍家认识,随口应付道,“赌档、地产、酒店,以及金融投资,很低调的一家人。” “赌档?”蒂姆轻声嘀咕一句。 卢灿眉头挑了挑,想到一个可能,马上拿话堵住,“蒂姆,伍家女儿现在香江发展,回港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蒂姆家可是有赌档生意的,早些年澳门赌牌,他们家是四大股东之一,只是在两年前吃了个闷亏,被何家挤出来。即便是现在,他们家在公海飘荡的“东方公主号”,依然有一成五的股份。只不过,霍老将这笔收益,全部用于中华体育基金上,也算物尽其用,化弊为利。 有关赌档生意,卢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沾。 蒂姆噎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坐在另一边的霍老,拍拍卢灿的胳膊,“阿灿,还是聊聊刚才的话题。” 说完,他隐隐地瞥了儿子一眼。 此时的卢灿,也更乐意和霍老聊聊,“霍老,您说,我听着呢。” “你觉得……我们选择哪些项目,集中力量攻坚,短期内比较容易见效果?”老爷子将卢灿的提议,换了个说法——集中力量打攻坚战。 不得不佩服,老爷子的理论水平,就是比自己高! 卢灿笑笑,“打短期攻坚战,其实也要兼顾长期培养的带头效果。因此,我建议您老选择一些适合东方人体质的项目,来针对性的投入,以及引进人才,譬如……” 他再度竖起手指,一根根往下弯曲,“譬如乒乓球,下届奥运会正式项目,国内无论是运动员还是教练员,水平都是世界级,您老可以考虑从国内省队挖一些好苗子和好教练;又譬如赛艇,香江原本就有一定的赛艇基础,再加上英格兰的赛艇、皮划艇水平都很高,香江体育总会可以考虑从英格兰引进运动员、教练员及全套的培养机制;再比如更冷门的帆板冲浪以及滑浪风帆,都是92年奥运会项目,竞争不是很激烈,也可以提早培养,容易出成绩……” 卢灿点出七八个项目,听起来还都有些道理,还有一定的执行性,关键是这些项目能在香江生根,而不是弄个一百米两百米的短跑项目,只图一时爽。 霍老低垂着眼睑,单手托着下巴,一直等到卢灿说完,才抬起头,“阿灿,跟你说件正事。” “什么事?”卢灿看了眼老爷子,对方模样很严肃。 “你来体育协会担任副会长。这次回港召开体协奥运会总结会议时,我来提名。” 卢灿一愣,继而连连摆手,“别别别!您老可千万别!我就出出主意,您千万别把我架上火炉子!真的不是那块料!您老知道我家情况,我根本没精力去照顾这方面的工作!” 香江体协暨奥委会架构非常精简,分别为一名会长,下设八名副会长,再加上一名义务秘书长及两名义务副秘书长,和一名义务司库,组成港协暨奥委会的领导阶层。 老爷子直接就提名卢灿为副会长,可谓盛情邀请。 原本,霍老还想坚持一下,可听到卢灿所说后半句,想了想后,遗憾地摇摇头,“不当就不当,只是,以后体协的工作,你还是要多鼎力支持。” “责无旁贷!”卢灿现在只想将眼前话题绕过,立即拍胸口保证。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这一席话,将香江体育界“优秀人才引进”计划,提早整整二十年! 回港之后,霍老就此想法,与香江区域市政总署(即康乐及文化事务署前身)奥得威进行磋商,得到奥得威署长的大力支持。在两人的合力推动下,于1986年开始正式实施“外聘请进”的体育归化政策。 晚宴进行到尾声时,卢灿先行离开,径直上到八楼。 八楼一间半敞着的房间,有人探头,看见他直接走到顶头包厢,推门而入。 这位“偷窥者”掩着嘴唇,神色惊讶,她知道顶头房间住的是谁。 这位“偷窥者”就是洛丽塔。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茂茂犯困,她便带着儿子回房间休息。 等儿子睡着,她自己也洗了个澡,正准备下楼看看丈夫及公婆什么时间回来,没成想,一拉开房门,就看见卢灿沿着长长的走廊过来。她慌忙又将房门掩上,又想起卢灿似乎住在六层,他上八楼干嘛?于是,拉开房门瞅了眼,就看见卢灿闪身进了右侧顶头包厢。 她记得那栋包厢中,住的也是一位来自香江的大美女——小龙女陈艾迪。 香江一直有传言,小龙女的身后站着卢家……看来,传言是真的! 洛丽塔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怪异——说不上偶像崩塌,但绝对能扣上渣男大帽! 陈羽莲来洛城,是为了对接卢灿洛城之行谈到的两家电影公司投资项目。 明天就要回港,卢灿今晚自然要和她见见面,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八楼是他刚来洛杉矶所住楼层,霍家、林嘉义一家依然住在这里,不过,等卢灿从加拿大绕行一圈后,八层已经没有房间,只能住在六层。 他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却也没想到这一幕会被洛丽塔看见。 第532章 汤家投附 丽兹酒店门厅立柱的阴影中,一缕烟火明明灭灭。约莫分钟后,阴影中走出一位华裔老者,将手中烟蒂掐灭在门厅右侧垃圾箱, 转身走进酒店大堂。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一位酒店安保立即迎上去,他早已经注意到这位徘徊在门口许久的老者。 老者拢着手臂,也不慌张,问道,“香江体育代表团庆功宴在几楼?” “你是……?” “哦, 我是来找人的, 找你们酒店的客人, 香江来的,卢灿,又叫维文,他今晚应该会出席香江体育代表团庆功宴。”老先生不慌不忙的说道。 老先生回答得很自如,酒店保安收起警惕的目光,闪身放行,又点头笑笑,“你可以去前台查询。” 说着,他陪在老先生旁边,来到前台。 前台经理看了眼老者,神色间有些疲惫但不掩其华,应该不是上门打秋风之类的,便拨打六层一位名叫陈晓的房间号码,准备通告有客来访。 孰料,电话铃声响了半天,无人接听,前台经理只能对老者摊摊手。 “我都说过,卢先生肯定在参加庆功宴,我想直接去庆功宴餐厅去找他!”老者有点不耐烦。 “很抱歉, 卢先生是酒店贵客,在没有得到他的同意之前,我们不能透露他的行踪。”值班经理虽然带着笑容,可话语依旧固执,“先生,你有邀请函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只能说抱歉……” 老者脸色一僵,要是有邀请函我来找你们前台干嘛? 不过,老者江湖经验丰富,一转身,偷偷塞给身侧安保一张十美金钞票。 保安一愣,遂即捏住这张小费。 又听老者回头对值班经理说道,“我可以请这位安保先生,帮我送一张便条到庆功宴现场吗?我在酒店大堂等他的消息,可以?” 二十分钟后,纸条辗转几次,传到孙瑞欣手中。 孙瑞欣看了眼,是一位叫做汤笙俞的先生,在酒店大堂等着,他想要见见卢哥。 看纸条中的意思,他应该与卢哥认识。 只是,孙瑞欣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不是什么关系密切的人物。 这会儿已经夜里九点,对方来找卢哥有什么事? 孙瑞欣有些犹豫,卢灿离开去干什么,她当然知道,这会打电话过去,是不是有些扫兴? 她想了会,转身对后面招招手,正在盯场的陈晓过来,“二夫人,有事?” “卢哥……一位朋友在一楼大厅,你去……算了,你陪我走一趟。”孙瑞欣原本想要让陈晓去问问什么事,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亲自走一趟比较合适。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就看见大厅中坐着一位老者,双手捧脸。 “你是……汤笙俞先生?” 来拜访卢灿的,正是两年前卢灿做中,调解过汤任两家矛盾的汤笙俞老爷子。他一抬头,见问话的是一位小姑娘,眉头挑了挑,站起身点点头,“你是……?” 陈晓见机先介绍道,“这是我家二夫人。卢少这会有事。” 汤笙俞见过温碧璃,不过,他不认识孙瑞欣,心下将两女比较一番,笑笑赞道,“卢先生好福气,二夫人好!老朽汤笙俞,冒昧来访。两年前家中不孝子惹了一桩仇事,幸得卢先生出面调解,这次听闻卢先生再次来洛城,老朽特意上门致谢!卢先生这会儿很忙?” 两年前灿哥帮他家调解纠纷? 这事孙瑞欣不清楚,不过,以灿哥不爱多事的性格能出手帮忙,必然是有原因的。 因此,孙瑞欣也客气几分,试着说道,“汤老太客气!明天上午我们就要离开洛城,灿哥这会正在和霍老、胡老等人有些事情商谈,您老……是准备等一等还是……?” “那我就等一等,不着急。”汤笙俞摆摆手,笑道。 晚上九点,都说开会,你还要等一等?这还叫不急?关键是老家伙有事还必须要见灿哥! 得,看来这通电话,势必要打。嘿嘿,灿哥,怨不得我哟……小丫头抿嘴一笑,很快拿定主意,对陈晓使了个眼色,“陈哥,带这位老先生去你房间等会,我这就跟阿灿说一声。” 电话响起时,卢灿刚刚经历第一轮覆雨翻云,正处于贤者时刻,倒也算不上打扰。 “阿欣,有事?” “嘻嘻,灿哥,可不是我诚心打扰你和莲姐的好事,是有人来找,还坐在大厅不走,非得见你!” 通话时,陈羽莲正窝在卢灿的怀里,听得清清楚楚,脸色绯红。 其实,有关她的事,家中知道的一清二楚,卢灿也在几女面前隐约透露过,陈羽莲不进家门,因而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这是第一次戳破,卢灿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陈羽莲更是做埋头鹌鹑。 “你丫头瞎说什么呢,我和艾迪聊电影投资的事情。”卢灿掩饰一句后,马上问道,“你说谁呀,这大晚上的来找我?” “汤笙俞,一位上年纪的老先生,说你两年前帮过他。我看他的样子,好像有急事。”孙丫头也没再多话,说起正事。 汤笙俞?大晚上的,他来找自己干嘛?卢灿愣了愣神。 “我让陈晓带到他房间,你看……怎么安排?”电话另一侧,孙丫头又问道。 “行,我一会儿过去。”卢灿虽然有些不乐意被打扰,可人家已经上门,总不能赶回去,更何况,他也算是与福伯有点师门纠葛…… “稍后你可别说岔迷了,我说你和霍老他们在开会。”孙丫头又笑着叮嘱一句。 “就你机灵!”卢灿笑了笑,挂断电话。 “我去浴缸放水,你洗洗再过去。”另一边,陈艾迪已经起床,披上睡衣,回头对卢灿一笑。 衣襟撩动,窈窕身材尽显,别有诱惑,卢灿已经平息一段时间的火气,再度爆棚。他撂下电话,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咱俩一起!” 汤笙俞在陈晓和阿忠的房间,又坐了将近半个钟头。老头子耐心十足,一杯一杯的续着茶水,也不问卢灿什么时间过来。倒是陈晓憋不住气,和八楼的阿忠,联系过两次。 好在卢灿终于下楼。 陈晓连忙迎了上去,“少爷,您可是来了,汤先生已经等你半个多钟头了。” 卢灿瞥了他一眼,微笑点头。 陈晓机灵有余,失之严谨,是个跑腿的好料子,做保镖却一直不是特别出色。因此,很多时候,卢灿更喜欢带着阿忠,而安排陈晓操办细务。 汤笙俞已经听见走廊的声音,提前起身,很快卢灿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着招手,“汤老,让您久等!实在抱歉,明天要回港城,晚上要处理的事务比较多!” “你是大忙人,理解!主要还是我来得唐突!” 两人握了握手后,卢灿又对跟进来的陈晓抬抬手,“你去给汤老安排一间客房。汤老家在马布里,晚上肯定回不去!对了汤老,您这次来……还有其他人要安排吗?” 待人接物的细节上,卢灿滴水不漏。 汤笙俞客气一番后,还是接受了卢灿的好意,还真被卢灿猜中,他不是一人来的,儿子汤彪,还在停车场等候。 卢灿笑着摇摇头,“汤老,这就是您的不对!汤叔既然来了,哪能搁停车场等着呢?阿晓,你去订房间时,顺道去趟停车场,把汤叔叫上来。另外,让餐饮部那边送些酒菜,我陪汤老喝一杯。” 汤笙俞冒然来找自己,肯定有事。 什么事情呢?其实也不难猜……汤家以前是开古董店的,因为汤任两家矛盾,古董店铺不得不关张,可谁也不知道,汤家还有没有好货。 汤笙俞找自己,八成与古董有关。 房间只剩下两人,卢灿与汤笙俞对面而坐,笑嘻嘻问道,“汤老,您这么晚来找我,可不要说只是为了感谢两年前的旧事。” 汤笙俞双手在脸上搓了搓,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说道,“实不相瞒,我原本想直接去香江卢府,直接拜见卢老太爷,今天下午恰好从联合商会那得知你在这里,这不……我还是觉得先见见你更合适。” 他这一句话让卢灿一怔,听这语气,不是为了兜售古董? 卢灿看了对方一眼,坐直身体,“您老究竟什么事?任少冲还死缠不放吗?” 当年为解决汤任两家矛盾,卢灿请出华青帮大佬宋嘉模来调解,他和宋嘉模儿子宋桂哲做中,当时已经将双方矛盾化解,任少冲不会还揪着不放? “虽然明面上已经化解,可私底下的小动作,还是有的。”汤笙俞叹了口气。 这几乎是肯定的,毕竟,当年任少冲的父亲,死在狱中,任家有怨气,正常。 所以,卢灿也没接话。 汤笙俞抹了抹额头,看来,他想说的事,很重要,迟疑了好一会,才说道,“卢少,我想举家迁回香江,可香江那边……举目无亲,所以,我汤家想要投附到您卢家,您看可以吗?” 卢灿一怔。 没等他反应过来,汤笙俞又说道,“我汤家多少还有些用。卢少,您手中有窑口,老朽还有一手过得去的烧陶窑的手法,多少能帮点忙;要不,去您的古董行、拍卖行也成;我儿汤彪,也能在您旗下的电影公司帮帮忙。” 卢灿挠挠头,这是他接受的第二家主动投附请求。 第一家是马来的印国良家族,目前还属于观察阶段,这会又来了汤笙俞一家。 他盯着汤笙俞的眼睛,“何至于此?!” 投附,往往是不想沦为普通家庭的家族,最后的手段。 因为一旦决定投附,他们家族内部的任何重大决策,其实都需要由所依附的家族来做出决定! 第533章 意外涟漪 回港的飞机上,非常热闹。 林嘉义的女儿林悦琴和卢月婷的女儿安吉斯一般大,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阿丫带着茂茂,在飞机上跑来跑去, 笑声可不小。 郑光荣、蒂姆、林嘉义及王大柱四人在玩扑克“锄大地”,也时不时发出吆喝声。 迈克尔和虎子,在下国际象棋,倒是挺安静的,只是,他们身边的卢伟生,不知什么时间睡着了,发出阵阵鼾声。 一干女将再度霸占商务会客区, 谈天说地,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这么多话! 至于霍家、卢家的安保们,则集中在后舱休息——他们同样有自己的娱乐。 卢灿坐在中舱靠窗位置,面前一叠传真纸——这两天累积的文件都没来得及看,他打算趁着坐飞机的空隙,看一遍。 气流让飞机颠簸了一下,小茶桌上的咖啡晃了出来,很快朝他怀中流淌。 飞机虽然飞行在平流层,可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 他连忙将文件挪了个位置,又抽出一把卫生纸将洒落的咖啡擦干净。等他收拾完毕,再抬头,又看见洛丽塔站在中部舱室门口,关注着两个孩子。 如果让她和田婶对比孩子的看护细致程度的话,田婶是不称职的——阿丫是典型的放养状态,而茂茂就是被圈在母亲目光范围内的小绵羊。 卢灿对她笑笑,她的目光却只是一触即收,笑容也是淡淡的,很敷衍。 今天一见面,卢灿就能感觉到洛丽塔对他隐约间的疏离。现在再次确认, 这种感觉,肯定没错。 这让卢灿很奇怪,自己什么时间的罪过她? 只是,这个疑问还真没法问。卢灿摇摇头,再度坐下来。 洛丽塔看孩子没事,又回到前舱,在过道旁找了个位置,好随时照看中舱玩耍的两个孩子。她斜靠在台上,视线虽然被挡板遮住一半,可还是能看见卢灿的半身像,额,也就是腿及脚部。 目光很自然落在远处卢灿撑得直直的腿上,然后沿腿而上…… 她倏然一惊,自己在看什么呢? 其实,色,这玩意,不分男女。卢灿在香江的名头很大,个头高,身材高挑,长相也不差,很自然也就成为很多女人的“性幻想对象”。 洛丽塔不会承认自己心底深处有这种“肮脏”的念头,事实上有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 霍卢两家交好,她和田乐群来往很密切,因而与卢灿交往颇多。 卢灿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书生气质,很让她欣赏……只是,昨晚无意中的发现,就像一只喜欢已久的花瓶被磕破一个冲口,让她有些失望,继而不忿! 没错,是不忿! 她认为这种不忿是替好友田乐群所发……至于是不是真的如此,同样没人知道。 “洛丽塔,想什么呢。” 田婶的声音,惊醒胡思乱想的洛丽塔,“田姐你说什么?” “帮个忙,回手,酒柜旁边的扑克牌,帮我们拿过来。”田婶指指她身后的酒柜,又笑道,“孩子让他们自己玩去,不用这么费劲盯着,飞机上地毯厚的很,摔一跤什么,磕不坏的。你来玩会扑克,时间还长着呢,干坐在那干嘛?” “你们玩,我不会。”洛丽塔回身将扑克牌拿过来,递给田婶,笑笑摇头。或许是觉得刚才自己看到的东西很不雅,她挪了挪圆凳,躲开那道直线,美其名曰看别人玩扑克。 又花了半个小时,卢灿终于将面前的文件浏览一遍,再分类夹好,放进文件袋中,将桌板收起,伸了个懒腰,回头看见阿丫和茂茂,两个小家伙在中舱后排的宽大座椅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只是没系安全带。 平流层遇到气流颠簸的情况不多,但不是没有,没系安全带的话,很容易把睡着的孩子从椅子上颠下来。卢灿起身到后排,伸手按动电动按钮,将座椅缓缓放平,又弯腰将两个孩子的睡姿摆正,顺手系上安全带。熟睡中的两个孩子,脸色红扑扑的,卢灿又忍不住伸手各自捏了一把。 等他起身回头,却见洛丽塔站在身后一米处,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给两个孩子收拾。兴许是看到自己对她家茂茂很疼爱,这次,她的目光倒没那种疏离。一双狐媚眸子,月牙儿眉,不施粉黛却肤如凝脂,掩唇轻笑的模样,活脱脱一副画卷中走出来的古典少妇样。 所谓心动,多数是偶然间的一瞥,或者某一个不为人知的举动突然触动心房…… 洛丽塔此时的模样,看得卢灿,心一颤。 继而心底一咯噔,这种想法……可不能有!卢家在香江,现在最有力的盟友,就是她丈夫家! 卢灿慌忙握拳掩住嘴唇,轻咳一声,“我看……孩子们睡着……帮他们收拾一下,剩下交给你……” 说着,他转身准备回座位上。 交错时,两人再度轻轻擦身而过。这次,卢灿的感觉,特别清晰! 回到座位的卢灿,将座椅放平,眯上眼,准备睡一觉,可是,脑海中总是摒不去那一缕丝滑。 有些事情是龌龊的,但回味很美! 他强迫自己去回想昨晚与汤家父子的谈话。 任少冲没有再派人做出封门的举措,但是,他还是对汤家人施加不小的压力。汤笙俞找了两份当铺掌眼工作都被华青帮威胁而不得不辞职走人,就连汤彪的“灯头”工作,都被华青帮找人给搅黄了。汤家想要在唐人街混口饭吃,人人避之不及。 这也让汤笙俞生出离开北美的心思。 又能去哪儿呢?回港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汤家这两年一直被折腾,家底掏空,想要在香江不成为最底层,必须要找棵大树依靠。 汤笙俞很自然地想到福伯和卢灿。 汤家现在一无所有,怎么能让卢家投入扶持的资源?汤笙俞父子想来想去,只有投附一条路——汤家父子自认还是能为卢家创造价值,而卢家正处于“养贤纳士”阶段。 所以,才有昨天这么一出! 要不要收纳汤家,卢灿打算回港问问福伯的意见。 相比马来的印家,汤家的江湖味太重,卢灿有些拿不准! 阳光透过舷窗,照在身上温暖,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只是有点刺眼,卢灿伸手拿过旁边座位上温碧玉的太阳帽,盖在脸上。 昨晚和陈艾迪小别胜新婚,这会也有些累。 不一会,他也进入浅眠状态。 洛丽塔每隔五分钟来后面看一次孩子,自然也注意到卢灿,回到前舱时,笑着在孙瑞欣的耳边嘀咕起来,“你家那位,是不是昨晚太累了?这会儿,小呼噜打得,可欢实了。” 原本,洛丽塔是个娴静的女人,不应该说出这种略显轻佻的话。 可是,刚才卢灿那隐晦的眼神,被她捕捉到一点什么东西。能让这种男人行动,还是让她有些开心,即便她内心深处没有别的想法,但,由此产生的骄傲,还是有的,所以,她脱口而出。 说出这话之后,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好在大家都在玩牌,没人注意她的耳根发红…… 孙瑞欣手中一把牌没打完,正准备交给旁边的卡利玛,不了,和辛婶坐在一起帮辛婶出主意的温碧玉反应更快,穿着丝袜的脚踩着沙发,从最里面挤过来,“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这丫头,还大歌星呢,风风火火的,也就阿灿能受得了她。”辛婶笑着斥了一句。 几人笑笑,洛丽塔心细如发,却从这句话听出,辛婶这是在帮温碧玉解围呢。话语中不仅有着浓浓的怜爱之意,还点出温碧玉必进卢家门的信息,免得有人心底瞧不起这丫头。 这卢家老太爷究竟怎么想的?这么拼命为孙子往家里划拉女人? 她倒是能理解香江的豪门家族看重子嗣,譬如她自己所在的家族,只是,卢家真的不打算考虑物议吗?这可不是六七十年代!要知道,即便现在卢灿有三房夫人,已经非议很重,这要是再添一门…… 啧啧,只怕议论更多! 洛丽塔一边感慨卢家老太爷的“任性”,一边又好奇卢家是怎么让田乐群她们“和睦相处”,要知道,她可是深知自家事…… 等她再过十分钟去看孩子时,却发现,温碧玉佝着身子如同猫一般的窝在与卢灿相邻的沙发座椅上,也在迷瞪着呢。看得洛丽塔一愣,也不知道温碧玉,是特有心机还是特没心机…… ……………… 启德机场原皇家空军机库停机坪,田乐群带着儿子卢岳,站在舷梯边,等候舱门打开。 此外,还有“举”字房嘉字辈唯一在世的卢嘉誉的儿子卢伟阔,以及他家孩子卢熔军。 这关系怎么理呢? 卢嘉维和卢嘉誉,共一个爷爷! 而卢嘉锡与这两位,则是共一个太爷爷! 因此,卢嘉誉这一脉的卢伟阔,与卢伟生卢月婷的关系更近,只隔三代跨四服,算得上血亲,而卢灿与迈克尔或者卢熔军,相隔六代,其实关系已经很远。 卢灿看了一眼爷爷的接机人选安排,大概就能猜到老爷子的心思——卢嘉锡在“拢宗”! 爷爷希望将新会卢氏所有宗亲都拢到“锦”字房的旗下,以香江卢氏为大宗。 也不知能不能如意。 第534章 九龙现状 “宗亲”之盛,莫过于中国。 自先秦时期即有“乐君臣,和远近,悦黔首, 合宗亲”的“四象治世”之说——《吕氏春秋·大乐》中,将“君臣融洽、邻里和睦、百姓开心、宗亲和谐”视为盛世的四大表征。 此后几千年,宗亲文化在中国生生不息,欧美人根本理解不了! 沙田卢家大院,早已济济一堂,上有白发皓首,下有牙牙学语稚童,热闹非凡。 爷爷卢嘉锡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几乎将新会卢氏卢观恒一脉两房的所有直系后人,全部接到香江,甚至连不良于行的卢氏最年长的卢嘉誉,都专车接来。 既然是宗亲大会,重修宗谱必然是第一要务,回乡大祭也是规划中的事情。 卢灿很忙,没时间掺和,主要还是爷爷卢嘉锡、鼎新爷爷及谭爷爷三人在操持这些事。 还真不是推脱。 法国投资项目正式启动,西澳项目如火如荼,这些项目全部都是实体企业,管理型事务和发展型事务,要比卢系资本中的金融类、投资类公司更多,许多决策文件都会汇总到他这边,要他备注。 忙中偷闲去北美半个月,是要承担后果的,后果就是连着两天卢灿连轴转的开会,忙得不可开交。 这不,刚送走米米卡钢铁公司总裁杨乐正,新世纪航业总裁曹国正擦肩进门。 卢灿不得不放下端起来的茶杯, 笑着招招手,“老曹,那艘破船的事情,谈成了吗?” 所谓那艘破船,就是澳洲即将退役的“墨尔本号”航母。 今年五月份,卢灿北上处理“星云号事件”,为表感谢,他提到可以帮忙联系购买澳洲的退役航母,国内很感兴趣,这三个月,曹国正充当联络人,忙这件事呢。 “差不多成了!1200万美刀!150万抽头,合计1350万美元。” 曹国正笑着点头,在办公桌前坐下,手臂搭在桌上敲了两下,“辛辛苦苦跑了好几个月,还不成,岂不是很没面子?我找你,就是聊聊这件事的后续,还有些麻烦……” 能听出来,曹国正的话中,有点不满意。 怎么说呢? 无非是这笔交易,新世纪航业一分钱没赚! 不仅如此,曹国正还搭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跑这件事,耽误他的工作。 卢灿暗自核算一下,1984年1美元兑换220元华币,即便算上送给出去的150万美元“黑金”,这艘退役航母的售价也才2800万华币。 虽说这艘航母命运多舛,可即便是卖废钢铁,差不多也要这个价! 曹国正这事办得漂亮! “不错!”卢灿从抽屉中掏出一盒雪茄,扔在曹国正面前,又把点烟器推过去,“协议签了吗?对了,你说后续麻烦……什么意思?” 曹国正也不客气,直接将雪茄盒的封条撕开,抽出一根,放在手中捏了捏,同时笑道,“协议这个月底签。澳方正在拆卸船上武器设备,只要款项及时到账,估计在十二月份能拖船。只是……澳方要求美元付款,这不,款项有点问题,葛局长托我给你带句话,问能不能从大华银行借一笔?” 呵呵!卢灿顿时理解曹国正为什么有些上火——不赚钱罢了,还要借钱。 这种生意还真没人愿意做! 此时的国内外汇储备出奇的紧张,一次性拿出一千多万美元,还真的很困难。 卢灿挠了挠头,“要多少?” 曹国正比了个八的手势,那就是八百万美元。 卢灿想了会,本来想要直接答应,憋了回去,笑着问道,“你的意见呢?” 曹国正来这里之前,肯定有答案的,自己贸然决定,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尊重。 这也算是一种上位者的思维方式。 果然,曹国正搓着雪茄,想了一分钟后,抬头对卢灿笑笑,“借,既然是送人情,那就索性送佛送到西!昨天,我给老钱(钱伟)打电话聊过这事,他透露了一点风声,墨尔本大华银行还有余粮。” 卢灿顺势点头,“那行,你和老钱商量,把这件事办妥贴……” 想了两秒,他又说道,“索性再添一份人情,给葛局长一个面子,让老钱把贷款利息算低一点。” 两人口中的葛局长,是粤省工业器械进出口总公司总经理葛天盛,前任粤省工业局局长,也是这次谈判的中方首席代表。卢灿见过一次,相当健谈的一位老者。 “那老葛一定高兴坏了!”曹国正哈哈一笑,“这次怎么也要他送我们几箱老茅台!” 卢灿回国几次,买回来不少茅台窖藏。上行下效,卢系资本中很多中高层都好这口。卢灿笑笑点头,“这个可以有!至于其它的……就算了,免得落人口实。” 这也算是点一点曹国正,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丑闻! 曹国正江湖经验老道,哪能听不出来,笑着摆摆手,“你放心,我们都知道,这是做人情的项目,没人敢插手!” 这就好! 曹国正抽完手中的雪茄后离开,卢灿刚喝口茶,温碧璃又进来,笑道,“阿灿,嘉年叔来了。” 林嘉年从她身后露头,对卢灿招招手,“我还以为你在沙田大院呢,刚路过楼下顺便上来看看。” 卢灿一乐,这谎话说的,一点水平都没,没事你能来? 不过,卢灿没点破,笑着起身,“嘉年叔,有段日子没见,快坐!喝茶还是喝什么?” 林嘉年所管理的九龙银行,算是卢系资本的外围金融机构之一,卢灿是大股东,只是他一直不怎么过问。林家是卢灿的核心盟友,因此,卢灿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林嘉年哈哈一笑,“喝茶!你这里有好茶,全香江都知道!” 温碧璃笑着退出去,安排人准备新茶。 卢灿抬手示意林嘉年就坐,笑道,“嘉年叔,我这忙得焦头烂额,也就不跟您逗闷子!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咱两家不用藏着掖着。” 果然,林嘉年搓搓手,“我听说……新鸿基证券,准备进入大阪市场?阿灿,你觉得九龙银行……” 卢灿瞬间明白林嘉年的来意! 新鸿基银行改制成投行之后,专注于证券、基金以及上市交易,其经营对象也就面临急剧变化。单纯的香江一隅,池子有点小,而此时亚洲第一证券市场,是东京。东京每年的证券交易量,大约是香江的六倍,即便是大阪,也是香江的两倍。新鸿基证券想要有所作为,东洋市场必须开拓。 因此,在大华银行钱伟的撮合下,新鸿基银行与东洋的山一证券合作,正式进军东洋证券市场。 这项工作也在最近几个月,有了明确进展,预估新鸿基证券大阪中心,将在九月底正式启用。 林嘉年这是着急自家的九龙银行被撇下呢! 他为什么着急?这就不得不说一下九龙银行现在的状况。 九龙银行是一家以吸储放贷为主要业务的商业股份制银行。由于此时香江的金融政策并不完备,因此九龙银行的旗下,也有投资及证券部门。早几年九龙银行困境,就是这个部门严重亏损所导致。 看起来九龙银行具备成为一家综合银行的基础。 可是,也正因如此,它在卢系资本中显得特别尴尬。 论资本实力,九龙银行差大华银行几条街;论境外分点布局,也不如大华银行;卢灿更是在以前短板地区——印尼,开设苏玛银行,让九龙银行凭空多了个竞争对手;新鸿基银行则改制成投行,向专业银行方向发展;即便在香江本土,卢系资本还有一家股份银行——创兴银行,也不次于九龙银行。 所以,九龙银行在卢系资本中,没有明显的特色! 林嘉年能不着急? 讲真,卢灿有时候很看不起香江的企业家——占便宜的时候,一窝蜂往前挤,偏偏他们还担心自己的股份被人抢走……九龙银行就是特别好的案例。 就在去年金融危机时,林嘉年一方面希望大华银行多多帮忙,可另一方面又对大华银行的援助资本防备深重!你这不就把别人当傻子吗?! 卢灿之所以援助九龙银行,还真不是看林嘉年的面子,而是整个东南亚林氏家族的份上——东南亚林家“十三太保”,那是真的很牛!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以“做善事”的方式,帮助林嘉年,帮助九龙银行。 这不,林嘉年又上门“求助”……卢灿都有些无语。 趁温碧璃送来茶水之际,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笑道,“嘉年叔,九龙银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行,来问我干嘛?要不……你问问六爷爷?” 卢灿口中的六爷爷,就是林嘉年的父亲,十三太保中的老六林继礼,香江人称“林六爷”,九龙银行的创始人。 林嘉年神情有些尴尬。 卢灿不过问九龙银行事务,一直是林嘉年所期望的,他太害怕九龙银行重蹈当年大华银行的覆辙,因此,这些年虽然融了一部分卢家资本,可依旧严防死守卢灿的影响力渗入董事会管理层。 可是,现实很残酷。 卢系旗下的金融机构,盈利率很高,尤其是大华银行,实力增长肉眼可见,即便是新成立的苏玛银行,也有不错的收获,而九龙银行却步履蹒跚…… 这就显得自己很无能! 第535章 登门道歉 卢灿从未谋求控制九龙银行,也不想要创兴银行。之所以如此,不只是他要顾虑容易声誉问题,更主要的是, 在他看来这两家银行都没有多大的上升空间,不值得!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别人可不这么想。 林嘉年采取的方式是与卢家交好,使得卢灿不好意思下手;廖创兴家族则采用尽可能疏离的方式,好让卢灿忽略创兴银行。 相比较,卢灿更能接受廖创兴家族的所作所为,最起码,他们真的在独自运作创兴银行,而不像林嘉年,既想占便宜又不想让权! 卢灿刚才那句话,虽然说得客气,实际上已经在撇清他与九龙银行的关系。 林嘉年又怎会不尴尬? 这让他觉得,今天来找卢灿,可能是个错招。 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自己再不来找对方,九龙银行很可能就彻底边缘化,甚至会被踢出卢系资本的利益团体!尤其是在得知新鸿基银行进军东洋,以及大华银行收购卢森堡洛林银行之后。 前者可看做卢系资本向东洋市场扩张的起步,后者则是深耕欧洲老金融区的重要一步。 如果不能借助卢系资本扩张之势,九龙银行很可能一辈子只能窝在香江或者说东南亚这一小片地界,这同样也是林嘉年所不能接受的! 正因如此,尽管林嘉年有些尴尬,他还得装作没听懂,腆着脸笑笑,“阿灿, 九龙银行可是一直以大华银行为首。最近一段时间,大华银行的大动作频频,我寻思着……我们九龙银行也不能落后呀。这不,我过来征询你的意见,就是想让九龙银行和大华银行,打好配合,力往一处使嘛!” 这话说得,还是很有水平。 卢灿笑了笑,“那你找钱伟聊聊?” “老钱前一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欧洲跑来跑去嘛,最近刚回新加坡,这不,我先来找你聊聊,做到心中有底。”见卢灿口气放松,林嘉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语气轻松一些。 卢灿捻了捻手指,林嘉年的态度还算可以,他所说的“紧跟大华银行脚步”也没错。 准确说,指的是去年十月香江金融危机和哄抢物资期间,九龙银行配合大华银行的行动,以及今年年初对阵澳元汇率时,九龙抽掉资金帮衬大华银行这两件事。 这两次行动中,九龙银行获利不少,当然,大华银行也得到不少帮助。 从这个角度来说,听话的九龙银行还是有价值的。 想了几秒钟后,卢灿笑笑问道,“林叔,九龙银行在英国有多少分点?” 听到卢灿突然提及英伦,林嘉年既惊喜又有些尴尬,“四……四家!” 九龙银行创建于1937年,将近五十年只在英国开设四家分支机构,着实不怎么说得出口,要知道,大华银行在英伦三岛已经有三家分行,二十二家分点。 他马上又解释道,“网点虽然少一些,不过,我九龙银行的四家,可都是旺铺,深受当地华人信赖,最早的一家,开设在苏活,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 卢灿抬手打断他的自夸,“林叔,最近不忙的话,你走一趟伦敦,把英伦三岛的几座重点城市都走一遍,我让康丁安排人配合你。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怎么让九龙银行在英伦扎根。” “怎么,你在伦敦又有大动作?!”林嘉年来了兴致,探首问道。 别看英国没落,可伦敦依旧是世界第二大金融城,英伦三岛依然是欧洲第二大经济驱动中心,在全球金融经济版图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 对于伦敦,卢系资本要有重量级呈现,去年的投资只是实体领域,未来几年,肯定要加大金融领域的存在,单靠菲利普斯基金,还不足以宣示存在感。 只是,卢灿一时间还没想清楚怎么下第二刀,让九龙银行去探探路,也未尝不可。 面对林嘉年的追问,卢灿微笑摇头,“你先走一趟,回来再聊。” “我总要有个方向?”林嘉年不死心。 卢灿笑着摆摆手,“就按照分点扩张来考察。” 林嘉年喝了一杯茶才走,卢灿送他出门,回来经过总裁办时,见温碧璃似乎在训斥几位秘书。 温碧璃平素性格很好的,很少发脾气,今天又为啥?便站在门口听了听。 去年分红大会之前,专为卢灿服务的总裁办,包括温碧璃在内,一共有5个人。其工作重点是安排卢灿的工作及生活行程,对接卢系资本旗下的工作汇报,以及简单的商务事件处理。至于商业上的重大事情,总裁办没有权限过问,更依赖于王永斌、布鲁格所在的顾问团来参与。 因为去年十月份的分红大会,温碧璃拿到卢灿的一个多亿美金的分红投资权,成立了一家新的投资公司。虽然交由大华银行及顾问团管理,不过,温碧璃毕竟是总裁,还是要参与部分投资基金的管理工作,卢灿一时间又不想换助理,因此,总裁办增添了三名新的员工。 温碧璃训斥的对象,就是一名新员工,名叫卫雨宁。训斥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接听林嘉年问询电话时,不小心说漏嘴,告诉对方,老板正在办公室呢。 这也导致林嘉年直接“登门拜访”! 这件事说大不大,可要是上纲上线它也不是小事——老板的行踪是你一个小文秘可以透露的? 所以温碧璃训斥对方没有一点保密意识和尊重老板隐私的观念,还是很有道理的。 作为总裁办的员工,可谓最贴近卢灿的成员,卢家安保自然要将其底细,查个底掉。 温碧璃训斥的对象,名叫卫雨宁,出生于香江卫氏家族。爷爷卫东煌是九龙汽车的创始人之一,只是这些年卫家在九龙巴士的股份,日渐萎缩,连董事会席位都没了。 她父亲卫守勋,创办九龙驾校,现任九龙汽车驾驶教师公会理事长。 卢家卫队成员的驾照,基本上都是卫守勋帮忙办理的,因此,他和田坤、潘云耕等人,有些交情,这次总裁办招收新人,便请托人情,将刚刚毕业的女儿送来当文秘。 卫雨宁是浸信会学院的应届毕业新生,二十出头,没啥经验,估计是被林嘉年三两句奉承话,套出卢灿的信息。小姑娘这会眼睛红红的,眼泪垂垂欲滴。 第一次见温碧璃发脾气,卢灿觉得挺有意思,听了几句后,笑了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自己的办公室。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等卢灿回到沙田大院,天色已经擦黑,不过,院子里依然坐着很多人在纳凉。 小石头在人群中疯跑疯闹,咯咯笑着。这个小家伙,这几天可是爽坏了,他几乎成为住在沙田大院新会卢氏族人的话题中心,哪个人不对他疼爱有加? 等卢灿一走进院子,小家伙一脚刹车,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也不说话了,利索地爬到王鼎新老太爷的膝盖上,眼神躲闪地瞟着卢灿。 父子天敌,名不虚传!院子中的一众人,哈哈大笑! 卢灿将随身挎包递给温碧璃,又和王爷爷等长辈,点头招呼一遍,没理会在他面前装乖巧的儿子,却意外地发现,今天院子中多了一位陌生老者,正在陪爷爷卢嘉锡说话。 卢嘉锡坐在台阶边的竹椅上,对他招招手,“阿灿,过来,这位是卫老!你来见见!” 天色略有些昏暗,卢灿还真没认出来这位老者是谁,只能依稀辨别七八十岁,秃头。 好在田乐群就在旁边,低声为他介绍,“卫东煌卫老,九龙巴士的卫家……” 卢灿心头一怔,记得自家和卫家没打过交道……旋即,他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晕,就温碧璃训斥卫雨宁这么件小事,她家老爷子登门了? 是不是太小题大作?! 讲真,卢灿很不喜欢这种做派! 卫东煌来卢家拜访,卢灿能肯定,不是问罪,而是赔礼道歉,只是,这种做法…… 原本只是上司训斥员工,却让员工的祖父因为担心受到惩罚,而不得不上门道歉,传出去之后,会不会让人觉得,卢家有些霸道? 这么一来,卫雨宁以后还怎么在温碧璃手下工作? 卫东煌这是老糊涂了?! 应该不至于呀,这位老先生早年间创建九龙巴士时,可是精明的很! 卢灿虽然猜到卫东煌的来意,可这会儿,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上前给卫东煌行礼,“卫老,你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来沙田?” 卫东煌欠了欠身,笑着回了个半礼,“这不快八月中了吗,我来纳德轩这边定点玉器做随手礼,送给那些老客户老朋友,这不,就过来坐坐。” 这说法倒是挺合适的。 卢灿笑笑,“那要多谢卫老照顾卢家生意!” 说着,卢灿注意到爷爷卢嘉锡正在看着自己……额,老爷子估计这会也懵圈呢。 卢灿回来不到五分钟,卫东煌遂即起身告辞,他的本意也就是来见见卢灿,一句没提孙女,更没提卫雨宁“失职”的事。 卫东煌的这一行为,让卢灿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536章 卢氏大祭 新会卢氏回乡大祭,以今日香江卢氏的影响力,自然不是小事。 三辆丰田大巴,六辆轿车组成的车队, 浩浩荡荡的驶入江门潮莲公社,哦,现在已经更名为潮莲乡。这里面还有一件趣事,也算诠释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卢家祖宅所在的蓬莱里,原本属于新会石头乡,卢家老人多年来都是这么说自家祖籍的。 但是,1978年, 县域重新规划,成立潮莲公社,将蓬莱里从石头乡中划出,纳入潮莲公社管辖范围。如此一来,卢家与石头乡就没有关系。 四年前,卢家回乡祭祖,得知香江卢氏成为巨富豪门,石头乡的领导不干了,又吵吵着要收回蓬莱里,潮莲公社自然不放。也怨不得乡领导争抢,卢家指缝中漏一点,就足够乡里基础建设上一个台阶! 双方的嘴皮官司打到县里、市里甚至省里。 最后还是卢嘉锡出面,承认两个乡都算是新会卢氏的祖庭所在,并承诺卢家捐赠乡里一定会一视同仁。事后,卢家捐赠的钱财,铺桥修路、新建学堂什么的,全都是一分为二,当然也少不了j市和新会县的好处……这才平息事端! 卢家这几年在江门捐赠不少善款,老爷子领导的“理想慈善基金”, 总部就设在江门,几年中,捐资重修十一所小学,两所乡中学,两所乡卫生院,以及一家县医院。一进入新会县,可以说到处都能看到卢氏的招牌,老爷子很骚包的给学校图书馆楼,都贴上“嘉锡楼”…… 自从上次回乡祭祖之后,卢灿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新会县的变化挺大,尤其是卢家出资修建的水泥路,双向四车道,从新会县城直通蓬莱里,全长三十六公里。公路两旁的绿化树石楠,郁郁葱葱,景色相当不错。 卢氏回乡大祭,市里县里都有专员陪同。卢灿乘坐的车辆位于车队中间,陪坐在他身边的也算是老熟人,是卢灿第一次回乡陪同的魏吕明,不过,现在人家的职位是市侨联对港专职副主席。 还记得当年他只是侨联办主任,后因为接待卢家有功,升任为市侨联秘书长,现在又升一级……呵呵,四年升两级,也难怪魏吕明笑容满面。 “卢先生,卢夫人,这次回乡,应该能住上一段时间?” 卢灿笑笑摇头,“我爷爷可能在这边住几天,我只怕没那时间,今天宗族聚会,明天祭祀,最迟明天中午我就得赶回香江,还要顺路去皇岗工业区走一趟。” “这么急?”魏吕明有些意外,撑着胳膊,坐直身体,干笑一声,“我还准备介绍一位朋友给您认识,这下老袁可怪不到我啰。” 魏吕明特意在话语中透露一个人的名字,这也算是谈话技巧——对方如果好奇“老袁”是谁,他就可以顺势将事情说出来。 卢灿不打算追问,可架不住车内还有两人。 这辆车中,除了他们俩人,还有坐在前排的田乐群、温碧璃,田乐群的怀里还半躺着已经睡迷糊的小石头。孙瑞欣留在香江值班,谨防突发事故,温碧璃能来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小家伙。 “魏处,你说的老袁……是不是招商局蛇口工业区袁老?” 接话的是田乐群,她回头问道,同时看了卢灿一眼。 为什么叫“招商局蛇口工业区”?这与改革早期的特殊环境有关。 八十年代初,深城作为改革试点城市,“工业园”是这座城市提振经济的试点工作之一,将“工业园”承包给有实力的集团来运作,企业化经营,就是试点方法之一。 蛇口工业区,就是招商局集团承包的工业园区,就像皇岗工业园,交给香江卢氏资本来承包一样。 因此,皇岗工业园的对外正式名称,又叫做“卢氏皇岗产业园”! 卢灿醒悟过来,田姨为什么接话,还看了自己一眼。 原因在这位“老袁”的身上。 卢灿常年在外飘着,皇岗工业区的事情过问的不多,很多时候都是田乐群和爷爷卢嘉锡过来盯场,因此,田乐群对深城的情况,要比卢灿更熟悉。 田姨口中的袁总,名叫袁庚,是招商局蛇口工业区负责人,绝对是八十年代深城改革的风云人物之一,国内后来各地引用的各种招商引资政策,基本上都出自于他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知道这个人物?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话就是袁庚袁老说的! 这是一个重要人物。 所以,当田乐群感觉卢灿没重视这条信息后,主动提示一句。 “袁老想要见我?哈哈!”卢灿哈哈一笑,掩饰刚才的尴尬,“那他在香江就能约见,又何必麻烦魏处您的大驾?兜了这么大一圈?” 招商局集团是国内在香江的三大国有资本集团之一,未来几十年如一日,始终霸占国营第一企的名头,虽然现在还没有那么辉煌,但也能跻身香江集团资本前十的存在。 袁庚在任职蛇口工业区负责人之前,是招商局集团香江总部排名第三的常务副董事长。再往前翻,他的经历更丰富,譬如东江纵队的联络处处长,两广纵队的炮兵团团长、胡志明顾问等等。 他想要约见卢灿,卢灿肯定要给面子,一点难度没有,又何必绕一大弯子? 这个问题,魏吕明自然不需要回答,他也回答不上,只能笑着摊摊手。 对方透过侨联的人约见面,相比所讨论的话题,不太方便在香江进行!卢灿醒悟过来,笑了笑,“魏处,袁老要见我,没时间我也得挤出时间……明天下午我绕道蛇口,专程去拜会,你看行吗?” “没问题,我来安排!”魏吕明一拍手掌,笑着点头。 四年之后,再来蓬莱里,光景大变。 蓬莱里老街,整饬一新,街道两旁新盖起不少青砖瓦房。这些房子的主人,要么是在卢系资本旗下企业打工,要么就是借助卢家的资源关系做点小生意,现在都算“有钱人”! 迎接卢家祭祖车队到来的是蓬莱里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老爷子在村东头街口,就早早下车,他和王鼎新、谭乐三人打头阵,老爷子高拱双手,向街道两侧的村民致礼。卢伟生卢月婷兄妹两家跟在后面,泪眼涟涟,这是父母梦中的故乡。迈克尔和安吉斯兄妹,还有虎子,没心没肺的说笑着。 他们两家子的身后,则是卢灿一大家人。卢灿则单手抱着小石头,另一只手为孩子捂着耳朵——二踢脚的声音过于炸裂,这小屁孩咧嘴欲哭。田乐群则捂着儿子的另一只耳朵,温碧璃紧随其后。 再往后,则是新会卢氏的族人,还有王大柱夫妇、谭日士夫妇等人。 在他们的周围,是丁一忠、陈晓等七八名名安保队员,向蜂拥而上的孩子们散发各种巧克力、徐福记等糖果点心。 三百米的老街道,走了足足一个小时,罪魁祸首就是爷爷卢嘉锡,几乎每一位上年纪的人,他都要与人拉手聊上几分钟。 卢氏的新祠堂,是一座崭新的两进院落。 穿过敞亮的大门之后,就是一座镶嵌有“卢氏源记”石碑的影壁。卢灿抱着小石头看了一眼,是爷爷的手笔,上面写着卢姓之源,新会卢氏的郡望堂号等等。 卢姓始于春秋时期齐国大夫高僖。 此人先在迎立齐桓公一事上有功,后与管仲纠合诸侯结盟有功。桓公命傒以王父字(即祖父)为氏,食采邑于卢地,凭借五里之城在今济南长清建立卢国,始有卢姓。 新会卢氏则源于弋阳郡卢氏,起始于汉朝初期的弋阳国,宋时南渡。 宋淳熙九年,卢氏老祖卢恭,尚宋皇室永兴公主(秀王赵载之女,孝宗伯琮之妹),受封为镇闽驸马。孝宗赐田18顷,并养马庄园一所,地在候官县二都塘下(今仓山建新镇)。 其子南宋理学家卢孝标时任翰林院博士,学者尊为“玉溪先生”,为父守孝三年后,建“卢氏得闲堂”堂号。此为闽南卢氏、新会卢氏及虎门卢氏的共同祖先。 南明败退,得闲堂卢氏一支入粤东,又花开两支,分别为新会卢氏和虎门卢氏。 再往后,就是卢灿的直系祖先卢观恒,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卢文举、卢文锦…… 这是新会卢氏的历史源流,卢伟生、迈克尔,还有卢月婷母女,又怎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卢灿抱着孩子,简单为他们普及一下时间线和迁徙线。 直接让这两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哦噢!哦噢!母亲的姓氏,竟然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真是太……太震撼了!不行不行,我得改回母亲的姓氏!”安吉斯少不经事,一听说母亲的姓氏历史如此悠久,立马哇哇大叫。 迈克尔瞥了眼表妹,语气很自豪,“你不行,你是女孩子,又不是我卢家人!我才是!二爷爷给我去的名字,叫卢焱扬,光彩闪耀的意思,取自于什么什么……” 他挠挠头,不记得卢嘉锡所用的典故。 卢灿笑了笑。 卢焱扬是爷爷帮迈克尔取的中文名,取自于《文选·张衡·思玄赋》中的“纷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扬灵。” 安吉斯顿时不干了,气呼呼往祠堂里面跑,“不可能,二外公对我可好了!我这就去找他!我也要改姓!” 这就是宗族的力量,一种看不见但绝对能感受得到的凝聚力。 第537章 奇物方奇 1984年8月21日,农历七月二十五日,晴。 宜开工、破土、开市、祭祀、出行、斋醮、安葬、求医问诊。 今天的卢氏大祭,分为两部分, 一大早去卢氏墓地祭奠祖先,此为缅怀;再回到宗祠祭祀先人,发告文,追忆祖先创业不易,子孙得荫,开枝散叶,小有所成, 此为告慰。 忙忙碌碌一上午,就在族人安排午餐之前, 卢灿终于能坐下来歇会。他身体不累,就是觉得心累,而且有着若有若无的烦躁感。 二进祠堂的后院,移栽了一棵老松树,这颗松树尽管算不上虬枝劲干,但也有股子苍迈之意,品相不错。松树又有“龙木”之称,常用来做祠堂、庙观的镇树,至于墓园的镇树,则多数为柏树。 卢灿坐在树荫下,拿着松针轻轻刺着虎口,轻微的疼痛能让人心神宁静。 昨天举行宗族大聚会,不仅有卢观恒一脉的人,还有新会其他卢氏宗亲。会上,爷爷卢嘉锡宣布重修宗谱,这项工作被交给一位在新会二中当副校长的卢系族人负责。 会后,卢嘉锡将卢观恒一脉多房后人召集在一起, 公布了他拟定的卢氏宗亲基金。 基金总额度为三千万美元。 这笔钱的主要来源,卢灿知道,是当初被虎子不小心刮出来的宗祠基座所掩藏的银砖!是老祖宗留给宗族后人的遗泽,四年后,老爷子用宗族基金的方式,重新返还给宗族。那些银砖不值这么多钱,老爷子个人又补贴了将近一千两百万美元,凑成现在的三千万。 当然,老爷子并没有公布这件事钱的来源,只说这笔钱是“锦”字房执掌卢家百年时间,给族人的红利。以“举”字房和“锦”字房平分股权的形式摊派开来,各占百分之五十。 “锦”字房的股权直接挂在卢灿名下,未来分给卢灿的孩子。 “举”字房的股份,以三支传承,不分男女,逐层细分下去。卢灿简单核算,卢伟生和卢月婷,都能分到大约6的股权,也就是每人90万美元左右。 老爷子同时又宣布,所成立的卢氏宗亲基金,暂时交于大华银行管理,每年八月中秋组织一次家族分红。当然,如果有人想要提现,譬如用于投资创业、教育、置产等等,原则上都可以,只是会被视为主动放弃股权及分红权,将由基金公司直接兑付本金。 老爷子特别强调,所有股东,不允许将股份转让给外姓人,如果真的遇到后继无人,则由基金公司回购股份。 对于爷爷卢嘉锡的家族基金计划,卢灿几乎没参与。并不是对此有意见,现在的他,还真的看不上这点钱,只是觉得老爷子有些书生意气,想法过于理想化。 他筹办这份基金,无疑是希望借此凝聚新会卢氏,并将其当成香江卢家的后盾。 可卢灿很清楚,新会卢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既没有资本也没有多少优秀的人才,又怎么充当后盾?在他看来,完全是香江卢家在拖着整个新会卢氏往前走! 再等十年二十年,新会卢氏兴许能冲起来,可是,那时的自己,还需要这些后盾吗? 谁也说不好。 当然,老爷子的心愿是好的,这点,卢灿必须承认。 正在瞎捉摸着呢,王鼎新老爷子和谭乐老爷子,两人夹着香烟走进后院,王老见到卢灿后,哈哈一笑,“你不是说要去见袁庚嘛,怎么还没动身?要不……吃完午饭再走?” 这次新会卢氏大祭,作为卢家两大资历最深的附庸家族家长,王老爷子和谭老爷子无疑是开心的。最近一段时间,俩人都忙前忙后,帮忙卢嘉锡操持。 卢灿扔掉松针,起身笑笑,“不了,我约了袁老一起午餐,失约不太合适。这会在等阿璃呢,她刚从山上下来,一身汗,说是去洗个澡,稍后就出发。” 谭老爷子也笑笑道,“阿灿,你还没吃过这种乡下大锅席?这种宴席的味道,可不比香江大酒楼的差,不吃别后悔哦!” 所谓大锅席,就是农村办酒席的那种超大地锅所做出来的酒席。昨天晚上卢嘉锡忽然说起小时候宗族聚会时的大锅席,很怀念那种欢聚一堂的感觉。 卢嘉锡声望如日中天,这点愿望还不好实现? 几个老头子一撺掇,将今天中午的家族聚餐,安排成大锅席,就放宗祠中庭院内举办。 这不,中庭的炖肉,香飘四方。 卢灿纵了纵鼻子,哈哈一笑,“确实挺香,我这就去弄一碗尝尝。” 一抬头,阿忠正跨入后院,便对他抬抬手,“阿忠,去帮我盛碗米饭,弄点粉蒸肉和鱼块,不要太多,尝尝就行。你和阿晓也弄点饭,垫垫。” 丁一忠挠了挠头,往身后看了眼才说道,“卢少,老荆头想要见你。” 老荆头?卢灿愣了愣,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好在阿忠很快给出解释,“就是那个跟谢三顺做生意的安德福合伙人。” 哦~~卢灿终于想起来,有点印象。 安德福是卢灿上次回乡埋下的一根草绳灰线,与他接头的是谢三顺等人,这条线每年都能为虎园博物馆以及旗下几家古董店提供大量“收来的”古董古玩,算是卢灿布局的三条线中最有效率的一条。 老荆头就是当年县仓库库房的“牢头”,虽然是安德福的合伙人,但很低调,什么事情都不出头。 “他要见我?一人?安德福没来?”卢灿有些疑惑,如果说安德福想要见自己,还能理解,这个老荆头……自己可没和他打过交道。 “就他一人,带了个木盒子,在祠堂门口等着呢。”阿忠指了指外面。 卢灿来了兴趣,饭是吃不了,卢灿对两位老爷子点点头,跟着阿忠出门。 看着他走出后院的身影,谭乐忽然轻声来了一句,“阿灿这次回来,好像兴致不高。” 他的说话对象自然是王鼎新。 王鼎新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笑着抬抬手,“阿灿这孩子,表面不显,其实骨子里有股傲气。这些年,家中都是靠他才得以翻身……兴许,他是觉得,这些族人,帮不了多少忙。” 别看王鼎新整天咋咋呼呼,可他一开口,就将卢灿的心思猜透。 谭乐还想说什么,被王鼎新再度阻止,“放心!那小子聪明着呢,能不知道项羽成大势少不了八千江东子弟,刘邦立国得力于沛县乡兵,曾国藩一介书生能位极人臣还不是幸亏有湘军勇武?这会只是一时拗不过劲来而已!老卢的布局,五年十年后,那小子就知道厉害!” 谭乐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 再说卢灿,穿过中庭喧闹的人群,来到祠堂前院,这边人依然很多。 庭院右侧,靠墙搭了几顶白色帐篷,老荆头正坐在那里喝茶。一见卢灿到来,他慌忙放下茶杯起身,向卢灿问好,满脸堆笑,“卢少爷,好久不见!” 讲真,如果不是阿忠介绍,卢灿已经不记得这位“老农”。 “荆师傅,好久不见!”卢灿上前与对方握握手,眼角余光瞥见桌上放着一件类似于手提箱一样的木匣,笑笑道,“荆师傅来得还真是时候,再过十分钟,我就得回香江了。” 尽管他态度不错,可还是把时间掐了掐,不打算让对方废话。 “这么快就回香江?”老荆头愣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自己和对方不熟,问这话有些过界,遂即笑笑,指了指桌上的木匣,又搓了搓手,“我前段时间入手了件好东西,听说卢家宗族大会,这不……这东西送给卢先生,聊表我的一点心意。” 果真和猜测的差不多,上门送货来着。 卢灿点头笑笑,拉过一张椅子,在桌边坐下,示意对方打开木匣。 就来来见老荆头的路上,卢灿脑海中捋过一遍。 老荆头独自上门求见,带来的东西势必非同凡响,因而卢灿才有兴趣见见。否则,以卢灿知道安德福等人下场未必好的前提下,又怎么会与他们直接接触? 至于对方想要什么……卢灿也有所猜度。 安德福、老荆头等人,组成一个灰色团伙,早些年专门跑临近几个县市的老仓库,拿到的货品卖给谢三顺一帮人。这种收货方式,只能说涉灰。但是最近两年,各地区的博物馆、考古研究所逐渐恢复,县市级仓库的看管,变得严格起来,他们的收货渠道开始由灰变黑,将手伸向另外一群人,也就是搬山倒土的那帮人,专心做起二道贩子。 这种事百分百犯罪,此时不清算,未来肯定要拉清单! 安德福很嚣张,老荆头却很低调谨慎,他今天来,无非是想要透过自己这边,买条后路。 后路可以给,但需要看值不值得。 “就在这里?”老荆头有些迟疑,看了看左右,显然认为这里闲人太多。 今天的宗祠,闲人确实很多,卢灿瞅了眼,指了指旁边的大巴车,“要不,我们去那里面看?” 他愈发对老荆头带来的东西感兴趣。 大巴车内,老荆头打开木匣,露出一件银晃晃的如同相框一样的金属镂空铸件。 长约20厘米,宽约15厘米,四周为双排乳钉夹龙纹边框,内部为镂空铸像。 内部为狩猎图,分为上下两部分。 下半部分左、右下角各有一屈膝呈半蹲状引弓搭箭的武士。 武士身着铠甲,足蹬短靴,腰横挂“山”字形口沿箭箙,头戴高冠,帽缨系至耳后,帽子两角翘起,饰卷云纹,正中隆起一束较粗的穗状装饰。 两武士手中箭镞分别为三角形和扁平的铲状。 左下角武士面前有一棵树,有枝无叶,树下左侧一犬,右侧一豹,豹子头顶蹲着一只狐狸。 右下角武士面前有一翼狮,左后爪踩一扁圆棱状物。狮子的头顶蹲伏着一只豪猪,武士高冠左侧为一只鹰隼类钩喙猛禽。 上半部分正中为一奔马,左前蹄踩在鹰隼颈部;右前蹄踏在豪猪的背部,马额上有螺旋状饰物,未见马橙。鞍上骑有一武士,长目,高鼻,足蹬短靴,身着铠甲,张弓前射。 马前一只立虎,其背部立有一狼。 马头和虎头上横向蹲着一只体型略小的老虎。 左下角武士冠顶踩着一只猿猴,马臀上方有一奔兔。兔背上方有一只雄鹰,鹰左侧有一只体型较大的老虎,嘴中咬住鹰集的尾羽,其背部亦伏有一兽。 卢灿一愣,脱口而出,“这是银方奇!你哪儿来的?” 第538章 约见目的 “这东西叫银方奇?” 老荆头看文物仓库几十年,原本就懂一点古董,最近几年做古董生意,涉猎更深, 眼光越发的出色。他得到这件东西后,能肯定是老货无疑,又是白银铸制,异域风情浓厚,应该很贵重,但究竟什么东西, 还真看不明白,所以,他今天来见卢灿,特意将其作为见面礼。只是没想到,卢灿一口说出名字。 卢灿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没回答对方的问题,伸手拿起面前的“方奇”。 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没法解释! “方奇”这种物件,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实物,是2006年宁夏修建盐池至中宁高速公路时挖出来的。当时一共挖出来三件金质方版,其中一块的背部,刻有铭文“金鎠灵质,盛衰不移。良工刻构,造兹方奇。明明彀骋,百兽飞驰……”合计八十二个字。 因为有“造兹方奇”四个字,后世专家就将这种带有异域风情的金质镂空铸版,称之为“方奇”。 但这一结论,始终有争议,有不少人认为“造兹方奇”的意思是“制作这样一方奇物”, 也就是说,“方奇”并不是物品名称。 不过,后来有考古学家在《后汉书》中发现这样一段话:“自兵威之所肃服,财赂之所怀诱,莫不献方奇,纳爱质,露顶肘行,东向而朝天子。” “方奇”这一名称所引发的争议,也由此尘埃落定。 “方奇”这种东西,一出世,就引发太多争议,不仅仅是名称,还有它的用途也引起极大讨论,莫衷一是,因此,“宁夏金方奇”又有“迷之古董”的称号。 此时才是1984年,哪来的“方奇”称呼? 卢灿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所以只能装傻。 好在双方地位悬殊,即便卢灿不回答对方也不会再追问。 这件银方奇入手很沉,约莫有五斤重,厚度约两公分。 让卢灿有些失望的是,方奇背部没有铭文,这就有些“掉价”,最起码,在宁夏那三件金方奇没有出土之前,无法证实它的名份。 不过,这件东西依然是国宝级藏品——等宁夏三件金方奇出土之后,面前这一件,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而且还是世界上唯一一件银质方奇! 东西没什么可看的,真货,泛黑老银,颗粒较粗,有包浆,这是典型的老混银特征。 卢灿将银方奇放回木匣中,捻了捻手指,笑着问道,“荆师傅,东西我很喜欢,你有什么要求,提提看,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嘿嘿,卢老板喜欢就好!这东西是……”老荆头很想问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又想到刚才卢灿就没说,再问就有点多余,索性笑笑道,“我小儿子今年上大学他想去外国上大学,我一个县城糟老头子,哪有办法?这不,想求求卢少……帮帮忙。” 八十年代出国热,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卢灿只是没想到,老荆头还有儿子上大学,这年头,能上大学,可不简单。 要求不过分。 “恭喜!令公子有才华!他既然想要上进,我能帮当然要帮!这事我安排人来办。他想去哪个国家,上什么大学,回头你让他,和对接的人细说。” 卢灿笑笑点头,伸手将木匣合上,又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没什么问题。” 跟老荆头说话,卢灿自然不会弯弯绕。 老荆头也很识趣,拍胸脯保证,“这点您放心!东西是从一个回子家中收来的,清清白白!” 回子就是回民,清政府为平息回民之乱,从乾隆朝就开始实施“稀释移民”政策,将回民迁到各个省份,打乱安置,羊城也有不少回民,这一政策一直延续到光绪朝。 他的这一说法,也符合卢灿的猜测。 卢灿看了看表,站起身拿起木匣,“我这就要走了,东西我就带上,明天有人找你。” “好的,没问题。”老荆头跟在卢灿身后,将他送下大巴车,临分别时又迟疑道,“卢老板……” 卢灿正打算回头与他握手呢,听到这话,放下胳膊,“荆师傅,还有事?” “是这样……”老荆头两只手拢在一起,搓了搓,“最近我和安子,哦,就是安德福,接触到一批货……” 一听说这事,卢灿就不打算接触,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荆师傅,你们的时,就不用跟我讲了。” “不是不是……”见卢灿转身就走,老荆头有些着急,想要伸手拉一把可又看见阿忠在盯着,没敢,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请卢老板介绍一个老掌眼,帮忙看一眼。” “谢三哥呢?他手下不是有老付吗?”卢灿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荆头、安德福这条线是谢三顺负责的,手下自然有掌眼师傅,姓付,当初挖宝丰汝窑时,接触过一次,感觉水平还可以。 “付师傅……看过,说没问题。不过……”老荆头犹豫了一会又说道,“可我总觉得这批货出现的有点蹊跷,还有就是,货品太整齐,全是成化年间的明官窑瓷,十多件呢……” 十多件成化年间的明代瓷器?什么时间成化瓷器搞批发了? 要不是没时间,卢灿都想去看一眼。明代官窑瓷在香江卖的很好,也难怪他着急,这批货要是赝品,他和安德福这几年赚的钱,都得吐出来。 卢灿点点头,“事儿我知道了,明天,明天一枪打。” ……………… 老荆头说的两件事,都不大,出国留学的事,交代给陈晓就行,另一件嘛……卢灿琢磨了一下,还是拿起电话给许胖子拨过去。 一来嘛,成化瓷器素来有“明瓷之巅”“明看成化”之说,如果是真品,东西可以匀几件给维德拍卖上拍;二来,付师傅的眼力都看不出破绽的话,只能请丁欢丁老爷子秘密走一趟。 所以让胖子出面比较合适。 “你不是回老家搞宗亲会了嘛,怎么还有空给我来电话?”胖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很快透过电话传来。卢家搞宗亲大会,这事香江媒体报道过,许佳闻知道。 卢灿懒得跟他废话,“我接到一条消息,这边有一批……大约十来件成化窑口货,可我没时间,你安排丁师傅走一趟,看看真假。” 成化官窑器,无论大小,往往都可以做一场瓷器拍卖会的压轴,这一口气冒出十多件,许佳闻瞬间认真起来,“成化?十来件?我去!真的假的?!” “我急着去蛇口见袁庚袁老,没时间看货,所以让你安排丁老走一趟。联系谢三顺,他的线。” 谢三顺的货抵港后,有一部分会流向维德拍卖,许胖子和他也很熟。 “老三的消息呀……这家伙,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些东西,无论真假,肯定有问题。要么是大仓里顺出来的年代架,要么是高仿……”卢灿简单分析一遍后,又叮嘱一句,“咱是干净人,东西也要处理干净。” 许胖子呵呵一笑,“要是真的,我安排,去海外走一趟,过过水。” 蛇口是深城的地名,属于南头区,也就是后来的南山区,与元朗隔海相望,海运交通便利,因此这里被设立中国最早的工业开发区。 今年八月,蛇口设区,管理单位为蛇口管理局,典型的“招商区制行政单位”,一直到1990年才恢复为正常的一级行政单位。 袁老就是第一任招商局蛇口工业区负责人,但他与卢灿会面的地点却不在办公室,而是在试营业期间的南海大酒店。 南海酒店的资方是杨志诚置业、招商局集团、汇丰、中银深行共同投资,美丽华酒店集团负责运营管理的深城第一家涉外豪华酒店,此时还未正式开业,试运营期间,只接待内宾。 香江杨家也是一个低调的富豪家族。 家族创业人为中山石岐人杨颖滨,创天宝金铺起家,一门三子,分别创立利贞、金城两家金铺。 二儿子杨志云最优秀,创立景城集团,除景城珠宝外,开始涉足酒店、地产,着名的美丽华酒店集团就是他的产业。 整个杨氏家族,人丁繁盛,三房的三代后人就有十六个,譬如杨志云,就有五个儿子,长子杨秉正继承家中的景城集团,积极向上国内靠拢,投资南海酒店,二儿子杨粮则负责夏威夷等境外产业。 卢家与杨家交情还不错。 就在今年上半年,卢家与杨家有过一次比较密切的接触——纳德轩珠宝一口气买下杨氏家族旗下二十四家珠宝店铺,包括传统的天宝、利贞、金城等老字号,又以伍仟肆佰万港纸,参股景城珠宝,成为第二大股东。杨家其他几房也借此退出珠宝圈,全力以赴做地产、酒店以商超生意。 南海酒店的董事长,就是杨秉正。 得知卢灿到来,杨秉正陪同袁老,还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人,一起到大厅迎接。 袁老今年六十七,戴个鸭舌帽,个头不高但精神矍铄。 杨秉正今年四十七,很魁梧的。因为认识的缘故,他担当起介绍人角色,“这位是蛇口工业区招商局社会保险公司经理,马明浙。” 卢灿的目光在这位年轻人身上盯了会。 呵呵,大名鼎鼎的平安保险创始人! 瞬间,他明白袁老约见自己的目的——大平安,要出台! 第539章 金融改制 经济发展的核心是金融! 尽管金融很贪婪,但不能否认它的心脏功能!市场化经济必须有强大的金融机构为其输血、造血!没有金融的支撑,只能算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桌上两人沉默,袁老和马明浙都在琢磨这句话。 抛出观点的卢灿, 则优哉游哉的为温碧璃剥虾。 杨秉正不在饭桌智商,他只是出面见见卢灿,问候一句。 今天袁老约见卢灿的目的,正如卢灿所猜测的那样,深城蛇口工业区,打算成立招商局社会保险公司。这家公司可以看做大平安的前身, 但又有所区别, 前者是蛇口工业区劳动人事处的社保机构,属于事业编制,后者是纯粹的商业公司。 袁老约卢灿见面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希望新的保险公司,能接到卢氏皇岗产业园的保险订单,让新公司有个开门红;其二是希望卢家能在新保险公司投点钱。 虽然是事业编制,可这家保险公司未来肯定会市场化,之前又没搞过类似的金融机构,赔钱赚钱还真不好说,所以,单一股东的话,他们压力有些大。 大平安嘛,那是必投的! 卢灿几乎没打磕崩,在听完公司介绍后,当即点头答应。 之所以如此爽快,袁庚老爷子的面子是原因之一。 在近现代中国,“南方系”是个很有意思的名词,不解释,只说它在政、经、传媒等版图上, 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眼前的袁庚袁老,就是南方系的扛旗人物之一! 关键是这位老爷子活得够久,2016年才去世,整一百岁! 这一点,非常重要——人去政息,谁都怕! 更重要的原因是,卢灿看好随之而来的“南方金融集团”——在大平安成立几年之后,招行成立,几十年后,形成庞大的“南方财团”! 三十年后,南方财团可是逼退香江资本的庞大存在——2012年,大平安逼得汇丰抛掉平安股份,并顺势反攻收购汇丰股份,一直被视为香江资本退潮的前奏! 汇丰撤资平安之后不久,与其关系密切的塑料花李家,从国内全面撤退转向英伦,两大资本退潮引发香江资本从国内撤资的大浪! 个中谁是谁非,外人不清楚,不过,南方财团的实力,绝对超强! 能在南方财团刚刚发芽之际,就有机会插手,卢灿肯定不会放过! 不但不会放过,金融改制的苗头既然出现,他自然要添把火,将招行提前引出来! 所以,他才有刚才那番话。 那番话无疑是对现行经济的一种颠覆,卢灿之所以敢说,还是源于对眼前两人的了解。眼前两人,一位是南方系旗手,一位是未来的中流砥柱! 南方系的是非对错不加置评,但这一派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比较激进!换而言之,就是思想开放,胆大敢干,即便是六十多岁的袁老,其思想潮流也一直走在时代前沿。 卢灿的那番话翻译成另外一个意思,就是“金融改制”!只是他没说得那么直白而已,可袁老及年轻力壮的马明浙,又怎会听不出来? 两人各自想了一会儿,抬头相互看了眼。 袁老笑呵呵问道,“卢先生,你的意思……能说明白一些吗?” 正是基于对眼前两人的了解,卢灿还真不担心说错话,反正是私下聊天,说不定还能借此拉近彼此距离呢。所以,卢灿边擦手边笑道,“我只是听到蛇口工业区保险公司成立的消息后,感慨国内的开放政策,正越来越贴近市场……算是有感而发。” 马明浙敏锐地抓住卢灿话语中的“贴近”一词,笑而问道,“卢先生是认为……蛇口招商局社会保险公司,还有很多有待不足?是吗?” 他的这句话,说得不圆润,袁老连忙轻咳一声,同时瞥了马明浙一眼,接过话头,笑道,“刚开始创业,有不足也正常,正需要卢老板您多提宝贵意见。” 马明浙是湖北财经学院也就是后来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第一批研究生,在八十年代,那是绝对的高材生。去年年初,蛇口工业区正式成立,他被抽掉过来担任人事处干事。 因为财经专业对口,又是少有的高材生,写了一份有关人事处旗下有关创办保险公司的建议书,受到袁老的刮目相看,遂被调派过来担任蛇口工业区保险公司筹委会副主任。 包括今天见面谈及的卢氏皇岗产业园的保险业务,都是马明浙给的建议,袁老亲自出面组局。 由此可见,袁老对他有多喜欢。 卢灿自然也直接忽略过刚才对方的不礼貌,接着说道,“保险业务在欧洲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1667年,英国人尼古拉斯·鲍勃开设第一家火灾保险商行,开创现代保险业务的经营方式。自此以后,欧洲保险的险种,层出不穷,像什么宠物险、身体部位险、庄家收成险等等,五花八门。” 他摊摊手对马明浙笑笑,“而我们新设立的保险公司,只有三个险种,我记得是工伤医疗、大病以及失业救助,是?” 没错,这家保险公司,目前只有这三个险种。 “未来肯定不止这三种,这不是刚开始……”马明浙不服气,辩驳一句。袁老在桌子底下又踢了他一脚,打断他的话。 卢灿笑笑,对马明浙点点头,“我完全认同你的观点,未来肯定不止这三种,所以呀,要为未来考虑,现在的架子,搭的有点小了。我估摸着,不要两三年,马经理,你就能发现,市场会倒逼着你再想辙!呵呵,与其那时候再去求爹告奶,还不如这次筹建过程中,将架子搭建得充分一些,更市场化一些?你说是不?” 没等马明浙回答,卢灿又对袁老笑笑,“保险的事只是个引子,算是工业园需要的金融服务之一,但肯定不是最迫切的金融服务!” 马明浙还在琢磨卢灿刚才那段话,所以,袁老承担起捧哏功能,“卢老板觉得什么是最迫切的?” 卢灿叹了口气,“国内企业刚刚起步,产业园内的中小企业贷款难,还有企业的及时资金周转难,这才是一家产业园内客户最需要的金融服务。可偏偏,无论是中行还是工行,想要申请一笔贷款的周期……”说完,他摊摊手,做了个你知道的表情。 “你说得对,只是……”袁老摸摸头上的白发,表情纠结。这一情况,他不知道吗?知道!可这一问题,涉及到国家层面的金融制度改革,可不是一个“改革试点”就能搞定。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卢灿没等老爷子说完,笑着接话,“招商局集团是国有企业,完全可以申请创办一家以国有资本为主的股份制银行,前期只针对产业园内部企业,对接这类需求,不和中银、工行他们产生直接竞争。如果效果不错,可以尝试着推广开。” 老爷子眼睛亮了亮,却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任何一个国家的金融改制,都会涉及国之根本。 卢灿所说的方法,就是招行曾经所走过的路,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 当然,作为这个项目的提议者,卢灿肯定也会沾点腥味! 有些事,点到则止。 这次会面,聊得还不错,回港之后,卢灿就和钱伟通过电话,让他与袁老那边保持密切接触。听说能撬开国内金融业一条缝隙,钱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满心欢喜的接下这个工作。 车到家时,已经很晚,沙田大院空荡荡的,都在新会老家呢。 客厅中,温碧玉这丫头也在,正和孙瑞欣俩人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一堆零食,吃得美滋滋。见卢灿和温碧璃进门,俩个丫头顿时慌神,想要藏起来,结果手忙脚乱,薯条可乐撒得一地都是。 看着两女的囧样,卢灿都气乐了,自己还担心孙瑞欣一人留在大院心理不舒服,特别早早赶回来,没想到,她若无其事的拉上温碧玉在嗨皮…… 还是温碧璃懂事,弯腰要将地上的可乐和薯片薯条袋子捡起来,“阿玉,你怎么在这?最近不是在片场吗?” 还没等弯腰,被孙瑞欣一把拉住,“我来我来!你这有身孕的……” 温碧玉则上来挽着卢灿的胳膊,嘻嘻一笑,“我昨晚就来了!你们把阿欣一人留在大院,我来陪她!” “算你还有眼力劲。”卢灿笑笑,勾勾她的鼻梁。这丫头能想到来陪孙瑞欣,心思很细。 俩丫头平时吵归吵,可几乎都是同时期长大的,年龄又差不多,实际关系很好的。温碧玉与孙瑞欣的关系甚至要比和姐姐温碧璃更好。 卢灿又伸手拉住想要找拖把的孙瑞欣,“搁那,明天让边婶收拾。这两天,家里没事。” 这次回乡祭祖,留下孙瑞欣,虽说丫头表面看起来啥也没有,可卢灿知道,这丫头其实心重,很多事藏在心底不愿说。 当然,这会肯定不能聊这些事,卢灿挑了个孙瑞欣感兴趣的事问道,“阿欣,窦伟表弟在无线艺员培训班,快毕业了。明天我给邵老去个电话,安排他在电视上露露面?” 无线电视台从1971年到1983年,举办的是一年制无线训练班。今年改制,弄了个无线培训班,3个月学习,3个月实习,窦伟前段时间来港,想要进入娱乐圈,卢灿便将他塞进无线培训班。 算算时间,他也该实习了。 没等孙瑞欣回答,温碧玉先嚷嚷起来,“你说小窦呀,他好像跟人打架,自己不愿意学。现在跟在老田后面学唱歌!在我们华星呢。” 孙瑞欣举起拳头,轻擂温碧玉一拳,“就你话多!” 卢灿一愣,这事自己可一点都不知道。 第540章 焱扬遇故 随着国门开放,越来越多的国内游客、学生、探亲访友团来到香江。两地经济水平差距太大,国内来的人,举止不够自信, 衣着也很朴素,无形中助长香江人的骄慢之心。 因此,这几年香江人看不起国内来客的风气越来越重。 窦伟在无线培训班打架,就是因为两个同学对他的歧视和嘲讽。十七八的小伙子正是骄傲的时候,一句土鳖都能动刀子的年纪,以窦伟的脾气, 怎能忍受他人的嘲讽? 他身材瘦小, 以一敌二, 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还死要面子不告诉家里人。不仅如此,他连无线艺员培训班也不去上了。没办法,孙瑞欣拜托温碧玉,将窦伟安排在华星唱片。 这件事,发生在一周前。孙瑞欣怕丢面子,没敢告诉卢灿。 听完温碧玉的叽叽喳喳和孙瑞欣的补充,卢灿无语。原本想着改变一下窦伟的人生轨迹,让他从演员做起,没想到他自己扳动命运轨道,又滑到原有的歌手路线。 这可能就是命运,希望他今生再遇上王机场,遭遇别那么惨,最好别再遇到这位命中克星! 不过,这几乎不可能。 要知道,窦伟在华星唱片的师傅是林振强。 林振强本人是广告插画师,七八十年代涉足词曲创作时, 还在黄沾及林燕妮的“林和黄广告公司”上班, 为避讳, 他取了“老田”这么个笔名。当然,现在他已经成为华星唱片的特聘词曲创作者。 王机场未来的老师是戴思聪,此时是华星唱片的第一专职音乐制作人。 所以,窦伟与王机场的“再会”,几乎是一定的。 “你和六婶之间……现在什么状况?”前段时间,由于张淑芬等人跳反,温碧玉资助这些离开的人单开一家音乐发行公司,惹得六婶大怒。六叔那边也很奇怪,一直没来电话。回港已经十多天,卢灿还没与温碧玉聊过这件事。 “哎呀,说到这事我就烦。” 温碧玉瘪瘪嘴,显然,这个问题不怎么让她开心,不过,还真得和卢灿絮叨两句,“前些天,六婶请我喝下午茶,我听她话里话外,想要回购咱家的华星唱片股份。” “回购股份?六婶什么意思?”卢灿一怔,六叔六婶怎么想的?打算和卢家翻脸? “我也不知道呢!又不是我和她吵架,六婶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温碧玉也不说不清楚。 卢灿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皱了皱,“阿玉,邵氏电影……今年没怎么开工,是?” “你不知道?阿莲姐没和你说?”温碧玉反问一句,见卢灿的模样,估计是真不知道,“邵氏影业今年上半年就没怎么拍片。我听他们说……邵老说他老了,想要把邵氏影业的工房、影棚什么的,都并到无线电视台,以后不打算拍片,专心做电视。” 这就说得通了。 三年前,六婶透过阿玉找自己注资邵氏院线,那时,邵氏影业虽然被嘉禾压制,可依然靠数量取得香江电影票房第一的龙头地位,依然有着不错的红利。 因此,邵氏院线可谓邵氏电影集团产业中最关键的一环。 可是最近两年,随着新一城影业和纵横影业的崛起,邵氏影业彻底衰落下去,拍一部赔一部,这让自诩老电影人的六叔,灰心丧气,淡了继续经营邵氏影业的心思。 邵氏影业都关门了,邵氏院线未来能旱涝保收,不需要为自家电影去创造价值,故此,邵氏院线对于六叔而言,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再说当年被作为“礼物”,低价卖给温碧玉的华星唱片股份,最近几年因为香江音乐市场的火爆而价值倍增……如此一来,从邵氏的角度来看,当年做了一笔巨亏的买卖! 所以,尽管卢家纳德轩每年在无线电视台投放巨额广告,可精明的六叔六婶,还想尝试着能不能把当年亏的东西,再收回来。 还真是……不说脏话,天真!还真是天真!卢灿有种骂人的冲动,又忍了下来。 想了会,他抬头对温碧玉笑笑,“你怎么想的?打算卖嘛?” “不卖!为什么要卖?华星唱片挺好的,港台东南亚发行渠道很完善,路演公司也很有经验,要比风行唱片强太多!”别看温碧玉平时提起华星唱片,张口闭口麻烦,可真要让她退股,麻溜地摇头,一双大眼睛盯了卢灿,生怕他答应下来。 “风行唱片那么差?买的时候,不是说老唱片公司吗?”陈淑芬、张国强以及温碧玉等人合资买风行唱片的事情,卢灿一点都没过问。 “风行荒了整整四年,以前的发行渠道除了香江还有点外,海外都得重新续上。昨天我见到陈姐,她还在为这事愁眉苦脸。”温碧玉搂着卢灿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华星股份说什么也不卖!” 卢灿倒是有点别的想法——他打算用华星唱片35的股份,去置换邵氏院线的股份。华星唱片算个啥,哪怕置换5的院线股权,以一个后来人的角度来看,也是一笔好生意。 只是,温碧玉要是不愿卖…… 当然可以强压她答应,那样一来,势必惹得丫头不开心。 温碧玉这几年手中没拿到什么好处,只有华星唱片这一小片,别说温碧璃,即便相比陈羽莲,她都大大不如。邵氏院线属于卢家的股份,目前挂在纵横影业名下,如果置换来新股,肯定也要挂在纵横旗下。真当温碧玉傻吗?呵呵! 卢灿琢磨了会,对孙瑞欣抬抬下巴,“阿欣,今年无线的广告招标会,还是十月份吗?” 孙瑞欣点点头,又问,“你是想……” “明年无线的广告预算,压缩一下。另外,你和田姐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去邱伯那坐坐,探探风声,看看能不能让我们卢家接下他们亚洲电视一点散股?” 两年前,邱德跟收购丽的电视台50股份,更名亚洲电视台,今年香江经济形势好转,他又在想办法买下其他几家股东手中的散股,谋求百分百控股。 卢灿睚眦必报的性格,显露无疑,这是对六叔六婶的犀利反击呢。 他想要入股亚洲电视台,邱德跟不敢反对。其一是广告投放加大的筹码,其二是邱家掌管的远东银行,还欠大华银行两笔债务,卢家很容易拿捏邱家。 说到这,卢灿才回过头对温碧玉笑笑,“亚洲电视台的股份,挂你名下。至于华星唱片的股份……你可以先向六婶透透风,六婶既然要,就让六叔拿邵氏院线股份来换。” 温碧玉脸色刚露出喜色马上又眉头紧皱,电视台……唱片公司……好难取舍。 孙瑞欣在旁边踢她一脚,“想什么呢,你傻呀,唱片公司你已经有风行,再配上亚洲电视台,影视歌三块,你都有话语权。” ……………… 参加完祭祖仪式后的第二天,卢焱扬与安吉斯这对表兄妹,迫不及待的开启国内旅游之行。 在卢家安保的陪同下,他们来到羊城,汇合等候在此的卡利玛·阿德。 早两天已经逛过羊城的卡利玛·阿德,兴致勃勃地邀请这对表兄妹,去参加“canton fair”,一个名叫广交会的贸易市场——这是住宿酒店的服务员,向她推荐购物天堂! 卢焱扬第一次回国,对于羊城这座城市,除了新奇外,还有一些失望。 记忆中,自己小时候,爷爷说的故乡城市中,羊城无疑是最具有份量的。在爷爷口中,这座城市是美丽、温馨、充满活力、优雅的古城。 可现实摆在面前,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座爷爷口中的“美丽之城”,竟然如此破旧和落后。 当然,这座城市市民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似乎每一个人都那么好客、热情。 不管怎么说,这是爷爷梦里的故乡,他想去深入了解一下,便答应卡利玛的邀请。 第四十六届秋季广交会,正在羊城举行。 此时的广交会,还没有分什么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每年两次,每次清一色的十二天。 作为此时国内唯一对外开放的贸易通道,每年的广交会,都是人山人海,既有大量前来采购的外国客商,也有众多的国内工厂代表,还有为数众多的游客、商家。 卢焱扬和安吉斯,哪见过这么多人,真正是瞠目结舌。 几人顺着人流,一家家摊位闲逛,各色精巧的工艺品,各种地方土特产,价格还便宜,让卡利玛和安吉斯两女,连连惊叹。卢焱扬以及陪同他们的安保,很快就沦为“拎包客”——不到一个小时,两人手中被塞入太多的物品袋。 转过工艺品展厅后,是服装厅。当头第一家是苗家特色服饰展位,卡利玛和安吉斯,又被这些深浅不一的蓝色布制品吸引,挤到展台前,翻看这些蜡染布料及围巾、短襟上衣。 卢焱扬实在逛不动,刚好瞅见洽谈区有一个空座椅,忙不迭快走两步,抢着落座,将物品袋往脚边一扔,双腿伸长,长长吁了口气。 他的惫赖模样,吸引隔壁正在洽谈生意的一位女士目光。 那女人盯着他几秒钟,忽地问道,“迈克尔,真的是你?” 卢焱扬一回头,愣了愣神,晕,这不是陈香君?这么巧? 第541章 再现踪迹 眼前的女人,是一位典型的轻熟少妇。 淡淡的妆容,洁净的肤色,椭圆形小脸, 眼神中自带柔媚。 卢灿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陈之初陈老会对她母亲恋恋不忘。这位陈香君没有半点陈之初的相貌特征,那么,肯定酷肖其母。女如此,母亦然。 也难怪迈克尔对她念念不忘,想必十年前初见陈香君,迈克尔一定以为见到惊鸿仙子。 眼前的女人就是陈香君, 迈克尔参加广交会时偶遇到她。 陈香君两年前回到亚洲,并没有去新加坡, 而是选择了台北。她现在是台北御园贸易公司的销售经理, 这次来广交会,是为公司联系贸易订单,没想到,遇到迈克尔。 两人聊了会天,迈克尔就将卢灿曾经特意去加拿大找她的消息告诉对方,可偏偏迈克尔又说不清其中缘由。凑巧,陈香君所在公司的人员,都住在香江。 这不,今儿傍晚,迈克尔带着一头雾水的陈香君,来找卢灿。 对于迈克尔能在广交会几万人中,偶遇陈香君,卢灿也很惊讶,只能感慨,如果不是小概率事件,那就是俩人有缘。 看了眼站在陈香君身边略显缩手缩脚不自然的迈克尔,卢灿翘翘嘴角, 带着一丝笑意,伸手邀请两人就坐,“陈小姐,我已经给陈之初陈老去过电话,陈老的身体不太好,他希望你在香江多待几天,等他恢复些,会赶过来看你。” 陈香君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虞,不过,很快压下去。 她已经从语焉不详的迈克尔那里猜测到部分原因。自己和卢灿非亲非故,对方为什么找自己,还不是那个死老头子的缘故。 四岁的时候,她就随着母亲离开新加坡,因此,她对陈之初一点印象都没有,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母亲之口。虽然母亲很少说陈之初的坏话,可在陈香君的心底,这个父亲,就是混蛋! 在母亲没有去世之前,她们母女还与陈之初有过联系,陆陆续续从陈之初那里得到过资助,但母亲车祸去世之后,陈香君远走魁北克,父女之间再也没联系过。 当年主动断掉联系,认为自己可以养活自己,那是年轻人的傲气。 现在,十年过去,经历过一段失败婚姻的陈香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傻气”的女人——自己也是那死老头的儿女,为什么不能继承遗产?!所以,她在猜到原因之后,并没有选择当初的做法,而是故作不知,跟着“傻里傻气”的迈克尔,来见卢灿。 几年的社会经历,让她变得成熟,懂得有个“好爹”有多重要,也懂得如果能借助这件事和卢灿这位华人首富搭上关系,有多重要! 这就是现实! 所以,她在略微表现出不忿之后,并没有继续让自己情绪化,而是选择温驯的坐下来。 “谢谢卢先生对我家事情的费心!不管怎样,都要感谢您,真的!至于见不见……我还没想好!要不……还请卢先生给他去个电话,让我安静的想想,再给他回复?行吗?” 举止很得体,表情很到位,言语也很缜密。 卢灿正在斟茶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迈克尔,继而又对陈香君笑了笑。 “联系当然没问题,只是……三年前陈老就中风瘫痪,在伦敦做过一次大手术。我上一次见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你……尽量早做决定,最好别让自己以后后悔。” “他……身体这么差?!” 陈香君震惊的表情中带着几许似乎掩饰不住的关心,看起来楚楚可怜。 “最近没见过他,不清楚。”卢灿帮两人倒上茶水,又拿抹布擦擦手,笑道,“答应陈老去寻找你的事,其实也只是我和陈老交易中的一部分,至于感谢不感谢的,不要再提。” 虽然是初次见面,可面前的女人,卢灿感觉,绝对不是表面这样柔弱,很聪明的一个女人!换而言之,她很有心计,自己的堂哥,只怕……一江春水向东流! 他的直觉一直很准,所以,直接用“交易中的一部分”,提前设置篱笆,免得对方再来个后续什么的,麻烦!至于说美女……这套对迈克尔可能有效,至于卢灿,呵呵,他见过的美女多着,早已经不再是见到美人走不动路的愣头青。 陈香君应该是听出这句话中的意思,将身体坐直,眼眉儿收了收,不知不觉中,她的气质,更接近于一位城市白领,多了一点飒爽之意。 “卢先生,我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个目的,就是想从你这儿得知,事情原委。” “事情很简单,陈之初老先生是大收藏家,他身体欠佳之后,把藏品都匀给我。”卢灿笑笑摊摊手,“可能觉得我还有些能力,就拜托我去找找你的消息……” 卢灿三两句话,将事情原委,介绍一遍,又笑笑指了指迈克尔,“说起来,还是迈克尔和你有缘,竟然能相隔万里,在国内广交会上遇到,这真是……” 迈克尔坐在陈香君身边,目光关切,神色痴迷,让卢灿看着直摇头,便有心顺手帮一把。原本他想用“有缘千里来相会”,可想想还是有些唐突,笑着止住。 听到卢灿扯到自己身上,迈克尔连忙收回目光,神情慌乱地摆摆手,“就是偶遇,阿灿你瞎说什么呢!” 这话很普通,可是,当说话对象是名人时,它就不普通。 陈香君眼眉儿一弯,“是啊,我也没想到能遇到迈克尔。我从他家离开时,那会儿迈克尔还在上大学,转眼间这么些年过去……这时间,过得真快。对了迈克尔,你现在在干什么?” 问职业?迈克尔神情有些囧,难道要在女神面前说自己一直在家待业吗?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卢灿笑笑把话接过去,“迈克尔在德州游骑兵棒球俱乐部做体育经理,俱乐部的董事会董事,为了这次祭祖,特别请了几天假,过几天,他就要回德州。” 迈克尔偷偷对卢灿递来个感激的眼神,就顺着卢灿的话,圆了下去,“对,我在学校就喜欢体育,成不了职业球员一直很遗憾……不过,做体育经理人,也很不错。” 将话题引到迈克尔身上后,卢灿松了口气,陈老交代的事情,总算有个结果。 至于说陈家的狗屁倒灶事情,他是管不着也不相关,相信只要陈老还没死,陈婵玉和陈玉志就不会对这个野生妹妹翻脸。 正琢磨着呢,办公桌电话响了。 卢灿起身,对谈话的迈克尔和陈香君压压手,示意自己去办公桌那边接个电话。 “那帮做赝品的,怎么不被天打雷劈!天杀的!害得老子和老丁白跑一趟!”电话那头是许佳闻。许胖子一开口就骂骂咧咧。 卢灿眉头一皱,等他骂爽快了才问道,“怎么,都是赝品?!” 两人说的自然是那批老荆头口中的成化官窑器,今天一大早,许佳闻就带着丁欢丁老过关看货,看来,结果不好。 “可不是嘛,全是高仿。” “高仿?付师傅……看走眼了?”相比许佳闻的生气,卢灿想得更多。 谢三顺这条线上,掌眼师傅叫丁锦辉,因为这条线上的货,不少是直接进虎博的,因此,卢灿还试过丁锦辉的眼力,很不错的一位鉴定师。 如果丁锦辉看走眼,还没什么,如果不是走眼……这中间就有猫腻。 “老付应该是看走眼了,丁老也看了很长时间,才从形制、纹饰上看出破绽,怀疑是臆造品。” 所谓臆造品,就是历史上没有这种器型、纹样,作伪者组合多种瓶型、纹样、花色,组成出来的新新品。 许佳闻的回答,让卢灿松了口气,“水平那么高?老付都没看透?” “我带了一件回来,要不,你过来瞧瞧?”许佳闻还是很有经验的,带回一件臆造品,这是伪样,有助于拍卖公司以后鉴定。 卢灿确实有些兴趣,抬头看看会客区,迈克尔和陈香君聊得还不错,自己就没必要当灯泡,便答应下来,“我这就过去,丁老还在公司。” “在呢。老爷子还在研究,这些赝品究竟出自谁的手!” 八十年代,香江古董市场,伪作泛滥的趋势越来越严重。普通伪品很难让鉴定师打眼,只有真正的高仿、精仿,才让人防不胜防。可古董圈说大不大,真正的顶级高手并不多,如果能将这些作伪高手的资料收集完善,把握他们的作伪特点,对于鉴定是很有帮助的。 目前,维德拍卖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迈克尔和陈香君都听到卢灿的声音,见卢灿放下电话,俩人齐齐起身。 “不好意思,我这就要出门一趟。迈克尔,你陪陈小姐晚餐。”卢灿一边收拾,一边对俩人歉意地笑笑。临了,又对迈克尔试了个眼神——你小子,加把劲! 去隔壁屋和温碧璃说了声后,卢灿带着阿忠、陈晓,赶往维德拍卖大厦。 维德拍卖大厦鉴定室,许佳闻、许家耀、罗大伟等人都在,丁欢丁老带着一帮鉴定师,正围着一件白地青花天鹅瓶,讨论着呢。 卢灿和两人点点头,从人群缝隙往里瞅了眼,顿时怔住。 这东西的手法、瓶型、纹饰,太熟了! 古伯的手笔! 第542章 天鹅纹饰 这个瓶型没问题,带盖萝卜罐。 萝卜罐是过去富贵人家用来装白糖的小坛子,罐儿不大,高约十六七公分, 腹径十五公分,口径约八公分,圈足,足径约十公分。盖儿为倒扣的,带宝盖纽。 白底青花,罐体绘有天鹅戏水图。 丁老认出这件臆造品, 就是因为这幅图案。 中国瓷器的装饰纹饰有很多很多,譬如仙鹤、骊龙、貔貅、瑞兽、灵芝、神龟、锦鲤等等,甚至连青蛙癞蛤蟆都可以做祥瑞象征,但“天鹅”却一直很少出现。 其实不是没有。 早在唐宋时期,是有天鹅纹饰瓷器的,如唐宋的耀州青瓷中,就有不少天鹅纹饰瓷器,最出名的莫过于宋代耀州窑天鹅纹盘,国家二级文物。 之所以大家印象不深刻,是因为元明清三代的瓷器中,几乎都摒弃了天鹅纹饰,各有缘由。 元代是草原游牧文化为主,自诩长青天的子孙,喜欢猛禽猛兽,对于肥墩墩的天鹅,自然没什么好感;明代是因为国教为道,崇尚龙鹤,天鹅被评为下品鸟类,也有野史记载,是因为朱元璋长得丑, 他迎娶马皇后时被人骂过‘癞蛤蟆吃天鹅肉’,后代子孙不用天鹅纹饰;清代则是因为相传努尔哈赤多次为乌鸦所救,故册封乌鸦为国鸟,因而在很多纹饰中比较排斥与“乌鸦”直接相对的“天鹅”。 零零碎碎的原因,导致元明清三朝的御用瓷器纹样上,几乎不出现天鹅。 上行下效,天鹅这种美丽的鸟类,在中国的声誉,一直不算很高,反倒是在国外,被誉为圣鸟——天使背后的一对翅膀,就是天鹅翅。 这种冷门知识,需要的是经验积累,付锦辉不知道也能理解。 卢灿拿着这只天鹅青花罐看了两眼后,目光落在谢三顺的身上,“谢哥,能找安德福和老荆头问问,这批货的源头吗?” 现在的谢三顺,当然不在是当年个混混,西服领带,一副成功人士模样。 听到卢灿这话,他咧了咧嘴,这有些坏规矩呀。 古董行,凭眼力发财,看走眼算自己倒霉,就没有往上深究的传统。这些年不是没买过赝品,以前也没追问过……他犹豫了一下,在规矩和卢灿的人情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我问问,应该能找到,大安子(安德福)在国内还是有一套的。” 卢灿点点头,“让安德福花点精力,去追一追,这批货的出处,对我很重要。” 卢灿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许佳闻听出意思,“阿灿,这么说……这批货的出手人,你以前接触过?” 卢灿放下手中的萝卜罐,点点头,“嗯。还记得我从胡慧春胡老那儿,入手过一只仿钧红釉瓜棱象耳瓶吗?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两件东西,出自一人之手。当年我就去斗门镇找过,可惜,人家拆了窑口,后来杳无踪迹。” 说到这,丁欢一拍手掌,“我说呢,看着有些熟悉,原来是那件!” 当初卢灿带回来的瓜棱象耳瓶,丁老也见过,这种潜意识熟悉的印象,间接帮助他今天的鉴定。 “就是那件。”卢灿点点头。 上次在斗门镇,霍家出面搜寻,弄得大张旗鼓,结果被人提前跑了,这次,卢灿准备悄悄滴进村,打枪的不要,看看能不能寻到古伯。 他有感觉,自己和古伯见面的时间,应该不远。 只是,古伯这个样子,呵呵,他见到张老,会不会尴尬?!卢灿不乏恶意的想象两人见面的情形,只怕,古伯要被张老教训——玖宝阁向来严禁制赝牟利! 嘱咐几句新三顺别打草惊蛇后,卢灿带着这只赝品,打算去看看张老。 刚好,维德拍卖的下班时间到了,丁老准备回住处。他来香江之后,一直和女儿丁瑶住在东半山的别墅区,距离虎博不是很远,卢灿便顺路给老爷子捎带上。 丁家住宅是一座两三百平米的联排叠墅,邻居之间有共用墙,但独门独户。卢灿的车,停在他家门口,能瞅见丁瑶扎着个花头巾,正在小院中给花花草草施夜肥。 丁瑶一抬头,也瞅见卢灿,将水壶放下,笑着拉开院门,迎了出来,“哟,今儿大老板亲自送上门,我家老爷子有面子!” 丁瑶来香江之后,一直负责蓝湾俱乐部,这几年做得非常好。 蓝湾俱乐部一直是许佳闻在管理,因此卢灿和她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也听说过,许佳闻曾一度追求过这个女人,却被人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 卢灿一边搭手将丁老扶下车,一边对丁瑶笑笑,“今儿去维德拍卖,来虎博办点事,顺路给老爷子送回来。你这身装扮……卖花姑娘呢?” 可不,丁瑶头扎花头巾,上身穿着白地碎花t恤,配松紧束腰百褶裙,点缀银色指甲油的白皙光脚丫踩着软底拖鞋,颇有些村姑风范,很朴素。 “这是嫌我土呢?”丁瑶冲着卢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接过丁老的胳膊,又说道,“到了饭点,进去坐坐?我和老爹晚上吃汤面……我前些天手擀的,汤是老母鸡汤,吊了好几天……” 她说的汤面,可不是小麦面,而是米粉磨成米浆上锅蒸熟,再切成面条状晒干。 这种汤面最配老母鸡汤。 说得卢灿都有些流口水,不过,他还是摇头,“谢了,我去找张老和福伯有点事,下次。” 父女俩站在门口,目送卢灿的车子离开。 丁欢忽地说道,“阿瑶,找个老实男人成个家,别在单着。” 丁瑶扶着老爷的胳膊肘,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好男人脸上又没写着。” “我看……许胖子那孩子……” 没等父亲说完,丁瑶松开老爷子的胳膊,摆摆手,“人不错有什么用?你觉得……他们家会允许我这个二婚女人当掌家少奶奶?况且,许胖子不是我的那款!” 丁欢眉头皱了皱,却又无可奈何。随着许胖子在商业上的崛起,许家声望日隆,他们家又是香江传承一百五十年的老牌本地家族,只怕还真不会让二婚女人掌房。 丁欢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年住在一起,他多少知道点女儿的心思,并不赞同女儿的想法,只是拙于口舌,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只能一声长叹。 卢灿不知道这对父女的对话,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丁瑶还很贤妻良母,也不知她前夫犯什么傻! 抵达虎园后,他没有直接去张老那,如果带着这件赝品去见张老,只怕老爷子会气得发昏,而是先来到福伯这里。这件赝品,算是新出品类,可以让福伯安排人备档,以便于日后鉴定。同时,他还想问问福伯,有关于二泉山房汤家后人想要投附,老爷子究竟什么意见。 福伯算是“以馆为家”的典型,这会儿天色擦黑,他还在办公室忙碌。 “这大晚上的,你过来有事?”福伯抬头看了眼进门的卢灿,旋即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萝卜罐上,笑着起身,“哟,又寻摸到好东西?搁桌上,我看看。” 在他看来,能劳卢灿送来的,肯定错不了。孰料,卢灿笑着摇摇头,“福伯,这是赝品,谢三顺那条线上遇到的新赝,我带回来,回头安排人备个档。” 福伯顿时没了兴趣,又坐回位置上,“搁那,明天我安排人处理。” 卢灿一乐,老爷子就是这么现实!他又将另一只手上的匣子拿出来晃晃,搁在福伯的办公桌上,“您老看看这件稀奇货,我还愣是没认出来干嘛用的。” 自然是从老荆头那里收来的银方奇。 福伯看了眼卢灿,不相信。卢灿的眼力,他很清楚,能让卢灿说不出名堂的古董,不多见。 他伸手打开木匣,咦了一声,起身,双手拿起银方奇,对着灯光仔细看过一遍,“这是……这是西域的风格,东西挺老……能看到隋唐……这风格,有点像鄯善、漂莎、车师一带的……这种盔甲射手及骑士装束……应该是官方用品……东西有点意思,明天让老饶他们看看……” 还别说,福伯虽然没有准确判定这件东西的来历,可他所说的内容,已经十之八九。 鄯善、漂莎、车师,是隋唐时期,西域古国,后来都成为唐代安西四镇旗下的附属。不仅如此,老爷子更是从装束、风格等方面,判定这是官方用品。 这已经很了不得。 最终,福伯也没说出这东西究竟叫啥,卢灿“没理由”点明,在旁边点头应和,“我也是这么看的,应该是西域隋唐时期的物品。听老荆头说,是从一户搬迁羊城的回民家中收的,这不,觉得挺有意思的,我给带回来了。” “要是查到出处,应该是件好东西。”福伯又看了几眼,将银方奇放回木匣。 说完,他就势拿起萝卜罐,认真地看了一遍。刚才卢灿点明是赝品,再找漏洞,还是不难的,放下时,老爷子啧啧称叹,“现在制赝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这东西,啧啧……明天让馆里的人,都看看,以后可别走眼。” 他将身后的保险柜打开,两件东西都塞进去。 等老爷子将两件物品收好,卢灿笑着邀请,“您老还没吃饭,我请。” 福伯抬腕看看时间,又看看面前的藏品目录,最近馆里在重新编排藏品目录,这是一项大工程,福伯亲自盯着进度。想了会才点点头,“行,我们爷俩,别吃边聊。” 他自然知道卢灿请吃饭,肯定要聊到二泉山房汤家后人投附的事。 这件事,福伯有自己的想法。 第543章 艺术院校 晚饭的时候,福伯明确了他的态度——不支持二泉山馆汤家投附。 理由很简单,人心叵测! 明玉宗到清末时,话事人马庆云大师一脉三分, 大弟子王炳荣,二弟子陆心源,小弟子方廷辉。 三房传人中,陆心源一心为官,技艺一脉单传至福伯手中;方廷辉痴迷制瓷,混迹窑口, 技艺虽有流传,但没听说有真正的入室弟子。 只有王炳荣一脉开枝散叶,弟子众多, 良莠不齐,像汤临泽、谭敬这类顶着“艺术大师”名头,实则几乎都是混迹于黑白之间的人物。这种人物,很难评定他的人性如何。 汤笙俞更是常年混迹北美底层,也在黑白之间出入,人品不好界定。 所以福伯说得很坦诚,这种危险因子应该早早隔开,不可贪图一时之利。 福伯所说,与卢灿心底担心之处,大同小异,因此,在他心中已经准备放弃二泉山馆。 吃完饭,卢灿陪着福伯走走,就当溜溜食。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大坑一带灯火通明,繁华夜市逐幕上演,两人在夜幕的灯光下, 缓步慢行。 有些日子没和福伯这样谈心, 卢灿兴致很高,轻声说着自己对虎博的未来规划——他打算依托虎博、维德拍卖和香江艺术品基金会三者为基础,筹建一所艺术类的高等院校! 这一想法,卢灿在走访过大都会博物馆和大英博物馆之后,就已经萌生。 基于历史的原因以及现实——香江的教育资源,与伦敦及纽约完全没有可比性,因此,香江这座城市,其全球艺术品交易中心的地位,与其能够提供的配套服务,是不匹配的! 相比伦敦和纽约,即便退一步相比巴黎、东京,都要比香江更有厚重感!这座城市能成为全球艺术品交易中心,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这是是亚洲艺术品的黑市天堂! 欠缺的东西太多! 譬如口传心授的师徒关系,跑腿干活的伙计偷艺,依然是荷里活道古董圈中学习的主流方式;老古董与现代艺术品之间的不平衡关系;西方艺术品的市场缺位;市场监管的法律缺失等等。 所以,它是灰色的,是不健康的,是瘸腿的! 眼界决定世界,在欧美走一圈之后,卢灿发现很多东西,也多了很多想法,譬如现在聊的,成立一家高等艺术类院校。 这家艺术类院校,不再拘泥于东方艺术,也不局限于古董古玩,打破藩篱,力争培育更多更规范的艺术生及鉴赏家、评论者。 当然,这一切不能凭空起楼阁,香江艺术基金在现当代艺术方面,有着不错的积累;虎博有两大研究中心,也可以抽掉部分资源;至于维德拍卖,他们也能起到相当大的推动作用。 这些,才是卢灿的底气所在。 今晚,是他第一次对人讲述这一想法。 福伯将卢灿的想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没觉得哪儿有缺陷,这小子做事一向周密。 这是好事,如果这家艺术院校能够开设起来,对于虎博的研究工作而言也是一种反哺。 “办教育,要循序渐进,打好基础,不要像虎博筹建那样……”说到这,福伯笑了笑,扭头看了卢灿一眼,“你可不知道,当初你花钱铺货的样子,把老李吓坏了。好在你小子能赚钱,换了一般人家,撑不住。” 老爷子点名李林灿,实则说他自己。虎博筹建期间,卢灿买房买地扫古董文物,花钱如流水,福伯他们真的被震住了,同时也让李林灿等人,意识到卢灿在虎博的建设上是玩真的。 所以,这几年几位老先生为了虎博,殚精竭虑,无怨无悔。 不过,卢灿这么做也带来一些隐患,譬如福伯最近亲手操持的展馆藏品目录整理工作,其实应该是筹建过程中就完成的,可是,因为筹建速度快,展品涌入量大,完全没时间做这份工作,只得一边开业一边整理。 卢灿知道,福伯这是拿话点自己,做事不要急于求成,笑笑道,“筹建艺术学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像虎博筹建……嘿嘿,福伯,要是今天再去收集藏品,我们的开馆成本,估计得成倍增加。” 福伯背着手,细琢磨这句话,貌似还真是这样。 虎博藏品虽然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流入,但大多数库藏,还是三四年前甚至更早时间买入。同样一件东西,那时的价格,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这小子年纪轻,可算盘打得猴精! 福伯感慨地摇摇头后,又问道,“艺术院校,你打算什么时间启动?虎博这边能帮上什么?” “这事没那么急,怎么也要做好详细规划。我打算以虎博、维德拍卖、香江艺术基金三方联合的名义,向港府递交办学申请。”卢灿对老爷子笑笑,“呵呵,不瞒您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对外说这件事,回头还得和许胖子、赵太来他们商量,再安排专人负责,拿出详细规划,才能递给港府。所以,这件事估计要到年底才会启动。” 福伯点点头,“筹备期间需要帮忙的话,我安排固庵和小戴辛苦一下,去帮你。” “对了,艺术学院……首任校长,你准备自己担任吗?”老爷子又笑着问道。 “我哪有那水平?!”卢灿摆摆手,“等我爷爷从国内回来,我准备和他聊聊,看他愿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准备邀请中文大学副校长施组乡先生,或者港大文学院许善堂副院长。” 听到卢灿说“爷爷不愿意的话”这句话时,福伯的眉头微微一皱,也不知想到什么,“你爷爷最合适,没得说!这件事,等你爷爷回来,立即找他聊,没什么愿不愿意!” 嗯,卢灿点点头。 虎博北门门口,福伯摆摆手,“行了,我自个回去,你也早点回家。” 卢灿临转身前,福伯又道,“你爷爷七十出头,阿灿呐,你得多抽空陪陪。老卢神清智朗,耳清目明,身体倍棒。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真要像许士芬那样,够你头疼的!” 许士芬是船王许爱周的次子,香江少见的地质工程专家、地理学家,今年七十二岁,与爷爷卢嘉锡是同龄人。老爷子一辈子受人敬仰,但临老却办了一件荒唐事。 不知受谁的怂恿,许老想要从掌家的三弟手中抢夺家产的掌控权,名义是“老三吞没族产”。争产的事情香江多了去了,绝大多数都是私下角力,可这位老爷子倒好,直接捅到媒体上。 可能意识到舆论风向不对,很快许老又做出一件很出乎人预料的事情,他将自己积年研究的南海区域石油储量资料图册,献给国家。 这一件事于国于民,确实很有好处,值得表彰,但是,对于许家而言,那损失就海了去! 许老赚了名声,许家人却吃了个哑巴亏——这种事还真不能多说,否则就是大问题。也因此,许家三房的所有子女,包括许老自己的孩子,都站出来帮三叔来怼父亲。 这件事发生在今年夏天,香江闹得沸沸扬扬。 这就是典型的“老来失智”。 卢灿回家的途中,一直在琢磨福伯讲这番话的用意。 很多名人名家,老来之后,会与子女反目。舆论多数会说子女不孝,其实,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老人的原因,他们不满意子女的表现,觉得对自己的关心不够,因而心生不满。这时候,如果有外人挑唆几句,很容易爆发家庭矛盾,智者如季齐奘,也难逃此厄。 福伯拿出许家二爷的事例,显然是认为自己和爷爷卢嘉锡之间,有间隙。 有么?卢灿不觉得,但既然福伯开口,那可能真的察觉到什么。 看来,等爷爷这次回港,自己得和他谈谈心。 ……………… 爷爷卢嘉锡、田乐群及小石头等大部队,晚两天才回来。 沙田大院再次喧闹起来。 听田乐群说,爷爷这两天带着小石头在新会大宴宗亲,出席各种宴请。小家伙算是好好的在祖籍地露了一把脸。 这是在宣示卢家后继有人呢? “大伯,你和婶子,准备明天回魁北克?这么匆忙干嘛呢,又不是姑姑,还有一帮学生等着上课。”见卢伟生和贾米特正在整理行装,卢灿笑着挽留一句。 “农场没人照看,时间长了不行。”卢伟生摇摇头,又拉了一把卢灿的胳膊,小声问道,“阿灿,你跟我说实话,迈克尔怎么遇到陈家那姑娘?” 说的是陈香君和迈克尔的事呢,看这模样,卢伟生应该知道迈克尔当年暗恋对方。 “您没问安吉斯?”卢灿摊摊手,“我也不清楚,昨天下午,他带着陈姑娘来找我,说是在广交会偶遇。安吉斯表妹应该清楚。” 卢伟生搓搓手,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道,“陈家姑娘……那孩子相貌什么都没得挑,就是……就是,我担心迈克尔镇不住她。” 这是肯定的!卢灿微微一笑。 “所以……所以,迈克尔一个人留在香江,阿灿,你帮我看紧点,别让他再和那女孩子……” 呃,这是看不上陈香君离婚,还是真的担心迈克尔压不住人家?卢灿看了卢伟生一眼,“大伯,即便陈香君是外室私生子,可新加坡陈家门槛不低。” “那也不行!”卢伟生很固执。 呵呵,看来迈克尔的爱情,想要圆满,只怕不容易! 第544章 石头寻宝 院子里,谭乐和王鼎新两位老爷子在下象棋,爷爷卢嘉锡环抱胳膊做看客。 谭乐是卢家沙田大院的“棋王”,他自封的。老头子自诩在羊城时曾经与国手胡荣华对弈过, 还和对方打了个平手!可在卢灿看来,谭乐的棋艺属于典型的“人菜瘾大”。 谭老确实和胡荣华对弈过,双方战平,不过那是有原因的。 五羊杯全国象棋冠军赛,是霍老爷子赞助的高等级象棋比赛。去年,中华体育基金成立,顺手将五羊杯赛事,也纳入到中华体育基金的常规资助项目名录中来。 因此, 卢家也成为此项赛事的重要赞助方。 去年五羊杯开赛前, 组委会邀请卢嘉锡观赛,卢嘉锡哪有时间,便委派谭乐代表前往。在观赛期间,组委会听闻谭老喜欢下象棋,便安排胡荣华陪他下的一盘“礼仪棋”——双方战和。 老爷子以此为荣,回来之后就自封“沙田卢家大院棋王”! 卢灿牵着刚刚睡醒的小石头,来到院子中。小家伙见到几位祖爷爷,便呀呀叫着,努力地挣脱卢灿牵他的手,迈着小短腿,朝那边跑去。 屁孩一只!老子难得陪你玩玩,你还弃之如履……卢灿翻了个白眼,还不得不跟上。 “太爷爷……”小家伙抱着卢嘉锡的腿,嫩声嫩气地喊了一句。 “诶,我家小石头睡醒啦,太爷爷抱抱……” 卢嘉锡笑得合不拢嘴,弯腰要去抱他, 孰料,小家伙手快,已经伸手摸向棋盘。 “诶诶欸,你可不能捣蛋。”谭乐先一步将小石头拢在怀中,将棋盘上已经被吃掉的棋子,交给孩子玩,乐呵呵道,“你玩这个。看你谭祖这盘棋怎么杀得你王祖丢~盔~弃~甲……” 这盘棋他的局面不错,还拉了个花腔。 王鼎新眉头皱成一团。 卢嘉锡支招道,“兑车,你双士单马还有两个卒,他马炮将不死你,这局能求和!” “怎么将不死他?!”谭乐不同意,“兑车我也不怕,我还有一个兵,过河的兵卒就是车,这局老王怎么也是输。” 卢灿探头看了眼。 这盘棋已进残局,谭乐车马炮将军, 局面占优, 王鼎新车马防守,形势岌岌可危。 如果兑车,谭乐士象全,还有马炮配单兵,依旧占上风;王鼎新的两个卒子搭配单马,想要破士象全很难,几乎算是放弃取胜的机会,所以,这个车对于王鼎新而言,其实更重要。 能看出来,王鼎新不太想兑车,他还指望着能反手一击呢,所以他还在犹豫。 综合眼前的棋局,卢灿一句话总结,兑车能无胜率但能勉强求和,不兑车有一线反击取胜的希望,但败局的概率更高。 如果按照卢灿的棋路,会先支士,稳住局面后再谋求反击,兑车只能做最后的选择。 依王爷爷的性格,只怕不会乐意憋屈求和……卢灿如是猜测。 果然,王鼎新没选择对车,而是先支士,挡住谭乐的将军。 棋盘上的局面,再度变化起来。 卢灿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新变化中来,他也抱着胳膊当起观众。 只有小石头,在谭乐的两膝盖间,一人玩得开心着呢。他拿着青玉棋子在大理石棋桌边,使劲地磨着桌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音。 卢灿想要制止这屁孩,看了他一眼,可这小屁孩根本就没抬头看他,依旧拿着棋子磨着桌面的一处。 这张棋盘,是墨白云纹大理石切割而成,一团团的白絮如同云彩,黑白二色清晰分明。 原本是用来做大院装饰用的,可卢嘉锡很喜欢这一切面,就安排工匠将整块大理石做成院子里的茶座,以及配套的两张石凳。 还别说,放在庭院草埔上,挺有感觉。 平日里,几位老先生都喜欢在上面下棋、喝茶什么的。 卢灿眼尖,很快发现小石头用青玉棋子摩擦的地方,似乎露出一丢丢小红点。这小屁孩正是被黑白二色中的一丢丢夹色吸引,所以才在那使劲磨着。 卢灿对石头的研究,几乎深入骨髓,一瞬间,他就想到答案。 大理石是一种沉积石灰岩,主要成分是碳化钙,由方解石、石灰石、蛇纹石和白云石等在高温状态下,重新挤压解构而成的变质岩,是地壳运动过程中高温高压的产物。 这一高温高压过程中,会有一些其它高密度、高熔点的矿物保留在其中。能够在高温高压状态下,依旧保存在大理石内部的矿物,基本上都算宝石。 所以,即便是隐隐约约的小红点露出,卢灿也能判定,那应该是一块红宝石。红宝石的硬度为9,熔点为2100度,双双都高于碳化钙,所以,它才能在高温高压下依旧保存完好。 呵呵,小屁孩运气不错呀,拿棋子就能磨出一块红宝石! 卢灿看看儿子,小家伙依然兴致勃勃地想要将桌上的红点擦掉。 惊喜?当然有! 只是,一块隐藏在棋桌上的天然红宝石,还不值得卢灿大惊小怪。 这盘棋,不出预料,王鼎新输了,他输得有些不服气,想要再来一盘。卢灿伸手拦了拦,笑道,“别下了,您几位瞅瞅,石头发现什么了!” 伸手将棋子拨开,点了点石头擦的小红点处。 卢嘉锡和谭乐是外行,不明白啥意思,王鼎新是玉石师傅,多少听过“大理石夹宝”的传说。 老爷子探头盯着琢磨小红点瞅了半天,乐了,双手在小石头的卷毛上使劲揉了两把,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小宝贝比你爸爸还牛,这么小年纪,就能找到宝贝!” 卢家做的就是珠宝生意,即便不明白,点一句也就知道。 卢嘉锡抱着小石头,使劲亲了两口,嘴咧得能挂瓢,那叫一个开心。 谭乐也在孩子的胖脸上搓了搓,啧啧称奇。 小石头找到宝贝的事情,瞬间在沙田大院传开。 沙田大院顿时热闹起来。 小石头原本就是大院的红人,这下,更成为众人心中的“送财童子”! 不是说这玩意价值有多高,而是彩头好!传奇! 田乐群如同一只骄傲的小母鸡,抱着儿子,嘚瑟!指挥着陈晓阿忠他们,用切割机将棋盘的一边,切割下来。王大柱亲自动手,拿着角磨机,将这块天然红宝石一点点磨出来。 这块红宝石原石,如同鸽卵大小,卢灿颠了颠,估计原石重量在150克左右,折合克拉将近800克拉。长条桶状,呈紫红色,色泽虽然不是最顶级的鸽血红,但紫红色红宝石也算极品。 最为让人惊讶的是,这块原石几乎看不见裂隙。 红宝石素来有“十红九裂”的说法,可这块原石,由于在早期一直处于高温高压状态,导致宝石内部结构非常致密,几乎找不到一条裂纹。 这就弥足珍贵! 小家伙的运气,着实不错。 这块红宝石原石,做成成套饰品后,市场价不会低于八百万港纸! “这东西得有七八百万!”王大柱顺嘴给这块红宝石原石估了个价,与卢灿的心理价位差不离。 瞬间就被王鼎新瞪了一眼,“瞎说什么,这东西无价,留着传家!” 老爷子又伸手从田乐群那接过小石头,将他举高,“好家伙,你爸爸后继有人,估计也是一个做珠宝生意的好料子!” 小屁孩听不懂,还以为家中几个老祖宗和他玩“举高高”游戏呢,咯咯笑着! “孩子还小,这件事,我们在院子里说说就可以了,别再往外传。”卢嘉锡同样乐得合不拢嘴,但还保持足够的理智,笑着对院子中众人叮嘱一声。 他这么做,有个说法,叫“惜福”。 只是,院子里几十口人,这事又很传奇,瞒,估计是瞒不住。 卢灿倒是想起一事,这个机会不错,便往爷爷身边凑了凑,“爷爷,我打算在香江办一所艺术类院校,您老帮我筹划筹划?也算是为石头压压福?” 压福也是风水上的一种说法,即用一定方法压住自己现有的福气,使福气不流走。香江富豪家族,几乎家家都会请高人“压福”。 “艺术类院校?”卢嘉锡有些诧异,眉头皱了皱,之前没听卢灿说起过,抬抬下巴,示意廊下座椅,“去那边说。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中大和港大,不都有艺术系吗?” 爷爷卢嘉锡大半辈子都是在教育圈中度过,卢家早年的朋友和资源关系,也多数在教育圈。他这句话,其实就在暗示,想要创办艺术类院校,港大和中大,是绕不过去的槛! 因为每年捐赠的关系,在此之前,卢家在港大和港中大面前,一直是“尊贵的客人和朋友”,但是,一旦卢家推进“一所全新的高等院校”,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要以为“我自费办一所高校,你们管不着”! 没那么容易,这里面涉及太多的利益,譬如港府教育资源的占用,生源体系的分流;师资力量的配比,甚至“捐款”的削弱等等。 卢灿一直引而不发,担心的就是老爷子所说的,中大和港大的阻碍。 可千万别小瞧这两家高等学府的力量。 在香江的教育体系中,港大约占50,港中大30,剩余才是其它院校。港府中高层以及企事业单位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绝大多数,要么是港大毕业,要么是中大毕业。 两家院校如果真的合力阻挠,可以很明确的说,卢灿的想法寸步难行。 这也是卢嘉锡皱眉的原因。 第545章 爷爷坚持 幽暗的书房中。 卢嘉锡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平复心情,才伸手从抽屉中摸出光滑油亮的五枚铜钱。 眼睛微闭,手掌在离桌面一尺余高的地方松开,五枚铜钱“叮叮当啷”落在桌面上。有三枚很快静止, 另外两枚还在转圈,一直转了将近二三十秒,最后一枚才彻底定下来。 上三下二,上三枚铜钱背面朝上,下两枚部分相叠,正面向上。 下离上坎, 水火既济! 很好辨认的一副卦象,却让卢嘉锡的眉头微微皱起。 水火既济卦, 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六十三卦, 坎水在离火之上,水性下注,火势上炎,水火相济。完成之意。对应学业则金榜题名,对应事业万事亨通,对应婚姻则美满幸福。 算是头等的吉卦。 不过,水火既济卦象,寓意此时正值巅峰,再往前走就是下坡路,又有盛极而衰之意! 好在他这一卦,问的是艺术院校筹办前景,并非卢家现状,这让卢嘉锡又有些庆幸。如果卢家事业从此盛极而衰,这是卢嘉锡所不敢想象的事! 但这一卦,依然让他心里有了阴影!原本他还琢磨着是不是要问一卦家族前途,可他的手掌,颤巍巍的, 怎么也不敢去试一试, 心情也平复不下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坐回椅子上,将五帝钱重新放回抽屉。 幽暗的灯光下,又坐了许久。 ……………… 一大早,卢灿在院子里练完一套八极鹤步推,就看见爷爷站在廊下,对他招招手。 鹤步推是八极拳金刚八势中的“步势”,又分为前进步、后退步;左冲步、右突步;里圈步、外绕步;龙飞步、凤舞步;熊摇步、鹤伸步;马奔步、虎跳步;鸡蹬步、鹊跃步;猫蹿步、猴抓步等多个小步伐。是卢灿此次回港,孙立功老爷子新教授给他的套路。 别看只是步伐,似乎不用发力,可卢灿每次练习一遍下来,都会大汗淋漓。拿着陈晓递过来的毛巾,卢灿一边擦汗一边对卢嘉锡笑道,“爷爷,您先去早茶,不用等我,我还得去洗个澡。” 卢嘉锡微笑摇头, “不急,先和你聊聊,昨晚你说的事。” “哦,您老拿定主意了?”卢灿擦汗的手微微一顿。昨天和老爷子谈起成立艺术院校的事,老爷子说要好好考虑,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上,就拿定主意。 “嗯,是有一些想法。”他招招手,示意卢灿跟在身后,两人往屋里走,他边走边说道,“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这个艺术院校,独自创办,只怕吃力不讨好,还不如联合港中大一起创办。” 说到这时,俩人已经走进客厅。卢灿随手将毛巾扔在沙发扶手上,“和港中大联办?” “港大也行。不过,和港中大联办,更好要条件,我们家的话语权,也更好保证。”卢嘉锡回头看着自家孙子,很认真的说道,“先不考虑和谁联手,单说联办这事……” “创办一所高校,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关系和人事关系太多,这不仅仅是花钱能解决的问题。” “首先,即便拥有虎博、拍卖公司和艺术基金三家的帮助,依旧解决不了创办一所学院所需要的专业人才。如果能联手港大或者港中大的艺术系……这就不是问题。” “其次,在高校筹建和教育管理方面,我们卢家更没多少经验,同样,如果联手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就可以将他们现行的体系打包过来。” “还有就是……卢家根基并没有你以为的那样扎实,在香江,我们卢家不能同时得罪这两家高校!” 卢灿有些惊讶,爷爷很少这样长篇大论。 爷爷的建议是以港大或者港中大艺术系为基础,建设一家艺术院校。 这主意卢灿不是没考虑过。他在港中大学习过将近两年时间,对香江的艺术教育还算了解。讲真,他有些瞧不上这两家高校的艺术系课程,没有多少应用价值,教育方式也很教条且僵化。 也正因如此,他想要另立门户。 可现在,爷爷说这么多,明显是在坚持“联办”思路。 联办倒也不是不行,关键是他担心联办后的学校,会走上港中大的老路。 卢嘉锡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再说说联办合作方的选择。” “在香江,虽然经过多代港中大诸多同仁的力争,有了和港大叫板的底气,可事实上,港中大依旧在很多方面,依然不敌港大。因此,在合作谈判的条件要求上,港中大肯定要比港大低很多。另外,你也知道,我们家与港中大的关系,也要比和港大的关系,走得更近,有什么话,可以开诚布公的讨论。” 老爷子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暗指新高校的控制权。 “爷爷,阿灿,吃饭,边婶已经把早点安排好啦。”温碧璃从后厨那边露头,对俩人摆摆手。 李承朝她点点头,又回头对爷爷说道,“这事不急,慢慢筹划。要不,您老先和魏明倩、庞济民教授透透风声,听听他们的意见?” 魏明倩是港中大艺术系主任,庞济民是港中大历史系主任。 之所以提这两人,是因为前者魏明倩,最近几年一直在为成立香江艺术学院在奔走,但她是想成立一家类似于专注于“影视专业”的学院,有点像“电影学院”,与卢灿想要成立的艺术学院,有着本质的不同。不过,很多事情都可以谈,卢灿并不排斥在新的艺术学院中多设立几个与艺术相关的系所。 后者庞济民,则是爷爷卢嘉锡的老友,而历史显然是卢灿希望成立的艺术学院中的顶梁柱学科之一。卢灿此前有考虑过,邀请庞济民担任新学院的院长或者主管教务的副院长一职。 爷孙两人并肩走向餐厅,走近温碧璃时,卢嘉锡笑道,“阿璃,你再上一两个月班,就在家歇着,没必要带着身子四处跑。” “诶,谢谢爷爷关心,没事的,我有谱的。”温碧璃笑笑,低头看了眼平平的小腹。她才怀孕两个多月,不显怀,平时也没有呕吐厌食反应,这点要比田乐群怀孕时好太多。 “还是多注意点。”卢嘉锡依旧叮嘱了一句,走两步又回头道,“阿璃,你自己去调景岭挑选两个靠谱的保姆,安排她们去保育班学习,留着备用。” 卢灿眉头一挑,他很不喜欢“奶妈不奶两嫡子”的旧习俗。 这里的奶妈就是保姆,所谓“奶妈不奶两嫡子”就是担心奶妈心有偏向,对其中一个孩子好,虐待另一个孩子,因而富贵人家的孩子保姆,基本上都是一子一个,单独照顾。 就在温碧璃要开口答应的时候,卢灿笑着插话,“爷爷,咱家就没必要了。我看田婶挺好的一人,就让她照顾呗。到时候,石头也两岁多了,差不多能进保育院。” 他口中的田婶,不是郑光荣的老婆,而是现在小石头的奶妈,田心约田家人。 温碧璃马上笑道,“爷爷,我也觉得田婶人不错,就不用麻烦再找。” 卢嘉锡看看卢灿,又看看温碧璃后,抬抬手,“你们商量办。” 吃过早饭,卢伟生夫妇、卢月婷母女以及卡利玛五人,已经整理好行装,准备回家。 至于迈克尔,则要晚几天,他直接去德州报道。 “维文,感谢这几天的招待!希望还能在蒙特利尔见到你!”这趟来亚洲游玩,卡利玛见识过卢灿的几个女人,还有卢灿的疏远,很快收起她的那点小心思,也因此,她说话时很坦然。只不过,在临别握手,还是俏皮地翘起小拇指在卢灿掌心扣了扣。 “会有机会再见的。”卢灿礼貌地笑笑,不动声色抽回手掌。 另一边,卢伟生卢月婷兄妹,正在和卢嘉锡告别。 这次卢嘉维一脉后人回归,卢家“锦”字房和“举”字房的几支主脉实现合流,这对于卢嘉锡而言,是一桩大事。他笑吟吟地拉着卢伟生兄妹的手,一个劲叮嘱没事常回来看看。 倒是迈克尔,有些不耐烦在度步,不时地探头向院子外看看。 呵呵,卢灿知道,他在等陈香君——昨天陈香君说过要来送送卢伟平夫妇,到现在还没到。 一直到众人上车准备离开,陈香君才匆匆赶到。一身白色短袖长裙,很是雅致,她拎着裙角,朝卢伟生夫妇鞠躬致歉,“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来晚了。” 贾米特摇下车窗对她笑笑,“不用抱歉,谢谢你来送行!” 至于卢伟生,扭头对另一侧车窗的人说话,装作没看见。 卢灿眉头挑了挑,抬头地看了眼迈克尔。 果然,迈克尔的脸色涨红,他应该也明白父亲的意思。 倒是陈香君,也不知是没看出来还是工于心计,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对离开的车队,轻轻摆手。 其实,在卢灿看来,陈香君绝对是个精明的女人,如果真的能与迈克尔走在一起,对于他们家的发展,肯定有帮助。至于所谓的“年龄大”“离婚”之类的,卢灿还真没什么感觉,可是,在八十年代,对于讲传统的华人家族,这绝对是难以接受的“污点”。 今儿上午有事,卢灿没去机场送人,等车队离开,他对陈香君笑笑,“陈小姐有心了,和陈老那边,联系过没有?” 上次见面之后,卢灿就让迈克尔把陈老在墨尔本的联系方式,转交给陈香君,故有此问。 卢家人中,陈香君只认识温碧璃和卢灿一人,这会儿,她正在和温碧璃见礼,没想到卢灿突然问话,连忙朝卢灿微微躬身,“谢卢先生关心,暂时还没有。” 站在门口的卢嘉锡,眼光从陈香君的脸上扫过,眉心动了动,似乎想到什么。 第546章 来访目的 紧赶慢赶,赶到德银大厦时,卢灿还是迟到了一小会,客人已经在大厦门口等候将近十分钟。 “老曹, 你带葛总直接去我办公室不就行吗,干嘛非得在楼下等?”卢灿笑着嗔怪曹国正一句,又对他旁边的老者伸手笑道,“葛总,不好意思,家中有点事,来晚了, 让您久等。” “哪里, 我们也是刚到,听曹总说卢先生还没到,就在楼下抽根烟。” 与卢灿握手的老者,地中海发型,脑门两侧有些稀疏白发,胖胖的,看起来很可亲,只是卢灿知道,这位老爷子,可是真正的精明绝顶。 他就是葛天盛,这次购买“墨尔本号”航母的中方首席谈判代表,现任粤省工业器械进出口总公司总经理。事实上他还有一个不对外公开的身份——新改组后的总装部机械进出口处处长。 卢灿隐约知道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客气。 “葛总,请!”他伸着手臂邀请对方进门,又道,“葛总,事情办好了。” 卢灿所说的事情,指的是对方从大华银行贷款一事。 昨天钱伟来电话, 说已经处理完成,今儿葛天盛又急匆匆来找自己,存着什么心思?卢灿从曹国正处也没打听到,只说是登门感谢,可他觉得没这么简单。 “办好了,这不,我特意上门说声谢谢!”葛天盛摸摸头顶,笑眯眯看着卢灿。 卢家几面撒网,他焉能不知,好在卢家这几年在支持国家建设方面,力度一直很大,而且,这种“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也不是卢家一家,香江富豪家族几乎都这么干,故此,有些事情,组织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维持你好我好的官方关系。 但是, 这次卢家担任中介,成功购买墨尔本号航母一事, 意义截然不同,让更多人看到卢家在国际市场上的巨大能量,也因此,总装内部有不小的声音,希望能真正笼络卢家,借助卢家的关系网,购买更多被“巴统组织”列为禁运的机械设备。 葛天盛这次来拜访卢灿,就是为此来打前站的。 当然,这件事还需要慢慢筹划,葛天盛担心直接抛出话题,会把卢灿吓跑。 卢灿走在前面,领先半个身子带路,听他这么说,回头笑笑。 葛天盛回之一笑,“怎么,不信?我还特意带来一件礼物,卢先生肯定喜欢。” 葛天盛随行人员中,还真有一位工作人员,手中捧着一只木匣,应该就是礼物。 “葛总这么说……我倒是来了兴趣。其实,您不用这么客气。”卢灿笑着摆摆手。进电梯时,他瞅了眼木匣,很普通的松木髹漆,怎么看都不像珍贵文物的外装饰。 到总裁办时,卢灿探头往秘书处看了一眼。今天温碧璃回调景岭,她嫂子也就是温季宸的媳妇怀孕,她赶回去看看,因而没来公司,卢灿需要叫一位助理过来为客人泡茶。 别看卢灿就在秘书处隔壁办公,其实他对这几位助理,都算不上熟悉。瞅了眼后,忽地想起卫东煌那天来沙田大院做客,便随口喊道,“卫雨宁,你过来帮忙泡几杯茶。” 喊出口之后,卢灿愣了愣,忽然明白那天卫东煌为啥来做客却什么也不提——他出现在卢家,本身就能无形中给孙女增加份量!这不,卢灿一开口,就喊出卫雨宁的名字! 被点名的卫雨宁也是一愣,她只是今年刚来的新人,怎么也没想到卢灿会点自己的名字。好在她反应还算快,马上喜滋滋地答道,“诶,好的卢总!” 小姑娘昂首挺胸,在办公室其他同事羡慕疑惑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事实上,就是泡个茶,可是,能被大老板直接点名,还是让人羡慕。 就在卫雨宁泡茶的空当,卢灿打开葛天盛带来的礼物,一套书函——嘉庆二年武英殿刊印的三十二卷十六册《资治通鉴》。 卢灿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翻,笑道,“谢了!葛总有心!” 确实有心!难怪他这么有把握卢灿一定喜欢。 嘉庆二年为1797年,刚好压此时国内文物出口的1795线。 另外,这套书函的刊印,也有着特别意义——嘉庆元年,乾隆帝让位儿子颙琰时,准备了三份给儿子的礼物,一份裘日修(清代大臣、水利专家、画家)所作的《大清水经注图》,一方寿山石“国泰民安”印章,还有一份,就是眼前这套特别刊印的《资治通鉴》。 这三份礼物,可以说,承载了满满的乾隆对儿子的期望。 所以,这套嘉庆二年武英殿刊印的《资治通鉴》,还真是挺有意义。 既然是特别刊印,肯定不止一套,因而除故宫中收藏的那套钤有乾隆嘉庆父子联印的那套珍品外,还有一部分,留有武英殿印章的书册,流落到市场上。 这套书函的装饰,非常精美,黄丝锈封皮,硬纸装;内部为白棉纸,大宽栏,朱砂双边,清秀的馆阁体完全可以去临帖,扉页留有“武英集萃”藏印,封底留有“以史为鉴”藏书印。整套书籍又因为是葛天盛精挑细选,品相至臻,未必比京城故宫所藏那套差多少! 好东西!这套书函,别看没过年限,可再过一二十年也会被列为国家级文物。 这算是打了一次完美的擦边球! 见卢灿不舍得放手的模样,葛天盛哈哈一笑,“卢先生喜欢就好!” 恰好卫雨宁送来茶水,卢灿便抬抬手示意,“雨宁,把这套书函放在办公桌后的书架上。” 卢灿的“寡人好色”之名,对香江稍微熟悉的人,都听说过。 故此,葛天盛看看面前的小丫头,身材苗条,脸盘姣好,心下胡乱猜测这八成又是卢灿的“外室”,暗叹资本家太堕落,明面上却笑着问道,“这位是?” “卫雨宁,九龙汽车卫家的人。也不知道卫老怎么想的,他家产业不小,偏偏要让孙女来我这上班。不过,小卫挺能干的。”卢灿笑笑,又指指葛天盛,向卫雨宁简单介绍,“雨宁,这是粤省工业器械进出口公司葛总。” “葛总好!”小姑娘挺利落的朝葛天盛躬躬身。 “九龙卫家?”葛天盛对香江的富豪家族研究得非常透彻,卫家虽然算不上大家族,可他想了两秒后,还是抬手指了指,“你是卫东煌的……?!” “那是我家爷爷!”卫雨宁再度笑着欠身。 葛天盛哈哈一笑,“大约二十年前,我和你爷爷在广交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九龙巴士牵线,我们羊城购置了第一批十辆英国路主巴士。哈哈,那些双层巴士,现在还在羊城路面跑着呢。” “路主”并非品牌名称,而是代指一种红色双层巴士。 这种巴士最早出现在1954年的伦敦街头,由于在容客量、耗油量以及设计等方面别具一格,成为伦敦市最具特色的城市标志之一,英国人称之为“路主”。香江的双层巴士,也有“路主”之称。 卢灿也没想到,葛天盛和卫东煌还有这样一段交往,这就是传承弥久家族的好处,指不定哪儿就能冒出人脉资源。他微笑道,“是嘛,还有这层渊源。雨宁,你回家得和卫老说说这事,说不定还能撮合你爷爷与葛总的二十年后再相逢呢。” 卢灿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因为猜错了卫雨宁的身份才有这般示好,还以为葛天盛与卫东煌真的有什么交情呢,于是,顺口帮卫家一把,将两家关系重新续上。 其实,二十年前,葛天盛并非巴士交易的主办人,他只是见过卫东煌一面,算不上交情。 话赶话赶到这儿,葛天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笑道,“小卫,回去和你爷爷说一声,哪天我有空,一定登门拜访。” 卫家二十年走下坡路,葛天盛则正当时,卫东煌与他结交上,绝对是卫家占便宜。 卫雨宁虽然不太清楚内情,可还是能听出卢灿对眼前老者重视之意,立即甜甜一笑,“好的,我一定和爷爷说的。卫家欢迎葛总去做客!” 这件事打岔,气氛意外的融洽,卢灿索性没让卫雨宁离开,安排她旁听。 叙的是旧,论的是事。几番来往之后,卢灿大概听明白葛天盛的意思。 葛天盛言语中,希望能透过卢灿的关系,从法国施耐德电气进口几台四联动机床,还有一些锻床器械及电子元器件。 听起来似乎很正常,不过,卢灿却隐隐有些戒备。 机床是现代工业之母,四联动机床,学名叫做“四轴联动机床”,能完成工件的四面加工。这项技术在欧美不算很先进,毕竟,五轴联动机床都已经出现,但是,这对于国内而言,依旧很先进。 让卢灿戒备的是,这项技术算是巴统组织限制出口的“擦边技术”。至于葛天盛要求的电子元器件,卢灿暂时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属于“禁售”范畴,这需要查阅资料之后再做决定。 此时,卢灿也明白过来葛天盛今天来拜访自己的目的。 他有心帮国内,这是肯定的,但肯定不会让卢家置身于危险境地之中。 虽然葛天盛的采购名录中,在当下看,可能在擦边,但是,卢灿担心这种采购未来越来越往红线外试探,那可就不太妙。 现在欧美对国内态度很好,禁售的管辖不太严厉,可是十年后这一绳索会越栓越紧…… 还真是个麻烦事! 第547章 六叔约见 卫雨宁还年轻,心底藏不住事,在会面的空当,偷偷去洗手间给家中去了个电话。 “葛天盛?”接到电话的卫东煌, 愣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和葛天盛有什么交往,不过,对方现在的身份很不简单,而卫家式微,他能递过来橄榄枝, 自然要接的。 不过, 他没着急表态, 而是让孙女将今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当得知孙女是偷着跑出来打电话,卫东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今天卢灿会面的葛天盛,主动说到与卫家的交情,可你一个助理,这么急匆匆向家里汇报公司情况……你让老板怎么想?孙女没什么社会经验,这么急切,也是为了家里好,卫东煌还真骂不出口。许久,老头子才叹了口气,“阿宁,这事我知道了,下次……不能这么做!你赶紧回去。如果你老板问起来……自己找个理由。” 卫雨宁不笨,只是没经验,刚才是人生第一次成为大人物谈话的中心,过于兴奋,这会儿被爷爷一点拨,立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哦哦”两声之后,慌忙挂断电话。 且不说卫雨宁如何回去圆谎,单说卫东煌。 卫家宅院,位于港岛西部的摩星岭。 此时的卫东煌,放下电话,伸手揉了揉眉心,琢磨起来。 刚才孙女虽然说了不少,可其中还有些关窍他没想明白,譬如葛天盛为什么要说和自己认识且关系不错?又譬如卢灿为什么突然点明自家孙女去泡茶及旁听?还有……卫家能从葛天盛抛出的橄榄枝中获得什么?哦,还有卢家对于葛天盛与卫家交往,又是什么态度? 别看卫东煌七老八十,名义上早已经不问事。可香江这种地方,哪有这么容易放权的父亲?殊不见后世,四叔、李半城等人,九十多岁依旧大权在握。 卫东煌亦是如此,也正是因为他对卫家九龙巴士股份的不放手,导致儿子卫守勋继承家业不成,只好独自创办九龙驾校。 不过, 随着近些年私家车的急剧增加,以及港府出台的公共巴士公司盈利率不得超过13规矩出台,导致九龙巴士的股价一直很低迷,让卫东煌有些灰心。 再加上九龙巴士创始人之一雷瑞德的儿子雷觉坤,从七十年代末接掌九龙巴士后,越来越强势,大肆并购其他小股东股份,又凭借他第一大股东身份,压得董事会其他股东,抬不起头来。这也让自诩老前辈、公司创始人之一的卫东煌,宁可在家歇着,也不愿去公司看后辈雷觉坤脸色。 在家闲着无事的卫东煌,便开始琢磨如何让卫家摆脱困局,他想来想去,将目标盯上卢家。 卢家那小子,随手投资了个岭上巴士,短短几年,让这家新公司快速成长为香江八大公共运输公司之一,这能力和眼光,不得不让人称叹。 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卢家似乎对岭上巴士并不看重,甚至都没有直接插手管理层,似乎是看不上。 正因为这两点,让卫东煌认为,如果能借助卢家的资本势力,拿下九龙巴士,那么,卫家是不是也可以凭借“带路党”的身份,拿到九龙巴士的管理运营权? 可惜,在此之前,卫家和卢家并没有交情。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搭上卢家这条线时,巧了!德银投资总裁办招聘秘书! 得知这一消息后,卫东煌找到钱伟,拜托他帮个小忙,将孙女安排进秘书处。钱伟还在会计公司任职时,卫东煌算是钱伟的客户,两人有点交情。 香江是人情社会。 最终,卫东煌的孙女卫雨宁,拿到秘书处新招聘的三个名额之一。 之所以做出这种安排,卫东煌有自己的算盘。 卫雨宁的容貌不输于她人,兴许能和卢灿扯上点关系呢? 即便没有那种关系,最起码卫家透过卫雨宁的职务,和卢家搭上关系。 还真被他抓住机会。 上次卫雨宁被温碧璃训斥,卫东煌听说之后,立即“小题大做”,特意上沙田卢家大院坐了会儿。尽管当天他什么也没说,可一来一往,不就搭上线了么? 这就是老狐狸的小算计,把小狐狸卢灿弄得懵头懵脑,还上了套。 卫东煌坐在沙发上,想了十来分钟,拿定主意——葛天盛这条线需要维系,但短时间不会有太大收益,卢灿这条线则可以更进一步。 他打算中午的时候,给卢灿去个电话,约卢灿喝个下午茶。 借口嘛,当然是感谢对方向葛天盛推荐了卫家! 可惜,他的电话去晚几分钟。 中午,卢灿接到卫东煌的电话之前,刚刚挂断与邵六叔的电话——邵六叔约他一起在半岛酒店喝下午茶!六叔的邀约还真不好推辞,毕竟,温碧玉与六婶因为华星唱片的事情,有了裂隙。 虽然卢家的资本实力,已经完全可以不考虑六叔的想法,但是,邵六叔毕竟是港岛最大的传媒巨头,这种人,不得罪为上! 再说了,卢家崛起的这几年中,邵六叔掌管的无线电视台,还是提供过一些帮助的。 尽管是等价交换来的,可无线电视台在报道卢家旗下产业新闻时,基本上都是正面引导。 卢家多少要承情。 所以,对于卫东煌的邀请,只能推到明天早茶。 下午三点多,卢灿走出德银投资大厦,前往半岛酒店。 德银大厦距离半岛酒店并不远,十多分钟即到。卢灿特意早出来一会儿,免得失礼,可没想到,邵六叔竟然已经到了,正在一位美女陪伴下,坐在厅堂的一个拐角。 这让卢灿有些讪然。 邵六叔虽然已经七十七岁高龄,依然耳聪目明,卢灿一进大厅,他就看见,对卢灿招招手。 卢灿一边招手回应,一边露出手腕手表,另一只手点点表膛,示意时间还没到四点呢。 “嗨,邵祖,您老来得也太早了,半岛酒店下午茶开得这么早?” 邵六叔笑笑,指着背对卢灿的美女,“今天不忙,阿菁陪我散心,早出来一会。阿菁,你认识。” 这是,那位天蓝色旗袍美女站起身,回头对卢灿轻轻摆手,巧笑嫣然。 “当然认识!李小姐的电影,我可没少看!”卢灿对这位美女,笑笑点头。 卢灿真没想到,今天六叔怎么带她出来见自己?六婶呢? 这位美女叫李菁,原名李国瑛,邵氏电影六七十年代着名女星,与郑佩佩、潘迎紫等人同时代。因为人长得漂亮,演技又好,深受香江市民喜欢。她还拿到第十二届亚太影展影后桂冠,因此香江人称之为“娃娃影后”。 话说这位美女,可不是一般人。十来岁时,就敢跟六婶争位,频频与六叔传绯闻,借助六叔的宠爱,打压过前辈凌波,与同时代的潘迎紫、郑佩佩抢过番位。 她的前男友,是雷觉坤的大哥雷觉华。雷觉华当时已有家室,可依旧被此女迷住,与之订婚。可惜的是,订婚不久就因心脏病骤然离世。李菁也因此淡出影坛,于去年彻底息影。 因此,此女又有“克夫”之议,后世,她终身未婚,最后孤老于寓所。 卢灿此前没见过真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尽管已经三十五岁,可这位李菁,容貌上依然能压下一票无线电视台的女明星,气质上更有一种成熟的江南少妇的温婉娇柔。 李菁微微躬身,又主动伸手与卢灿握了握,“谢谢卢先生的赞赏!” 卢灿与她搭了搭手笑道,“李小姐息影的消息可是让我唏嘘良久!” 六叔笑笑划拉一下手臂,“行了,都坐。阿灿,你要点点什么?” 圆桌上已经摆好三碟茶点,还未动,红茶正在煮着,卢灿瞅了眼,摆摆手,“够了,不用点。” 又对旁边的服务生点点头,“给我送一套茶具就行。” 说完,他欠身坐下,就在此时,他伸出的腿,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圆桌,三人等分坐,又在桌下,卢灿一时间不好猜测究竟是六叔无意中碰到自己,还是李菁所为,但直觉上,似乎是后者所为,他收了收腿,佯作不知。 这一小动作,也让卢灿对六叔今天带御用女星来见自己的目的,有所怀疑——卢灿并不认为自己那么急色,可怎么大家都喜欢抓住这点不放? 聊了几句闲话,六叔先入活。 “阿灿,我听一华说,你打算用华星唱片的股份,置换邵氏院线股份?” “邵祖,我能为自己喊冤嘛?” 卢灿的惫赖模样,让旁边的李菁噗嗤一笑,也让邵六叔一怔,“你的意思……” 他应该是猜测卢灿想要表达“方一华冤枉”,卢灿还真没这意思,连忙摆手,“不是您老所想……我说的冤枉,是指我真不太清楚阿玉和方姨之间发生什么,我更没掺和这件事。那天,阿玉突然跟我说,方姨想要回购华星唱片股份,还把我说得一愣……” “你的意思……你不知道?”邵六叔明显不信。 “真不知道!”卢灿说得斩金截铁,后又说道,“我也是八月去洛杉矶时,阿玉才跟我说的。她当时说的是方姨好像和员工起了一点纠葛,具体什么原因……您老认为我会关注这点小事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华星唱片在很多人看来是庞大的产业,但对于卢灿而言,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他会在这上面花心思? 事实呢?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过,这话挺能迷惑人的。 卢灿又道,“这次祭祖回来,又听阿玉聊起,方姨想要回购股份。我寻思……邵祖您这些年没少帮卢家,那……好聚好散。我就让阿玉把华星唱片的股份折个价还给方姨,可我还真不怎么缺钱,又想到您这不是让邵氏影业歇业了吗,于是就让阿玉和方姨说一声,折点邵氏院线的股份,好让阿玉那丫头手中有点固定资产……我倒是想要折点无线电视台股份,您老也不给,是!” 说到这,卢灿往后靠靠,摆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依旧嬉笑道,“阿玉那丫头一直跟我念叨您老和方姨的照顾!依我说,咱以前那样不是挺好的吗?维持原样得了呗!” 卢灿嬉皮笑脸的将自己的责任一推干净。 邵六叔眉毛挑了挑。 别看老爷子做传媒,实际上并不善于言谈。他知道卢灿的话中有水分,可一时间却不好辩驳。 第548章 邵老‘也是\’ 半岛酒店门口,李菁托着邵老的胳膊,扶其上车。 邵老拍拍此女的手背,“今天你见到这位传奇人物, 怎么,就没点想法?他对你印象似乎不错。” 老爷子说这话时,似笑非笑。 孰料,李菁却娇笑着摇摇头,“六叔,您就别笑话我。这趟跟您来见见他,也只是好奇而已。别看他嘴上说得客气, 其实……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我。” 这话倒是让邵老眉头一挑,略显惊讶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哦?何以见得?” “直觉!六叔,这是女人的直觉!”李菁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失落。 给富豪子弟做外室,是此时香江影视圈女星息影后的不错归宿。她今天陪六叔逛院线时,偶然得知六叔下午约见那位香江小财神,不免有些想法,便央求六叔带她同来。没想到,虽然对方花名很盛,对自己也很客气,可事实上,行为举止一直很规范,眼神也不是那么具有侵犯性。 作为一个出入欢场多年的女星,她很清楚,不怕男人眼光如同剥骨般的侵略,就怕男人圣人般的欣赏。前者想要占有,女人容易得手,后者只是欣赏, 根本靠近不了。 邵老坐在位置上,目光闪烁,应和李菁的话,点了点头,“也对。” “什么叫也对?六叔……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听到六叔这句“也对”,李菁顿时不干了,搂着老爷子的胳膊,一顿晃荡,媚眼如丝。女人自怨自艾可以,可男人说不得,即便是老男人也不行! 六叔被这位“当年的心头好”,摇得脑袋发晕,连忙致歉,“哦哦,我说错了,是他有眼无珠。” 实际上,邵老这句“也对”是有感而发,他想明白一件事。 说起来, 今天带李菁来见卢灿,也算老爷子有心促成, 他故意在对方面前透露了消息,结果,这位曾经的邵氏女星,立即巴巴地跟了过来。 这么做,老爷子并没有什么压力,如果成功甚至可以说一举两得。 其一可以让这位当年自己精心培养的女人,尽快走出雷觉华去世的阴影,有个好的归宿。 李菁毕业于邵氏筹办的“南国实验剧团”,是仅次于林黛等人的第二批精英学员。彼时,邵氏影业正面临着兄弟之争,而这第二批学员,肩负着邵老想要证明自己不输给哥哥的全部期望,因此,老爷子从一开始就对这些学员精心培养,李菁就是其中佼佼者。 可以说,对于李菁等人,老爷子是真的将其视为子女,有真感情在。即便是今天,李菁息影后,依然每个月能得到老爷子一万多块的襄助。与之相对的,此时无线演员,每个月工资也就千。 也因此,外界有着诸多传言,譬如什么闺中鸟。 老爷子根本不在乎。 其二嘛……也能借此修好与卢家的嫌隙。 对于方姨与温家阿玉突然爆发出来的矛盾,邵老其实也有些恼火。 他一再叮嘱方一华,不可和卢家关系闹僵,毕竟,卢家现在是无线电视台最大的广告金主,而且,卢家在港岛影响力越来越大。 可现在还是闹僵了! 在详细询问过原因之后,他又不好过多责怪方一华。 在他看来,这件事的起因,方的责任并不大,反倒是温家阿玉这丫头,没眼力劲! 方是代表股东方和管理层,与员工之间产生利益之争,温碧玉作为股东,不仅不帮方说话,还站在员工立场上,暗戳戳支持员工闹事。你卢家不仅没阻止,还泼油添薪…… 故此,方一华提出收回华星唱片股份,邵老默认。 他一直在等卢家电话,可是没想到,不仅没来电话,这几天还传出谣言,卢家正在接触邱家,打算注资亚洲电视台,收购澳洲股东手中的股份。 卢家这一刀,砍在命脉上,生疼! 邵老坐不住,今天打电话邀约卢灿见面,想要探探这小子口风。 想起这小子有“君子之症”,故此,老爷子带上李菁一起。 老爷子对今天的会面结果,不太满意。对方虽然客气依旧,可话语中,半点不露风声,而自己选择带来的棋子李菁,似乎也没得到对方关注。 现在想来,自己这步棋似乎落子错误。 卢灿有君子之症不假,可他作为卢家扛鼎人物,又怎会只是注重美色之人? 遍数他身边的女人,田乐群、孙瑞欣、温碧璃、温碧玉、陈羽莲等,姿色确实不错,可放在全香江,却算不上最顶流,比她们漂亮的,还有不少,譬如那个搪瓷娃娃关罗莎,甚至身边的李菁也不弱于她们。 但是,再比较能力,尤其是事业方面的能力,这五个女人,几乎个顶个的强! 田乐群、孙瑞欣、温碧璃三位入室的女人且不说,即便是温碧玉这丫头,这几年也让人刮目相看,陈羽莲也不得了,小小的纵横影业被她经营得风生水起。 所以,邵老想明白一件事——卢家那小子,好色归好色,可他似乎更看重女人的能力! 再想想卢家现状,这也能说得通——卢家确实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来掌管各种产业及资本! 什么关系最可靠?卢家的族亲,能力很一般!那么,这种男女关系,是最为可靠的选择! 所以,即便是李菁容貌不差,也不会入卢灿的法眼。 所以,邵老才有那句脱口而出的感慨——“也是”! 这些都是邵老心里所想,究竟是不是真实?恐怕只有卢家人自己才明白。 不过,这会儿与卢灿交谈甚欢的女人,却是艳绝香江的女人,搪瓷娃娃关罗莎,还有她那风韵犹存的母亲…… 告别邵老之后,卢灿并没有回德银大厦,而是转道铜锣湾礼顿道,参加保良局举行的慈善晚宴。 保良局有着百年历史,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江“拐卖妇女儿童”恶风盛行,东华三院总理卢礼屏,向港府申请创建保良局,专职打拐。 这位卢礼屏,前文有提及,出身于虎门卢氏,他的孙女卢爱玲,就是贝津铭的夫人。 正是基于保良局多年来的持续打拐,香江拐卖妇女儿童恶风被压下,社会环境有所改善。从本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保良局的宗旨有所改变,专职慈善工作,成为香江仅次于东华三院的庞大慈善机构。 今晚,保良局举行慈善晚宴,遍邀香江名流。 以往这类活动,都是爷爷卢嘉锡或者卢家三位媳妇来参加,卢灿很少露面。 但今晚不同,他不得不来。 这一届的保良局总理李叶慧玑,出生于叶氏家族,就是那个你能想象的羊城叶家,嫁到香江传统豪族李石朋家族,是一位颇有社会能量的女士。 她在电话中直言,想要推进保良局历史博物馆建设,特别邀卢灿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好方便向卢灿求教,有关成立博物馆的经验。 这事,卢灿可不好推辞。 礼顿道66号,是保良局中座大厦总部,也是今晚慈善晚宴举办地。 卢灿刚刚下车,就碰到关罗莎母女从旁边的车上下来。 两人都一身盛装,还真称得上母娇女媚。 “真巧呀,张女士,罗小姐,二位也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双方也算熟人见面,免不了招呼一声,卢灿笑着对关罗莎母女,摆摆手。 费里玛珂菲挽着女儿,朝卢灿微笑颔首,算是回礼。 而关罗莎则显得有些古灵精怪,先是看看卢灿左近,又弯腰特别看看车内,这才笑道,“今儿你怎么一人来参加宴会?” 瞧瞧,这话问得……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能一个人来?” 卢灿与邵老见完面直接过来,就没想着让家里人跑一趟,可不,他就只身一人来这里。 “瞎说什么呢。”费里玛珂菲瞪了女儿一眼,又对卢灿微微欠身,“阿慧一向口无遮拦,卢先生别见怪。” 卢灿笑着摆摆手,“没事的。说起来,和关小姐认识有些日子,关小姐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哦,那你说说,我什么性格?”关罗莎还来劲了,眯着眼睛,追问。 卢灿挺无语,我只是缓颊尴尬的话,听不出来吗?随口糊弄一句,“关小姐秀外慧中,心有锦绣嘛,这不……全香江人人都知道?” 虽然对于卢灿的话,很满意,可关罗莎依然嘴巴微翘,有些傲娇,“那我上次给你电话,你怎么……” “咳咳!”关母连咳几声,终于打断女儿的话,又对卢灿歉意地笑笑,“卢先生,我们还是去会场,迟到了,不合适。” 总算把尴尬压下去。 中座大厦门厅,已经聚集不少名人名流。卢灿与关家母女同时抵达,吸引众多目光。 李叶慧玑匆匆迎了出来,她也看了眼关家母女,目光疑惑。 李叶慧玑的丈夫李佩能,是香江贵金属交易所的理事成员之一,还是交易所的法律部主管,因此,卢家和李佩能、李叶慧玑夫妇,素有交往。 卢灿知道她啥意思,一边拿起签到笔,一边笑笑,轻声解释,“李婶,停车场偶遇张女士和关小姐。” 那边,关罗莎已经签好字,笔一丢,往卢灿这边挪了几步,“我看看,你写的什么?” 这种慈善宴会,每一位捐赠人,都需要留一两句鼓励的话。 卢灿随手写道:幼有所育,少有所学,壮有所为,老有所依,贫寡孤困残病者皆有所望! 这句话算是对百年保良局的高度赞誉。 旁边的李叶慧玑咦了一声,“阿灿这句话,倒是可以做我们保良局的慈善准则。” 还别说,这句话几年后真的成为保良局慈善宗旨。这其中,有卢灿概括到位的缘故,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卢家源源不断的捐赠在推动。 第549章 形象大使 保良局运行百年时间,有关筹措善款的各种活动,都娴熟无比。 今晚的慈善晚宴,就是一场针对社会名流的拍卖会, 以“名”博“利”,即保良局为捐款人扬名,自身筹得善款。额,这么说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向善之心,本身就需要褒扬。 整场晚宴, 大约有将近四百名的嘉宾,名流众多, 美女如云。 既有工商界的大亨, 诸如何、李、包、许、杨、刘等家族的人,也有娱乐圈明星如许家兄弟、何大主持、赵冯程程、郭大侠、新冒头的刘德凯等,还有政经界的何昌华、董建德、方安生,以及民事局的方名扬、东华三院的几位董事,传媒界也来了不少记者。 卢灿还看见霍家长媳洛丽塔,一身长款洁白的拖地裙,脖子上盘着一圈黑色珍珠,高高的发髻被一根玉钗别住,很有豪门贵妇范。 见到她时,她正被一帮港姐美女围住,对卢灿礼貌性的点头微笑,目光似乎又有些鄙夷。 卢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自然是一进门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关罗莎。 不仅她误会,连受邀出席的胖子许佳闻,也好奇卢灿什么时间勾上了搪瓷娃娃? “别胡说八道。”卢灿低声斥了一句,原本还打算解释,可想想这事越描越黑, 索性撇过话题,“你今天怎么也来了?伯父呢?” 记忆中,胖子也不太喜欢参加这种名利场活动,多数都是他父亲来。 果然,许胖子无奈地耸耸肩,“这不是上半年拿到‘杰青’嘛,我家那位,就琢磨着让我多参加这类慈善活动。你怎么也来了?” 许胖子是去年香江杰出青年获得者,今年2月获奖,他确实要多出席慈善活动来体现“名副其实”。卢灿点点头,笑道,“李夫人想要加快保良局历史博物馆的推进工作,特别让我过来看看。” 话说香江保良局博物馆,早在七十年代末就有动议,安排人收集资料,可一直到今天,只形成区区一个展览室,工作进度太慢,让这一任保良局总经理李叶慧玑很不满意。 这一情况, 许胖子也知道,呵呵一笑, “那她找对人啰。你们聊完了?” “简单聊过几句。其实,保良局更适合建设自己的史料馆而不是博物馆,毕竟,他们可展示的东西并不多,且偏向于文字史料。” 卢灿笑着摊摊手,“如果是史料馆的话,我更建议他们与中大、港大合作。” “怎么,他们还想和虎博研究中心合作?”许胖子嗤笑一声,显然,他也看不上所谓保良局博物馆。 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引起卢灿的注意,眼神闪了闪,笑眯眯问道,“我怎么听着…你对保良局…感官不太好?” 许胖子左右看了看。此时,正式宴会还未开始,卢灿和许佳闻,还有关罗莎母女,都被安排在第一排最靠右手的圆桌上,因为在拐角,又是前排,没多少人关注。 许胖子这才说道,“说起这保良局,我家先祖也算是创始人之一,只是后来嘛……”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屑,又有些失落。 果然有纠葛!卢灿也能理解,别看这是一家公益机构,可只要是机构团体,都会有利益纠纷,很可能许佳闻的祖上,在利益之争中被其他势力挤出去。 卢灿笑笑,伸手拍拍胖子的胳膊,“都百十年的事了,放开点。” “哪有那么久?不过是李福树一代的纠葛。”胖子摇摇头。 那还真不算久。 李石朋家族,从上世纪末的李石朋开窗东亚银行算起,儿子李冠春,孙子李福树,曾孙李国宝、玄孙李民桥和李民斌,拢共也就五代人。李叶慧玑的丈夫李佩能,是李福树的堂侄,李国宝的堂哥。 李福树今年八十多岁,还在世,只是卢灿不记得李福树什么时间掌管过保良局。 随口一问而已,卢灿并不打算打听当年的龌龊事,马上笑着转移话题,“艺术基金那边,筹办的艺术第五季活动,准备的怎么样?” 卢灿口中的“艺术第五季”,是香江艺术基金筹办的一个广谱现当代艺术巡展活动,口号是“人生四季,艺术第五季”。目的是向香江市民广谱艺术品质生活。巡展的作品,都是中青年艺术家创作,价位不高但很有升值潜力。面向的人群,也以中青年为主。 想要将香江打造成艺术之都,那就必须在中青年人群中,广谱现当代艺术。这是年初时,卢灿提出来的活动建议,被香江艺术基金几位董事接受,筹划了这项活动。 第一届“艺术第五季”巡展活动,只安排在港岛、九龙、新界三个地方,每个地方为期一周。如果效果还不错,香江艺术基金准备将其复制到台北、新加坡等地。 “九月二十号,第一场巡展在香江美术馆开幕,到时候你得露面。”许佳闻是香江艺术基金的股东之一,同时还是本次活动的筹委组责任人之一。 卢灿算算日子,已经没多少时间,“启动宣传了吗?” “还没,打算提前二十天宣传,也就是从九月开始展开路演。” 卢灿揉了揉眉心,“宣传的时间有点短。” 许胖子摊摊手,“嗨,会里有人担心收不回成本,提前二十天,都是我争取来的。” “谁呀?赵太来?我会给他打电话。”卢灿还是不太满意二十天的宣传时间。这种广谱类的活动,本质上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培育市场。宣传打不透,影响力不够,那才是真的浪费。 许胖子挠挠头,嘿嘿一笑,没说具体谁在阻挠。 香江艺术基金创立伊始,股东只有卢灿、赵太来以及赵太来的老师赵少昂。后来,股东会成员中加入维德拍卖,以及南都画社的杨丙垚、陈荫余、王国忠一帮人,成员变得比较复杂。 股东一多,杂音自然也就重。 许胖子没有卢灿的威望,压不下来这些杂音,就连和赵太来,两人之间也有些间隙。 卢灿多少也知道一点内情,党内无党,帝王思想,这情况也在他的预计之中,没打算干涉,不过,如果因此影响到他所提议的“广谱艺术”,卢灿不介意杀只鸡,骇骇猴。 正在琢磨,手肘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是坐在卢灿旁边的关罗莎,正张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 “罗莎小姐……有话要说?” “什么艺术第五季呀?”刚才卢灿和许胖子聊天时,没压声,她听见一小部分,好奇呢。 卢灿打量着这张绝世容颜,心头一动,“是香江艺术基金会组织的一次普及现当代艺术的巡展活动。对了,关小姐有没有兴趣成为这次活动的艺术大使?报酬不会很高,但是,艺术第五季活动的举办,不仅仅在香江,后续会推广到台北、新加坡等地,对于关小姐的扬名,还是有些帮助的。” “艺术形象大使?”关罗莎一怔,怎么说着说着,还有自己的活?她扭头看看母亲。 她母亲费里玛珂菲也听见这话,相比女儿,她更成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心中一喜,探头笑着问道,“卢先生,这个什么艺术形象大使……主要做什么工作呢?” “哦,可以理解为代言人。”卢灿对她笑笑,“就是配合这次艺术巡展做一些站台宣传工作,还会涉及一些艺术培养方面,这方面我们会安排专人,为关小姐做一些培训。” 邀请关罗莎做“艺术第五季”的艺术形象大使,是卢灿的临时想法。本次活动,面向中青年,此时的关罗莎,正值容颜巅峰,绝对堪称男人的梦中女神。 有她襄助,活动的前期宣传,效果肯定不差! 卢灿又对关罗莎微笑点头,“关小姐要是有兴趣的话,让你的经纪人,明天去一趟香江艺术基金会,商谈合作事宜。” 关罗莎还想问什么,被母亲在桌下轻踢一脚,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这件事肯定,也必须答应。她瞬间改了话语,她手掌揸开,半捂着裙子领口,朝卢灿和许胖子微微欠身,“谢谢维文……还有许老板的赏识,我很喜欢艺术的,很荣幸能成为香江艺术基金的形象大使。” 还算聪明,感谢时还记得将许胖子带上。 许胖子小眼睛眨巴眨巴,微笑点头没说话,估计也在揣摩卢灿邀请对方出任形象大使的目的。 参加慈善拍卖会的人越来越多,蒂姆在开始前赶到,于是,他和洛丽塔夫妇也被保良局的人安排在卢灿这一桌。同桌的还有许船王的长孙许晋干、邓瑞欢夫妇,以及他的妹妹许雪元。 别看后世许晋干名头不显,事实上,他才是许十勋先生最得力的助手,比那个草包大少强出不止一星半点。有关他的身世,有很多传闻,有兴趣的可以去查一查。 许雪元的年纪与关罗莎差不多,不过,这位大小姐显然看不上罗莎。她主动坐到许胖子身边,几乎都不怎么看关家母女,只和许佳闻、卢灿,以及蒂姆夫妇聊几句。 卢灿看了眼许雪元,这位名媛是蓝湾俱乐部顶级会员,他和许佳闻自然认识。 不仅如此,卢灿还知道,此女后世还涉及到一桩“男朋友间谍案”,不知此时她是不是已经认识那位美国华尔街投资圈的杰出青年。 关家母女可能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宴会中,高居前排首座,自己也有些拘谨。倒是洛丽塔,和关家母女挺聊得来,笑语盈盈。 不过,她丈夫霍蒂姆又似乎与许晋干不太对付,两人只是简单招呼后,便各说各话。 卢灿还真不知道其中因果。 一张餐桌,也算一个小生态圈。 只有卢灿,有点跳出三界外的意思,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 第550章 重玄之道 慈善拍卖,一部分人捐物,一部分人掏钱竞买,都是慈善机构拉拢的对象。 卢灿也出手两次, 一次是将关罗莎捐赠的手包买下,再转送给她,算是给这位姑娘涨点面子。 另一次则算是意外惊喜。 明太仓崇文观木刻《道德真经广圣义》残本,内容为卷三十二至卷三十五。 说是意外,其实不对。 这种名人慈善拍卖会,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古籍善本, 多数是一些纪念性的衣物箱包或者首饰之类的,譬如关罗莎捐赠的手包。 那这本残本又是怎么回事?其实只要想想捐赠人为李民桥,就能猜到大概。 李民桥是李石朋家族第五代当家长子,今天慈善拍卖晚宴主办人李叶慧玑的堂侄。今年刚好三十,在东亚银行担任投资部副总,算是年轻有为。 几乎可以肯定,他是从婶婶那得知卢灿要来参加,特别拿出这件别人几乎不会感兴趣的东西,让卢灿出手。这算是定向示好。 《道德真经广圣义》一书,是唐末五代时期的道门领袖杜光庭,诠释《道德经》、《老子想尔注》以及《道德真经疏外传》等书籍的着作,是道门三十六经典之一。 太仓崇文观,则是从宋代一直延续到明末的正一教南方祖庭,可惜,这座祖庭在清军入关后毁于战火。这本道经广义,正是明弘治年间崇文观自刻本,相当罕见,即便是残本独册,也很有研究价值。 所以,卢灿在拍到这件物品之后, 特别起身对坐在第三排圆桌的李民桥,举杯示意。 李民桥也起身回应,举杯回礼。 许胖子看了他一眼,等卢灿坐下时,又颇为不屑的轻声嘟囔,“这家伙,还真会溜须拍马。” 卢灿笑笑,没理会。 不一会,有工作人员送来这本道经广义。 卢灿开了一张五万港纸的支票交给对方——尽管没人竞争,肯定能捡漏,可这是慈善拍卖,这笔钱不能省。名望与小便宜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所谓残本,并非指书籍破损,而是指不成套。 眼前这本残本道门真义,有破损,但七品还是有的。卢灿一入手,先看看纸张,确实是明代竹纸, 放心了大半,随后又翻翻内页,典型的明代民刻本,字体粗疏,单边栏。 东西是真品无疑。 经卷中一共有三枚印章。 第一枚是“崇文孜孜开卷明义”隶书阴文红印。大概意思是,崇文观的弟子,要孜孜不倦的勤修,要做到开卷明义。 第二枚是“上清外史”楷书阳文印。这是清代正一派领袖娄近垣的道号。娄近垣祖父、父亲都是道士,他自幼学道,得到雍正青睐,赐其龙虎上四品提点,封号“妙正真人”,道号“上清外史”。乾隆时,他被册封为“道录司印务”,掌管天下道教事务。 第三枚是“震庚拜阅”。 震庚是清末着名的道教名家葛月潭的道号,全称为“震庚道人”。此人还是相当知名的书画家,藏书家,1934年羽化。羽化前,他坐镇辽城太清宫。想想三十年代东北乱局,就能猜到,这本道藏经典,八成就是从太清宫流出,辗转到李石朋家族手中。 虽然是残本独册,可以不易。 卢灿的左手是许胖子,右手位是关罗莎,两人也探头过来看热闹,事实上,都看了个寂寞。 道藏经典,可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即便卢灿,也是一知半解。这本书,诠释的是成玄英《道德真经义疏》内容,其中就有对成玄英倡导的“重(chong)玄之道”的诠释。 卢灿挺满意,正打算将书籍合上,就听许胖子问道,“成玄英?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是不是和袁天罡、李淳风齐名的唐朝道士?” 这个无知的家伙!卢灿翻了翻白眼。 其实,港中大虽然有中文历史教育,可都是浅尝辄止,成玄英不见于道史记载,在香江更不出名,许胖子能从袁天罡李淳风推导到成玄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还是与他从事古董古玩行业及香江风水兴盛有关,普通人更不可能知道。 “这人可不简单,可不是你说的风水相师那么简单。”卢灿低声笑道,“成玄英的‘重玄之道’,可谓中国哲学史上第一个包含本体论、存在论、方法论、修养论、心性论、意义论的完整哲学体系。他实现了相当于先秦两汉老庄学与魏晋玄学的老庄学的第三期发展。在道教偏离道家几百年之后,他几乎靠一己之力,在一个更高的基础上让道家回归。” “这么牛气?!重玄之道又是什么?”许胖子张张嘴没发出声音,估计是被惊到,说话的是卢灿另一边的关罗莎,她瞪着大眼睛,满是惊讶。 要是许胖子问,卢灿肯定不会说,太麻烦,可美女问嘛,自然不同。更何况旁边还有洛丽塔,以及风韵犹存的费里玛珂菲,青春正旺的许雪元,都将目光关注这边。 男人都有在美女面前逞能的欲望,卢灿也不能免俗。 筹措了一下思路,他轻声讲述道,“成玄英的重玄之道,起于《老子》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因为‘玄之又玄’,所以称之为‘重玄’。” “重玄之道认为,一般人都把世界上的山河大地等看作是真实的,但如果你深入考察,达到某种程度的悟,便会认识到,它们都不是真实的,因为它们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必然性,所以是空。而且,如果你达到进一步的悟,还会认识到这个空也不是真实的,因此,世界事实上就是非有非空。” “到了这个境界,称为‘一玄’。” “但这个境界并非最高境界,因为你认为眼前的世界是非有非无,事实上还是心中有执念,主观上这么认为的。重玄之道认为,对世界的真正认识,应该是连这个‘非有非无’的念头都没有!” “如果到了这种境界,就是‘重玄’。” “只要这个人的内心,进入重玄之境,就能达到无为而无所不为,无知而无所不知,无得而无所不得的境界。这时候,这个人也就得道成仙。” 其实,卢灿这番解释并不贴切,如果被李林灿听到,绝对会唾他一脸,但糊弄这帮人,已经足够。 同桌的一帮人,听得云山雾罩。 关罗莎美目涟涟,眼神中毫不避讳地透露着慕艾之意,许雪元也是如此,费里玛珂菲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欣赏又有些遗憾。 让卢灿最惊讶的是,洛丽塔一双丹凤眼也是如此! 两人目光相撞,对方脸色泛红,低低头躲过。淡淡的羞涩,让卢灿心悸不已。 这不对!这不对!卢灿心底念叨几句,强行将目光挪开,对蒂姆笑笑,“奥运代表团什么时间抵港,都筹备好了么?行程怎么安排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所说的奥运代表团访港,早在三四月份就已经议定——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将在国内庆典结束之后,前往香江交流,目的是与香江同胞分享奥运成功的喜悦和为国争光的荣耀。 本次代表团成员为29名运动员,4名教练员,2名领队官员,2名外事人员。活动行程涵盖港中大报告会、项目表演、庆功宴等,为时三天。 这件事卢灿早就知道,这么问,是故意在转移注意力。 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掩饰他心底的不平静。 蒂姆也被他问得一愣,“代表团访港行程规划,你没收到?” 卢灿掩嘴轻咳一声,“收是收到,我这不是怕,有什么临时变更嘛。” 蒂姆信以为真,笑着摇摇头,“没有变化,还是8月28日抵港,到时候你出席欢迎宴会。” 这自然没问题。 一问一答之间,卢灿便缓过来。 他很理智,知道不该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龌龊想法,有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缺女人,身边这位不输于洛丽塔的关罗莎,正在主动往上贴呢;给自己找点事做也是个好办法;再不济就不和对方见面,所以,卢灿并不担心这种想法被人发现。 慈善晚宴顺风顺水的举办完毕,会后,卢灿又单独与李叶慧玑聊了聊,将自己对保良局历史博物馆的一些想法,向对方和盘托出。至于李叶慧玑想要与虎博研究中心合作,他答应回去和福伯商量。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可当晚,他在与孙瑞欣深入交流时,眼前总是冒出那张轻熟的脸庞,让他火烧火燎…… 与卫东煌相约早茶,卢灿起了个大早,只留下孙瑞欣依旧在熟睡,丫头昨晚受累了! 卢灿和温碧璃赶到时,卫东煌带着孙女卫雨宁,已经在莲香楼等候。凤爪、叉烧包、莲蓉包、虾饺、糯米鸡、鲜虾肠粉等早茶名点,堆了满满一桌。 卫雨宁拉着温碧璃坐在一旁,卢灿笑着与卫东煌见礼之后,又指指桌面上的茶点,笑道,“卫老,您这也……是不是太丰盛了?” 卫东煌摆摆手,“这算什么丰盛,我每次来,也要点这么多。每样都尝尝,吃不完再打包。” 说着,他又顺手从旁边的座椅上,拿起一个红木匣子,放在桌上,“感谢卢先生还记得我卫家,帮我们在葛天盛葛老板面前续上旧情。这件东西,入手有些年头,我一直看不懂,留着也没用,就送给卢先生。” 老头子没用孙女在卢家公司上班的借口,而是用“帮卫家续上葛天盛关系”的理由,让卢灿听起来舒服点,可这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是不是过了? 老家伙要干什么?卢灿被他整得有点懵圈。 第551章 收购之议 木匣长度约二十公分出头,宽度约六公分,厚度在四公分左右,里面盛装的物品, 肯定不大。 收不收这份礼物另说,不妨碍看看。 卢灿捏着木匣的铜搭扣,掀开盒子,看了眼后,抬头对卫东煌笑笑,“卫老,礼物贵重,这东西我不能收!” 温碧璃探头看了看。 跟在卢灿身边几年, 耳濡目染,她也有些古董常识,认得这是一件波浪形错金银铜质带钩。 所谓带钩,就是古时人们用来系扣腰带的用具,类似于今天的裤带头。 这件铜带钩长十二三厘米,宽三公分左右,勾纽齐全,正面金银交错,边缘饰卷云纹,腹上部有嵌金丝飞蝶纹,制作相当精致。什么年代,她看不准,应该是老货。 对于卫东煌为什么突然送礼物,温碧璃同样不明白,眨巴着眼睛,等对方回答。 卫东煌哈哈一笑,双手交握,架在餐桌上, “这东西留在我手中, 明珠暗投。你家虎博又不接受捐赠,刚好赶上葛天盛的事,送给你,算我一份心意。” 铜带钩、玉带钩不少见,不过,错金银铜带钩不太常见。眼前这件错金银铜带钩,有着明显的汉代风格,放到拍卖会上,拍出八万十万港纸,一点问题没有。 礼有所处,必有所求!在对方没明确说出诉求之前,卢灿不可能收下这份礼物。他将盒子盖上,往卫东煌面前推了推,摇摇头,“卫老,您有事直说,这东西……我不能收。” 态度很坚决。 “别呀!”卫东煌伸手压住木匣,“我还有事请卢老板帮忙呢。边吃饭边说?” 卢灿昨晚耗费不少体力, 早餐吃起来特别香,叉烧包、莲蓉包、虾饺, 连干三屉才放慢节奏。温碧璃和卫雨宁要保持身材,都是浅尝辄止,卫东煌七老八十也没什么胃口,三人都在看卢灿表演。 卫雨宁哪见过这个?偏头低声笑问温碧璃,“老板……平时在家里也是这么好的胃口?” 卫东煌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只能瞪了孙女一眼,插科打诨笑道,“胃口好是好事啊,能吃是好事啊!老头子我年轻时,也和卢少一样能吃。现在嘛,克化不了啰!只能瞪眼羡慕空着急。” 温碧璃笑笑解释一句,“他每天早晨练早功,消耗大。” 卫雨宁眨巴两下眼睛,“卢少还练功?” “和孙爷爷练点基本功,算是强身健体。”卢灿此时也放下筷子,拿过一张纸巾,抹抹嘴后,又对卫东煌点头示意,“卫老,有什么能帮忙的,您说!” 卫东煌笑笑,反问一句,“卢少……对岭上巴士未来发展,有何想法?” 这个问题,跳跃性太大,卢灿一怔,“岭上巴士?” 讲真,有关岭上巴士公司的事情,卢灿几乎不怎么过问,全部交给调景岭温家、陈家及岭上几老去管理。想想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九龙巴士的创始人,香江公共交通运输业的大佬之一,卢灿坐直了身子,笑道,“不瞒您老,岭上巴士我关注的不多。您老是前辈行家,还请您多提宝贵建议。” 老头子在桌上倒了半盅茶水,手指蘸了蘸,快速勾出几条线。卢灿一眼认出,这是调景岭、将军澳以及清水湾半岛的海岸图。 “岭上巴士最近几年扩张很快,张国怡这人很有能力,不过……岭上巴士也遇到发展瓶颈。”卫东煌笑笑,手指在简图上点了几点,“这是油塘、这是将军澳景林一带,这是渔湾码头,现在,岭上巴士基本上围绕这三条线在组建车队,不过,随着车辆增多,这三条线路明显已经趋于饱和。” 老头子分析的不错,卢灿点点头。 “想要突破瓶颈,张国怡面临两个选择。”卫东煌的手指,在油塘和将军澳这两个点,分别向西北九龙,以及东南清水湾半岛延伸,“其一是向九龙半岛,也就是市内方向发展。呵呵,这必然和九龙巴士起冲突。其二就是往将军澳、清水湾半岛走。这边倒没什么冲突,不过,清水湾半岛人烟稀少,没什么利润,即便未来将军澳屯区发展起来,那也要几年甚至十年以上……” “岭上巴士等得及吗?”说到这,他抬头看看卢灿,似笑非笑。 老头子三言两语,就将岭上巴士的困局与发展,指了出来。 还别说,很有道理。虽然卢灿不过问岭上巴士的事情,可他依稀听说过,就在今年上半年岭上巴士的出租车送客人去观塘、油麻地时,几次都被这些地方的出租车司机打了,双方矛盾日显。 观塘、油麻地,都属于九龙巴士运输管辖范围,不知道是否有九龙巴士的人,在幕后指使。 卢灿捻着手指,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秒后,他笑着问道,“您老有什么好建议?” 卫东煌今天约见卢灿,目的就是引起对方关注,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他的手指先划向东南清水湾半岛,“将军澳、清水湾这一片,岭上巴士必须占住,只是,在拓张进度上,配合港府开发这一片的脚步即可。” 转而,他的手指又从油塘往西北方向走,“现阶段的突破,应该放在九龙半岛,往市内走。” 岭上巴士算是温碧璃的娘家产业,因此,小丫头也很关注这一问题,忍不住插话,“卫老,这样一来,不就和九龙巴士冲撞了吗?” 卫东煌嘿嘿一笑,沉默不语。 卢灿忽然明白对方今天约见自己的目的所在——他想要推动自己收购九龙巴士! 天地良心,卢灿从未想过收购九龙巴士!不过,对方的建议还真不错!只要拿下九龙巴士公司,重新整合岭上巴士和九龙巴士之间的线路,双方矛盾,迎刃而解! 只是……对方是九龙巴士的创始人,为什么要向自己提出这种建议? “卫老,您是想……”收不收购九龙巴士另说,他必须先摸清楚卫东煌的想法。 “阿宁,你去前台把账结一结。” 卫东煌抬抬手,将孙女打发离开后,对卢灿摇摇头,苦笑道,“不瞒你二位。老头子我和雷瑞德父子,早在二十年前就闹过矛盾,此后,逐渐被排挤。这几年,雷觉坤接掌九龙巴士,打压更甚。想我一个九龙巴士创始元老,竟然连公司董事会都进不了……卢老板觉得,这口气我能咽下吗?” 卢灿不清楚内部,无法评价,只是附和的点点头,依旧问道,“那……卫老你最终想要什么?” “我有两个方案,卢老板您看着选择。”卫东煌伸出两根手指。 卢灿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其一,岭上巴士出资收购九龙巴士,我会以九龙巴士的股份以及现有资产,向大华银行借贷一笔钱,参与收购。收购合并后的新公司,我需要占据10股份。” 卢灿捻了捻手指,暗地里评估这个提议,又听对方说道,“别看老头子我现在不管事,可怎么说,九龙巴士也是在我手中成立的,多少还有些影响力,那些股东……呵呵,我出面劝说他们转让股份,总要比张国怡要强。” 这是他的优势,无可置疑。 卢灿没去评价,问道,“第二呢?” “第二,卢老板和岭上巴士,支持我去收购九龙巴士。我可以同意岭上巴士在最终的九龙巴士股份占比中,不低于25。拿到九龙巴士的掌控权后,我会全力推动与岭上巴士的线路合作。” 说到这,卫东煌又呵呵一笑,“当然,以我为主的收购,还需要卢先生跟大华银行说一声,向我提供收购融资,我会以未来收购的九龙巴士股权做抵押,风险我来承担!” 两种方案,一种是岭上巴士收购,一种是卫东煌自己收购。 无论哪一种,岭上巴士都有好处。 第一种方案,代表着卢家与雷家正式决裂;第二种方案卢家隐居幕后,不过,大华银行需要帮卫东煌实现“空手套”,也有风险。 何谓“空手套”? 后世赵军旗以六千万资本收购叁拾亿万家文化公司股份,就是典型的“空手套”! 这种资本操作,在香江是被允许的,前提是别自己被套即可。 卢灿想了几分钟后,伸手将木匣拿起来,递给温碧璃,又对卫东煌笑笑,“谢谢卫老的早茶!回头我让张国怡联系您老!” 张国怡就是岭上巴士总经理。 卢灿的言下之意,就是同意卫东煌的收购提议,至于那种方案,由卫东煌和张国怡商量。 卫东煌大喜,起身向卢灿伸手,“哪里哪里,还得多谢卢老板和三夫人赏脸才是!” 九龙巴士争夺战,悄然燃起战火! 很多时候,并不是对谁有成见,而是利益圈决定了你必须这么去做! 就像这次,岭上巴士想要崛起,就必须要搬掉挡在面前的九龙巴士! 每年送往纳德轩安保的成员中,除了大部分来自国内,排名第二的就是调景岭人员。调景岭这一区域,已经成为卢灿的基本盘,卢灿必须要维护他们的利益! 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至于雷家……算他家倒霉。 第552章 庆功大会 在卢灿看来,九龙巴士只不过一家中等资本的公共交通运输公司而已,还没必要那么重视。 此时的卢灿万万没想到,九龙巴士争夺战, 会如此的激烈! 甚至隐隐地将香江华资,撕裂成两大派系! 点火人,就是眼前这位耄耋之年的卫东煌! 收购九龙巴士,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这种中等项目还轮不到卢灿亲自关注, 因此,他在将事情交代给张国怡、钱伟之后, 又嘱咐王永斌、布鲁格等人实施帮忙, 便没再过问。 甚至,他连究竟选择哪种方案,都没太在意——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最近几天,他一直忙着奥运代表团赴港的接待工作。 此次体育代表团访港,是港体协暨港岛奥委会以港府名义邀请,在中英有关香江问题的联合声明即将发布之际,这一民间组织的活动,莫名的就被赋予相当严肃且重大的政治意义。 港府、国内以及香江各大家族、各方资本势力,都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奥运代表团访港的一系列活动中,又以中华体育基金主办的“全球华人庆功会”最为关键,因为这次庆功,虽然国内是主角,可别忘了,还有两个配角也要参加,其中一个,牙口还挺硬。 如何协调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成为重中之重, 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卢家、霍家及嘉丽服饰,作为中华体育基金的三大发起人,责任重大。 最近几天,霍老与卢嘉锡,几乎轮流陪同体委主任李梦华先生,出席每一场宴席;霍蒂姆及林嘉义夫妇,则负责和无线台、亚洲电视台沟通“全球华人庆功会”的晚会筹备、彩排;至于卢灿,自然也躲不开,他需要负责多方沟通,保证晚会的顺利圆满完成。 8月30日,周四,晚七点。 “华人之光——洛杉矶奥运会全球华人共庆会”,在香江体育馆篮球中心拉开帷幕。 这次晚会,仅主持人就有八名之多。分别是香江电台的老牌主持人刘家杰、商业电台的首席骑师俞琤、无线台的台柱柯守信、亚洲电视台的名伶郑裕玲、粤省电视台一枝花侯玉婷、中视春晚最受欢迎主持人黄阿原、澳门电视台第一美女庞爱思,以及时尚频道公关经理刘茜莉。 这也意味着,这场晚会有八家媒体全程直播。 卢灿一开始不怎么同意“全球华人共庆”之名,可架不住霍老及爷爷卢嘉锡认为这很好……哎,这也算是时代特色, 取个公司名,都喜欢带“环宇”“全球”什么的。这台晚会有八家媒体直播,说全球华人共庆, 也不算太夸张,尤其是时尚频道,那可是对欧洲放送。 香江体育馆篮球中心厅,原本可容纳一万五千人,经常被歌手用来召开演唱会。 今天,它的前排座位全部拆掉,安排二十张圆桌,用来安置各位重量级大佬以及受邀来访的运动员教练员们,此外,还安排了四千名观众坐席,整个会场,挤得满满当当。 前排圆桌就座的,一水的大佬。像前排首桌,就有港督尤德、布政司夏鼎基,以主人姿态自居;因为此次奥运会在北美举行,又邀请到北美驻港总领事馆领事伯顿·莱文前来观礼;英国是香江的宗主国,中英谈判正在香江举行,很自然,谈判组组长、英国驻华大使兼英国外交副大臣伊文思也接到邀请;必然的,中方谈判组团长周楠先生,也受邀出席;除此之外,新华香江分社的许社长,也是必须邀请到场的;为找平衡,《中央日报》香江分社董俞民社长也就现身第一桌;还有就是今晚的主宾体委主任李梦华;重量级陪客,则是霍老和卢嘉锡! 除了这一桌以及预留给运动员教练员的五桌外,剩余的十四桌,如何安排嘉宾就座。 真真让卢灿绞尽脑汁,最后,他把自己及霍蒂姆的位置都让出去。 好在还算顺利,某些没能圆桌就座的家族代表,见卢灿自己都没座位,也说不出什么——其实他们即便有怨气,也不敢当面吐槽! 卢灿和田乐群夫妇、霍蒂姆和洛丽塔夫妇,都坐在右侧观众席上。 这一侧毗邻进出演出后台的入口,因此特别划出来作为演员休息区,虽然进进出出的演员会影响观看晚会,但要比其他区域人少些,清静些。 田乐群自然和洛丽塔凑一起,边看节目边小声聊着台上表演。今晚的演员,可谓群英荟萃,国内、香江、澳门以及台北四地,都安排有演出节目,其中又以香江本土为主。 刚刚结束的节目是许家老四许冠杰的《最喜欢你》,台上走来粤省电视台一枝花侯玉婷。 卢灿和霍蒂姆坐在一起,正准备问颁奖嘉宾都有那些人——晚会节目安排,是霍蒂姆负责,却瞥见霍蒂姆直勾勾盯着台上丽人。 卢灿心底一咯噔,脑海中忽的泛起一件事——后世一直传言不断,蒂姆与洛丽塔离婚,最直接原因就是洛丽塔发现,蒂姆与粤省某女主持关系匪浅…… 晕,该不会是真的?!难道现在就有情况?!还是自己这只蝴蝶扇得?! 卢灿胳膊肘碰碰对方,“这姑娘,你熟悉?” 霍蒂姆一怔,扭头发现卢灿正在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目光有些短暂慌乱,旋即又镇定下来,手指整了整西服衣领,干咳一声后,笑道,“你说侯小姐?我是节目统筹,她是主持人,当然认识。前天彩排,我还请了所有主持人和演员们,吃了顿宵夜。” 这愈加证实卢灿的猜想——霍蒂姆真的心动了。 卢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哦,不用解释。颁奖嘉宾都安排哪些人?” 至于霍蒂姆怎么回答的,卢灿没怎么关注。他注意到台上的侯玉婷,台风很稳,举止端庄,波浪发和齐膝短裙,让这位国内姑娘显得清纯中带有几许时尚,相貌也很不错,脸如玉盘,典型的珠圆玉润富贵脸,与洛丽塔的瓜子脸迥然不同。 呃,可以说,台上的这位主持人,以卢灿的审美来看,是比不上洛丽塔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特色,而且与洛丽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这是想换换口味呀!男人呐,奇怪的生物! 霍蒂姆有没有事,卢灿其实不关心,甚至,内心深处他还希望对方出点事…… 难怪荀子说,人性本恶! 卢灿抑制住内心龌龊想法,但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与田乐群聊得正欢的洛丽塔。没想到,正正地撞上她的目光,对方又是一躲闪。 卢灿也收回目光,只觉得嗓子痒,也干咳一声。 这都什么毛病?难道是男人心虚的共同特征吗? 好在他分散注意力的方法足够多,譬如回港的刘茜莉。 她从后台出来,对卢灿几人微微一笑,将话筒放在一边,低头在翻弄放在前排座椅上的行李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拿出一瓶不知名的化妆品,再度巧笑嫣然地转身离开。 刘茜莉一直是个自由人角色,她回港从不通知卢灿,譬如这次,卢灿就不知道她究竟哪天回港的,也很少主动联系,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一只放飞的鸟儿。 这样的态度,让卢灿少一份压力,但又多几许歉疚! 又因这份歉疚,让他觉得今晚应该去找对方,额,聊聊,只是聊聊…… 刘茜莉走进后台不久,孙瑞欣又出来。 温碧璃怀孕,没出席今天的晚会,孙瑞欣来了,不过,她需要盯后台。 倒不是盯节目,而是今晚所有女演员的名贵首饰,都是由纳德轩提供,她需要和时装师盯着这些首饰的合理搭配,顺带着在后台陪陪好姐妹温碧玉。 丫头坐在卢灿前排的一个座位上,双手前伸,抻了个懒腰。 卢灿从座位旁边摸出自己的茶杯,递过去,“怎么,累了?” 最近一段时间,家中几人都累。 “有点。”丫头接过茶杯,扭开盖,滋了一口,回头对卢灿笑笑,“阿玉那丫头,一会要上场。” “她表演什么节目?”卢灿趴在座椅靠背上,手指卷着孙瑞欣的头发。 另一边,洛丽塔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她一直很好奇,卢家人的相处方式,太奇葩了。 她亲眼见过田乐群训斥孙瑞欣和温碧玉,那……跟训自家妹妹一样,两人也不还嘴,还嘻嘻笑着;她也亲眼见过田乐群说卢灿,也是直来直去毫不留情;她甚至还见过孙瑞欣和温碧玉吵嘴打架,但吵完之后两人又嘻嘻哈哈混到一起……她也注意到,这里没有温碧璃!温碧璃出现时,总是一副温婉模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像影子,要么是卢灿的,要么是田乐群的。 这种状态,在霍家,是不可能存在的! 霍家大房虽然很威权,但绝不敢对其他三房这般指手画脚,又譬如她自己,身为长媳,在家也要中规中矩……按理说,卢嘉锡老爷子是教授出身,应该更讲规矩才是。 所以,卢家这一家子,在洛丽塔眼中,就是个谜团,也不知他家媳妇,为什么相处这么融洽? 嘿嘿,如果卢灿知道她的疑惑,一准会说,这就是“养成”的好处! 孙瑞欣、温碧玉,都可以说是田乐群、卢灿“养大”的,即便是温碧璃,其实也离不开卢家的“养成”,只是她养成的时间,没前两位那么长。 这一过程中,田乐群一直扮演着“家长”的角色,这也导致,几女都不敢对田乐群龇牙! 尊长爱幼,被卢家以这种奇葩方式,改造成功! 第553章 硝烟将起 “艺术第五季”路演宣传,从九月一日开始,在香江大面积铺开。 公交车亭、车体广告、楼宇招牌、地铁广告,无处不是关罗莎的大幅肖像;电视台、广播电台, 也开设多个有关艺术生活及品质生活的短节目。 与人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艺术相比,这次“艺术第五季”活动,很接地气。 “也许你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艺术可以让你体会生命的厚度!” “人生四季,艺术第五季!” “不要忽略身边的艺术!” “买得起的艺术品;够得着的艺术生活!” 诸如此类的广告宣传,铺天盖地而来!香江似乎一夜之间, 成为艺术之城! 原本算不上顶流的关罗莎, 这次狠狠地红了一把,全港皆知!这姑娘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要给卢灿来电话, 肆无忌惮地宣泄一夜成名后的开心。 卢灿就没那么开心,他需要小心应对温碧玉的不开心! “都跟你解释过,你年纪还小,属于少女偶像,不太适合做艺术形象大使!而且,这次代言的经费又不多,还需要四处跑路演,那么辛苦……你现在是老板级明星,怎么能再去接这种小单子?” 卢灿揉着眉心,耐心地跟温碧玉解释。 签约关罗莎代言一事,卢灿跟许胖子打过一声招呼,可他忘了给赵太来说。 卢家产业的代言,多年来几乎没怎么变过,温碧玉一直将其视为“自己为卢家做贡献”的领地,这次突然冒出一个关罗莎, 她顿时急了,直接打电话给赵太来询问为什么不找自己代言? 赵太来哪敢糊弄“四丫头”?根本扛不住,直接抖露个底掉,说这件事是卢灿安排的。 这不,阿玉上门问罪,将卢灿堵在办公室! “你的意思……我年纪小,那怎么不找郑姐?她怎么也比这个狐狸精强!”丫头依旧不开心,噘着嘴犟道。郑姐就是郑丽君,之所以这么说,在她看来,郑姐和甄妮,都属于“老客”,都给她面子,属于可控范畴,新冒出来的关罗莎,可就未必。 卢灿一乐,“郑丽君的气质偏传统,你觉得她合适吗?” “那你的意思,那个狐狸精既成熟又时尚啰?”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卢灿被她气乐了,将她从桌子边拽开, 在苹果臀上狠狠地扇了两下, “整天瞎胡闹!你和六婶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前些天六叔来状告了!现在谈到哪一步?” 扇两下,舒服了,安静了! “我这两天忙得要死,也没顾得上问你。上次我和六叔见面,六叔说了,可以用院线股份置换华星唱片股份,你的人,谈得怎么样了?” 温碧玉红着脸兜着手,两个涂着亮银指甲油的大拇指绕来绕去。 这是心虚呢。 谈判进展的不算顺利,关键是六婶太抠,35的华星唱片股份,她只愿意交换4的院线股权,这距离谈判小组最低5的底线,都还有些距离。 这次,温碧玉真的很生气,她前天让人中断谈判,打算拖一拖。 这是她的私自决定,还没来得及跟卢灿说。 所以,这会心里忐忑着呢,也不知道卢灿说的是不是这件事,生怕卢灿骂自己自作主张。 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捏着温碧玉的尖下巴,要说狐狸精,温碧玉是真像!卢灿记忆中,她饰演的妲己,扮相惊艳,表情到位,媚得入骨。 现在的她,琼鼻杏口肌肤赛雪,已经有了五六分的巅峰之色。 看着看着,卢灿低头贴上红唇。 条件反射般,丫头的胳膊环住卢灿的脖子,激情回应起来。 “咚咚”,两人如胶似漆时,被两声敲门声惊醒。 门口站着温碧璃,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中拿着一叠文件,“注意点,这里是办公室。” 卢灿有点尴尬,不过,温碧玉却不吃这套,翻了白眼,“切,说得你好像没干过似的!” 一句话怼得她姐姐面红耳赤,丫头还真没说错,这种小情调,经常有。 “咳咳!”卢灿出生打破这对姐妹的对峙,“阿璃,你手中是什么?” “哦,那天庆功会的收视率、收听率报告。”温碧璃拿着文件走进来,“你不是说,要一份媒体报道的综合汇报,交给新华香江社吗,我又让人整理了一份媒体宣传综合评估报告。目前只有港岛地区的,至于新加坡、台北以及羊城等地,还有国外的媒体报道,暂时还没有。” 卢灿接过来翻了翻,很满意,“一式三份,我们存档一份,一份给霍蒂姆,一份邮寄给许社长。” 做媒体报道综合评估,其实是拿来表功的,卢灿只是一说,温碧璃就整得相当完善。 这就是能力。 这一点上,温碧玉拍马也赶不上她六姐。 温碧璃走后,卢灿转身回到座椅上,笑道,“阿玉,华星唱片股份让给六叔,毕竟,无线也算你扬名的地方,不要关系闹得太僵,以后还要合作。” 温碧玉黛眉微颦,“可是,六婶给的价……” “你得这么想!”卢灿手指轻敲两下桌面,“陈淑芬、张国强带走六位歌手,还有你自己也要离开,你觉得华星唱片的股份还有以前那么值钱吗?我甚至可以断定,你撤股后,华星唱片的股份,会越来越不值钱!你赶紧跳出那个火坑!真当我们家丫头,是假的摇钱树?” 这番话,说得温碧玉眉开眼笑——她就喜欢卢灿夸她,“那好,我明天就安排他们和六婶签约。” 说完,她又搓着手期期艾艾起来。 “又怎么了?” “灿哥~~我那风行唱片新改组,你……能不能再帮我写几首歌?” 晕,卢灿扶额长叹!这个倒霉丫头,就知道给自己找事! ……………… 奥运代表团在港岛掀起一阵旋风之后,很快消散,不过,此行还是留下一些“遗产”。 “阿灿,成了!成了!” 电话中,听到霍蒂姆兴奋地嚷嚷声时,卢灿还有点懵,“什么成了?” “有关中英双方联合扶助香江文体事业发展倡议书!双方都签字了!刚刚签完字,我就出来给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惊喜?!” 这事呀,确实是个惊喜。 在洛杉矶奥运会举办期间,霍老向卢灿问策如何振兴香江体育,当时卢灿给出几条建议,其中重要一项,就是向国内及英国求援。回港后,霍老爷子真的把这件事列上议事日程,很好的利用这一“黄金时间段”,促成这项工作! “都有哪些条款?”毕竟有自己一份力,卢灿听到之后也挺开心。 “主要有三条,一条是运动员和教练员的培养;第二条是规划条例,非国字号运动员、教练员,本着自愿原则,实现归化,不过这一条上,双方都有所保留,估计还要细谈;第三条是……我想想……第三条是有关增加体育项目交流条例,不过,体育交流的经费,我们要掏大头。” 老爷子真的很有能量! 香江体育不缺钱,也不缺设备及条件,缺的是人才! 卢灿能预计到,只要倡议书一实施,即便两家卡得再严格,在香江的金钱挥舞号召下,都会形成人才集聚现象!香江体育的发展,短时间内就能看见成效。 卢灿记得,国内的省级体校、体院,那是藏龙卧虎啊,完全不用盯着国家队。 乐观一些的话,说不准下一届韩城奥运会就能摸牌。 当然,卢灿没打算在霍蒂姆面前说这些。 ……………… 进入九月之后,另一项目正式启动,那就是岭上巴士联合卫东煌,收购九龙巴士。 卢灿在计划书中所看到的方案,更像卫东煌两个提议的综合体,即岭上巴士委托新鸿基证券吸纳股市上的零散股票,卫东煌则在大华银行的资金支持下,收购关系不错的股东股权。 这样做的好处是,短时间内不会惊动雷觉坤。 雷家掌控的九龙巴士股权,其实并不多,只有20左右,股市流通大约30,剩余股权散落在十多个中小股东手中。雷家以如此之少的股权,掌控九龙巴士,重要原因之一是他掌控股市流通股的代理权。 也就是说,他代表了数以千计的股民管理公司。散股加上雷家持有股份,妥妥地超过50,再加上投靠雷家的几个小股东,雷家的掌控,看似稳如泰山。 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只要有人在流通市场收购三分之二的流通股,也就是20的九龙巴士股份,就可以像证监会提请收回雷家流通股代管权。 代管权收回之后,卫东煌就可以用他的董事权限,提请召开股东大会,重新推选新的管理层。当然,股东大会投票表决想要稳稳地获胜,还需要卫东煌及岭上巴士手中有足够的股权! 卢灿大概看了一遍计划书,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便让卫东煌和张国怡按部就班的去实施。 没太重视。 卫东煌不知是有意还是疏忽,有两条重要消息都没告诉卢灿。 其一是雷觉坤父亲雷瑞德的妻子是邓造坚爵士的妹妹! 这条很重要! 要知道,邓造坚爵士的女儿,是汇丰银行利多多投资部总经理艾菲力的妻子! 另一条重要消息则是,九龙巴士另一位创始人林明勋,与雷瑞德八拜之交! 林明勋与前任渣打银行大班菲尔特,是连襟! 而菲尔特现在的职务是渣打银行伦敦监委会主席! 不要小瞧香江任何一个老牌家族,这些家族指不定就有着如同蜘蛛网般的人际关系网,错综复杂! 稍不留心,就要踩坑! 别看卢家现在如日中天,可比拼底蕴,真心不如香江的那些百年豪族。 第554章 雷家警觉 9月10日,周一,香江证券交易所新鸿基证券所在大盘室。 一开盘后,张国怡等人开始指挥操盘手, 清扫零散的九龙巴士股票。 此时的香江股市交易,还在采用“挂牌”和“邀约”两种模式。挂牌是卖方发起,邀约是买方提交,都要透过交易大厅的黄马甲,挂出相关信息。 今天的清扫行动,暂时不涉及邀约,只是将有关九龙巴士股票的挂牌, 不动声色的纳入账户。 这是为了暂时不惊动雷家。 为此, 张国怡等人, 还特意设立了十个账户,分散吸入。 九龙巴士的股票,因为所涉及行业的特殊性——港府有盈利比率限制,所以一直不愠不火,属于老牌的“沉底股”——也就是活跃指数很低、换手率不高的股票。 尽管张国怡等人自认为做得比较隐蔽。 在下午三点半封盘之前,终于有人发现,老牌沉底股九龙巴士,今天竟然小幅震荡,股价上升224?! 常年泡在交易大厅的股票经纪、黄马甲等,无一不是人精,对各家股票行情更是了如指掌。按照以往升幅推算,这一数值应该是九龙巴士一个月的升值额,甚至时间更久才能达到。 可今天,短短一个交易日就完成。 毫无疑问,有庄家在吸筹!都是人精, 都清楚像这种坐庄吸筹,很容易造成股价飙升,所以,想要赚钱的股票经纪人,立即闻腥而上。 第二天,张国怡等人就遇到问题,不断有黄马甲挂九龙巴士股票邀约,而挂牌量直线下降。 原本想要悄无声息清扫的行动,自然告破。 好在新鸿基证券的股票经历,也算经验丰富,随手又抛出一部分昨天吸入的九龙巴士股票,同时又挂牌收购,造成“震荡股市、短线抢钱”的现象,以吓退部分投机者。 这一手,确实让部分投机的股票经理望而却步——他们不清楚庄家动向,不敢轻举妄动,万一砸在手中,那就歇菜。 不过,九龙巴士股票震荡,吓阻了投机者却惊动了雷家。 卫东煌和张国怡等人期望的“悄悄进村”,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好在雷家短时间还无法判定,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盘,究竟是恶意收购还是为了炒一把就走。 于是,卫东煌、张国怡,以及新鸿基证券负责这次收购的基金经理段一绵等人,商量之后,决定加快收购速度,争取在雷家反应过来之前,抢得这次并购战的先手。 九龙巴士收购,虽然遇到一点波折,可卢灿、钱伟、安德烈等卢系财团的高层,依然没怎么关注。还真不是他们疏忽,而是,今年年初的澳洲投资项目,年中的法国投资项目,哪一个不是几十亿?由其衍生出来的子项目不少,事务繁忙,这些才是他们的关注重点。 至于九龙巴士的收购…… 这家公司的总估值也就五亿港纸左右,所以,大家都潜意识认为,这只是一件小“尅斯”,难度不会太大,从而忽略,他们眼中的小交易却是雷家视为祖业。 雷觉坤的办公室有很多,譬如金公主、新一城、九龙巴士总部,都设有办公地,不过,他平常最喜欢的还是新山道挪威置业大厦顶层办公室。 此刻,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维多利亚海港,手中拿着雪茄,轻烟渺渺。 夕阳下的海湾,白帆点点,红霞似染,很美很壮阔,可雷觉坤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他已经听说有关“庄家炒作九龙巴士股票”的消息,并且安排人去了解具体情况。 就在刚才,财务顾问及九龙巴士那边给出的推测,认为有很大可能是哪家证券资本,想要拿九龙巴士做道具,捞一把就走,可是,老于商场的雷觉坤,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是商人的直觉。 要说理由大概也就是……像九龙巴士这类股票,其实不太适合做“捞钱工具”,因为它的公共属性决定了股票价格的上限,用它做工具,占不了多少便宜。 这一点,也是财经顾问劝他没必要太担心的原因——哪家资本这么无聊,去并购一家明显没有太大发展前景的公共运输公司? 只是雷觉坤依旧心存疑虑,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想要判定对方是否恶意,必须要将谁在坐庄搞事,先弄清楚。 雷觉坤拔了一口雪茄,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电话接通,雷觉坤语气很尊敬,“三哥,我是阿坤,想请您老帮忙打听个消息。” 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哈哈笑声后,“老雷,是为九龙巴士的事?” “嗯,三哥,我就想知道,谁在后面搞我。” 卢灿如果能听到这个声音,一定很熟悉。 香江联合交易所主席李福兆! 李福兆也是李石朋家族的人。 李冠春有三个儿子,长子双料议员李福树,次子香江高院首任华人法官李福善,第三个儿子就是远东证券行创始人,现任联合交易所主席李福兆,因此雷觉坤都得喊他“三哥”。 尽管张国怡的股票交易使用匿名账户,可李福兆作为联合交易所主席,依然可以从交易委以及账户流动中,查到蛛丝马迹。 雷觉坤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其原因在于他父亲雷瑞德。 雷瑞德是一名澳籍华人,香江有名的西医圣手,医术高超,活人无数! 1930年,邓造坚爵士的父亲邓志昂,阑尾炎发作,就是雷瑞德为其做的手术。 阑尾炎手术在今天看来确实没什么,可在二三十年的医疗条件下,绝对是大手术! 邓志昂视其为救命恩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雷瑞德。 至此,邓雷两家的关系,变得非常亲密。 1933年,邓造坚创办九龙巴士,特别拉上雷瑞德。 战后,九龙巴士被日军弄得一片狼藉,另外一位创始人谭焕堂想要出手股份,正是在邓造坚爵士的撮合下,雷家低价拿到这部分股权,成为九龙巴士最大的股东。 七十年代后期,邓造坚爵士自感年老,出售部分九龙巴士股份,又首选雷家,并将公司管理权、监督权等,一股脑全部移交给雷家。也因此,卫东煌等一批元老,被彻底排挤出九龙巴士管理层。 类似的情况不仅是邓家,还有林家,甚至和卢家现在关系不错的李石朋家族,都有重要人物,被雷瑞德的高超医术续命。也因此,雷瑞德被当时的香江豪族视为“保命医生”。 雷瑞德用心良苦,结无数善缘,泽惠后人。 雷觉坤没有他父亲那么大的影响力,不过,他也不是庸人,在维护父亲遗留下来的关系网方面,一向很用心,走动得很勤。 雷觉坤与李福兆聊了几分钟后,放下电话,面色阴沉。 李福兆和他的判断基本一致,没有哪家资本会无缘无故打九龙巴士的主意! 也就是说,对方肯定有所图。 九龙巴士自从1971年上市以来,也曾经被恶意收购,那是新鸿基地产的郭家,他们之所以收购九龙巴士股票,是因为看中九龙巴士旗下荔枝角车厂的大面积土地。 这次对方又因为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李福兆已经答应去打听谁在操盘这件事。 只要找到幕后操盘者,就不难猜到对方的目的。 无论对方是谁,对于九龙巴士,雷家都不会放手! 不知不觉,雪茄已经烧到手柄部,有点烫。雷觉坤将其狠狠地摁在烟灰缸中,转身取过手包向外走。他准备现在就去找在家休养的舅舅邓造坚商量,提前做好应对。 ……………… 卢灿踏着落日归家,手中拎着一盒双层蛋糕。 今天是孙立功的“劫日”——老爷子的七十四岁生日。在香江,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清自己去”的说法,因此,度过这两个年份后的生日,又叫“劫日”,通常都比较隆重。 卢灿原本打算在酒店办一场,可是孙老爷子死活不同意。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是,偷老天爷的日子,又怎么能大鸣大放地庆祝? 得,最后只答应在沙田大院,自家人聚一聚,顺便将虎博的几位老爷子请来,喝一杯。 想到“劫日偷天”时,卢灿心情顿时变差了很多。 历史上,张博驹老爷子就是84岁去世,现如今张老八十六岁,自己算是帮老爷子“偷了”两年多的岁月。可是,张老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几天又因为肠道问题再度住进明德医院。 今天卢灿去看他,老爷子瘦得只有区区不足百斤,让人心酸。 老爷子还不停的念叨着回老家…… 这种“回老家”的心理状态非常不对劲! 历史上,有太多的博学之士、高僧大德,都对自己的离去,有着朦胧的感知。 这种状态,卢灿又怎敢放他走? 为了不让老爷子卸了心中那口气,卢灿不停地劝说他留下,理由是老爷子的弟子古伯,消息越来越具体,很快就能找到。 可是,卢灿自己很清楚,古伯再一次从视野中消失! 谢三顺等人,顺着老荆头提供的线索,找到出货方,结果对方非常利索地斩断线人! 想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古伯,只怕还要机缘。 第555章 联手抗卢 怡安华人行大厦,自1980年12月开始,被汇丰银行总部租赁。 租期八年,成为香江汇丰银行的临时总部大楼。 之所以租赁这栋楼,是因为德辅道原汇丰总部大楼,从1981年拆迁改建新楼宇,也就是后来的香江汇丰银行大厦。 与很多银行高管喜欢在大厦顶层办公不同,汇丰大班沈弼信风水,非常迷信“六”,喜欢在六楼办公。因为他的这一癖好,也造成后世汇丰总部颇为独特的办公设置——管理层都在6到8层办公,往下是银行信贷中心和经营网点管理部,往上是各大投资部、事业中心。 沈弼的办公室,位于六楼西侧,其内部装饰很中式,一扇六拉木质屏风,将阔大的办公室隔成内外两间,内间办公,外间待客。 此时,外间茶室,坐着几位客人,有男有女。 坐在主位的,满脸笑容,胖胖的老者,自然是迈克尔·桑德博格,中文名沈弼。 陪坐的是一位中年白人,汇丰控股获多利投资部总经理总经理艾菲力。 客座有三人,其一是邓造坚爵士,老先生今年八十三岁,身体看起来孱弱可精神头还不错;第二位是一位中年华人女士,非官守议员,汇丰控股董事会董事迪莉娅·赛琳娜,她的中文名叫做邓连茹;至于第三位,就是雷觉坤! 双方交谈甚欢,只是,双方似乎什么正事都没谈,只聊了聊最近一段时间的港岛趣事,譬如奥运代表团来港、艺术第五季什么的,不过,气氛颇为融洽。 沈弼很忙,客人们都清楚,只逗留一杯咖啡的时间,就选择告辞离开。 艾菲力没走。 沈弼捏着下巴,在客厅转了两圈,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再封装玻璃的一座高楼,那是维德拍卖的新大厦。他停下脚步,想了一会,毅然地抬抬手,“答应他们,不过,价格再往上提5。另外,雷想要贷款的事……按程序,一并批给他!” 艾菲力点头,退出沈弼的办公室。 另一边,雷觉坤压着心底的焦躁,陪同邓老及邓连茹,乘坐电梯下楼。 昨天,他终于从李福兆口中探到幕后庄家,当时真的慌了! 新鸿基证券是谁家的产业,那不是再清楚不过嘛!同时,他也想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收购九龙巴士——很简单,九龙巴士阻挡了岭上巴士的发展! 所以,对方是来真的,而不是什么赚一把就走! 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雷觉坤慌了神,雷家确实小有资产,可怎么和卢家比?而且,卢家那小子最近几年,凶名太盛…… 雷觉坤动过念头,要不直接把九龙巴士卖给卢家? 指不定还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自己安安心心的去投资电影、投资建筑公司、投资地产! 可是,九龙巴士即便要出售,也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舅舅邓造坚。 舅舅既是九龙巴士创始人,虽然不是大股东,可他在公司的影响力依然庞大,又是雷家多年来最坚定的盟友。自己想要卖掉九龙巴士,必须要获得舅舅首肯,只怕……舅舅未必同意。 三天内二度拜访舅舅。 果然不出所料,邓造坚老爷子并不乐意心血被别人抢走,反而劝他筹集资金,马上抢购股份,击退岭上巴士的恶意收购。 这不,今天老爷子亲自出马,来汇丰控股拜访香江财神爷沈大班。 拜访的目的有两个。 当年雷邓两家为击退新鸿基地产郭家的恶意收购,引入汇丰银行帮忙,并将12的九龙巴士股份质押给汇丰托管。这些年,汇丰释放大约7的股票,手中还有不到5。 今天拜访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把汇丰控股持有的477九龙巴士股份,赶紧拿下。 其二就是明则找汇丰借钱,暗则希望汇丰在这次九龙巴士争夺战中,帮雷家一把。后者明显更重要——如果没有汇丰支持,别说雷家,即便是关系网通天的邓家,也不敢和卢家正面对杠! 等走出华人行大厦时,雷觉坤回头看了眼汇丰的大招牌,忍不住问道,“舅舅,您看这事……” 邓造坚爵士拍拍搀扶他胳膊的堂侄女邓连茹的手背,又接过对方手中的拐杖,笑着敲敲雷觉坤的小腿,“你觉得今天和沈大班会面,气氛怎么样?” “气氛……”雷觉坤也是商海老将,瞬间明白舅舅的意思,有了些底气,笑笑道,“我感觉还不错。迪莉娅,你说呢?” 邓志昂先生原名邓天福,三弟邓友福,邓连茹就是邓友福的孙女,邓造坚爵士的堂侄女。 五六十年代,邓家担心乱局卷到香江,遂即安排家族移民英国,其中就有邓造坚爵士的长子邓伯勤,以及邓连茹的父亲邓伯辉。 邓连茹在英国长大,美国求学,回港后在太古任职,后转任汇丰董事,与英资企业有着密切关系,此时,她还在港府任职对外贸易局局长。 后世有人认为,邓连茹及邓家是英国在香江布局“以华制华”的一枚棋子,为的是参选首任特首。 不知真假。 不管真假,这个女人非常精明。 她对雷觉坤笑笑,“成不成的……表哥也别着急。渣打那边……我已经约好林阿姨、菲尔特姨父,还有辛国元,一起下午茶,你给定个好位置。” 这条消息让雷觉坤大喜,拱拱手,“谢谢表妹!我这就打电话给半岛酒店。” 他刚从手提包中掏出电话,电话响了,是艾菲力! 别看卢家在香江如日中天,实际上潜在对手并不少。 尤其是年初纳德轩珠宝和金大福的对垒促销,以及随后几个月的疯狂并购扩张,让一批原来的珠宝品牌老板,恨得牙痒痒。 卢家与香江两大金融资本——汇丰和渣打的关系,也很微妙。 在卢家尚未起势时,与渣打银行关系一直不错,纳德轩的开户行就设在渣打,可随着卢家入股大华银行,双方的业务合作中断,关系停滞并逐渐冷淡。 不过,鉴于渣打银行的主体业务在海外,本港实力一般,因此,双方矛盾算不上不可调和,卢灿与渣打大班辛国元,依旧维系着“点头之交”。 至于汇丰,与卢家的关系更为复杂。 几年前,卢嘉锡还被汇丰大班沈弼推荐加入香江马会,汇丰收购海德丰银行时,还拉拢卢家入了一股,大约5左右的股份。那两年,算是卢家与汇丰的蜜月期。 可是,随着卢家执掌大华银行,卢系资本的实力如吹气球般膨涨起来,汇丰银行对卢家的态度急剧转变,毫不掩饰地露出戒备的态度。可以说,如果不是卢家崛起速度太快,快到汇丰根本就来不及压制,只怕双方早已经爆发冲突,但现在,双方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做生意,求的是财,在没有绝对实力压倒对手之前,无论是渣打辛国元、汇丰沈弼,还是卢灿,都没想去打破这种平静。 不过,如果能顺便给对手添点乱,下个绊子什么,还是乐意的。 ……………… 下午六点多,德银大厦空荡荡的,温碧璃已经收拾好与卢灿一道出门。 两人打算去明德医院再看看张老。 真真是人老气衰!一场小小的肠胃炎,老爷子就已经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时间。 等两人到电梯间时,恰好撞见王永斌、布鲁格和康望几人也在等电梯。 大家相互打招呼后,卢灿想起一事,随口问王永斌,“收购九龙巴士的工作,推进到哪一步?” 王永斌伸手撑住打开的电梯门,示意卢灿和温碧璃先进去,同时笑道,“我听到一些传言,好像……不太顺利。” 卢灿一愣,“不太顺利?怎么回事?” “中午吃饭,遇到德银投资事业部的几个人闲聊,说是九龙巴士股票飞涨。所以……我估计张国怡的意图,已经暴露。”电梯中有不少人,王永斌怕被人误会自己‘打小报告’,又笑着往回扳了扳,“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张国怡、段一绵他们没汇报,也没求援,估计不怎么严重。” 意图暴露?股价飞涨?卢灿眉头皱了皱没说话,心底对张国怡、卫东煌有些不满意。 一直等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卢灿走出电梯后,才回头说道,“康望,你明天直接去新鸿基证券大盘室,亲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康望一向不喜欢坐办公室,咧嘴笑笑,点点头,“哦,好的。” 卢灿又抬抬手指指陈晓,“阿晓,你明天不用去大院接我,找人了解一下雷家的动向,越具体越好!” 既然意图暴露,那雷家怎么应对,就变得异常关键。 布雷格笑了笑,“有点小波折,算不得什么。既然目标暴露,要不……直接碾压过去?安排人给九龙巴士递交收购申请。” 此时的卢灿依旧没意识到这件事会招致汇丰、渣打联手坑自己,笑笑点头,“先等康望、陈晓了解情况。老王,你明天给张国怡打电话,让他们准备直接递交收购申请。” 一旦递交收购申请,如果对方不同意,就意味着“恶意收购”! 第556章 二老相争 刚从医院出来,电话铃声响起,卢灿接通电话,嗯嗯两声后挂断。 “谁的电话?”温碧璃向里面挪挪,给后上车的卢灿让了个位置。 “爷爷的,让我们早点回家。”卢灿随手将车门带上,又笑笑道,“港大黄丽松校长在咱家呢。” “黄校长来家了?他来干嘛?”温碧璃一怔,因为捐赠的关系,卢家与港大关系不错,不过,黄丽松校长亲自登门,以前还没有过……旋即,她醒悟过来,“该不会是为了艺术院校的事?” 卢灿笑笑,算是同意她的猜测。 尽管爷爷卢嘉锡没说黄丽松为何而来,可也不难猜测,八成是自己想要成立一所高等艺术类院校的事情,已经被这位消息灵通的黄老校长得知。这不,上门探口风来着。 黄丽松校长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育家,学者,出生于教育世家。他父亲黄映然先生是香江民生书院的创办者。后者是香江一间着名的包括中学、小学及幼稚园在内的非牟利男女校。 黄丽松本人,曾担任过马来亚理学院院长、新加坡南洋大学校长,七十年代南洋大学风波中,他愤而辞职,1972年转任港大校长,是港大转向“中文教学和国际教学并重”的关键人物之一。 卢灿估计黄老是从港大文学院许善堂副院长那儿得到的消息。因为就在两天前,卢灿与许善堂院长见过面,试图邀请他担任即将上马的香江艺术学院筹委会主任一职。 结果,许善堂院长还没给准确回复,黄丽松校长倒是先来家中拜访! 两人匆匆回到沙田大院。 院子里,孙瑞欣手中牵着一根长长的红绸带,另一端拴在石头的腰间。 卢灿一乐,这丫头,在“遛人”呢? 小石头两周岁不到,这一时间段的孩子,就喜欢瞎跑,拉都拉不住。 前几天愣是将照顾他的保姆田婶弄得闪了腰。这不,亏得孙瑞欣丫头,想出这种“缺德主意”,用绸布拽着,照顾他的人就不用总是猫着腰。 “回来啦,石头,你爸和三娘回来啰。”孙瑞欣僜僜绸带,让孩子转身。 卢灿弯腰将小屁孩抱起,温碧璃伸手捏捏孩子的胖脸。 孙瑞欣在解丝绸带,对卢灿向客厅使了个眼色,低声笑道,“李所长也在,刚才正和黄校长吵架呢,爷爷和谭爷爷在里面陪着,姐姐在后院准备晚餐。” 卢灿笑笑摇头感慨不已,这些老爷子呀……哎! 她口中的李所长,是现任港中大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李卓敏老爷子。这位老先生是香江中文大学合并之后的第一人校长,爷爷卢嘉锡的老领导,那是真真的德高望重。 卢家沙田大院距离港中大很近,也不知这位老爷子是闻讯而来,还是凑巧碰上。 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港中大还盯着卢家不成? 嘿嘿,难说!这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大。 如果按照之前卢灿的想法独自创办一家新学院,那么不用说,港大港中大都会默契地打压。 可是现在,按照爷爷卢嘉锡的思路,联合其中一家共同创办,那就意味着现有的港中大或港大,能短时间内出现一家实力不错的附属学院!这意味着学校的实力扩张、国际影响力的提升! 两家谁也不愿放弃,才有刚才孙瑞欣所谓的“争吵”之举。 正琢磨着,小石头的口水,滴在卢灿的脖颈,温温的,直接沿着胸锁关节流到胸口…… 晕,这小屁孩。 好在这是自家儿子,还能接受,卢灿抖了抖领口,颠着儿子准备进屋,又想起一事,“你爷爷……今天回的津门?给家里回电话了吗?” “中午到的京城,下午两三点钟,徐奉徐哥安排人送他回津门。”孙瑞欣扶着卢灿的手紧了紧,又抬头对卢灿灿烂一笑,低声说道,“灿哥,谢谢你。” 孙立功这次回津门,是为了接收孙家旅社的老宅院去。 历经小半年时间,徐奉上下奔走,终于将“孙家旧案”给“平”了,孙立功不仅没事了,还将孙家老宅院给要回来了。前几天孙立功过生日,卢灿把这条消息告诉了他。 这件事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徐奉功劳不小,还得想办法感谢一下。 这不,孙立功回津门,就是为处理这件事的后续。 原本孙瑞欣也要回家看看,可卢灿顾忌被赶出孙家大院其他几房闹事,便阻止了她。孙家几房的事情,那是家事,还是孙立功出面处理合适。 卢灿偏头对孙瑞欣笑笑,“一家人,客气什么。” 客厅中的气氛,没孙瑞欣所说的“吵起来”的僵持,四位老爷子各有聊天对象,看起来还不错。四人中,卢嘉锡、谭乐、李卓敏年岁差不多,七十冒头,黄丽松年轻个七八岁,也六十有五。 “李校长,黄校长,您二位怎么……这是约好的?”卢灿抱着儿子,笑笑招呼。 “阿灿回来啦。”李卓敏貌似很熟稔的对卢灿招招手,又扭头对黄丽松笑道,“阿灿当年在中大学习,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凡,在研究所中屡有惊人见解。” 这是在向黄丽松“示威”呢,其实哪有这些?! 卢灿在中大旁听两年不假,可更多的是旁听欧美艺术史,中文研究所就没怎么进去过,况且,当年卢灿进中大,找的是庞济民的关系,他李卓敏那时估计都不知道卢灿是谁。 也就这几年卢家崛起,卢灿在中大旁听的经历被中大教授屡屡提及……哎,也算名人效应。 对此,黄丽松自然不清楚,眼神中的恼怒一闪而过,很快笑着对卢灿摆摆手,“听说虎博、维德拍卖、艺术基金准备加大对香江艺术教育的扶持,这不,我来你家打探一下消息嘛。” 我去!这位老爷子也堪称老奸巨猾! 创办艺术院校,卢家更偏向于和港中大合作,黄丽松老爷子估计也明白这点,所以,索性光脚不怕穿鞋,一开口就掀盖子,看你卢家当着自己的面,怎么选择?要不要给港大面子? 卢灿还真的被这位老爷子不讲道理的说法给僵住。好在卢嘉锡和谭乐都在,卢嘉锡哈哈一笑,伸手拍拍黄丽松的胳膊,“老黄,刚才我都说过,这事还只是想法,成不成的谁知道?即便我卢家有心襄助香江教育事业,立法局那边批不批,还说不定呢。” 谭乐老爷子则拉着李卓敏,“阿群那丫头刚才就催着开饭,李校长,黄校长,咱们先去吃饭,饭桌上边吃边聊。郑光荣上次回老家,带了一箱窖藏几十年的老郎酒,今晚你俩都尝尝。” 八十年代的香江,郎酒名头要比茅台更大。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二战时,川渝是大后方,很多文化名人都在川渝两地待过很长时间,这些人对川地郎酒,情有独钟。这一习惯也随着这一拨文化名人带到港台。 在卢谭两人插科打诨之下,总算将黄丽松的犀利问话化解掉。 不过,矛盾还在。 黄丽松校长明显有备而来,在一次卢灿敬酒时,他斜着眼看看卢灿,又看看李卓敏,忽然说道,“阿灿,你对港中大的师资力量应该很了解。” 卢灿笑着点点头,没评论,不过,他心底很清楚,论师资力量,港中大不如港大。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这杯我干了!”黄丽松老爷子端着酒杯,始终不入喉。 “您老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至于这杯酒,您老意思就行。”卢灿平日里最怕和这些文化产业大拿聚会,不仅作为晚辈抬不起头,拒酒的理由,巨多。 “你就告诉我,港中大有没有能力……同时开设两家新学院!你就告诉我实话就行!”黄老爷子也不知是真的喝得有点上头,还是装的,伸手拍拍卢灿胳膊,嗓子粗硬。 他的问题,让卢灿一愣,港中大同时开两家学院?除了自己提议的艺术学院,还有其它? 旁边的卢嘉锡和谭乐同样不解。 卢灿看扭头看看李卓敏,李老校长这会脸色骤变,额,还真有这么回事? 卢灿又转过头笑着问道,“黄校长,您的这话,我不太懂……” “嘿嘿,你不知道!”黄丽松朝李卓敏努努嘴,“邵家老六,是不是也在接洽他们中大,准备筹备一家传媒学院?你就问他……有没有!” 这消息还真是意外!卢灿与卢嘉锡这对爷孙,面面相觑! “黄丽松,你有一说一,可别胡乱攀扯!”李卓敏被揭了老底,不乐意了,拍着桌子站起身,又对卢嘉锡和谭乐解释道,“马临和老邵关系不错,这不,一直劝说老六在中大投建新闻与传播系,最近确实有点进展,这事还在磋商阶段,也就没对外公布,不过,那与艺术学院没什么关系。” 在李卓敏看来,两家新院校成立,绝对是港中大扳平与港大实力差距的最佳时机,对于黄丽松的揭底行径,火冒三丈! 黄丽松同样毫不示弱,借着酒劲,梗着脖子回道,“老李,你是前辈,我很尊敬你!不过,这件事涉及到港大,我还真不能让你,否则我就是不称职!文教署的人都跟我说了,你们和老六打算成立逸夫书院,那可是一家书院,成员书院!根本就不是你说的系所!” 晕,还真有这事!那卢家还真得好好考虑合作对象。一家高校的教学总资源都是有限的,同步启动两家新院校,肯定兼顾不过来! 好在卢家只是意向上偏于港中大,从未真正表态,还能调头! 卢灿今天算是见识到黄丽松校长的犀利,难怪在他的执掌下,港大能扛住香江在战后冒出的众多院校的冲击。 顺便说一下逸夫书院。 真实历史上,1986年,香江立法局授权港中大成立“逸夫书院”,成为其第四所成员书院,主打新闻与传播专业。邵老为此,前后三次捐资共计一亿六千万港纸! 邵老在捐资助学方面,真心让后人敬仰! 第557章 事发商议 黄丽松校长不顾情面的搅局,让卢家不得不重新认真仔细地思考自家的选择。 黄老之所以如此,卢家也能理解。 现在港中大已经与港大四六开,试想一下,突然增加两所新院校,五所院校成员联盟的港中大,即便挤不下港大在香江教育圈的头把交椅位置,那也绝对能与之分庭抗礼! 作为港大校长,黄丽松能不着急? 如果港大在他手中丢掉香江高教第一宝座,那他就是港大历史上的罪人! 正因为如此,一得到许善堂的消息后,他急匆匆赶来沙田大院,不留情面的开撕! 他这一趟来得太及时,下刀稳准狠! 即便马临第二天一大早就赶来沙田大院解释,卢嘉锡对这件事依旧不松口,只说考虑考虑。这件麻烦事,爷爷主动扛下来。卢灿对依旧赖着不走的马临校长,摆手作别,先去公司。 事情闹成这样,卢灿也有些郁闷。一方面是为中大对自家的隐瞒,另一方面是对许善堂副院长的不守秘。那天见面还说得挺好,要保密什么的,转身就跟黄丽松汇报…… 还真是,文人的嘴,骗人的鬼! 因为马临校长到来,卢灿和温碧璃早半个小时离家,刚到德银大厦楼下,就瞅见康望从大楼中出来。香江股市开盘为9点半,时间倒是能赶得上,只是康望怎么还来公司? 卢灿咦了一声,“康望,你不是去证交所交易室吗?” “这就去,我来办公室取点资料带上。”康望扬扬手中的文件夹,笑道,“鲍斯,我昨晚让段一绵给我整理了一份最近一周有关九龙巴士股价波动资料。” 小伙子工作还挺积极,卢灿笑着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康望两三步下台阶,又回头喊道,“鲍斯,昨晚我和段一绵了解一点情况,只怕……这次收购你要做好最坏打算。” “什么意思?”卢灿正准备进门,闻言,眉头挑了挑,转身问道。 “过去的四天时间,段一绵他们收购的散股不到7,九龙巴士的股票,昨天最高点已经接近十二块,涨幅达1325。卫东煌那边联系的小股东交易,只有两家有意向,一共不到6,也就是说。过去四天,我们只拿到13的九龙巴士股权。” 他拍拍文件夹后道,“原定的突袭计划,可以说,彻底失败!所以……” 康望没有继续往下说,摊摊手示意。 怎么会这样?卢灿心底有些被冒犯恼怒,面上不显,笑着抬抬手,“你去之后,直接让段一绵给对方发收购邀约!告诉张国怡和卫东煌,让他们不用太心急,真拿不下也没关系。” 语气似乎毫不在意这次收购案的成功或失败。 卢灿脸色平静地走进大楼,只是,他一进办公室,马上将手包扔在地在办公桌上,有些重。 如果从投资及产业增值来说,卢灿确实不太不在意这次收购是否成功,可是,从扞卫自己的威权角度,他不可能不在意! 卢灿的智慧与见识,随着地位和时间,早已经超过前世。 就在刚才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意识到一些问题。譬如以雷家的资本,肯定不敢正面对抗,但是,雷老虎偏偏这么做了,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给雷家撑腰! 至于撑腰的是谁,想来想去,有实力的,无非就那么几家。 对雷家,卢灿可以退让,因为雷家是弱者,对弱者让步,那是怜悯和宽容,但如果对势均力敌的对手让步,那势必被外人看做软弱! 所以,卢灿不可能不在意的! 坐在大班椅上,半仰着头,眯着眼琢磨着,究竟是渣打还是汇丰?疑惑是其它资本? “阿灿,喝茶还是咖啡?”温碧璃的声音,她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之后,就来卢灿这里帮忙,这是她的工作职责。 卢灿一骨碌重新坐起来,搓了搓手,笑笑,“来杯茶,酽一些。” 不一会,温碧璃送来一杯酽茶,轻声问道,“怎么,九龙巴士的事情,很麻烦?” 她对卢灿太了解,能看出对方内心的烦躁。 卢灿对她笑笑,“小事,你给张国怡打电话,要一份九龙巴士的股东名单,这资料……他们应该有。哦,布鲁格和王永斌如果到了,让他俩过来。” 约莫十来分钟,王永斌、布鲁格两人走入卢灿办公室。 “过来这边!”卢灿正在看资料,听见敲门声后抬头,朝他们招招手,笑笑摇头,“老王,昨天还真被你说中,九龙巴士收购,出幺蛾子了。” 他俩已经到过顾问组办公室,多少知道些,倒也不惊讶。 王永斌探头看看资料,“怎么,情况很严重?” 布鲁格则端着烟斗,笑着摆摆手,“九龙巴士有胆量抗争,看来是岛内哪家资本想给你找点麻烦。” 老家过果然精明,一眼看透其中关窍。 “这不找你俩商量嘛。”卢灿哈哈一笑,抬手示意两人就坐,又将文件递过去,“能给雷家撑腰的,无非渣打、汇丰。如果说还有的话,那就是三菱,最近日资在香江金融市场势头挺猛,畔柳信雄刚刚接手香江三菱,他想有点表现,也能理解。” 这是卢灿刚才琢磨出的结果。 之所以将三菱算上,那是因为当年在入股廖创兴银行时,双方有过交锋,此后在澳洲又坑了一把山一证券,而山一证券背后也有三菱银行的影子,所以,卢灿和三菱银行可谓老冤家。 又加上,去年香江股灾结束,香江三菱银行总裁换人,新上任的畔柳信雄只有四十三岁,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而且此人很有能力,二十年后成为三菱集团的大掌柜! 所以,卢灿将香江三菱银行一并怀疑上。 布鲁格和王永斌都没有就卢灿的猜测做出评论,作为一名合格的顾问,说出的话是需要有依据的,卢灿可以瞎猜,他们不行。 俩人低头看着资料,眉头都皱了起来。 二级市场上,很明显有多个买家在搅局,股东定向交易的谈判方面也不是很顺利。 情况比想象中更恶劣。 两人翻完资料后,对视一眼,都没有先开口。布鲁格就着办公桌的烟灰缸挑起烟斗中的烟灰,王永斌只得先开口,不过,他没提谁在背后搞鬼,而是迟疑了会,说道,“卢少……依我的意见,不如……我们抬抬估价后……让张国怡他们撤场?” 卢灿愕然,以王永斌的为人,这是多不看好本次并购,才给出这样的建议! 然而,他的建议并没什么不合适的。 多方下场搅局,其中肯定有一两家在帮雷家的,剩余几家在趁火打劫,雷家现有股份20多,又多年掌控九龙巴士,比岭上巴士更有先手。 说严重点,岭上巴士想要拿下三分之一的股权,估计都很难,更别说控股!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股价飙升之际,捞一把就走。 这条建议差吗?很老成稳重,是一名财务顾问应该提的建议。 至于说本次收购失败,牵扯到卢家资本的脸面问题,那是卢灿该考虑的事! 布鲁格磕了磕烟斗,“我也赞同王的建议,收购……以后再说。” 卢灿苦笑,揉了揉太阳穴,“必须要放弃?” 就这么放弃,卢灿自然不甘心。 布鲁格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卢灿几秒钟后说道,“办法有,但我不建议这么做。” 卢灿和王永斌同时盯向他。 “震荡波,花半年或者更长时间让这只股票保持震荡状态,会有一部分小庄家受不住,最终撤场。”布鲁格挑了挑长眉,轻描淡写的说道。 卢灿和王永斌也不是生手,瞬间明白布鲁格的意思。 所谓“震荡波”,就是建议岭上巴士利用卢系资本雄厚的金钱实力,以本伤人,不断地买、抛,将股价彻底搅乱。这一招主要是针对这次参与搅局想要趁火打劫的买家,这批人肯定受不了这种长时间震荡,最终抛盘撤场,岭上巴士再买进……此举说不定还能让一些保持观望的股东,最终抛售股票。 布鲁格之所以不建议这么做,是因为这很容易招来证监委的质询,另外,岭上巴士在运作过程中,肯定会成本大增,得不偿失。 卢灿摸摸下巴。 这一招不是每人干过。 船王包玉刚,当年收购九龙仓,就是这么干的。 只是,那次包家损失很大,可以说为了收购九龙仓,包家大出血。 便宜倒是让横插一杠的李塑料花占去——李塑料花在包家发起的九龙仓之战中,抢先出手,至少赚走六千万港币现金!不仅如此,包老还将手中持有的另一老牌英资洋行和记黄埔的股票,转让给李塑料花,为李家入主和记黄埔埋下伏笔。 卢灿自然清楚,如果采用“震荡”战术,即便成功,岭上巴士也会背上沉重的负担,几年之内肯定缓不过起来!不过,现在他考虑的已经不是收购九龙巴士能否成功,而是这次与对方资本的抗衡,卢家究竟要持什么态度? 想来想去,卢灿还是不打算退让! 不过,有一个人还是可以先见见,他拿起电话,直接拨通沈弼办公室的号码。 第558章 会面交锋 丽晶酒店二楼茶座,卢灿与沈弼对面而坐。 两人中间的茶桌上,摆放着几碟西点和干果,还有一玻璃壶红茶。 “你想要买下汇丰持有的九龙巴士股份?”沈弼的脸色有些古怪。 “准确来说, 是……交换!”卢灿笑着捻捻手指,“当年承蒙桑德伯格先生你看重,提携卢家购置5的海德丰银行股票,这几年也是汇丰一直在代为管理,卢家一直没怎么过问。” “我琢磨着……这些股份,索性还是交还给汇丰。一部分折合成汇丰持有的九龙巴士股份,至于差价方面嘛……折算成汇丰手中的维萨金融服务公司股份, 你看如何?” 沈弼几根肥硕的手指, 有节奏地敲击着茶桌的边缘, 低头沉思。 讲真,卢灿的提议,有些出乎预料,需要好好琢磨对方的用意。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随着香江未来归属问题谈判越来越近,英国、港英政府,以及在港英资企业,都不得不慎重考虑未来可能出现的变化,汇丰银行亦是如此。 适逢沈弼担任汇丰银行董事长。 沈弼其人,早先在新加坡汇丰工作,随后又派往东京,可以说,他对亚洲市场非常熟悉。因此,他很清楚,无论未来香江走向何方, 本地华人势力, 双方都得拉拢, 势必会成为香江政治舞台上一股重要力量。七十年代成为汇丰大班之后,遂即大规模培植香江本土华人势力。 又恰逢卢家在这一时间段,发展很快,偏偏卢家人丁单薄,也因此,卢家一度被汇丰银行当成培植对象,遂即有了“拉拢卢家共同收购海德丰银行、维萨卡金融服务公司、推荐卢嘉锡加入香江马会”等一系列措施。 孰料,卢家此后的发展速度,出乎预料的快,不仅在资本上让汇丰感受到压力,就连政治上,卢家也表现出让人惊叹的“长袖善舞”——国内、欧美、东南亚、港台等重要博弈方,似乎都被卢家梳理得很顺滑。让汇丰不得不小心提防! 遂即有这次给“卢家挖坑”的举动。 这次阻击行动,不会给卢家带来本质上的打击,但容易造成名誉上的伤害——如果恶意收购成功,卢家很难甩掉“恃强凌弱”的恶名;如果卢家退让,又会有人说他们“欺软怕硬”! 名誉这东西,对于香江富家豪门而言, 还是很看重的。 沈弼正是知道这点,才同意顺手推一把, 将汇丰持有的九龙巴士股份,转让给雷觉坤。 可是现在,卢灿愿意用卢家持有的海德丰银行股份来置换。 沈弼顿时坐蜡! 四年前,汇丰联合卢家收购北美海德丰银行,两家联合控股51,在当时看来,这已经足以保障汇丰控股这家北美银行,可是,如果汇丰和卢家矛盾爆发,这5卖给其他股东,虽然可能不会带来股份结构的质变,但还是会弱化汇丰的掌控力。 所以,如果能拿回这5股权,汇丰绝对乐意。 可卢灿的条件开得很有意思——优先置换九龙巴士股份,其次才是维萨金融。 汇丰持有的九龙巴士股份,已经承诺出售给雷觉坤,再反悔的话,就变成自己打自己的脸。 沈弼思考了足足五分钟,最终还是笑笑道,“维文,你的建议……容我考虑两天。” 卢灿嘴角勾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可以。” “谢谢你的下午茶。”沈弼需要回公司和其他人商量,遂即起身告辞。 “不用客气,说起来,还要谢谢桑德伯格先生这几年对卢家的照顾。”卢灿也笑着起身,向对方伸手,言语中,却有着决断的意味。 沈弼眼神一凝,与卢灿搭搭手,“哪里。” 他开始收拾桌上的烟斗、手包,见卢灿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口问道,“你不回公司?” “还有一位朋友要来。”卢灿笑笑,却没说将要来的朋友是谁。 沈弼满怀心思地走出丽晶酒店。 卢灿最后告别时说的话,意味着汇丰可能很快面临卢系资本的挑战,让他的心情陡然沉重。这几年,沈弼没少关注卢灿,此人虽然年轻,可眼光老辣,无论是项目投资还是金融狙击,稳准狠快,虽说汇丰是香江百年巨无霸,可真要与对方碰撞起来…… 他心事重重,自然没心思关注外物,可他的司机,很尽职,看见擦身而过的一辆车后,看看后视镜提醒道,“鲍斯,刚才那辆车是怡和置地的西门·西泽克座驾。” 沈弼连忙回头,透过车窗看见一辆黑色加长平治的车位,车牌号尾数三位是“101”,可不就是西泽克座驾的骚包号牌吗? 无论是百年前双方创始人之间的恩怨,还是百年发展过程中双方为香江经济主导权的持续博弈,以及当代的商业战争,论起汇丰与怡和的恩怨,可以写一本厚厚的传记! 总之一句话,汇丰与怡和并存的一百多年中,从来没有和睦过! 西门·西泽克来丽晶酒店干嘛?沈弼有些疑惑。 不知怎地,他脑海中忽地泛出卢灿的面孔,心底警铃大作! 汇丰对上卢家资本与怡和,如果一对一单打,沈弼还不怎么怯场,可是如果对方合作二打一,汇丰集团只怕真的要遇到危机! 沈弼盯着对方的车尾一直到看不见为止,回过头时,依旧眉头紧锁。他想了会,伸手从手包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 看到手中的小玩意,他又有些感慨,卢家这小子,真是商业天才。 这款手机名为和讯311x,是和讯电子推出的第一款小型化手机,带电池只有650克,其体型比大哥大整体瘦身一圈,带上短短的天线,也只有手掌长,握起来非常方便。 市场俗称“二哥大”。 九月一日在香江、北美和新加坡三地同步上市,很受欢迎,据说,缺货缺的厉害。 不出意外的话,这又将是卢系资本中的一个主体产业! 沈弼晃晃脑袋,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卢家主导的大华银行,在香江越来越咄咄逼人,威胁到港币发行权及汇丰在香江金融圈的领导权,双方不至于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拨通艾菲力的办公室座机电话,没一会,对方接通,沈弼直接问道,“九龙巴士的股权转让,走到哪一步了?” 这个项目原本不该艾菲力负责,不过,因为他从中牵线,所以在项目谈判中,沈弼也就将艾菲力安插进来。艾菲力接到电话时,办公桌对面正坐着九龙巴士总经理雷旭东,此人是雷觉坤的堂弟,这次股份谈判雷家代表。 艾菲力笑笑,“谈判进行的很顺利,鲍斯,你有什么新的指示?” “先暂停!” 艾菲力一愣,迟疑了片刻,追问道,“鲍斯……你是说……” “先暂停!”沈弼再度重复,“九龙巴士股份转让会谈,先暂停!” 这次,艾菲力听得很清楚,只是,他的脸色顿时僵了下来,想要追问原因,可又不敢,犹豫了一下,“可是……意向书……” 他本意是说,双方已经签订股权转售意向书,今天下午已经签字……没等他说完,又听沈弼说道,“那只是意向,意向不代表决议。先暂停!” 艾菲力完全摸不着头脑。 座机隔音效果并不好,两人的对话,雷旭东听得清清楚楚,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 另一边,卢灿笑容满面地站在丽晶酒店的门廊,对迎面走来的欧洲面孔中年人伸出手臂,“嗨,西门,上次见面还是在伦敦,很高兴能在香江,再次与你会面!” “那是因为你总是很忙!不是么?”这位欧洲中年人握手时,耸了耸肩,笑道。 沈弼猜测得没错,卢灿在这里迎接的客人,就是怡和集团常务副总裁,怡和置地总裁西门·西泽克。卢灿与此人上次见面,是在古德伍德庄园,斯特林顿勋爵的宴会上。 怡和在香江的口碑不好,尤其是眼前的西门·西泽克,还有他哥哥亨利·西泽克,如果不是为了对付来自汇丰的威胁,卢灿不太想和他们家联手。 话说这对兄弟怎么上位的呢? 西泽克家族的创始人库宁·西泽克,是怡和创办人之一威廉·渣甸的表亲,深受渣甸信任。因此,库宁·西泽克在威廉·渣甸的扶持下,成立属于自己的家族,多年来一直以服务渣甸家族为己任。 二者的关系,有点类似于王鼎新家族与卢家的关系。 这一代西泽克家族的代表人物,为亨利·西泽克和西门·西泽克,七十年代,亨利是怡和集团的常务副董事,西门是怡和集团旗下的金门建筑总经理。 而现在,这对兄弟,亨利是怡和集团大班,西门是怡置地大班,兄弟联手,牢牢掌控怡置系。 那么,这对兄弟,又是怎么上位的呢? 与当时的怡和集团大班纽壁坚的时运不济,有很大关系。 从1980年到1982年,纽壁坚大笔投资,先是收购香江电话及港灯集团近3成半股权,后又以四十七亿多港元,巨资投得中区地王,兴建交易广场。 这些投资,如果从长远看,绝对是优良资产。 但是,纽壁坚时运不济。 1982年秋,撒切尔夫人访华,香江爆发信心危机,地产业一片凄风冷雨。 纽壁坚为投资而欠下的巨额债务,让庞然大物怡和集团出现巨大的债务危机。 原怡置大班纽壁坚,颓然下台。 亨利·西泽克捡了个便宜,在渣甸家族和约瑟克家族的支持下,走马上任。 亨利·西泽克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卖集团资产——将所持港灯股份,卖给长实系李家;将电话公司地股份抛售给和讯电信。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率先宣布将集团迁册百慕大! 此举一度造成香江经济的大恐慌。 这也是西泽克兄弟在香江口碑不好的主要原因。 第559章 联络怡和 同样的咖啡室,同样的茶点,只是换了一壶新茶换了一位客人。 卢灿依旧在和煦地为新客人斟茶。 “维文,你今天约我……该不会也是为了置地手中的物业。”西门·西泽克嘿嘿笑了两声后, 主动问道。 也难怪他有这种想法。 西泽克兄弟口碑一般,可架不住怡和置地抛售的产业很香,包括李塑料花、刘大雄等巨豪,频频造访置地,想要购买置地旗下相关物业,因此, 这对兄弟最近在香江混的是风生水起。 相比沈弼的老谋深算、沉稳如山,这位西门·西泽克看起来, 略显浮躁。呵呵,很多时候不能看表面!卢灿斯条慢理地拿起纸巾擦擦手掌,笑笑摇头,“我对地产没兴趣。” 西门浓眉一挑,“那今天……” “找你聊聊不行吗?”卢灿哈哈一笑后,没再卖关子,“听说怡和集团重组,我想知道怡和重组后的计划。如果合适的话,有一笔大生意,想和怡和方面探讨,看能不能合作一把。” “怡和重组后的计划?”西门眉头皱了皱,似笑非笑地盯着卢灿,“这是怡和最重要的商业机密,维文……给我个恰当的理由,否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卢灿没理会他的这句反问,端杯喝茶后, 自顾自地说道, “西门, 中英联合声明虽然还未发布,可其中内容,对于你、我、汇丰沈弼等人来说,其实都很清楚。” “可以说,这是事关香江的大变局之开端。” “汇丰采取的应对策略是那个什么鬼‘三角凳计划’,想要北美、伦敦和香江,三角并立。你们怡和,别告诉我就真的打算‘迁册百慕大,撤资香江’来应对,呵呵,这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卢灿抬头看着西门·西泽克,“是打算换张皮,成立新的投控公司,隐居幕后,换脸重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还真有个不错的投资项目,想要和你们兄弟聊聊。”说到这,他又摊摊手,“如果真的只是打算撤资香江……那就算了。” 西门·西泽克的眼神顿时锋锐起来,同时眉头紧皱。 卢灿这段话,信息量其实挺大的。 汇丰的“三角凳计划”相当隐秘, 即便是老对手怡和,以及西泽克兄弟,也只是听说过部分内容,并不是真正了解。可眼前的这位香江年轻人,明显对此知情。 此外,有关怡和集团的应对计划,对方说的也算基本正确。 怡和控股、怡和证券以及置地三家公司,目前正在进行股权重组,准备成立一家名叫“香江投资者有限公司”,以准备慢慢淡化“怡和”这一带有强烈殖民资本历史的名称。 确确实实是在换皮重生! 真实的历史上,怡和集团一系列障眼法,做得非常成功。 首先是香江投资者有限公司在1987年2月,成功取代怡和证券在香江的上市地位;其次,置地公司的资产进行大规模分拆,各自回归子公司管理,淡化置地的总控地位。 总之,怡和从1982年开始的一系列商业操作,真正实现了殖民资产的移形换影! 以至于很多香江人都认为,怡和集团已经撤资离开香江,怡和洋行彻底成为历史。 实际上,怡和依然存在,只是由台前转向幕后。 这是怡和集团的高度机密。 没想到竟然被眼前这位,轻描淡写的说个底掉! 可对方并没有用肯定语气,让西门一时间疑神疑鬼,拿不定究竟是内部出问题,还真是对方“瞎猜”。沉默两分钟后,他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维文,你还真有意思……还是说说你的合作建议。” 孰料,卢灿又笑着聊起另一桩“杂事”,“渣打辛国元11月底任期届满,我手头有渣打继任者的消息,西门,你感不感兴趣?” “你连这都知道?”西门·西泽克一愣,不由自主地问起。 这又是一条重磅消息。 渣打与怡和的关系,虽然算不上非常和睦,但彼此还是有合作的,新任渣打总裁是谁,还真的很重要!辛国元与西泽克兄弟关系不错,就西门所了解的是,辛国元正在谋求连任…… 眼前这位,怎么连辛国元的继任者都谁,都已经摸清楚了? “凑巧。伦敦渣打总部的董事局会议,昨天结束。”卢灿耸耸肩,没解释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就我所知,爱德华·希斯政府的财政大臣安东尼·巴伯,有很大可能出任渣打董事会新任主席。首席执行官则可能为伦敦人寿保险公司原总经理迈克尔·麦克威廉。” 他抬抬下巴,笑道,“西门,你们怡和可以先行接触这两位。具体消息……我估计九月底就会公开。” 对方都已经说出具体职务和人名,不由得人不相信。 西门端着茶盅,借着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眼中的震惊。 他和卢灿打交道很少,今天见面,算是彼此深交的第一步。这一上来,他就被对方的商情人脉给震惊——如果说最开始那段话还是因为对方是港岛资本,讯息快捷一些还能理解,后一条完全不同,预示着对方在伦敦,同样有着庞大的、丝毫不逊色港岛的资讯渠道!这就很骇人了! 西泽克兄弟做事看似粗豪,实则细致的很,否则又怎会从约瑟克家族手中抢过怡和的管理权?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与这种人合作,要远比对抗更合适。 又沉默两分钟,西门抬头对卢灿笑笑,“维文,你猜的没错,怡和正准备利用这次重组的机会,重新集结资本。现在,你能说说,有什么具体合作计划了?” 卢灿嘿嘿一笑,忽然说道,“西门,怡和对港钞发行权……有兴趣吗?” 一句话,天雷滚滚! 港钞发行权?谁能没兴趣?可这不一直操控在汇丰、渣打手中吗? 真听到这则消息后,西门·西泽克反而没了先前的震惊,端着茶盅,闻了闻茶香,“维文,说说你的计划……如果可行,我可以代表亨利,同意这次合作!” 卢灿心底暗自吁了口气。 今天的两次会面,是卢系资本在港岛的重大转折点。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汇丰决裂,可汇丰这次出手支持雷家,这代表汇丰已经不打算维系与卢系资本之间的微弱平衡。 既然如此,卢家自然要做好备战准备! 另一则坏消息,则是这次九龙巴士的背后,隐约还有渣打银行的影子。 同时与两大百年历史的本港资本巨头对垒,卢灿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和实力! 不得已,他只能从现有的港岛资本中寻找盟友。 卢灿忽地发现,除了团结在卢系资本周围的华人资本外,本土其他华人资本几乎都与汇丰渣打有牵扯,而且他们的实力相对分散,并不是合适合作对象。 找来找去,貌似只有怡和,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卢家与怡和之前很少打交道,关系很一般,想要将怡和拉到自己的圈子,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关系,因此,卢灿不得不抛出他一直筹谋的“港钞发行权”计划,用以做诱饵。不仅如此,还需要在这次会面中,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因而才有刚才卢灿的一系列震撼性的信息透露!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西门·西泽克,终于咬钩! “西门,有没有兴趣……联手拿下渣打?” 卢灿的话语说得很轻松,却让西门·西泽克浑身起鸡皮疙瘩。 收购渣打?!卢系资本竟然存着这份野心?! 不过,西门很快便笑笑摇头,“维文,你认为……这项交易能通过伦敦的证券交易委员会?” 显然,西门不太看好卢灿的提议。他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渣打银行总部位于伦敦,这家银行六十年代在香江上市后不久,又于1968年在伦敦上市,因此,这家银行的股票交易,实质上受香江证监会和伦敦股票交易委员会双重监管。 且不说这家银行的资本实力,自己两家能不能拿下,单是让这两个监管委同意收购协议,就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如果说香江证监会同意还有几许可能的话,伦敦股票交易委员会那边,则困难重重。这是由渣打银行的股东背景决定的。 百年发展,渣打银行的股东成分已经很复杂,目前最大的股东是伦敦养老保险公司,及英国社区医疗保障基金公司。这两家公司在伦敦有着很特殊的地位,属于政府福利机构成立的金融投资公司。伦敦股票交易委员会肯定需要考虑这两家公司投资受损带来的影响。 所以,西门过一遍脑子之后,就认为卢灿的提议,属于异想天开。 孰料,卢灿根本就没受影响,微微一笑。 “你、我……”卢灿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我俩家负责香江的工作。至于伦敦……西门,你觉得劳埃德银行有没有能量,解决你口中的伦敦证券交易审核委员会和股票交易委员会?” “你打算和劳埃德的帕特雷勋爵联手?!” 西门·西泽克今天听到足够多让人震惊的消息,已经有些麻木。 劳埃德银行是英伦传统的五大清算银行之一,历史超过两百多年,无论是资本实力还是在伦敦的资源关系,都让人看不透。劳埃德银行现任总裁,就是与英伦传统贵族关系密切的帕特雷·贾多科勋爵。真正要发力起来,解决这一问题,应该不难。 卢灿点点头笑笑,“聊过,帕特雷勋爵对此也表示一定兴趣!” 这次,西门·西泽克沉默的时间格外长,又问道,“你我两家负责香江,劳埃德负责英伦?” 卢灿微笑点头。 “那……收购成功后,我们三方怎么……”西门比划个手势,也就是利益划分。 “还没谈到那么深入。”卢灿耸耸肩,似乎很坦诚地摊手说道,“其实,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将渣打拆分为香江渣打和伦敦渣打,我们三方各取所需。” 第560章 棋子弃子 亨利·西泽克虽然已经是怡和集团大班,但他更喜欢在“仁孚行”溜达。 仁孚行是一家以汽车贸易为主的商贸公司,梅塞德驰奔驰的香江代理商,同时还代理诸如宾利、戴勒姆、劳斯莱斯、罗孚等欧美品牌, 以及现代、福田等日韩品牌。 亨利·西泽克曾在仁孚行工作三十五年,在1970年怡和收购其他股东股权完成私有化之后,亨利更是担任此后十二年的仁孚行总经理,其中有五年还兼任怡和集团常务副总裁。 可以说,怡置系中,仁孚行才是亨利的真正根基所在。 在他担任怡和大班之后, 仁孚行为了纪念这位曾经的老板所作的功绩, 特别将他的办公室空出来, 以便于亨利经常回家看看。 还别说,这一招特别管用,这两年亨利时不时来这里缅怀一下自己那奋斗的青春。 轩尼诗道与克街交口的德华大厦一层,仁孚行总部亨利办公室。 一位老者,一位中年人,坐在窗前沙发上喝茶聊天,正是亨利和西门兄弟。 亨利六十出头,弟弟西门不到五十,两人的外貌毫无相似之处——亨利偏胖,秃顶,大红鼻子,典型的英格兰人面相,而西门则身材魁梧,带有明显的苏格兰人特征。 正因为面貌不同,香江一直有传言,西门是西泽克夫人的出轨产物,而最值得怀疑出轨对象, 是渣甸家族的约翰·布产南-渣甸爵士, 众所周知, 渣甸是苏格兰族裔…… 此时,轩尼诗道已经华灯万彩,亨利的目光,似乎沉迷于眼前的灯火璀璨。 好久,他忽地轻笑一声,“西门,你觉得这事可能吗?” “可能不可能,试试不就知道?对于我们,又没什么损失。渣打那帮痴线,这几年就知道混吃等死,要是我们能拿到手……嘿嘿,怎么也比那些痴线强!”西门翘着二郎腿,手指间夹着硕长的雪茄,一副混不吝,不以为然的样子。 “即便成功,也会导致我们怡和与渣打的彻底反目。”亨利回头看了眼弟弟,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抬腿踢了对方一脚。 西门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只要能拿下渣打, 反目就反目,这些年,他们渣打也没少给咱家找麻烦。我可还记得,早些年咱家初立时,渣打的威尔逊,还怂恿布产南那老家伙,对付我们家呢。” 这段话又涉及一段旧事。 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西泽克家族一直是渣甸家族附庸,不过,因为威廉·渣甸没有直系后人,只有侄子大卫·渣甸及侄孙罗伯特·渣甸继承产业,渣甸家族与西泽克家族已经有些矛盾。 1912年,西泽克家族买下怡和洋行另一位创始人马地臣家族的公司股份后,矛盾加剧。 此后几十年,这两大关系密切的家族,分分合合中,轮流执掌怡和洋行。 战乱结束后,怡和洋行重整,产业南迁至香江。当时执掌怡和的是渣甸家族的约翰·布产南-渣甸爵士,额,也就是西门身世谣言中的父亲。 此人一度发力打压当时的常务董事约翰·奇普思·西泽克爵士,额,也就是西门和亨利的父亲。 双方矛盾相当激烈。 这其中,渣打银行当时的大班威尔逊·狄普兰,可没少给西泽克家族添乱。 不过,结局挺有意思。 约翰·布产南又没有直系后代,他的几个侄子不愿意接手怡和洋行,最终,也不知约翰·布产南-渣甸爵士怎么考虑的,索性将渣甸家族所持股份出售一部分给约翰·奇普思·西泽克爵士,让西泽克家族成为怡和洋行的最大股东。 西门说的就是这段历史。 亨利回到座位上,同样翘起二郎腿,胳膊肘撑着下巴,似乎在想着弟弟刚才的话。许久,他又问道,“你对卢家……维文,感觉怎么样?” “是个敢干的!难怪能成事!”西门的评价,脱口而出,他想了想后,又挠挠头添了一句,“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大卫·兰代尔。” “哦?”亨利有些动容。 大卫·兰代尔是怡和洋行的“中兴之主”! 四五十年代,怡和洋行丢地大批中海的资产之后,实力大减,处于公司发展的最低潮。约翰·奇普思·西泽克爵士在世时,也没能让怡和洋行缓过气来。 大卫·兰代尔临危受命,成为少有的新一任非股东怡和大班。在此人管理怡和集团期间,先是进行产业大重组,于香江上市,后又拓展怡和在英国、新加坡、南洋各国及印度的业务,于1968年在伦敦二次上市,带领怡和集团蓬勃发展。 此人以战略眼光精准着称,成为怡和洋行历史上知名的拓展型企业领袖。让人可惜的是,大卫·兰代尔于1970年病逝。 西门拿他来比拟卢灿,绝对是对卢灿的褒奖。 亨利手指扣了扣眉心后,又抬抬手,“你哪天约卢家那小子出来打高尔夫,我见见他!” “行!”西门放下二郎腿,弯腰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后起身,“在此之前,我先见见辛国元,摸摸那小子说的渣打继任者消息,准不准确。” ………… 怡安华人行大厦,沈弼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两杯红酒,搁置在浦伟仕和沈弼之间。 看两人红润的表情,便知道这场小聚,已经为时不短。 虽然汇丰一直很忌惮卢家这几年的膨涨式发展,也一直有心给对方下绊子,可真当卢灿表露出与之决裂的强硬态度时,沈弼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尤其是今天还发现怡和的西门与卢灿见面。 这个决断,真不好做! 作为沈弼精心培养的继任者,浦伟仕对沈弼自然很了解,略有些犹豫之后,他还是劝道,“要不……就把九龙巴士的股份,让给卢家?一来,海德丰银行的股权绝对掌控,对于我们汇丰而言,比较重要;二来……也能稍稍缓和与卢家的关系,不至于……” 沈弼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摇头,又道,“我的任期只有两年,这两年凑合过去之后,呵呵,麻烦可就是你的啰!你愿意和一头狼共处一室?” “两年后能不能获得董事局提名,还未可知,说这些为时尚早。”浦伟仕摆摆手,不过语气还是很自信。他又笑道,“我的意思……以中国的传统哲学来看,卢家正处于上升期,此时和他们对抗,不符合大势。我不相信卢家一直这么发展下去,所以……” 浦伟仕摊摊手,“你知道的。” 浦伟仕此人在汇丰发展史上功绩不显,但别忘了,正是他,带领汇丰安然无恙地度过香江大变局时代。这人其实可归纳于大智若愚的那种,这条建议,符合他的性格。 这也是沈弼看重他的原因。 沈弼笑笑,明白这位得力助手的意思,举起酒杯,与对方碰了碰,“既然你这么想……明天,你去和卢家那位小子见见。九龙巴士股份转让的事情,你去和他谈。” 一口饮尽杯中酒后,他又摇头感慨,“这小子的性格……和维克多他们不一样,真是奇怪!” 浦伟仕知道他所说的维克多,就是李塑料花,那是一位标准的华裔商人,喜欢借势,精明但缺乏开创思维,眼光不错却总有些投机,确实跟卢灿的差别挺大。 “总会有一些怪胎的。”浦伟仕晃晃酒杯,也一干而净。 ………… 此时的雷家,雷觉坤与雷旭东这两位堂兄弟,也在聊着这件事。 与愁眉不展的雷旭东不同,雷觉坤还算镇静,“汇丰那边的贷款事宜,不是已经确定了吗?那就没事,我们还按原计划收购散股。至于他们手中的九龙巴士股权……” 紧接着,他既像安慰自己又像安慰堂弟般说道,“既然汇丰在贷款项目上放行,那就说明他们还是在支持我们。没问题的!明天,我约上舅舅,再去见见沈大班,问问具体原因。” 送走前来汇报的雷旭东后,雷觉坤才露出疲惫之色,瘫倒在沙发上,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被人推出的棋子。 可舅舅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棋子也并非人人能当。如果能在这次香江的资本博弈中,交好汇丰和渣打,对于雷家而言,无疑是有帮助的,这次棋子当得有价值。 不在其位不知道其中压力,短短几天,雷觉坤已经两鬓斑白。 棋子不好当啊!一不小心就成为别人的弃子! 现在看来,雷家成为弃子的可能性更大! 偏偏雷家已经上车,没有更好的选择!所谓明天见沈弼,雷觉坤也只是安慰一下堂弟,他可不觉得,明天沈弼还会见自己。 现在怎么办?雷觉坤有些茫然。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雷觉坤就给舅舅打电话。 邓造坚倒是很爽快,马上又给汇丰艾菲力去电话,提出约见沈弼的请求。 果然如雷觉坤所料——沈弼事忙。 这下,不仅雷觉坤,连邓造坚也意识到不对! 九龙巴士危矣! 第561章 蓝湾夜宴 邓老还是有面子的,虽然没见到沈弼,可浦伟仕还是出面与他们郎舅吃了顿午餐。 席间,浦伟仕很坦诚,同时很坚定的告诉他们,汇丰对九龙巴士的支持会一如既往。 至于汇丰所持有的九龙巴士股份停售,那是因为公司需要用它去置换海德丰银行的股份,这涉及汇丰的根本利益,所以,很遗憾! 这多少给雷觉坤一点信心——最起码没有被当成全无用处的弃子! 有汇丰的贷款支持,他对于打赢九龙巴士争夺战,还是有八分把握的。 毕竟,雷家、邓家再加上最近两天收购的股份,以及雷邓两家的传统盟友所持股份,已经逼近40。现在,又有汇丰和渣打提供的贷款支持,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掌握50的绝对控股! 岭上巴士想要翻盘,呵呵,痴心妄想! ………… 九龙巴士争夺战,第一周的突袭、拉锯、反击的一点三联中,很快过去。 雷家表现得很优秀,过程很有料! 不少专家都在预测这次争斗谁会成为最后赢家,多数人认为,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岭上巴士的成功几率并不高,但也有可能发生意外,譬如卢家重资本砸场。 卢嘉锡看着电视屏幕中,股评专家蔡东豪滔滔不绝在嘚啵嘚,眉头微皱,用力摁下遥控器开关。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卜的“水火既济”卦。 水火既济卦,寓意烈火烹油,再往前,就是盛极而衰。 难道卦象对应在这件事上? 老爷子从二楼小客厅出来,探头看了眼一楼客厅,见温碧璃正在逗着小石头,便问道,“阿璃,石头他爸,还没回来?” 温碧璃牵着小石头的手,起身笑道,“浦伟仕约他今晚吃饭,在蓝湾俱乐部,阿玉跟着。临下班时,他跟我说晚上可能直接去岛上,不回来了。您……找他有事?” 卢嘉锡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问清楚,于是沿着扶梯下楼,边走边问,“岭上巴士收购九龙巴士,究竟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温碧璃心中一咯噔,平日里,老爷子可不怎么过问卢灿生意上的事,今天怎么了? 尽管有些疑问,她还是笑着答道,“这事呀……说起来还是卫东煌卫老的主意。卫老前些时候,给岭上巴士做了一通发展分析,认为岭上巴士想要发展,必须往九龙及市内扩张。卫老是九龙巴士的元老股东,他答应帮岭上巴士联络九龙巴士的中小股东。阿灿觉得他说得不错,这不……” 温碧璃多精明! 察觉得老爷子有些异常后,她在阐述事因时,立即将问题的主要责任往卫东煌身上推。 “合着老卫在这等着呢?我说那天他怎么主动上门做客!”卢嘉锡说着话坐在沙发上,抬手示意温碧璃对面就坐,又拍拍手让小石头过去。抱着小石头时,他又嘟囔一句,“这老家伙,自己在股东会中占不到便宜,就拉着我们家下水,真是……” 确定老爷子情绪不太对,温碧璃又开始往回扳了扳,分散火力,笑道,“卫老说的那些意见,岭上巴士张国怡,还有我二哥,他们一帮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前几个月,两家巴士公司的的士司机,为过境载客,已经闹过好几场。这不,有卫老穿线,张国怡他们一合计,就想要收购九龙巴士。” 又安慰卢嘉锡道,“您老别担心,别看媒体上说的热闹,其实阿灿说了,收购成不成的,不在乎。最次也能把卫老推到常务副董的位置,这对岭上巴士和九龙巴士的业务融合,也有不小的帮助。” 三言两语解除卢嘉锡心头疑惑与担心。老头子笑笑,“我不担心,就是问问。九龙巴士邓造坚的父亲邓志昂,在香江中大组建过程中,帮了不少忙,我和邓老也有些交情……回头你跟阿灿说一声,商业归商业,别把人逼急眼了,兔子急眼还咬人呢。” 温碧璃松了口气,笑着点头,“诶,好的。” 院子里传来孙瑞欣的笑声,还有田乐群的声音,她俩回家了。 温碧璃再次起身透过窗户招呼,“田姐,阿欣,你们回来啦。” “嗯。”田乐群回应一声,又问道,“阿灿去见浦伟仕了?那可是头老狐狸,都谁陪阿灿去的?” 田乐群虽然平时看起来不过问卢灿的事,事实上,卢灿的行踪,她了如指掌。 “张国怡张叔,还有王永斌和布鲁格。”温碧璃咯咯一笑,“田姐,你放心,浦伟仕可斗不过阿灿,就连沈弼……上次也在阿灿这儿吃了个亏,这不,巴巴地让浦伟仕来谈九龙巴士股份转让?” 她这么说,也有部分安慰老爷子的心思。 “那晚上还回来麽?”相比温碧璃,孙瑞欣略显大大咧咧,进屋时嚷嚷道。 “下班之前,阿灿倒是念叨了一句,说是有段时间没去岛上住,要是太晚,就去那边凑合一晚。”温碧璃说的岛上,是卢家在东半山的别墅。 “切!估计是去见港大的那个……”孙瑞欣嘟囔半句,忽地瞟见爷爷也在客厅中,忙止住话,吐吐舌头,喊道,“爷爷,您今儿怎么没去王爷爷、谭爷爷那边喝一杯?” 卢灿要是听见这话,估计得出一身冷汗,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多机密呢。 卢嘉锡朝门口位置笑笑,松手放开蹦跶着想去母亲那边的小石头,“今天有点乏,就没去了。你们下午开会讨论纽约珠宝展筹备,讨论出什么结果?” 纳德轩珠宝的管理权,基本上都移交给田乐群和孙瑞欣,卢嘉锡也不怎么过问。 不过,他依然听到一些风声,纳德轩珠宝的中高层有声音认为,纽约珠宝展创利一般,还不如交给纳德轩北美分公司自行负责,总公司就不用出面。 今年的纽约珠宝展,安排在十二月底,如果总公司出面,那么现在就要筹备组织展品。 随后进门的田乐群将手包搁在门口的柜子上,弯腰换上拖鞋,将妈咪妈咪叫着的儿子抱起来,笑着回复老爷子的问题,“我今天在会上已经明确表态,以后的巴黎、东京、纽约这三大珠宝展,都必须是总部出面组织,即便赔钱也得做。这几大展就不是为了买货,而是树形象,单靠各地分公司,肯定不行。” 言语中,女强人的风范,不自主地带了出来,只是臂弯中的捣蛋鬼,多少影响了她的气质。 ……………… 蓝湾游艇俱乐部,并不仅仅是白天开业,游艇夜游,也是蓝湾的一大特色。 前几天台风过境,港府封禁船只出海,蓝湾停业两天,导致今晚蓝湾俱乐部船主、游客巨多。 这里一向被温碧玉视为自己的主场,可是今晚,来了一位抢风头的女人,让她很不爽。 “艺术第五季”巡展形象大使关罗莎,在她母亲和经纪人的陪同下,来“玉龙”号游艇,参加杨家举行的宴会,估计是洽谈代言合同。 不知哪位工作人员透了卢灿与浦伟仕今晚在俱乐部吃饭的消息,结果,艾伯特杨带着关罗莎母女,来到包间向浦伟仕和卢灿敬酒。 敬酒就敬酒,哪有敬酒之后不走的道理?! 真真厚脸皮!温碧玉真想指着鼻子将这几人骂出门,私底下不知翻了多少次白眼,可表面上还不得不维持淑女风范。阿灿也是……怎么就要多嘴说哪一句客气话呢?! 其实,有这一疑问的不仅是温碧玉,还有当事人艾伯特杨。 艾伯特杨是香江钟表杨家人。 杨家在香江也算中等家族,从杨成开设成安记表行至今已经四十多年。 不过,最近几年杨家走背字。 艾伯特大笔借贷投资大型度假村,偏偏地产行情不好,资不抵债,去年年底,遭遇汇丰申请法院执行财产封禁令,差点让杨家彻底破产。 好在艾伯特杨很机灵,利用“欠款是大爷”“不继续贷款给我,欠账就永远是死账”的理论,说服汇丰加贷一千万港纸给杨家,又承接纳德轩及金大福的一些中低档饰品销售,于今年四月份开设“香江宝石城”,让杨家有了翻本的机会。 这不,一听说汇丰浦伟仕和卢灿在这边见面,他忙不迭地带着关罗莎母女过来敬酒。 结果竟然被卢灿留了下来! 如果是平时,艾伯特杨绝对能乐得癫狂,可今天不一样。 看看餐桌上的阵势。 汇丰那边以浦伟仕为首,还有资产管理部总经理黄国富,非执行董事及香江对外贸易局局长邓连茹,及她丈夫律政司大状,非官守议员唐明智。 卢家这边有卢灿、温碧玉,还有岭上巴士张国怡,以及王永斌、布鲁格等人。 这种阵仗,明显有重要事情商谈! 可偏偏卢灿竟然将自己三人挽留下来…… 艾伯特杨心底很清楚,自己和卢灿没那么深的交情,对方留下自己,绝对不是无用之举,很明显,卢灿想要用这种方式,向汇丰传达某种不满! 再想想最近香江什么事情最火爆? 九龙巴士争夺战啊!没见在座的还有岭上巴士的张国怡嘛!今晚双方讨论的一定是这件事! 艾伯特杨很聪明,立即就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被卷进两大势力的角力中! 晕,这不是难为人吗? 他顿时头大如斗,冷汗直冒,脑袋瓜转得如同旋转木马,自己该怎么摆脱现在的局面,这两家,都不是自己的小身板能得罪的。 诚如艾伯特杨所猜测,卢灿留下这三位,确实想要传达自己对汇丰的不满。 刚才见面时,浦伟仕提出可以交换九龙巴士股份,但卢家需要将所掌控的维萨金融服务公司的股份,以及海德丰银行剩下的股权,以现金交易模式,转售给汇丰! 卢灿还想着谋求对方手中的维萨金融服务公司股份,没成想,他们竟然先狮子大开口! 当然,这可能是对方的一次试探,但这种试探一定要斩断,而且要态度坚决! 刚巧,艾伯特杨主动送上门。 第562章 巡展开幕 九月二十日,九龙区香江艺术馆人如海潮。 “艺术第五季”全球巡展第一站,正式拉开帷幕。 与观众如流的艺术展厅不同,隔壁的小会议室, 安静许多,这里正在举行艺术沙龙。大约三四百人参加,有媒体,有嘉宾,也有青年艺术家代表,能参加这个沙龙的观众,并不多,以俱乐部会员为主。 卢灿趴在二楼的护栏上, 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楼台上。 台上坐着几位重量级人物, 如岭南画派的赵少昂、关山月、杨善深三老,这几位都是受邀嘉宾;还有意气风发的香江艺术基金总经理赵太来,抽空出席的潘奶等基金管理层代表,以及四位青年艺术家代表陈衍宁、陈逸飞、方楚雄、何永祥。 此四人是本次“艺术第五季”巡展力推人物,不过,各自情形又有所不同。 陈一宁、陈一飞都是国内画家,香江艺术基金重点签约的青年艺术家,算是自己人,自然要力捧。 至于方楚雄,他是关山月老先生的入室弟子,经纪约签在高德画廊,不过,香江艺术基金依然将其列为重点推荐人物之一。原因嘛,很简单,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师傅,这很正常! 当然, 这次巡展,高德画廊是合作方之一,参与海外策展,这也是重要原因。 何永祥的情况更复杂一些。 首先,他是香江本土画家,先天条件要优越,自然要捧;其次,他是赵少昂老爷子的最心爱弟子,赵老创办的画室实际上就是他在管理,而赵老本身又是香江艺术基金的创办人和股东,因此,何永祥也成为本次艺术巡展的力推对象之一。 这四人中,陈一宁38岁,陈一飞37岁,何永祥35岁,方楚雄34岁,前二人偏于油画,后两人偏于传统中式山水及人物。在本次巡展之前,这四人都已经小有名气,譬如双陈, 都举办过多场画展, 算不得新人,但对于想要往艺术高端市场冲击,他们依旧是不折不扣的新生力量。 卢灿很满意香江艺术基金现在的状态,竟然将中国当代油画最杰出的二陈,都收入囊中,也不知赵太来他们怎么做到的?要知道,陈一宁和陈一飞的油画,后世那是屡屡创中国油画拍卖纪录! 真真是捡宝的年代呀! 就在卢灿嘚瑟时,旁边传来一句蹩脚的中文,“嗨,维文,你怎么不去前排就坐?” 卢灿扭头,对来人笑笑,“胡克先生,你和赖利谈得怎么样?” “no!no!我不负责谈判,那是朱利安该关心的事,我今天只是来欣赏艺术。”这位四十来岁的欧洲白人,侧身斜靠在围栏上,笑着耸耸肩,又举举手,“不得不说,这次艺术第五季,展品非常出色,而且,概念也很……亲民,很有感染力!” 他的中文说的不是很好,因而语速很慢,不时的还要借用英语单词来表达情绪。 此人名叫菲利普·胡克,苏富比拍卖行董事、印象派与现代艺术部高级总监、香江苏富比现当代艺术总监。他刚才提到的朱利安,是香港苏富比总裁,全名朱利安·汤普森,中文名朱汤生。 今天,朱汤生和胡克两人来参展,当然不是欣赏艺术品那么简单。 香江艺术基金会成立之后,苏富比拍卖行多次提出希望成为常务会员及执行董事的要求,此前已经谈过两轮,许佳闻一直吊着没答应。 他俩今天来参展,有一多半的目的,是来堵卢灿。 他们很清楚,香江艺术基金真正说了算的,有且只有卢灿一人。可是,此前卢灿一直借口不过问艺术基金内部事务,始终不出面,他们自然也接触不上! 卢灿微微一笑,“谢谢!我想……胡克先生的话,是对艺术基金工作人员,最好的褒奖。” 两人闲扯几句艺术展之后,胡克忍不住吐出来意,“维文,香江艺术基金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向世界推动亚洲艺术,这是一件非常具有意义的事情,让人钦佩。只是,亚洲艺术想要走向世界,肯定要获得欧美市场认可,这是现在的艺术基金的短板,在这方面,苏富比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卢灿胳膊肘搭在扶手上,面带微笑,时不时点下头,似乎在认真倾听,实则,他已经神游天外,脑海中回想着最近几年维德拍卖与苏富比之间的关系。 维德拍卖成立伊始,苏富比自然看不上这家由几位二代富家子成立的游戏般拍卖行,并不在意。可是谁能想到,这家小拍卖行还真的能做起来,虎虎生威,在当年就跻身香江拍卖行成交额十强,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同行是冤家,虽然苏富比在全球范围内声名赫赫,但在香江一隅,他们还做不到一手遮天,因此,面对咄咄逼人,疯狂成长的维德拍卖,前任总裁彼得·威尔逊及其管理层,忍不住还是给维德拍卖下了不少绊子,譬如拍卖日期对撞、抢拍品、抢客户等等。 这一情况直到去年才有所改善。 其原因是苏富比拍卖公司换老板,北美巨富a·阿尔弗雷德·陶布曼买下苏富比拍卖公司,香江苏富比总裁换人,新任总裁朱汤生,没那么咄咄逼人,双方关系有所改善。 胖子许佳闻也不算好鸟,心底还有怨气呢,又怎么会轻松答应香江苏富比入股艺术基金? 这不,双方僵持着呢。 其实,卢灿并不排斥苏富比、佳士得及香江本土拍卖公司加入香江艺术基金,只是,许胖子想要出出气,卢灿自然不会多事。 “……维文,你觉得呢?” 卢灿正瞎捉摸呢,被对方一句反问惊醒,又因为没听到刚才对方说什么,也只能神色不变,笑笑应对。孰料,对方脸色忽地涨红,似乎受到什么侮辱似的,梗起脖子,说话也粗重许多。 “维文,我和朱利安承认你在香江文博界有很大影响力,但是别忘了,香江只是个小地方,欧美才是艺术品的大市场。如果这个条件还不能换取香江艺术基金的常务会员,我和朱利安都会重新审视与维德拍卖之间的关系!” 怎么还急了?不就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嘛! 尽管对方语气略冲,可毕竟是自己没认真听对方讲话而引起的,卢灿也不恼,笑着摊摊手,“胡克,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无论是香江艺术基金还是维德拍卖,我并不参与管理!” “所以,你的条件,可以去和许佳闻、赵太来等人去谈,跟我说没用!” “当然,如果问我的个人意见,我还是倾向于和苏富比加强合作!这不,这几年虎博的藏品部,不是在你们苏富比购买不少藏品吗?” 卢灿的解释,让菲利普·胡克脸色好看许多,将信将疑地问道,“卢先生真不过问这两家公司?” 怎么解释?卢灿挑了挑眉,笑着摊摊手,至于对方相不相信,那是他的事。 “卢先生,我为刚才的不礼貌,致歉!”胡克也很光棍,道歉说来就来。 卢灿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他很想问一问对方刚才说什么,只是不太好开口。想了会后,他笑道,“胡克总监,陶布曼先生最近有来香江的计划吗?” 卢灿口中的陶布曼,自然是苏富比新老板阿尔弗雷德·陶布曼。 此人是“商业综合体”的首倡者,后世什么万达商业综合体,都是他玩剩的。 早在1950年,陶布曼在他购买下第一家商场之后,就将其改建为含电影院、商业地产、商场、娱乐中心为一体的综合商业体。 此后几十年,商业综合体概念风靡北美,陶布曼也频频出手,拿下北美多地的商业体进行改造,最终成为北美知名地产商、巨富。 他还是知名的收藏家,去年,他买下苏富比拍卖行。 “见过,但打交道不多,朱利安和他更熟悉。”胡克摊摊手笑道,“如果你邀请他来香江走访,我相信……陶布曼先生应该很有兴趣。需要我在中间传个消息吗?” 胡克倒是挺热情的,只是,卢灿有点犹豫。 他确实想要见见陶布曼,但不想这么匆忙且冒失。 原因在于陶布曼收藏品中,有从北魏到南宋这千年间的各类佛陀和佛像,总数量为72件! 此前人们对此一无所知,一直到2015年4月17日陶布曼去世,他的儿女在处理遗产时——举办陶布曼私藏品专场拍卖会以筹措资金缴纳遗产税,外界才得知这条消息。 陶布曼生前一直在隐瞒,那几乎意味着这些佛首佛像的来历,并不干净! 如果自己冒冒然向对方提出交易……势必会引起对方警觉,反而不美。想了想后,卢灿还是笑着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仰慕陶布曼先生大名而已,没有什么具体事情。” 两人正聊着,从二楼西侧的入口处,走来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许佳闻、许家耀,还有苏富比总裁朱汤生几人。 他们身后,则是关罗莎母女,以及温碧璃和卫雨宁。 第563章 青韵小聚 中午的宴会,安排在香江艺术馆不远的御盛斋。 午宴结束,嘉宾离开,卢灿正准备带着温碧璃回德银大厦,却被许佳闻叫住,“阿灿,等等,坐着聊会儿。” “有啥事你和太来哥商量就好,我下午还有事呢。”卢灿虽然这么说,可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许佳闻过来搂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上午我和朱汤生聊过,苏富比这次诚意比较足。刚才饭桌上不方便说,这会我跟你,还有赵总说说情况。” 卢灿忽然想起上午胡克说的那些自己没听见的话,有些好奇,笑道,“那行,再坐会。” 十几分钟后,胖瘦二头陀和赵太来终于将所有嘉宾送走,回到卢灿所在包厢。 温碧璃已经让服务员准备好茶水,卢灿给进来的三人斟好茶,第一杯端给赵太来,“赵哥,这次巡展,接下来这些天,都要盯场,属你最辛苦!” 赵太来中午喝了不少酒,红光满面,听卢灿这话,连忙摆手,“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嘛。说起来艺术基金能有现在的场面,还不是卢少您当年的建议好!” 还行,这人没怎么飘,卢灿微笑点头。 现在的赵太来,是个典型的隐形富豪。单是伦敦的那些古董,卢灿就支付给他十多亿港纸,还是洗过之后的所得。这些钱,又被他逐次投入到卢系资本的各种基金中去,每年坐收分红,都赚得盆满钵满。事业上,他是虎博的分馆馆长,又是香江艺术基金公司总经理,可谓风光无限…… 分好茶,卢灿这才微笑问道,“朱汤生究竟许了什么条件,让你这小心眼这么开心?” “嗨,我怎么就小心眼了?许胖子我可是香江有名的大肚能容!”许胖子翻了翻白眼。 许家耀给他一肘子,“得,赶紧说。你几斤几两,这里谁不清楚?” 三人之间熟稔的玩笑,倒是让旁边的赵太来有些眼热——钱是有了,可论起朋友,还真没,即便是卢灿,赵太来也很清楚,充其量算是事业上的朋友,而不是交心的朋友。 “朱汤生答应把苏富比香江艺术培训中心,并入咱们艺术基金会。” 许佳闻很兴奋,可卢灿却一脑袋雾水,苏富比艺术培训中心?什么鬼?讲真,他没听说过! “很有名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苏富比还有这么个机构?” “嗨!”许胖子一脸鄙夷之色,手指朝卢灿点点。 这次连赵太来都笑笑将起来,解释道,“苏富比1973年进入香江,1975年投建香江艺术培训中心,说起来将近十年了,还是很有名的。现任社长是李自由,地点就在九龙沿江大厦十三楼。” “不过,卢少没听说也很正常。” “这家机构主要是为扶持香江本土欧美画派青年艺术家,十年来没出什么优秀人才。最出名的莫过于王秋童,擅长版画和水粉,我们艺术基金也接触过他,不过,他的经纪约在苏富比。” 卢灿嘿嘿一笑,自己对香江艺术基金关注不多,对香江现当代艺术关注更少。 不过,说起王秋童,他倒是听说过,毕竟香江西派画家很少,王秋童已经算是佼佼者,经常在欧美开画展,报纸上偶有报道,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苏富比艺术培训中心培养起来的。 更没想到,苏富比早十年前就想到这一招! 嗨,还以为自己搞出香江艺术基金是首创呢! 他还有个问题不明白,问了出来,“既然成立将近十年,朱汤生为什么放弃?” 许胖子再度点点卢灿,“你呀你!现在越来越不食人间烟火!” “我又怎么啦!”这次轮到卢灿吃瘪。 “做这种艺术培训中心的,前期都赔钱!”许家耀笑着解释。 许胖子跟了一句,“香江艺术基金,要不是你坚持往里面砸钱,我早就不想干了!你大概还不清楚,我们一年要往里面扔多少?” 卢灿摇摇头,真不清楚。 许胖子伸出五根肥胖的手指晃晃,“去年一年,乱七八糟加一起,赔了五千万!今年的巡展如果不成功,会赔的更多!你以为苏富比也跟你一样舍得这么砸钱?” 这究竟是批评还是夸奖? 很快,卢灿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呀,既然苏富比艺术培训中心赔钱,朱汤生明显在甩包袱给你,你怎么还这么开心?像赚了个大便宜?” “平时你挺聪明的,今天脑袋让驴踢了?” 真猛!这话也就许胖子敢说,连许家耀在旁边都吐吐舌头。 “你不给个合理解释,一会我让你尝尝驴踢脑袋的滋味!”卢灿同样手指点点许胖子的大脑袋。 “得得得,怕你了!”许佳闻侧侧身,摆摆手,“香江就这么两家有影响力的现当代艺术扶持机构,他苏富比不干了,不就剩下我们一家独大吗?嘿嘿,垄断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清楚!” 卢灿拍拍额头,自己还是对香江现当代艺术市场不了解呀! 以前是两家竞争,现在合二为一,基本上就可以说香江艺术基金垄断现当代艺术品的货源市场!虽然现阶段香江现当代艺术品还不怎么成熟,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市场,一旦垄断,就容易产生利润,更别说还有着独一无二的话语权! 难怪胖子这么高兴! 又难怪胡克那么不高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间接表明,苏富比在香江现当代艺术市场的竞争上,向香江艺术基金低头认输!这对于全球第一大艺术品拍卖公司而言,是很没面子的事! “行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没意见,你们看着办!”卢灿再没提驴踢脑袋的事,站起身来,“我下午真有事,先走一步!” “什么事这么着急?”几人同步起身,许胖子追问道。 “伍继恩伍佳恩兄妹回港,说是想在摩罗街开一家文物古董店。他俩带了几件加拿大回流的文物,想要在香江拉人脉做个内部小拍,让我去捧捧场。” 见许胖子要急眼,卢灿笑着摊摊手解释,“可不是我不给维德拍卖拉业务,人家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找几个古董藏家客户。上次我去加拿大,伍家帮了我家一个大忙,所以,这点面子我得给!” 许胖子正要埋怨呢,听卢灿这么一说,到不好计较什么,嘟囔一声,“我也去看看!” 卢灿笑笑摇头,“你还是算了,我去看看就行。如果东西值得上拍且有点利润,我会拿下的。” 不是卢灿不带他去,关键是许佳闻的身份,去了之后有些尴尬——拍卖行与古董店,其实是潜在竞争对手,无论是收货还是出货。 人家想要拉客户关系,你一个拍卖公司老板冒失上门,想干嘛? ………… 伍佳恩的店铺,在下摩罗街,距离杨天和的天和斋不远,不过不在街口,而位于一条叫做“馄饨胡同”的小巷子里。 卢灿盯着店头红木牌匾出神了几秒,上面是瘦而有力的小楷写着“青韵轩”! 之所以出神,是因为他在感慨,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譬如伍佳恩,记忆中她在香江开设的古董店,叫做“嘉木堂”卖古董家具的,王世襄老爷子的题词。现在呢,改成青韵轩,卖瓷器,这肯定是自己所带来的改变,但是,题词依旧是王世襄老爷子。 自己似乎在改变别人的命运,但命运又似乎总是在纠错。 这家店是伍佳恩上半年来香江时置办的,已经装修完毕,还没上货,听伍佳恩自己说,打算十一月找个良辰吉日开业。估计这段时间,她在找货源及买家。 卢灿和温碧璃在门外小站片刻之际,门内的伍佳恩已经看见,连忙迎出来,笑容满面,“卢少和三夫人来啦,快进来!” “其他几位都到了?”卢灿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带着温碧璃进门。店内并非普通店铺式样,没有货柜什么的,更像一家小型私密会所,室内装饰很文气、雅致。 “伍小姐这里很别出心裁。”温碧璃打量几眼,笑道,“什么时间开业?” “都到了,在楼上,我哥哥正陪着他们喝茶。”伍佳恩引着卢灿俩人往楼梯间走,边走边回复卢灿的问题,又撩了撩秀发,对温碧璃笑笑,“谢谢三夫人夸奖,开业时间暂定在11月20号。” 说到这,她停顿两秒后又笑笑,“说起来……那天是我生日,还请三夫人到时候赏光。” 这种话,已经很私密,温碧璃略有些惊讶,笑道,“你生日那天开业?那我一定得来!” 三人上楼,又见二楼楼梯间,一位老先生拢着袖子,笑吟吟朝卢灿点头,“卢老板到了。” 见到此人,卢灿一愣神,“陈老板也在?” 此人正是早先关门歇业永达行的老板陈玉阶陈老! 陈玉阶笑笑,“我现在可是在伍老板手下混口饭吃,今儿也算半个主人。” 还没等卢灿回过神来,伍佳恩笑着解释,“陈老可是我三请四顾,专门请来的掌眼大师傅。” 陈玉阶来青韵轩当掌眼师傅? 只能说这世界变化快! 可能听见大家说话,楼梯间右侧的房间,走出几人。其中有伍继恩,有葛士翘,卢灿还看见澳门王何老,以及站在何老身边的一位胖胖老者—— 后世玩古董的人没有不知道他名字,世襄老人王畅安! 第564章 王老断瓷 此时,畅安先生还不算很出名。不是指他的水平没到巅峰,单纯是名气没上来,原因有很多。 譬如,他的前面还有很多老家伙,都在世呢,论资排辈他不算高;又如,王老喜欢的很多东西,在八十年代初,还被当成“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口碑没上来;当然,还有就是,老爷子一辈子行政级别都没上去过,临退休也就是个文保所副研究员,副处,这在国内的文博界排行中,很吃亏的。 王老真正让全行业皆知,还是新旧世纪之交,他的那些惊人藏品被拍卖之后。 真没想到,他也在香江,还来参加这次小聚。 卢灿和王老曾经见过一面,算不上熟悉,但王老和张老爷子私交不错,所以,在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卢灿与老爷子握握手,笑问,“王老,您来香江,我怎么没听张老和潘奶说起?上午我还见着我潘奶奶,她也没提。” 老爷子屈指推推眼镜后,又笑眯眯指指旁边的何老,“游春夫妇,身体都还好。我是上午从澳门来的香江,还没来得及去见他俩,这不,就被何老板带到这里见见世面。” 这是帮何老来掌眼的? 卢灿又扭头对旁边的何老笑笑,“还是您老有面,能请动王老先生,看来……今儿我算是白来一趟。” 这位澳门何与赌王何没关系,而是特首何的大伯、恒生银行创办人之一的何添! 这位老爷子自从恒生被汇丰控股,交由何善衡何家管理之后,便一心扑在慈善和收藏上。他本人还是香江中文大学校董,与卢嘉锡关系不错,卢灿与他的关系,自然很熟稔。 老头子见卢灿这么捧王老,心下有些奇怪,只当时双赢的场面话,哈哈一笑,“可不,我前些天去福州大学,偶然碰上老王,他有关明清家具的讲解,让我茅塞顿开。这不,我可是几番劝说,他才来的香江,帮我家中藏品掌掌眼。今儿伍丫头有好货,我就请他过来帮我掌掌眼,没想到,老王和伍家渊源不浅……” 他这一番话,算是解了卢灿心中谜团。 伍继恩适时出现,笑着邀请,“这地方狭仄,大家还是进屋,边吃茶边聊?” 算上卢灿,一共五名客户,不过,这五人都足够高端。 还有两人分别是银行家梁銶琚梁老先生,以及东南亚博彩巨头林梧桐林老。 世人都知道澳门赌王,却不知马来西亚还有一位丝毫不次于何老先生的林梧桐——这位老爷子是第一个在海外买岛屿专门做博彩娱乐业的投资者,着名的云顶集团,就是他家产业。 长长的红木条案,卢灿落座时,正好坐在林梧桐的对面,便笑着问道,“林老,您今天来这,阿泰怎么没陪您?” 卢灿对林梧桐不太熟,但和他的两个儿子林国辉、林国泰,都很熟悉。尤其是次子林国泰,常驻香江,任职云顶香江公司总经理,蓝湾俱乐部会员,今年32岁,算是东南亚华商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口中的阿泰,就是指林国泰。 “我今天来给伍丫头捧场,要他来干嘛,他啥都不懂。”林梧桐今年六十有五,可依旧面色红润不显老,说话声音洪亮像打雷。 他又指指旁边的中年人,“这位吉隆坡大元行的柳青师傅。他来港岛进货,被我抓来掌掌眼,免得老头子我睁眼瞎。” 什么大元行的,卢灿没听说过,猜测应该是吉隆坡的古董行,便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 对方拱拱手,颇为恭敬,“卢老板之名,久仰!丁欢前辈……身体还不错?” 哦?这下卢灿不得不正视对方,“丁老身体不错,前些天还在一起吃了顿饭。柳师傅……认识丁老?” “丁老在大马时,我东家经常请他去掌眼,因而见过几面!丁老来港,我东家遗憾好久呢。” “贵东家是……?” 柳青微微躬身,“东家刘明达,卢老板应该听说过。” 合着是刘明达家族的人,被林梧桐抓了临时工! 刘明达家族从清末就移居槟城,当地望族,现在掌家的是二代刘福平,被大马授予“拿督”称号。 未来刘家还有个孙子更有名,非常传奇,刘特佐,《华尔街之狼》的投资商,在华尔街和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设骗局令高盛巨亏将近百亿美元,自己携款十亿美元外逃。 卢灿一直致力于联络组织东南亚华商资源,当然知道刘明达,笑笑点头,“原来是刘拿督家,想必柳师傅一定眼力卓绝。” 这边在聊着闲天,那边,伍家兄妹和陈玉阶准备好场子。 “在座的四位,都是我伍家的深交长辈,还有卢兄,也不是外人。”伍继恩撑着案几致开场辞,很动情,“我伍家百年没能踏足故土,这次,我家小妹胡闹,非得回乡土投资这家小古董铺子,撩起家父的思乡之情,也就同意了。在座长辈、仁兄,还能记得伍家,我伍继恩深表感谢。家妹年轻,思虑不周,以后在香江,还请您几位多加照拂!谢谢!” 何添抬抬手,笑道,“客气话莫要讲了,我们都是明白人。佳恩这丫头在香江,没人敢欺负她,这点,你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家老头子。” 确实,大家都很清楚,伍继恩兄妹之所以举办这场小聚,其用意不言自明——拜码头。 何老说这话,就是主动担下来伍家青韵轩的未来庇护之主责。 当然,其他四家来参加这次小聚,也就表明庇护的态度。这也算是香江古董行的一条老规矩。 伍继恩微笑点头后,对门口的伙计招手示意。这位伙计转身出门,不一会,捧来一只木匣。 今天的“正餐”上场。 规矩大家都懂,主持今天小聚的陈玉阶也就没多介绍,伸手打开木匣,是一件青花平盖罐。 卢灿坐得比较远,瞟了一眼,有点明嘉靖青花风格。 所谓嘉靖青花风格,指的是“色浓”——嘉靖朝青花,釉色崇尚浓郁,以蓝中泛紫为主,远远看去,一团紫气,就是嘉靖青花风格。 元青花此时还不畅销,明青花正当时。这件平盖罐器型很正,如果确定是嘉靖青花,伍家兄妹今天的诚意还真的挺足。 这时,陈玉阶对这件物品做了简单介绍,“以老朽的鉴定,这是一件嘉靖朝青花罐,官款,器型端庄,接近样器。当然,具体真伪,还需要您几位自己判定。器物出处是伍东家从加拿大带回来的,有清晰的出入关手续,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上手。” 如果是真品的话,东西不错,不过,算不上绝品。 卢灿没急着起身,看看其他几人,如果有人出手的话,他不打算竞标。 今天的小聚,和几个月前陈玉阶出货的暗拍,性质完全不一样。今儿明显是伍家要“送利”给在座几人,争抢过于激烈,反而有违伍家兄妹的初衷。 再说,虎博有不少嘉靖青花,有没有这一件无什大碍。 当然,如果没人出手,他肯定要拿下,这件东西还是可以上拍,而且挺受欢迎。 估计大家都是这么想,竟然出现短暂的安静。 就在卢灿准备起身时,葛士翘老爷子哈哈一笑,“都这么谦虚,那就我先来。” “就你离得最近,你不先看谁先看?”何添何老爷子笑着摆摆手。 天民楼主葛老爷子,自己本人就精于鉴藏,可他还带了一位掌眼师傅。 葛老先上手,拿起瓷罐的平顶扣盖,看了看后,递给身边的鉴定师,再度单手捏住罐口,另一只托底,对着灯光转着圈看图案及底款。 瓷罐被拿起来后,卢灿就能看得很清楚,青花双鱼海纹罐。这个“双鱼”可不是“双鱼佩”的两条鱼,而是瓷器腹部正背各有一条红釉锦鲤。 瓷罐不大,高约二十公分出头,腹径二十六七,底径十二三公分。 釉色蓝中透紫,包浆浑厚,光泽度很高。不用细看,嘉靖青花无疑。 从器型大小判断,这是明时代最常用的点心罐。江南富贵人家喜欢用它来装点心、茶叶、饴糖之类。 东西一眼真,葛士翘和他的掌眼师傅也只是看了看老旧痕迹,很快又回到座位上。又不是正经的竞标,葛士翘老爷子还笑着夸了一句,“东西不错,老陈的眼光,过硬得很。” 葛士翘和陈玉阶关系很好,这么说也有给陈老涨面子的用意。 “老陈的眼光要你夸?要不,伍丫头怎么三请四顾的请他出山?”何添笑着起身,又对身边的畅安老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咱俩也去看看,你给我说道说道。” 王老拿起瓷罐,看了一圈,笑着挑挑浓眉,“那我就扯几句?” “说说!今儿就是交流来着,可别藏着掖着!”葛士翘没和王老打过交道,估计有点看热闹的心理。 “那行,我就扯几句,对或不对,大家权且一笑。”王老单手托罐,另一手屈指在瓷罐腹部弹了一下,声音不是很脆,有点闷。 “这件青花双鱼罐,应该是嘉靖三年到七年时的官窑商品!这里的商品,是指专供给内务、皇亲国戚等开设的皇家商铺,对外售卖的产品,而非皇帝御用品。” 此言一出,室内鸦雀无声,只有卢灿很快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啪啪鼓掌! 王老,牛气! 一句话中,两条信息,都不是普通鉴定师能看出来的! 首先是货品出窑日期的判定,这个很难。 卢灿大约能猜出他是怎么判断的,原因不复杂,嘉靖七年以后,这位皇帝开始痴迷道教,至此,很多瓷器上的纹案,都开始使用“玄纹”,而这件瓷器上,则为海水纹,与正德朝的纹饰风格有点接近,由此可判定为嘉靖早期物品。 另一条信息,就是“官窑商品”。 “官窑商品”的定义,老爷子已经说了,其实还有一条老爷子没说,那就是“官窑商品”瓷器,向市场售卖,一般都不会用龙纹和黄釉,也很少出现螭龙纽。 这件瓷器,没有龙纹,即便罐盖,都用的平头扣盖,这在御用品中,几乎不可能出现。 而瓷器本身,又具备嘉靖朝瓷器特点。 因此,这就是一件嘉靖朝早期的官窑商品瓷器! 这就是水平!绝对压过今天在座的绝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卢灿! 第565章 墨玉指环 大家都很清楚今天小聚的意义,因而竞争并不激烈。 第一件嘉靖青花双鱼罐的竞标,只是在何添、叶义和葛士翘三人之间进行,最后被何添以十五万港纸的价格拍下。这一价格,略低于罐子的市场价。 中标后,何添哈哈一笑,“哈哈,谢谢大家的抬爱,老朽就不客气啰!” 又对站在一旁的伍佳恩点点头,“丫头,这件东西我很喜欢,你费心了!” 伍佳恩盈盈一笑,“何伯满意就好!” 卢灿冷眼旁观,大致能看出来,今天来的几家中,澳门何家或者说何添,才是伍家的真正关系户,未来青韵轩的主要庇护者,至于其他几家嘛,不太好说,起码做不到何添那样。 很快第二件拍品送上来,是一幅绢本淡设色山水画。 陈玉阶给出的鉴定是明代龙波居士李在的《重峦图》。 这件东西引起卢灿的注意,迅速起身,朝四周拱拱手,“各位前辈,不好意思,我先上手看看。” “李在”这个名字,非专业人士一定不熟悉,事实上,李在这人是明代早中期着名宫廷大画师,与明代画家戴进齐名。如果说戴进是沿袭并传承宋元时期苍井一脉风格的集大成者,那么李在就是传承与发展路上的创新者,他为后来明代江南画派的异彩纷呈,奠定基础。 可以说,他算是明代书画的传承起合的重要人物,在明代画坛上占据非常重要地位。 见卢灿起身,林梧桐又坐了下来,并朝卢灿挑挑眉,伸手示意卢灿先请。 葛士翘对这幅画作也很感兴趣,可卢灿已经起身,便笑笑道,“哈哈,卢老板鉴定之后,可得说说你的看法,也省的我们再跑一趟。” “行!”卢灿当仁不让。 这是一件竖轴,被伍继恩和陈玉阶斜斜撑开,画芯高约75公分,宽幅约45公分。画面呈现灰蒙蒙的褐色状,这是老绢本的一贯特点。 全幅取远景式构图,自下而上,呈上中下三段层次。 远处崇山峻岭,杂树丛生,大山巍峨,迎面而起,表现了奇峰突耸的高远之势。运用卷皴法画山石,而树枝则虬曲似蟹爪,不过线条更粗重,水墨更浑厚。 这是典型的北方山水画法,体现雄浑气势。 再往近处,一弯小舟,横泊溪头,蜿蜒小路,出没深山,景致人物,布局紧凑,结构严谨。这又带有后来浙派山水的点描式特点。 李在的风格,确定无疑。 卢灿伸出右手食指,沿着装裱边轻轻走了一遍,绢本略脆,弹性有些不足,是老绢本无疑。 此画保存的相当完好,也不难鉴定。 当然,如果硬要说疑点难点,也有,源自这幅画的钤印体系。 首先,这幅画上没有作者李在经常使用的“龙波居士”钤印,只有简略的落款“己丑春谷”。 “春谷”是李在的名讳,按照他生存年代推算,这里的“己丑”,是1469年。 如果对李在不了解,算是一个小难点。 其次,上面的两枚收藏印章,也有些意思。 一枚是阴文圆印“天开图画楼”,另一枚则是“义兴自得”。 这两者,对华人藏家而言,都有些陌生。 卢灿也没有藏私,指了指两枚印签,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幅龙波居士的《远山图》,创作于1469年,赠与对象是东洋画师雪舟。” “当时雪舟正在明朝游历,曾经跟随周文、李在等人学画。雪舟回东洋后,创建‘天开图画楼’收藏室,将在明朝收集到的字画以及他自己的创作,统一放在天开图画楼收藏,故而有‘天开图画楼’收藏印。” “而这枚‘义兴自得’印,则是雪舟所在周防国守护大名,大内义兴的收藏印。这表明,这幅画作,曾经被雪舟赠送给大内义兴,而大内义兴对于能得到这幅画,感觉很开心。” 说到这,卢灿扭头对伍佳恩笑笑,“佳恩,这幅画是不是来自东洋?” “确实如此!”伍佳恩微微一笑,“这幅画是我爹地从一位东洋移民手中获得。” 陈玉阶接过话题,笑着捧了卢灿一句,“卢老板确实眼光独到,见识广博。老朽我拿到这幅画,还是从佳恩所说的这条线,逆推之后,查找资料,才得知天开图画楼和义兴自得的出处。” 确实,此时的华人艺术圈,真正钻研东洋文博的,并不多。卢灿能一眼说出“天开图画楼”和“义兴自得”的出处,确实让其他几人有些震惊。 畅安老人看向卢灿的目光,更是充满兴趣——他接触过卢灿,也听说过卢灿的鉴定水平很高,但一直以来,他总感觉那是财富的加成,今日一见,还真是……不错! 卢灿微微一笑,摘下手套,放在桌上,自己转身回到座位。 之后,其他几家依次上手,不过,都没再发表什么观点。 这幅画作,除了何添没参加竞拍之外,都选择出手。最终,卢灿以三十八万港纸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这一价格,仅比第二名林梧桐相差三万,算是险胜。 当然,这一价格,相比这幅画而言,也不算很高——如果上拍,五十万港纸,肯定没问题。 这幅作品入手,接下来的三件,卢灿没再出手。 人家为了拉关系而筹办的暗拍,已经占便宜就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后三件拍品也都不错。 一件南宋仿春秋郑国铜觚,被林梧桐所得;一件万历朝宣德款铜香薰炉,落入葛士翘之手;一件康熙铜胎山水浮雕漆盘,则被叶义收入囊中。 算是各有所。 正当卢灿以为今天的聚会到此为止时,陈玉阶又端着一只盖着绸布的木托盘进来,笑道,“各位,说来惭愧,老朽眼拙,伍东家进来的货品中,还有一些小玩意,我看不出出去,不过,肯定是老货无疑。今儿拿出来,各位人手一件,是伍东家的一点心意。” 他抬手一划拉,指了指几位鉴定师傅,“您几位今天也辛苦,也可以入手一件。” 说完,他掀开绸布,露出木盘上面的东西,全是小件,不过,件件古意盎然。 什么眼拙看不懂,这才是真正的送利! 伍佳恩遂即笑道,“这算我的一点心意,东西不值什么钱。以后青韵轩,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这一招,让卢灿对伍佳恩刮目相看。不仅笼络庇护势力,还将这些鉴定师们,纳入交好对象。可别小瞧这些鉴定师,在很多时候,他们才是雇主购买物品的决策者。 “佳恩小姐,你这也太客气了。完全没必要的!”存在感不是很强的叶义,这时笑呵呵地摸着脑门。不过,他的眼光已经投到木盘中的物件上。 “叶叔太外道了,都是些小东西,大家拿着玩玩。”伍佳恩抬抬手,托盘被陈玉阶推到案几中间。 卢灿瞅了眼,还真都是小把件,一件青玉貔貅镇纸,个头最大也最显眼;一串单眼玛瑙天珠,这玩意在香江很受欢迎;一枚墨玉兽面纹指环,颇为古朴;一支白玉杆的兔毫,也是精品之作;一方红木镂雕牙盒,是古代用来盛装牙粉的东西;一把银质九连环,这是古时候孩子的益智玩具…… 以卢灿的眼光来看,这十件东西,件件见老。 一次性拿出十件送人,手笔很大啊! 这是明显的送礼,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没人好意思第一个下手。 又是何添老爷子,哈哈一笑,率先起身伸手,拿走那支兔毫白玉笔,“既然佳恩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啰!最近练字,正缺一支毛笔,这东西不错!” 不仅如此,他还对身边的王老努努嘴,“畅安,你和伍家也是熟门熟户,别客气。” “就不客气喽!”畅安老人伸手,摸起那枚墨玉指环。 卢灿眉头微皱,心下有些遗憾,他原本也想拿下那枚指环。 别看木托盘所有物件中,那件指环最小最不起眼,可恰恰是卢灿最中意的一件。 这枚指环,陈玉阶是真正的看走眼! 这也能理解,毕竟,指环这种冷门物件,研究者太少! 在卢灿看来,那是一枚战国兽面饕餮纹墨玉指环。 注意,那是指环,不是戒指。 戒指是“外来称呼”,近现代才出现,而“指环”是中国传统饰品。 在先秦时代,就已经出现各种指环。 最早的“指环”被称为“约”,干什么用的呢? 就现有文献记载表明,在先秦时代,如果皇帝或者国王,想和某位妃子或妾室上床,但这位妃子或妾室,碰巧遇到了不能为男人服务的定期休假,则会在手上戴一个指环,来委婉地表达——对不起,我大姨妈来了,您可以等候几天…… 是不是很有意思? 目前国内发现最早的指环,就卢灿所知,是在咸阳发掘的嬴成峤(秦王嬴政的兄弟)墓葬中,一位人殉的宫女指骨上,有一枚青玉指环,刻有“良瑜”二字。 秦庄襄王死后,嬴成峤叛秦降赵,秦国灭赵,为王翦所抓获,嬴政下枭首令,并将一并抓获的女人们殉葬。此女应该是嬴成峤的妃子,或者陪寝宫女。 老爷子眼睛就是毒! 畅安老人拿走的这枚墨玉指环,带有明显的春秋战国风格,年代要比那枚“良瑜指环”更早! 让卢灿懊悔自己出手晚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这枚指环厚重,孔径很粗,明显偏男士风格。 这表明,先秦指环,未必就一定是女子饰品,当代有关“指环”为先秦女子饰品的结论,有问题! 所以,卢灿在琢磨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来对正在盘完墨玉指环的王老笑道,“王老先生,您手中的那枚指环……能转给我吗?这东西,完全可以上虎园博物馆先秦馆展厅!”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讶异! 第566章 卢灿推断 这句话问得很突兀,还在挑选的几人,纷纷停手。 王老也有些错愕,“卢……先生,认出这东西的来历?” 他挑选这件东西,纯粹凭直觉,倒没有想过什么指环戒指之类,更没想什么历史考证意义,单纯就是觉得这件墨玉指环很古朴,很有意思。 这就是一位优秀鉴定师的直觉。 让他没想到的是,卢灿似乎没上手,就看出这件物品的出处? 老爷子伸手准备将墨玉指环递给卢灿,却被何添何老伸手压住,似笑非笑看着卢灿,“卢家小子,东西给你看没问题,不过……交不交换,得看老王的意愿。” 何老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卢灿这句话看似礼貌,实则有些失礼,毕竟东西已经被王老挑选走,你还要求上手,还拿虎博说事……有点“以势压人”的味道。王畅安是他带来的,何添自认为有必要替对方说句公道话。 卢灿一怔,马上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有些冒失,摆摆手,“您老想多了,王老和我家张老爷子是至交好友,我怎会做出强买强卖的事?” 何添看了眼王老,这才松手。 卢灿接过墨玉指环,入手时沉甸甸。 手指捻了捻,质地不错,表皮带有芝麻纹理,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渭河墨玉。 渭河墨玉属于隐晶质石英玉,不属于和田玉,坚硬无比且质地细密,油润光滑。广泛应用于利器工具之用,谓之“试金石”,也被称作“秦墨玉”,由于色泽油润如墨,故也称“墨石”。 秦墨玉色泽厚重,光亮声纯,抚之温润、表里如一,给人以威严庄重,高雅沉稳、凝重之感。 先秦时代,秦墨玉颇为流行,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又没了踪迹,后世又发现秦墨玉矿脉及高古时期的采矿痕迹,位于秦岭渭河一带。 指环内孔径约为十八公分,厚度4公分左右,指环宽度8公分,典型的男士指环。 环形的顶端,有一平板,两端略略突出指环,平板上刻有大篆字体,上下结构。卢灿对着光线仔细辨认,猜测要么是“灵”字,要么是“雨巫”二字。 指环平板两侧表面,篆刻兽面饕餮纹。 兽面饕餮纹是后人附会的称呼,正式名称是“兽面纹”,商周到秦的青铜器上常见花纹之一。这种纹饰往往代表着神秘威严,至高无上。 总之,这枚指环,百分百不是女士饰品,而是男性的权力象征。 不知何时,陈玉阶站到卢灿身边,见他将指环放下,问道,“卢老板,这件东西有什么说道?还请您解惑!真真惭愧,我还真没看明白,只知道它是件古物。” 其实,这件东西卢灿也没看明白。 这里的明白,指的是东西的用途、使用者以及创作者,而不仅仅指年代。 现在人家当面请教,自己该怎么作答? 就在卢灿踌躇犹豫之际,他脑海中陡然一亮,这枚墨玉指环,还真的极有可能是传说的那件物品! 福伯和宗越老爷子,应该很高兴看到这件东西! 当然,究竟是不是,卢灿心底也没百分百把握。他筹措了一下思路,抬头对陈玉阶笑笑,“陈老,您能先说说这件东西的来历吗?” 陈玉阶扭头看看伍佳恩,这涉及进货渠道,算是机密,得由东家来回答。 伍佳恩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卢灿身后,齐耳发很干练的甩了一下,笑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枚戒指,也是从东洋进的货。卖家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添头送给我的。” 看来,伍家在东洋有一条不错的进货渠道。刚才那幅李在的《重峦图》,还有这枚指环,都是很有历史的老货。 “快说,你小子,吭吭哧哧的,吊胃口呢!”何添老爷子拍拍桌子,催促一声。 “这就说。”卢灿笑笑,举起这枚墨玉指环,又用力搓了搓表面。 “这是指环,并非戒指。戒指是古罗马的说法,明清时期传入中国,而指环是中国自古就有,古人称之为‘约指’。” “《五经要义》有过记载‘古者后妃群妾御于君所,当御者,以银环进之,娠则以金环退之,进者着于右手,退者着于左手,本三代之制,即今之代指也。” “也就是说,最早的指环,是君王的侍妾所佩戴。戴在右手手指,代表可以侍寝,戴在左手手指上,代表有身孕或者身子不方便,不能侍寝。” “这是最早有关指环功用的介绍。不过嘛……”卢灿晃了晃手中的墨玉指环,“这件东西,打破了这种看法。大家看,这是明显的男士指环,无论是孔径还是装饰。” 说着,他还往自己的中指上试戴一下,还别说,正合适。 “这件东西,从痕迹以及风格上看,都属于战国时期的物件。” “而《五经要义》传闻为西汉刘向编撰。” “所以,它的存在,本身就打破《五经要义》所记载的指环功用,它可能会改写中华文化中,对于指环功用的记录。这也是我认为这枚指环值得研究的地方之一。” 讲真,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王老爷子,都不曾研究过戒指、指环这类冷门物件。 被卢灿说得一愣一愣的。 陈玉阶一拍脑门,“嗨,老朽眼拙,还真没看出来。” 如果没人追问,卢灿也就不打算说后续内容。孰料,伍佳恩像个好奇宝宝,又问道,“维文,这枚戒指……指环,有什么说道吗?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得,大家的目光再度落在卢灿身上。 男人嘛,都有些个人英雄主义。 卢灿嘿嘿一笑,“倒是猜到一些,不过,做不得真,大家权当听说书,一听而过。” “莫不是还有什么传奇故事?赶紧说。”何添老爷子又屈指咄咄两下桌面。 卢灿没理会老爷子的催促,斯条慢理的将中指上的指环退下来,对着阳光转动一下。 “喏,大家看看指环表面的芝麻纹……这是渭河墨玉的典型特征。渭河墨玉又称之为秦墨玉,也就是说,它极有可能来自于战国时期的秦国。” “大家再来看看指环上的大篆,上雨下巫中四口,这是‘灵’字的古篆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战国时期秦国秦墨相里勤一派的钜子令!” 哦豁,这下都来了兴趣! 钜子令,那可是真正传说级的物品! “我看看,我看看!”林梧桐坐在卢灿对面,率先伸手拿过墨玉指环。 事实上,单看指环,什么也看不出,有意思的是它背后的故事以及所代表的传奇。 这枚墨玉指环,被争相传看一遍之后,又回到卢灿手中。 林梧桐双手叉在案几上,“这玩意……你是怎么确定它是墨家钜子令?” “对呀,你怎么确定?”葛士翘也探头问道。 卢灿摊摊手,“猜的!所以我说大家当说书一听,别当真。” “猜也得有个理由?”何添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再度屈指敲敲桌面。 “当然有理由。”卢灿摸摸指环上的大篆,“这个灵字是我猜测的依据之一。” “公元前390年,墨翟去世,墨家三分,一派远走楚国,也就是邓陵子的楚墨;一派前往齐国发展,也就是相夫子的齐墨,还有一派前往秦国,也就是相里勤的秦墨。” “秦墨一派,以巨子腹醇(黄享组合,打不出来)为首,配合法家,为秦国强大做出卓越贡献,这其中就包括军械的统一化、军制改革、攻城要略等等。” “但是,秦墨的下场并不好。” “随着秦国逐渐强大,并最终一统六国,秦墨遭遇法家的疯狂打压。又因为秦墨自身所倡导的思想与秦国当时的国情并不契合,所以秦国国君对于这一现象睁一眼闭一眼,最终导致秦墨势衰。” “嬴政时期,秦墨最后一代有记录的巨子,名叫黄靖庭。” “众所周知,墨子的学有所成弟子,统称为‘灵子’。也就是这个‘灵’!”卢灿将指环上的“灵”示意给大家看。 “黄靖庭迫于形势,设钜子令,统率当时秦墨最后一批弟子。” “不仅如此,他还将弟子分为‘外放灵子’和‘内传灵子’两种。外放灵子,弟子不问内务,对外宣传墨家思想;内传灵子,不问世事,专心钻研墨家学问。” “由此,秦墨又分为隐派和显派。” 事实上,这两派后来又演化成“明玉宗”和“明鬼派”,但卢灿没提这茬。倒是畅安老人,目光灼灼,似乎想到什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卢灿。 “后来,有关隐灵弟子,不见记录,但显派在秦汉之交时,出了四名大人物。” “这四个人都以“房”作为自己的“字”,他们分别是:徐福,字君房,主要负责研究术法与方士;孙仲远,字正房,主要研究治国之道;黄天琼字兴房,文武兼备,在徐福东渡时曾经担任护卫将军一职;张良字子房,主要研究军事谋略。” 他又将这枚墨玉指环拿起来,“我怀疑,这枚指环,很可能是徐福带往东洋的钜子令。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徐福是墨家弟子徐弱的第五世孙,他是有可能拿到钜子令的。” “再结合当时秦墨的处境,他携带钜子令,前往东洋开辟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度,也是有可能。” 说到这,卢灿双手一摊,笑道,“当然,这是传说,大家也别当真。” 现场雅雀无声。 卢灿的这番推断,谁也不能肯定是错还是对,听起来挺玄幻。 其实就连卢灿自己也没法断定,不过,他有八成把握,手中的墨玉指环很可能就是钜子令。 至于说宗越想要寻找的“钜子令”,是不是这一枚,那就不清楚了。 没事,稍后可以让福伯和宗越老爷子都看看,他们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就在卢灿以为自己十拿九稳能得到这枚墨玉指环时,却听见王老爷子轻咳两声后道,“咳咳,卢老板,被您这么一说,我也挺感兴趣,这枚指环,暂时还真不能交换给你,能容我先琢磨一段时间么?” 卢灿眼睛一突。 难不成王老爷子和明鬼派也有关系? 还别说,后世诸多记载中,还真没有王老爷子一身神鬼莫测的鉴定玩乐功夫,从何而来的记录! 这就有意思喽! 第567章 背后疑点 从青韵轩出来,卢灿和温碧璃站在巷子口等了会。 温碧璃手中拿着那件银质九连环,“这件东西送给小石头,不知道他喜欢不?” 她今天是陪卢灿来的,不好意思拿贵重物品,随手拿了这件。 卢灿瞅了眼,笑笑摇头,“那孩子,什么都往嘴里塞,这东西……搁着,等他五六岁开智后再给他玩。” “哦~~”温碧璃马上反应过来,将九连环塞进手包,“算了,这东西不可能给石头。回头路过超市,我给他买几根磨牙棒。阿忠的车来了,上车。” “等会。”卢灿朝青韵轩门口方向指指,“我和王老爷子聊两句。” 温碧璃青眉微蹙,“不好?” 她以为卢灿还要买那件墨玉指环呢。 卢灿笑笑摇头,“那事说过就算了,我是想介绍王老和福伯认识一下。” 很多事情,无需证据链,心证即可。 “为什么单是福伯和宗老?不是说张老和王老先生是好友吗?”温碧璃有点懵。 “不一样!”卢灿露出迷之微笑,摇了摇头。 青韵轩门口,何添老爷子终于和伍家兄妹说完告别的话,转身出巷口,就瞅见卢灿还站在那里。 “阿灿,你怎么还没走?”何老打量一下卢灿,眉头皱了皱。 卢灿抬手,笑着示意畅安老人,“哦,我和王老聊两句。” “不都说了嘛,那东西老王拿回去盘两天再说嘛。” 刚刚发生的王畅安当面婉拒卢灿的购买要求一事,何添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可是很清楚,卢家在香江的势力! 偏偏在此之前,他出言替王畅安撑腰来着,这会儿,只能死撑下来,又替王老说了句话。不过,这句话可就松了很多,只是让卢灿暂且放手,有点“卖我个面子,过几天你再找他不迟”的意思。 卢灿呵呵一笑,摆摆手,“何伯,您想多了。王老和虎博的张老关系莫逆,转不转让随他心意。我找王老不是为了这事,只是想和王老说两句话。” 何添看了卢灿一眼,又扭头对旁边的王老点点头,“那行,你们说。老王,我去车里等你。” 话说,何添对朋友还真不错,堪称性情中人! 难怪何老爷子2004年去世时,包括特首在内的多位大佬扶灵。 王老对何老微笑摆手,又对卢灿笑笑,“卢老板,这东西……我挺感兴趣,想要研究一下。等我想要出手时,我一定第一个考虑您这边。” 晕,估计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卢灿再度摇头,“与这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个机会,介绍两位前辈给您老认识。他俩对您手中的墨玉指环,一定比我更了解。您老今晚有约吗?要不,我约个地方,你们三,坐下来聊聊?相信您老对他俩也应该很感兴趣。” 王老眼睛微微一凝,面带笑意,反问,“卢老板所说的两位是……?” “虎博福馆长,还有虎博鉴定一组总监宗越宗老。他们一定很乐意与王老您交流鉴定心得。”卢灿笑了笑,耸耸肩。 王老爷子低头想了会,才回道,“好的。等卢老板约好地点,给老何去个电话,我暂时在他家落脚。” 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 告别卢灿之后,王老爷子捏着手掌中的墨玉指环,不知想了些什么,摇了摇头,走向马路对面的那辆何家的平治。对为自己开门的何家司机点头致谢后,王老钻进车内。 一上车,何添就笑呵呵问道,“老王,那指环……对你很重要?” “哦~~”王老爷子呵呵一笑,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听卢老板说的挺玄乎,勾起我的好奇心,准备回京后找找资料,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什么墨家钜子令。” 何老看了对方两眼后,还是忍不住点了一句,“别看卢家起势时间不长,可这个家族不是暴发户,祖上十三行的卢观恒一脉传承下来,还是有底蕴的。他家在香江的影响力,那是不用说,就是国内,声音也蛮响。” 其实,何老已经看出不对劲,只是两人交往算不上很深,不太方便往深了说。这次请对方来港,纯粹是上次在福州相谈甚欢的义气之举,今天他帮对方撑了两句,已经算是还了人情。 王老爷子手掌一翻,露出手心那枚墨玉指环,笑道,“说起来,这东西与我真没什么关系,让给那位卢老板也无所谓,不过……听卢老板那么一介绍,我忽然想起一段旧事,这指环我还以前真见过。” “以前见过?”何添一愣,马上来了兴趣,“这么说,这枚指环,不是徐福带往东洋的?” 王老摇摇头,“我可以确定,肯定不是徐福带去东洋的。” “你之前……在哪儿见过?”何老将身子侧过来,盯着那枚指环。 “我年轻时在燕京大学国文系读书,当时的燕京大学教育系主任周学章,是我的授课恩师。” 王老一边摩梭着指环,一边回忆,“我印象中,在他的办公室曾经见过一次这种模样的指环,不知道是不是这枚。因为时间太久,当时只是一瞥而过,就被老师收起来,所以,刚才一点都没想起来,还是卢家那位老板提醒,才有些许印象。” “周学章?这名字……我好像听过。”何添揉了揉下巴,又问道,“那位……周先生,现在怎么样?” 周学章此人,现在名声不显,可在二三十年代,绝对是当时有名的教育大家。 他出生于津门新城县,就读于津门省立高等师范和保定学堂,后公费留学北美,在欧柏林大学拿到学士学位,又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博。二十年代初回国,先后在厦门大学和河北大学任教,1926年任燕京大学教育系主任,三十年代,他出任燕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任燕大教育系主任。 可以说,周学章是当时教育界的名家名人。 王老爷子苦笑一声,“1945年,我授命参与抗战胜利后的文物追索工作,当时,这项工作一共分为四组,我是三组的组长,恰好知道周教授是一组组长……” 说到这,王老沉默足足十秒才开腔,“战后文物追索工作非常困难……我们一起去的东京。可就在我抵达东京第四天,突然传出周教授脑溢血的消息,被紧急送往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救治……” “后来呢?”何添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后来……周教授去世了!” “啊?”尽管有所猜测,可真听到这一结局,何添还是挺惊讶的,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指指墨玉指环道,“你是怀疑……这枚墨玉戒指,是周学章教授遗留在东京的遗物?” 王老点点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的高楼大厦,有些迷茫。 其实,他内心深处,怀疑的更多! 周学章教授对于他而言,绝不仅仅是授业教授那么简单,在王老心底,周教授堪称他人生指路人。 王家是闽南望族,曾祖、祖辈出过状元,尚书等显赫人物,父亲曾担任过北洋政府秘书长,如此家庭出来的王畅安,又是家中独子,自然“天生纨绔”。 1934年,他入学燕大医学院学医。为了让他安心读书,王家出自在燕大附近购买一栋别院,俗称“王家庄园”,专门供他读书玩乐所用。 就在燕大,他遇到了周学章,一个比他更会玩,偏偏又比他更聪明,更有学问的人。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经常在庄园内养鸟遛赢斗蝈蝈。 正是在周学章的建议下,他改修国文系。 从1934年到1941年,他在燕大拿到国文系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七八年的接触,让他对“吃喝玩乐”有了重新认知——井市的“雕虫小技”是可以登上“大雅之堂”的。 可以说,周学章在王畅安的人生历程中,绝对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手中这枚墨玉指环,是他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下,在周学章收藏室内看到的。当时,他还挺惊讶这件东西的怪模怪样,想拿起来仔细琢磨一下,却被周学章打岔,旋即收起来。 当时年轻,没想太多,也就没在意。 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周学章确实是在掩饰什么。 真当王畅安不知道卢家的影响吗? 又不是傻子! 拿回这枚墨玉戒指,其一是想琢磨周教授的出身来历,其二嘛…… 他现在有些怀疑,周学章教授的死因! 周学章教授在东京病逝,也不是没人查过原因,只是最后的结论上,写着“脑溢血”,似乎没什么疑点。所以,当时王畅安也就接受了这个结论,为此还唏嘘不已。 现在再琢磨,未必那么简单! 这枚墨玉指环,如果是周学章教授的那枚,那么,它为什么会落在东京? 是工作人员失误忘了整理进遗物箱?还是说这件东西被人有意识偷走? 如果是后者,那么周学章教授去世的原因,就有很大疑点! 1945年抗战胜利后的文物追索工作,其难度之大,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即便拼着得罪卢家,王老爷子也要将这枚墨玉指环带走! 它是解决当年疑惑的关键物品! 第568章 墨家遗传 其实,王老爷子心底很清楚,陈年旧事,只怕以自己的能力,查不出真相。可是,如果放任这件东西从眼前溜走,他又有些念头不通达。 今天,卢家那小子所说的“墨家传承”,以及所谓的“明玉宗”和“明鬼派”,王老爷子有所耳闻,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枚墨玉指环,竟然就是墨家传承的钜子令。 由此,老爷子也联想到卢灿的师承——他很怀疑卢灿是墨家隐门传人! 即便不是,也一定关系密切,否则卢灿不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至于对方说要帮忙引荐的两人,几乎可以肯定,与墨家隐门有关! 因此,王老爷子希望通过这两人,探听一下墨家隐门的事情,顺便了解周学章教授的师承。如果可以,他还希望借助对方的能量,查探周教授病故之谜。 所以,他答应今晚的见面。 这一切,卢灿自然不知道。 他还以为王老爷子也是墨家传人,所以才帮福伯和宗老穿针引线,让三人小聚一场。当然,说王老爷子是墨家传人也不算错,虽然王老和周学章教授没有传统师承关系,但两人之间,有师徒之实。 给福伯和宗老打完电话后,卢灿摇头笑笑。 对于墨家钜子令的出现,两人都很震惊,但是,表现各有不同。福伯更偏重于好奇,而宗越,明显很激动,问了很多问题,似乎恨不得立刻与王老爷子见面。 从交谈的过程来判断,宗越应该对钜子令更了解,甚至有可能见过,那么……自己在小拍上所说的由徐福带往东洋的判断,百分百错误!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温碧璃早就对所谓的“墨家钜子令”有疑惑,她一直等卢灿打完电话,又见他在暗自摇头,这才忍不住问道,“那个什么墨家钜子令……和福伯、宗老,有关系?” 卢灿几乎从不和别人谈论宗门之事,即便是福伯、宗老等人的隐秘,他也没有和家人聊过。 今天算是失误。 在讲述墨玉指环来历之前,他没想到王老爷子不给面子,竟然拒绝将指环转让给自己。原本他想着顺利拿到墨玉指环,所谓的“墨家钜子令”就成为笑谈素材,别人只会一笑而过。结果王老的反应,出乎所有人预料,对方的郑重其事,导致“墨家钜子令”变得似乎真有其事。 这是卢灿所没想到的!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管好这张嘴! 这会,连温碧璃也追问起来……卢灿苦笑,还不能不作答。 想了会,他整理了部分能说的,笑道,“墨家钜子令究竟和福伯、宗老有没有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福伯、张老他们和我闲谈时曾经聊过,从清末到民国,古董古玩圈一直流传着两个神秘门派,明玉宗和明鬼派。” “这两个宗门,行的都是一些江湖之术,譬如搬山倒斗、鉴真作伪、出千做局、阴阳八卦、寻龙点穴,驱鬼镇邪、红白法事等,什么都能来。” “有人说,之所以他们能懂得这么多,就是因为这两个门派,都是来自于墨家传承。” “听起来也有些道理。墨家自秦汉以后,一直被儒、法、道打压,不得不在江湖中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几千年中,他们摸索总结出来不少在外人看来很诡谲的生存之术。” “福伯跟我聊过两句,他的授业恩师,似乎就是出身于明玉宗,具体是不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他的师傅也没有详细跟他聊过。” “至于宗老爷子……据福伯说,好像是明鬼派传人。当然,也没有真凭实据。”说到这,卢灿摊摊手,“我猜测今天的王老,好像与这两个门派也有些关系,就撮合他们见见面啰。” 温碧璃常年和虎博的一帮老爷子打交道,多少知道一些江湖秘事,听到这些,说不上很震惊,反倒是对卢灿说到的寻龙点穴驱鬼镇邪挺好奇,眨巴着眼睛,“福伯……也会这些本事?” 卢灿噗嗤一笑,摇摇头,“明玉和明鬼,经过许多年的分化,又分为很多支脉,各脉传承各有不同。福伯这一脉,对鉴真作伪、相面风水,较为偏重。” “哦,这样呀。”温碧璃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旋即又挽起卢灿胳膊,“福伯会相面风水,那也挺好的,为什么不请他老人家,给咱家看看?” 卢灿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你怎么知道没看?再说,这些唯心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不用过于看重,都是谋生的手段。” 温碧璃靠在卢灿肩膀上,没再继续追问。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卢灿一手握着温碧璃的手掌,另一只胳膊环住阿璃的肩膀,手指聊着柔软的秀发,心底琢磨着今天这件事。 古董古玩圈,说起来真小,自己成立虎园博物馆才几年时间,便频频接触到诸多江湖秘事。像明玉宗和明鬼派,这几年,自己可是接触不少来自于这两个隐秘门派的人物。 目前已经明确知道的人物,奉化的马怡褚,传承自明鬼派的鞍楼都虞、木作罗昌浩一脉,且是嫡系传人,在世。福伯出身于明玉宗,为隐门弟子,同门多人,最出名的莫过于谭敬,也依旧在世。 金玉子道长出身于明鬼派,为显宗弟子,金玉子的儿子王若虚,死于1944年。根据之前推测,他的死,与明鬼派另一位传人赵浩公有关,而赵浩公是宗越宗老的师傅。 由此可推出另一个尚未出现的人物,宗越的父亲,宗之櫆宗白华老爷子,极有可能也是明鬼派人物!此老依然在世。 还有北美的汤家,也是明鬼门人,师承潘西凤一脉,并非嫡系。 现在又冒出一个王畅安,隐隐约约与明鬼派有关…… 啧啧,还真是精英辈出! 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卢灿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摇了摇头。 放开温碧璃的秀发,卢灿伸手拿过电话,又给何添何老拨打过去,告知王老,今晚会面的餐厅及包厢号,便没打算关注这件事。 对于今晚的聚会,他不打算掺和,打探别家宗门隐秘,多有不便,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 至于这些人各自背负的故事……算不了什么,谁还没点隐秘? 他一向信奉,人为我用,不咎既往! 听说卢灿不参加今晚的聚会,王老爷子愣了半晌,着实出乎预料——他此前一直下意识认为,对方要么是明玉要么是明鬼传人,今晚的聚餐,卢灿会是主导,岂料,他竟然不是?! 再说另外两人。 福伯福井泉,他对今晚的相聚,更多的起于对墨家钜子令的好奇,没有其他心思。毕竟,这是传说几千年的宗门信物。 而宗越宗老爷子不同。 此时,宗老正在办公室内来回度步,面色呈不正常的殷红。 对于墨家钜子令,他是真的有心结! 宗越一脉,传自于明末明鬼派宗师人物,泐(音雷)师金圣叹。 史书有载,金圣叹其人,天纵奇才,喜欢结交僧侣和道士,擅长扶乩降灵,20岁起开始在吴县扶乩,自称收纳30多个已逝女子为冥间弟子。他曾经乩降才女叶小鸾,写下动人篇章,成为江南士人佳话,亦为曹雪芹构思和创作《红楼梦》的素材之一。 此人在顺治十八年,曾经以“悼念顺治帝驾崩”为名,煽动数百名江南文人士子闹事,意欲撼动清朝在江南的统治,结果被当时的江苏巡抚朱国治开刀问斩。 金圣叹留下两名亲传弟子,一僧一道,道人为江西五云观云归道长,僧人为清初江南天台宗的等慈大师。至此,金氏一脉再度一分为二,各传衣钵。金玉子、王若虚父子,继承的是云归道人衣钵,一向自诩明鬼正宗。赵浩公、宗越,继承的是等慈大师一房。 又因为金圣叹生前,持有一枚墨家钜子令,偏偏他死的突然,这枚钜子令下落不明。赵浩公、宗越一房,一直认为钜子令在金玉子道长手中,双方因此明争暗斗几十年。 之所以如此,盖因为在墨家传承中,一直流传着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这枚钜子令,是开启墨家显宗位于荆西神龙山白云谷一座隐灵洞府的秘钥! 这座隐灵洞府中,掩藏着自南宋之前的千年墨家积累的财物,以及墨家隐门灵子的研究成果。 赵浩公、宗越一房,握有一份说不上清晰的洞府地图,却一直苦于没有秘钥,因而迟迟无法去证实,究竟有没有传承物品! 今天,这枚墨家钜子令,又现身世间,宗越焉能不激动! 旋即,他又开始发愁。 这件东西在王畅安手中,自己如何拿到手? 即便拿到手,又怎么回国去荆西神龙山白云谷?单靠自家父子,肯定不成! 还有就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卢家? 毕竟,这两年来,卢家对宗家不薄。宗家回到香江后,自己被委以鉴定一组总监重任,儿子在维德拍卖工作,就连儿媳,都在虎博上班,不告诉卢家,合不合适? 如果不告诉卢家,自己有没有把握打开洞府? 宗老爷子的脚步越来越快,眉头越皱越紧…… 算了,先见见实物,如果是真品,到时候再决定。 第569章 疑云重重 上午出席“艺术第五季”开幕式,下午参加青韵轩小聚,一天的活,全压到下午茶之后处理。回到德银大厦,卢灿就埋头文件堆,一直批阅到华灯初上。 “阿灿,忙完了吗?”温碧璃敲敲门,露头问道。 “快了!怎么,田姐来电话催了?” 卢灿抬头笑笑,顺手将一份有关德银投资设立东京分公司的文件,搁在一边,又拿起另一份文件摊开,这是施耐德集团拟定剥离出售子公司莫迪康(odin)的股东意见调查。 “嗯。”温碧璃推门进来,边走边说道,“田姐问咱什么时间到家,她说孙老爷子下午回沙田了,阿欣的大舅舅妈陪同孙老一起过来,咱俩回去太晚,不合适。” 孙老这么快就回港?津门孙家老宅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了?窦存世夫妻也来港了? 卢灿索性将钢笔套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行,咱俩这就回去。这些还没看的文件带上,晚上抽空看看。” 温碧璃手脚麻利地帮忙整理文件,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也不知福伯他们见面没有?” 卢灿正在套西服,抬腕看看手表,已经七点钟,“应该碰面了。” 他给三人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 油尖旺福临门酒楼二层的牡丹园包厢。 福伯、宗老、王老三人,刚刚见完面。福伯以主人姿态,笑着伸手招呼,“畅安,坐!我可是经常听游春说起你,你这次来香江,还没见他?” “没呢,准备明天去看看他,他现在还好。”王老笑着答道,顺便将手中的首饰盒放在桌前。 “精神还不错,不过人老了,抵抗力差,前段时间刚出院,肠炎。” 王老爷子一愣,继而摇头感叹,“哎~~人老万事衰!老张年轻时候,那个风流倜傥!” “游春现在的性格也很洒脱……”福伯笑笑。 确实,张老活得很洒脱,这次出院之后,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常将“活一天赚一天”挂在嘴边。 说话间,三人三角坐下。 宗越宗老的目光,不时的在首饰盒上扫过,一直等福伯与对方聊完开场后,才插话笑问,“畅安老兄,我听阿灿说起,你和何添何老哥,关系不错?” 尽管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墨玉指环,可该走的场面,还是要走的。 王老爷子笑了笑,含糊地答道,“这次来香江,多亏何老哥牵线帮忙。” 都是人精,宗老索性不再兜圈,直接问道,“阿灿说,王老哥手中有一枚有意思的指环……” 没等他说完,王老笑呵呵将首饰盒推到桌子中间,“就这个。我也不清楚来历,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听卢先生说,可能是墨家钜子令。究竟是不是,您二位是行家里手,帮我看看。” 说这话时,王老的眼神,笑眯眯从对面俩人脸上扫过。 那位福馆长目光虽有好奇,却不是那么迫切,倒是姓宗的,似乎有些过于关心。 王老爷子笑笑,心底有了基本判断——只怕姓宗的对所谓墨家钜子令了解更多。 事实上,宗越也没有见过实物。 他伸手拿出墨玉指环时,也有点难以判断,摸摸材质,对着灯光照照,又盯着指环面板上的“灵”字,看了几秒后,宗老将指环递给福伯,“老福,你也看看。” 如果单论风格,确实有战国时期的特征,和传说中的钜子令,有几分相似。只是……宗越不敢过于肯定,他有短板,不认识这枚墨玉的材质。而且这种指环,仿制起来,难度不大。 “我也看看稀奇。”福伯呵呵一笑,接过指环。 同样的鉴定流程走一遍,他先是咦了一声,“这是什么玉材?芝麻纹理均匀密集,油润细腻……”又拿起墨玉指环轻轻磕碰玻璃杯,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扬扬眉惊讶道,“硬度也不错……这种玉材我还真没见过。老宗,你认识吗?” 宗老摇摇头,“你在缅北生活这么多年都不认识,我哪儿认识?” “不是翡翠之类的硬玉,更不是和田,也不是沱江碧玉类,倒是有些意思……”福伯的手指尖,墨玉指环转来转去。老爷子似乎对这枚指环的材质要比指环来历,更感兴趣。 王老眨巴两下眼,确信卢灿还真不是这两位的衣钵传人,也就是说,卢灿与墨家传承真的无关! 他呵呵一笑,“我倒是听卢老板说过一嘴,他认为这是渭河墨玉,还有个名称,叫秦墨玉。” “阿灿说的?那就应该是秦墨玉,这东西我还真第一次见。” 福伯没有丝毫怀疑,似乎理该如此,这表情又让王老一愣。 王老最擅长的是杂项,杂项鉴定最难的就是材质,竹木牙金绣,石玉皮草毛,种类繁多,偏偏材质又是决定杂项古董古玩价值的关键,一旦辨认错误,结果差之千里。 而眼前这位福馆长,似乎确信卢灿只要开口,就不会有错。 卢灿那小子眼力真的高明至此? 这就有些让人惊骇。 不够,这一念头,也只是一闪过儿,他和宗越一样,很急于知道这枚墨玉指环背后的事。趁着服务员上菜之际,主动问道,“两位,指环也见过了,不知两位对这件东西……怎么看?” “我不懂。”福伯摇摇头,又对宗老笑笑,“老宗,你们应该晓得。” 墨家分显宗和隐宗,最初各有分工。显宗弟子就是江湖行走,完成墨门使命的人物,隐宗只是做研究、筹备财货以供显宗所用,所以,统率墨家的钜子令,一向掌握在显宗手中。 福伯出身于隐宗,故有此说。 宗老苦笑摇头,“这玩意我从未见过,哪知道真假?” 不过,他很快又说道,“这枚墨玉指环和墨家肯定有关系,这我能确定。只是……究竟是钜子令还是灵子令,就不太清楚。” 王老一愣,又冒出个灵子令? 福伯正在喝餐前茶,闻听之后,更是被一口茶水呛着,连连咳嗽,又拍拍胸口,“灵子令?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是看《黄靖庭秘录》才知道的信息。” 宗越伸手拿过墨玉戒指,在左手各个手指上套套,同时笑道,“黄靖庭执掌显宗时,曾分派多名弟子,行走江湖,为方便他们调用资源,便赏赐给每一位行走江湖的弟子一枚‘灵子令’。” 王老想了会问道,“黄靖庭?你是说黄石公?” 宗越点点头。 黄石公,就是传说中汉朝开国功臣张良的老师,授予弟子张良《太公兵法》和《三略》。后者籍此,纵横秦汉之交,成为一代名臣。 王老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一句话,今天听到的这些内容,太特喵玄幻! 很明显,眼前两人将自己当做“同门”,故而说话也不是很避讳。想到这,王老爷子倏然一惊,这两人,如果知道自己不是……这可是打探他人师门隐秘呀!很忌讳的! 估计自己真的要得罪卢家! 这时,服务员将菜肴上齐,福老拿着筷子示意,“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喝酒了。老宗,你陪畅安喝一杯。哦,对了,畅安,说来说去都忘了问,你师承哪位?” 王老已有对策,含糊一句,“我老师周学章,燕大文学院院长,不知两位听过没有?说起来惭愧,老师在1945年追缴文物时,突然病逝于东京,年仅五十出头。他走得快,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至于这枚指环……我也是曾经在他办公室看过一眼,有点印象。” 他用的是老师,而非师父。一滑而过,福伯和宗越也没在意。 宗越一边给王老斟酒,一边笑道,“周学章?当然知道,燕大名人!真没想到…,” 也不知是说没想到周学章是他师傅,还是说没想到周学章也是墨家传人。宗越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端起来,笑道,“说起来,我俩的师承更近一些,来,碰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之后,宗越又随口问道,“周院长……怎么去世的?” 王老爷子叹了口气,“送到医院当晚就去世,当时调查组报告是突发脑溢血。” 宗越眉头一皱。 自己的老师赵浩公,1941年突发脑溢血,当时自己怀疑是王若虚下的毒手! 结果,王若虚本人在1944年,也死于脑溢血! 当时自己还因为王若虚之死,背上“杀人”嫌疑,不得不避祸北美! 这会儿,突然听见周学章也死于突发脑溢血……这不由得他不怀疑! 现在想想,他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天上午,自己和王若虚大吵一架,可王若虚离开时,身体似乎没什么问题,偏偏下午就传来王若虚突发脑溢血。 当年,没有深想,只觉得这是“天道轮回”! 现在琢磨起来……五年之内,三位墨家显宗重要传人都死于突发脑溢血? 突然间,宗老爷子有些毛骨悚然! 老爷子眉头紧皱,拿起墨玉指环,用力搓揉。 福伯夹了两口菜,见宗老神色不对,笑道,“老宗,怎么回事?不会一杯就要醒酒?” 宗老沉默好一会,才抬头问道,“老王,你师父……周教授去世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 这句话,宗老爷子问得极其严肃。 第570章 杂事二三 沙田大院,喧闹非凡。 卢灿和温碧璃一走进大院,就看见自家老爷子、孙立功、王鼎新、张老等人,围在石桌旁,看谭老和饶老下象棋。院子中还有几个孩子,阿欣大舅家的窦影,正在和饶宜萝凑在一起嘀咕什么;还有半大小伙子窦伟,耍酷般地手插着裤兜在抖腿;虎子则弓着腰陪小石头、尾行烟子的女儿久子俩孩子玩耍。 二楼阳台上,孙瑞欣陪着舅舅舅妈在聊天。 站得高看得远,阿欣早就看见卢灿的车,丫头趴在二楼阳台围栏对俩人挥挥手,“灿哥,我爷爷回来了,舅舅舅妈也来了。” 卢灿朝她勾勾手,“我知道了。路过满记甜点时,买了西点,你下来给拼盘。对了,你姐呢?” “姐姐在后厨安排晚餐,我这就下来。”说着,阿欣这丫头扭头蹬蹬下楼。 卢灿又对二楼的窦存世夫妇点点头,“大舅、舅妈,这次来港,多住几天。” “阿灿,三夫人回来啦。”窦存世搓手笑笑回道,“住不了多长时间,家里和店里都忙。这次陪孙老来港,是刚好收到一批老书,琢磨着送来给你看看,顺便来看看阿欣和阿伟。” 成年人做事,总会给自己找很多借口……其实,窦家每年都要来港两趟。卢灿自然不会戳破,笑笑点头,“古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您二位也下楼,晚餐应该准备好了。” 卢灿将手中的西点袋,交给虎子,又弯腰,一手一个,将小石头和尾行久子抱起来。 他在两个孩子的脸庞,各亲一下,结果,自家那倒霉孩子一躲,被亲之后还嫌弃地用小胖手擦了擦,另一边的久子小丫头却咯咯咯笑个不停,与卢灿可亲昵了。 弄得卢灿都有些郁闷,这俩个孩子,究竟哪个是自己亲生的? 尾行久子出生后五个月,就随同妈妈尾行烟子住进沙田大院。当时大院中,就她这么一个小娃娃,满院子都把她当宝贝开心果,一直到去年,纳德轩工坊那边的中高层员工公寓建成,而小丫头要去上幼稚园,才离开沙田大院。故而,她和卢灿还真的很熟。 丫头被照顾的不错,皮肤白皙如玉,胖乎乎的脸庞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只是头发还有些发黄,相比自家的胖儿子,久子这丫头就可爱多了。卢灿又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妈呢?” 丫头摇摇头,嫩声嫩气道,“妈咪不在。” 久子在沙田大院度过牙牙学语期,自然满口的港腔。 刚好阿欣下楼,笑笑答道,“这不准备纽约珠宝展嘛,大家都忙,烟子在工坊那边加班,我就顺道接久子放学。” 阿欣拍拍手,准备抱走久子,结果,小丫头一扭身,趴在卢灿肩膀上根本不理睬。孰料,另一边,小石头却张开双臂,喊道,“二娘~~” 晕!卢灿翻翻白眼,别人家的孩子舍不得离开,而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想“逃离”…… 孙瑞欣和温碧璃笑得花枝乱颤。 两个小娃娃,被大人们笑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跟着咯咯笑将起来。 走廊上,饶宜萝和窦影也跑下台阶。 饶宜萝今年十六岁,个头窜起来,跟温碧璃孙瑞欣差不多,长发披肩,已经有些祸国殃民的模样。丫头背着手朝卢灿点头笑笑。 窦影今年十三岁,还是个大孩子,她的性格要比二哥窦伟更活泼,甜甜地喊道,“姐夫,温姐,你们在笑什么呢?” “笑小石头嫌弃他爸呢。”孙瑞欣乐得不行,抱着小石头颠了几下,“哦哦,小石头真乖!” 好,被自家儿子嫌弃,也算卢灿的糗事。卢灿“老脸”一红,急于翻篇,便对窦影问道,“影子,你们不是已经开学了吗?怎么还有时间?” 可不嘛,九月一日,几乎是国内所有学校开学的日子,窦影今年初三,今天九月下旬,她应该开学二十天了。 “姐夫,你忘了?”窦影顿时不乐意,噘着嘴,“暑假的时候,表姐帮我办好圣士提反书院转学。这次我爸妈就是送我来上学的。” 孙瑞欣瞪了卢灿一眼。 卢灿讪然一笑,有点印象,阿欣好像说过一嘴,自己刚才还真忘了,不过,他当然不承认忘记,又道,“我说的就是这事……圣士提反书院也应该开学了,怎么来这么晚?” 孙瑞欣接过话,“阿影未成年,舅舅和舅妈又不愿意一道过来,想要办理她一个人的移民就读,两边的手续都比较麻烦,这不,前几天才走完流程,明天我送阿影去圣士提反。” 自己竟然忘了阿欣表妹的转学,尽管糊弄过去,可依旧是个尴尬的话题。卢灿很快又转移目标,对饶宜萝笑笑,“阿萝快上大学了?港大和中大,准备报考哪一家?” 香江的中学教育只到中五,至于中六中七,是大学预科,也就是专门为报考大学而学习的两年。很多没打算上大学的学生,中五就会毕业离校,譬如红姑、薇薇安、关罗莎以及赵安吉这些港岛知名影星。 饶宜萝背着手,嘻嘻一笑,反问道,“师兄,我听爷爷说,你打算建一家艺术类院校?” 经过上次港大和港中大之争,这条消息算是彻底传播开来,卢灿也就没否认,笑道,“怎么,你打算报考?不过,筹办怎么也要三四年时间,你肯定赶不上。要不……你先报考港大文学院?” 最近一段时间,筹建艺术类院校一事,又有所进展。香江中文大学与邵氏联合筹办一家传媒学院的事情,也已经传开,卢灿现在越来越偏向于和港大合作。 这一选择,无关乎卢家和哪一家更亲近,纯粹是考量教学资源分配的结果。 饶宜萝冰雪聪明,瞬间明白,贝齿咬着下嘴唇点点头,“那我报考港大文学院。” 这丫头,注定会是未来香江文博业的大拿。 她爷爷饶老是香江顶流学者,家学渊源身后,而她的两位师傅,一位是虎博馆长福伯,一位是国内文博圈的顶层张老。福伯年事渐高,未来,他的继任馆长肯定是戴静贤,戴静贤之后,在卢灿的规划中,饶宜萝是第三任虎博馆长的重要接任人选之一,因此,卢灿对这位小师妹,也是不吝培养,几乎虎博的所有项目和资源,都对这丫头开放。 博采众长,又被精心培养,饶宜萝的条件之好,能让人嫉妒得发狂。 卢家也知道卢灿对饶宜萝的看重,因此,卢家众人对小丫头也另眼相待。 “都回屋。”卢灿抱着久子,对孙瑞欣几人示意,又对草坪那边高声喊道,“爷爷,张老,都回屋,外面上蚊子了!” 九月底,秋老虎正厉害,尽管沙田大院每天都灭蚊,可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非常猖狂。 只听那边棋盘哗啦一响,接着传来谭老的声音,“老饶,阿灿喊吃饭了,这局算和。” 饶老顿时不干了,嚷嚷起来,“你要不要脸?!我马上要赢了,你说和局?” 谭乐马上反击,“怎么不算和?我士象全配马炮,你老饶想要破我士象全,难着呢。” 晕,这帮老小孩……卢灿无语。 要说下棋,谭老在沙田大院还算不错,但要和饶固庵饶老较量,输多赢少,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接着又传来爷爷的声音,“算了算了,先去吃饭,你俩要是不服气,吃完饭再摆一盘。” 不理这些老头子,每天都为这些无聊事吵吵闹闹,卢灿抱着久子,率先往屋里走。饶宜萝跟在他身后,伸手逗弄着久子胖乎乎的小脸。 路过门厅时,窦伟笑着对卢灿点头招呼,“姐夫回来啦。” 卢灿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窦伟吓得连忙将插在裤兜中的两只手抽出,搓了搓。 前段时间,听说窦伟在无线培训班和人打架,卢灿便让阿忠安排人去查了查。结果嘛,对方歧视内地人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更重要的还是这家伙自己惹是生非。 八十年代,国门初开,出国热如潮,一部分人充分利用国外的优越条件发奋图强,而另一部分人则在灯红酒绿中快速堕落。十八岁的窦伟,偏向于后者。他在无线上课期间,频频出入香江的各大夜店,与一些地下乐队交往甚密。地下乐队那帮人,酗酒、抽麻、泡女人……就没几个好鸟。 上次打架,就发生在酒中。 这不,孙瑞欣让温碧璃帮忙,将他从无线培训班抽掉到华星唱片,最近华星唱片内乱,他又转到风行唱片。卢灿点了一句,没当面揭他的底,“在风行唱片就安心学习,别整天和那些地下乐队的人瞎混,等你学有所成,该给你出唱片时,肯定会给你出的。” 窦伟有些日子没敢在卢灿面前露面,他虽然有个性,可骨子里真的怕卢灿,忙不迭点头,“嗯,我最近都在和黎小田老师学编曲。” “进屋,别杵着。”卢灿朝屋里别别头,又道,“黎老师水平很高,要虚心。即便你有才华,也要压着,等你积累够了,才能厚积薄发。” 卢灿抱着孩子进屋,身后传来窦存世叮嘱儿子的话语,“你和你妹妹都在香江,一定要听你表姐和表姐夫的话。要是被我听到有什么不好的传言,看我不打死你!” 好,这似乎成为华人父母教育子女的标准说辞。 窦伟马上反弹,“我挺好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走在前面的卢灿呵呵一笑,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还真是! 尽管窦伟很有才华,可上辈子他活得可谓憋屈至极,这辈子,既然他是阿欣的表弟,自己不介意多点拨一两句,看看能不能修正他的命运轨迹。 自己已经改变很多人,不在乎多他一个。 第571章 师妹疑问 晚宴分两桌,老爷子们一桌,辛婶、田乐群带着女人孩子们一桌。这样安排,并非卢家有什么女人孩子不上桌的习惯,单纯是人数太多,一张圆桌坐不下。 卢灿、窦存世、郑光荣以及王大柱四人,都在老爷子们这一桌上。 沙田大院经常举办这类晚宴,边婶等厨佣对这些老爷子的喜好,熟悉得很。 大家吃得很尽兴,很是热闹,尤其是老爷子们的那一桌,更是吵吵闹闹,有行酒令劝酒的,有划拳输了赖酒的,也有白话骂人的,还有装醉不喝的。 这帮老爷子,在外人五人六,一副前辈高人模样,可在卢灿家各个原形毕露…… 卢灿年纪最小,负责掌酒,笑眯眯看着眼前一幕。 他很清楚这些老爷子的身体和酒量,知道谁能多喝一些譬如饶老和王鼎新,又该给谁斟酒时抖一抖,满杯变半杯,譬如张老。张老素来喜欢杯中之物,酒量一直很不错,但现在身体差了,自然不能多喝。 卢灿又给张老斟了半杯郎酒陈酿,同时伸手压了压张老的胳膊,笑道,“您老悠着点。” “没事,想当年,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我一人能干下去两瓶!这点小酒,也就润润嗓子!”男人至死是少年,还真没说错,尤其是在酒桌上,张老哪肯认输?又念叨起他年轻时的辉煌战绩。 老爷子虽然算不上嗜酒,可贪杯还是有的,只是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潘奶限制他每餐只能喝二两,今儿已经超量。 谭乐坐在张老的左手边,听到卢灿的话后,也笑着劝道,“老张,你还是少喝点,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我们再聚就是啰。” 另外几人也娓声劝说。这才是卢灿开口的目的——他不是说给张老听的,而是提醒其他几位老爷子,老张不能再喝了,几位老爷子显然也明白卢灿的意思。 都不和自己喝,张老只得讪讪笑道,“那……就这半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张老喝完,坐了下来,有些闷闷不乐。 卢灿笑嘻嘻放下酒瓶,盛了一小碗清淡的芦笋吊云鸽汤,放在张老面前,“您老尝尝这个。云鸽补气,芦笋提鲜,边婶她们后厨,煲了好几个小时,味道不错。” 老爷子瞅了他一眼,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尝了尝,点点头,“不错。” 又抬头问道,“老福怎么没来?” “福伯有点事。”卢灿笑笑,含糊了一句,没在这餐桌上提及墨家钜子令的事。 等卢灿这桌散席,另一桌早已经吃完,辛婶等几位女将,正在客厅逗小石头、尾行久子两个孩子玩耍。饶宜萝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翻看一本线装书。 刚才卢灿也喝了几杯,有几许酒意,再加上和饶宜萝很熟,便也没太在意,坐在饶宜萝旁边,伸手顶顶她所看的书籍,是民国二十六年,青鹤出版社发行的《冰鉴七篇》。 “怎么看起这个?”卢灿右手撑着下巴,靠在沙发另一侧扶手,微笑看向饶宜萝。 《冰鉴》一书,是专门介绍识人、相人方面的江湖术士之书,不算正经典籍。 《青鹤》是三十年代沪海颇为知名的杂志,创始人陈灨一,江西人,崇尚西晋黄老之道,以“闲云野鹤”自居,着有《睇向斋闻见录》一书,专门讲述晚清民国的官场典故。 他所成立的青鹤杂志社,更类似于一个精神上的“诗酒唱和”之社,最喜欢奇门八卦、江湖旧事。故此,这家杂志社刊印《冰鉴》这类书籍,也就不奇怪。 饶宜萝欠欠身,斜坐在沙发扶手上,把书本合上,大眼睛眨巴两下,“师兄,这可是曾文正的遗作,你怎么能说它不是正经书?” “曾文正遗作?”卢灿嗤笑一声。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饶宜萝青眉一挑,将书籍竖起来,指着贴签的边栏,一个字一个字的读道,“曾国藩相人书!可不就是曾文正写的么?” “曾国藩相人书,就一定是曾国藩写的?”卢灿笑眯眯反问。 额,饶宜萝一愣,她可是经常听人说起,曾文正两大奇书,一曰《曾文正家书》一曰《冰鉴》,前者集家风之大成,后者更是识人相人的秘诀之所在。 怎么听师兄的意思,《冰鉴》不是曾文正所作? 丫头被卢灿的反问噎住,愣了半晌才问道,“你的意思……不是曾文正所作?” 饶宜萝聪慧异常,又有多位名师指导,可毕竟年轻,阅读量还是不足。 卢灿靠在沙发背上,挑着眼往上看。她今天穿着一件v字领长裙,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挂着一块编织绳串起来的椭圆形蓝色欧泊项链,小胸口也颇有规模,再配合瓷娃娃一样的脸蛋…… 他赶紧移开目光,笑道,“回去翻翻《聊斋志异》,其中‘邵九娘’一篇,便有喜读内经及冰鉴一书的文字。呵呵,难不成蒲松龄回到现代?” “聊斋志异中就有冰鉴?”饶宜萝傻眼。聊斋志异她当然看过,也知道邵九娘这一篇,可她真没注意文章中有没有提及“冰鉴”,想来师兄不会骗自己,大不了回去翻翻就是啰。 小丫头很快恢复过来,拍拍书籍,“那……青鹤出版社,为什么……哦!我明白了,他们是想要借曾国藩的名头,做个名人效应!” 十六岁的丫头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着实不错。卢灿点点头,笑道,“青鹤出版社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最早将《冰鉴》与曾国藩扯上关系的,是沪海三马路求古斋书局的老板王念慈。此人在民国二十二年,从吴荣光的后人手中得到一套《冰鉴》古本,惊为奇作,便琢磨着刊印发行,又因为曾国藩素来有识人相人之名,于是,他借曾文正之名,来推销这套书籍。” “没想到,这一招很好用。于是,后来其它出版时刊印发行《冰鉴》一书时,都会借用曾文正的大名。以讹传讹,长而久之,《冰鉴》就成了曾文正的遗作。” “师哥,你好厉害!”饶宜萝的眼睛,似乎要蹦出星星。 “咳咳!”两人身后忽然传出咳嗽声。 卢灿扭头回看,不知什么时候,饶老、张老、卢嘉锡等人,已经从餐厅出来,站在那里听卢灿和饶宜萝对话。刚才的咳嗽声,就是饶固庵发出的。 “爷爷,你们吓我一跳!”饶宜萝忽然发现自己和卢灿的坐姿,有些暧昧,慌忙从沙发扶手上下来,娇嗔一句。 “呵呵!”饶固庵干笑一声,说道,“这次见识你师哥的厉害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翘尾巴?” 他又扭头对张老笑道,“老张,阿萝那边,你和老福可得管严一些,这丫头,性情未定,你们作为师父的,该骂骂。” “胡说八道!阿萝懂事得很!还有……别和你师哥比这些江湖异闻异录,要比就比堂皇大道。”张老瞪了饶固庵一眼,伸手在饶宜萝的头上摸了摸,笑容满面——对这位弟子,张老很满意。 这番话,也算张老对卢灿的评价。 经年相处,张老福伯他们都发现,卢灿似乎在异闻异录方面,有着惊人的嗅觉,对于正宗的文史鉴定,反而算不上特别顶尖。 饶宜萝躲在师傅的腋下,对着爷爷嘿嘿一笑,眼珠一转,忽地问道,“爷爷,刚才还有一个问题,准备问师兄,被你们打断,得,您告诉我……《冰鉴》的作者……不是曾文正,那会是谁?” 这丫头,显然对刚才爷爷贬低自己,心生不满,这不,找个了刁钻的问题,为难饶固庵。 饶固庵一愣神。 冰鉴一书,非曾国藩所作,这点他很清楚,可是,要问他这本书的创作者究竟是谁,他还真不清楚。老家伙眼珠一转,拂袖道,“学问上的问题,问你两位师傅去!” 还别说,饶宜萝的问题,卢灿也想知道。几人的目光,落在张老身上。 张老瞥了饶固庵一眼,似笑非笑,似乎在讥笑对方的滑头。 饶老被对方看得不好意思,索性坦诚,摊摊手,“你要知道就告诉孩子,反正我不清楚。” 很光棍的做法,反而把张老逼到墙角。 岂料,张老还真知道。 老爷子伸手拿过这本《冰鉴七篇》,手掌摩梭过书口,哗啦啦一阵脆响。 “冰者,明净,鉴者,镜也。这本书取冰鉴为名,比喻明察秋毫、洞悉内情。分神骨篇、刚柔篇、容貌篇、情态篇、须眉篇、声音篇、气色篇,合计七篇。曾国藩对此书素有研究,故此才有后人借势操作此书为曾文正遗作。” “实则,这本书的创作者为清乾隆朝进士沈孝瞻。” “说起沈孝瞻,此人和你福师父还有些关系。他是明鬼派命理学传人,着有《子平真诠》一书,为八字命理学经典之作,被后来相面算卦行业,奉为圭臬。” “阿萝,你想要具体了解这本书以及创作者,去找你福师父更合适,他本人对相面识人,就颇有见解!”说到这,张老看了眼卢灿,一笑,“你真当你师兄虎躯一震,就能让你福师父甘愿为他干活?这背后,原因多着呢。” 这下,轮到卢灿一怔。 第572章 卢灿介入 东半山别墅。 薇薇安端来两杯冰咖,放在圆桌上,将其中一杯搁在卢灿面前,“大爷,你的咖啡。” 卢灿将桌上的文件,简单收拾到一边,抬头看看对方。今天的薇薇安,画着淡妆,西裙下露着两条大白腿,踩着一双鱼嘴高跟鞋,脚指甲涂着银白色的月牙,娇俏性感。 今天上午去港大商谈合作办校一事,他拉上在校的薇薇安充当临时秘书,中午过来东半山别墅小歇片刻。薇薇安说这话,是对自己一回来就翻看文件而忽略她,表示不满呢。 卢灿一笑,伸手将她拽过来,侧坐在自己的腿上。 薇薇安闭上眼睛,眼睫毛轻轻抖动着。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四片嘴唇接触上,纠缠在一起。 许久,唇分。 薇薇安一只手臂半搂着卢灿的肩膀,另一只手臂搁在小圆桌上,她腿长,即便这样坐姿,晃荡的小脚,依然可以鞋底蹭着地毯。 “把资金交给港大校董会,他们自己不会筹建艺术学院?你要学院管理权没什么用,何必这么麻烦?”薇薇安虽然早熟、聪慧,可到底没多少社会经验,不明白纯赞助和合作办学的区别。 卢灿笑笑,一手搭在对方的腰上,微微用力,另一只则盘完着佳人白皙的膝盖,耐心地解释,“不一样的。有管理权,未来艺术院校的优秀毕业生,卢家旗下几家公司就有优先选择权,否则,虽然开始几年可能会有,时间长了……呵呵,那就不好说喽。”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卢灿没说。 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绝对是攫取声望的最佳途径。卢家想要得到持续的声望值来维护家族财产暴增带来的觊觎,那么,这家艺术类院校的部分管理权,就不能放手。 这也是卢灿与港大讨论的焦点。 港大自然不希望卢家插手新学院的管理工作,可今天上午的谈判中,卢灿一再坚持,并表示双方可以再冷静思考这个问题。 这句话就有施压的意味。 所谓冷静思考一段时间,意味着项目推迟,一旦真的推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上午的会谈不算顺利,下午三点钟继续。 “不说这些,还是做些有兴趣的事。”卢灿一低头,将脸埋在一片温润柔软的馨香之中。 不提午休时分,卢灿与薇薇安的小缠绵,单说虎博馆长办公室。 福伯、宗越、王老爷子,还有受邀到来的张老,四人各坐一方,眉宇间都很严肃。 张老爷子揉揉眉心,“听你们这么一说,赵浩公、若虚先生,还有学章教授,他们的离世,还真的有些问题。哎,真没想到,这三位先生都是因为意外离世……” 张老的语气中,不胜唏嘘,这三人,他都认识。 赵浩公善摹古造赝,民国时名气很大,张老自然知道;王若虚呢,老爷子三十年代在沪市时,也有接触;周学章是燕大文学院院长,张老更熟。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同门。 想想自己受邀来此的目的,张老没再继续感慨,“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三十年,只怕不太好查。那些老人,去世的去世,失踪的失踪,出国的出国。至于当年的调查资料嘛……我回头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从国史馆找到一些……估计……玄,我尽力。” 福伯、宗越三人,之所以邀请张老,其一是老张年纪比他们长,交际面很广,对当年的文博圈、江湖事,更熟悉;其二是张老此时在国内的影响力要比王老爷子大很多,级别也要高出一截,查阅陈年老资料要比王老更方便;其三嘛,张老爷子不算外人,与三人的关系都很密切。 说到这,张老想起一事,看看福井泉,“老福,这事你还没和阿灿说吗?” 福伯笑笑,朝宗越和王畅安两人看去。 张老瞬间明白,只怕是这两位有顾虑。 王老爷子和卢灿没什么交情,无所谓的,倒是宗越,有点尴尬,笑笑道,“这不是想先听听你老张的意见嘛,至于卢少那边……肯定会说的。” 昨晚,福伯也曾提议过将这件事告诉卢灿,王畅安不置可否,宗越却有些迟疑。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说周学章、赵浩公三人的死亡之谜有什么可隐瞒的,他在担心卢灿会查到钜子令背后的秘密——暂时他还没想好有关钜子令的秘密,是否要告诉卢灿。 因此,昨晚他以卢灿很忙而且这是明鬼派内部事宜等借口,建议暂缓告诉卢灿。 对此,王畅安没发表意见。 张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宗越,不过,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嘴。 毕竟,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宗越虽然是虎博的老先生群体中一员,但并不意味着每个老先生都像李林灿、福井泉一样全心全意为虎博及卢家考虑。 张老没说话,福伯却说道,“老宗,昨天晚上我琢磨一晚上,这事……且不说国内调查的难度不小,甚至有可能会涉及跨国调查,极有可能会涉及东洋人。想要查明真相,单靠我们几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几乎不可能!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卢灿安排人。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和畅安,也斟酌一下,毕竟这件事与你们二位直接相关,我和老张,说起来都算外人。” 福伯想要撇清干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显然,他对宗越和王畅安的决定不满,索性自己也抽身出来。 宗越脸色一僵,“老福,你怎么算是外人……” 旋即又笑道,“好,稍后我给卢东家去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他很清楚,如果这事福伯也不过问,仅凭自己和王畅安,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突破! ………… 手机铃声,异常刺耳,尤其是它严重干扰到不远处沙发上的女声吟唱时。 卢灿即将抵达终点,原本不打算理会,可是,不屈不挠的铃声太让人心烦——若非急事或者熟人,没人会打这部手机。 他单手掩在佳人红唇上,另一只手往茶几上,按下接听键,“哪位?” 话筒中传来福伯的声音,“阿灿,哪儿呢?下午有空没有?” 卢灿略略平缓气息,“福伯,有事?我下午还要去港大,怎么了?” “哦~~”福伯似乎在迟疑,又或者和别人商量,大约秒后,继续说道,“那就等你忙完再说。” “别介!”卢灿不干了,这老爷子,电话来的忒不是时候,不仅干扰自己好事,现在还吊胃口。 “您老说,什么事?其实下午的会议,我出不出席,无所谓的。” 其实卢灿是有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为了那枚墨玉指环。讲真,他对墨玉指环是不是墨家钜子令,也很好奇,对昨晚三位老爷子的见面,同样好奇。 事实也确实如此,福伯马上说道,“昨天你不是撮合我们聚餐嘛,聊着聊着,忽然聊到一桩疑事。畅安和宗越的师门尊长,还有金玉子道长的儿子王若虚,先后遭遇不测,死因不明。这不,想听听你这位智多星的意见嘛。” 嗯?这条消息让卢灿有些意外。 他低头亲了亲佳人的脸颊,抽身坐起来,顺手拿过浴巾裹在身上,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道,“先后遭遇不测?不用说,这里面有隐秘!” 第573章 重启行动 这是一个让薇薇安很是郁闷的午休。 卢灿平时繁忙,女人众多,来东半山别墅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时候都是白天来坐坐,因此,每一次见面,她都很珍惜。 可是,今天……即将登上顶峰,却被人生生拽到谷底。 薇薇安不郁闷才怪! 见卢灿还在电话,她裹起衣衫,噘着嘴钻进一楼的浴室。 没一会,卢灿推开浴室门,裹着浴巾笑嘻嘻走进来。 一室春光…… 卢灿一向有午休的习惯,今天破例,他斜靠在床头,眼睛似闭非闭地小憩。旁边的薇薇安,蜷着身子,发出轻微的鼻息声,已然入睡。 卢灿的手指,卷着薇薇安的发梢,他在琢磨福伯电话中所提及的旧事。 尽管东洋是此时的亚洲第一大消费市场,卢系资本在东洋有着不菲的投资,譬如纳德轩珠宝,去年在东洋的总营收,已经超过香江本港,成为仅次于北美的第二大市场;又譬如德银投资,开始重仓东京大阪证券市场,但是,可能是基于血脉中所受教育的影响,卢灿对这个国家依然说不上喜欢。 这一点,与当代香江年轻人对东洋的感官不同。 八十年代初的东洋,经济活力充沛,战后反思工作还算可以,拜鬼之风也不怎么盛行。 面对东洋的各种经济援助,东南亚部分地区及国家,已经开始在教科书中淡化那段侵略历史,避免刺激到东洋。因此,香江及东南亚的年青一代,对东洋的感官非常不错。 卢灿则不然,因此,他的判断,要比王老、宗越甚至福伯他们更直接。 直觉告诉他,赵浩公、王若虚以及周学章的“意外病故”,与东洋人有关。原因很简单,前两位的死亡,都发生在日占时期,周学章虽然去世稍晚,但他直接病故于东京。 会不会是因为周学章得知某些内情,而遭到东洋人的毒手? 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燕京大学虽然在1942年内迁大西南,可周学章是内迁之前的文学院院长,也就是说,他在东洋人占领京师时,就担纲这一重要职位且做得很平稳。 因此,如果说他与东洋人一点交集都没有,卢灿是不信的。 当然,这只是卢灿的猜测,是否如此,还需证实。 假如这一猜测成立,那么问题来了—— 东洋人为什么要对付赵浩公、王若虚? 王若虚帮助叶恭绰制作赝品毛公鼎,让叶公超得以脱身,得罪东洋人,从而遭到暗害,还算说得过去,那么赵浩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又为什么要谋害周学章? 这三人都是墨家明鬼传人,明鬼派传承两千多年,该不会又与什么宝藏有关? 卢灿现在的状态,接近于冥想,思维出奇的空灵,头脑转动非常快,推理也很有逻辑,所以,还真被他推测个七七八八。 这种状态持续时间不长,就被院子中几个粗嗓门打断——匆匆赶来的潘云耕等人,正在跟陈晓、丁一忠打招呼。 卢灿看了眼墙上的啄木鸟挂钟,已经下午两点多,确实该起来,三点钟还要赶到港大。他抽身起床,原本还想叫醒薇薇安,可又见她半窝在那儿,小脸枕在手掌上,睡得正香,也就没去打扰。 “潘哥,快坐!”卢灿下楼,瞅见潘云耕和陈晓在客厅说笑,他笑着招招手。潘云耕掌控卢家护卫力量,随着卢家资产的暴涨,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卢灿对他很客气。 “卢少,有什么重要事情吗?”潘云耕笑着问道。 他前段时间去缅北,刚回来没两天,正在休假,就被卢灿急匆匆叫过来,不清楚什么事呢。 “算是。”卢灿点点头,伸手拿过桌上的香烟,整包地扔过去,又对正打算出门的陈晓和丁一忠招招手,示意俩人留下,这才说道,“东京那边……还有咱们的人吗?” 东京?潘云耕一怔,很快点头,“有啊。纳德轩珠宝店的护卫人员,大约有三十多名。你是……?” 当年费时费力寻找赤城山宝藏,结果一无所获,潘云耕一直记着呢。所以,当卢灿提到东京时,他第一时间想到这件事。另一边,陈晓也腾地来了精神——当年就是他带队的。 卢灿摆摆手,笑道,“潘哥,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潘云耕可是很清楚田坤的前车之鉴,笑着欠欠身,“您客气,什么事您吩咐就是,我……我们卫队上上下下,一定处理的妥妥当当!” “呵呵,别急着表态,这事呀……只怕不太好办。”卢灿将呵呵一笑,将赵浩公、王若虚、周学章死亡之谜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几人面面相觑,少爷,我们是护卫队,不是办案的国际刑警,这种陈年旧案,怎么破? 潘云耕挠了挠头,迟疑了下,“卢少,您……是想找到真凶?” 并非他们不想表忠心,或者偷懒,而是这种活,实在不是他们擅长的,更何况,毫无头绪啊,还是异地跨国案! 好在卢灿也知道这点,笑着摆摆手,“这事不急。我的意思……咱们可以在东洋安插一支精干的小队,常驻东京,平时可以查探东洋的一些信息,商业的、文化的、政府的,以及地下层面,捎带着查查这起案子,顺便还可以追一追赤城山的事情。潘哥,你说呢?” 只要不是死命令就行,潘云耕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卢少深谋远虑。东洋华人多,我们也算有些基础,这事不难办,我来安排。” 听到这话,旁边的陈晓,眼珠转动。 做卢灿的贴身护卫,很安全,更能时时和老板交流,绝对是好差事,无数人羡慕,可陈晓的性格活泼好动,爱热闹,还真不太喜欢这种无聊的工作,他更喜欢早几年四处冒险的日子。 这会听说要成立东洋常驻小队,他的心思活泛起来。 自己要是能申请担任驻东洋小队队长,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要知道,当初寻找赤城山宝藏,自己可是在东京生活八个多月,对东洋很熟,连日语都说得像模像样。 就是不知道卢少放不放? 下午还要去港大,卢灿交代几句之后,让潘云耕离开,他自己转身上楼去叫薇薇安。 潘云耕出门后,眉头微微皱起。 尽管卢灿没有提出明确要求,可潘云耕很清楚,这种目标含糊的任务,最难完成。 跟在他身后的陈晓,小声喊道,“潘哥?潘哥?” 潘云耕回头看了他一眼,“稍后跟卢少出门,你不准备一下?” 所谓的准备,就是指每次出门之前,例行的“车检”。陈晓朝丁一忠努努嘴,“忠哥,你去车检,我和潘哥聊两句。” 等丁一忠离开,他舔着脸笑笑道,“潘哥,咱卫队……要派驻东洋,让我带队去。” “你去?” 潘云耕一挑眉,想要斥骂一句,又见陈晓举手说道,“潘哥,别急,我是这么考虑的……” 陈晓与潘云耕关系非常好,算是铁杆,潘云耕忍下来,听他怎么解释。 “第一,东京我很熟,这一点您知道的。” “第二,当年赤城山的事情,我心底还有疙瘩,潘哥,你就让我再去试试。” “第三,我寻思着,卢少这次安排人去东京,不只是为了找到当年案件的真相,也不只是为了赤城山的事,应该是想要培养一支情报搜索机构。这可不是执行什么行动,还需要在场面上混得开的。潘哥,您琢磨一下咱纳德轩护卫队中,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合适的吗?哦,阿木算半个,不过,他现在澳洲脱不开身。您说呢?” 还别说,他这一通一二三,还真的让潘云耕有些动心,迟疑了会,说道,“你调到卢少身边,满打满算才十个月,你这……卢少不会放的。” 陈晓嘻嘻笑道,“这不,您有面儿,跟卢少说一声,准行。” 又朝阿忠放下努努嘴,“我身手一般,护卫卢少安全,应该找一位像阿忠那样的身手过硬的好手,或者像当初阿木那样,什么都能来的行家。这两点,其实我都算不上顶尖。您说呢?” 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不太好开口。 潘云耕挠挠头,又抬头瞪了对方一眼,“你小子就这么想外放?” “嘿嘿,不是我想外放,而是……好无聊。” 陈晓的表情,让潘云耕想揍他,虚踢一脚,被陈晓闪身躲过。 给卢灿做贴身护卫,这一工作多少人眼红,他却说放弃就放弃。 算了,人各有志,潘云耕也懒得劝对方,再说,陈晓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倒是解决了自己的一个难题。想到这,他点点头,“等下次见面,我和卢少提一提。不过,你小子这段时间,给我老实点。” 陈晓将胸口拍得咚咚响,“那是自然!” 就在这时,卢灿和薇薇安的脚步声从室内传出,陈晓立即转身,朝门厅方向微微躬身,笑道,“卢少,周小姐,车子准备好了,这就出发?” 潘云耕翻了翻白眼,这小子,市井味越来越重,兴许,他再赴东京,可能还真的会有收获。 第574章 旅游酒店 九月底,卢灿一家受邀北上。无它,八四年国庆大阅兵。 建国后举行各种阅兵仪式合计十二次,本次大阅兵的规模虽然不算最大,可绝对算得上气势最宏伟,武器装备展示最完备的一次。 一万多受阅官兵,各兵种装备,以四十多个方阵,气势雄浑地走过天安门广场。 这次阅兵的亮点很多,譬如中国设计制造的战略导弹首次公开,又譬如新一代各兵种军服……总之,这次阅兵在组织的时机、阅兵规模、受阅内容、对外影响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 卢嘉锡与霍老等人,受邀登城楼观礼,卢灿和田乐群夫妇,抱着卢岳,被安排在右侧观礼台,全程目睹这五十六分钟的雄壮过程。 这次香江观礼团一共有二百四十人,涉及四十多个家族以及九十家公司,都被划在右侧观礼台。霍蒂姆夫妇就坐在卢灿一家的右手边,这对夫妇一边鼓掌一边嘀咕着什么,脸色非常红润,应该是激动的。 当最后一个战略火箭方队带着滚滚浓烟渐行渐远时,卢灿将儿子的脸孔往自己肩头压了压,又挥挥手,将逐渐飘来的柴油烟雾驱散开来。 这次大阅兵,真的不错,很有观赏性,只是,空气不是很好,烟尘及柴油机尾气,非常严重,导致广场上空灰蒙蒙一片。卢灿的嗓子不好,总想咳嗽。后面还有内容,譬如各省的花车巡游,以及全民狂欢等节目,他已经没心思再看,抱着孩子猫起身,又拽了拽田乐群的手臂,“走!” 田乐群简单收拾一下随身物品,准备同样跟着卢灿猫腰离开,临行前她又回头对霍蒂姆夫妇小声问道,“蒂姆,洛丽塔,你们走吗?去我家四合院喝杯茶?” “你们这就走?”洛丽塔探身问道。 “阿灿有咽炎,忍不住要咳嗽,对孩子也不好,早点回去。”田乐群没说烟雾重。 “哦~~”洛丽塔看了眼丈夫,等他拿主意,她也有些受不了这个烟雾。 “这会就走?”霍蒂姆有些迟疑,主要是担心这会儿离开,会不会失礼,毕竟后面还有节目。 卢灿已经站在观礼台的人行道上,回头对他招招手,“走,我和你聊点事。” 得,即便老爷子怪罪下来,也有借口,霍蒂姆夫妇同样猫着腰走出观礼台。两家子沿着右侧通道,进中山公园,汇合阿忠等人——今天长安街的安保规格非常高,卢霍等家族的随行人员,都被安置在中山公园管理处,没有被允许进入嘉宾观礼区域。 走进中山公园,空气好了许多,小石头扭了扭身子,卢灿将他放下来。卢灿原本还想牵着他呢,结果这个小家伙,一扭头就往后跑,“妈咪,安替!” 卢灿气得摇摇头,霍蒂姆哈哈一笑,“阿灿,你也别生气,儿子天生和母亲比较合得来。我家那个也是这样,和我在一起都不怎么说话,可和他妈妈在一起,车轱辘话,多着呢。” 落后两三步的洛丽塔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什么叫车轱辘话?但凡你平时对孩子有点耐心,孩子能不和你亲?” 霍蒂姆浓眉一挑,面色不太好看。 卢灿赶紧插话,笑道,“洛丽塔,你的意思……我平时对孩子也没有耐心啰?” “你当你多有耐心吗?”田乐群牵着小石头,白了卢灿一眼。 他们夫妇俩一打岔,霍蒂姆和洛丽塔倒不好继续争执,都沉默下来,气氛有点尴尬。卢灿干咳一声,找话题,“蒂姆,你和霍老……这次在京城待几天?要不,还是搬到我那儿去住,清静。” 这次三十五周年大庆香江代表团,都被统一安排在京西宾馆,卢灿在京城有住宅,推辞了,霍家则服从安排,谢绝卢灿早先的邀请,这次算是旧事重提。 “这事得问问我家老爷子,我做不了主。”蒂姆摊摊手后,又冲卢灿挤挤眼,低声道,“我也烦和那些人住在一起,不过……最好让你家老太爷跟我家老爷子说。” 呵呵,还真以为……好,卢灿点点头。 蒂姆想起刚才卢灿的话,扭头问道,“你刚才说……有事和我聊?” “嗯。”卢灿点点头,停顿片刻才说道,“京西宾馆条件怎么样?” “也就那样。”蒂姆笑笑,他走遍欧美,自然看不上不入星的京西宾馆,只是不好意明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京城三环路已经动工,我打算在二环三环之间,找一块地皮,投建一家高档酒店,作为海外华人华侨驻京联络酒店,你觉得怎么样?” 蒂姆一怔,脱口问道,“怎么,你打算投资旅游商业地产?” 他关心的角度,在外人看来,是不对的,不应该问卢灿为什么要投资酒店吗?其实,要了解卢系资本与香江其它资本之间的关系,就明白,这句话才是霍蒂姆真正关心的。 尽管卢系资本投资很多产业,其中包括太古地产,但在香江,卢家从未在明面上成立地产投资部门,也没有自己的地产公司,这也是卢家能和香江绝大多数资本家族相处不错的原因。 一旦卢家资本涉足地产行业,对香江现有的地产大佬,绝对是一场灾难,包括霍家、四叔家!这才是蒂姆听到卢灿准备在京城投资酒店时大吃一惊的原因之所在——酒店是旅游商业地产的一种。 卢灿哈哈一笑,抬手摆摆,“没这兴趣!我要投资地产,还喊你商量干嘛?” 蒂姆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嘿嘿一笑,“没那意思,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要投建酒店。” 他在努力往回掰。 卢灿扬扬手,扭头看看对方,笑道,“嗨,这次来京师,听人说,建国饭店挺赚钱的。” “想想也是……最近几年国外游客如小鱼上水一样涌进来,偏偏高档酒店数量有限,有市场需求。另外,我又扫听到一份内部消息,有关侨资和外资的投资政策,逐步松动。” “我寻思着,未来十几年,香江及海外华人归国投资潮,会越来越猛,这不,觉得机会挺好,建一所高端酒店,肯定能赚钱。” “你我俩家合作,项目挂在你家兴业堂名下,你家负责找地皮以及日后管理,我家来投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卢灿这番话,含有部分时政新的内容。 京城第一家中美合资高档酒店,为京城建国酒店,1979年立项,合作方为北美华裔富商陈宣远,侨联庄炎林为项目牵头人,耗资两千万美元,汇丰银行贷款担保。 建国饭店于1982年4月28日开业,两年多时间即偿还汇丰60贷款,盈利水平很高,这一项目已经成为引进外资的典范项目,成为中国旅游饭店的一面旗帜。 受这一项目影响,今年9月,国务院批准,在全国推广建国饭店的合作及经营管理方法。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引进外资进入酒店行业,已经不存在政策上的限制。 这一消息暂时还未公开披露,卢灿也是昨天和徐奉闲聊天时才得知,他当时便有投资国内商业旅游酒店的想法。 不做地产,是为了团结香江本土资本,可并不代表卢系资本不进入酒店行业。这可是未来三十年的黄金产业,卢灿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当然,该怎么做,需要细致的筹划。 之联系霍家,其一是霍家在国内的影响力,其二则是霍家有经验。 蒂姆有些心动,只是这种大项目,他做不了主,搓搓手,“我得和老爷子商量。要不,中午……” 卢灿明白他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蒂姆,如果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不妨先联系陈宣远,探探底之后,再和霍老聊。你说呢?” 卢灿这是在教他如何赢取老父亲的看重呢。 蒂姆虽然算不上聪明绝顶,但也有中上之资,闻歌知雅意,点头笑道,“当然要摸一摸建国饭店的底,有的放矢嘛。明天我先去拜访卢绪章卢伯,听听他的意思。” 他口中的卢绪章,是中化集团的创始人,曾任国家旅游局第一任局长,新中国外贸事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现为对外经济贸易部顾问,与霍家关系历来深厚。 卢老在外贸进出口、旅游酒店业等方面,有着很大发言权。蒂姆找他问意见,算是专业对口。 两家人闲逛着,从中山公园北门出来。 阿忠对远处停车场招招手,一辆加长红旗ca770j型开过来。这是纳德轩珠宝京城分公司的车辆,这几天被卢灿征用。 田乐群和洛丽塔带着小石头先上车,蒂姆上车前看了眼阿忠,忽地问道,“你的哼哈二将中,那一位瘦子呢?这次怎么没看见?” 说的是陈晓。 陈晓已经带队前往东京,潘云耕倒是递交一份名单让卢灿选择,卢灿还没来得及选定就启程回国,因此,这次只有阿忠一人护卫。 这事没法对蒂姆说,卢灿笑笑,含糊一句,“家中有事,请假了。” 第575章 夫妻纠葛 时值十月,京师秋意渐浓。 后院恩寺胡同七号院,朱梁青瓦,红叶点点,颇有韵味。 卢灿夫妇领着霍蒂姆夫妇参观,四人前后两排,漫步在院径回廊之上。 霍蒂姆夫妇还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人文景致,赞不绝口,又听卢灿介绍,这座院落曾经是光头大佬夫妇的行辕时,更是惊讶不已。 “阿灿,你怎么想起在京城买宅院?”问话的是洛丽塔。 “当时刚好和国营友谊商店谈好纳德轩珠宝柜台合作,要设立京城办事处,便让人打听有没有宅院出售。这不,赶巧了!”卢灿回头一笑,摊摊手。 洛丽塔一袭鹅黄色呢子束腰风衣,脖子上系着淡蓝色纱巾,脚蹬黄色五寸高跟鞋,一手挽着田乐群,另一只手甩着刚折下来的桂花枝,完美地诠释什么叫花信少妇。 不得不说,单论容貌和身材,洛丽塔要胜过田姨一些,毕竟是正经的港姐出身。 卢灿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匆匆收回,又对蒂姆笑笑,“其实……你们家也可以买一套,无论是商用还是私用,都挺不错,以后来京城,也有个落脚点不是?” 霍蒂姆也有些心动,“买这宅院,花了多少钱?” “我买得早,九十八万华币,折合港纸花了两百来万,现在汇率什么的都变了,应该要贵一点,不过,百万应该能拿下一栋不错的四合院。”卢灿笑笑道。 蒂姆点点头,百万的事,他还是能做主的,“你这边有什么路子,帮我问问。不要这么大,我家即便设办事处,也没几个人,平时入住的机会不多。” 应该是想买私宅,卢灿秒懂,点头笑笑,“我让人打听一下。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这种老宅院,房价不贵,关键是买下之后要维护,这个费用可不低。” “你这宅院维护,花了多少钱?”洛丽塔随后问道。她也听出丈夫的意思,既然是私宅,非族里公账出钱,那就必须考虑花费。 “他呀,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田乐群笑着接过话头。 “这套院子买下来时,没有自来水,没有排污管,整套下水系统都是重装的,卫生间、洗浴间什么的,都是买下来之后才有的。院子整修,他也要求以古仿古……” 又指指屋檐的琉璃瓦,还有朱红色的廊柱围栏,以及花圃,笑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后来请央美的伍必端教授,带领学生们给重新设计整修的。全套下来,差不多两百万外汇券,都够再买一套宅院的。” 卢灿回头时,恰好见到田乐群对他翻个白眼,另一边,洛丽塔则俏皮地吐吐舌头。田姨丰腴,嫂子撩人,看得他连想说什么都忘了,嘿嘿傻笑两声。 “嗨,阿群,你这是在显摆!这么大院子拢共就花了四百万,要不,我给你加两百万,卖给我?”洛丽塔躲过卢灿的目光,晃晃田乐群的胳膊,娇笑道。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孰料,霍蒂姆回头板着脸道,“我们家要这么大院子干嘛。” 呃,洛丽塔气结,当场冷着脸瞪了丈夫一眼。 这对夫妇,私底下小矛盾挺多,比去看洛杉矶奥运会之前矛盾还大,不知道为什么。 卢灿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因为自己,自己虽然有些龌龊想法,但从未表露过,更没有用过手段。 忽然间,他想到那次奥运庆功会上,蒂姆看着粤省电视台女主播的眼神…… 该不会那件事已经被洛丽塔察觉?兴许还真有可能,女人的直觉,没法评价。 不管怎样,这对夫妇都是自己的客人,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俩在自己家中闹翻。卢灿连忙抬手插话,“得得得!我回头安排人给你们寻摸一套两进的四合院,喜欢什么风格,就装修成什么风格。你们俩呀,别想美事!我这院子按照我的喜好改装的,你们未必喜欢,也不可能转给你们的。” 田乐群也笑着拍拍洛丽塔的胳膊,“霍哥对你可真好,见你喜欢,立即给你买一套,你还挑?” 这句话一出,蒂姆夫妇各自轻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争执下去。 四人都没兴趣闲逛,回到西路二进四合院中。 田乐群带着洛丽塔去另一个房间,卢灿则领着蒂姆来到茶室。 “你和洛丽塔怎么回事?屁大会儿工夫,吵了两次?”卢灿一边煮水洗茶杯,一边笑着问道。 “成天唠叨……”蒂姆有些气闷,想要吐槽,却又忍了下去,摇摇头,“不说这些,烦!还是你爽,没人管!” 从这种羡慕的语气中,卢灿感觉自己猜对了! “呵呵,这还不简单?”卢灿耸耸肩,将茶盅一只只浸泡在水盂中,坐等水开,“你在羊城或者深城买一套院子,王不见王的……等有了孩子,霍老还能不认?” 霍蒂姆眼睛瞪得溜圆,他万万没想到,卢灿竟然知道真正原因。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兴趣调查你的事!”卢灿伸手在他面前划拉两下,嗤笑道,“上次奥运庆功会,你看那个女主持,眼睛都直了!你还以为做得多隐秘?怎么,你最近拿下她了?” 讲真,卢灿都已经忘记那个女主持叫什么,没印象,他还是看洛丽塔更顺眼,不明白蒂姆怎么想的,可能与个人审美有关。 蒂姆似乎接受卢灿的解释,低头叹了口气,“哎,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子,又多偏心她,我都怀疑是不是他亲儿子……” “瞎说什么呢!”卢灿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不过,霍老爷子疼爱长媳这一点,在香江颇为流传。其原因,卢灿也知道,无它,旺夫旺家! 香江人迷信,富豪家族尤甚。 当初,蒂姆与何家长女凯恩青梅竹马,原本门当户对,却因为八字不合被霍家棒打鸳鸯。 洛丽塔能嫁入豪门,则得益于香江着名风水师尹皓白的八字批命。 尹皓白是香江老牌风水师,他有个弟子叫陈帅佛,未来会更有名,担任东洋维和株式会社、万达、欧派厨具、保利地产等多家名企的风水及发展预测顾问。 尹皓白给洛丽塔的八字批命为四柱大溪水格,此命格旺财旺家旺夫。 真以为是个港姐就能入豪门?呵呵! 正因为有了这份八字批命,洛丽塔才能光彩荣耀地嫁入豪门。 还别说,洛丽塔嫁入霍家之后,霍家一年一个样,子嗣兴旺,金玉满堂,事业上,整个八、九十年代堪称霍家最辉煌的二十年。 有着如此命格的媳妇,作为家主的霍老爷子,自然喜欢。 只是,让卢灿没想到的是,蒂姆似乎对此颇有介怀……这可不是好话题,他边泡茶边笑道,“听说你们家在羊城投建的白天鹅宾馆,经营得不错,第一年能实现赢利吗?” 羊城白天鹅宾馆是霍家与当地政府联合投建的五星级酒店,去年正式开业,属于蒂姆分管范围,托广交会的福,可谓宾客如云,卢灿都有所耳闻。 这一话题挠到蒂姆的痒处,嘿嘿一笑,划拉着手臂,“赢利应该没问题,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你想要投资酒店,要不……这次回港在沙面岛站一脚,去看看?” 沸水洗茶,茶香四溢,将头泡茶汤篦干净后,再倒入沸水养茶汁。二泡茶汤不易过久,不到十秒,卢灿再度沥茶入公道杯,分茶入盅,递给蒂姆一杯。 等整条流程走完,他才擦擦手笑道,“不了!酒店的事情,我只管投资,其他事嘛……你熟门熟路,那就能者多劳,容我偷个懒。” “要不,我们俩家投建一家酒店集团?我回头和老爷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白天鹅酒店也并进去?”蒂姆盘着茶盅,说完后低头轻轻吹着茶汤。 卢灿抬头,却没能捕捉到对方的目光。 投资酒店集团,是卢灿的下一步投资方向,现在,对方竟然主动提出合作投资……不清楚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有这想法。 想了几秒钟后,卢灿还是摇摇头笑道,“算了,我还是不掺和的好。”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又撂了一个小尾巴,“蒂姆,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去找安德烈聊聊。他一直对商业旅游以及酒店业感兴趣,向我提过几次。” 这时,蒂姆端起茶盅,抬头笑笑,“哦,这样呀,回港后,我找安德烈喝酒。” 看不出情绪变化。 另一间房间中,田乐群和洛丽塔,各自穿着一身白色浴袍,头发用头套收紧。 波浪式浴缸超大,坐人一点问题没有。 这会,小石头脱得光溜,正在浴缸中玩水。 田乐群将儿子拽住,毛巾蘸水搓着他的小胳膊,扭头对正在试水温的洛丽塔笑道,“你还真娇气,不烫的,石头都下水半天,这伢子,水温稍微高一点就嗷嗷叫。” 洛丽塔在浴缸边缘坐下,两条白皙的竹竿腿在水面上滑动,回头一笑,“还真不是娇气,我这皮肤有点水温过敏。只要水温高一点就红得没法看。” 热水过敏症很罕见,但不是没有,洛丽塔就有轻微的热水过敏症。 “还有这种事?” “我去明德医院看过,说什么热水过敏症,比较罕见,我的症状还算轻的。普莱斯医生说,还有更严重的水过敏症患者,一辈子不能洗澡。” 田乐群还真没听说过,嬉笑道,“那不脏死啦?” “可不是嘛,我当时听说也跟你一样想法。”洛丽塔往这边坐坐,拿起卢岳的另一条胳膊,帮忙擦拭起来。 啧啧,这小子的艳福,绝对会令他老子,羡慕不已。 可惜,小家伙却不会享受,犟得左扭右摆。 将儿子简单擦拭之后,田乐群也坐在浴缸边缘,“你和霍哥怎么了?最近在闹别扭?” “一提这事就来气!”洛丽塔气得将毛巾砸向水面,眼珠子一转,凑到田乐群耳根便轻声问道,“你家那位……家中你们三,外面……忙得过来么?” 都是熟透的女人,知道啥意思。 田乐群出身乡野之间,性子也很野,立即反问,“怎么,你家那位……不行?” 女人间的私密话,很多时候比男人间的玩笑话更荒唐…… 第576章 徐奉夫妇(补5月4号) 午饭,卢嘉锡和霍老都没能回来,他俩受邀出席侨联举办的国庆午宴。 两对夫妇乐得清静,享受一顿不错的私家小厨,几人还小酌一杯。 饭后,蒂姆先行离开,他约上建国饭店的总经理陈宣远,准备探探京城高端酒店业的行情及政策。洛丽塔还有些气不愤,借口身子不舒服懒得动弹,没跟着过去。 两家算是通家之好,还有田乐群陪着,说不定晚上自己一家人还要搬到这边住,蒂姆也就没有强求,任由妻子留下来歇息。 安排车辆送走蒂姆之后,卢灿正准备回屋眯会,就听见有人从院子中路过来,对自己猛招手。 “你们……吃饭了吗?”卢灿站定脚步,是徐奉和刘若婄夫妇。 刘若婄捧着肚子,至少有六七个月的身孕。 卢灿瞅了眼刘若婄,对徐奉点点手指,玩笑道,“你俩……这效率挺高呀!” 刘若婄白了他一眼,“田姐在么?” 徐奉嘿嘿一笑,“我们在东边食堂吃的饭,听他们说你回来了,这不,过来坐坐。” 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分三部分,东路为休闲区,花厅、员工小食堂安置在那边;中路为西式洋楼,为纳德轩珠宝京城分公司办事处;至于西区的二进四合院,是卢灿的私宅,除了厨师和佣人,平时没人来这边。 卢灿拢拢手,示意两人进门,又笑呵呵道,“阿群在牡丹厅,还有香江霍家的玲嫂子也在,还缺一位,你们可以组一桌麻将,要不把泽宗的媳妇叫来?” 刘若婄摸不清卢灿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话,看了眼丈夫。 徐奉摆摆手,“卢少说笑的,你去和田姐打声招呼,我和卢少聊聊。” 刘若婄捧着肚子去了后院,卢灿和徐奉两人则来到前院茶室。 两人算是老交情,不过,在交往的过程中,彼此的关系在不断微调。 别看卢灿的财富暴增,身份越发显赫,可徐奉也不差,先是爷爷的往事被平复,后来父母双双被调岗至对外经贸部,再后来是岳丈在军队体系中地位的暴增。 这种地位上的变化,其实很微妙。一个处理不好,交往不平等给对方造成心理上的不舒服,会徒生事端,恩人变仇家,也并非不可能。 好在卢灿足够清醒,这几年在不断调整与徐奉之间的关系,由早期的下属与老板,到中期的合伙人,再到现在的相对均衡的朋友关系,多次变化。 也正因为卢灿的小心,才让俩人之间的关系,依旧圆润自如,很是融洽。 两人来到茶室,徐奉临坐前,将手中的一只小纸盒子压在茶几上,推给卢灿,“这是给你准备的小礼物,昨天见面时忘带了,这会补上。” “哟,这么客气。”绢面硬板纸盒,不大丁点儿,天地盖,有些老旧。卢灿搂过来揭开盖儿,里面躺着一枚长约三寸的田黄印章。 通体金黄,微透明,萝卜丝纹清晰可见,卢灿将其拈起来,入手光嫩圆滑,没有明显的棱角,翻过底部,这是一枚白坯印章,额,也就是还没有刻印的章坯。 “好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什么的,我也懒得说了!”卢灿揉着章坯,泰然自若地将这件珍贵的陈年田黄章坯收了起来。 “说谢谢就见外了!这几年跟在卢少你身后,涨了不少见识……” 徐奉抬抬手,想客气两句,被卢灿压压手打断,略带呵斥的口气笑道,“你这么说反倒显得生分!怎么,与何哥那边的事情,谈妥了?” 徐奉点点头,“谈妥了,何哥让我过去做进出口部经理,我家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祝你前程远大!”卢灿哈哈一笑,开始烧水洗杯煮茶,间隙中,又说道,“要不是你们那家公司不允许外资介入,我还真想入一股。以后有机会,可别忘了我……对了,我俩投资的那家公司,你还费费心,安排你们家族的人员,管理起来,别空着。过几天,我和霍家有个酒店建设项目,账目就从我俩合资的公司走,算是个开创项目。” 俩人的谈话内容,外人听不懂,其中,涉及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徐奉即将离开纳德轩办事处,去另外一家名叫保商利科技公司担任进出口部经理。 第二件事是卢灿与徐奉去年成立的投资公司,终于有一个创业项目,也就是与霍家联合开发的高档酒店。 八十年代军改,很多军工体系内的直属工厂,被改为企业编,自负盈亏。 在这一大背景下,去年,总装部将西南六家工厂及三个进出口公司,合并为保商利科技公司。 这家公司的背后,原历史上是赫赫有名的“八大王”,徐奉是最早一批加入的高管,但因为卢灿所造成的意外干扰,他没能在公司成立之初就加入,变成“七大王”,为首的是今上的女婿何平。 说句不客气的话,卢灿与徐奉交往,居心不良,一开始就奔着徐奉关系圈的庞大影响力以及这家公司去的!因此,去年这家公司成立时,卢灿就联合徐奉,在深城成立一家投资公司。 他原打算利用这家投资公司,介入到保商利科技公司的组建中来,成为其股东之一。孰料,这家公司根本就不接受外部投资,即便卢家是爱国港商也不行! 因此,卢徐成立的投资公司,一直是空壳,一年多来没有任何项目。 保商利公司难以介入,卢灿又下起盘外招,将深城的这家空壳公司填起来,负责与霍家联合投建的京城高端酒店,与徐奉形成另一种利益捆绑。 卢灿很清楚,保商利科技未来肯定会吸纳外资,而且那时保商利的主事之人,就是徐奉。 自己这算是提前投资。 他的算计……呵呵,用心良苦。 “您准备在京城投建高档酒店?用咱们的公司名义?”徐奉一愣,继而脸色微赭,“酒店投资不小,我这边……” 建国饭店徐奉常去,自然知道高档酒店的吸金效果,可建设这样一家酒店,投资势必巨大。既然用深城合资公司来投建一家高档酒店,他是股东,势必要按持股比例增资。可是,虽说他这几年在卢灿手下干活,赚了一些身家,但要投资高档酒店,肯定不够。故此,他有些不好意思。 卢灿笑着为对方斟茶,不以为意,“投建资本,我先垫着,算是我借贷给你的,等酒店营业,按比例从每年的分红中扣除。咱是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利息,你可一分不能少,充其量我给你算个低息。” 徐奉搓搓手,“卢少照顾,那是必须的!” 如果卢灿说这笔钱不用还,反而有一种施舍的味道,说成借贷,还要支付利息,那就是很平等的交际关系。这也算是交往的一种小技巧,卢灿拿捏的很准,徐奉也很舒服。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气氛很融洽。 徐奉的关注点,转移到新公司投建酒店上,他对建国饭店很熟,故而对投建高端酒店项目,很是热衷。两人说着说着,他突然冒出一句,“卢少,这个项目挺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深城合资公司还是我亲自打理比较好。至于什么保商利公司进出口部经理……我回家和老头子商量一下,推掉,想来他也能理解!” 卢灿一怔,怎么冒出这种念头? 很快他又醒悟过来!晕!怎么就没想到呢? 此时的保商利,可谓名不见经传,甚至可以说生存艰难。何平等七大王之所以拉拢徐奉加入,主要就是看中徐奉父母都在对外经贸部任职,他岳丈地位很有话语权,以及徐奉与香江卢氏关系良好,以期望借助徐奉的力量,来拓展保商利的进出口业务。 所以,保商利是有求于徐奉! 偏偏,在保商利的体系中,徐奉加入之后,上面还有多位老大压着,他只能排行老五老六,“小弟”角色一个。所以说,这个职务对于徐奉来说,其实并不香。 再看深城国贸投资公司,尽管现在是空壳,可徐奉是实打实的总经理,一旦京城酒店上马,他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名副其实的“中方总经理”——此时的合资企业,都有中方和外方两位总经理。 与保商利科技的进出口部经理相比,这可就是香饽饽职位。 也难怪他心动。 卢灿哑然失笑,自己的一通算盘,结果搬石头砸自己脚! 卢灿右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筋急转,盘算着如何打消徐奉的念头? 想了十多秒钟,还真有个办法! 端起茶盅咪了一口,卢灿这才抬头回视目光炯炯的徐奉,笑道,“若婄的预产期,年底?” 徐奉一愣,尽管不明白卢灿的意思,还是笑着答道,“阳历明年二月,农历年底。” 卢灿这才给出解释,“深城国贸投资公司,等若婄生完孩子,让她来接手,你不合适……毕竟,你都已经答应何哥他们,现在又去反悔……他们心理会不会有疙瘩,你自己琢磨琢磨?” 呵呵一笑之后,卢灿又道,“你应该明白,徐伯和伯母安排你进入保商利的用意。” 徐奉揉揉眉心,怎能不明白?圈层呗!这么一想,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又听卢灿说道,“其实,你担任保商利进出口部经理,有我们几家帮衬,不难出成绩。在保商利,你做出成绩,很容易被上面看见或者听见,这对于徐家和刘家的益处……呵呵,就不用我多说了。你再琢磨琢磨,一家酒店的中方总经理,做得再出色又能怎样?于国于民,无利吖!” 这段话,卢灿发自肺腑。 第577章 欲望理智 乡情、同胞、爱国,是此时香江人回国后必须要挂在嘴边的三个词,有点类似于十年后的“回国投资、报效乡土”,以及二十年后台北商人口中的“两岸一家亲”,算是很有时代特色的“通行证”。 在这种意识形态方面,卢灿从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犯错的机会,即便徐奉算是好友兼合作伙伴。 徐奉怔怔的,愣了半晌后,也不得不点头确认卢灿说得在理,同时又有些惭愧和感动。 讲真,徐家现在贪图的不是钱,而是持续的影响力。 但是,想要保证徐家影响力向上提升,就必须要做出与之匹配的贡献! 一家高档合资酒店中方总经理不能说没有贡献,毕竟,赚外汇也是贡献,但显然比不上,能源源不断从国外采购回来各种对国内发展有益的机械设备的保商利进出口部经理一职。 有岳父的影响力,有父母在对外经贸部多年的关系,有卢灿亲口答应的帮忙,自己在保商利进出口部经理一职上,真的不难出成绩。 这就是徐家新一代人的贡献,也是自己未来能继承家族影响力的保证。 这一点,显然卢灿看得比自己更明晰! 徐奉很聪明,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后坐上保商利集团董事长一职,想明白之后,他重重地点头,“行!还是卢少思虑周全,听您的!” 这一次,他没有感谢卢灿,可他自己很清楚,卢灿多年的帮忙都不如这一次点拨的价值之高,这才是徐家之根本。 当然,他也很清楚,卢灿不会不求回报地帮助自己,对方看重自家的影响力,不过,那又怎样?徐家想要继续往上走,肯定需要合作伙伴,商业上和官面上,都需要。既然本身就需要,那何不选择自己了解且影响力巨大的卢家?更何况,现在比较流行的是“合作双赢”,正是卢家有利益的追求,才让徐家放心与对方合作。 短短一瞬间,徐奉想明白很多事。 既然已经达成共识,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聊这一话题。 徐奉拿着黑檀木茶刷,在红泥三足金蟾茶盅上刷着玩,随口问道,“卢少,你让泽宗带人去阜成门档案馆,是找什么资料么?我能帮什么忙吗?” 他口中的档案馆,就是国家档案局,因为坐落在阜成门,又被京城本地人叫成阜成门档案馆。 这次来京城,卢灿自然要查查当年的旧案,赵浩公和王若虚的案子,未必有档案,但周学章作为当年追索文物小组组长,他的突然病故,应该是有档案记录的。 只是不清楚这份档案,保存在阜成门档案馆还是台北长沙路的国史馆中。 因此,卢灿安排两路人马分赴两地。 戴静贤那边负责国史馆,京城这边,因为张老一直吵吵着要回家,这次卢家来京,张老和潘苏奶奶也随行回京,这件事便交由张老安排。张泽宗去阜成门档案馆查资料,就是由张老派遣。 经由徐奉这么一提,卢灿倒是心中一动,探身问道,“老徐,你是皇城根人,原燕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周学章……你能帮我找找这人的资料吗?” 听王畅安王老的意思,周学章教授很会玩,那么,他必定在市井之间有些踪迹,让徐奉和他的一帮本地哥们去找找周学章的旧闻旧事,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燕京大学解散三十多年,现在去查周学章的资料?徐奉有些挠头,不过,既然话已出口,还是自己主动问的,自然不能当场反悔。他点点头,“我回去问问我家老爷子,找四邻右舍打听一下。不过,这个周学章……有什么特别的吗?” 卢灿对周学章也不算了解,就将从王老那听到的消息,告诉徐奉。 “大学教授、留学博士,还爱玩?”徐奉嘀咕一句后,重重点头,“行!我安排人,在四九城找些老人问问,特别是那些八旗后人,这帮人干啥啥不行,玩乐第一名,应该能查到些信息。” 一壶茶喝净,徐奉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从前院过二门,就看见刘若婄和洛丽塔两人,斜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正在晒太阳。旁边是小石头的摇床,洛丽塔的手搭在木床边,轻轻且均匀地晃动着摇床。 两女一见有人进来,各自坐直身子,洛丽塔还伸手牵牵水蓝色长裙的裙角,遮住膝盖——她上午回来时洗了个澡,换上田乐群的衣服,有些不太合身。 “阿婄,我们走。”徐奉对妻子招招手,没再往前走。 卢灿扫了眼,没看见田乐群,便对洛丽塔笑笑,“阿群呢?” “哦,田姐去东院,好像纳德轩珠宝有人找她。”要回答卢灿的问题,洛丽塔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便站起身来。这时,便显出衣裙的不合身。 这件水蓝长裙是以田乐群身高定制的,原本裙角过膝,可洛丽塔要比田乐群高出将近十公分,穿在她身上,裙边已经超过膝盖,有点类似于“短裙”。 卢灿瞥了眼,便扭过头装作看向儿子的摇床,“石头睡了?” 洛丽塔低眉,两只手绞在一起,有点局促,“睡瓷实了。” 气氛略有些尴尬,好在徐奉夫妇已经往外走,卢灿抬头对洛丽塔笑笑,“我去送送,麻烦你照看一下石头。” 将徐奉夫妇送出大门,聊过几句后,对方夫妇眉开眼笑地离开——刘若婄已经从丈夫那知道部分情况,正兴高采烈着呢。 卢灿却站在垂花门处,犹豫不决。 现在整栋四合院,除了几个帮佣,连阿忠都不在,就剩下自己和洛丽塔,哦,还有睡迷糊的小石头。 自己要不要进去?这一刻,他心如猫挠! 从本心来说,他想进去,虽然两人之间似乎从未表露过什么,可偏偏卢灿能感觉出,洛丽塔应该对自己也有莫名的情愫,此时孤男寡女,说不定就能发生点什么。 人呐,欲壑难填,当追求的目标达到一个阙值时,就想着寻求另一类刺激。 理智却告诉他,这种事偷偷想想就好,真的突破那条线,后患无穷…… 就在卢灿犹豫不定时,内庭小石头的一声哇哇哭声,让他毫不犹豫的迈步,跨过那道门槛。过中庭,就看见洛丽塔弓着腰,似乎在哄着小石头,可那孩子依旧在哇哇直哭。 卢灿的目光从撅起来的苹果臀上一掠而过,喉结抖了抖,问道,“怎么了?” 那道身影没抬头,声音传来,“哦,石头尿了,我给他换尿布呢。” “要帮忙吗?”卢灿的声音有些干哑,又往前走了走,距离目标六道台阶,十步远。 似乎感受到卢灿的迫近,洛丽塔停顿了会,声音略略有些颤抖,“田姐走时给石头冲好奶粉,在里屋桌子上,你去温温,估计石头……也有点饿了。” 她没拒绝卢灿的帮手,可真当卢灿迈步上台阶时,她又挪挪身子,整个人移到摇床的另一侧,远离门厅。不过,她依然弯着腰,给小屁孩擦屁屁,垫尿布,换裤衩,手法十分娴熟。 小石头的哭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哼哼几声,似乎很享受。 卢灿站在摇床另一边看了几秒,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回里屋。 理智,是个好东西! 安顿好孩子之后,卢灿回到东厢房茶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约莫十分钟,田乐群回到四合院,见洛丽塔一人抱着小石头在廊下玩耍,扭头四望后问道,“阿婄呢?他们走了?” 某些事,发生时害怕,没发生,又觉得怨愤……洛丽塔双手在小石头胖脸上搓着,懒得搭理,一直到田乐群在身边欠身坐下,小石头想要竭力摆脱她扑向田乐群时,笑骂道,“这个小家伙真没良心!刚尿床,害得我给他换尿布裤衩,这会又不要我!” 放开孩子的手臂,这才抬头对田乐群笑笑,“阿婄走了十分钟。” 听说儿子尿床,田乐群顿时对刘若婄什么时间离开没了兴趣,搂着儿子,帮他整整衣服,笑道,“石头尿床了?诶呀,这孩子,有一段时间没尿床的,睡觉去我不该喂他几口奶粉的。” 又扭头对洛丽塔笑道,“真是麻烦你了。阿灿呢?” “不知道呢,应该在茶室或者书房,送完徐奉夫妇出门后,一直没露面。”洛丽塔本能地说道,说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了愣,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回避与卢灿见过面的消息。 “哦,估计在看书。”田乐群盘弄着儿子的小手,低头笑道,“他一看书就入迷。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有一次在家里,抱着孩子看书,小石头在他身上尿尿都没察觉。” 洛丽塔还第一次听说卢灿的这种糗事,噗嗤一乐,“那可不是书呆子嘛。” 说完就发觉不对,卢灿要是书呆子,那这世上就没聪明人,连忙又笑道,“难怪他能做大事。只怕也只有维文这种专于学问的人,才能把学问真正学通,学活。我就不行,看本书就打瞌睡。” 洛丽塔出生缅北,九岁随父母来香江,在沙头角香江国际学校读的中学,又在何文田佐治五世学校读了两年预科,没能上大学,就成为选美冠军,确实算不上有学问。 “阿灿的这一点,确实挺让人佩服的,以前可不是这样,浑得很……”抱着儿子的田乐群,再也没有商场女强人的范儿,更像一位居家女人,爱闲话,也八卦。 只是,她没注意,身边的闺蜜,在听她讲述时,乌溜溜的眼珠,有些迷茫又有些失落…… 第578章 再临鬼市 下午三点钟左右,卢灿接到电话,是专门负责爷爷安保及司机的范勇。 他告诉卢灿,卢嘉锡等人已经成钓鱼台国宾馆出来,正往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走,同行的还有霍老、包老、伍绍基伍老以及侨办副主任庄炎林等人。 卢灿赶紧将茶室收拾干净,又到院子里瞅了眼,没看见田乐群和洛丽塔,孩子也不在。便转身前往正房,刚到门口,就听到两位女人的窃窃私语。房门没关,透过屏风的间隙,能看见田乐群和洛丽塔面对面斜卧在床上聊天。小石头就坐在两女中间玩着玩具,时不时哼哼两声。 站在卢灿的位置,还能看见洛丽塔两条蜷缩并起来的细腿…… 原本想要迈进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站在门廊处,咳嗽两声,这才扬声喊道,“阿群,爷爷等会回来,还有几位客人,包老、霍老都在,你让潘婶她们准备好茶点。” 在卢灿咳嗽时,房间内就安静下来,他说完后,田乐群的声音传出来,“知道了,我稍后就去安排。你先别进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估计两女都在整肃装束。 卢灿又喊了一句,“我去大门口接一下。你把石头拾捯拾捯。” “好的,你去,我就出来。” 田乐群回答时夹着笑声,似乎在调笑洛丽塔什么,接着传来两女的咯咯笑声。 具体两人说什么,卢灿没细听,转身离开。 他站在大门口,等了七八分钟,车队还没到,倒是田乐群和洛丽塔两女,一人牵着小石头的一只手,先来到门口等候。洛丽塔又换了一身衣服,鹅黄色长裙,挺合身的,卢灿见孙瑞欣穿过。 “还没到么?”田乐群先问道。 “快了,已经过南锣鼓巷,还有分钟。”卢灿弯腰将儿子抱起来。 小家伙换上一套白色连体童装,胸前印着三个字“别摸我”。 这是卢灿见儿子经常被人捏脸导致流口水后,所想到的开玩笑之作,取材于后世的文字印t恤。 林嘉义觉得很有意思,制作了一批,没想到,上市之后,很受欢迎。于是,嘉丽服饰根据卢灿口述“创意”,整出好几个系列的文字印t恤,在香江都卖得挺火。 不过,这种生意也就赚一笔快钱而已。香江服装行业的仿制风太盛,文字印系列又没什么含金量,你今天出“大汉”系列,两天后街上就有“盛唐”,你出“精忠”,过几天就有“报国”。 三人刚就小石头的服装聊了两句,那边,车队冒头,一共四辆,全是红旗。爷爷卢嘉锡从第一辆车下来,继而包老、霍老、伍老、庄主任等人相继下车。 见到自家媳妇也在这里,霍老一愣,“你怎么在这?” 没等洛丽塔回答,卢灿抢先笑道,“霍老,中午我和阿群约蒂姆和洛丽塔吃饭……” “阿庭人呢?”听说儿子也在,可却没见人影,霍老的眉头抖了抖。 卢灿又解释道,“午饭后,蒂姆约了建国饭店总经理陈宣远先生聊点事,一会就能回来。” “陈宣远?他找陈宣远有什么事?” 听着这一句接一句的追问,卢灿忽然意识到,香江豪门的二代不好当,像自己这样自由不受家庭约束的,少之又少,心中倒是对蒂姆有些同情。 原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合作投建酒店的事情,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刚好庄炎林主任也在,也算是个不错的机会。他笑笑答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蒂姆聊起建国饭店,蒂姆觉得京城高端酒店市场才刚刚起步,此时投建一家高端酒店,作为未来港澳台商来京的驻京办事处,应该不错。这不,他这就去找陈宣远求经验了嘛。” 洛丽塔一句话没插上,全被卢灿扛过去,这会又听到卢灿将功劳让到丈夫身上,眼神忽闪,不知想些什么。 卢灿的回答,让霍老几人有些意外。庄主任更是哈哈一笑,“霍先生,令郎很有想法呀!不过,这事哪用找陈宣远?卢老板,你们找我就行呀!” “庄主任好。”卢灿微笑点头招呼,又道,“蒂姆确实提过,只是,他考虑您老最近几天肯定忙得脚不沾地,这点商业投资,他没好意思去打扰您!想来,等这几天过去,肯定会去拜访您老。” 建国饭店是陈宣远与京城旅行社合资投建,其项目统筹人就是庄炎林。 问他确实比较合适,只是,一旦侨联牵扯进去,原本的商业投资,极有可能成捐款,所以,今天中午卢灿与蒂姆商量时,都回避了这一点。 没想到,庄炎林竟然登门了,那么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去,所以,卢灿早早用话语隐约点明,这是商业投资,可不是捐建。 另一边,包老眼神有些复杂——他家在京城东三环也投建了一家酒店,还未开业,名叫兆龙饭店。 这家酒店就成了全资捐建! 捐建对于包老而言,也没什么,可万事怕比较! 包老心头只能暗叹,霍家走运,找了个好帮手! 卢嘉锡依然抱起小石头,亲了一口后哈哈一笑,另一只手招招,“庄主任,老伍、老包,都进去。老霍,屋里边喝茶边聊!阿灿找关系弄了点老普洱,味道陈香,含而不露,还不错,都去尝尝!” 几位宾客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参观自然必不可少。 包老、伍老和庄主任三人赞不绝口。卢灿夫妇跟随在中间,时不时回一两句几位老爷子的话。 霍老有心事,在儿媳陪同下走在最后,低声询问酒店项目究竟怎么回事。洛丽塔聪明伶俐,顺着卢灿刚才说的话,给丈夫好一番贴金——俩人感情出问题,但霍家长房的利益,还是要维护的。 和爷爷卢嘉锡一道出门,有个好处,卢灿特别喜欢——场面上的事情,尽管活动组织方会同时给爷孙俩人发请柬,但大多数时候,都由老爷子代表卢家,而无需卢灿出面。 这就给他很大的活动空间。 即便是今天的场合,他也只需要在旁边伺茶烧水,主谈则交由爷爷来进行。 大约四点钟左右,蒂姆回来院子。 他还带来一位嘉宾,京城华侨旅行社总经理、华侨大厦总经理侯锡久先生。这位侯先生,后世被誉为“中国合资酒店的缔造者”,一力推动建国饭店、长城饭店的建设运营,他还是建国饭店的运营监理。 蒂姆去拜访陈宣远,正好遇到他在建国饭店。 听说卢霍两家准备投资一家新酒店,侯先生便随同蒂姆赶过来。 见到在座的几位,侯锡久有些愕然,这几位都算是他的老熟人。 庄炎林不用说,虽然并非一个体系,但也算是他的上司,包老是兆龙饭店投建人,而兆龙饭店的筹建,侯锡久也参与其中,自然相熟。伍绍基则是中联办的人,同样也算一个非体系内的领导。 蒂姆和侯锡久的加入,大家聊天的话题,自然转向酒店。 伍老、庄主任以及侯锡久,都对卢霍两家投资新酒店的举措,高度支持。 这是有原因的。 其实这几年,国内多个大城市都在筹建高端酒店。 这股风潮的起源,还是来自于七十年代后期一位华侨写的一句打油诗——“桂林山水甲天下,我来桂林睡地上”! 消息传到上层,国家高度重视。 为此,还特别成立“利用侨资外资建设旅游饭店领导小组”,廖老为组长。 经过前几年的摸索,尤其是建国饭店的珠玉在前,国内逐渐摸索出经验——不能总是捐建,侨资也是资本,是需要赚钱的,于是,今年九月出台合资酒店的规范条例。 卢家和霍家,算是赶上第一波红利,而包老的兆龙饭店,则棋差一着。 侯锡久给的建议不错,新饭店可以开在长安街往东,建国门位置,介于二环三环之间。 听他这么一介绍,卢灿忽然发现,那个位置,原历史上也有一家酒店,名叫中国大饭店! 当然,此时还没影子! 蒂姆还有些犹豫,究其原因,现如今那里是京棉集团的住宅区,算不得闹市。 卢灿却很看好,直接拍板。 呵呵,未来的cbd核心区,还有比那儿更好的位置?! 从下午茶聊到晚上,几人都在卢家四合院用了晚餐。 霍老也接受卢家的邀请,入住在四合院。 卢嘉锡和霍老送走客人,再回中厅时,看见卢灿和蒂姆,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霍老呵斥道,“你俩在瞎捉摸什么呢,叽叽歪歪的!” 上次在斗门,蒂姆跟在卢灿身边捡了个小漏,晚餐时,听见卢灿说起明早去鬼市,他也来了兴趣,打算跟着去见识见识。俩人正聊着这事呢,怎么在老爷子眼中,就成了“叽叽歪歪”? 卢灿挠挠头笑道,“哪有呀!我和蒂姆在聊明早的德胜门北小市。” “明天有鬼市?几点?”卢嘉锡来了兴趣,扭头问霍老,“老霍,有没有兴趣,明天也去看看?” 霍老经常来京,鬼市还真没逛过,遂即点头,又问卢灿,“几点?” 哎呀!卢灿和蒂姆顿时苦了脸,逛鬼市和家长一起,很不自在,可又不得不答。卢灿期期艾艾,“北小市卖洋货的居多,没啥意思……” “就问你几点开市,说那么多干嘛!”霍老眉头一竖,将卢灿当成后辈训斥起来。 得,避不开!卢灿只好答道,“三点多,要买好东西,最好早点。” 霍老冲卢嘉锡点点头,“那行,明早三点,老卢,我俩一起,不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卢灿吁了口气,还不错,要不自己一大帮人,没法逛! 逛鬼市最忌讳人多,卖家有好货也不敢轻易拿出来,避嫌! 第579章 北小鬼市 十月的京城凌晨,已经颇有秋意。 卢灿套着一件皮夹克,暖和厚实还能藏东西,蒂姆穿着骚包的长款风衣,一看就外行,稍后蹲身挑拣物品时肯定会扫地。 至于两位老爷子,则是一水的呢子立领中山装,冷暖合适,就是这派头……想捡漏,难! 当然,这两位老爷子不是奔着捡漏去的,纯粹是瞧热闹。 “回去,外面冷。”卢灿对送到门口的田乐群、洛丽塔摆摆手,弯腰钻进车内。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离开宅院。 两女穿着睡衣,都抱着胳膊,有些哆嗦,脚步飞快回到中庭。 田乐群瞅瞅空旷的四合院,院子大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人气,显得阴森,冷风一吹,她一哆嗦,忙对洛丽塔招招手,“要不,我俩一起眯会?聊聊天?” 洛丽塔同样有些心虚,也想找个伴,可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那是人夫妻带孩子睡过的床,自己去……好像不合适。 她还在迟疑,就被田乐群伸手拉了一把,“走,我俩在石头的床上眯会,一会就天亮了。” 四合院的卧室,都是老式格局,分内外间,内间为主人卧室,外间为丫鬟房间。卢灿和田乐群住进去之后,将外间床榻设为孩子睡觉的地方,额,也就是昨天下午她俩陪孩子玩耍的那张床。 既然在孩子的床上歇会,那也就没什么。 洛丽塔遂即点点头,俩人进屋,在小石头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迷瞪起来。 再说卢灿几人,没几分钟就抵达德胜门城墙根儿。 北小市位于德胜门西南墙根儿一片,是京城八大鬼市中,最出名的一处。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北小市挨着什刹海附近的众多王府、豪宅,所以从清末到民国,在北小市捡漏发财的传说非常多,让众多古玩爱好者趋之若鹜。 解放后,鬼市自然被取缔,但因为物资匮乏等原因,北小市从未真正绝迹。六七十年代,这里交换的东西,多是鸡蛋、猪肉、粮票、布匹之类。改开之后,北小市又干上老本行。 八十年代初,德胜门的老城墙还有好大一片,甚至连瓮城都还在,远不是后来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箭楼的模样。 阿忠将车停在德胜门箭楼西侧的松林闸,从这里步行过去也就一百米远,坐在车内就能看见城墙根与护城河之间的平地上,时不时闪烁的手电筒灯光,以及马灯的昏黄灯火。 夜市已经开了。 范勇的车也停了下来,从副驾驶座位下来的彪形大汉是霍家的安保。卢灿听阿忠提过一嘴,知道他姓赵,身手不错。 护城河边,风从裤腿往里钻,有点冷。 卢灿裹了裹皮夹克,对两位老爷子嘻嘻一笑,“您二老,昨晚准备的外汇券,带了吗?这里买东西,用外汇券时,一定要使劲砍价。” “我们就随便逛逛,你和阿庭注意安全。”夜色中,卢嘉锡摆摆手。 霍老则笑呵呵道,“就你机灵!” 也是,两位老爷子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又怎会不知道这些?自己算是白操心。卢灿又对三名安保吩咐道,“范师傅,你留在这里看车。赵哥,你跟紧两位老爷子,碰到有人讹诈什么的,别急,先给他钱,不和他起纠纷,我们有的是办法找补回来。阿忠,我们走。” 叮嘱随行人员一番后,卢灿觉得应该不会有啥问题,才和两位老爷子,分两处入场。 整个德胜门北小市的形状,像夹在在瓮城城墙角和护城河之间的一枚回旋镖,面积算不上大。卢灿和蒂姆沿着城墙根儿往里走,入口处的几个摊位,都是售卖来自南方的录像带、磁带、计算器、电子表、服装百货、小说杂志等水货。 这些东西蒂姆自然看不上眼,有些失望,“就这些?” “别急,往里走。”卢灿捅捅他的胳膊,让他脚步快点。 又往里走了家摊位,东西渐渐靠谱,俩人面前这个摊位,售卖的是西洋座钟和台表。 所谓台表,,其实就是放在桌面上的圆盘钟表,有点类似于现代体型偏大的桌式闹钟,因为只有表盘没有钟摆,又是安置在桌台上,行话称之台表。 台表是十九世纪末兴起的玩意,卢灿蹲下来看了几眼,遂即起身。 蒂姆却在一台有着浓郁伊丽莎白风格的鎏金座钟前蹲下来,看他模样,似乎很感兴趣。卢灿连忙在他肩膀上压了压。 刚一起身,蒂姆就低声问道,“怎么,这座钟有问题,假的?” 典型的外行话,卢灿一笑,“座钟这东西有什么真假?不过,这台座钟是北宫门造,民国初年的,没多大价值。” “北宫门?”蒂姆根本没听说过。 相比于东晓市和潘家园等鬼市,北小市的洋货比较多,也就是清中期以后兴起来的西洋玩意。 东晓市还有另一个特色,那就是高仿精仿特别多,可不是潘家园摊位上的粗制滥造仿品,其仿制手艺传承自“北宫门”。 “北宫门”并非流派,而是指明清两代聚集在紫禁城北门附近的手艺人。 从明朱棣落户紫禁城开始,这里就成为天下珍宝聚集地,无数的能工巧匠被明清两代的皇室召集,为朝廷服务。紫禁城南边的端门为朝廷大员及皇室的出入场所,而作为身份不高的匠人,只能从紫禁城的北边门进出。因此,紫禁城的北门附近,就成为这些工匠的主要活动区。 这些能工巧匠,能做真家伙自然也就擅长仿制,尤其是在清末到民国这段时间,匠人们生活不易,北宫门所产出的赝品,让无数古董商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刚才蒂姆所看的伊丽莎白风格座钟,倒不是赝品,而是北宫门的钟表师傅,按照宫廷中某一台西洋钟表,重新制作了一台风格近似的座钟。 这件东西,严格意义上不算仿制,只是六七十年后,被别有用心的售卖人,将其当成伊丽莎白时期的朝贡品来售卖而已。所谓伊丽莎白时期风格,指的是欧洲十七世纪初,以英国皇室为代表的超古典装饰风格,传到中国的时间,大约在清初。 卢灿简单解释两句,蒂姆又好奇的问道,“你都没看,怎么发现座钟是民国的?” “谁说没看,你拿手电筒照的时候,我溜了一眼。”卢灿白了他一眼。 和外行,有时候真的没法交流。像这种民国钟表,老鉴定师,一看包浆和老旧鎏金痕迹,就知道与四百年前老货之间的差别,根本不用仔细看。 “那两只台表呢?我看你还寻摸好一会。”蒂姆又问道。 卢灿扭头看了蒂姆一眼,呵呵,似乎受到自己的影响,最近一段时间,蒂姆对古董古玩也有了相当浓厚的兴趣,原来历史上可没听说,这也算改变。 “其实,那两只台表还算可以,是清末广钟的手笔,是真货。只是,价值不算高,而且咱俩刚开始逛,现在就带上,不方便。”说这么多,其实是卢灿没看上,那两只台表虽然是真货,可毕竟只是民用品,即便增值,也没多少空间。 蒂姆却不嫌弃,嘿嘿一笑,“广钟真品?那我给带上。” 如北宫门一样,广钟也是一种统称,指的是清朝广州钟表的工艺。 清朝康熙、雍正、乾隆三位爷,都很喜欢西洋钟表。 康熙就曾多次下令,要求广东总督、巡抚定期汇报来华的商船动向,查明搭船来华的洋人中有无“有技艺之人”,若有,就要为其“捐银制衣”,护送进京,为宫廷服务。就这样,一个个欧洲着名的钟表大师在广州登岸后,被官方好吃好喝好招待,再护送进京,服务于宫廷的钟表坊。 祖孙三代对西洋钟表的痴迷,在广州掀起了一股持续百年的西洋钟表热,也促进广州钟表业的蓬勃发展。中国第一家自制钟表行,为康熙四十二年,英国着名钟表师傅詹姆斯·纳德尔在广州创办,开创“广钟”先河。 早期的广钟,技艺水平还是很高明的,十三行曾经用“广钟”冒充“西洋钟”向皇室进贡,以此减免负担。但这一招,在乾隆十四年(1749年)被内务府识破。 乾隆明示两广总督硕色,他本人对此事忍了很久不想再忍:“从前进过钟表、洋漆器皿,并非洋做!如进钟表、金银丝缎、毡毯等件,务是在洋做者方可!” 乾隆训斥对象,是十三行之一,潘家的同文(孚)行潘启、潘有度父子。 经此一事,广钟自然不能再列入进贡名单,不过,相比较西洋钟表,广钟的价格只有其三分之一,因此,广钟在民间颇受欢迎。 刚才卢灿所看的两只台表,就是清末广钟的民用之作。 其造型还是颇有创意的,工艺水平也不错,表膛的珐琅略有些薄,不过颜色依然很靓丽。 两只台表,被蒂姆以一百外汇券拿下,带回香江,请钟表师傅除尘清理之后,应该能卖个三两千港纸。算是个小漏。 看蒂姆美滋滋的模样,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有钱还为这点便宜而得意。忽然,卢灿警醒起来,自己整天忙碌于商事,似乎已经慢慢淡忘了古董行最纯粹的乐趣! 第580章 戏圣之物 北小市虽然今不如昔,可某些特点还是传承下来,譬如多洋货。 蒂姆手中又多了两样东西,一件广彩西洋仕女赏盘,一只红金边珐琅铜杯。 这两件当然是卢灿帮他挑选的,都是不错的东西,可他瞅瞅自己手中的物件,再看看卢灿手中的古怪玩意,怎么都觉得自己的东西,没卢灿的东西有味道。 想问来着,可一直找不到机会,毕竟是鬼市,忌讳话多。 刚好在城墙根儿有个摊位卖包子,就是那种竹篮里面放着热包子,五分钱一个的那种。 四周有些空旷,摊主是位老汉,为了揽生意,还带了两张折叠马扎,让人歇脚。 这会鬼市刚开,没什么人有心思买包子,两张马扎都空着。 蒂姆有了主意,伸手拉了一把卢灿,“有卖包子的,闻着香味,有点饿了,买几个?” 卢灿不疑有它,刚好自己也有点饿,便点点头,又对身后的阿忠招招手,三人从摊位缝隙间来到城墙根。卢灿将手中破麻袋搁在马扎旁边,低头问道,“包子什么馅的?” 卖包子的老汉一见来客人,又从屁股后抽出一张马扎递过来,“肉馅素馅都有,羊肉白菜,粉条白菜,肉馅一毛,素馅八分,您几位要几个?” “来五个肉的五个素的。”卢灿带着蒂姆、阿忠坐下来。 九毛钱,十个大包子,物美价廉! 见老头子还在翻找一毛钱,卢灿笑笑道,“别找了,再来一个肉的。” 还别说,蒂姆虽然出身豪门,可身上还真没什么骄娇二气,连这种不算卫生挎篮包子,一手握着三,卢灿也拿三个,剩余五个,都给了阿忠。 蒂姆手拿包子,又伸腿踢踢卢灿放在脚边的麻袋,“你买的这些破破烂烂,给我讲讲?” 左右没什么人,卢灿便将麻袋口拨开,先翻出一只旧木盒,里面是一只手表,男式的。 “唔~~这是三十年代瑞士芝柏手表,这个牌子你知道,香江卖得挺好的。”卢灿咬着包子支吾着介绍,“别看它破破烂烂的,其实表芯没坏,重点是带铭文。” 说着他将手表翻过来,后盖上刻着一只飞翔的仙鹤以及两个汉字铭文。 蒂姆一只手拿着手电照了照,认出来是“鹤鸣”两个繁体字,然后是一排看不清的小字。他看不出名堂,疑惑地问道,“这‘鹤鸣’代表什么?” “梅兰芳知道?梅老先生的正式名称有两个,梅澜和梅鹤鸣。这表上的鹤鸣,就取自于老先生的名字。” 戏圣梅兰芳,怎会不知道! 蒂姆愣了愣,“你是说……这是梅先生的手表?” 卢灿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笑道,“这是梅兰芳先生代言的手表肯定没错,具体是不是他自己佩戴的,还不太确定。” 蒂姆一愣,“梅老先生代言过芝柏?” “1932年,梅老先生南下沪市,成为天蟾舞台班主,受到长三角无数戏迷追捧,也因此受到当时非常畅销的瑞士芝柏表沪市销售代理董天放的青睐,遂即邀请他和另一当红女星周旋,代言芝柏表。” “董天放此人非常善长做生意,借此推出两款纪念表,一款叫‘鹤鸣’的男表,另一款叫‘青鸟’的女表,青鸟也就是周旋当时的外号。” 到此为止,卢灿其实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不过,他又信手拈来一桩趣事。 “梅老先生收到代言费八百大洋,而周旋只收到两百大洋。为此,周旋所在的明月歌剧社社长,黎锦晖还抱怨待遇不公,还特别找了几家沪市媒体披露。” “没想到,梅老先生收到代言费后,立即将这笔钱投入到新戏《抗金兵》的舞台筹备上,自己一分没得。《抗金兵》这折戏,是为了号召全名抗敌的救国戏。” “黎锦晖先生后来还为这件事专门向梅老先生道歉。” 挖物品的真相过程中,不要只看重物,更要看物品背后的故事。 这才是古董古玩最有意思的地方。 蒂姆拿着手表,左看右看,啧啧称叹。 不仅他,连卖包子的老汉,也在不停地咂么嘴,似乎也在感慨。这不奇怪,别看他蹲在墙根卖包子,指不定当年还听过梅老先生的戏曲呢。 最开心的自然是卢灿,他听说过“鹤鸣表”,却从未见过实物。 这只手表究竟是不是梅老先生自己的那只,倒是有一个鉴定办法——当年董天放制作纪念款手表的手法很粗糙,表背面的纹饰与文字,都是他临时压制的,最下面的一行是买表人的生辰日期。 也就是说,只要回去查查,这支手表背面的小字,是不是梅老先生的生辰,就知道结果。 如果是梅老先生佩戴的手表当然最好,如果不是,虽有遗憾但依然是个不错的漏——芝柏鹤鸣表存世量极少,表芯完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行了,赶紧吃包子。”卢灿将手表从蒂姆手中夺过来,重新收入木匣中。 蒂姆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咬了口包子,又弯腰从卢灿的麻袋中掏出一件东西,含糊问道,“这个……机关傀儡人……又是什么东东?” 他拿出的是一个蛋糕底座一样的奇怪铁盒子,锈迹扒拉的,很难看。 铁盒子直径四十公分,厚度约十五公分,在十公分处又有一个隔层,隔层铁皮上面是弯弯曲曲的镂空槽,透过线条能看见夹层的齿轮机关。在铁盒的侧面,则挂在两个破损的铁人偶。 这件东西,实在看不懂。 不知不觉中,卖包子的老汉也挪到圈子旁边,兴致盎然地听着。 卢灿三两口将手中的包子塞进嘴中,又示意蒂姆给自己打手电筒。没想到,卖包子的老汉先将马灯扭亮,搁在卢灿脚边,又抬头冲着卢灿嘿嘿一笑,“老汉我也听听,没妨碍?” 卢灿冲他点点头,伸手从铁盒子底部,摸出一根上发条的钥匙,拿起盒子转了转,找到侧面圆孔,将发条钥匙捅进去,左右拧了拧,然后又将挂在侧面寸高的一男一女铁人偶,插在铁皮的镂空槽中。一切准备妥当,他开始给上发条,动作颇为小心。 只见,随着发条的拧紧,两只铁人偶开始在铁盒子内沿着镂空槽滑动,颇有些双人舞的意思。 蒂姆嘴中没咽下去的包子,猛地喷出去。好在他扭头快,没喷在卢灿脸上。 旁边卖包子的老汉,也是目瞪口呆。 我去!这东西有意思呀!一时间,蒂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这是……” 刚才在人家摊位上,卢灿没好意思演示,这次演示,他自己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件玩具竟然还真的能动!不过,他的惊喜之情并没有显露出来,故作平静道,“你刚才说的对呀,这就是机关人偶,从欧洲传过来的。这件机关人偶,大约是嘉庆道光年间,京城富贵人家给孩子买的洋玩具。” “嘉庆道光的玩具……现在还好使?”这次惊叹,是卖包子老汉发出的。 卢灿屈指在“铁盒”的外壁敲了敲,声音发闷,“这是铜胎珐琅,不是铁皮搪瓷的。里面的机关,估计也是铜质的,所以才能保存这么久。” “啧啧,稀奇!”卖包子老汉察觉自己靠的太近,蹲着地上往后挪了一步,又赞道,“宝贝!” “宝贝算不上,倒是挺稀奇的。”卢灿笑笑道,“真正的宝贝,在紫禁城呢。故宫里面有两台座钟,上面的机关人,能一边报时,一边书写‘八方向化、九土来王’字幅,那才是真的宝贝。” “还有这种东西?”蒂姆被卢灿说得发懵。 “有两件!”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晃晃。 “一件是伦敦着名的钟表制作者威廉森,制作进贡给乾隆的铜镀金写字人钟,这座钟能写汉字‘八方向化、九土来王’,写字的同时写字人的头也会随之左右摆动。乾隆非常喜欢,赏赐给威廉森不少好东西。” “结果,法国传教士汪达洪不服,他同样设计了一款写字人钟。他的座钟不仅能写汉字‘八方向化、九土来王’,还能些满文和蒙文。” “这两台座钟才是真正的国宝,即便是法国和英国,都没有类似的东西。”卢灿朝故宫方向努努嘴,“喏,都在故宫,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看见实物。” 相比较那两台写字人钟,眼前的起舞人偶,就很简单,只是利用擒纵系统,让凹凸槽中的人偶滑动,再利用槽面的浮动和人偶的转体,造成一种视觉上舞蹈效果。 当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还是蛮难的。 所以,这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玩具,修饰一番之后,其实是可以入西洋馆展览的! “哎呀,老头子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那位老汉似乎是蹲久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卢灿,“这位小哥儿的眼力是正好,见识也广!” 卢灿只当是对方的客套话,笑了笑,简单收拾,就等蒂姆吃完包子再离开。 孰料,卖包子老汉又说道,“小老弟眼力这么好……能帮老头子我,看看这件东西值不值钱?”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手帕包裹,递到卢灿面前。 把卢灿整得一愣。 第581章 灵子石令 “您老把东西搁地上,打开我看看。看不看得准,不好说哦。”卢灿笑着,朝老汉抬抬下巴。 “哦哦。”卖包子老汉多少懂点古董行的规矩,将脏兮兮的灰色手帕包裹搁在卢灿脚边,亲手解开上面的结,摊开,露出里面的物件。 见到物品之后,卢灿一错愕。 一共物件东西,两枚袁大头,两枚光绪银元,还有一枚黑黝黝的指环。 卢灿的目光,落在那枚黑黝黝的指环上。 没错,又一枚墨玉指环。 只不过,这枚指环看上去灰扑扑的,材质不太像秦墨玉,倒有点像灰玉。 灰玉虽然顶着“玉”的名头,其实是大理石,由于光泽度很不错,因而又有“灰玉”之名,最大的产地在河北qhd,其次在洛阳邙山。 尽管卢灿很想直接上手,可他还是先拿起两枚袁大头,民国三年的普品,有点价值,不高,遂即放在一边,笑道,“这两块袁大头,有机会出手,卖得好能卖个三块五块的。” 说着,随手又拿起两枚“龙元”,也是普品——光绪银元正面为蟠龙,故称龙元。八十年代初,光绪龙元要比袁大头更值钱,一枚壹元,另一枚1\/2元,两枚差不多也能卖个五块八块的。 又随手放在一边,“光绪大龙和小龙,有个六块八块的,也能卖。” 老汉诶诶地点头,伸手将四枚银元拢过去,又指指那枚灰扑扑的指环,“这个呢?” 卢灿已经将指环拿在手中,手指在指环面上搓了搓,露出指环面板上的“灵”字。 确定自己没看错,这又是一枚墨家传承指环!同时,他心中隐隐有所猜度…… 前些日子,福伯、宗越等人商议,希望卢灿出手帮衬查查当年疑案。很自然,宗越也就将有关墨家钜子令和灵子令的怀疑,告诉卢灿。 当时,宗越怀疑畅安老人手中的秦墨玉指环为灵子令。 只怕这才是灵子令!而王畅安老先生手中那枚,就是真正的钜子令! 理由很简单,墨家讲尊卑。 眼前这枚指环,并非玉质,而是石材所作,无论是材质和做工,都要比那枚秦墨玉指环差不少。所以,这枚灰玉指环,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灵子令! 还有一种猜测也能佐证。 秦一统天下,秦墨遭到法家儒家打压,执掌秦墨的黄靖庭已经被排挤出朝廷。以一介草民的身份,他没办法拿到官府开采的秦墨玉,因此,在制作灵子令时,不得不使用材质很次的邙山灰玉。 卢灿拿着灰玉指环,思忖良久。 这次,蒂姆不耐烦了,“维文,这戒指……有什么说道?” 卢灿一抬头,笑笑,“这东西有点像汉代的指环,不过,不值什么钱,不是玉质,是大理石的,应该是汉代墓葬品。” 这会儿,他当然不会吐露真相,挑拣一些无关大雅的信息,说了说——这可不是骗人哦,他说的每条信息,都是真的,但有价值的信息,全隐匿下来。这也是古玩行常存的狡黠。 卢灿的一席话,让眼神炯炯的卖包子老汉,有些失望,搓着手,“这样啊……” 他今天央求卢灿掌眼,其实就是看这件东西。 这枚“戒指”在他家存留很长时间,一直不明白究竟什么玩意,期间也找人看过,说法和卢灿大同小异,究竟什么用途,众说纷纭,没个定论。但他自己隐隐觉得,这东西应该有价值。 “石头戒指啊~~”蒂姆没说完,但这声失望和鄙夷的感慨,还是表露无遗。 卢灿将指环搁在手帕上,似乎在踌躇,等卖包子老汉要将手帕重新卷起时,才说道,“老爷子,这枚指环……我瞅着挺有意思,要不……匀给我?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之所以现在才问,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老头子在鬼市卖包子不可能不认识一两个懂行的,而这枚指环材质是玉是石,不难辨认,所以卢灿猜测,对方应该对指环有所了解,可他今天又拿出来问自己。 这说明,对于这枚指环的价值和作用,卖包子老汉应该有怀疑。 匆匆忙忙求购,只能加重对方的疑心。上次伍家小聚,卢灿已经在这方面吃过亏,致使墨家钜子令从眼前溜走,这次说什么也不能一个坑跳两次! “这位少爷……你想要?”卖包子老汉抬头,朦胧的马灯灯光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可怖。 少爷?卢灿一怔。 还真不能小看任何人,就这会功夫,对方竟然瞧出自己和蒂姆两人出身富家。 旋即卢灿猜测到问题出在哪儿——都是蒂姆那骚包的呢子风衣的锅! 出门时该提醒一句,这下算是自己害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卢灿压下心中吐槽,对老头子笑笑,“我们算什么少爷,还是说你那指环,出不出手?不出手别耽误我逛鬼市。” 说着,卢灿佯装起身。 “你能出多少?”老头子不紧不慢地问道。 卢灿起身,随手拎起麻袋,“毕竟是汉代的东西,我能出到二十。” 二十块,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不算高,但也不错。 不是卢灿不愿意出高价,价格越高,那老汉会越发怀疑,反而不卖。 老头子有些犹豫,这指环在他家藏了很多年,有些不舍。至于价格,他也问过几人,卢灿给的价,是最高报价,还有部分包袱铺,不要呢。 卢灿见状,抽身而起,“得,东西还是您老留着。” “哎,整个一起,给五十。”卖包子老汉喊了一句,将整个手帕卷儿压在地上。 卢灿翻出五张十块,递给对方,弯腰从手帕卷中将四枚银元和一枚指环捞起来,又装作随口问道,“这东西怪怪的,老爷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家传的!”老汉对着马灯,一张张看钞票。尽管现在伪钞很少见,可在鬼市什么都会发生,老头子听说过伪钞这种东西。 “家传的?呵呵,”卢灿笑声意味不明,“这东西是汉朝早期的,您老家族传承够久!” 买卖已经完成,有些信息可以透露,捎带着打听物件来源。 “我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反正我爷爷那辈,这东西就在他的书案上,我见过。” 老头子的回答,让卢灿很意外。 卖包子老汉怎么看都有六十多岁,他爷爷……那不得五六十年前,这物件就在他家? 前提是对方说的是真话。 “您……爷爷?书案?看来您老的祖辈,在京城也有一号啊!您贵姓?” 所谓有一号,就是有名头,有地位。 老头子忽然兴致索然地摆摆手,“谈什么富贵……老头子姓齐。不耽误两位少爷发财!” 显然,这位老汉不想谈及往事,这是在下逐客令呢。 自然也就问不下去。 卢灿和蒂姆起身离开,等到看不见时,卢灿才回头对阿忠小声说道,“这个老头……你安排人查查来历。” “要不,您二位等我一会?我把东西送回车里,让范勇过来?”丁一忠有些迟疑,想要查老头子来历,势必要找周围摊主问问,然后才能借助公家机构查找,这就意味着,卢灿和蒂姆身边没安保。 卢灿摆摆手,“没事的,去年严打后,京城治安好很多,我和蒂姆慢慢逛,你去。” 不过,他还是把手中麻袋交给阿忠,“你和范师傅商量着来。” 丁一忠将蒂姆所购的三件物品也捎带上,转身湮没在夜色中。 这么一闹,蒂姆自然有所怀疑,“那戒指……有来历?” 卢灿笑笑,掩饰过去,“算不上,就是觉得东西奇怪,让阿忠追一追,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见卢灿不太想说,蒂姆也就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八十年代的鬼市,对于卢灿而言,就是天堂。 等他和蒂姆沿着三角形路径转到另一边时,他手中麻袋已经相当沉,里面装着至少二三十件东西,具体数目卢灿自己也记不清。 至于蒂姆,同样收获不菲,只是,穿着长款呢子风衣,却拎着一只破麻袋,怎么看都别扭。 没办法,谁让此时国内还没大规模普及塑料包装袋,最流行的是草绳和网兜,可草绳拴不住,网兜有孔容易漏,只有麻袋最合适。即便是两人手中的麻袋,还是卢灿出面央求卖货人才拿到的。 正寻摸着是不是送一趟搁车里,迎面遇到三人,两位老爷子手中各拿着两件东西,身后姓赵的安保,也提着几只盒子。 卢嘉锡也发现他们,惊讶地瞅瞅两人的麻袋,“买这么多?!” 他和霍老逛半圈,只买了七件,这俩孩子竟然买了两麻袋…… 蒂姆嘿嘿一笑,将麻袋口张开,对那个赵姓安保招招手,示意他把东西放在麻袋中。 霍老拿着手电筒对着麻袋口晃晃,里面有瓷器、漆器、各种木匣纸盒,不下一二十件。老爷子挑挑眉,嗔道,“你还真把阿灿当掌眼用?” 蒂姆嘿嘿一笑,“阿灿买的更多,我这些……嘿嘿,只是他抽空帮忙看的。” 霍老的手电筒往卢灿的麻袋上扫了扫,鼓鼓囊囊,可不是嘛,比蒂姆这只更多。老爷子也嘿嘿一笑,“阿灿,你俩这是……扫街呢!还逛吗?” 回旋镖形状的市场,自己和卢灿只看了一边,当然要继续,就在蒂姆要开时,卢嘉锡手电筒的光亮晃了晃,“回去。尽兴则已,贪则无德。” 卢灿也觉得该走了,自己一行人已经被人盯上,虽然不怕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即点点头,“那就往回走。” 几人走了几步,霍老忽然回身问道,“你们身边的那个……” 他不知道阿忠的名字,这会没见到阿忠的身影,故而问到半截子。 “哦,阿忠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卢灿大拇指上套着那枚灰玉指环,他也不知道阿忠有没有打听到那位卖包子老汉的身世。 第582章 乌龙事件 有关那位卖包子老汉的事情,不难打听,只是,阿忠带回来的消息,让卢灿大吃一惊! 这位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老汉,大名叫齐铭,他爷爷竟然是民国十大奸之一的齐燮元! 齐燮元在民国初年及三四十年代,可谓“风云人物”。出身北洋直系军阀,三十年代,投靠东洋人,最终在1946年被枪决于金陵雨花台。 有关齐铭的具体信息,还需要等天亮后再去查找,不过,这些已经足以让卢灿震惊。 真没想到,齐燮元的后人,竟然还能活着,真特喵是个奇迹! 难怪那卖包子老汉舍不得出手! 这指环看着不起眼,不值什么钱,可毕竟是齐燮元案头的物件,所以,他一直怀疑这“戒指”另有用途,压在手中,直到遇到自己。 现在,问题来了,齐燮元手中为什么会有这枚灵子令?! 齐燮元与墨家显宗和隐宗有牵连? 似乎不太对,没听说齐燮元这位武夫,喜欢文物古董的消息呀! 赵浩公、王若虚的死,与齐燮元有关? 可又不对,周学章可是死在东京,那时,齐燮元已经深陷牢狱之中。 思来想去,一团乱麻! 卢灿打算天亮后去张老家坐坐,兴许老爷子知道些什么——老爷子所在的张家,当年应该和齐燮元打过交道,毕竟都是北洋系出身。 此时已经早晨六点出头,天色见亮。 车子绕过南锣鼓巷,进入后圆恩寺胡同,一阵蒸包子的香味飘进车窗。卢灿探头看了眼,在儿童艺术剧院旁边一间砖房中,有窗户撑起遮雨帘,有灯光露出,香味从他家窗口飘出。 北方的私营经济,日渐活跃,这应该是私人开设的早点摊子。 车停在宅院门口,丁一忠想要上来帮忙提麻袋,卢灿摆摆手,指指胡同口,“你去买点早点回来,两位老爷子应该饿了。” 那位姓赵的安保过来,一手一只,拎着两只麻袋进院。 东西搁在前院茶室,卢灿打了个哈欠,“您三位不困?我去洗洗再眯会。” 卢老和霍老上了年纪,觉少,还想逐个看看卢灿和蒂姆都买了什么回来,俩人准备泡壶茶,稍后吃点包子,一边品茶一边欣赏今天大家买回来的古玩古董。 蒂姆也没睡,他还是第一次捡漏捡到这么多东西,兴奋着呢。听到卢灿的话后,他抬抬手,“你去睡。我给两位老爷子烧水弄茶。” 得,卢灿摆摆手,去茶室旁边洗了把脸,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正房卧室已经上锁,原本卢灿想敲敲门,可一琢磨,还是别惊醒小石头和田姨,便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而入,又将房门扣上。 绕过屏风,透过朦胧的光亮,能看见外间的床上,卧着小石头和田乐群的身影。 “怎么睡外间了?”他嘀咕一声。 也没在意,想来是刚才送自己几人出门后,陪在石头身边睡着了。 将外套长裤什么的脱掉,随手扔在旁边的衣架上,爬上床去,钻进田乐群的被窝,伸手搂住,将脸孔埋进对方充满发香的脖颈处,不一会,沉沉睡去…… 大约十多分钟后,一条窈窕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卢灿夫妇卧室出来,左看右看,见院子里没人,踮着脚步,匆匆往旁边的客房跑去。 一进房间,没看见丈夫,这条身影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脸色煞白,小手不停地拍着胸口。 正是洛丽塔! 刚才真真吓死她了! 送走卢灿他们之后,她与田乐群俩人斜躺在小石头身边叙话,聊着聊着就迷瞪了。她倒是还能迷糊的记得,田乐群似乎抱怨一句床太小——毕竟是给小石头睡的。田乐群随后起身去里屋睡觉,而外屋,就剩下她和小石头。 孩子身上的奶香,让人心静,一觉好睡!可是,等她醒来时,却感觉一条男人的胳膊,架在胸前,还以为做梦呢。再一扭头,就看见卢灿靠在自己肩膀处,呼呼大睡,另一只手还揪着自己的头发。 真真把她吓傻了! 自家丈夫和公公,就在院子中,这要是被发现,可怎么得了。 好在她在大家族历练多年,也算见过大世面,按住怦怦跳的慌乱心情,偷偷从卢灿怀里溜出,悄无声息地再回到自己房间。 现在终于安全!喘了几口大气之后,心情终于平静些。 她和衣钻进被窝,不停地捋着胸口,其实,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稍稍串一串就明白——卢灿闹了个大乌龙!把自己当成田乐群! 这件事,死也不能说!否则,自己跳进南海也洗不清! 打定主意之后,洛丽塔闭目养神,竭力平复心情,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那条横梗于胸的胳膊,还有那个男人睡觉的姿态…… 卢灿什么也不知道,一觉睡到八点多,等他醒来时,田乐群和小石头都已经起床,自然不会去想今天早晨抱的究竟是谁。 至于田乐群,她醒来时,洛丽塔已经离开,只有卢灿靠在儿子身边睡觉,便猜测洛丽塔可能天亮离开,也没有多想。 至于小石头,两岁不到的孩子,睡得跟小猪仔一样。 这件事,成了洛丽塔一人的秘密。 还别说,她的城府相当深,在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滴水不漏。只有卢灿,他能感觉出洛丽塔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变化,不好说是好还是坏。 这起乌龙事件,在悄无人知的情况下,翻篇! 再说卢灿,吃过早饭之后,带着阿忠晃悠晃悠的溜达着前往张老宅院。 两家不算很远,都在南锣鼓巷片区,溜达着也就二十分钟。过前圆恩寺胡同,经东四门、东五门、东六门、东七门,在东八门右拐进板厂胡同即到。 张老家四合院,门虚掩着,卢灿推门就进,“张老,潘奶,在家么?” “卢哥,您来了!我爷爷奶奶出门买菜,顺便溜溜腿,一会就回来。”有人在院子里应了一声,张泽瑞,张泽宗的弟弟,正在庭院中的自来水池子里洗头,满头泡沫。 卢灿在庭院中随便找了石墩坐下来,“哦,你哥和你嫂子呢?” “不是您安排他去阜成门档案馆查资料么?走了。嫂子也去上班了。” 都不在家,卢灿便和张泽瑞闲聊起来,“我记得你是在物资学院上大学是,什么专业来着?” 物资学院是一所年轻的院校,成立于1980年,正因为年轻,这所院校对京城户籍的高考生而言,录取分数线很低。张泽瑞高考成绩一般般,最后被这家学院录取。 张泽瑞匆匆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头发,又拿起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咧嘴对卢灿笑笑,“统计系应用会计专业。卢哥,等我毕业之后,也去您那儿当会计,行不?” 卢灿微微一笑,“那有什么不行的。只是……你不打算去公家单位上班?” “嗨,公家上班,没意思。我现在特羡慕我哥……”说到这,他笑了笑没往下说。 总算还有些机灵,知道继续说下去不合适。 张泽宗作为卢灿的私人代表,又是纳德轩京城分部监理,整天逍遥自在。有关他不干正事的汇报,在卢灿案头摞着一堆。好在他没触及公司及卢家的利益,所以卢灿也一直装作不知道。 聊了一会,门口传来张老和潘奶的说话声,卢灿起身,迎了迎。 “咦?你都到了?刚才路上,我和老张还念叨着,中午做几个菜,请你爷爷还有你过来吃顿便饭呢。”潘苏拎着网兜中的活鸡,还有一条草绳拴着的鲫鱼,示意给卢灿看。 卢灿接过张老手中的青菜兜子,嘻嘻一笑,“那说明我来得正合适。我爷爷那边,估计没时间,早饭的时候,听他说,上午要去参加中联办的聚会,中午估计有饭局。” 潘奶奶有些可惜,还想说些什么,被张老打断,“你家根基还弱,趁着你爷爷身体还不错,多活动活动,有好处。他来不了就下次。” 这句话也是点卢灿的——别当你爷爷没用,现在卢家,还是你爷爷撑门面呢。 好赖话,卢灿还是能听出来的,当即点点头,“是啊,现在我卢家,就靠爷爷在前面顶着。” 国内的人情交往圈很奇怪,即便卢灿现在声名赫赫,但在出席各种活动的效果上,始终赶不上爷爷卢嘉锡出面。 往里走几步,张老看见张泽瑞还在擦头,眉头皱了皱,“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给你卢哥泡杯茶。” “这可不能怪泽瑞,我刚到。” 卢灿抬抬手笑着为张泽瑞辩白,又道,“张老,齐燮元这人,您熟悉吗?” “齐燮元?”张老爷子想了一会才明白卢灿说的是谁,“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卢灿将大拇指一翘,亮出套在大拇指上的灰玉指环。 “这是……?”老爷子抬头看了卢灿一眼,又低头看看指环,指指书房,“去我书房说。” 卢灿将手中青菜兜子,交给张泽瑞,转身跟着张老进入东厢房的书房。 “东西怎么来的?我看看。”张老伸手,要过去这枚灰玉指环。 “今早逛德胜门北小市,无意中从一位卖包子的老汉手中得到。我遂即安排人打听了一下这位老汉的来历。没想到,此人竟然是齐燮元的长房长孙齐铭。据齐铭说,这物件是他爷爷案头之物。我想不通,齐燮元怎么和这件东西扯上关系,这不,找您老来着。” 老爷子果然对齐燮元不陌生。 齐燮元老家在河北宁河,现已划归津门,前后有四位太太。 第一位原配妻子姓郑,由于受“新思想”的影响,齐燮元很不喜欢这位夫人,以至于郑氏的孩子,也就是齐铭的父亲,一直收养在爷爷奶奶那里,外人所知不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不得喜欢,让齐铭的父亲一脉,逃过一劫。 齐燮元的第二位夫人,是在发迹之后于金陵娶的舒姓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齐鸿迈,毕业于东洋士官学校,死于1940年,对外公布是病逝。 第三任妻子名叫陆忠严,1930年生了一个男孩,取名齐鸿道。 据说齐鸿道是死于1945年抓捕齐燮元的那场行动中。 至于第四任夫人,则与卢灿还有点关系,华世奎的次女华泽愉,人称“十三姑”。这位女人未能为齐家诞后,在齐燮元被枪决后不久自杀。 张老在书房度着方步,介绍完齐燮元的家室之后,又笑道,“你可别把齐燮元当成武夫,此人和顾维钧、李济深等人,关系铁着呢。真是一介武夫,能得到这两位的青睐?” 卢灿一怔,这两位,都是大佬中的大佬! 看来,这位齐燮元,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第583章 张老猜测 齐燮元有可能与墨家传承有关系,但也不排除这枚灰玉指环是他从别人那抢来的! 不管哪种可能,就凭他将这枚看起来一文不值的大理石指环保留在案头,就可以推断出,他应该知道这枚指环的意义。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赵浩公与王若虚之死,与齐燮元有关? 张老沉默片刻,摇摇头。 他对齐燮元挺熟,那也是早期,齐燮元曾经到张府拜访过。到三四十年代,像齐燮元这类十大奸之一,张老躲都来不及,又怎会往上凑? 故而,张老也没把握判定,齐燮元是否有嫌疑。 老人爱念旧,籍着齐燮元,张老爷子又聊过几句往事旧人。其中一人,引起卢灿的主意——王揖唐。此人也是十大奸之一且排名前列,于1948年秋被枪决,可谓气节大亏。 不过,张老提到此人的才情时,啧啧称叹。 此人的父亲是庐州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私塾教授,可教出来的儿子,却在清末最后一次科举中,殿试高中二甲第五名进士,被授予兵部主事。 同年,被徐世昌推荐前往东洋留学。 四年后回国,成为袁大头重要幕僚,京城里曾有王揖唐“双手抓住袁大头,一脚踢开梁士诒”一说。要知道,当时的梁士诒,可是袁大头的幕僚长。 王揖唐深耕儒道两家经典,成名后对释家也多有研究,曾担任国中国佛教学院理事长一职,又因为留学东洋,他的西学功底同样深厚。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位深耕传统,学贯中西的文人,大节不保,卑躬屈膝,终究被青史所书,世代遭人唾骂。 老爷子聊完王揖唐时,忽地又聊起刘春霖。 刘春霖是王揖唐的同科状元,博学多才,兴趣广泛,对古文学、史学和金石学造诣深邃。他的小楷,近乎宗师境界,当时有“大楷学颜(真卿)、小楷学刘(春霖)”之说。刘春霖还喜好收藏,家有古籍善本藏书过万册,另有珍贵字画、金石近千件。 刘春霖的才华一直为王揖唐所嫉妒,偏偏刘春霖是徐世昌的人,而徐世昌又是王揖唐的“留学举荐恩师”,因此,两人一直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等抗战爆发后,王揖唐摇身一变,成为伪华北政府常务委员、赈济部总长及内政部总长,瞬间成为当时华北的权柄人物。 王揖唐在邀请刘春霖担任北平市市长遭拒之后,露出獠牙,第二天即派日伪军抄了刘的家,用刺刀把全家人赶出家门,刘春霖的藏品全部收缴。 事后,刘家人委托徐世昌的弟弟徐世章,出重资走关系,托人说情,才让刘春霖得以生还。不过,经此大劫之后,刘春霖身体彻底拖垮,于1944年去世。 张老又从刘春霖聊到他的老师吴汝纶。 吴汝纶是桐城派的最后辉煌,他是李鸿章的幕僚,冀州知州,长期主讲莲池书院,晚年被任命为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在文学、训诂等方面,颇有成就。 一开始,卢灿还以为张老是在怀旧,可听着听着,听出点味道。 老爷子在为自己串线! 张老认为,如果齐燮元与墨家传承无关的话,那么,这枚灰玉指环要么是王揖唐的,要么是刘春霖的。听老爷子的意思,他猜测属于刘春霖的成分居多,而刘春霖得自于吴汝纶! 之所以这么猜测,是有依据的。 王揖唐的才情及行事作风,很符合墨家传承,以及明鬼一派“成大事不拘小节”诡谲思路。 至于说刘春霖,则是因为抄刘春霖家的那些伪军,都是齐燮元的下属,也就是说,齐燮元是完全有可能得到刘春霖家中珍藏的这枚灰玉指环。恰恰刘春霖的多才,也很符合墨家传承的累积学习。 因为没有事实根据,所以老爷子以聊天闲谈的形式,将他的猜测告诉自己:齐燮元是第一怀疑对象,第二怀疑对象则是刘春霖,此后是王揖唐等人。 两人聊了一上午,卢灿颇有收获,在张家吃了顿潘奶做的饭菜之后,他告辞出门。 这次,他转向东城——王畅安老爷子住在东城南小街芳嘉园胡同。 1914年,王继增在芳嘉园胡同桂公府旁边买了一栋三进四合院做府邸。同年五月,王畅安出生,此后几十年,王畅安老爷子就生活在这栋大院中。 到了胡同口,卢灿原本还想下去,可刚一开车窗就赶紧关上。这一带是普通居民区,环境不太好,胡同口的生活垃圾池以,以及公共厕所,散发的味道很难闻。 京城环境普通居民区环境整改及下水道卫生系统整修工作,从八十年代末一直持续到新世纪,耗费十多年的时间,才有所改变。至于环京城水系的整改,则一直持续到新世纪第二个十年,耗时更长。 此时,正处于内外积弱,有心无力的阶段,自然没钱去整治环境问题。 气味难闻,卢灿也就懒得下车,让阿忠去三号院找王老,另寻地方坐坐。 阿忠转一圈后回来,告知卢灿,王老爷子一大早出门,中午没回来,家人不知道他去哪儿。 晕!卢灿一拍额头,自己来得太仓促,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得!回去!卢灿冲阿忠打了个手势,车子徐徐启动。 八十年代,京城的街巷胡同都很窄,很有生活气息,阿忠的车子开得很慢,为的就是给来来往往的自行车让道。卢灿无聊地看着左右两边街巷上的大红标语,左边是“热烈庆祝建国三十五周年!”,右边写着“恭贺京城申办第十一届亚运会成功!” 京城申办第十一届亚运会成功,是9月28日韩城大会上宣布的消息,举国振奋。 这是建国后第一次举办大型世界型体育盛会,因此,最近几天,京城媒体将其当成建国三十五周年庆典献礼,报道如山如海。 国内第一拨体育热潮,即将涌起,看来,这次回港得和嘉义叔好好聊聊,有关加快嘉丽服饰体育用品在国内宣传及开店的事情,现在的速度,还是太慢。 倒不是说嘉丽服饰没开店,开了,可是,从今年年初到十月份,十个月时间一共只开了六家店,都集中在粤省的羊城、深城、珠海三地。 这个速度,实在让卢灿无语。 究其原因,还是改开之后,港人与国内接触变多,所产生的傲慢心态,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这种傲慢,在纳德轩珠宝员工体系中存在,在嘉丽服饰体系中更严重。 除了这个根本原因之外,还有外部因素,那就是华币贬值! 改开之前,国内的外汇储备只需用于工农业进口,改开之后,大量的国人走出国门,他们出国是需要银行汇兑外币的,单这一项,每年都都要消耗巨额的银行外汇储备。 这就造成本国货币与外币之间的供需不平衡,外汇紧缺,外币升值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当然,有关八十年代货币贬值的原因有很多,譬如进口商品暴增,譬如物价等等,不详细说。 现有的六家嘉丽服饰店,本来就不怎么赚钱,且收来的华币,只能用于国内,偏偏国内又很难采购到合适原料,如果不用掉的话,存在银行日益贬值,会越来越不值钱,如果想要从银行汇兑成港纸或美元,还存在一定的难度。 诸多因素累积,让嘉丽服饰内部不少中高层高管认为,既然在国内开店不赚钱,开它干嘛?! 这不,进度一拖再拖! 卢灿很少过问嘉丽服饰的具体运营,但这次回港,他准备拎着杀威棒,到嘉丽服饰走一圈。 胡思乱想中,回到后圆恩寺胡同,正巧撞见蒂姆和洛丽塔夫妇准备出门,一位纳德轩京城分公司的司机为他们开车。 卢灿落下车窗问道,“去哪儿?” “你回来了。”蒂姆坐在远离卢灿的一侧,两人对话还隔着洛丽塔,他探身对卢灿招招手,又笑道,“荣叔的儿子荣老七回京,约我下午过去坐坐。你去不?” 他口中的荣叔,是香江的荣鸿庆,是荣副总的堂弟,无锡荣家的海外代表人物之一。 大家族,两面下注是常态。 建国之前,24岁的荣鸿庆接受家族委派,前往香江负责荣家的南洋纱厂,此后又前往台北,六十年代参与台北沪市商业银行设立,任副董事长,七十年代又转往香江发展,算是香江的台资代表之一。 至于荣老七,说的是荣鸿庆的长子荣子权,因在荣家“智”字辈行七,又叫荣老七,与蒂姆年龄相仿,俩人关系颇为不错。 卢灿和荣老七认识,但不是很熟,便摆摆手,“算了,你去。我昨晚没睡好,准备眯会。” 说完,他的眼神从洛丽塔的脸上扫过,目光所及,却意外的发现,洛丽塔低着头,躲开他的目光,脸色更是如晕染般快速变红……呃,这是在变戏法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没睡好准备眯会”,让洛丽塔产生太多联想…… 卢灿只是有些惊讶,路上琢磨了会,想不通,回到院子时,田乐群牵着儿子,正笑容满面的迎接他呢,些许怀疑,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第584章 荣家兄弟 卢灿当然没时间歇息。 一下午接待几拨人,先是纳德轩京城分公司的邵明经理,后有查找资料的张泽宗、金光喜等人,喝茶喝得肚子走动起来哐啷哐啷响。 张泽宗金光喜等人还没走,田乐群带着潘婶给茶室送来一些新烤制的华夫饼和茶点,就听见院子里热热闹闹一帮人进来。卢灿透过窗户看了眼,哟呵,蒂姆夫妇带着好几个人进来,还都认识。 荣氏家族第三代中的老四荣子建和老七荣子权夫妇。 得,这得迎迎! 卢灿站起身,张泽宗和金光喜等人也看到有客人来,他俩认识蒂姆,能和蒂姆并肩且相谈甚欢的,必然是重要客人。几人很有眼力劲,知道卢灿忙,趁机告辞。 “维文,你这院子,真不错!”见到卢灿,当先那位圆脸微胖的中年人,笑着招招手,又对田乐群点点头,“卢夫人,冒昧登门!” 一副很熟稔的样子,这男人就是荣子建。 事实上,卢灿和他还真不太熟,之前双方仅点头之交,不过,今年来往比较多,那是因为购买澳洲航母一事,荣子建作为参与人之一,跑了几趟德银投资大厦。 卢灿笑笑,走下台阶,向对方几人伸手,同时对荣子建笑道,“拉里,你是皇城根儿长大的,没见过比这好的四合院?扯!” 荣子建的英文名叫“拉里”,古英语中有“有趣,幽默,伟大,善良”的寓意。 “啧啧!”荣子建在与卢灿握手时,啧啧两声,“每次和你见面聊天,我都觉得,你才是京城长大的,我是外地人,这音调……真标准!还知道皇城根儿……嘿,你能告诉我,跟谁学的吗?全香江我也没遇到过比你白话说得更标准的!” “等你见到刘以鬯(音畅)老先生,你就知道什么叫标准白话!”卢灿笑着耸耸肩,又向荣子权伸手,“德光,什么时间回来的?” 荣子权出生于台北,台北的传统家族中,孩子成年后有字,他字“德光”。与他四哥相比,荣子权更文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像个大学老师,不过,这对堂兄弟,脸型还有着三四分相似。 “九月底回京,与你差不多。”荣子权挑眉笑笑。 他毕竟是台北人,很多话不太好说,意思倒是明确。 “走,进去坐坐!”卢灿做了邀请的手势,又对站着旁边的张泽宗金光喜等人说道,“泽宗,老金,你们几个都是老京城,我就不送了。” 卢灿没介绍,双方笑笑,擦肩而过。 田乐群和洛丽塔引着荣子权的夫人往内院走,卢灿则带着三人重回茶室。 重新洗茶壶茶盅,又是一套煮茶流程,趁着烧水间隙,卢灿笑着问道,“拉里,现在电子行业这么火,你的电子厂,生意应该不错。” “嗨,小打小闹。”荣子建摆摆手,似乎不值一提,可眉角掩饰不住几许骄傲。 他有骄傲的资本,投资眼光确实不错。 此时的荣子建还不是后世的大亨,他是1978年抵港,1980年在堂叔荣鸿庆的帮助下,成立一家名叫“爱卡”的电子厂,主要生产集成电路和其他电子产品,为东洋和台北厂家做代加工。 此时东洋经济飞速发展,电子产品需求量超大,爱卡给东洋工厂做代加工,生意非常好。 这门生意为他积累第一桶金——别以为荣氏是大家族,就一定会为他提供庞大的资金支援,这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给他一笔创业基金,剩余的全得靠自己奋斗。 此外,在去年,他还去旧金山成立一家名叫“惠达利”的投资公司,在美国从事电子技术开发的风投,听说已经投了三家北美当地公司。 这又是一笔好生意! 电子产品的科技发展原动力,毋庸置疑,就在北美。他以一位华人的身份在北美开风投公司,还能投注几家电子科技公司,这本身就是能力与眼光的证明。 茶水烧开,卢灿洗杯洗茶。 “你这茶艺水平很专业呀。”荣子建见卢灿流利的分茶,又赞了一句,没等卢灿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听说卢家的皇岗产业园,已经建好。维文,能不能给我留块地皮?” 卢氏分好茶用抹布擦擦手,笑道,“怎么,你想在深城开分厂?” “嗯。”荣子建没隐瞒,点点头道,“香江地皮租金、人工什么的,越来越贵,东洋那边的订单还不错,我打算拉一条生产线到深城。蛇口那边倒是和我联系过,不过,蛇口到香江还要坐船,没有你家的皇岗直接开车方便。怎么样,能匀给我一块地皮吗?” “匀给你一块地方没问题,只是……你没跟袁老达成什么口头协议。”卢灿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所谓蛇口,就是蛇口工业区,与卢灿正在洽谈保险公司合作那家单位,负责人是袁庚袁老。如果他答应过袁老,转头又来找自己,那卢家有撬杠的嫌疑,势必会影响卢家和袁老的关系。 “我怎么会干那种事?!”荣子建似乎受到侮辱,提高声量。 “那我当然欢迎!多了一个商户,皇岗产业园多一分租金收入,为什么不匀给你?”卢灿笑笑,又对蒂姆抬抬下巴,“蒂姆,你得给我作证,可不是我撬袁老的墙角哦!” 蒂姆家与袁老关系匪浅。 蒂姆朝卢灿点点手指,朝荣氏兄弟笑道,“瞧瞧,这人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做事滴水不漏!” 荣子权与卢灿算不上熟悉,呵呵一笑,摊手道,“所以呀,维文才能做那么大的生意,而我们……只能做点小生意。” “南洋集团和宝丰保险的生意叫小生意?那香江估计没几家大生意!沪市商业储蓄银行也不算小啊!”卢灿一笑,商业互吹呗,谁不比谁差。 不过,他这话也算不上商业互吹。他说的三家公司,是荣宗锦一脉的三大产业。 南洋纱厂是荣家起家产业,在六七十年代可以说是香江棉纺织业第一大厂家,进入八十年代后,尤其是北美商业限额之后,才滑落下来。 至于宝丰保险,也是荣家产业,大概能位列香江保险业前五,也不算小。 台北沪市商业储蓄银行,在香江实力一般,不过,在岛上可不一般,大概位列岛上银行业前十。 哪一家都不算小生意。 卢灿一边说笑,一边猜测荣氏兄弟今天来见自己的目的。 虽然对荣家有所了解,可毕竟双方打交道不太多,因而不太好猜测。 没头绪之后,卢灿索性放弃猜测,自己主动出击。他笑着为荣子建添上茶水,“拉里,既然爱卡生意不错,你……有没有考虑过技术积累和创新,把它做大,做成真正的技术性公司?” 爱卡主要做集成电路,客户是东洋几大电子品牌,技术及生产线也是东洋人提供,可以说,这家公司是中国最早涉足集成电路技术的公司,偏偏后世没听说过“爱卡”的名字。 这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爱卡没做技术积累和创新! “那玩意太耗费资金,一个芯片研发就要上亿,我哪玩得起那个!”荣子建连连摇头,突然又醒悟过来,抬头问道,“怎么,你对集成电路……也有兴趣?” 卢灿笑笑,“香江和讯的何塞,最近正在和新加坡商谈,打算联合投建一家高新科技园,主要吸纳一些高科技公司譬如爱卡电子这样的企业进入。和讯手机的集成电路板的研究工作,未来可能要交给这家高新科技园的研发中心来负责。” “至于生产嘛,有可能要放在皇岗产业园。” “原本还是商业机密,不该说的。我这不是怕和你的爱卡电子起冲突,提前和你说一声。” 说这番话的目的有二:其一是卢灿怀疑荣子建今天来找自己,目的是想要承接和讯科技的手机集成电路板业务,因而他特意点明,这桩业务你还是别吱声,已经安排好下家;二嘛,他希望能鼓动荣子建加大集成电路技术的研究与投入。 孰料,荣子建摇头感慨,“维文,你玩的都是大的,我玩不了!除非,你给我投资,而且是持续大投资,我才有底气试试,看看能不能从东洋人那边弄点技术过来。” 额,难道自己猜错了?不过,荣子建的提议,倒是让卢灿有点心动。 此时中日关系非常好,荣老创建中信之后,第一笔大额融资业务,就是野村证券代为发行的壹佰亿日元债券,用以投建征化纤工业联合公司。 荣家在东洋的人脉关系非常深厚。 如果他真的能弄来东洋的集成电路技术做积累,似乎还真的可以试试…… 一时间,卢灿陷入沉思。 荣子权看了四哥一眼,又用手肘碰碰蒂姆。 蒂姆轻咳一声,将卢灿惊醒后,笑道,“阿灿,你和拉里的事情,哪天回香江再细聊,不急于一时。今天老四和老七找你,是有别的事。” “哦?”卢灿看看荣家兄弟,笑着抬抬手,“什么事,这么正式?能帮忙的我肯定帮!” “是好事!”蒂姆充当说客,牵牵衣领,坐直身子,“中信准备在香江成立分公司,打算把对外账户设在大华银行,你看这事……” 卢灿瞬间明白过来荣家兄弟上门的目的。 账户分两种,秘账和公账! 公账好理解,也就是公司的交易账户。 至于秘账,倒不是说某人的小账本,而是指某些秘密交易的账户,一旦被发现,会被追究责任。 八十年代,中美蜜月期,国内环境不错,但某些制约譬如巴黎协定什么,还是有的,部分进口交易,只能走秘密账户。这事,银行承担的风险,挺大。 第585章 潘叔潘婶 八十年代初,外部环境有所缓解,高层意识到这是加快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及设备的最好时机,因此,各种进出口公司,纷纷设立,譬如保商利,又譬如中信香江,以及此前的粤省进出口贸易公司等等。 无可讳言,八十年代初的机械设备及基础技术进口,大都是从东洋引进的。 可以说,东洋对中国工业的当代化,有着一定的帮助。 至于设备升级现代化和技术代差,那是需要中国科技工作者自己去实现和抹平。 相对而言,国内对欧美的技术及设备进口工作,要落后一步,为避免技术垄断,这一步自然要赶上。香江因为地理位置和历史原因,也就成为国内进出口欧美技术及设备的桥头堡。也因此,国内大型进出口公司,都会在香江设立分公司,中信、保商利等也不例外。 这些进出口公司的交易范围非常广,军民都有,其中自然要涉及一些隐秘交易。 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香江各家银行肯定不会放过,手段用尽,有明目张胆的,也有隐晦私密的。大华银行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金钱溜走,但又要合理规避风险,也因此,大华收购了卢森堡洛林银行。 卢森堡是欧洲的金融之国,在新千年之前,其金融私密性并不次于瑞士。新世纪之后,迫于北美的压力,连瑞士都放弃其号称“客户私密性第一”的几百年传统,更勿论小小的卢森堡。 那至少也是二十年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说,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譬如暗网加密货币…… 在确认卢灿知道自己意思且得到明确答复之后,荣氏兄弟很快起身告辞,相约回港后再聚。 如同他俩来得突兀一样,走的也很匆忙。 送走这对兄弟,卢灿与蒂姆往中庭走。卢灿若有所思,抬头看看蒂姆,“蒂姆,荣氏昆仲这么急切,是不是中信最近又要完成什么交易?兴业堂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蒂姆犹豫一下,还是笑笑点头,“他们最近在英国bae公司,采购一批电子设备。” 英国bae公司,全称英国宇航系统公司,由英国宇航公司和马可尼电子系统公司于1979年合并组建而成,生产飞机、导弹、航空航天仪器设备以及各类电子系统,全球五大武器设备出口商之一。 卢灿点点头,没再追问。 这桩交易,肯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卢灿甚至怀疑,其可能与正在接近尾声的中英谈判,都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这种事,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卢灿撇开话题,“蒂姆,你和伯父,准备哪天回去?” “我家老爷子晚上离开,先去羊城。我明天再走……”说这话时,蒂姆抬手往来路指指。不出意外的话,他在示意要等荣氏兄弟的消息,又反问道,“你呢?” “我还得等两天。”卢灿耸耸肩,“几年前,老爷子出资,和共青团成立一家助学慈善基金。这次,他们邀请老爷子去延庆山区参加一家幸福小学的剪彩仪式。老爷子年纪大了,明天我得陪他一起去。” “哦,这种事,该露面还是得露露面。”蒂姆背着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免得别人都不晓得有你家捐赠的这个事实。” 卢灿呵呵一笑,这倒是大实话,也是为什么香江富豪捐赠教学楼,都喜欢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原因。 “酒店的事情,就托付给你。哦,对了,这次酒店项目,我准备走深城一家投资公司,合伙人叫徐奉,到时候让他夫人和你联系。” “徐奉?就是那个……”蒂姆没说完,很明显他知道卢灿的这位合伙人。 “嗯,外经贸部进出口管理委的徐主任,是他父亲。他媳妇的父亲,就是新任的海军司。”卢灿说的很明白,其意就是希望蒂姆在与徐奉夫妇的交往过程中,别小瞧对方。 “你这不声不响的……牛呀!”蒂姆眼神怪异,有羡慕又有些疑惑。 “也算不打不相识!”卢灿摆摆手,将自己第一次进京,在友谊商店与徐奉以及他带来的东洋客户,争抢一件瓷器的事情,简略说了说。 蒂姆啧啧称奇,这运气,让人眼红。 任谁遇到那种事,结仇的概率,都远高于成为朋友,可偏偏卢灿这家伙不仅和对方成朋友,还成为利益捆绑的合作伙伴,更关键的是,这位朋友短短几年大翻身! 这绝对是运气,羡慕不来。 “卢家根基浅,现在只能结网,哪像蒂姆你家,都已经累土成墙,早就看不上这一丝一缕的关系了。”卢灿奉承一句。 蒂姆哈哈大笑,卢灿说得没错,霍家累土成墙,关系铁的不能再铁,至少香江很难找出第二家。澳门倒是有两家,只是这两家在资本实力上很难与霍家相比。 纵然有些得意自傲,蒂姆还是摆摆手,自谦一句,“如履薄冰,且行且养。” 这话说得到位,卢灿非常认同! 两人说笑着走到后院,田乐群和洛丽塔,正在帮潘婶剥豌豆,小石头也在旁边玩耍。 潘叔和潘婶,就是以前在津门帮张老照顾老房子的那对夫妇。 现在那套房子被张老赠送给张泽宗夫妇做新房,而卢灿这边的四合院又没有贴心人照顾,于是,在张老与潘奶的安排下,潘叔夫妇来这边帮忙照看。 “客人走了?我这边都安排好他们的晚饭了。”潘婶对卢灿笑笑。 “那晚上我们就多吃点!”卢灿笑笑,“爷爷一直夸您的厨艺好,我一会给他打电话,问他和霍老,回不回来吃晚饭。” 这次不是奉承,潘婶的厨艺确实不错,江南清淡小炒,北方炖菜什么的,都做得不错。 田乐群也随着笑笑,“潘婶的手艺确实好。潘婶,要不这次和我们一起去香江,我和阿灿在港岛还有栋房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照顾,你和潘叔去那边,正合适。过些时候,你家的孩子,我安排人把他调到香江去,你看怎么样?” 田乐群说的是毕拉山径六号院。 那栋房子为冼德芬家族所建,五十年代被总警司葛柏买下,1972年葛柏出事仓皇逃回英国,院子又被卖给原菲利普斯财务老板亨得利。 卢灿买下菲利普斯财务公司时,捎带着将亨得利的这栋宅院也买下。院子总面积一英亩,四千多平,各种设备齐全。经过重新装饰装修之后,这栋宅院被用作卢灿和田乐群的婚房,挂在田乐群的名下。 可是卢家人少,卢灿和田乐群婚后几乎常年住在沙田大院。 其实,毕拉山径六号院距离虎博、纳德轩珠宝销售总公司、维德拍卖行更近,交通什么的也很方便,又在渣甸山腰,显贵。田乐群向卢嘉锡提过两次搬到岛上去住,可爷爷卢嘉锡都不同意。 那么大房子,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让潘叔潘婶过去打理,挺合适。不仅如此,以后还可以打着“换换口味,品尝菜肴”的名义,让爷爷去那边多住几天。 京城的四合院虽然也需要有人照顾,可平日里卢灿等人来住的几率,要比毕拉山径六号院更小,留着潘叔潘婶在京城,有些浪费。 她的想法挺好,只是,这中间有点小障碍。 京城四合院,产权挂在孙瑞欣名下,因此,潘叔夫妇其实是为孙瑞欣服务的。虽然她将潘叔夫妇带到香江,孙丫头也不会说什么,可指不定心理有疙瘩呢? 所以,她才用劝诱的口气,希望潘婶主动提出去香江,这样她在孙瑞欣面前也有借口。 卢灿大概猜到田乐群的心思,呵呵一笑,没说话。 洛丽塔却笑道,“哎呀,潘婶要去香江的话,还是安排在空中花园,尚品俱乐部弄个私家小馆,我还能经常去跟潘婶学学怎么做菜煲汤呢。” “去香江?”潘婶一愣。 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别人的安排之下,并没有多少主见,听说要去香江,第一反应就是对陌生地方的担心。可对方是大房夫人,又把自家儿子安排的很妥当……踌躇半晌后抬头看看田乐群,又笑笑摇头,“夫人,您还是问我家里那位。” 恰好,潘叔在耳房拐角晾晒自来水,等太阳再下去一点,用来浇花草。 田乐群扬声喊道,“潘叔,这次跟我们一起去香江。” “去香江?”其实,这边的对话,潘叔已经听得很清楚,他只是做个姿态,也没等田乐群再说一遍,就笑道,“少奶奶,这事您和二少奶奶定就行,我们在哪儿都一样。呵呵,没想到我也有机会去见见香江的花花世界。” 不愧是潘张两家培养出来的管家,说话滴水不漏,偏偏还将孙瑞欣带了出来。 田乐群出身于田心约,并不怎么工于心计,还真没听出来潘叔的意思——您和二少奶奶商量后再说,还兴高采烈地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卢灿自然不能看着田乐群露怯,在旁边笑笑,“行,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人再留意一下,给孙丫头那边找个合适的人顶上。” 他是家主,自然一锤定音。 潘叔有些意外,抬头对卢灿笑笑,“那就麻烦少爷……和少奶奶!” 第586章 延庆之行 延庆县张山营乡,位于燕山山脉的丛山峻岭之中,妫水西北。 延庆县城建设的还不错,因为靠近八达岭长城,那是中国旅游名片,但一出县城往西北山区走,就差很多,这才是京城远郊的真实面貌——车队一路行来,满眼的土坯房,可谓地瘠民贫。 两台警用摩托车拉着“无敌无敌”的警笛开道。 后面是两辆旅游中巴,坐着卢嘉锡和卢灿爷孙,以及一帮欢迎、向导、保卫以及基金执行的工作人员;最后一辆是小货车,拉着卢家爷孙购买的各种学习文具、糖果、牛奶等小礼物。 陪坐在卢家爷孙一个车厢的,是侨联、延庆县,以及共青团幸福基金的工作人员。据他们介绍,过了妫水河就到张山营,不过,距离今天的目标——营东村幸福小学,车子还要翻一座山。 县教育局的一位苏姓工作人员,正在给卢灿介绍延庆的历史。 尽管笑容亲切,时不时还应和一声,其实卢灿的心思并不在谈话上。 延庆的历史还用你介绍? 百里山水画廊、莲花山公园、八达岭长城公园、世博公园、国家滑雪中心…… 我知道的你未必知道! 倒是这位苏主任提到的张山营乡名字来历时,认为其得名于“曾经驻扎八个营的李自成闯王军”,让卢灿有些兴趣,随口说道,“哦?这么说,刘芳亮的部属曾经在张山营驻扎过?” 那位苏主任顿时噎住,心道,这就一传说,我哪知道是不是刘芳亮部属。 倒是坐在后排的一位老农模样的营东村小学校长,呵呵一笑,接过话题,“卢先生真是通晓历史。您说的没错,当年李自成大顺军进军京师,兵分两路。一路主帅为李自成本人,攻克太原,走今天的sjz,克居庸关,抵临京师。另一路偏师,主帅为大将刘芳亮,下真定、克保定,与李自成会师于今天的延庆、昌平一带。” “刘芳亮偏师要比李自成主力军先到会师之地,他尝试攻克八达岭,未能成功,便安札八营士兵,委任下属陕北老汉张山为八营督管,监视八达岭明军副将李建英。” “因而才有今天的张山营这一称呼。” 大顺军进军京师的线路,熟读历史的人,还有可能知道,但能连史书上未曾记载的驻军首领名称,都说了出来,这就很了不起。 卢灿回头对老农校长拱拱手,“孙校长,受教!” 讲真,卢灿知道大顺军的行军路线,知道发生过哪些战斗,也知道有哪些忠臣战死哪些佞臣投降,他还真不知道当时更细节的东西。那是需要熟读地方志,才能查阅到的信息。 眼前这位营东村小学校长,也是迎接卢家爷孙的一员,只是,他排在欢迎队伍的最后,侨办的人,介绍时简单说了句“这是营东村幸福小学的孙校长”。 没想到,这位孙校长对于地方志,还真是精通! “当不得,当不得!老头子我就是喜欢看点杂书。”那位孙校长,连连摆手。 和卢灿坐在一起的教育局苏主任,见这位校长为己方挣得面子,连忙笑着介绍,“这位是孙庭广孙校长。他在我们营东村幸福小学工作了整整三十个年头,工作踏踏实实,一直埋头基层,是一位富有经验的基层教学骨干。” “苏主任,过奖,老头子我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孙庭广拱拱手,“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卢老先生和卢先生的仁义慈善,出钱给我们营东小学,哦不,现在叫幸福小学,盖好校舍,政府又给牵来电线,孩子们现在读书环境好太多……” 老教育工作者,普遍有个毛病,那就是话多,一开口就刹不住车,偏偏还没什么眼力劲,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苏主任已经有些不耐烦。 卢灿对于这位孙校长还是挺佩服的,能在山区任教三十年,不容易。当然,也许他自己不这么想,毕竟,教师这份职业可谓铁饭碗,要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强出很多。 正因为卢灿对他多了几许尊敬之心,也就时不时和他搭几句话,以至于抵达幸福小学之前的二十分钟时间内,主要是他在和卢灿聊,另一位苏主任,沦为配角。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学生献花敬礼…… 卢灿对这一套说不上喜欢,却也明白这是地方上所能拿出来最能体现他们心情的感谢方式。卢嘉锡则不停地和孩子们抱抱,要么就是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后脑勺什么的。 有工作人员按班级,分发卢家带来的小礼物。 卢嘉锡和卢灿俩人,又则被众人拥簇着,参观新教学楼。四层的方形建筑,中规中矩。 教学楼靠东边的墙上,刷着卢嘉锡之前给幸福小学工程的题词: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卢灿发现墙上的题词,有点小问题。 这句诗摘自朱熹的《偶成》,可是,墙上的题词后面的破折号,则写着“卢嘉锡”名字。 卢灿扭头看看爷爷,琢磨着要不要提醒,免得日后闹笑话。 很快,卢嘉锡也发现这个“小误会”,指着题词,对陪在身边的幸福基金执行经理郑明笑道,“郑经理,我只是窃取晦翁先生的话,勉励孩子而已。这么好的劝学诗,我可写不出来哦。” 陪同的孙校长,一拍手掌,“哎呀,那天我就看着有点别扭,卢老先生这么一提,还真是!我马上安排人改过来!” 算是一个小插曲。 一所小学,其实没什么可参观的,教学楼、操场、食堂,还有一排平房办公室,仅此而已。 等大家简单参观之后,操场上准备的“全校师生大会”,已经完善,卢嘉锡和卢灿等人,又被请上主席台,台下一水的坐在条凳上的孩子,操场外面站着很多看热闹的村民。 卢灿此行,纯粹是陪同爷爷来的,说话都很少,更勿论会上发言。卢嘉锡顶在前面,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勉励了学生一番后,又对老师们进行一通赞扬,洋洋洒洒七八分钟。 老卢是脱稿讲话,能听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那浓重的港腔,也不知台下的孩子能听懂几分。 大会结束后,卢嘉锡谢绝了县委办的回程午餐提议,又笑吟吟地接受校方邀请,中午在食堂就餐。看起来似乎有点假,可卢灿能理解老爷子的行为——虽然创办慈善基金的背景有些说不出口,可卢嘉锡确实有心去做慈善,而不是仅仅流于表面。 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在会议室喝茶聊着闲话。卢灿有些无聊,忽地想到一事,回头问道,“苏主任,昨天我特意找几位朋友打听延庆张山营乡有什么好玩地方的,有个朋友告诉我说,张山营有一座石窟,挺大的,离这儿远不远?” 此时可没什么旅游热,苏主任根本没听说过,被卢灿问得茫然,刚好孙校长端着茶杯进来,连忙招招手,“老孙,你们乡……是不是还有一座石窟?” 孙庭广的脸,如同枯树开花,放下茶杯笑道,“苏主任,你说的是古崖山石窟。有的,就在营东村西山谷。怎么,有兴趣去看看?我带大家去,不远,就在村西头山谷里。” “石窟?这村里有石窟?是和龙岗石窟一样的佛门窟?”卢嘉锡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立即问道。 “哦,那倒不是。我们村的是穴居窟,也就是石壁上挖的住人的山洞洞,大大小小山洞一百多间,能住进去好几百人呢。早年间,一遇到战乱,村里的人就往石窟那边跑。”孙庭广叉着腰介绍。 卢嘉锡一怔,反问,“不是一个大的洞穴……而是一间一间的?” “是一间一间的石窟,能住人的房间。我带你们去看看?不远的。”孙校长指指外面。 大家说的张山营石窟,也就是后来的延庆古崖居,号称中国古代洞窟聚落遗址,此时还没有正式名称,一直到九十年代王光英同志游览之后,提名为“古崖居”,才有了正式名称。 这个地儿,卢灿“曾经”去过,很有趣的一个地方,他知道爷爷对这些事感兴趣,故而特别提起。 果不其然,卢嘉锡撑着桌面起身,一抬手,“走,去看看。” 自然没人反对。 这次,大家挤在一辆中巴车上,往村西口山谷走。因为对张山营石窟熟悉,可以做导游,孙庭广的座位被安排在卢氏爷孙的后侧,算是挤进圈子核心。 出村子往西走几分钟,孙庭广就勾着腰指着前面,“看,那就是张山营石窟。”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看见一座灰扑扑的石壁上,被凿出来一个个方正的黑窟窿。 没错,那就是卢灿印象中的延庆古崖居,只是没那么多围栏与后来凿出来的台阶。卢灿看了眼后,回头问道,“孙校长,您通晓县志,不知县志上有没有介绍,这些石窟,干嘛用的?” “县志上没看到记载,不过,我自己瞎捉摸过一段时间,倒是有些推断。” 孙庭广的话,让卢灿一怔,他自己瞎捉摸? 又听孙庭广笑道,“卢先生,您看这片山谷,南接妫水河,北接燕山,草木茂盛,又有山谷避风,是不是天然的养马之地?” “在历史上也有记载,燕北这一片地儿,在古代时,是一片牧马地,也就是游牧民族放马的地方。契丹人、东夷人,以及后来的金人,都曾在这一带养马。” “当时还没有张山营和营东村,因此,这些养马人,就在这片山上开凿石窟过冬生活。” 还真是乡野有遗贤! 这一说法,要比后世有关古崖居用途推断,更合理。 后来的历史学家怎么推断的?其一是唐末东夷部落的居住地;其二是古代粮仓;其三是汉长城烽火台遗址……就没一个靠谱! 第587章 奇特遭遇 望山跑死马。 说很近,其实中巴车沿着进山的小路开了十多分钟才抵达山脚。 卢灿扶着爷爷,在众人陪同下,又爬了一段山路,终于抵达石窟山崖。 这是一座山脉延伸带的剖面,半圆形,以芝麻灰花岗岩为主,夹杂部分砂岩和白云质石灰岩。这种石崖上挖洞,并不容易,也就是说,石窟不太可能是短时间内开凿,更像积年累月的成果。 卢嘉锡站在山崖下,昂着头看着一排排石窟,啧啧两声,“石壁上开凿住宅,这工程可不小。谢主任,上面没组织人考察这些石窟,究竟是哪个年代,什么用途吗?” 陪同在卢嘉锡身边的是市侨办谢家一主任,听到这话,脸色微红。这年头,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人还没吃饱,哪来的资金研究这些玩意?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他笑笑道,“最近几年,国内文保工作重整,千头万绪,忙得很。再加上这里比较偏僻,估计文保部门还不知道。不过,这次我回城,会向他们说一声,让市文保处安排人过来看看。” 卢嘉锡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突兀,立即抬手笑道,“是我唐突!不过,既然今天我来营东村遇到它,又是我提议的,说明这处与我也算有缘。等这座石窟研究专项小组成立之后,我个人捐赠……” 没等他说完,就被卢灿抢先说道,“爷爷,这事还是让虎园博物馆来,他们专业对口。我回港后让福伯安排两名研究员过来,与京城文保处组成联合考察小组。项目资金,就由虎博来出,研究什么出来,呵呵,也算虎博的研究成果。” 那位谢家一主任,原本听到卢嘉锡说捐赠,正高兴着呢,可偏偏被卢灿拦了下来,有些懊恼——直接捐赠要比合作研究强太多! 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对卢灿笑笑,“早就听说卢家创建的香江虎园博物馆,研究实力很强,这个项目,由虎博领衔参与,势必能揭开谜团!我回城之后,就跟文保处徐处长通报,把这次合作敲定?” 他这是担心卢灿再变卦,要是连合作研究的机会都丢了,那就更让人失望——这种事可不是没发生过,所以,他赶紧拿话将这次合作锁死! 卢灿一笑,“谢主任,您可以跟徐志远处长说一声,让他先行安排人来考察,虎博的人员可能要晚几天。至于经费,我会让纳德轩京城分公司先行垫付。” “卢先生认识徐志远?”谢家一好奇道。 “徐老师去年年中,去过虎园博物馆。”卢灿笑笑。 谢家一拍拍掌,哈哈一笑,掩饰刚才自己玩小心眼的尴尬,“那感情好!” 孙庭广一直站在旁边,他对卢家不熟悉,只知道是香江的有钱大户,当听到卢家还有博物馆时,眼神闪了闪,背着手不知想些什么。 阿忠已经带人将石窟查看过一遍,站在二三十米高的顶层石窟中,对下面招招手。 “走,上去看看!”卢嘉锡朝谢家一几人摆摆手。 石窟本身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在外行人眼中,无非是石壁上凿出来的大大小小房间。 卢嘉锡算是半个懂行的,他对这座石窟中的石门、石窗、石炕、石灶、马槽、壁橱、烟道等物件,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倒是让陪同的工作人员,赞颂不已。 张山营石窟还处于野生,状态自然不会很有,里面不仅有大量烧火烤东西的灰烬、枯叶茅草青苔,还有许多腌臜之物,诸如动物和人的粪便什么。 简单看了最下一层中几间稍微干净些的石窟之后,大家打道回府。 卢灿并没有注意到,孙庭广几次想要找他和卢嘉锡说话,却都被其他人干扰,苦无机会——级别太低,没他献殷勤的机会。 学校食堂的厨师,自然做不出多美味的菜肴,油大盐重,与南方人偏清淡的风格,相差甚远。 吃完饭没多久,卢灿就感觉肚子里咕噜噜叫,不太舒服。 在孙校长的办公室找了几张报纸,揉揉,卢灿急匆匆去厕所。 八十年代学校的卫生间,都是那种蹲式水泥槽,中间用木板隔开,连个门都没有。好在因为有贵宾来考察,学校组织过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故而还算干净。 卢灿蹲下,窟嗤之后,舒服多了,拿着报纸看了起来。 护墙挡住的入口,人影一闪,卢灿抬头,笑笑,“孙校长……” 在厕所和人打招呼,还是第一次,卢灿不知道该说啥。 孙庭广却泰然自若地笑笑,“卢先生也方便呢。” 晕,瞧这招呼打的,谁还没个拉撒?卢灿尴尬地笑笑。 这位孙校长,就蹲在卢灿隔壁,窟嚓窟嚓起来。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经历……太奇特! 孰料,奇特的事还没完。 等到窟嚓声音结束,又听隔壁的孙校长问道,“卢先生家中还有一家私人博物馆?您爷爷卢老先生很喜欢古董古玩?” 孙庭广手中有关卢家的资料有限,他凭经验认为,卢家有博物馆那肯定是卢嘉锡喜欢收藏,至于卢灿,太年轻,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额,在厕所里交流这个?合适吗?出于礼节,卢灿嗯了一声。 隔壁的声音迟疑片刻,又问道,“卢先生,我家还存留一件老东西,能烦请卢老先生帮忙看看么?” 呃……卢灿满头黑线,来厕所谈这事?这位孙校长也是个趣人! “嗯,我稍后问一下。”卢灿打算起身,尽快结束这种尴尬的对话,随口答道。 孰料,挡板另一边伸来一只手掌,捏着一个手帕包裹,“我听苏主任说,你们一会回县城,我怕卢老先生没时间,刚好家传老东西就搁我办公室,刚才特意回趟办公室取出来。卢先生,你……能不能现在带出去,让卢老先生看一眼?我这……嘿嘿,有领导在,不太方便拿出来……” 说着,他还抖了抖手臂,示意卢灿接过去。 原本卢灿不打算接的,可他这一抖,将蓝色方格手帕的一角抖动得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东西。 金镶玉珠串! 露出来的东西,是一粒粒穿在一起的深绿色翡翠,每一颗直径约一公分,每一粒翡翠上面,镶嵌一朵莲花,外围银边内里金丝。 卢灿刚好弄完,扣上皮带,伸手接过手帕,朝对方笑笑,“孙校长这么信任,那我就带上?” “带上!”孙庭广摆摆手,示意卢灿带走。 这种宗教用品,哪怕卢灿不信奉,也不会在厕所里鉴定。他握着手帕,塞进兜中,两步走出去,在厕所的水龙头下仔细洗了洗手。 等走出厕所,卢灿才重新将手帕包裹打开。 翡翠珠粒虽然没有达到帝王绿,但绝对是正绿,清澈无比,老坑玻璃种。 镶嵌的工艺也非常巧妙——先在珠粒上刻好莲花形状的槽沟,在将金银丝嵌进去,然后在用皮锤捶打至结实。说着简单,实则非常考验手艺。 这是清早中期非常流行的藏传佛教莲花生大士珠链! 这一串一百零八颗,再加上佛头……啧啧,绝对是藏传佛教至宝! 落在信徒手中,价值连城! 放在纳德轩珠宝店的任何一家店面,都能担纲镇店之宝的存在! 这位老先生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挺有意思,就这么草率地在厕所里就急匆匆交给自己! 很缺钱么? 这东西,价值太高,容不得卢灿不多想想! 卢灿在厕所前度步,一直等到孙校长出来。 见卢灿在等自己,孙庭广有些诧异,“卢先生,你还没回去?” 卢灿将珠串绕在手掌上,向对方亮了亮,“孙校长,这东西我很喜欢,您打算多少出?” “多少出?哦,你问多少钱是?”孙庭广一怔,继而明白过来。 这句话让卢灿松了口气,孙庭广应该不是古董圈子里的人,也就是说,这件莲花珠串应该确实是他家祖传下来的物件,而不是古董局。 孙庭广搓了搓手,笑容有些局促,“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老伴有病,卢先生,你知道的……这个看病花钱跟趟水一样,要不我也不卖……” “阿姨什么病?”卢灿捏着珠串的手指,紧了紧。 有些钱赚得理直气壮,有些钱确确实实不能赚! 这位孙庭广,山沟沟里教书三十年,这是他老伴治病的钱,卢灿还没那么黑心。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肝老不舒服,我带她去县医院看过,医生说有阴影,建议我们最好去市医院做个检查。你知道的……我们这山沟沟,去一趟市里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找医院看病……” 他笑着陈述,卢灿却听着心酸,有冲动将珠串还给对方,可想了想后,还是收回手掌,笑道,“去市医院看病的事,我来安排,费用我来掏。你跟我来!” “这……这合适吗?”孙庭广被卢灿拽着胳膊,边走边客气。 阿忠已经吃完饭,正站在廊下闲逛,卢灿冲他招招手。 “阿忠,你陪孙校长回趟家,将孙阿姨接上,带回京城。”又对孙庭广笑笑,“您家离学校不远。您领着他,回家一趟,带上阿姨,下午随我们车子进京。” 第588章 黄寺旧物 “错金银莲花正色翡翠珠串!差一点就到顶级色,工好色好水头好,你收的?”田乐群双手牵着珠串,对着日光照照,又笑容满面回头问道。 小石头太小,不宜奔波,故而,她今天没去延庆,没料到,卢灿一回来就给她个惊喜。 “幸福小学校长孙庭广,他的东西。” 卢灿逗弄着儿子的同时,三言两语将孙庭广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把……孙校长夫妇带回来了?人呢?”田乐群在卢灿身边坐下,伸手让儿子的小手搭在自己手掌中,另一只拿珠串的手,搁在卢灿膝盖上。 卢灿握住田乐群的手掌,连着珠串一起搓了搓,“回来路上,我给徐奉打过电话。刚进胡同口时,徐奉接上他们夫妇,去积水潭医院。” “哦,那就好!”对于一位从事教育工作三十年的老人,田乐群本能的很尊敬,又道,“希望孙校长的夫人,没事。要不是明天就走,其实……我都想去看看。” “你跟邵明说一声,让他盯一盯这事。”卢灿口中的邵明,就是纳德轩珠宝京城分公司经理,从香江抽掉过来的老人,算是卢家心腹干将。 “嗯。”田乐群点点头,又随口问道,“孙校长的子女呢?” “有个女儿,婆家在顺义。今天行程匆忙,没来得及通知。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让徐奉邵明他们和孙校长的女儿联系。” 小石头的两只手分别被父母握住,有些不耐烦,身子扭动眼睛张望,嘴中含糊不清的“太…爷”。 卢灿一乐,这孩子算有点良心,还知道念叨太爷爷卢嘉锡。 田乐群也笑了笑,遂即将儿子的疑问问出来,“爷爷人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不明天要回港嘛,爷爷去侨办那边感谢一声。” “这不该你去吗?”田乐群白了卢灿一眼。 “爷爷去……还有点其他事。” 卢灿没说什么事,田乐群也没问,遂即又听卢灿问道,“蒂姆一家……都走了?” “蒂姆夫妇去羊城,早饭后走的。霍老中午让人拿走行礼,据说是下午两点的飞机,估计这会已经到沪市。”田乐群靠在卢灿肩膀上,脸颊蹭了蹭,“洛丽塔这几天有些不对劲,她和蒂姆关系闹得很僵,今天临出门时,又吵了起来。” 卢灿是早晨6点多就出门的,自然不知道这事,伸手将田乐群揽在怀中,“今天又为什么?” “吃饭时,蒂姆提了一句,想要洛丽塔直接回家照顾孩子,洛丽塔就不高兴了……” 卢灿咧嘴一笑,瞬间明白,蒂姆要一个人去羊城会佳人,准备金屋藏娇,洛丽塔能高兴才怪! “你知道原因?”田乐群一抬头。 卢灿连忙摇头否认,“我哪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这涉及蒂姆的隐私。 俩人就这么依靠着,儿子在面前晃荡,吱吱呀呀的说着不清不楚的话。 这份平静,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 “谁呀?”田乐群的声音有些不高兴。 “宗泽。”卢灿看了眼来电,顺手摁下接听键。 “卢少,我刚从齐铭家出来。据他自己说,他小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津门,和他爷爷齐燮元相处时间不多,对他爷爷了解其实很一般。” “哦~~”卢灿有点失望。 金光喜继续带人在档案馆查找资料,而张泽宗被卢灿安排去找齐铭探探话。又听宗泽说道,“他倒是提到,有个姑姑齐稚中在东北,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枚指环,他小时候确实在齐燮元的案头看到过,不过,这东西不是他继承的,而是1955年,他姑姑从李任潮那儿取出来时,分配给他部分齐家家产中的一件。” “还有个发现。李任潮和齐燮元是保定军校二期同学,1945年齐家被抄时,齐燮元已经预料到,他提前将部分资产委托给李任潮托管。这部分资产,他姑姑齐稚中于1953年取回来。” “财产分配时,齐铭觉得这枚指环很眼熟,于是主动要了这件东西,没想到东西不值钱。老家伙和我们念叨时,还在后悔呢。”张宗泽的笑声,透过手机传来。 “齐稚中?”卢灿没听说过这人,“知道齐稚中在东北哪儿吗?” “那哪儿知道,两家已经二十多年没联系,天各一方的。” 也是,这个时代,从延庆进一趟京城都不容易,更勿论去东北,齐铭的话应该是真的。 “辛苦了宗泽。”小石头被田乐群牵到一边玩耍,卢灿站起身,握着手机往旁边走了两步,“我明天回港,老金等查完阜成门资料馆档案之后,也会离开,所以,这件事还得你帮我盯着。” “还有,张老和潘奶这次不回港,你爷爷身体不是很好,京城医疗条件一般,你可得照顾好。有什么问题给我或者给徐奉打电话……” 张泽宗做事不算沉稳,临行前,卢灿少不得叮嘱一番,尤其是张老的健康。 “肯定的!那是我亲爷爷!” 张泽宗的话,说得很漂亮,可卢灿依旧有些不放心。早在香江时,张老已经显出年老体衰的颓势,这次老爷子执意回京,有点落叶归根的意思,让卢灿心中隐隐不安。 似乎不愿意在孝顺爷爷这一话题上被卢灿多说,张泽宗笑道,“你说起这事,倒让我想起早晨出门时,爷爷让我邀请卢老,还有你及嫂子,晚上去我们家吃饭。” 还没等他说完,旁边传来田乐群的惊喜声音,“张老,您过来啦!石头,喊爷爷奶奶。” 一抬头,可不是嘛,张老爷子与王畅安老爷子,已经走进四合院中门。 “行了,不和你说了,你爷爷到我这里了。”卢灿也不等张泽宗的反应,挂断电话,向两位老爷子走过去,“刚和泽宗通电话呢,您老就到了,还真巧。王老,好!” 张老笑骂道,“这臭小子,早晨就跟他说过这事,他这会才给你电话?” 又指指王畅安,“老王不知道你的住地儿,去了我家,我瞅着没啥事,就陪他过来。” 王畅安老爷子也笑着对卢灿点点头,“昨天你去找我,赶巧,我出门了。今天过来登门赔罪。”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对卢灿拱拱手。 这只是客气话,卢灿当然清楚王畅安来这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枚灰色指环,笑笑道,“王老客气!是我去得唐突!原想着国庆放假,你老应该在家的,没想到,您老也是个坐不住的人。不过,今儿您来得正合适,要是早二十分钟,我还没到家呢。” 边说话,边引着两位老爷子就座,又将田乐群介绍给王畅安。 张老坐下后,握握小石头的手,逗了一下孩子,“今天出门了?” “嗯,陪老爷子去了趟延庆。老爷子捐助的一所小学今天算是剪彩。” 另一边,王畅安注意到缠绕在田乐群手掌上的翡翠珠串,挺惊讶,“唷,莲花生大串?好东西!” 田乐群口中的错金银莲花正色翡翠珠串,是珠宝行中的称呼习惯,卢灿所说的藏传佛教莲花生大士珠链,是文博行的名称,而王老口中的莲花生大串,是典型的玩家称呼。 都是一个东西,也就是孙庭广转给卢灿的翡翠珠链。 田乐群听他这么一说,便将绕在手掌上的珠串取下来,放在圆几上。 张老也凑过来看了眼,“东西不错,有些年头,老王,你看看,是不是西黄寺的东西?” 王老爷子没说话,单手挽起珠串,一粒粒推着串珠,又对着阳光照了照,之后才点点头,“乾隆七十大寿,边藏大和尚受邀请进京祝寿,驻锡在西黄寺,在寺内讲经说法。这一年十一月初二,大和尚因病圆寂在西黄寺。乾隆深表不安,下旨拨内帑修建清净化城塔以纪念其功德,又不吝重赏大和尚的随行众僧,赏赐品中,就有内务府所做的一批顶级莲花生大串。”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就是那批莲花生大串中的一根。” 啧啧,两位老爷子就是牛,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来历。 卢灿知道是清朝宫廷的精品,也知道是藏传佛教法器,可他还真不知道这一段历史。 西黄寺位于安定门外,内建藏传佛教白塔,与东黄寺并称“黄寺”,为藏传佛教领袖驻锡之地。 这条珠串竟然是西黄寺的物品,也不知孙庭广的祖上,怎么得到的。 免不了又要说一遍这东西的来历。 这次,卢灿没提厕所交易,只说孙庭广为了给爱人治病,将这件家传宝贝转让,而自己,则已经将孙庭广夫人安排在积水潭医院并负责全部费用。 张老微笑点头,“这事办得不错!你以功德之心待它,这件法器落在你手,也就不意外。” 王畅安则诧异地看了眼卢灿,似乎在判断话语的可信度。 不过,他没有多问,今天来这,另有目的。 “卢先生,听说你手中,又有一枚墨玉指环?” “确实有一枚,不过不是黑色,是灰玉。你稍等,我去拿过来,王老您也给看看。” 卢灿回房间,拿出灰玉指环,再回到中庭歇息处时,桌上已经摆放着王畅安手中的那枚墨玉指环。 两两对比,就能发现,灰玉指环要比墨玉指环差不少,更像一枚仿制品。 第589章 许罗矛盾 “太爷,困!” 小石头趴在卢嘉锡的肩膀上,将流口水的嘴在他太爷的衣服上蹭蹭,又歪着脑袋,迷迷瞪瞪。 这小屁孩,刚才在机舱中四处疯玩,这会飞机降落,压力不平衡让他有些头晕,不愿意走路,非得缠着太爷爷抱着。 “石头,爸爸抱,太爷也很累。”卢灿拍拍手,准备将孩子接过去。 卢嘉锡宠溺地揉揉孩子的卷发,浑然不在意肩膀上的口水,“没事,我抱着。” 老爷子抱着孩子,走出舱门,走下舷梯,脚步很稳。 卢灿跟在后面,一只手中拎着田乐群的手包,另一只手挽着田乐群。 而田乐群则对站在舷梯边的温碧璃、孙瑞欣摆摆手,下了几步之后,就笑着嗔怪,“你俩也是真闲,谁让你们来接机的?都不用去公司?” 话虽嗔怪,语气却很开心。 孙瑞欣嘻嘻一笑,“可不是接你的。我和阿璃想小石头了,是来迎接小石头的。石头,你想不想二娘?唷,这小家伙迷糊着呢,该不会飞机上没睡。” 小石头被她惊醒,“二娘!” 这句称呼,喊得干脆利落,也把孙瑞欣喊得心花怒放,“来,让二娘抱抱。” 小家伙还真的张开双臂。 温碧璃则规规矩矩地朝卢嘉锡问好,“爷爷,这趟顺利。” “顺利得很。”卢嘉锡朝她点头笑笑,“工作上的事情,适当放一放,在家养养身子。” “我会注意的。”温碧璃展颜一笑,又对田乐群及卢灿点点头,“大姐,阿灿。” 田乐群的目光从温碧璃微凸的小腹上扫过,“你那办公室秘书助理什么的,人数不少呀,怎么,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帮阿璃分担点工作?” 卢灿挑挑眉,很想说不是,可说出口的话则变成,“主要是阿璃在身边习惯了,换个人不习惯。” 温碧璃莞尔一笑,“阿灿,阿尔达汗前天回港,曾给办公室去过电话,不过好像没什么急事。我告诉他,你北上京城,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他问了你回来的日期,又说等你回来再说。” “那家伙回来了?我稍后就给他去电话。” 阿尔达汗来港,这倒是个喜讯。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欧洲,主要活动在法国,大部分精力放在卡尔卡松宝藏上。看来,应该是法国那边有消息了。 走下舷梯时,卢灿又问道,“没什么大事。” 当然不会有什么大事,温碧璃几乎每天都要与自己通两次电话,卢灿也只是随口一问。 温碧璃的回答,却很正式,“刚才来机场的路上,我接到刘若婄和徐奉的电话,让你下飞机给他回电,好像有点事。其它……没什么突发事情。” 徐奉和刘若婄?难不成孙庭广妻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上车后,卢灿拨通徐奉的电话。 “阿灿,今天上午,我请积水潭医院的肝病专家杨山教授给孙校长的夫人看了看,情况不太乐观。”徐奉的声音很急促。 卢灿眉头皱了皱,“嗯,你继续说。” “杨教授私下告诉我,可能是肝癌……”说到这,徐奉停顿了一下。 卢灿的心一沉,别说八十年代,即便三十年以后,肝癌依旧是医学难题,“确定了?” “那倒没有,不过,杨教授是我爷爷的私人保健医生,很有经验。”徐奉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捂着话筒,“我还在医院,带着孙校长的夫人做仪器检查。目前,我还没有告诉孙校长,准备等确切仪器检查报告出炉,再跟他说。” 卢灿揉了揉眉心,面前闪过孙庭广如同老农般的面容…… “等检查结果出来,你私下问问杨教授,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如果没把握……老徐,还辛苦你把孙校长和夫人,送到香江来,这边的医疗条件可能会更好一些。另外,我在香江投资了一家医药公司,主要研究开发紫杉醇,这种药物对癌细胞扩散的有些抑制效果。当然,现在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 如果真是肝癌,这已经是卢灿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也不知陈颂熊那边有关紫杉醇的研究,到哪一步了,究竟有没有进展,回头问问。 “你还投资了医药公司?我知道该怎么和孙校长聊了。不说了,孙校长他们出来了……” 挂断电话后,卢灿再度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孙校长夫人的检查结果不好?”坐在他身边的田乐群,听到部分电话内容。 “可能是肝癌。” 田乐群闻言,眉头也微微皱起。 “谁癌症?”坐在侧面的孙瑞欣双手圈住小石头,抬头问道。 “幸福小学的一位校长夫人。这位孙校长为给夫人治病,把他们家的一串错金银翡翠项链转给阿灿。阿灿找徐奉把孙校长夫人送到医院医治。这不,徐奉来电话,说那位孙夫人是癌症。” 田乐群很干练,两句话将事情原委说的清清楚楚。 又扭头问卢灿,“你准备把他们接到香江来看病?” 卢灿抬抬手,“先等确切结果。”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毕竟,这个人与孙家有些关系。 “爹地,妈咪,吃!”小石头举着手中的德成蛋卷,难得一次主动给卢灿递过来。 “哎呀,小石头这次和爸爸去国内几天,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不行,得先给二娘吃。”孙瑞欣微张着嘴,啊啊地示意要着。 小家伙也不吝啬,手中的椰汁鸡蛋卷直接往对方嘴里塞。 车厢内几人,被这毛孩子逗得欢乐不已。 路过德银投资大厦时,卢灿和温碧璃下车,香江可没有国庆假,最近一段时间忙得很,很多事都要卢灿签字确认。俩人又去前面一辆车和爷爷、谭叔夫妇打了声招呼,转身进楼。 两人在电梯口等电梯下来。 德银投资大厦是一栋老楼,拢共也就六部电梯,还没奢侈到单独设立一部“顶层电梯”,因此,卢灿上楼也得和其他员工一样等候。 这会是下午茶时间,电梯一层层的往下走,有点慢。 “安德烈上次提议,在楼后安设一部外部挂梯,我看可以考虑。”卢灿对温碧璃笑笑,“可以安排人向房屋署递交申请。” 温碧璃笑笑,“直通管理层吗?那……安德烈一定很乐意听到这则消息。” 别看德银大厦属于德银投资自己的产业,可要对房屋进行结构性调整,还必须要通过房屋署的审查与批准,否则就是“违建”。卢灿刚才所说的挂梯,就是在墙外建设的观光梯,不仅涉及到承重,还有墙壁开门、地下停车场通道改建等工作,必须由房屋署审批。 房屋署审批流程很多,挺麻烦,又有些脱离群众的感觉,所以之前卢灿一直没表态。 两人闲聊着,时不时和等电梯的人点头招呼。 电梯终于落下来,涌出一帮人,当中一位,对卢灿招招手,“嗨,维文,你这是……刚从北边回来?” 是罗家的罗跃文。 卢灿对他点点头,又指指电梯,示意自己得赶紧上电梯。 孰料,罗跃文转身再度挤入电梯,对卢灿笑笑,“去你那儿坐一会。” 嗯?这是找自己有事?卢灿眼神一闪,微笑点头,“好啊。” 电梯中还有其他人,卢灿没问,罗跃文也没说话。电梯上升过程中,卢灿看了眼温碧璃,她微微摇头,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再度走出电梯,卢灿笑着问道,“跃文,你今天来德银……是来找我的?” 罗跃文笑笑点头,“刚才路过德银大厦时,想上来坐坐,前台说你还没回来。没想到,在楼下碰见你,耽误你五分钟。” 卢灿呵呵一笑,边走边说,“跃文,咱们算得上多年的朋友,你有事说事。” “那好。”罗跃文跟在卢灿身侧,稍稍落后半步,“维文,维德拍卖的法务外包招标,是什么情况?赖利怎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你对这件事,了解吗?” 卢灿脚步微微一顿,这件事他还真了解。 说起来,还是许佳闻看罗家不顺眼。 维德拍卖成立至今有四年多时间,维德拍卖的法务服务,一直是罗开文律师楼负责,也就是罗家掌管。这是维德拍卖成立之时,定下来的事情。 早在维德拍卖筹备时,罗家家主罗开文就不怎么支持儿子罗大伟投资这家拍卖行,叽叽歪歪的不愿意出钱,后来虽然出钱了,但显然并不看好拍卖行的前景。 这就埋下许佳闻不待见罗家的根子。 此后两年中,维德拍卖飞跃式发展,罗家又想要将罗大伟让出股东位置,给家族培养的下一代家主,也就是他大哥罗跃文。其原因是罗大伟口吃,一个律师家族又怎会让一名口吃者当门面? 罗家内斗,许胖子公开支持罗大伟,怼了罗开文好几次,双方矛盾公开。 然后就是两年前,维德拍卖筹资买地皮建维德拍卖大楼,罗家再度拖后腿,不愿出资。偏偏买地皮盖大楼的原因之一,是许胖子想要狙击金大福珠宝郑家,以报郑家大公子抢他女朋友之仇。 虽然这件事在卢灿出面调解下,罗家最终还是贷款出资,但是,许佳闻与罗家的矛盾,已经非常深。 两年过去,维德拍卖大厦即将封顶。 许胖子借口搬入新大楼之际,公司需要因应新形势,采取一些变革措施,譬如,维德拍卖的法务服务,完全可以打包,对香江各大律师楼进行公开招标! 讲真,虽然许佳闻有“挟私报复”的嫌疑,可打包法务业务,对外公开招标的想法,卢灿其实挺支持的。 只是,他的这一提议,算是捅了罗家的嗓子眼! 这不,罗跃文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第590章 见不得光 人心有偏向,原本卢灿与许佳闻的交情就要深厚,更别说他本人还赞同许佳闻的做法。 走进办公室,温碧璃安排卫雨宁进来为两人泡茶。 卢灿示意罗跃文就坐,笑道,“跃文,从维德拍卖公司股东的角度想想,你……觉得赖利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吗?” 罗跃文一愣,看着卢灿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一沉——这件事如果卢灿支持,意味着罗家一点希望都没有!他又不得不承认,卢灿反问的很有力。 没错,许佳闻将维德拍卖的法务业务外包,确实损害一直将此业务视为己有的罗家律师楼的利益,但是,这一举措绝对是替公司股东赚取利益。 罗家要是反对,那就意味着罗家只顾自家利益,根本部位公司其他股东考虑。 罗跃文没想到卢灿竟然如此态度鲜明的表明立场,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什么好。好在他也算年青一代俊杰,马上回过神来笑道,“我罗家对这件事有些疑虑,作为股东,有疑虑不能不说。” 刚好卫雨宁送来请茶,卢灿抬手示意,笑道,“什么疑虑?如果成立,我会支持你。” 罗跃文向卫雨宁笑笑点头,以示谢意,借机将思路整理一下。等这位姿色不错的助理走后,他才反问道,“维文,罗家律师楼负责维德拍卖法务的这四年多时间,有没有出过大的纰漏?” 讲话讲良心,罗家律师楼确实很尽责,水平也还可以,为维德拍卖公司挡去不少司法纠纷,确实没出过大的纰漏。 见卢灿微笑点头,罗跃文的声音都壮上几分,“作为股东会成员,我赞同一家公司要因时而变,可是,公司变革,往往都是因弊而变。维德拍卖呢?法务业务一直很有效率!”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改变现状?” “现有公司管理层,他们就敢保证,改变之后的服务效率,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任何一场司法案件的失误,都能造成比外包节省出来的百八十万港纸费用,都大得多!” “这其中的风险,他们做过评估没有?” “维文,我罗家作为公司创始股东之一,有权对此提出质疑!” 说到最后,罗跃文已经开始用手指敲击桌面,发出啄木鸟的咄咄声。 还别说,果真不愧是大状世家出身,卢灿还真有一丝被他说动。 手指轻叩桌面,想了会笑道,“过几天不是董事局会议吗,我安排人出席。你的意见,在会上提出来,听听管理层是怎么考虑这个问题的。” 罗跃文大喜,很明显,卢灿的口风松动了。 别看许佳闻经营维德拍卖风生水起,可罗家是创始股东,罗跃文很清楚这家公司卢灿才是幕后操盘人!只要对方不表态,所谓的改制肯定进行不下去。 罗家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准备董事局会议上的发言,更要准备一套胜过以前的服务方案,这样才有可能在董事局会议上,一举推翻许佳闻安排的改制提议。 想到这,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遂即起身,笑着朝卢灿拱手告别,“维文,你今天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送走罗跃文,卢灿站在桌面愣了会。 温碧璃抱着一摞文件进来,“怎么了?” “没事。”卢灿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文件夹。 有些龌龊的小心思,还真不能告诉人,身边人都不能说,譬如有关今天这事。 卢灿之所以松了口风,罗跃文的言语确实有些功用,更多的是卢灿他自己忽然觉得,维德拍卖公司中,罗家的实力还真不能削减得太弱势。 这种想法,谁也不能告诉! ……………… 蓝湾俱乐部东海岸白沙滩,许佳闻和阿尔达汗俩人都戴着墨镜,躺在沙滩椅上。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两位女伴在游泳。 许胖子翻了身,将沙滩椅压得吱吱乱叫,“也不知道阿灿回来没有。” “一段时间没见,你又长肉了,该减减肥!”阿尔达汗侧过脑袋,笑呵呵应了一句,“差不多回来了,温碧璃昨天说,下午三点飞机到港,这会都四点多了。” “那他也不来电话?” “估计刚下飞机,忙着。”阿尔达汗伸手拿过冰桶中的啤酒,嗤一声打开。 许胖子翻身坐起,也取过一听,肥手指扣了扣,手指边冒出一股气泡,他连忙用嘴怼上,猛灌一口之后,哈了一声,很享受地打了个寒颤。 逗比模样,看得阿尔达汗哈哈大笑,手指朝对方点点。 许胖子很多时候表现逗比,但如果真把他当成……呵呵,罗大状家也就不会被他逼得如此狼狈。 “许多日子没见你,你小子最近都在忙什么呢。”许胖子单腿蹬在阿尔达汗的躺椅边缘。 “满世界晃荡呗!”阿尔达汗随口答道。 两人关系虽然不错,可卡尔卡松宝藏的事情,还是隐秘一些为好。 正聊着,阿尔达汗的手机响起。 “我在蓝湾呢……嗯,胖子也在……好的……稍后见。” 等阿尔达汗挂断电话,许佳闻问道,“是阿灿的电话?” “嗯,他说晚上一起吃个饭,你有空。”阿尔达汗撂下电话。 许胖子翻了个白眼,“废话,没空能在这陪你瞎杰巴侃大山?”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要问一句。你这家伙一向无利不起早,今儿下午怎么从公司来这儿,别说就为了陪我晒太阳,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阿尔达汗昨天秘密抵港,今天下午无聊,一人来蓝湾俱乐部找艳遇。结果,许胖子得到工作人员的通知,很快赶过来。 要说平时还能理解,可这时节正是香江拍卖行秋拍最忙碌的时候。 这大下午的,他来找阿尔达汗,没目的,那才奇怪。 许胖子似乎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连踹对方椅子几脚,“不识好人心的东西。” 阿尔达汗白了他一眼,许胖子讪讪一笑,又往前凑了一步,“诶,你手中还有没有上次寻宝挖出来的欧洲老金币?匀我一批呗!” 说的是从秘鲁克鲁索岛挖回来的宝藏,这批宝藏以金银器、金币为主,其中一部分被虎博划拉走,阿尔达汗又在黑市销售一批,他手中还有一部分,不过,数量不太多。 没想到,许胖子盯上自己手中的这批金币。这才是对方今天巴巴地从公司赶来的真正原因。其实,匀一些给对方也无所谓,不过,阿尔达汗另有想法,笑笑问道,“你有用?” “嗯。”许佳闻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港人移民潮很盛,这股移民潮拉动欧美艺术品和古董的收藏热。我和许家耀商量,准备筹备几期欧美艺术品专题拍卖,你手中的金币,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许胖子的商业嗅觉,确实让人佩服。 阿尔达汗对他竖起大拇指,又笑道,“怎么不去找阿灿要?虎博仓库中应该还有不少。”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灿这人,貔貅转世!” 这形容,真准! 阿尔达汗被他一句话逗乐,哈哈大笑,挑了挑眉,“晚上吃饭时,再聊!可能会有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许佳闻闻腥而上。 “现在不能告诉你,晚上再说!” “你……最近一段时间,在欧洲又找到宝贝啦?”许佳闻聪明绝顶,旋即猜透。 阿尔达汗瞥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却笑着长身而起,“歇够了,再去游两圈!放着两只美人鱼不用,太浪费!” ………… “你要去蓝湾?那……我给阿玉打个电话?”听到卢灿晚上去蓝湾与阿尔达汗会面,温碧璃眼眸流转,笑着问道。 这丫头,鬼心眼真不少,这是在点卢灿呢。 蓝湾俱乐部很正规,但是,作为一家高端场所,各种绯色花边,依然不少,因此,家中几人对卢灿出入蓝湾俱乐部,变得越来越警觉。远洋号超级游艇挂在温碧玉名下,就停在蓝湾,因此,只要卢灿在蓝湾活动,几乎都会有温碧玉陪同。 卢灿很自觉,装作没听懂,拿起电话,“我来打,也不知道这丫头最近忙什么。” 电话通了,阿玉的助理接的。 很不凑巧,阿玉丫头昨天去台北国联片场拍摄《福星高照》,这部电影,制作公司为宝和影业,纵横影业参与投资,温碧玉拿到一位女警督的客串角色。 放下电话后,卢灿耸耸肩,“要不,晚上你陪我去?” 温碧璃有些心动,可想到自己怀着身孕,以及更多……她可以听从田姐,适当看管卢灿的行为,但肯定不愿因为这事,让卢灿心生不快。 最终,她还是笑着摇摇头,“你自己去,晚上回来早点。” 见卢灿脚步轻快地离开,温碧璃青眉微皱,感觉不是很好。 不得不说,她的感觉非常敏锐。 卢灿六点钟抵达蓝湾会所时,负责蓝湾会所的丁瑶,一身蓝色修身包臀裙,窈窕地站在斜阳残照波光粼粼的背景中,对他挥手致意,笑容殷切。 第591章 坐蜡难题 见卢灿与丁瑶谈笑风生地联袂走进房间,许佳闻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笑着招招手,“阿灿,快坐。电视新闻播出的国内阅兵,声势浩大的很,你亲临现场,给我们讲讲。” 有关这次三十五周年国庆阅兵,国内外近千家媒体报道,有很多种解读。香江也不例外,最近几天,许多政论学者、军事专家,都在媒体上花式解读。 “你都看过电视新闻,还让我讲啥?我还能比那些专家更能讲?”卢灿笑着摊摊手,又对阿尔达汗点点头,“阿依拉,你这次回来,有些意外。” “你还不允许我回来歇歇?” 阿尔达汗虽然笑着回答,可卢灿却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一点味儿——他这次匆忙回港,肯定有事找自己,只是现在不太方便说。 卢灿点点头,没再问,又回头对丁瑶笑笑,“安排上菜,我们几人边吃边聊。有些日子没吃老于头的菜了,还别说,挺想的。” 老于头是蓝湾俱乐部餐厅主厨,一手融合粤菜、闽菜风味的潮汕菜,别有风味。 “我这就去吩咐”丁瑶微微躬身,又笑着问道,“酒……还是寄存在这里的红酒?” 许佳闻神色一动,正准备插话时,就听阿尔达汗摆摆手,“法国红酒我都快喝吐了。丁小姐,还是给我来扎虎牌啤酒,准备点冰块,清爽!” 许胖子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 卢灿故作没看见,摆摆手,“那就都来扎啤。” 他在蓝湾俱乐部寄存有几箱马恩河庄园自酿红酒,味道不错,许佳闻经常借公务名义“蹭”喝,卢灿又怎会不知? 丁瑶低头浅笑出门。 包厢内,三人重新落座。 卢灿一边整理餐具一边笑问,“胖子,你最近搞的改制,有谱没谱?怎么今天我刚一回来,就被罗跃文堵在公司门口。” “罗家?嗤~~!无非是动了他家的利益呗。”许佳闻毫不掩饰对罗家的鄙夷,又问道,“他去你哪儿告状?” “算不上告状,不过,罗跃文倒是有一句话,让我有些触动。” “说什么了?” 卢灿撕开湿毛巾包装,擦了擦手后,才笑道,“他说……你们管理层能保证,法务外包后,就一定比现在好?如果外包之后出现意外损失,谁来负责?” 说完,卢灿笑眯眯看了对方一眼。 许佳闻一愣,这事谁能保证? 不过,许胖子也是聪明绝顶之人,马上想到问题所在,“难道他罗家……就能保证,只要罗家把持法务这一块,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额,卢灿被噎了一下,微微一笑,“但不可否认的是,罗家在过去四年,做得还不错,起码没出现大问题,不是嘛。” “你们说的罗家,是罗大伟家族吗?”听了一会的阿尔达汗,笑着问道。 他不是维德拍卖的股东,但维德拍卖的几人,都算得上熟悉。 “可不就是他家嘛!”许佳闻气呼呼地将茶杯在桌上跺了一下,又对卢灿抱怨一句,“罗家的法务组确实这几年没出过大纰漏,可这是他们的工作职责!怎么,工作没犯错,是值得夸奖的事?” 这么说,也有道理。 工作嘛,拿钱干活,不犯错是最基本的要求。 “哦,他们罗家因为工作不犯错,就敢要求每年提10—15的服务费?!要知道,我维德拍卖每年支付给罗家律师楼的法务服务费为两百四十万港币!这笔费用……阿灿,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 许胖子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拍了三下,哼哼两声,“苏富比那么大的摊子,每年支付给的近律师行,也不过两百万律师费!要不是他罗家没怎么犯错,我早就拿他们动刀子!” 的近律师行是香江最古老的律师楼,英国人钱伯斯创立于1851年,香江四大商行和两大银行的御用律师楼,声名显赫。 罗家律师楼虽然有些名气,但和的近律师行相比,还差很远。 卢灿眉头一皱,这些情况他还真不知道。 他也算是个知错就改的人,遂即摆摆手,笑笑点头,“你看着办,我就随口一问。” 阿尔达汗大概听明白怎么回事,见气氛不太好,忙插科打诨,给两人各扔一支香烟,又笑道,“许胖子,你这么干……罗大伟夹在中间,恐怕很难受。” “公私分明,大伟他能理解!”许佳闻瓮声应道,低头点着香烟,有些火气——尽管卢灿说是随口一问,可他很敏锐的察觉到,卢灿的问话中有一丝质疑的味道。 “能理解个屁!真能做到自家利益受损而不问不顾的,不是圣人就是傻子!你觉得,大伟是圣人还是傻子?” 阿尔达汗突然说出一句颇有哲理的话,让许胖子一愣,连卢灿都有些反思。 维德拍卖创始四人组中,罗大伟的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又因为早先在罗家家族继承人之争中,卢灿、许胖子几人帮他站台,而他自己却沉默不语,也因此,大家对他的感受,也就慢慢忽略。 现在看来,此举貌似不妥,尤其是这次将罗家排挤出法务部。 许胖子挠挠头,貌似有些焦躁。 刚好此时丁瑶带着一名服务员,送来酒水和卤拼。 阿尔达汗摆摆手,“行了行了,别琢磨这些事,咱仨有段日子没见,先碰一个!” 酒过三巡。 许胖子眼力足,觑了个空,说是看见一位重要客户在其它房间,过去敬杯酒,躲了开来,让阿尔达汗和卢灿有说话的空间。 “许胖子这家伙……”阿尔达汗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个伶俐人!” “可不是嘛。”卢灿笑笑,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直接问道,“你这次回来……” 没等他说完,阿尔达汗往他那边侧侧身,低声道,“这次回来,想求你帮帮忙。” 卢灿一怔,这家伙竟然说“求”? “什么事,你说。” “上个月十二号,缅北联盟大阿訇哈桑故去,你知道吗?” 卢灿知道这个组织,这个组织对外名称叫全缅宗教事务理事会,只是,哈桑什么的,还真没关注过,摇摇头,“这事与你……” “与我没关系,我其实不信奉。”阿尔达汗摊摊手笑道,“不过,我家老头子,他是缅北联盟的执事长老之一,他有点想法。不过,这一次他的竞争者比较多,像沙斐仪联盟的卡迪里长老,班迪耶长老,什叶派的卡奎尔长老。” 卢灿依然不解,茫然问道,“我能帮什么忙?” “你听我慢慢说……”阿尔达汗压压手掌,花费五分钟,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缅北是一个典型的佛教国家,不过,缅北的信徒也不少,约占总人口的8。掌管这些信徒的组织,就是缅北联盟。 缅北联盟又分为三大势力,分别是滇籍、阿拉干、印度裔。 卢灿所在师门长辈阿尔萨·汗,原本是腊戌长老会的阿訇,算是滇籍领袖。他去世之后,侄子阿尔穆汗也就是阿尔达汗的父亲,继承了这一职位,并成为缅北联盟执事长老。 这次,缅北联盟大阿訇去世,阿尔穆汗想要争一争大阿訇职位。 可是,阿尔穆汗很早就离开缅北,常年居住在伦敦,很少插手教派事务。因此,他对缅北组织的影响力并不大。最多只是靠资助营建清真寺、经文学校、墓地、孤儿院、医院等手段,在腊戌长老会中有些地位,想要拿下缅北联盟大阿訇,无异于天方夜谭。 如果没有卢灿出现,他不会有这一想法。 正因为卢家整合缅北十二土司家族的力量之后,让他发现机会——只要卢灿充分利用好手中的资源,再加上腊戌长老会的运作,他未必没机会。 这不,他让阿尔达汗来香江探探卢灿的口风。 讲真,卢灿完全意外,一脑袋浆糊。 帮阿尔穆汗谋取大阿訇称号,当然没问题,也能理解这件事带来的好处——小小的腊戌长老会已经给他和阿尔达汗诸多行动,提供巨大帮助。 如果是缅北联盟,帮助会更大,这是确定无疑的。 只是,这种事……他完全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他划拉两下手臂,“阿依拉,帮忙肯定没问题,只是,你想我怎么帮?” 阿尔达汗盯着卢灿的眼睛,“龙肯军寨的护矿团,近期能不能……给掸、克伦、克钦、卡雅这些地方,施加一些压力?” 我去!阿尔穆汗是想以炫耀武力的方式,逼迫这些地方的组织,支持他! 卢灿一呆,这个忙可不好帮! 难怪阿尔达汗匆匆赶回来,这个要求如果换个人提,卢灿绝对唾他一脸。 且不说,这完全违背组建护矿团的初衷——当初建立护矿团时,就承诺过,这一组织只维护迈歪金矿和龙肯翡翠矿区的安危,不参与各方势力之争! 单说指挥权,卢灿也不敢肯定,龙肯军寨护矿团就一定听自己的! 龙肯军寨护矿团,是卢家、腊戌长老会,以及杨家等十二土司家族,合计十四个势力共同组建,虽然卢家牢牢把持着较大的话语权,可并不意味着护矿团就是卢家的! 更别说这次大阿訇的竞争,十二土司家族极有可能也参与其中。 他们能听自己的? 涉及宗教信仰,卢灿一向避而不及。 难怪阿尔达汗用“请求”一词。 这次,这家伙让卢灿彻底坐蜡! 许胖子端着酒杯回来时,正好看见卢灿靠在椅背上,右手使劲掐着眉心。 他的眼神在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身上快速扫过,笑道,“怎么,这就喝高了?” 第592章 唇齿之隙 喝高?不至于。 两人当然都清楚,这不过是许佳闻的缓颊之词。 阿尔达汗就势笑道,“可不,阿灿一杯倒的酒量, 你又不是不知道。” 卢灿搓了搓脸,重新坐直身体,“你的大客户都谁呀,要不要我也过去敬一杯?” “不用!他们还没那么大面子!”许佳闻一摆手,又笑道,“是李黑、罗眼镜、岳老爷三个老家伙。还真是人老心不老, 三个老家伙,带着几个小明星, 准备夜游海湾。” “邵氏三大王牌呢。怎么,邵氏解散,他们准备自谋生路?” 卢灿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许胖子说的是谁。 李黑、罗眼镜、岳老爷分别是李汉翔、罗臻、岳枫,这三位与已经去世的陶秦,在六七十年代并称“邵氏电影四大王牌”。 他们拍摄的风月片,可以说是香江卢灿、许佳闻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的性启蒙教材。 呵呵,这几位年岁可都不小了,岳枫最大,七十出头,最年轻的李汉翔都已经五十八,还来蓝湾俱乐部,倒是让卢灿没想到。 想到这,他连忙又补一句,“不会出事,真要出事,蓝湾的名头可就臭大街。” “没事, 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他们那艘游艇。”许佳闻摇摇头, 不知感慨什么,过了会,又笑道,“估计也就看两眼,动动手。” 这话夺笋!三人都哈哈大笑,肆意着年轻的蓬勃。 没想到,阿尔达汗也知道这三位老爷子的过往,偏头问许佳闻,“你回头问问呗,岳老爷家中有没有当年《阎惜娇》加长版,啧啧,那片子看起来真有味道,哪像今天的花片,没劲!” 《阎惜娇》是岳枫老爷子的风月经典,拍摄于六十年代,卢灿也看过。 影片内容改编于水浒第二十回《宋江怒杀阎婆惜》,说的是阎惜娇卖身葬父,为报恩献身宋江, 后又被宋江之徒张文远侮辱。两人私通被宋江发现,最终阎婆惜死于宋江刀下, 变成鬼找文远复仇。 这片子一上映,就奠定岳枫“风月片大师”的地位。 以卢灿现如今的目光来看,故事固然七扯八拉,可这影片中三处合计不到十分钟的朦朦胧胧、肉隐肉现的片段,还是很撩人的。阿尔达汗要的加长版,就是这三处片段未曾删减的原版。 许佳闻抬抬手,“回头我问问。” “你怎么和他们打起交道?”卢灿笑笑问道。 “咦?你不知道?这三位可都嗜好古董古玩。”许胖子的筷子在一盘麒麟鲍片上停下,“李黑喜欢古典家具,岳枫喜欢古籍善本,罗臻喜欢瓷器,他们参加过几次维德拍卖,算是我的大客户。你以为我无缘无故去给他们献殷勤?” 好,都是自己的无知。卢灿耸耸肩。 “诶,阿灿,阿尔达汗和你说过了。怎么着你也要支持一下!”许胖子将一片鲍片塞进嘴中,三两口咽下后问道。他以为阿尔达汗和卢灿聊的私事,与欧洲寻宝有关,故此,他以为阿尔达汗已经告诉卢灿,有关维德拍卖要举办欧美艺术品专题拍卖一事。 卢灿看看阿尔达汗,目光询问。 阿尔达汗笑着接过话题,“聊过,当然支持!正要问呢,你的维德欧美艺术品专题拍卖会,打算举行一场还是多场?反正我这边提供一百枚十七十八世纪西班牙金银币,还有三十枚古罗马币和古波斯币。至于你是一次性拍卖,还是分开拍卖,我们管不着。阿灿那边,他说回去搜罗一下,再给你答复。” 阿尔达汗垫完话,卢灿明白过来,合着维德拍卖要搞欧美艺术品专题拍卖。 艺术品方面,他是行家,无缝衔接地问道,“胖子,你是打算做品类专题,还是做时代专题?” 所谓品类专题,就是按照艺术品的种类来举行拍卖会,譬如欧洲金币藏品专题拍卖会;时代专题,就是按照国家或者时代来举行的拍卖会。 许胖子摇摇头,“维德拍卖还没举行过欧洲艺术品专拍,第一场,我不打算搞那么复杂,就搞一个综合场,试试水。如果反馈还可以,到时候再拟定计划。” 许佳闻是个有主见的人,又因为刚才罗家一事,卢灿听听后没再多说,只是点点头,“我回家之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明天我俩再联系。” 晚餐至此,该谈的都已经谈完,接下来就是风花雪月的时间。 三人都不算正经人,尤其是许胖子,聊起不文段子那是一个接一个,对香江八卦也很熟,诸如“四哥整天躲灾,拉姑四处筹钱”“三十岁任依依被拍与黄督察相拥夜店”这类的绯闻,那是一个接一个。 许胖子说得兴高采烈时,忽然插了一句,“阿灿,那个关罗莎……你和她关系很好?” 卢灿笑笑问道,“罗莎怎么了?” “太来还没跟你说。” 许佳闻的话让卢灿一愣,关大眼惹祸了?她可是自己推荐的,要是她惹祸,自己少不得要替她背锅,“究竟什么事?你说不一样嘛。” “昨天,艺术第五季第一期巡展结束。晚上,艺术基金那边举办了一场庆功宴,邀请不少二代子弟参加。赵家赵四酒精烧脑,被其他人劝掇,要和关小姐喝交杯酒。结果我们这位代言人……” 说到这,许佳闻摇头感慨,“直接给赵四一嘴巴,还在庆功会上放言,她是你的女人,谁敢沾她一下,就等着你出面收拾他!呵呵,后来我和太来出面说和,赵四不得已忍了,不过,他的面子算是丢大发了。这事……赵太来没告诉你?” 卢灿眉头一挑,有些不舒服。 赵四就是赵市曾,赵从衍的小儿子,因为同辈行四,圈子里称之为“赵四”。 说起来,卢灿与此人关系还不错。纳德轩珠宝为郑丽君举行的生日宴上,赵四曾经出面捧场,此后,德银投资购买赵家的新世纪航业一事中,卢灿更是与赵四打过几次交道。 此人能力不错,但是在生活作风上,这就是个花花公子! 他还想和关罗莎和交杯酒?! 尽管卢灿和关大眼并没有对方口中所说的关系,可男人的虚荣心和独占欲,却让卢灿本能的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的食谱! 这个耳光,扇得漂亮! “怎么,你打算给赵四说项?”卢灿知道,许胖子和赵四的关系不错,而赵四本人,也是维德拍卖的大客户之一。 许胖子一愣,“你和关罗莎真的有……一腿?那你不早说!” “我和她……”卢灿原本想要否认,可又想到自己一旦否认,关大眼算是名声扫地,遂即忍住,皱了皱眉头,手指在桌上敲敲,“赖利,你得搞清楚!罗莎是艺术第五季的形象代言人,她是我们自己人!这与我和她有没有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她和我没关系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你和太来,就准备拿她做礼物,献给你口中的大客户?!赶紧把你的客户至上那一套扔一边去!自己的人都不能维护,你以后拿什么凝聚企业向心力?!” 卢灿如此严厉,许胖子还从未见识过,愣在当场。 在他看来,娱乐明星嘛,娱乐而已,和大客户喝杯酒,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就算自己人?还扯上企业向心力! 尽管卢灿没承认,但许胖子很自然已经将关罗莎等同于卢灿的女人。他讪讪一笑,“嗐,我会和赵四好好聊聊,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喝点酒就上头。改天,我让他向您道歉。” “什么向我道歉?我要赵四道歉干嘛?你还是没想明白!” 尽管许佳闻算是同年人中的佼佼者,思想看似能追上潮流,可事实上,卢灿与他们依然有些“代沟”。譬如在这件事上,许胖子明显没认识到问题之所在。 卢灿眉头直皱,“赵四作为维德拍卖和香江艺术基金的受邀嘉宾,在庆功会对你们的工作人员不礼貌,他打的是赵太来的脸,打的是你许佳闻的脸!他应该向你们道歉!懂吗!” 阿尔达汗很是诧异,不过一餐饭时间,卢灿和许胖子就发生两次争执…… 这还是那对自己认识中的好基友吗? 一见卢灿话语严厉,连忙出言笑道,“嘿嘿,你俩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可是你们给我安排的接风宴!许胖子,不是我说你,这件事阿灿说的有道理,有人在你们举办的庆功宴上闹事,无论是因为什么,都是不给你这位主人的面子。这点道理,你想不通?” 作为局外人,阿尔达汗反而要比许佳闻看得更透彻。 许胖子低头,沉默不语。他更相信赵四是无意之举,卢灿之所以发火,那是因为动了他的女人! 晚餐最终有些不欢而散的味道。 虽然大家都说这是小事,没放在心上,可彼此都能感觉到,已经留下嫌隙。 即便是唇齿之隙,想要抹平也需要很长时间。 许胖子先行离开之后,卢灿与阿尔达汗又重新找了一个小茶室,单聊。 “你今儿怎么回事,一点面子不给许胖子留呀。” 阿尔达汗的话,让一旁伺茶的丁瑶一怔,她还不知道包厢房间中发生的事。 “不知道,最近火气大!”卢灿隐隐感觉自己最近心境不稳,经常会冒出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念头,但又不知道根本原因所在,摇头苦笑 “火气大邪气生,那就去去火呗!”阿尔达汗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笑道。他虽然不懂风水命理之说,可这句话却无意中说到关键点。 水火既济的势头,正在逐渐形成,想要破局,很难。卢灿不愿意就这一话题多说,摆摆手,“还没问你,卡尔卡松和圣但尼大教堂,两件事查得怎么样?” 第593章 模拟对抗 阿尔达汗略略惊讶地看了看坐在一边的丁瑶——卢灿竟然没有避讳这个女人。 遂即他想到什么,笑笑摊手,“欧洲那些国家的办事效率,你又不是没体会。你的人已经和波马小镇谈好投资, 我回来之前,韦森特正带人圈围墙,他打算实打实在波马建设一家瓷窑厂,所以,挖掘计划只能配合他的建厂计划走……” “圣但尼大教堂那边……”说到这,阿尔达汗无奈地耸耸肩, “毕竟是大巴黎郊区,人多眼杂, 我的人没敢过于仔细地查探,目前还没什么线索。” 与接到的汇报,差不多。 卢灿点点头,“能不能找到,对于今天的你我来说,都不重要,全当寻开心,你也不用不急的。” 阿尔达汗笑着摆摆手,“我着什么急呀,没有的事。” 这时,丁瑶将茶汤分好,递给两人,遂即起身,又微微颔首,“你们慢慢聊,我出去看看。” 卢灿微笑着抬抬手,“你也早点下班回家, 免得丁老着急。对了,告诉丁老,我过两天去看他。” 丁瑶撩了撩卷发,嫣然一笑,“好的,不打扰你二位。” 阿尔达汗的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寻梭,等丁瑶离开,他朝卢灿眨眨眼,“牛呀,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两个月,你又入手两位美女?” “瞎说什么呢。”卢灿瞪了他一眼。 “别告诉我,你和丁瑶丁总监没关系。”阿尔达汗指指门口,嘿嘿坏笑,又道,“还有那个关罗莎,可也是个顶尖美女,你要和她没什么,她敢公开对外放话?不怕田姐抽她?” 卢灿往座椅上一靠,翻了个白眼, 表情无奈, “阿依拉,我如果说……和这两个女人, 什么都没发生,你会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你说的我都信!”话虽如此,可他的表情却是我信你个鬼! 就知道这样!卢灿脑袋一歪,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两个女人,我一个都没动!” “真没动?那她们……”阿尔达汗有些相信,可依旧不明白。 “丁瑶这边……上个月月底,丁老找我聊过一次。老爷子感觉身体不太好,儿子又不争气,便想要让我照顾丁瑶……”卢灿划拉两下手臂,“可能……丁老有那个意思,但我还没想好!” “我去!我怎么遇不到这种好事?!难道我就不是诚实可信小郎君吗?我不就比你差点钱吗,可说起来也不少呀!怎么就没人把美女托付给我呢!”阿尔达汗一拍大腿,狼嚎般扼腕叹息。 “滚!”其实卢灿是有些得意的,只是不好显在脸上。 “瞧你这闷骚样子!权且信你一回。”阿尔达汗撇撇嘴,又问道,“那关大……罗莎呢?又是什么情况?” 原本想说关大眼,可如果对方是卢灿的女人,这称呼显然不够严谨,连忙又改成罗莎。 卢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狐假虎威,想借我的名气吓退一些毛手毛脚的人。” “把你美得…啧啧,我看你回家怎么跟田嫂她们交代。”阿尔达汗再度翻翻白眼,又有些幸灾乐祸。 卢灿忽然想到,今天傍晚临出门时,温碧璃的笑容有些暧昧…… 八成这丫头已经知道昨晚的事情,可她就是没告诉自己! 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有点烦躁,卢灿划拉一下手臂,似乎要驱赶掉烦心事,“跟你聊几句缅北的事,我就回家!” 这是正事,阿尔达汗坐正身体。 “伯父想要参选全缅联盟大阿訇,我很支持。只是……” 一听到卢灿说“只是”,阿尔达汗不由自主地露出失望表情。 “龙肯护矿团的情况,你很了解,建立的基础就是为护卫龙肯矿区和迈歪金矿的安全,而不是为了某一家或者某个团体的利益。” “你家和我家,之所以能在护矿团中有着看似特殊的地位,其实都是因为我们借助龙肯军寨这块地皮,培养自己的力量,我们所能调用的,都是自家招募和培养的人。” “你回忆一下,北洋矿业和卡卡米矿业公司的安保,是不是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我有调用过其他十二土司家族的一个兵没有?” “正因为用的是我们两家的人,所以,十二土司家族才没有多事。” “不过,据我所知,十二土司家族内部,有好几家对我们的这种行为,其实是有意见的,只是碍于利益捆绑,不好挑明。” “如果这次我支持你调用整个护矿团的力量,向周边势力施压的话,我估计……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反对,这会打破我们内部目前勉强维系的团结。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不支持你的提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缅北最近的局势很乱,缅共的德钦巴登顶与地方上的鲍有祥、赵妮来、罗常保等人闹得很僵,彼此之间争锋相对,而缅北的外部又有当局的大兵压境。这种环境下,如果我们护矿团还向外压,很容易被误解,稍不注意就能擦枪走火,被卷入乱局当中。” 说到这,卢灿停顿下来,看着阿尔达汗。 阿尔达汗手臂撑着前额,使劲搓着额头发际线,一言不发——卢灿所说的这些事情,他懂,但是,依然有些失望。 卢灿喝了口微凉的茶汤后,又笑了笑,“刚才我左右思量,你和伯父的想法,只要改一改,未必不能达成目标。” “你有办法?”阿尔达汗大喜,放下胳膊,身体前倾。他早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中二青年,很清楚家族力量的壮大,其在群体中足够份量的话语权对于自己的帮助。 “上个月,我和天和叔,还有潘云耕潘哥聊过。现在缅北局势不稳定,迈歪金矿和龙肯矿区周边的环境也不太妙,得想办法摆脱群狼环伺的局面。” “这次参观国庆阅兵,给我的触动很大。掩藏实力固然让人神秘莫测,可威慑力始终不足。”卢灿的手指,在桌面上均匀地敲击着。 “这次你回来,又提到伯父那边需要支持。” “所以,我刚才私下琢磨,龙肯护矿团是不是也可以组织一场小规模的对抗模拟行动?” “刚好龙肯矿区开采四周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名义,将十二土司家族的家主,还有缅北及周边势力的代表,都请来,名义为庆祝,实则让他们现场观摩护矿团的对抗模拟。” “这次模拟对抗,将龙肯军寨的力量,尽量展示出来。人数不够的话,从加拿大、澳洲还有米米卡铜矿那儿抽掉,军械嘛……原有渠道的进货量适当加大,另外,也可以从欧洲这边引进一些新的、扎手的货色……让他们的代表看看,也好知道,想要从龙肯这边咬一口肉,那得有好牙口!” 卢灿对阿尔达汗笑笑,手指上翘,捻了捻,“阿依拉,你让伯父早点回缅北,作为这次庆祝及模拟对抗活动的主导者身份出现,我会让潘哥协助他。” “十二土司家族的家主,还有缅北及周边势力的代表都来。呵呵,我想,以伯父和腊戌长老会的能量,应该在这方戏台上,有所收获。” “当然,你回伦敦之后,叮嘱伯父一声,他是和平的使者,希望缅北能安宁祥和,龙肯护矿团的存在,只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不受侵犯,对周边的纷争,并不感兴趣。” “阿依拉,你觉得,我的这个想法,怎么样?” 阿尔达汗搓了搓脸,有些迟疑,在这方面,他的历练还不足。他所提及的龙肯护矿团向四周施压之策,其实并非他自己的想法,而是腊戌长老会为阿尔穆汗所出的主意。 所以,短时间让他来判断卢灿的建议是否合适,有些勉强。 不过,他隐隐觉得,卢灿的建议,应该也能达到部分效果,尤其是让父亲在众多宾客前主导本次活动,无疑是在替父亲树立威望,这肯定有益于父亲拿下大阿訇的称号。 “我可能要先回一趟缅北,我父亲也在腊戌。要不……你陪我去一趟腊戌?” 听到阿尔达汗的要求,卢灿微笑摇头,“这件事我不方便直接出面,容易喧宾夺主,但我会和天和叔、桑德拉他们打招呼的。” 卢灿不想出面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所说的那些,而是有关大阿訇的竞争,其实已经涉足缅北内政,过程如何衍变,没法确定,他不想把卢家置身于宗教领袖之争的旋涡中,至少,明面上不能出现卢家。 ………… 卢灿回到沙田大院时,已经晚上九点。 客厅中,只有孙瑞欣和田乐群俩人,凑在一起看电视,见卢灿进门,态度不算热情。 “石头呢?”卢灿将提包交给孙瑞欣,一脸疲态地瘫倒在沙发上。 “今天睡得早,估计坐飞机累了,以后还是少带孩子出门。”田乐群给他倒了一杯凉茶,然后侧身坐在卢灿旁边,“这么累,要不,你也洗洗,早点睡。” “阿尔达汗的父亲,想要竞争缅北联盟大阿訇,想要我帮忙,联络缅北十二土司……哎,烦死了!”卢灿将衬衣上部两粒扣子解开,左右扯扯,似乎很烦躁。 果然,原本还想问一句“关大眼究竟怎么回事”的田乐群,自动将话咽下去,皱着眉头,“这事很难办?” 第594章 后续发酵 有些事情,主动坦白为好,免得大家心里有疙瘩。 早茶时,卢灿以玩笑般的口气, 将赵四撩拨关大眼招大耳刮,且扯到自己身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饭桌上一片安静。 卢嘉锡的长眉抖了抖,沉声道,“最近一段时间你安分些,把心事都放在该放的地方,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出来。” 这算是老爷子对卢灿比较严厉的批评。 孙瑞欣低着头, 眼珠子却往卢灿这边瞟。温碧璃则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筷子在瓷碗中搅拌着,那是营养师为她搭配的孕妇餐,实则也没心思吃饭。 田乐群好一些,安之若素地挑着蟹黄包中的馅儿喂小石头——昨晚卢灿已经跟她聊过这件事,缴纳好几次公粮,最终说服对方。 卢灿点点头,“嗯。我打算去虎博,安心在饶老身边学学钟鼎文。饶老在虎博研究中心带了六个学生,最近正在教授这些人金文。” 见孙子回答的一本正经,卢嘉锡反而一怔。 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通过这种告诫,来平息潜在的家庭纠纷,让田乐群有台阶下。 不过,既然孙子愿意潜心一段时间,总归是好事。老爷子点点头,“跟在固庵身边,不光要学习他的学识,更要学他的做人。” 饶固庵饶老,学识自然是一流的, 可他的做人,也是一绝,号称“朋友满天下,从不得罪人”。饶老不仅在香江几家高校都享有盛誉,在欧美的人脉资源关系,也非常完善。 卢灿笑笑,抬头对温碧璃道,“阿璃,你跟秘书室说一声,把我最近十天的行程,调整一下,办公地点移到虎博。” 温碧璃低头嗯了一声,筷子开始扒饭。 另一边,卢灿自认为已经说通的田乐群,忽地停下喂孩子的汤勺,“阿灿,既然这事与你无关, 那你就不用搭理那些媒体,我安排人来处理。至于那个关……这次的事情就当我们卢家帮她一个忙,不过,我会找个机会让她管住那张嘴,别没来由地就扯上我们卢家!” 卢灿心中一凛,田姨还是生气了,关大眼只怕要吃瘪。 就在他要开口时,卢嘉锡笑着抬手,“阿群说的不错,我卢家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让别人小看。这件事起因于赵家,吃完饭我就给赵从衍打电话。” 这件事老爷子和田乐群以有损卢家名声的名义接过去。 至于那关罗莎会怎样,卢灿无可奈何,算是她为满嘴胡吣付出的代价,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 卢灿没有直接去虎博,而是先去毕拉山道卢家别墅,有点事要处理,捎带着将潘叔潘婶夫妇安置好。 毕拉山道卢家别墅,之前是边叔带着菲佣麦克帕兰在看管。 边叔大半精力要放在沙田大院,因此,毕拉山道别墅这边算是半荒状态,不过,麦克帕兰还算勤快,打扫卫生,花圃苗木什么的,照顾得还不错。 卢灿将潘叔潘婶夫妇介绍给胖墩墩的麦克帕兰认识时,他意识到这中间有问题——双方根本就没法交流,麦克帕兰会英语,也会一点粤语,可潘叔潘婶两者都听不懂。 今天就这样,回头让田姨,将麦克帕兰和沙田大院的哪位帮佣,调换一下工作,这鸡同鸭讲的,听着别扭。 麦克帕兰昨天就知道有帮手过来,笑容满面地带着潘叔潘婶去准备好的房间。 卢灿转身走上二楼的书房,大拇指在指纹验证处按了按,又输入一排密密麻麻的字母密码。 听见轻微的“咔嚓”落锁声后,他推开厚重的防爆门。房间内,除了入口处有桌椅、会客区、书架外,就是一排排高达两米五的桁架。 这间书房是购买别墅之后特别加固的,作为卢灿的收藏室之一,主要收藏的是欧美艺术品,昨天答应提供给维德拍卖的拍品,需要挑拣出来。 卢灿的收藏品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传世型收藏,也就是不打算出售,甚至都不打算存在虎园博物馆的藏品,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沙田大院中收藏的一块七色翡翠,以及一套田乐群结婚时佩戴的帝王绿首饰;第二类是研究型收藏,也就是藏品引起卢灿的兴趣,值得花时间研究,这类藏品在卢灿研究之后,会流向虎园博物馆展出,多数在沙田大院收藏室;第三类藏品就是增值型收藏,譬如眼前这座书房中的藏品,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合适时间流入市场。 即便有干燥机和空气交换机在嗡嗡工作,收藏室内的味道依然有些陈腐,还有一些处理藏品霉变的药水味和颜料味,闻起来不是很舒服。 卢灿随手从墙上摘下一只布袋,走向第一排桁架。 上面放着一只只有机塑料密封盒,每只盒子中间都嵌着一枚枚大小不一的钱币。在钱币四周的卡纸上,印着钱币的品名、平分及编号,最下方则是香江虎园博物馆钱币鉴定中心的标记。 这是虎博今年三月份开始推出的钱币认证鉴定服务,一盒一品,一品一编号。 自然是卢灿的手笔,效果一般,让他大失所望。 原本卢灿以为,这种钱币鉴定认证服务推出之后,应该大行其道,可惜,香江古董行交易,依旧喜欢过手交易,也就是交易双方喜欢看裸币。至于所谓的第三方鉴定结果,即便虎博很有名气,可想要交易双方接受,依然很难。 这件事也给卢灿一个教训——有些事只能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上。 不过,这次维德拍卖举办欧美艺术品专题拍卖,倒是个推动第三方鉴定的好机会——毕竟,那些购买欧美艺术品的买家,没有多少人真正懂得这些艺术品。 在第一排桁架上挑挑拣拣,不一会,布兜中装上三四十只钱币盒子,卢灿正准备往第二排走,门口传来敲门声,继而听到阿忠的声音,“卢少,许家耀许先生到了。” 竹竿?卢灿拎着布兜出来,探头朝一楼大堂看了眼,许家耀带着两名员工,坐在沙发上。卢灿笑着对楼下挥挥手,“这点小事还让你跑一趟?” “这可不是小事,咱们拍卖公司第一次组织欧美艺术品专拍,就指望你这位大佬的拍品撑场子呢!我怎么也得亲自来一趟。”许家耀半真半假的笑道。 卢灿拎起布袋子,“喏,正在挑拣拍品呢,你稍等,我让人给你们几位泡茶。” 见卢灿没邀请自己去他的收藏室,许家耀也不好追着要求,点点头,“好的。不过,你挑拣的藏品,可以先拿给我们登记着,进度快点。” 卢灿挑拣,阿忠帮忙往楼下送,许家耀带着工作人员检验登记。 约莫半个钟头,卢灿锁好房门下楼。 这次,他一人就提供三十二枚各色欧洲金银币,金银器皿和珐琅器皿九件,波斯及威尼斯古琉璃器六件,两幅中世纪后期油画,两幅近代欧洲水粉画,四幅当代欧美名家画作。 许家耀带着两位鉴定师,一丝不苟地鉴定、登记这些藏品。即便是卢灿提供的拍品,可规矩就是规矩。卢灿不意外,在许家耀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他们工作。 竹竿带来的两名鉴定师都是欧洲面孔,一位负责油画和水粉画,另一位负责钱币和金银器皿。这两人卢灿都不认识,应该是新招聘来的欧美艺术品鉴定师。 接过潘婶送来的绿茶,卢灿小口呷着,一直等许家耀他们忙完,才笑问道,“竹竿,昨天忘了问胖子,第一场拍卖安排在什么时间?现在有没有收上来什么特精品?” “具体拍卖日期,原计划是这个月底,但考虑宣传周期,可能要有所推迟。”许家耀坐了下来,端着茶杯笑着回答,“至于特精品……你这些不都是?!” 许家耀说话要比许佳闻更圆滑,无棱无角。 卢灿瞥了他一眼,“说正事呢,有特精品的话,我也打算去现场看看。” “我说的也是正事啊。”许家耀笑笑,继而摇摇头,“欧美艺术品收藏五大类,油画居首,雕塑其次,瓷器又次,金银器皿钱币邮币第四,书籍居五。可是在香江这片地儿,哪儿找欧美名家巨匠的油画?数来数去,你算是香江欧美油画收藏第一人,所以嘛,我说特精品都在你这,也没说错。” 卢灿笑着摆摆手。 许家耀又说道,“为筹备欧美艺术品专题拍卖,我们征集部最近可是跑断腿,港岛十几个老牌欧美族裔家族,几乎都登门过,可这些人都是老抠,有好东西也藏得死死地。所以……” 他摊摊手,无奈状,“拍品征集工作进展不大,有个几十件,也都是普品,难以压轴。胖子心念念的想要从你这儿挖一笔呢。” 卢灿撑着额头,想了会,问道,“既然我们自己征集拍品困难,那……有没有可能联拍?” “联拍?你指的是?” “我上次不是介绍胖子去法国奥德赛拍卖行参观学习吗?有没有可能把这条线连上,从他们那儿抽掉一批拍品过来?”卢灿记得许胖子六七月份参观过巴黎奥德赛拍卖行,可后续结果,他还真忘了问。 “这倒是条思路,我回公司和胖子商量看。”许家耀摸摸下巴上的短髯,又笑着问道,“对了,你昨晚和胖子吵架了?他今天一大早来公司,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问他什么情况他也不说。” 事实上,昨天晚上许家耀就接到胖子电话,这么说委婉一点。 “哪有吵架?是他被我骂!”卢灿哈哈一笑。 “因为关罗莎的事?那天晚上我也在场,其实……胖子挺撑你的女人的!” 卢灿翻了个白眼。 还别说,关罗莎这一招还挺狠,连许家耀显然也潜意识认为关罗莎是他的女人。 只是,这个狐假虎威的女人,逞一时之嘴快,嘿嘿,等田姨找到她时,有她好果子吃! 第595章 有出头者 送走许家耀一行,卢灿在门口站了会。 他很清楚,许家耀来这儿,就是为自己和许胖子说和来的。只能说竹竿想太多了, 自己和胖子可能有嘴角之争,但在共同利益方面,不存在矛盾。 不过,竹竿的担心也能理解,随着各自身份地位的不断走高,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与刚出校园时的亲密无间有所不同。走入社会,就意味着改变, 不因人而异。 刚把香烟掏出来,准备点一支,一辆黑色别克从岔道那边开过来,是潘云耕的车。 “卢少,您这是……有什么急事?”见卢灿站在门口,潘云耕从车窗探头问道。 知道对方误会,卢灿依然顺着对方的意思,点头笑道,“确实很急,这不,站在门口等你呢。” 潘云耕从车中下来,伸手接过卢灿递来的香烟,拿出打火机,俩人点上。 “卢少,什么事?” “边走边说。”卢灿微笑抬手示意。 两人漫步走进别墅院子,卢灿将阿尔达汗的请求、自己的规划,简单说了一遍。 “这个呀……”潘云耕有些兴奋,又有些发愁,想了好一会,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卢少,实话说,龙肯护矿团想要达到您和阿尔达汗少爷期望的目标,恐怕很难。” “哦?”卢灿夹着烟头的手指一紧。 “第一个,装备实力。龙肯护矿团只是一支比普通安保队伍稍微强悍一些的队伍……我担心对于周边的势力,威慑力不够。” 潘云耕一提醒,卢灿明白过来,很多时候,武器装备是实力的最直接展现。 小拇指抠抠眉心,有些发愁,还真是个问题。自己和阿尔达汗能弄来一部分武器撑场子,但是,想要大批量换装,很难,也很危险。 想了秒后,卢灿点点头,“武器……我和阿尔达汗商量过, 找一部分欧美军械供应商,先弄来一些……你继续说, 还有其它难题吗?” “有!人员素质恐怕也很难达到您和阿尔达汗少爷的期望。” 这个……卢灿就不太明白,记忆中这几年,龙肯护矿团一直就没停止过训练,人员素质还没上去? 他站定脚步,疑惑地看向潘云耕。 潘云耕苦着脸摊摊手,“卢少,这些年我们也没少从国内招退伍兵,龙肯护矿团最高峰时,有三千八百多人,可是,架不住四处抽人呐。您算算,米米卡铜矿之争,先后抽掉三批将近九百人到新几内亚岛。然后又是年初,抽掉四百多人来西澳,还有加拿大北洋矿业那边,陆陆续续抽掉走五百人。” “关键是,抽掉走的人,都是从国内招募的精英,是我们自己的人。现在留在龙肯军寨的,大约还有三千人,大多数都是缅北十二土司家族的人,那些人我们不敢用,待了几年,都成兵油子了,指望他们……怕是很难达到您和阿尔达汗少爷的要求。” 我去!这也是卢灿没想到的。 很多事,外行动动嘴,内行跑断腿。 自己和阿尔达汗自认为主意不错,哪曾想,漏洞这么多?! “那……潘哥,你说怎么办?” “除非……从米米卡矿业和西澳,临时抽掉一部分人回龙肯军寨。再加大招募力度,国内最近不是裁兵复员,招人的话,倒是不难,只是,大规模招人可能会引起周边佤邦和掸人的忌惮。” 卢灿一抬手,“按你说的办,至于佤邦和掸人……先别管他们。” 潘云耕点点头,“那行!等米米卡铜矿的部分老兵回来,裹着缅北的家族家丁,强化集训一两个月,应该可以拉出来溜溜,不至于丢丑。” “还有吗?”卢灿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出主意的漏洞颇多,又问道。 “还有……就是……”潘云耕将烟蒂摁灭,扔在院子拐角的垃圾箱中,搓搓手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怕您笑话,对于这种大规模的模拟对抗,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葛四葛七那边擅长贴身杀训练,也没有兵演的经验。至于阿尔达汗那边的丹拓他们,擅长的也是突击,对这种演练也是外行……” 这次,卢灿忍不住问道,“皮振军、鲁战生、余子静他们,不都是正规部队退役的吗?他们不懂?” “这正是我要说的。”潘云耕双手交握,搓了搓,“老皮他们……个人能力都不差,也参加过各种兵演和对抗,可是,他们的等级太低,都没有指挥和策划兵演的经验。整个龙肯护矿团招募来的兵员中,等级最高的就是皮振军,退役前是三十八军侦察连的连长。” 晕!自己怎么没想到?! 卢灿明白潘云耕担心什么。 一堆没有兵演经验的人,策划一场模拟实战的对抗演练,当着众多嘉宾面前,可别弄得洋相百出! 这方面,卢灿是十足十的外行,伸手拽下好几片万年青的树叶,依然想不到解决方案,只好问道,“有什么办法吗?” “只能试试……能不能从国内招募一位退役前级别较高的军人,或者……”他看看卢灿的脸色,又说道,“田坤田哥,以前是飞虎队的头,飞虎队经常搞这种模拟对抗演练,可能田哥有经验。卢少,您看……要不要把田哥抽掉回来负责这次演练?” 说起来,田坤现在已经是北洋矿业的总经理,已经脱离安保体系。再加上田坤当初所犯错误,潘云耕也有所耳闻,故而他在做出这一建议时,显得小心翼翼。 卢灿一抬手,“同步进行,你这边该招募的招募,田坤那边,我来打电话。” 潘云耕来得匆匆,走得急促——卢灿给出模拟对抗的最迟时间为十一月下旬,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来天,时间紧得潘云耕都想骂人! 还真不怨卢灿,关键是缅北联盟领导改组的时间就在年底! ……………… 送走潘云耕,卢灿也就没在别墅逗留,和潘叔潘婶打了声招呼之后,他带着阿忠,来到虎博。 在虎园博物馆,卢灿有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温碧璃已经从德银大厦那边赶过来,将这间小办公室收拾得很干净。 一见面,她就笑眯眯递给卢灿一份折叠好的报纸。 卢灿瞅了眼,是《天天日报》。 关罗莎掌掴赵四攀扯卢灿一事,虽然在宴会现场被许佳闻、赵太来等人压下,可这种超级八卦,现场那么多人,又怎会真的被压下去? 酝酿两天时间,这条新闻终于被人捅出来——可能是忌惮涉及此事两位男主的家族势力,《天天日报》以隐匿真实姓名的方式,报道这则超级八卦。 屈指弹了弹报纸版面,卢灿笑笑摇头,“还真是……是猫是狗都敢龇牙!” 《天天日报》之所以敢曝光这则新闻,那是有原因的。 《天天日报》有两大股东,其一是创始人为香江韦家“韦八少”韦基舜。 韦家是香江老牌的制药家族,旗下的“二天堂药厂”算是比较有影响力的中西药连锁药店。 自从卢灿投资北美制药公司并将其运作到香江之后,app药业公司也开始涉足西药销售代理与医院供货,免不了要和“二天堂制药”产生摩擦。 韦家有理由给卢家下绊子。 1977年,韦家将《天天日报》中大部分股权,转售给妙丽集团董事长刘天就。 这又是一个与卢家有生意摩擦的香江本土资本势力。 在深城建城四十周年庆典上,曾经有媒体评价对深城影响最大的香江人物,既没有李半城也没有霍老,而是刘天就,胡应湘和林行止三人。 胡应湘是深港高速的投资者,是港珠澳大桥建设的呼吁者;林行止是深城经济建设的媒体旗手,为深城经济发展摇旗呐喊四十年;而名不见经传的刘天就,则是深城房地产投资的第一人,他开启深城商业地产的新模式。 早在1979年,深城改革伊始,刘天就率先在深圳投资房地产。 他主动投资承建深城300套干部住房,条件是承包周边地皮,建成可贷款民用房,以2000港元一平方米的价格,向香江市民兜售。当时认购的人超过了5千,所建房不够,只能抽签售卖。 此举,彻底打开深城商业地产开发的视野! 刘天就所拥有的妙丽集团,有两大支柱产业,其一是地产,其二是服装。 额,妙丽集团的服装,曾经是香江五大服饰品牌之一,但是,最近几年,它被嘉丽服饰挤压的十不存一。所以,妙丽集团的刘天就,也有足够的理由,趁机给卢家脸上抹抹黑! 至于为什么这么猜测……这种事,不需要证据,心证即可。 卢灿拿着报纸,走进办公室,撑着下巴想了会。 温碧璃泡了杯茶,搁在他面前。 卢灿敲敲桌面,微笑点头,又屈指将这份《天天日报》往外弹弹,“阿璃,你打电话给顾问室,让老王安排人查查……我听说,妙丽集团最近不太景气,看看什么情况。” “这合适吗……”温碧璃一愣,该不会因为一篇报道,就要阻击人家生意?这会不会太霸道? 卢灿笑着摆摆手,“这算什么阻击,兴许,人家正盼着咱家去接盘呢。” 这事还真说不好。 妙丽集团刘天就,此时的处境并不算好,他家的房产业,受前几年地产市场低迷影响,低价售卖了很多地皮来救急,算是彻底出圈;服装行业也被嘉丽服饰挤压所剩无几。 他刘天就这时候还想着招惹卢家和赵家…… 想干什么?! 第596章 闲聊巫咸 全世界文明发源最开始的四大文本分别是: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古代埃及的圣书字,中国汉字和玛雅文字。这些文字,毫无疑问都起源于远古时代最简单的图画和纹路。 历史学界和考古学界公认, 中国甲骨文的发生,大约要比苏美尔的楔形文字晚两千年左右。 不过,中国的甲骨文字却可以广为流传出来,成为四大古典风格文本中,唯一能获得广为流传并在现如今普遍应用的文本。 这也是中华文明几千年延绵不绝的根本原因。 甲骨文的真正起源,并无定论,近些年在原始社会末期的玉器、甲骨、陶器上, 屡屡能发现形同文字的各种无规则符号,这些符号算不算甲骨文,还不好说。 不过,甲骨文字盛行于殷商,这是有严谨而科学的证据——大量殷商甲骨出土,就是明证。 让人不解的是,殷商之后,甲骨文似乎突然就被汹涌而起的钟鼎文字所取代。 钟鼎文是甲骨文的延续,这一点无可否认,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钟鼎文就在西周时期爆火,成为最主流的文字体系。 饶老给出的猜测是,殷商崇尚的还是比较原始的巫文化及拜物文化,而周朝则已经形成比较成熟的礼天文化和祖宗崇拜。 这两者有着很大差别。 巫文化指的是占星术和占卜术,拜物文化指的是物体崇拜,譬如动物图腾、生殖崇拜、山川河流崇拜等等。这些都算是比较原始的宗教信仰,其使用的也都是甲骨、玉器等文字载体。 周取代殷商,形成自己的一套宗教体系,即“敬天礼地法祖”。在这套体系中, 青铜以其坚固、端正庄严的风格,迅速取代甲骨的功用,成为新的祭告天地之载体。 虎博研究中心a楼三层的一间鉴定室中,饶老手拿一沓拓印钟鼎文纸片,侃侃而谈,说的自然是甲骨文和钟鼎文渊源和传承。 围绕着鉴定台一圈,一共坐着九名年轻人,其中七人是虎博工作人员。这七人算是虎博精心培养的新一代研究人员。 卢灿坐在最右手边角处,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在他侧边,是饶宜萝小丫头,咬着笔杆,听爷爷讲课。 在考古和历史方面,饶老绝对属于香江学术界最顶尖的一小撮——他自谦时说到过,常用甲骨文字中,他只认识四百来个,常用钟鼎文中,只认识七百来个,还难以做到通读…… 讲真, 卢灿听着头皮发麻。 可别小看“四百多和七百多”,这个数量已经很多了! 目前已发现各类甲骨文字四千三百多个,能被破解的大多是常用字,拢共一千六百多个。钟鼎文已发现字体相对较少,三千零五个,已破解常用字一千八百多个。 饶老能认识“四百多和七百多”,绝对算是当代古文字研究巨匠! 无论是甲骨还是钟鼎文,都是卢灿以前未曾接触过或者说从未深入研究过的领域,所以,他这次来蹭课,还真不是为躲避绯闻什么的,他是真心来求学。 饶老学识渊博,还善于教学。他在拿着甲骨和钟鼎文字拓片对比的过程中,信手拈来世界四大古文字在传承与发展过程中的各种故事,让听者丝毫没有枯燥无味之感。 卢灿听得津津有味。 饶老每节课时长一个小时,讲故事用三十分钟,剩余三十分钟或讨论或上手辨认——虎博为培养这一批研究员,不惜将带有铭文的青铜器搬出来让他们上手。 可能是因为身份差距,几位学员很少主动和卢灿搭话,倒是饶宜萝这丫头,跟他聊个不停。 小丫头虽然早熟,可该有的少年性情还是一点不缺——没什么耐性,坐不住!饶老的课,卢灿听着有意思,可落在饶宜萝的耳中,却寡然无味。 她双手交叠搁在鉴定台上,头枕着胳膊侧着脸,扇乎着大眼睛,瞅着卢灿在翻阅手中的各种拓片。 “师兄,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惹我师傅生气了?” 卢灿一怔,看向这丫头。 “师傅不生气的话,怎么突然想要回家,不在香江待着?” 卢灿这才明白什么意思,丫头这是想师傅张老了呢。话说饶宜萝拜师张老和福伯两年多时间,两位师傅对这位小才女,可算是疼在心里。 “张老想家,毕竟,叶落归根嘛。”卢灿微微一笑,目光回到手中的拓片上。 丫头忽然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我听师傅说,我还有位大师兄,你几次都找到他的踪迹,可最后都没能找回来人……是不是?” 张老连古伯的事情都跟着丫头说了?也是,毕竟丫头和古伯同属一门,张老跟阿萝说这事,估计也有希望阿萝能和另一位弟子见一面的念想。 “你师傅也跟你说了?”没等对方点头,卢灿笑笑,“几次都没能找到,不过,总算有些线索,想来,你们师兄妹相见的日子,不会太久。” 听到这话,丫头却有些烦躁,手指卷着长发,沉默了好一会,又嘀咕一句,“师兄,假如我师兄真的涉足制假作假……我,我该怎么处置?” 卢灿的手一顿,张老临走之前,竟然将处置古伯的决定,交给饶宜萝? 也不怕这丫头年轻,压不住? 见卢灿望向自己,饶宜萝有些慌乱,摆摆手,“师傅临走时跟我说,我们这一门几个人都要听你的,只是……只是……古师兄毕竟是师傅教导出来的,又因为师傅的吩咐才出的事,所以,师傅说,他想来想去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理古师兄,就让我看着办……” 丫头说的有点乱,可卢灿还是听明白她的意思。 古风出事,张老一直心有内疚,现在古风明显在从事造假制假这一有违玖宝阁门规的事情,张老又一直见不到古风其人,不了解情况,也因此一直矛盾着该如何处置古伯。 这次回国,老爷子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到再见古风一面,索性将这个问题,交给颇为聪慧的小弟子饶宜萝来处理。 之所以交给饶宜萝而非自己,恰恰凸显张老的矛盾心理。 显然,在张老看来,自己一向杀伐果决,古风造假几乎确凿无疑,如果真的依照门规,肯定要逼他立下誓言,终身不得用玖宝阁的手艺谋生,交给饶宜萝来处置,还有可能有所缓颊。 想明白之后,卢灿呵呵一笑,摆摆手,“想那么多干嘛?等见面之后再说。” “哦,也是。”丫头点头附和。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坐在前面的饶老瞥见,眉头微皱,忍不住轻咳一声——卢灿确实不错,可惜花名太盛,今天的媒体报道,饶老爷子也看到过。 饶宜萝也察觉自己和卢灿距离过近,忙往后靠靠,又抬头瞪了爷爷一眼,“爷爷,您嗓子不好要多喝水!我正在和师兄聊《大荒西经》?” 现在的丫头,话题也太跳跃了,啥时间和自己聊《山海经》了? 卢灿忽然觉得,自己与现在的孩子们,代沟挺深,都这么聊天吗? 眼睛右瞥,还真看见饶宜萝拿在手中晃悠的那本线装书,就是《山海经》,摊开的那一页,正是《大荒西经》。咦,这丫头,来学钟鼎文,怎么拿着本“课外书”? 幸亏是她爷爷的课,换个授课老师,还不得气死?! 另一边,饶老听到孙女的话,笑着起身过来,“哦?看山海经呢,你福师父让看的。山海经配甲骨文,倒也凑对。他们这些老派人,就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饶宜萝拜师福井泉和张博驹,这事满虎博都知道,因此,饶老也没避讳其他几人。只是,他这话,另外几个人很难听懂。 所谓老派人,其实说的是那些传承日久的老门派。 《山海经》被誉为中华第一奇书,几乎所有玄派宗门,不分儒释道都会研究,为的是求玄求道。明玉宗发自于墨家隐宗,自然也会研究这本书。 相对而言,卢灿所在的玖宝阁,追求“术”,不讲道,反而不研究。 饶老伸手将孙女手中的《山海经》拿起来,看了两眼,笑道,“阿萝,既然你看《山海经》,那我就问你一个小问题……大荒西经中所说的巫咸国,你知道在哪儿吗?” 饶宜萝顿时脑瓜嗡嗡的,这只是一本传奇志怪书籍,哪来的具象地点? 这个问题,不仅让饶宜萝懵了,连其他几位研究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饶老鼻腔中发出轻微的“嗤”声,显然,这是在嘲笑孙女的不求甚解。旋即,他又将目标对准卢灿,抬抬下巴,“阿灿,你说说,巫咸国在哪儿?” 还别说,卢灿还真知道。他站起身来,朝饶老微微躬身,“《山海经》记载,巫咸,唐尧时人,擅作巫卜,祝延人之福疾,知人之生死,尧帝敬之为神巫,并封为良相,所在之国封为巫咸国。” “古人姓氏,多带有氏地特征,故此,巫咸者,也可以理解为,巫地之盐也。” “古巫之地,为长江三峡一带,巫咸国产盐,必为三峡左近产盐之地。沿长江而上,川地产盐无非就自贡井盐和宝源山矿盐。” “《山海经》又记载,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这句话表明,巫咸国坐落于群山之中,而自贡位于巴蜀盆地,显然不符合,所以……饶老,我认为巫咸国所在,必然是宝源山附属之地。”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虽然不知道对错,可听着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第597章 路遇纠葛 第597章 路遇纠葛 阿尔达汗在港岛的住宅,位于宝马山道赛西湖公园小区,距离虎园博物馆很近。 卢灿最近待在虎博,时不时就来阿尔达汗这里窝会儿,散散心,聊聊天。 这栋住宅为上下两层复式结构,有两名的家佣负责做饭打扫——以阿尔达汗的德性,这两名家佣自然年轻漂亮。 阿尔达汗挥挥手,让两位妖娆的女佣退下,复式二层的书房中,只剩下卢灿和他两人。 阿尔达汗在伺弄着茶盅,煮水烹茶。 看他似模似样的动作,卢灿微微一笑,还别说,这家伙进步挺快,够娴熟。 阿尔达汗给卢灿分了一盅,做了个请的手势。 卢灿端起茶盅,气味清香,茶汤清亮,“滇省大白茶?不错,汤正气清。手艺见长呀!” 阿尔达汗嘿嘿一笑,“喜欢喝的话,我这儿还有点存货,匀你几块茶饼?” 卢灿也没和他客气,点点头,“行啊,家中老爷子喜欢白茶,你给我整两片,稍后带上。” “卢老还有这爱好?”阿尔达汗一拍大腿,“你早说呀!害得我每次去你家,都不知道该带点什么随手礼!这下好了!” 卢灿白了对方一眼。 一杯清茶下肚,阿尔达汗享受般地摸摸腹部,忽地又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哎,我家老头子今天傍晚到曼德勒,打电话告诉我,让我最迟明天到腊戌与他们汇合。” 这也不值得叹气?卢灿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又听阿尔达汗抱怨道,“每次见面都是……什么时间结婚?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这么大年纪该结婚要孩子……那些叔伯阿姨长辈们,就会在面前叨叨叨的念叨个不停,烦死了!” 他说这些话时,还捏着嗓子,卢灿一下子没忍住,噗嗤把刚入口的茶汤喷出来。 连忙拿过两张餐巾纸,将面前的茶桌擦了擦,“你回腊戌一趟也好,毕竟,伯父对龙肯军寨不熟。另外,阿瓦希答应帮忙运送一批军械,你在缅北安排接收,我也放心些。” “那你呢?什么时间过去?”这才是阿尔达汗所关心的。 “我嘛~~”卢灿捻了捻手中的纸屑,想了会才说道,“会在今年春季缅北公盘期间到曼德勒。届时,我会引荐伯父与十二土司家族家主认识。其实……你这次回缅北,就可以带着伯父,拉上杨家做中间人,前往十二土司家族,一家家拜访,说不定比我介绍的效果更好。” “肯定会走一趟的,可要这些家主给面子,最终还得你出马。”阿尔达汗笑着又为卢灿斟了杯茶。 卢灿微微一笑,社会不容你不改变,连阿尔达汗也不得不变得世故。 从阿尔达汗家中出来,阿忠正在和丹拓聊天,似乎聊得还挺嗨。 卢灿对送出来的阿尔达汗摆摆手,打算回虎博一趟,却听见阿忠说道,“卢少,刚才三夫人来电话说,田夫人和孙夫人带着小少爷,已经到毕拉山道别墅,今晚在这边住。” 哎哟喂,今晚不用回沙田大宅,卢灿都快被每天过海回沙田的一个小时拥挤车程给整怕了,今晚终于不用再折腾。 “行,这就回毕拉山道。”卢灿又回头对阿尔达汗摆摆手,“我就不送你去机场,缅北的事情,潘云耕已经做好规划,你到缅北,他会配合你的。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阿尔达汗也笑着比划个打电话的手势,“随时联系。” 从宝马山道出来,会路过一所香江颇有名气的学校——圣贞德中学。 这是一家由一群港大毕业的天主教女青年,为了效法法国女英雄圣女贞德爱国家爱民族的精神,忠于天主的呼召而创办的,校权归属于天主教香江教区。 因为是教会制学校,管理相对严格,校风严谨,在香江的中等教育行业中,颇有声望。 路过圣贞德中学北门时,卢灿偶然瞥了眼校门口站着许多人,多数都穿着教会服饰,还有几名教职员工的装束。 “圣贞德今天有什么活动吗?”卢灿随口问道,问话对象当然是开车的丁一忠。 丁一忠放缓车速,也向外看了眼,“不知道呢……额,卢少,那是不是艾伦医生?” 卢灿看了眼,还真是。 两人口中的艾伦医生,就是当年曾经救治过孙立功的褚伟健医生。 因为当年的救治之恩,孙立功和孙瑞欣,以及卢灿都会时不时去褚伟健医生所在的礼贤会(信义宗的推广组织),参加他们的各种慈善活动,因此,卢灿和这位褚伟健医生颇为熟悉。 校门口,褚伟健医生正比划着手势,与另一位教会人士,在急切地辩论着什么。 两人的身后,各有一帮人,很明显,双方起了争执。 卢灿记得,褚伟健医生是香江新教信义宗皇后大道片区礼贤会负责人,他怎么会和天主教行动联会发生纠纷? 天主教行动联会,是天主教香江教区的推广机构,也是圣贞德中学所属管理机构,在香江宗教界算是庞然大物。相比之下,新教信义宗礼贤会,就要差很多。 香江宗教界的教派之争,很隐蔽,但也很残酷。 也不知发生什么事,竟然能把弱者逼得找上门说理…… 卢灿一向不喜欢掺和宗教纠纷,不过,褚伟健与卢家关系素来良好,今天既然见到,自然不会不问,他拍拍车座椅,“把车靠边,我和褚医生打个招呼。” 加长劳斯莱斯靠边缓缓停下,卢灿落下车窗,对外喊道,“艾伦医生,你怎么在这?” 对峙的两群人,瞬间安静下来,看向这位突兀出现的年轻人。 双方都认识这位卢家公子爷! “维文……嗨,好久不见!”褚伟健露出几许尴尬笑容,对卢灿摆摆手。 另一边的神父装束欧洲男士,也对卢灿招招手,“嗨,卢先生,我是华仁书院的狄恒。” 站在狄恒神父身边,又一位天主教会装束的欧洲男子,也对卢灿微笑点头,“卢先生,我是圣贞德理事会的艾乐思修士。” 这两人将姓名一亮,卢灿就明白自己卷入的纠葛,只怕不小。 虽然这两位修士,卢灿都没见过,但他们的大名,卢灿都听说过。 狄恒神父是爱尔兰人,五十年代来香江,属于天主教香江行动联会的高层,同时还是香江华仁书院的校监。艾乐思修士则是香江圣方济各堂的司铎,也是圣贞德中学的校监。 司铎是天主教神父的正式品级职称,能获得罗马教廷颁授的正式品级,这位艾乐思修士自然也是天主教香江教区的高层教职。 可以说,眼前这两位,都不好惹。 两人直接亮明身份,只怕也有警告卢灿不要随便插手的用意。 卢灿连忙下车,重新与三人见礼,又笑着解释,“狄恒神父,艾乐思司铎,我和褚医生有些旧顾,见您几位在校门口聊得热火朝天,一时意动,下来打声招呼。三位都聊些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周边几人隐蔽地齐齐翻了个白眼。 睁眼说瞎话,就差一点没打起来,这叫聊得开心? 话说卢家这几年捐赠方向偏僧道两门,但无论是天主或者新教的慈善活动,也没少参加。故此,无论是狄恒还是爱乐思,都得给卢灿一些面子。 狄恒笑笑,“我们正在和艾伦修士,聊一些俗物,有损清听。艾伦修士,要不……改日再谈?” 说完,他盯着褚伟健。 显然,他不希望褚伟健借助卢灿的力量介入这件事。 卢灿原本就不想介入教派纠纷,之所以停车招呼,就是念及褚伟健的旧恩,出面帮对方撑撑场。现在,狄恒神父说改日再谈,正合卢灿本意,连忙打了哈哈,“好啊,褚医生,那就改天再聊。学校门口,人来人往,也不是聊事的好地方。” 也不等褚伟健回答,卢灿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让他转向。 又对狄恒神父及艾乐思修士摆摆手,“狄恒神父,艾乐思司铎,改天再登门拜访。” 双方自然分开,一部分人跟着褚伟健离开校门口。 狄恒神父及艾乐思修士站在校门口,看着卢灿和褚伟健的身影。艾乐思修士忽地轻声道,“卢家这位年轻人,突然插一脚进来,神父,那件事会不会有变化?” “有什么变化?不会有的!罗便臣道那片地,原本就是华仁书院的旧址,后来转给圣贞德中学使用,这都是港府许可的,虽说你们现在搬到这边来,可那片旧址上,不还有夜校在开办吗?只要你们坚持把夜校开下去,不迁往这边。罗便臣道那片地,新教那些人想要拿到……嘿嘿,那就不可能!” “可是……”艾乐思修士有些担心卢家的影响力。 没等他说完,狄恒神父摆摆手,“别担心,卢家不会轻易掺和这件事。” 另一边,卢灿半推着褚伟健,准备上车。 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卢先生……我能和您谈谈吗?” 卢灿一愣,扭头看看,惊讶道,“阿姨,你怎么也在?” 是关罗莎的母亲! 一身略显紧身的黑色修女服,勾勒出丰腴的身材。 刚才混在一堆黑白教会服饰中,卢灿还真没注意。 这时,褚伟健已经回过神,在旁边帮忙介绍,“费里玛珂菲女士是礼贤会的忠实信徒,这次也是应召而来,与我们一起,破除霸道与邪望。” 额,卢灿扶额,什么叫霸道与邪望?你新教在香江只有几万人信徒,人家天主教有几十万,就因为别人信徒多,就叫霸道? 大概能猜到关母找自己聊聊的原因,卢灿不想在人家地界逗留时间太长,干脆对她也招招手,“阿姨,上车,找个地方,一起聊聊。” 卢灿撑着车门,让褚伟健和张冰倩两人先进去。 还别说,要想俏一身孝,要时兴一身青,真有道理。 关罗莎的母亲原本底子就不错,这会一身黑色修士袍,还真将她衬托得端庄肃穆偏偏不失柔美。 第598章 示威背后 第598章 示威背后 半山道的一家咖啡厅中,卢灿、褚伟健、费里,三人三角而坐。 卢灿轻轻搅拌咖啡,听着褚伟健讲述今天事情的原委。 又是一起教派倾轧事件,不算出奇,但挺麻烦。 虽然英国国教为圣公会,属于新教的一支,可是新教在香江的发展,一直算不上顺利。 他们不仅要面临着强大的本土宗教和各种稀奇古怪信仰的竞争,还需要面对早就在香江扎根的天主教的压制和排挤。天主教香江行动联会就是经常排挤新教的组织之一。 这种压制和排挤,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以至于新教信义宗皇后大道片区礼贤会,竟然连办公地址都没有,只能临时设在皇后大道附属医院的一片狭仄的角楼中。 褚伟健等人这些年一边传教,一边谋求一个落脚地。 机会终于来了。 1982年,港督换届,新任港督尤德的夫人,雅丽·那打素是伦敦传道会的坚定信徒,信奉新教信义宗,也就是说,总督夫人成为礼贤会的坚实后盾。 在雅丽·那打素的帮助之下,港府终于答应,批给新教信义宗礼贤会一片办公地。 这片地儿很大,足够办公所用,但是,这片地界有些麻烦。 香江华仁书院创建于1919年,是一座标准的天主教男子中学,最早的校址位于罗便臣道,1955年,华仁书院搬迁到湾仔现在的校址。 华仁书院是香江补助学校,也就是拿政府补贴的公私合营学校,他们搬迁走之后的那片地儿,是属于港府资产,港府有处置权。可是,华仁书院在搬迁走了之后,却私下让天主教会旗下另一所学校,圣贞德英文夜校,也就是现在的圣贞德中学,搬迁到罗便臣道。 迫于既定事实,港府只能捏鼻子认了。 进入八十年代,圣贞德中学嫌弃原校舍破旧,申请在宝马山道重建学校。 这不,去年圣贞德中学搬迁到宝马山道。 雅丽·那打素夫人帮忙说情,港府批给礼贤会的那片地,就是罗便臣道华仁书院旧址。 按理说,那片地界处置权归属于港府,而圣贞德中学也已经搬迁到宝马山道,礼贤会接手华仁书院老校址,应该顺风顺水的事。 可是,天主教香江行动联会却不愿意交给礼贤会,他们又弄出一个圣贞德中学夜校为名头,占据老地址继续授课,就是不愿意交付。 双方闹腾一年时间。 港府发憷,不愿意再掺和俩家的纠纷,抛出话来,你们自己协商解决…… 褚伟健是新任礼贤会理事长,急于做出成绩,这不,他发动一批忠实信徒来圣贞德中学门前“示威”,赶巧,卢灿碰上了双方争执的场面。 至于关罗莎的母亲费里·玛珂菲,则是参与示威的信义宗信徒之一,纯属打酱油。 对于褚伟健的遭遇,卢灿也无能为力,准确说,他不太想得罪天主教香江行动联会——卢灿很清楚这家组织在香江的影响力! “褚医生,这件事……您最好还是找找那打素夫人。你现在的做法,很难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僵。”卢灿捏着汤匙,筹措着话语,寻思着怎么把自己从旋涡中解脱出来。 其实,卢灿想多了,从一开始见面,褚伟健就没有让卢家出面的意思。 这中间有点纠葛,卢灿不清楚而已。 褚伟健经常走入贫民区行医为善,举办各种义诊活动,其本心不容怀疑,当然是在做慈善,不过,也不能否认,他存着一份推广教会吸引教民的心思。 当日救助孙立功,后来孙家依附卢家,孙瑞欣更是成为卢家的准孙媳妇,褚伟健与他们爷孙交往时,就透露过引孙瑞欣入教的意思。 孙立功与卢嘉锡交往时,隐约察觉卢嘉锡私下里对所谓教会并不认可,其原因似乎与卢灿奶奶去世有一定关系,因此,孙立功一口否决。 这件事如同风吹湖面一掠而过,小的不能再小,连孙瑞欣都没想起来跟卢灿说。 可是,褚建伟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当时信义宗的日子很难过,如果有卢家孙媳妇这么一个招牌人物,褚伟健认为可能信义宗处境好很多。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也没有表露在随后的相处中。 今天,信义宗礼贤会在圣贞德中学门前示威,这一举动看似气势汹汹,其实褚伟健心里很清楚,这是实在拿对手没办法的弱者行为。 却偏偏被卢灿看见。 这也是他刚才见到卢灿时尴尬的原因。 褚伟健摇摇头,“那打素夫人已经帮我们很多,这事……不能再麻烦她,毕竟,这件事原本属于港府分内的事,那打素夫人出面多了,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其实,褚伟健隐瞒了很多内容,譬如今天的示威活动这个主意,就出自于伦敦传道会香江万善堂某位修士之口。其目的是引起香江媒体的密切关注,从而引起香江市民的物议,继而让港督府有机会向布政司施压。而这位修士,与那打素夫人过从甚密。 也就是说,看似卢灿仗义出手,实则卢灿坏了褚伟健他们的“反击计划”…… 这些,都是卢灿所不知道的。 他还在蛮热心为褚伟健出主意,“港府就不能换一块地皮吗?据我所知,港府手中的地皮有不少呢,不算元朗、新界和西贡这些远郊,单是本岛和九龙半岛,以及新填海的非农土地,港府握有不少于一亿平方英尺。那打素夫人出面,换块地皮的难度应该不大。” 此时,褚伟健已经不太想和卢灿再聊下去,一口气将茶杯中的咖啡喝干,起身笑道,“多谢卢先生的襄助,今天的事情,我得回去与几位教友商量,看看后续该怎么办,就不陪你多聊。” 又对费里·玛珂菲笑笑,“玛珂菲女士,感谢你今天的支持!主会保佑你的!” 费里·玛珂菲连忙起身,颔首回礼,“这是我应该做的,主会保佑我们!” 他略显突兀的告辞,让卢灿一愣神。 难不成……对方根本就没有让卢家襄助的意思?自己想多了? 卢灿真的想多了! 信义宗虽然一直处于弱势,可他们在香江毕竟还有八万多注册信徒,背后还有那打素夫人以及伦敦传道会,如果仅仅是找一块礼贤会办公驻地,其实不难的。 他们之所以要争,争的不是地皮,而是借助这事件,发起“新教在香江主导地位”之争。 可惜,卢灿没那双看透迷雾的慧眼。 褚伟健离开后,卢灿依旧一头雾水,食指扣着眉心,想了很长一段时间。 坐在一边很局促的费里·玛珂菲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对方,不停地搓着手,最后不得不轻咳一声,惊醒卢灿。 卢灿的目光落在这位还穿着修女服饰的妇人身上,笑笑道,“哦,阿姨,要不要换一杯咖啡?” “不用不用!”玛珂菲毕竟是混过很长时间娱乐圈的艺人,很快静下心来,摆摆手道,“我只是想替罗莎……向你道个歉。那天晚上的事,我也在场,罗莎是被逼急了才脱口而出的……还希望你能原谅。” 卢灿呵呵一笑,目光从眼前的妇人身上扫过。 不得不感慨,岁月有时候很不公平。 对方应该和薇薇安的母亲年岁差不多,可两人完全没法比。薇薇安的母亲晴婶年轻时也许是一位美人,可现在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而眼前这位,怎么看也就三十五六,即便是最普通的修女服,她也能穿出诱惑。 玛珂菲似乎被卢灿的目光刺到,抬手掩住白色披肩,顺带用手臂挡住胸部。 卢灿感觉嗓子有些发痒,连忙低头呷了一口咖啡,再抬头时,笑了笑,“罗莎给我打电话说过那天的事情,我接受她的解释。同时,我也已经跟她开过一句玩笑,她当时能这么说,应该是我的荣幸。所以,您没必要再替她道歉什么的……” “哦,那就好!死丫头都没跟我说过这事!” 玛珂菲吐了口气,顺手拍拍白披肩遮住的胸口,瞬间又把卢灿的目光吸引过去。 其实卢灿挺怨的。 对面坐着个很有诱惑力的女人,全身不动只拍胸口,任谁的目光,都会被“动”的部位吸引。 玛珂菲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妥,赶紧停手,脸色微红。不过,她到底是老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那丫头,最近几天跟我置气,一人跑到外面去住,害得我还替她担心。” 卢灿端起咖啡杯,掩饰一下刚才的失态。 他倒是知道关罗莎最近几天的去向——待在她自己买的康景花园小区住宅里舔伤口呢。 伤口从而而来? 被田乐群截住,私下训斥一顿。 这是发生在前天的事。 田乐群前脚刚走,关罗莎抱屈的电话,随后就打给卢灿。 这女人还真没什么可抱屈的,确实欠收拾,还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 还敢向自己告田乐群的状! 当然,这些事情就不值得告诉玛珂菲。 “事情很快过去,我已经找过《天天日报》的刘天就,他已经答应让主编注意点,以后不会出现这类报道。至于其它媒体……与我家有合作的,基本上都打过招呼。” “哦,那就好。太谢谢你了!你看……事情谈完,我先走?” 卢灿点点头。 玛珂菲像逃一般的离开咖啡室。 即便出门,她依旧感觉后背被人盯着,浑身散发着莫名的炙热。 卢灿旋即也走出咖啡室。 他也不知道今天的邪之火从哪儿来的,修女服?人之母?还是母女双花? 兴许都有! 自己什么时间变得这么龌龊?! 卢灿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 得,外面太危险,还是赶紧回家去火气! 第599章 卢于之交 第599章 卢于之交 人天生是不完美的,人人心里皆有心魔。 心理学家荣格曾说:每个人都有“人格阴影”,阴影是邪恶的存在。 中华传统文化及哲学体系中,最为迥异于西方的,就是有“修心”一说。 所以,《增广贤文》中,才有“群居守口,独坐防心”之论。 独居一室,小坐静思,有益补缺拾遗,但不宜久坐,易生心魔,抑郁、扭曲、疯狂等,多与独坐多思有关。当然,思想家天赋异禀,另算。 卢灿的性格偏闷,心思又重,注定易生心魔。 在修心方面,他的修行还不够,许多时候自己也意识不到,只当是年轻人的风花雪月、荒唐无忌的念头滋生,殊不知,心魔渐生。 又在虎博待了几天,卢灿不得不出门,他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逝者名叫麦炳荣,从三十年代红到七十年代的粤剧小生,还是香江颇有名气的演员。 今年9月份,麦炳荣在洛杉矶华埠演出时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于9月30去世。头七之后,他的骨灰被梨园同行送回香江,麦家拟将其安葬在港仔华人永远坟场。 原本一位演员的葬礼,还不需要卢灿出席,可麦炳荣的岳父于占元,是港岛戏曲名角,着名的京剧武生,在武生的长靠、短打和翻扑方面,算是通行。卢灿的爷爷卢嘉锡,早年间热衷于京剧和粤剧,经常到于占元、麦炳荣所演出的浦江大戏院、梨园戏苑等地捧场,与于占元翁婿的关系相当熟。 昨天在得知麦炳荣骨灰回港安葬的消息后,老爷子唏嘘不已,还给于占元打了慰问电话。 也因此,这次麦炳荣安葬,于占元及麦家,将安魂讣告送到卢家。 卢嘉锡年长位高,自然不会出席这种葬礼,卢家其他人更不合适,也只能卢灿出席。 今天陪同卢灿出席葬礼的是从台北赶回来的温碧玉。 她昨晚就来到沙田大院住,今天一早就开始打扮,这会出现时,一身蓝色长裙,秀发挽了个双云髻,略显成熟。丫头牵着裙角,在卢灿和田乐群面前转了半圈,无非是希望获得一两句夸赞。 孰料,卢灿却轻轻叹了口气。 丫头顿时不高兴,“灿哥,你什么意思!” 卢灿伸手捏捏她那鼓鼓的脸颊,“你倒是越发出落得如花似玉,只是,纳德轩珠宝少女系列,又上哪儿找合适的形象代言人?” 卢灿一句话,让原本想要说话的田乐群一怔。 可不是嘛,温碧玉身上已经有几许少妇味道,怎么去代言少女系列? “你说的还真是个问题……”田乐群顾不上夸奖温碧玉的衣着,眉头微皱着问道,“阿玉,娱乐圈你熟,港台有没有合适的十三四岁小童星?” 田乐群已经尝到温碧玉代言的甜头——少女系列虽然不是纳德轩主销产品,可一直是纳德轩的特色系列。纳德轩珠宝因少女系列,整个品牌形象也变得鲜活,在品牌忠诚度培养方面,功勋卓着。 温碧玉一旦从少女系列代言人角色退出,后续怎么办? 合适的童星真不好找! 不仅要有一定名气,还要考虑她的名气能不能维系、会不会长歪、有没有品行上的问题等等。 至于温碧玉,纯粹是卢家养大的,也是卢家一力包装出来,多年来一直往上走。 这种情况可一不可二。 温碧玉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少女系列代言人一职给扒了? 这几年,她可没少受惠这一角色。 现在的港台,甚至东南亚,说起少男少女偶像,她温碧玉绝对能排进前三。也因此,她从没考虑放弃过这一角色。可是,她也知道,这是现实问题,自己不可能一直装嫩。 一时间,丫头连换装卖弄的心情,都烟消云散。 卢灿笑着揉了揉丫头那蓬松的双云髻,“不急于一时,阿玉还能撑个一年半载。说起来,阿玉也要转型啰,该往哪个方向转呢?” 田乐群伸手拍掉卢灿的手掌,嗔道,“手欠!阿玉的发型梳理半天,你这一拨弄,一会又要整理,你们还准不准备出门?” 说着,又轻推温碧玉一把,“收拾收拾,赶紧出门,喜事晚到一会没事,这种白事……迟到不合适。另外,阿玉,你给我注意点,可别在现场给我惹事。” 今天这事,原本应该田乐群陪同卢灿前往,也算她作为“主母”的职责。 赶巧,纳德轩珠宝参加纽约珠宝展的队伍,按计划今天晚上出发,田乐群要在去美国之前,把公司的事情安顿好。她没空,孙瑞欣作为她的“贴身大丫鬟”自然也没空,温碧璃怀孕不方便。 这不,任务落在昨天赶回香江的温碧玉身上。 阿玉是娱乐圈的人,参加这种事比较合适,也算是温碧玉进卢家门之前的一次正式公开亮相。 卢灿和温碧玉乘车出门,直奔将军澳华人永远坟场。 麦炳荣病逝洛杉矶,属于客死他乡。这种死法,骨灰是不能进家门的,故此,麦家与于家商量之后,直接将骨灰盒送到华人坟场悼念厅,接待来宾悼念之后,就近举行安葬仪式。 阿玉的助理,帮阿忠搭把手,两人各握花圈一侧,走在最前面。白色花圈中间写着大大黑色“奠”字,花圈两侧是挽联“一曲阳春唤醒千秋梦;两样面容演尽忠仟情”。 卢灿与温碧璃表情肃穆,稳步跟上,表情变得肃穆。 悼念厅昨天已经开放,部分亲友已经来过,故而悼念厅门口人不是很多。一张桌子,是登记名录及礼金的,一帮人围着桌子在抽烟说笑——没错,在说笑。 这一场景让卢灿有些触动,人活一辈子交友无数,去世后又有几人真正悲伤? 有人看见卢灿几人走近,连忙重咳一声,又用胳膊捅捅坐在桌前的大胖子。 大胖子一回头,见到卢灿和温碧玉时,表情很明显的一愣,继而赶紧站起身迎上来,“卢先生,温小姐,您二位也来……” 显然,他摸不透卢灿俩人与去世的师兄麦炳荣的关系,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温碧玉微微颔首,“三毛哥,你也回来帮忙?” 这位大胖子叫朱元龙,艺名三毛,影坛大哥大级人物…… 温碧玉去台北拍摄的《福星高照》,就是他带一帮师兄弟做主演。 遂即,温碧玉又对其他几人点点头,算是招呼。 这几人,卢灿都认识,老电影上经常看见,于占元的几位徒弟,只是没见到那位大鼻子。 这会子,三毛的表情显得很沉重,“我和几位师弟也是昨天才接到师傅电话,昨天连夜赶回来。牛荣生前对我们兄弟几个,挺照顾的,这不……今天我们过来帮帮忙。” 牛荣就是麦炳荣的绰号。 卢灿对他点点头,“你们也够辛苦,我是代表卢家,来送送麦先生。” “哦哦……我替师兄一家人,感谢您的到来。”三毛一边客气,一边摆摆手,示意旁边瘦弱的容志,赶紧进屋把麦家人叫出来迎客。 温碧玉送上礼金,卢灿则弯腰签上两人的名字,又随手翻了两页签名簿,上面的名字几乎都是香江曲艺界和娱乐圈中人,真正的大佬很少。 这时,悼念厅中走出一帮人。当先的一位干瘦老者,就是于占元。搀扶他的那对中年夫妇,则是于占元的大女儿于素荣及丈夫韩英杰。还有几位年轻人,应该是麦炳荣的家人。 “卢东……东家,你还真来了!只怕牛荣担不住这份哀荣……” 于占元握着卢灿的手,使劲抖动着胳膊。 由于人多,卢灿并未注意到于占元称呼上的迟疑。 他一边伸胳膊,让温碧玉为自己别上黑纱,一边说道,“我爷爷经常念叨麦叔当年的梨园风范,可惜,晚辈出生的晚,没怎么见过。这次也算慕名送别,了了心愿!” 其实,卢灿心中有些疑惑,即便爷爷当年捧过于占元和麦炳荣翁婿,也不应该让自己来参加麦炳荣的葬礼。来这儿的路上,他还和温碧玉说这事来着。麦炳荣……何德何能? 不光卢灿不明白,在场除了于占元,就没人知道内情。 大家在门口喧闹了会儿,引着卢灿和温碧玉前往内堂献上花圈吊唁,又与麦炳荣的遗孀于素秋、到场的五个子女,一一握手。 麦炳荣先后结婚三次,有七个子女,第一任夫人所生两个孩子在国内,余下五个都是于素秋所出,年龄都不算大,最大的一个也才二十,最小的才六岁。 从厅堂出来之后,于占元带着卢灿温碧玉往旁边的歇息间喝杯茶,陪坐的还有韩英杰、朱元龙。 闲谈中,温碧玉问出心中疑问,“于老,您和我爷……卢爷爷,怎么认识的?” “卢东家没和你说?”于占元却扭头看看卢灿。 这次卢灿注意到,对方用的是“东家”一词。 难不成于占元和卢家,真的有过雇佣关系?没有雇佣关系的话,很少用“东家”称呼对方。 他摇摇头,“没有。我爷爷只是说,非常景仰和喜欢您的台风和表演。” 于占元看了卢灿一眼后,又扭头看看韩英杰和朱元龙,“你们怕是还不知道我们一门的师祖?刚好,今天一并跟你们说说。” “我们这一门,原本出自三庆班。我师傅名叫李庆林,他是三庆班班主杨月楼的六弟子,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出走三庆班,南下到羊城,得卢家之邀,担任卢家春台戏园的班主。” “因为师父当年为争三庆班班主失败而出走,算是叛出师门,因此,他老人家一辈子不提自己的出身,也因此,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起过。” 他这话不仅让韩英杰和朱元龙大吃一惊,连卢灿都有些懵。 三庆班,那可是“四大徽班进京”之首,自余老四起,历传高朗亭、陈金彩、程长庚、杨月楼五代,前后两百年,最终因为杨月楼去世,引发继承人之争而在混乱中解散。 于占元竟然得三庆班之传? 第600章 意外消息 第600章 意外消息 上午十点钟左右,不算隆重的安葬仪式结束,卢灿带着温碧玉离开坟场。 这趟来,能和于占元的几位徒弟尤其是三毛加深联系,也算一个收获。 八十年代,三毛之所以能在诸多影视资本中间横跳,除了他超常的票房吸金能力,其早期还与他奶奶——第一代武打女星钱似莺在香江有着崇高的威望,有着莫大的干系。 另外,三毛的爷爷洪济,还是香江最早的电影公司——华南影片公司的创办人之一。洪济的哥哥洪深是香江金龙影业创始人,洪济的弟弟洪叔云,则是香江最早的武打片制作人和导演。 所以,洪家在香江影视圈一直有着很大影响力,尽管洪济在六十年代就已经去世,可老一辈电影人,多多少少还要给洪家一点面子。 华人坟场距离调景岭不远,卢灿带着温碧玉,就便回一趟调景岭看看老丈人一家。 路上,温碧玉笑嘻嘻介绍着电影圈中的事情,卢灿对电影这行当不熟,也就任由这丫头散开来说,能听出来,她对三毛及那帮元家班弟兄的拼劲,挺佩服的。 此时的香江电影圈,正处于蓬勃向上的阶段,还算比较干净,没那么多后世的“饭局”和“陪寝”规则,而胁迫拍戏”之风,也还未曾盛行,只是,男女同工不同酬,让卢灿颇为吃惊。 “你这次去台北拍戏,片酬才六万港纸?” 讲真,卢灿听到温碧玉说起这次台北拍戏的片酬时,难以置信。要知道,阿玉这丫头在港台及东南亚地区,影响力绝对算是顶流,她才拿六万港纸的片酬? 阿玉撅撅嘴,瞥了男人一眼,“你当钱那么好赚?!我的片酬,只要进组一天一万,含来回路上时间,已经不少,你知道甄妮姐的片酬多少吗?” 没等卢灿回答,她翘起纤细雪白的手指,比划个八,晃晃。 “甄妮姐对外叫价八千一天,差不多五千就可以。嘻嘻,丽君姐更少,只有这么多。”她又比划个三的手势,嘻嘻笑着,“所以,邓姐很少接电影。” 卢灿不解,这两位也是纳德轩珠宝代言人,红透东南亚,“为什么她们的片酬这么少?” “我听她们说……丽君姐脸胖,上大屏幕更显圆乎,甄妮姐上镜显老,掌机师傅不爱用这两种脸型,连带着业内给她们报价都不高。”丫头挺欢乐,言下之意,自己的脸型最受欢迎。 卢灿一琢磨,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郑丽君就没怎么演过电影,甄妮几乎都是配角。 “这么说,你的片酬在女星中算是高的?” “港台女演员中,将将前十。”丫头似乎在谦虚,实则如同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卢氏资本旗下虽然有一家经营还不错的电影公司,可卢灿却连电影都很少看,更不会关注影视圈内的薪酬问题,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香江电影圈,还非常在意制片成本的控制,日薪制就是是八十年代香江影视圈节约拍摄成本的常用制度。等进入八十年代末,台岛和东南亚资本进入之后,香江电影公司不缺钱,从而导致片酬暴涨。 试想一下,一部电影百分之六十成本用作片酬,这部电影拍出来之后还能看吗? “既然薪酬不高,怎么那些人还飞蛾扑火般……” 没等卢灿说完,温碧玉飞了个‘你傻不傻’的眼神。 卢灿轻拍额头,嘿嘿讪笑。自己还真的有些傻气,这话还要问嘛,当演员怎么着也要比普通职业者薪酬高得多,而且,出名之后的影响力,及所带来的的商业利益,才是大头。 阿玉嘴角带笑的表情,让卢灿恼羞成怒,双手向对方腋下伸去,“让你笑……” 小丫头扭着身体,咯咯笑得更欢。 调景岭温家距离华人永远坟场也就二十分钟路程,在两人嬉笑中,很快就到。 托儿女的福,温家一跃成为调景岭一带顶级大户。 温家所在的小东山山脚,竟然发展成一小片商业区,以温家超市为中心,左右开设几十家诸如裁缝店、成衣店、饭铺、修车补胎、家具店、五金建材、小家电、果档菜档等商铺。 这一小片商业街,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车子行经这条新街时,路边的人就没有不认识的,纷纷隔着窗户对温碧玉和卢灿打招呼。 这些打招呼的人家,估计都有家人在卢氏企业上班。 卢家这几年可没少在调景岭下功夫,润馨瓷器、岭上巴士、岭上建筑、渔湾码头以及各类岭上小工厂就不用说了,大多使用岭上人家做员工,诸如源森居家具、嘉丽服饰、荃湾码头、纳德轩安保等相关企业,也常年在岭上招工。 这里,已经成为卢家的大本营之一。 所以,卢灿也不担心安危,落下窗户,频频对打招呼的人微笑点头。温碧玉的小嘴更甜,伯伯叔叔阿姨妗子一通喊,让卢灿听着都懵。 温老汉早就得人通知,站在温家超市门口,夹着香烟笑眯眯等候女儿及女婿。 看着缓缓开过来的黑色加长劳斯莱斯,温老汉也算感慨万千。 早几年,温家可是背着“卖女儿且一卖就是俩”的名头,遭人私下议论好久。 可现在呢?还有人说吗? 没了!不仅没了,还不是一个个抱紧温家大腿?瞧他们那个羡慕样! 陈家那才是真正“卖女儿”! 呵呵,可惜,陈老头命不好,他女儿连个名分都没有! 自己两个女儿也争气,小六子已经怀上卢家的种,要是个男孩,那就更好!小幺阿玉也不错,据说很得女婿的喜欢,混得风生水起…… 温老汉经常瞎琢磨,整个岭上,要不是我温家“卖了两个女儿”,能有今天? 在他胡思乱想中,卢灿挽着温碧玉下车,笑着摆摆手。 温老汉赶紧招呼,“回来啦,家坐……” 随着卢灿的到来,温家在很短时间内,亲朋旧故集。 这两年,卢灿的事业越发做大,来岭上的次数逐渐减少,每年顶天两三次,所以,岭上的这帮人,想要见卢灿一面,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卢灿的态度没什么变化,每一位进来的宾客,他都拿着香烟,一一礼敬。 随着人越来越多,客厅根本坐不下。所幸温家庭院挺大,温老汉让人拉起院子的遮阳顶棚,一众人都在院子里喝茶。 可即便有顶棚遮阳,院子中依然挺热,温老汉和温季宸又从屋内搬出立式电扇,呼啦呼啦地吹着。温家婶子带着两个儿媳,端来各色茶点水果。 来客中,有岭上五老,还有岭上巴士、岭上建筑等几家公司的领导,以及渔湾港口的黎德伟、黎焕东父子,加上温家兄弟和左邻右舍,足有二十多人。 这种场合肯定没法谈公司业务,大家也只是聊聊天,譬如今天卢灿和温碧玉去参加葬礼的主角麦炳荣及他岳丈于占元当年的火爆。 这些人中,可有不少亲眼目睹过于占元、麦炳荣火爆香江的演出场面。 卢灿年轻,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多数时间都是面带微笑在倾听。 忽然,胡耀明一句话引起他的兴趣。 “鱼头的武生演出的确不错,不过,还算不上大师,你们要是真的见过大师演出,就不会这么吃惊。”胡耀明摇头晃脑,对着陈宝珊等人吹嘘。 陈宝珊撇撇嘴,“说得你好像见过多少大师演出似的。” “我还真见过!”胡耀明抹着白胡子,“民国三十八年,我那会还在燕大教务署。我记得,那年燕大建立二十周年庆典上,当时的京剧十大名角,去了七个,余叔岩、周信芳、马连良、程砚秋、尚小云、张君秋、王瑶卿,个个登台,那才叫一个盛大!鱼头?嗤,给他们提鞋……还差不多。” 还别说,他提到的这七个人,无一不是京剧大角。 余叔岩是谭派代表人物;程砚秋是程派创始人;周信芳是麒派创始人;马连良创马派;王瑶卿创王派;尚小云有尚派;张君秋是旦角张派创始人。 于占元虽然不错,可和这些大师,还是没法比的。 燕大的历史上,还有这种辉煌?卢灿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他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而在前半句——民国三十八年,那就是1939年,确实是燕大建校二十周年,当时胡耀明在燕大任职? 卢灿忍不住抬手打断胡耀明的炫耀,“等等,胡老,您……那会在燕大任职?” 老头子被人打断,原本有些不高兴,回头见是卢灿,方才笑笑道,“我那会是统计调查科的留守人员,直属上司是朱家骅。老朱当时也分管教育,他把我安排到燕大教务署。至于进五十九军,那是战后的事,我不爱掺和狗屁倒灶的事,就央求老朱,脱离调查科,去了部队。” 这段话,如果对近代历史不熟的人,听不懂。 统计调查科就是大名鼎鼎的“中统”,他们在撤退到汉口及大西南之前,都留下大量“留守人员”,额,也就是潜伏者。胡耀明就是安排在燕大的潜伏者之一。 至于朱家骅,此人在近现代颇有名气,曾任金陵大学校长,教育部部长等职务,战时,他曾经接替陈祖燕,系的干将之一。 卢灿眼睛一亮,自己正头疼京师和台北的两大档案馆,都查不到周学章案件资料。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胡耀明竟然在燕大教务署“潜伏”多年! 这么说,他应该对周学章很熟,甚至对齐燮元也很了解!再算上他的职业特殊性,说不定……他对当年的事,都会有所了解。 第601章 岭上集团 第601章 岭上集团 午餐之后,卢灿找个机会,将胡耀明单独留下来。 老头子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岂料,卢灿竟然问起来五十九军的历史。 第五十九军也算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军伍。 前身为宋哲元的第二十九军第三十八师,卢沟之后,具体说是1937年8月,第三十八师和特务旅合编组成第五十九军,驻地为京师昌平。 混编不到十天,就迎来成军之后的第一战——对阵铃木旅团的“怀柔之战”,战死官兵367人,受伤484人。战后,撤往冀北修整。 此后又逐步南撤,参加多场战役,譬如、津浦路北段沿线作战、徐州会战等等。 最高光时刻是1940年5月发起的枣宜会战,张自忠以身殉国,第五十九军血染山河。 虽然此后又恢复建制,可是,在胡耀明的口中,继任刘振三显然就是个兵油子,这支部队彪悍血性全无,沦落为二等守备部队,一度裁撤为59师。 一直到1948年1月再度恢复军制。 胡耀明也就是此时加入这支部队。 至于这支部队的后来嘛,自然是溃败、部分投降、残余部队一路溃败,约有一千七百来人逃到调景岭。至于刘振三,则在七十年代初病死台北。 听胡耀明讲完五十九军历史,卢灿颇为唏嘘,将为军之胆,这话真没说错。 感慨两句之后,卢灿将话题引向关注点,“胡老,您在燕大任职多久?” “我还是从民国三十五年进入,一直到战后。”胡耀明虽然已经七老八十,可依然精明,笑嘻嘻反问道,“怎么,卢少对这段历史感兴趣?” 卢灿摇摇头,笑道,“也算不上感兴趣,只是最近有件东西,牵扯到当时燕大的周学章教授。您老和周教授认识。” “认识啊!当然认识!他是教育系主任,我是教务署副署长,平时打交道挺多。”胡耀明是个大烟枪,说话时,嘴鼻中浓烟滚滚。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碍事,挥挥手将面前的烟雾驱散,又笑道,“卢少想知道他什么事?老周这人,我还是挺熟的。” “那……您关注过他的死因吗?”卢灿直接问道。 “老周死了?!”胡耀明一愣,手指一抖,烟灰掉落在茶几上尤不自知。 应该是真不知道。 晕!他竟然连周学章去世的消息都不知道,自己还问个什么劲? 其实,这才是社会的真实。 胡耀明在完成潜伏任务之后,他立即离开燕大,去跑关系为自己谋出路,再也没心思关注燕大的事。至于周学章的去世,那是发生在东京的事情,当时消息传递不方便,又不关心,他不知道也可以理解。 卢灿有些失望。 胡耀明将烟头摁在烟灰缸,反问起来,“老周死了?哪年的事?” “战后,周教授被任命为文物追索小组组长,病死在东京,当时给出的检查报告是脑溢血。”卢灿简略将自己所知周学章之死的传闻,说了说。 胡耀明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摇摇头,“怎么可能?老周身体壮得跟头牛,爱锻炼,燕大医学系每年都给教授讲师检查身体,他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可能脑溢血?” 这句疑问倒是有些价值,与王畅安王老的说法相一致——周学章的身体应该没问题。 那……他的突然去世,真的有问题! “胡老,您和周教授熟识,那您可晓得……周教授和齐燮元……或者说那些东洋人,有没有来往?”这问题,卢灿早就想知道答案,但是,问王畅安不合适,显得不尊重,问胡耀明,正好! “当然打交道,燕大是不多的几家在特殊时期仍旧开课的高校,免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的。”胡耀明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拿在手中揉了揉,低着头回忆。 “周学章算是当时学校的教学权威之一,几次和东洋人的交流,他都有出面。至于齐燮元……也出现过几次,他俩私下有没有交情,我就不太清楚……” 后世接触的历史中,多是介绍“某某大学撤往大西南继续办学”,实则在当时,依然有着二分之一左右的学校,依旧在开课。 燕大的背后是英美两国教会,创始人是司徒雷登,这种学校又怎么会撤往大西南? 再多说一句,1952年全国教育资源重新整合时,没有撤往大西南的高校,大多数都被拆分成其他院校的某专业院系或者重新改组,燕大也是如此。 胡耀明给出的答案,证实卢灿的某种猜测。 “您老职业很特殊,肯定关注过齐燮元、王揖唐,对?”卢灿拿起打火机,伸手帮对方点着香烟,笑道,“您老给我说说,王揖唐和刘春霖的纠葛呗,齐燮元有没有参与其中?” 也许是卢灿这句话跳得太厉害,也许是烟呛着,胡耀明猛地咳嗽起来,老脸涨得通红,许久才平息下来,“卢少怎么突然关注这事?都多少年的旧事……” 卢灿想要问话,自然已经找好理由,微微一笑,“不瞒您老,虎园最近收了一批货,东洋来的,涉及到刘春霖先生。虎博的几位老师傅认为,这批货可能与王揖唐当年敲诈刘春霖一案有些干系,其中,好像又牵扯到齐燮元与周学章老先生。我上午听说您老在燕大潜伏,这不,就寻思着……您老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内情?” 卢灿不知道的是,胡耀明之所以不愿意说王揖唐齐燮元的往事,这中间又牵扯到一段隐秘。 战争末期,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东洋人必然会输。王揖唐为脱卸罪责,曾与曹汝霖、齐燮元等人,暗中保释当时华北地区军务厅主任许惠东等70余名地下工作人员,以此当成脱罪筹码。 这七十人中,其中就有胡耀明。 这也算是胡耀明“光辉历史”中的一点阴影,他一向很忌讳对外提及。 老头子考虑了好久,才抬头笑笑,“不是我不说,这其中有好些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刘春霖和周学章肯定认识,而且关系亲密。刘春霖被抓时,周学章曾经为他四处奔走。” 嗯?这算是一条新线索! 据张老所说,刘春霖之所以被释放,是徐世昌的弟弟徐世章出面说情的缘故。 怎么又有周学章四处奔走? 接下来的聊天中,胡耀明倒是说了不少周学章的事迹,譬如他的美国胖媳妇,爱玩会玩,教学很风趣诸如此类的。至于卢灿最为关心的周学章是否与齐燮元、王揖唐有联系,老头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太想说。 不过卢灿也不急,反正对方住在调景岭,看身体一年半载死不了,大不了过段时间再来问问。 送走胡耀明后,卢灿又对站在走廊边与温季宸一起抽烟的张国怡、陈录生点头笑笑,“张哥,你那边收购九龙巴士的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今年年底之前,能把九巴收入囊中吗?” 张国怡是岭上巴士总经理,收购九龙巴士的行动,他把总。 温家的小茶室被胡耀明搞得乌烟瘴气,卢灿也就没再邀请这两人进去坐坐,几人就站在廊下聊了起来。其实,岭上巴士收购九巴的工作进度,卢灿一直在关注,不过,既然把总之人就在当面,他当然要故作不知的再问问,兴许,从对方口中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信息呢? 张国怡笑笑,掏出香烟要递给卢灿一支。 卢灿赶紧摆摆手,他原本就没什么烟瘾,刚才二手烟可没少抽。 见卢灿不抽,张国怡又将香烟塞回上衣兜中,笑道,“一个多月的震荡,九巴的股票起起落落,我们趁机也囤了一些,再加上散股,现在占股超过三成。按照这种进度,年底之前拿下控股权,然后启动退市条例,应该没问题。” 这就是卢灿等人九月初制定的“股市震荡计划”。 这一个月来,九巴股票被新鸿基证券差点玩坏,买了抛,抛后再买,股票震荡剧烈,吓退一批想要乘火打劫的短线资本。不仅如此,有部分九巴小股东,也被这乱象吓怕,寻思着价格合适就出手。 在这一过程中,岭上巴士安排人偷偷吸纳,慢慢积累,终于将手中股权累积到三成。 卢灿点点头,“挺好,就按照这计划走。” 又扭头对陈录生笑笑,“今年岭上建筑……准备分红吗?” 提到这事,陈录生笑容满面,“准备农历年前分红,阿灿,到时候你也露露面?” 说起来,陈录生也算是卢灿的大舅哥,陈羽莲的亲哥,他在岭上巴士担任股东会监理,同时,他还是岭上建筑公司的总经理。 温家大院附近的这条街,还有岭上一条街,以及一些岭上民居建筑,都是他们建筑公司承建,利润不高,不过,业务量不小。 “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只要是在香江,我肯定来看看。”对这位便宜大舅哥,卢灿还是要给点面子,没直接拒绝。旋即,他又想起一事,笑道,“你们三都在这,刚好有一件事想要和你们商量。” 温季宸、张国怡、陈录生齐齐望向卢灿。 卢灿叉着腰,笑道,“前些时候顾问团几人向我提议,说岭上的几家公司最好组成一家集团,以便于整合资源,找合适机会上市。你们……怎么想的?” 卢家不可能把着所有产业都不上市,这不利于团结大多数。岭上几家公司整合之后,推动其上市,无疑是不错的选择,也是卢氏财团用以团结香江本土资本的一种手段。 这也是他今天来调景岭的目的。 第602章 许璐说和 第602章 许璐说和 10月12日,农历九月十八日,小雨。 十月份的第一场雨,下得似乎不是时候,气象局预计这场秋雨,会持续两到三天。皇岗卢氏产业园一期开园典礼,早一个月前就确定好日期,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雨就更改日期。 日期及时辰,是早就看好的,不能更改,那么,开园典礼的活动场地和流程,就需要调整。原计划的场外活动,全部挪到室内举办,这无疑给园区工作组增添很大的麻烦。 卢灿和田乐群,昨天下午赶到园区,现场协调指挥,一直忙到深夜,才将典礼事宜调整完毕。 一大早,卢灿看着外面蒙蒙细雨,有点心烦,忍不住伸手拽拽领带。 被正在换衣服的田乐群看见,免不了过来帮他整理好,念叨一句,“你这手是真欠,好好的领带,你拽它干嘛?今儿来得客人多,你戴个歪领带,好看吗?” 卢灿尴尬一笑,“就是……不习惯。” 他更喜欢穿t恤,可今天这场合穿t恤不合适。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却被卢灿单手搂住亲亲那光洁的额头,埋怨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口。 夫妻俩安静地相拥一会,田乐群忽地又冒出一句,“也不知阿欣那丫头,能不能盯住纽约的场子。” “没问题的。”卢灿笑着揉揉妻子肩膀,“阿欣是你亲手培养的,她的能力你不清楚?更何况,还有嘉妮在旁边帮衬。你放心,不会出乱子。” 俩人说的是纽约珠宝展。 这次纽约珠宝展,田乐群因为家中事务繁忙,去不了,孙瑞欣独自带队挑大梁。 这不,田乐群有些不放心。 听到卢灿这话,田乐群微扬起头,笑眯眯看了卢灿一眼,“哼,我就担心压不住嘉妮。总部去的人,要是给分公司的人打下手,那就真的成笑话!” 卢灿知道田乐群啥意思,却不太好回答,只能呵呵一笑,“阿欣那丫头,别看在你面前乖巧,实则聪明伶俐的很……别那想么多,出门,熔军大哥他们估计已经在等咱俩。” 两人从客舍出来,阿忠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卢灿顺手接过雨伞,撑开后遮住田乐群,沿着青石板小径往前面的办公楼走去。 皇岗产业园一期,范围不是很大,只有区区五十亩,分为七个片区,六家企业,九片建筑。 目前入驻这片产业园的全是卢氏参股企业,如嘉丽服饰生产车间、和讯电子组装厂、源森居家具厂、纳德轩珠宝加工厂、app中西药研配中心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去年洽谈皇岗这一片空地租赁时,卢家所用的理由是香江工业用地不足,希望深城允许卢氏企业在国内设立加工厂。 高层在考虑诸多因素之后,最终同意卢家的申请。 此举算是开国内土地私家租赁之先河。 也因此,皇岗工业园一期入驻企业,都是卢家产业。不过,即将完工的二期工程和正在洽谈的三期工程,入驻条件已经放宽,允许港资其它企业入驻。 譬如汪松亮家族的德昌电机厂、胡孝清家族的原子粒收音机厂、荣子建荣家的爱卡电子、生产计算器的周立伟周家的兴华半导体、生产电子手表的林乃荣林家的华科电子、苏振勋家族的三洋电视机厂等数十家企业,都已经向卢氏产业园递交二期、三期入驻申请。 在二三期申请入驻企业的筛选过程中,卢灿已经有意识安排产业集中,也算是他对国内科技发展的一种支持。只是,这种安排的用心,暂时还无人看出。 西南角有着高高烟囱耸立的地方,是中华电力公司的150万千瓦火力发电站,保障园区电力供应。火力发电厂辐射较大,自成一区,院墙分割开来。 由南转向西侧,是园区一期的正门,走入正门就看到一栋如同列车一样园区综合办公楼。 这栋建筑为钢架玻璃房结构,建筑长度很长,超过四百米,共分为“十节车厢”。其实,可以将其看成十栋单独的楼房,最高为八层,最低为六层,在三楼位置有空中走廊相连,成为视觉上的整体。每一个独栋租赁给一家公司使用,彼此互不干扰却又有呼应,最顶端的八层楼,则是园区综合办,也是今天开园典礼的主办地。 由西向北,则是工厂区。一期入驻企业的工厂,都安排在北侧。为避免相互干扰,也用围墙分割开来。每一家的厂房面积在一千到三千平米不等,都是二层挑空钢构。 东侧则是生活区,一共有九栋如同大学宿舍楼一般的住宅楼,旁边则是低层住宅,如大食堂、锻炼区、新建中的图书馆、商超以及中高层管理人员居住的独栋标准公寓,配有浴室、客厅、卧室。 卢灿和田乐群昨晚就住在独栋公寓中,虽然面积小点,可条件还不错。 整个一期工程的建筑密度相当大。没办法,谁让当初卢灿要地要少了!毗邻的二期工程要好一些,深城批给卢家三百亩荒地,可容纳生产型企业十到二十家。 至于三期用地……正在与深城市府协商,承租的难度不大,现在双方纠结的是承租年限和面积。 卢熔军代表卢氏家族与深城市府招商局谈判,希望能承租八百亩,年限为五十年。 深城市府也有目光长远之人,只同意承租二十年,头三年免租金,后两年半租金,第六年开始满租,随后每年租金上浮10,在面积上也有所限制,只同意与二期工程一样,三百亩。 其实,这个条件在卢灿看来依然是巨利,可毕竟是生意嘛,该赚的利润还是要赚的。 卢灿与田乐群来到综合楼大厅,一位三十来岁男子,西装革履,正在指挥迎宾员稍后如何接待,见到卢灿夫妇,忙笑着迎上来,“园区条件不太好,阿灿,你们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这位男子就是卢熔军,卢嘉誉的孙子,卢灿这一辈中的老大。去年,卢熔军被卢嘉锡任命为皇岗卢氏产业园的总经理,也是今天开园典礼的统筹人。 卢灿笑着摆摆手,又看看左右,问道,“军哥,有没有客人到了?” 这会才七点,开园典礼正式举行时间为上午十点,还早着呢,卢灿也是随口一问。 孰料,卢熔军却笑道,“许璐许先生和许佳闻许总父子,刚到,还问我你在不在,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呢,就没让人通知你。这会……他们在楼上坐着喝杯。” 卢灿一怔,许璐和许佳闻父子来这么早? “在哪儿?” “二楼茶室,我父亲知道他父子和你关系好,亲自招待呢。” “那我上去见见,你忙。”卢灿挽着田乐群,又对卢熔军摆摆手。 二楼茶室,是综合办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装潢得很古典。 “叔,佳闻,你们这么早?”卢灿一进门,就看见卢伟阔正在为许璐许佳闻父子泡茶。许胖子兴许是起得太早,手臂撑着额头,在打瞌睡呢。 许胖子一激灵,见到卢灿,抹了抹下巴,嘿嘿一笑,抢答道,“这不……准备来早点给你帮帮忙。结果卢叔说,什么都不用,对了,我和我老豆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你到哪儿给我们找点吃的。” 许璐对卢灿田乐群笑笑点头,又扭头瞪了儿子一眼。 卢伟阔一错愕,他知道卢家和许家关系好,可没想到许佳闻如此不拘小节,主动要吃的?连忙起身,“哎呀,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安排。” 许胖子一撅臀,卢灿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所谓吃饭,根本就是假话,大概率是想找个地方聊点私事。卢灿笑着压压手,“大伯,你忙你的,我带许叔和佳闻去,刚好我和阿群也没吃早茶,顺便参观一下园区。” 卢伟阔笑笑起身,“得,那我就不管了,你带着许先生他们去后面的小厨,就昨晚吃饭的地儿。” 服务员找来两把雨伞,卢灿与田乐群又领着徐氏父子往回走——小食堂就在他们昨晚住的公寓旁边。 出综合楼之后,卢灿撑着雨伞,对许佳闻挑挑眉,“胖子,有什么话,说。” 许佳闻则对走在前面的许璐方向撇撇嘴示意。 哦,是许璐找自己有事? 许璐回头看了眼,笑道,“阿灿,阿群,你们家的这片园区,建得挺漂亮。” 许佳闻低头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他父亲的套近乎话语,不屑一顾。皇岗工业园虽然建成,可绿化带草坪什么并未全部完工,今天一下雨,地上全是泥浆,哪来的漂亮可言? 许佳闻可以鄙视,卢灿可不行,一边猜测对方来意,一边笑笑答道,“只能说搭个架子,未来慢慢精修。” “嗯,一步步来,会越来越好的。”许璐点点头,走了两步又道,“年中的时候,我和舅爷去了一趟京城,得几位领导接见,他们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让我感触很深。” 许璐跟着利荣森进京,这事卢灿知道。 怎么听着……许璐走这么一趟,就让一百五十年历史的许家改变对国内的看法? 这一疑问,卢灿自然不会当面问出来,笑笑捧哏,“被您这么一说,我都好奇究竟什么话?” “香江终究是香江人的香江,也是中国人的香江!” 这话没什么,这些年“港人治港”都已经喊烂了,卢灿完全不明白许璐的感慨从何而来。 对方马上又说道,“在我看来,想要达成这一目标,我们香江,要团结,要从上到下都是一条心。” 卢灿偏头,看看许佳闻,又挑挑眉,意思……你老豆没病。 许胖子耸耸肩,无言以对。 就在卢灿疑惑之际,许璐揭开谜底。他回头对卢灿笑笑,“阿灿,岭上巴士和九龙巴士之争……你准备怎么收场?” 卢灿豁然开朗,这是来替九龙巴士做说客呢! 要知道,许璐可是小天星轮渡公司的常务董事,同时还是香江大利巴士的股东,在香江交通运输业,也算是话事人一般的存在。 第603章 蒂姆喜事 第603章 蒂姆喜事 卢灿原本打算在深城待个两三天即可回港,万没想到,这一住下来就是整一周。 先是被袁庚袁老爷子拉去参加深城金融改革试点座谈会,连着开了三天。 改开中的中国,如饥似渴般地学习着境外先进的金融管理经验。 卢灿只是受邀嘉宾中的一位,同时现身的还有汇丰大班沈弼,三菱银行香江总裁畔柳信雄,花旗银行亚洲区常务副总裁于国富,新加坡金融监管局副主席即新加坡副财长胡赐道等大咖。 三天会议,级别很高,央行和深城高层出席,讨论的是课题是“如何深城金融更好的为落户本地企业服务”。卢灿能听出来,高层已经有意在深城启动上市融资服务,也就是后来的“深交所”——深交所虽然是1990年才正式成立,其论证和研讨,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已经开始。 卢灿能听出来,相信其他人也能猜测一二。 这可是重大事件!卢灿不仅连续出席三天会议,还将自己的顾问团全部召集到深城,群策群力,推演这一事件可能会带来的商机及后续影响。 三天之后,座谈会结束,卢灿又接受袁老邀请,参加深城市府国资处、招商局集团、华润集团等相机构,联合举行的深城商业银行筹备会。 这也算是上次卢灿与袁老见面所聊及的“商业银行”合作的后续。 这件事同样也非常重要,它牵扯到卢系资本在国内金融业的试水。 最后一天,则是被马明浙邀请去参加大平安保险的体系改革座谈会。卢灿能清晰的感知到,马明浙对组建大平安保险的积极热诚。毫无疑问,这个项目一旦启动,卢系资本肯定也要掺一脚。 “你还真是无利不早起!”听完卢灿的“抱怨”,霍蒂姆端着红酒杯耸耸肩,揶揄道。 卢灿端着酒杯与对方碰碰,也不以为意,“有错吗?熙熙攘攘,无利不往。” 抿了口红酒,放下酒杯,卢灿又拿起筷子挑了块西芹虾仁扔进嘴里,又斜眼看看蒂姆身边的圆脸女主持,笑着问道,“蒂姆,你是……一直没回香江,还是这几天过来的?” 此时的卢灿,在羊城白天鹅宾馆呢。 霍蒂姆已经让他的团队做好京城高端酒店的投资方案,又得知卢灿明天回港,故而特意安排司机到深城,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将卢灿接到羊城白天鹅宾馆。 此时,他们俩人正在玉堂春餐厅包房小酌呢。 在旁边为两人斟酒的年轻女子,正是粤省电视台圆脸女主持……刚才蒂姆介绍时,好像姓侯。 蒂姆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下手挺快! 刚刚见面时,卢灿既有些惊讶,又有点暗暗惊喜——蒂姆终于还是跨出金屋藏娇这一步! 不过,言语中,他还是要替洛丽塔打抱不平。 蒂姆似乎听出来卢灿的意思,尴尬一笑,“我这不是忙着准备京城酒店方案嘛,连着忙了半个多月,终于弄完。这不,让你过来,我们商量来着。” 如此说来,他从国庆之后,一直待在羊城没回香江? 卢灿挑挑眉,似笑非笑,再次向他举杯,“辛苦了!蒂姆,祝你心想事成!” 这句话同样也在揶揄。不过,卢灿也只是点到为止,旋即又伸手拿过放在椅子上的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只方盒,推给蒂姆,“和侯小姐初次见面,这算我送给侯小姐的礼物。” “你还准备礼物?” 蒂姆一乐,伸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圆形玉佩,整体纯白,边皮带有微黄,应该是和田玉,雕刻的是一尊弥勒坐像,憨态可掬。 “有心!我替阿婷谢谢!” 他将玉佩拿出来,递给旁边的侯玉婷,“收着,阿灿能拿出手的东西,肯定不差的。” 侯玉婷原本见到卢灿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也放下羞怯,端起酒杯,“卢先生,谢谢!” 这枚玉佩并非卢灿特意准备,是他昨天凌晨逛深城珠海大桥鬼市的收获。羊脂白玉级,羊城玉雕工艺,虽然不知道创作者是谁,可也能确定是清末民初哪位玉雕大师的手笔。 原本想着带回去送给饶宜萝——这个月底就是饶宜萝那丫头的生日。 可今天赶上第一次正式见侯玉婷——既然蒂姆带着这女人来见自己,想必是希望能借此举让这位侯玉婷安心。卢灿多伶俐,很快猜到蒂姆用心,便将这枚玉佩作为见面礼送给对方,以示重视。 只能说,饶宜萝与这枚玉佩无缘。 卢灿笑笑,抿了一口红酒,又摆摆手,“不客气,我和蒂姆的关系……不用说这个。” 蒂姆很有面子,哈哈一笑,伸手在侯玉婷的手臂上拍拍,“阿灿这话说得没错,我们俩家的交情,你还不太了解……” 美色与美酒,让人上头啊!卢灿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餐桌上的气氛很好。 对于蒂姆提出的方案,绝大多数内容,卢灿都表示赞同,只是在总经理一职的责权上,他替刘若婄争取了一些利益。至于总裁,当然还是霍家来任命。 整个项目运作,都以霍家兴业堂为主,无论是卢灿自己,还是他与徐奉的深城国贸投资公司,都是辅助地位。让蒂姆很有面子,笑容满面。 “那我过两天回京城,再和徐……徐奉聊聊?” “你又要回京师?”卢灿一怔,这家伙从京城到羊城半个多月没回家,这又回京? 很想提醒对方一句,你不打算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这场合不太好说,只得笑着点头,“蒂姆,你这也太辛苦,要不,押后几天?项目推进的过程很长,也不在乎几天时间。” 蒂姆往卢灿这边侧侧身,低声笑道,“我家老豆说,这个项目他不插手,让我……我们自己折腾,你知道这啥意思。” 合着这个项目成为霍老考核儿子能力的试题?卢灿神情一肃,点点头,“那……你去京城之后,有事多问问徐奉,老徐在京师的路子很野。” “会的,毕竟是他也是项目合作方之一嘛。”蒂姆点点头,口气却有些不以为然。 该说的都说了,项目也不算很复杂,卢灿也就不好再叮嘱。 正事聊完,晚餐也差不多该结束,蒂姆已经有三分醉意,拍着胸口,嬉笑道,“你媳妇不在身边,要不要我帮你安排……晚上放松一下?这羊城,我熟!” 卢灿起身,白了他一眼,挥挥手,“赶紧和侯小姐回去,我这几天也累了,早点回房休息。” 蒂姆为卢灿安排的房间,就在白天鹅宾馆八楼。 躺在床上,卢灿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时地浮现洛丽塔的面容,神情变幻莫测,时而哀怨,时而愤怒,时而深情款款,时而惆怅幽幽…… 偏偏等他入睡后,却又做了一个无比旖旎的梦。 天亮卢灿醒来时,再想想那个梦境,忍不住摇头羞愧……难怪有人说嫂子好! 田乐群早在参加完开园典礼的第二天就已经回港,这六七天的禁欲生活,是卢灿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兴许,昨晚的怪梦,与这有关。卢灿为自己的龌龊及荒诞怪梦,找了一条看似合理的借口。 虽然有借口安慰自己,可他却不太好意思再次面见蒂姆。一大早起床,洗漱之后连早茶都不想吃,带着阿忠匆匆回港,来了个不告而别。 羞耻之心,他还是有的。 回港之后,这个怪梦,遂即被他抛之脑后,眼目前急需要处理的是,岭上巴士与九龙巴士之争。 那天,许璐出面说和。 雷家和邓家,愿意放弃九龙巴士的管理权,也愿意促成九龙巴士和岭上巴士的合并,甚至支持收购后的九龙巴士退市,但是,雷家和邓家也有条件,那就是希望在九巴和岭上巴士合并之后,他们两家持股比例不低于20。 卢灿可以容许雷家和邓家拥有部分合并之后的巴士公司股权,但20的比例偏高。 因此,他并没有当场给许璐承诺,只是说需要想一想。 没曾想,这一耽搁就是七八天,只怕许璐这位中人,已经在家骂娘了。 卢灿匆匆赶到德银投资大厦,路过秘书处时,探头看了眼,屋子里几个女秘书在忙碌中,没见温碧璃,便随口问道,“阿璃呢?” 卫雨宁站起来,微微躬身回复,“您回来啦,三夫人在虎博那边办公室……” 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在虎博“上学”兼办公,温碧璃以为自己回港后还要去那边。卢灿沉吟片刻,又指指卫雨宁,“就你,给岭上巴士张国怡打电话,对了,还有你爷爷,让他俩尽快赶来,开个会。顾问室还有谁在留守?康望在不在?让他准备一份收购九龙巴士的最新进度资料,稍后来我办公室。” 半个月没来,办公室依然窗明几净。 温碧璃不在,卢灿自己泡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喝上,康望带着文件夹敲门,站在门口喊道,“鲍斯!” 卢灿招招手,笑道,“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进来就是!” 康望刚来时,可活跃的很,可随着时间日久,也变得循规蹈矩。 这让卢灿心底有些失望,他其实也希望身边能有几个开得起玩笑的朋友,可随着身份日显,这已经成为一种奢望,连以前很活跃的安德烈,现在也变得规矩起来。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第604章 院长之争 第604章 院长之争 中午开会,众人一合计,将雷家和邓家的心思,基本上推测出来。 这两家,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呀。 很显然,雷家和邓家已经意识到很难改变九龙巴士被收购的命运,他们想趁着现在还有谈判资本的机会,给两家找回一些利益,以及找个台阶下。 所以,他们透过许璐之口,提出“先合并再谈股份收购及领导层变更等问题”。 言下之意,先谈合并,让两家有个台阶下,这是面子问题——合并毕竟不是收购,也就不存在输赢,没输赢,也就不丢面子。 等合并达成共识,即保证雷邓两家在新公司股份不低于20的前提下,他们会协助岭上巴士的原股东,收购九巴股东会中小股东的股权——这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对这一提议,卫东煌极力反对。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拿到九龙巴士的管理权,如果真的同意雷邓两家成为合并后新公司的股东,而且20股份可不算少,至少能在董事会拿到相当话语权,这样一来,他卫东煌以后在新公司依然不好混。 相比之下,张国怡则偏向于谈判。 他已经知道卢灿有心整合岭上几家公司成为集团,然后在逐一上市,也就是说,别看九巴现在退市,可也许只要一两年,整合之后又会重新上市。 既然要重新上市,那原本股东会的股份必然会压缩,所以,即便是给雷邓两家20的新公司股份,他们也不会高兴太久,未来势必会压缩。 所以,在张国怡看来,先将九龙巴士拿下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拿下之后怎么“盘”雷家和邓家,有的是时间。 为此,两人倒是争执几句,不过,最后目光齐齐落在卢灿身上,等他来决定。 卢灿看了眼卫东煌。 对这位老先生,卢灿的印象算不上好,此人言大于行,口才很好,实际能力很一般。 最初收购失利与他有很大关系,他信誓旦旦拍胸口保证能找来一批小股东交易,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收购了约5左右的小股东股份,让收购小组的“突袭计划”完全落空。 这可能也是卫东煌作为九龙巴士创始人之一,最后却被排挤出决策圈的原因。换成卢灿自己,也会这样做——并购九龙巴士后,卢灿也不打算让卫东煌执掌大权。 所以,卢灿在心底已经否定掉卫东煌的坚持。 可是,让雷觉坤和邓造坚两家捡便宜的事,卢灿同样心有不甘。 这两家明着对抗卢系资本,当时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拒绝岭上巴士的申购邀约,这可是打脸卢家。现在势头不对,他们还想着捞便宜……有这好事?!哼! 如此轻易放过这两家,卢灿觉得自己会郁闷一个月! 也正是因为心底膈应,卢灿才将这件事晾了足足七八天,没和张国怡他们通电话告知。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表述自己的意见,而是对旁边的康望抬抬下巴,笑问,“康望,你也参与收购……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康望指指自己,很意外卢灿会问及自己。 连张国怡和卫东煌都有些错愕——康望只是参与九龙巴士股票收购,并没有参与项目决策。这两者,一个是技术层面,一个是经营管理层面,本身并不相干。 卢灿微微一笑,“你在顾问室不是经常参与项目推演吗?都是自己人,说说看。” “那好!”康望有些小激动,搓搓手,想了会才开口,“其实……其实我觉得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拿下九龙巴士的机会。” “怎么说?”卢灿微笑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把雷家和邓家想要和我们私下交易的信息放出去,那些小股东们……只怕会立即慌神……” 康望没说完,卫东煌与张国怡眼神一亮,还别说,这小子的想法可行! 扛旗主战者媾和投降,附庸从众者能不心慌? 卢灿有了定计,笑着摆摆手,“老张,卫老,你们俩带人,约上雷觉坤,该谈谈。刚才康望说的……私下里,该放消息放消息,小股东该收拢收拢。至于康望你呢……和新鸿基证券那边,在股市上该收购收购。同步进行,三不耽误,赶紧把这个项目了结!” 手段绝对够狠,阴谋阳谋一起上! 至于说许璐那边好不好交代……其实,对于许璐掺和这件事,卢灿是有些抵触的! 许璐掺和这件事的原因,许佳闻事后也解释过。 岭上巴士与九龙巴士之间缠斗一个多月,已经对香江几家公共交通运输公司的股票,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都表现出不同幅度的震荡。许璐本人是香江公共交通运输协调会的理事,又因为许家与卢家关系不错,也因此,他受公共运输协调会和雷邓两家的委托,调解这件纠纷。 虽然有原因,可在卢灿看来,许璐并未真正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嘛……气不顺! 卢灿不好意思直接回绝许璐,现在,用这种方式,也算是小小的告诫——别以为是长辈,就可以打着“为你好”的旗帜,轻率地干涉自己的事情! 送几人出门时,卢灿拍拍张国怡的肩膀,“老张,等这次收购结束,你们可得好好请康望一顿!” “那是当然!”卫东煌抢过话题,哈哈一笑,“即便没今天的好主意,单凭他辛苦帮我们操持股市,就该请!” 呵呵,这老头子,话说的是真漂亮! 送走这几位之后,卢灿也没在办公室逗留,简单收拾一番后,过海来到薇薇安的东半山别墅。 此时,已是正午。 薇薇安在二楼小木屋临窗位置,斜靠在藤椅上小憩,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中还拿着垂垂欲坠的课本,长长的睫毛闭合时依旧微微颤动。 还真有些面若桃花、身姿如柳的古仕女之态。 看薇薇安这副模样,卢灿忽然想起一首《眼儿媚》小令:酣酣日脚紫烟浮,妍暖破轻裘。困人天色,醉人花气,午梦扶头。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縠纹愁。溶溶泄泄,东风无力,欲皱还休。 菲佣丽斯原本想要叫醒她,被卢灿抬手拦住,“你去给阿忠准备点吃的,他还饿着呢。” 可不嘛,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原本应该饿的,只是,卢灿这会美色当前,另有佳肴! 丽斯笑眯眯转身掩上木屋房门,还没等她下楼,就听见身后一声娇呼,“哎呀~~你干嘛,吓~~死我了!怎么这会来了?哎呀,老实说会话~~唔~~” 丽斯抿嘴,脚步加快,赶紧下楼,少儿不宜………… 半个时辰后,卢灿和薇薇安都换了一身清凉装下楼。 这次,卢灿是真的饿了。 “丽斯做的饭,有这么香么?看你吃……我都有点饿了。”薇薇安原本已经吃过午饭,可这会见卢灿大口干饭,刚才又消耗一番体力忽然又有食欲。 正要准备去后厨拿碗筷,被卢灿一把拉住。 只见卢灿拿着银勺挑出一小勺煲饭,示意张嘴,还轻笑着“啊~~” 薇薇安红着脸向后厨看了眼,没人,这才眯着眼,往卢灿身边凑近一些,红唇微张,接过这勺米饭。 她从来不是小鸟依人的性格,可今天却被对方连着喂了好几口。 这种感觉,也挺好。 只是肚饱眼没饱而已,尝了几口之后,薇薇安便衬着脸颊,安静地看着卢灿一人吃。 一锅干贝鲜菇鸡粒煲饭,还有一荤一素两盘菜,被卢灿一扫而空,揉揉肚子,心满意足,又接过薇薇安倒好的凉茶,清了清口,啊地感慨一声。 薇薇安看得直想笑,眼前这男人,哪点像超级富豪? 卢灿放下茶杯,伸手胶原蛋白十足的脸庞上捏了捏,“走,上楼再眯会?” 这个“再”字用得很歧义。 薇薇安脸色微红,低眉嗔了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筷,“我一会要去学校。” 卢灿伸手打断,朝后厨喊了一嗓子,“丽斯,我吃好了,辛苦你收拾一下。” 再拉着薇薇安的胳膊,从餐厅转到前厅,边走边说,“下午我也去一趟港大,找黄丽松校长聊聊,艺术学院院长人选,不能再拖,再拖的话会影响学院的筹备工作。” 院长之争由何而来,薇薇安一清二楚。 卢家赞助成立艺术学院一事,已经敲定和港大合作,不过,双方就首任院长人选,又有分歧。港大希望由他们派遣人员担任,推荐的人员为许善堂。 许善堂是港大文学院副院长,教学经验、工作经验、资历什么的,都足够,原本也是卢灿的院长人选之一,可上次发生一件事,让卢灿对许善堂有些看法——卢灿前脚和他聊过筹建艺术学院聘请他担任院长一事,他后脚就去找黄丽松校长汇报。这让卢灿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因此,卢灿坚持两位港中大的老领导担任艺术学院院长,一位是港中大历史系主任庞济民教授,另一位是即将退休的港中大副校长施组乡先生。这两位都是卢家的老关系户,和卢嘉锡关系很好,早几年卢灿在港中大旁听,就是他们给办理的。 卢家和港大联合筹建艺术学院,却使用两名港中大的教授。 黄丽松校长和港大校董会自然不乐意。 双方讨论过几轮,各自坚持暂无结果。 因此,艺术学院筹备委员会负责人一职,始终空在那里,已经影响到筹备工作,必须要尽快解决。 薇薇安正在琢磨着呢,又听到卢灿说道,“阿敏,我已经把你放在艺术学院校董会名单中……你跟在筹委会的那些老家伙身边,学学怎么管理和经营一家高等学院,等你毕业后,直接进入学院管理层。” 第605章 蓝湾赛事 第605章 蓝湾赛事 十月二十日,蓝湾,清和景明。 第三届香江丽娃杯摩托艇绕标大赛,正在蓝湾俱乐部举行。 所谓绕标大赛,是蓝湾俱乐部自己举行的赛事。 赛事规则并不复杂,海面回旋赛道全长六海里,从到终点,共计三十二个浮标,选手擦碰一只浮标罚时十秒钟,遗漏一只浮标罚时二十秒,绕过全部三十二只浮标返回终点,用时最少者获胜。 许胖子为增加比赛的观赏性和刺激性,所有参赛选手,需为一男一女。 试想一下,蔚蓝的海面上,摩托艇极速狂飙,劈波斩浪,女孩子搂着男选手的腰,浑身湿透,刺激得嗷嗷高喊,一不小心两人还有可能在水里翻车…… 这种比赛能没有观赏性? 所以,这一赛事从举办之日起,就吸引众多东南亚富家子弟参与,与蓝湾俱乐部的“摩托艇冲浪赛”一起,并称为蓝湾俱乐部两大热点赛事。 今年的赛事规模,尤其盛大,共计四十八组选手参赛。 最为有意思的是,今年有两组女选手报名,一举打破此项运动被男子把持的局面,让日益兴起的女拳们,兴奋莫名。 这两组巾帼,分别是菲律宾华裔富商吴奕辉的小女儿吴诗薇及她的女搭档,另一组则选手则是包船王的三女儿cissy(茜茜),她的搭档是一位颇有艺术气息的长发男生。 已经有组织为两女夺魁开出赌盘,吴诗薇的赔率是1赔125,茜茜的赔率是1赔20,都不算高,不过,正因为两位女选手的参赛,也让今年的赛事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么热闹的事,蓝湾公主温碧玉又怎能缺席?一大早,她就拉着卢灿过来,选择一处视野极好的海堤,安置好太阳伞,架设好望远镜,准备好零食冰桶,坐等吃瓜看热闹。 十月下旬的香江,已经有几许秋高气爽的意思,不像七八月份那么闷,气温很适宜,海风吹面,清清爽爽。卢灿窝在沙滩椅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海滩。 温碧玉与她的一帮闺蜜们在海滩上打沙滩排球。这些闺蜜,个个眼熟,不是歌手就是演员,后世都挺有名的,只是一时间难以和脑海中的舞台形象一一对上号。 卢灿正在心底回想这些演员歌手名字的时候,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丁瑶的声音,“卢少,赵四来了,在赖利办公室,应该是想要找你。赖利让我过来问问,你……见不见?” 赵四?呵呵,还是关罗莎的事。 卢灿一骨碌从椅子上坐起来,笑着抬抬手,“走!看他赵四有没有长点经验!” 虽然有些瞧不上赵四的风流不羁,可这位毕竟是赵从衍家族未来的顶梁柱,在商业上颇有建树,卢家和赵家也算是半盟友关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卢灿对正在沙滩上玩排球的温碧玉挥挥手,又指指远处的俱乐部大楼,示意自己过去有事。孰料,这丫头将排球一扔,拍拍手走过来,瞟了丁瑶一眼后,又问道,“一会比赛就要开始,你们这是……” 小心思,一览无余。 卢灿忍着笑意,“赵四找我,你也去?” 丫头当然知道赵四为什么来,这种色坯很讨厌,那位敢咋呼咋呼的女人,同样可恶! 撇撇嘴,不屑一顾,“嘁~~!不去!” 她扭头回去,末了还扔了一句,“快点回来呀!” 卢灿一回头,就见丁瑶在低头浅笑,知道她在笑什么,无非是自己被人管束…… 瞪了对方一眼,“笑什么笑!” 这一说,对方更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肩膀一颤一颤的,跟在卢灿身后。 蓝湾俱乐部办公室距离白沙滩还有一段距离,阿忠招手叫来一台电瓶车。 卢灿与丁瑶坐在后排,鼻息中尽是丁瑶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她身上的香味与阿玉、阿欣她们的清香又有些不同,略显浓郁,如同果香。 丁瑶具体多大年纪,卢灿还真不清楚,应该介于嘉妮和田乐群之间。 二十六七?二十七八?反正是正成熟的年纪。 丁瑶的母亲是马来的娘惹(土生华人女性),故而她身上存留有部分东南亚女性特征,即个头不算高,皮肤略带小麦色,但身材妖娆,性格果敢泼辣。 也正因为这种性格,她才能在蓝湾俱乐部这种地方立起威严。 就在卢灿胡乱猜测时,电瓶车停下来,旁边的丁瑶轻拍他一下,“想什么呢,下车了。” “哦。”卢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先一步跳下车,继而伸手,让丁瑶搭一把。 丁瑶握着卢灿手掌指尖部分,抬步下车,对卢灿明媚一笑,“谢谢。” 两人并肩往俱乐部楼走去,卢灿忽然轻声问道,“那天我和丁老聊过……他跟你说过吗?” 丁瑶脚步一顿,继而撩了撩齐肩发,偏头朝对方一笑,“我要是说……我对床上的那点事不感兴趣,卢少信吗?” 卢灿一怔,继而苦笑,丁瑶的答案,还真是出乎预料。 他在十天前和丁老聊过一次,内容就有关丁瑶。 丁欢老爷子的身体不是很好,每年入秋之后,都要经历长达三四个月的严重哮喘。按理说现代医学发达,哮喘什么的不难根治,可偏偏老爷子的哮喘属于先天不足,娘胎中带出来的,后天很难医治,现在也只能采用中药调养。 丁老爷子对儿子彻底失望,给了一笔钱断绝父子关系,对身边的女儿丁瑶,同样放心不下。不知老爷子怎么考虑,想将女儿托付给卢灿照顾,为此,还拿出他的压棺材板的藏品。 卢灿和丁老聊过一次,承诺肯定会照顾丁瑶,可丁老爷子言语中的此照顾非彼照顾…… 对于丁老的要求,卢灿其实没什么心理障碍,毕竟,丁瑶是一位面容八十分身材九十分的美女。 只是,此事略显荒唐。 其实,这件事如果从丁欢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什么,他从旧社会过来,见惯东南亚富豪家族的妻妾,又揣摩出女儿似乎对卢灿有那么点心思,所以,丁老爷子才有这种看似荒唐的举措。 可卢灿不知道呀。 因此,他当时并没有答应,只是交代丁老,让丁瑶必须认真考虑清楚,同时也隐晦地表示,自己可以照顾丁瑶后半生,但未必会有名分。 这不,刚才卢灿问的那句话,其实就是想听听丁瑶的意思。 结果,丁瑶给出的答案,也很有意思——她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 不知道丁瑶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挫折,卢灿站住脚步,“那……你图什么?” “我不喜欢床上那点事,但是,我喜欢孩子,譬如小石头,就很可爱。”丁瑶的目光,与卢灿对视,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小石头终究属于田乐群的,我要一个属于我的,姓丁的孩子。” 卢灿眉头直皱,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自己成丁瑶借那个的对象? 丁瑶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涨红着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对婚姻不抱有信心,只是希望有个孩子能伴随左右,我自己可以独自抚养孩子长大,不会给你……给别人添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说的这么清楚,当然明白。 卢灿笑笑摇头,“孩子跟你姓,这肯定不成,我爷爷那一关就过不去。” 可不是嘛,对卢灿在外面渣,卢嘉锡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其中最重要原因就是卢家子嗣问题。所以,卢灿很清楚,爷爷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松口。 丁瑶还想说什么,却被卢灿抬手阻止,从大楼门厅楼梯上走下来一群人,正是许佳闻、许家耀和赵四等人。 “你俩站在这……说什么悄悄话?一看就有些暧昧!”许胖子从挥挥手,笑着大声招呼。 他是开玩笑的,可偏偏一语中的。 丁瑶低头不语,卢灿反瞪了许胖子一眼,“整天净瞎说!我倒无所谓,丁姑娘可是蓝湾干将,你就不怕她一生气跳槽?” 许家耀目光从卢灿、丁瑶身上扫过,他其实也有点诧异俩人为何站在门口聊天,只是,这会不能问,笑着插话,“胖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人所共知。丁总监也了解,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置气。阿灿,走走,还有十来分钟就要开赛,我们一起去看看。” 尽管不是正规赛事,可作为俱乐部的高层,还是需要露面的。 他俩身边的赵四,有点尴尬地对卢灿笑笑,“阿灿,好久不见。” 他比卢灿年长将近一倍,要让他当众道歉,怎么也拉不下这张脸。好在卢灿也很表现出刁难的意思,对他笑笑,“四哥……这次没参赛?” “啊哈,最近被老头子骂的很,我准备金盆洗手,收收心。”这句话,算是赵四的道歉。 他没说假话,最近几天确实被赵老骂了好几次,他自己也有收心的想法。 越是所谓的上流社会,玩得越开。 那些混迹在温饱线上的人,根本没精力、时间和金钱来追逐这个,也承担不起后果。 以前,赵四自诩有资本玩这些,可这次被扇耳光还得道歉,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差得远! 第606章 钱老来港 第606章 钱老来港 摩托艇绕标比赛,还是挺有意思。 大海、沙滩、美女、海浪竞速,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翻车”……亚洲电视台开来一辆转播车,录制比赛过程,计划在非热门时间段播出,赚点广告费。 此举也刺激得一帮选手嗷嗷叫。 不过,卢灿没能看完。 一共有四十八位选手参赛,上午只有二十四位选手完成比赛,下午三点钟之后,接着举行。反正也不是正规赛事,大家一起乐呵而已,也因此,赛制没那么严格。 在上午的比赛中,吴诗薇及她的女搭档第九位出场。 前半段跑得不错,可惜,在中途的大回环时,摩托艇侧翻,吴诗薇和她的同伴落水,耗费不少时间才得以重新出发,导致她的排名在上午二十四名选手中,仅位列第十八位,殊为可惜。 午餐前,戴静贤的一个电话,叫走卢灿。 钱穆钱老爷子上午抵港,这会儿已经到达虎博。 钱老来得挺突兀,卢灿此前一无所知,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赶到虎博,作为晚辈,肯定要去陪同。卢灿没空,温碧玉自然没什么兴趣看下午的比赛,丫头也上了卢灿的车,前往虎博。 轿车从虎博北门进入,三弯两拐,停在一座带有红色苹果标牌的餐厅前。 下车后,温碧玉抬头瞅了眼,顿时笑道,“红苹果餐厅?哈哈,灿哥,虎博内部餐厅,就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她有段时间没来虎博,还真不知道这家新装修的餐厅。 提到这事,卢灿笑笑摇头,“你去问阿萝,那丫头的锅。” 温碧玉比饶宜萝大三岁半,与“虎博小公主”熟悉得很,“你是说……这名字阿萝取的?” 虎博有两个食堂,大食堂主要针对内部员工,也会给游客提供平价餐食;小餐厅多数为内部中高管提供便餐。两个食堂都不足以招待来访贵宾,每次来客人都要去虎博旁边的酒店待客。 饶宜萝的母亲朱琳琳,以前在亨得利酒店做大堂经理,认识不少西餐中餐大厨,今年六月,她提出承包虎园内部小餐厅,并承诺邀请中西餐大厨各一位。 福伯认为这是好事,便点头同意。 小餐厅原本没名字,刚好那天饶宜萝在场,手中拿着一只大红苹果,这丫头当即给取了个“红苹果餐厅”的俗气名字。等卢灿知道后,亚克力标牌都已经挂上去,也只能如此。 还别说,这名字听着俗气,可普及率很高,再加上餐厅聘请的厨师手艺不错,没多长时间,来虎博的游客和嘉宾,几乎都知道虎博有一个红苹果餐厅,餐食不错,价格也不算贵。 小餐厅生意火爆得很,卢灿和温碧玉走进来时,大厅坐满客人,还有人在排队等候。 朱琳琳站在柜台后面分发号牌,饶宜萝那丫头在旁边帮忙结账、催后厨什么的。 这对母女几乎同时看见卢灿和温碧玉,朱琳琳笑着指指楼上,饶宜萝则笑嘻嘻对温碧玉招招手,“温姐,快过来帮忙,账目算得我头疼。” 这丫头,倒也不见外,见面就使唤人。 “别听她的,你们上去。穆老、我公公、福馆长、李馆长他们都在上面等着呢。”朱琳琳歉意一笑,又回头瞪了女儿一眼,挥挥手如同赶苍蝇,“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装模作样,早知道你心思不在这,你也跟着卢少一起上去。屋子里都是长辈,你别瞎插话。” 还真是越亲近的人说话越随意。 虎博小公主被她母亲一番话,气得直翻白眼,圆珠笔往桌上一摔,哼哼两声,扭头就走。 只是,等她转过柜台之后,立即笑容满面,哪有生气模样?挽着温碧玉的胳膊,亲热问道,“温姐,你上午去哪儿,穿得这么漂亮?” 两人年龄相差不大,饶宜萝又是个聪明伶俐会说话的主,抵达二楼包厢房间之前,温碧玉已经将上午的蓝湾赛事,神采飞扬地说了一遍,听得饶宜萝大呼遗憾…… 卢灿对饶宜萝使个眼色,马上就要进房间,大家闺秀的气质赶紧摆出来! 哦哦,小丫头秒懂,松开挽着温碧玉的胳膊,轻咳一声,挺胸抬头秒变身,瞬间有了几许端庄淑女的模样,把一旁的温碧玉看得直乐呵,还真是当演员的好坯子! 包厢中圆桌旁,一共坐着九个人。 坐在主宾位置的老者正是钱老先生,旁边是他的夫人胡美琪。 客人中还有两位,是钱老先生的三子钱逊夫妇。 小钱先生目前在清大担任文史教研组主任,夫人姓苗,是清大附属医院耳鼻喉医生。 1981年,在卢家的帮忙协调下,钱老先生一家在香江短暂相会。此后,钱逊先生与虎博的联系非常紧密,他代表清大文学院,与虎博有课题研究合作。 此外还有一位客人,港中大新亚书院院长金耀基先生。 福伯、李林灿、饶固庵等人依次而坐。 戴静贤年纪最轻,坐在门口位置,正在嘱咐服务员下菜单,瞥见卢灿三人进来,连忙起身招手,“就等你了!” 卢灿对他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钱老几人,笑着大声招呼,“钱老,胡奶,您二位来香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之所以大声,是因为钱老今年虚岁九十,除了视力不好外,听力也有些毛病。不过,老爷子的声音依旧很脆响,得到身旁胡美琪的提点之后,他哈一笑,“是嘉锡家中的孙子到了?我这次来是过来看看新亚书院,来虎博只是顺道,联系你做什么!” 福伯笑笑,接过话题,“您老这就见外了不是,是不是特意来虎博,都可以联系我们。” 别看福伯今年六十多,可在九十岁的钱穆面前,不折不扣的晚辈。 卢灿更是晚辈,随老先生高兴,爱说啥说啥,等两人说完,他又对金耀基院长笑笑,“金院长,好久不见。钱老这次来新亚书院……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是啊,你贵人事忙,最近好长时间没回中大看看,自然也就见不着。” 金耀基笑容掩盖下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是梅贻宝老先生担任新亚书院院长时延请的教授,而卢嘉锡曾经与梅贻宝竞争院长失败,因而,金耀基实际上与卢家的关系算不上亲密。 前段时间,中大又在竞争艺术学院合办权时,败给港大。 金耀基作为新亚书院院长兼港中大副校长,再次面对卢灿,多少还是有些挂不住脸。不知不觉,他的话语中就带出一丝看似嘲讽的情绪,好在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双方很熟时的玩笑话。他马上又笑着补充,“钱校长这次来新亚书院,就是过来走走,没什么大事。真有事,我肯定开口。” 只是过来看看?卢灿疑惑地将目光转向戴静贤。 还没等戴静贤开口,钱老自己笑道,“就是过来看看!我年底打算做角膜手术,不成功的话,可能一辈子再也没机会看它啦。” 旁边的福伯、立即笑着打岔,“怎么会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角膜移植是个小手术。” “是啊,能找到合适的角膜移植,说明素书你还真是福荫深厚,一个小手术自然没问题。”饶老也笑着回应。 连李林灿这位平素脾气古怪的人,这次也正经起来安慰道,“你的眼睛已然这样,再差的结果能差到哪儿去?所以,你能下决心做手术,这就对了!” 九十岁做角膜移植手术?卢灿被惊到了。 坐在他身边的戴静贤,小声介绍后,卢灿才得知事情原委。 促成钱老下定决心的是他最近在整理出版两部宏论《中国文学论丛》《古史地理论丛》,因为老先生视力不好,这些着作都是老先生口述,夫人胡美琪校验,又因为有很多古地理名词,都是古籍记载,需要重新勘查验证,这些工作难度很大。 老先生苦于不良于视,苦闷不已,也因此,他特别向台北申请做角膜移植手术。 经过一年多的等候,终于有合适的角膜捐献者出现。 虽然角膜移植不算复杂,可毕竟老先生年岁太高,身体素质也不算好,风险性还是很高。钱老担心手术不成功那可就真成瞎子……因而特别在手术之前,来这座他亲自创立的新亚书院走走。 他的三儿媳是医生,得知消息后,与丈夫专程从京城赶来,参与手术论证。 所以,钱逊夫妇也出现在今天的宴会上。 对老先生重见光明的决心,卢灿很佩服。 不清楚钱老先生手术有没有成功,但记忆中,没听说过钱老复明的消息,想来还是发生意外,不过健康上应该没有大碍,否则也不会活到九十年代。 所以,卢灿也就没出言阻止,随大流,笑着安慰起老先生。 钱老爷子哈哈大笑,摆摆手,“都安慰我干嘛,我要是怕死,就不会主动求着去做手术!” “之所以来香江看看新亚,其实有没有手术这回事,我都打算来一趟,毕竟九十岁,指不定哪天就去见孔子,看一眼,少一眼!” 老先生不愿意在这话题上纠缠,看向卢灿方向,“嘉锡家的小子,我怎么听说……你投资办学,选择和港大合作去了?” 额,卢灿一愣,老先生这是准备替港中大出头,为艺术学院的合作,来进行“最后的挽救”? 第607章 鸟居龙藏 第607章 鸟居龙藏 喜欢给自己在内心中加戏的性格,叫多疑。 卢灿的性格,就颇为多疑。他认为钱老此问,是为中大争取艺术学院合作而来,实则只是老先生不想就手术一事多聊的岔口一问而已。 他想了会,很郑重的回答道,“钱老,您有所不知。有关艺术学院的事情,其实最开始我比较倾向于和港中大合作,毕竟,我爷爷还有我自己,都和中大有着很深的渊源。” “最终没能合作成功,只能说时机不巧或者说缘分还差点。” “我卢家想要办一所艺术类院校,自然希望能获得最好的教学资源,可偏巧赶上中大与邵六叔合作传媒学院,而且已经达成协议。所以,在比较港大和港中大之后,我们最终选择和港大合作。” “做出这种选择与私交无关,我爷爷还有我,与中大的关系不会因此有什么变化……” 卢灿算是给足这位老先生面子,将个中原委讲述得很清楚,不说对错,只说缘份不凑巧。 在这次项目的竞争中,港大提供的配套条件及方案确实要比港中大优越。 卢灿陈述的是事实,即便是金耀基有心为港中大说点什么,也找不到理由,倒是陪在一边笑着解释几句,诸如要看潜力看发展而不是看现在什么的。 港中大的潜力和发展前途会比港大更强? 最近一二十年,港中大发展得确实不错,可要和港大相比,无论是底蕴还是资源,都相差甚远。虽然在座的这些人,和港中大或多或少有牵连,彼此关系不错,可依然没人将这话当真。 就连钱老爷子也摆摆手,笑着打断金耀基的话,“中大的发展,要一步一脚印,同时增设两家学院,确实力有未逮。小金,如果我是卢家小子,我也会选择港大合作。” 老爷子将话题重重提起却轻轻放下,让卢灿一怔,还真猜不透老先生的心思。 再看金耀基,被钱老当众喊小金,表情挺尴尬。 戴静贤就坐在金耀基身边,注意到他的神情,连忙打了个哈哈,笑着将钱老的话题岔开,“老师,这次来香江,您老就安心多住几天,刚好给我们虎博的那帮研究生上上课,里面有几个做学问的苗子。最近,饶老正在给他们培训钟鼎文,饶老,您看我的提议怎么样?” 还别说,戴静贤的提议真不错。钱穆是新儒家的儒宗,对先秦诸子百家都有着较为深入的研究,在汉学经典和史学研究方面,也颇为独到。如果他能来虎博给大家上几堂课,还是很有价值的。 饶老多机敏,马上笑道,“那自然再好不过,我都已经好些年没听素书的公开课啰。老福,我觉得戴助理的提议很好,你代表虎博延请,是不是更正规隆重一些?”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福伯哈哈一笑,偏头看向钱老和胡美琪,“素书公,您老……安排一周时间,每天给大家讲一点,也别太累,就当闲谈。胡太太,您看行不行?” 胡美琪见丈夫神色颇为意动,夫人是江西胡家之闺秀,知道怎样帮丈夫撑面子,莞尔一笑,“我不做主的,随他心愿。” “那……我就在虎博住一周?”穆老以与妻子商议的口气,确定了这件事。 众人鼓掌欢庆。 只有卢灿依然有些懵,难不成钱老此行香江,真的就没有其它事?此刻,有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他作为虎博的东家,对于钱老的临时驻留表示热烈欢迎。 今天的主宾是钱老,所有话题自然也是围绕钱老展开。 老爷子虽然年届九十,可口齿依然清晰,思路很有条理。 历史上,钱老一直到1986年6月9日,在素书楼讲最后一课时已然92岁虚龄,他留下的临别赠言是,“你是中国人,不要忘记中国!” 至此,告别杏坛。 卢灿有心将钱老在虎博的这一周,拍摄成传记资料,留存后世展映,以供后进者瞻仰风采。 把这个主意轻声告诉旁边的戴静贤,戴静贤也认为不错。 餐桌上十二人,最为坐立不安的是温碧玉,她已经后悔今天跟着卢灿来参加这种宴会。小丫头没读过什么书,根本插不上话,好在还有饶宜萝在一旁,时不时和她聊两句白话,否则更没存在感。 如果换成她六姐温碧璃在这,肯定会主动将宴会的服务工作扛起来,以此体现自己的存在。 这方面,温碧玉就要差不少,她的性格看似外向、活泼,年纪轻轻就闯荡娱乐圈,社会历练不少,实则依然有些单纯,主要原因还是卢灿的庇护太过周到,缺少真正的社会体验,动手能力也不算强,至于眼力劲……在娱乐圈,只有别人看她眼色的时候,又何曾看过别人眼色? 她更喜欢时尚、前卫、肤浅一些的热闹场合,对于今天这种宴会,本能的有些排斥。 所以,她自从落座后,一直在桌子底下,紧紧抓着卢灿的一只手,甚至攥出汗来,就像一个突然被带到陌生环境的小姑娘,倔强而又胆怯。 卢灿多少能感受到温碧玉的心情,也就任由她拉着手,还能时不时盘玩,何乐而不为。 殊不知,两人在桌底下的拉手,却被坐在温碧玉另一侧的饶宜萝,看得清清楚楚。 小丫头连连撇嘴,却又不好多嘴,估计心里已经在念叨“秀恩爱,死得快”——倒不是说她嫉妒什么的,只是这种秀法,挺招人恨的,饶宜萝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 其实,饶宜萝也不耐烦坐在这种宴席上。 出于对钱大师的仰慕,她找借口从前台溜来包厢,原本想要见识大师风采,听听儒宗大家之言,孰料,一屋子人竟然都陪同老先生在念叨往事,都在怀古…… 饶宜萝很想表现一下,可愣是插不进话! 这会儿,师傅和爷爷正在陪大师聊四十年代西南办学的事。 她注意到,卢灿似乎对这一话题很关注,竖起耳朵在听,很专注。 再转头看师傅和穆老,他们也没聊什么稀奇事情呀,不就是梅贻宝教授被推举为燕京大学筹备处主任,在大后方成立燕大临时班么?这有什么稀奇的? 卢灿确实听得很入神。 事实上,他对这段历史并不是非常了解,而且在他看来,这段历史中掩埋太多真相。今天能听到当事者亲自描述,又有福伯有意无意引导,这是解密的好机会,他自然要认真倾听。 今天再听穆老的回忆,卢灿又有收获。 战争爆发初期,燕大因英美教会学校的身份,并未搬迁到后方,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也就是1941年底,日军封锁燕园,抓捕进步师生,前后共有三十多个燕京师生入狱,其中就有周学章。 此后,一部分学生在燕大退休校长吴雷川、教授梅贻宝、吴文藻等三十名教职员工的带领下,辗转来到川地,艰难中复课。 还有一部分师生,则依然留在京城,打理燕大存留的医学系、文学系及社会系等,这其中,燕大医学院后被日军改为华北综合调查研究所及伤兵医院…… 卢灿再回忆胡耀明那天含糊的态度,忽然明白过来——胡耀明之所以不愿意开口,是因为当时留京的燕大医学院,已经不折不扣是一个背弃良心、民族的机构!尽管胡耀明顶着“潜伏”的名头,可依然不远提及这段“低头做小”的历史! 很快,卢灿又从老爷子们的闲谈中,听到另一个名字——鸟居龙藏。 这条消息让卢灿很是吃惊,越发觉得周学章之死,背后疑云重重! 卢灿对东洋学者不算特别熟悉,但是,要比一般人更了解。上次去东京,高岛义兴和长泽茂都对这位鸟居龙藏先生,推崇备至,因而他有所了解。 此人是东洋有名的考古学家、人类学家,民族学家和汉学家,但是,很有意思的是,这位老先生却只上过小学,连中学都没有读过,却能自学成才。 鸟居此人,曾多次来中国考察,早在1905年,他就对湘、黔、滇、蜀等地进行考察,号称“中国西南人类学的开拓者”。 1922年,他出任东京大学人类学教研室主任后不久,再度来中国东蒙古地区考察,此次考察发现着名的“红山文化”,他因此有“红山文化发掘者”之称。 三十年代之后,他又开始针对中国的“辽文化”进行深度研究,多次探访、挖掘宣化、锦西的辽代陵墓群,以至于鸟居龙藏又有“东洋辽文化研究第一人”之称。 四十年代,鸟居龙藏曾在燕大任教? 从1939年开始,前后历时六年? 这一消息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几乎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卢灿就将鸟居龙藏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需要理由么?不需要! 鸟居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太多! 他的知识体系由何而来? 他在中国四处考察,从大西南到东北角,目的真的只是做学问? 既然如此爱好游历考察中国区域内的人类学和社会学,为什么又要蜗居在燕大校园六七年时间? 卢灿感觉自己似乎吹开迷雾一角! 第608章 穆老建议 第608章 穆老建议 10月28日,饶宜萝生日。 这天一大早,卢灿与爷爷卢嘉锡一道,驱车前往机场,送别穆老先生一行。 钱老在虎博一共住了八天,七天座谈讲学。 中间一天,卢灿安排明德医院给老先生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明德医院眼科主任麦欧德医生认为,老先生的身体做眼角膜移植手术,风险系数应该不会很高,当然,也有一些未知风险,譬如术后的排斥反应不可控。 总体来说,看好老先生的手术。 得知消息的卢嘉锡,欣喜莫名,甚至一度希望钱老能在明德医院完成手术。 可这一想法,却被卢灿一句话扑灭。 钱老与蒋家关系莫逆,在台北挂号的文人,他的手术需要台北备案,万一出点什么纰漏,卢家要担负很大的责任! 卢嘉锡想了半天,最终闷闷不乐地将这一想法生生抹去。 钱老对于卢嘉锡而言,是有知遇之恩的。 卢嘉锡在三十年代初来港,二十来岁的他曾在货栈做书写先生,战乱期间,在大东电报局做抄报员,也是在这一时间,他认识卢灿的奶奶。 如果不是遇到钱老,兴许卢嘉锡一辈子就只能混迹底层社会。 1951年前后,新亚书院因为资助人王岳峰先生的破产而陷入经济困境,钱老经常前往电报局,给台北的故友发电报求援,几乎每个月都要跑几趟。 也就是这一过程中,钱老发现这位抄报员的字,写得很漂亮,两人遂即交谈起来。交谈中,钱老又惊讶地发现,抄报员不仅字写得不错,谈吐不俗,学问也不差,还有一位欧洲媳妇。 于是,钱老不仅将卢嘉锡特招为新亚书院教员,还让卢灿的奶奶也加入到学校。 不管钱老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是为了“省钱”——卢灿的怀疑,此举确确实实,让卢家摆脱社会底层,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学院讲师家庭。 这就是命运学中常被引用的“贵人相助”。 所以,卢嘉锡心中一直念着穆老的好处。 相对而言,卢灿对穆老就没那么深的感恩,充其量只是一位较为尊重的长辈。所以他很轻松的说出“卢家不应该为穆老可能出现的危险而背锅”这种话。 当然,并非说卢灿刻薄寡恩,而是基于现实。 卢灿自认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多,这八天,几乎天天陪在穆老身边。 当然,他的这番做法自有目的——除了穆老讲学,还以敬仰的语气向穆老请教不少当年文人名家的逸闻趣事,其中又以燕大诸多教授为主。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穆老从1937年抵达大后方之后,在那里潜心教学八年整,对京师所发生的事情,也算不上很了解,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穆老和燕大的几任校长都很熟,说起与司徒雷登、吴雷川、陆志韦等人的旧事,老爷子依旧口若悬河;不仅如此,老爷子与燕大图书馆馆长洪煨莲、燕大总务长蔡一谔、文学院院长周学章等人也很熟。 再如鸟居龙藏,穆老对鸟居龙藏的评价相当高,认为这是一位能摒弃民族藩篱的真正学者。 对此评价,卢灿不置可否,淡然一笑。 别看只过去三四十年,可当年的那段历史,已经很难说清楚,太多的东洋文人打着“亲善”的旗帜,在中国大地上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最着名的例子莫过于内藤湖南。 这位绝对是近代东洋最出色的汉学家,绝对的宗师级学者,与国内诸多文人学者交好,其学识甚至为人,都备受国内同行推崇。 可他干了什么事呢?单说一件就足矣——满洲国就出自他的手笔! 有很多事已经说不清,很多人不能只看表面。 当然,这种想法卢灿只能憋在心底,不足以为外人道。 启德机场贵宾通道入口处。 卢灿的车辆汇合虎博送行的车队,两位老爷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嘉锡,你也老了,何必跑这一趟!” “素书公,正因为我们老了,所以才来啊!” 卢嘉锡的一句感慨,让周围的人忽然鼻子一酸。 是啊!正因为老了,见一面少一面,所以才要多相见。 钱老却笑着拍拍卢嘉锡的手背,笑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後更叹息,浮荣安足珍?” 啧啧,这一刻,卢灿对穆老佩服的五体投地,面对生死,老爷子真的很洒脱! 这是李白的《拟古·其九》,也是李白的生死观。 活着的人是人世间的过客,死去的人就像回家一样。天地好像一座迎来送往的客栈,古今多少人感慨人生苦短,并发出一声声叹息。已经看淡生死,为什么还要“同悲”?荣华富贵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心灵上的满足,精神永存才是人生追求的。 穆老九十岁,能如此洒脱地直面生死,真让人心生感慨。 卢嘉锡面有愧色,“多谢老师教诲。我只是感慨,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并没有隐喻生死之意。想来老师此次回台,小小手术,一定会非常顺利。”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取之白居易的《花非花》,形容美好的时光事物易逝,卢嘉锡引用,是用来形容这次短时间的相聚。 见两位老爷子站在通道入口处不舍模样,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还有人举着相机拍照,卢灿笑着打断他们的感慨,“爷爷,还是进去,等穆老康复,再去台北看他老人家就是。” “对,边走边聊。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搀扶着穆老的胡美琪也笑着劝道。 这次回台穆老一行,乘坐的是卢灿专程安排的大白鲨,所以,走的是贵宾专用通道,进入机场内部之后,就不再有人围观。 通道也是有安检的,这些安检员们,卢家的安保队员都很熟,平日里卢灿进出,几乎都不怎么检查,可今天有“外人”在场,该有的程序还需要有。 几人在贵宾通道安检门前站定。 双方又是一番客套,一方说送到这里就可以,另一方则坚持送到机场内。 穆老拉着卢嘉锡的手,忽然对卢灿所在方向笑笑,“嘉锡,令孙没做学问,可惜了。” 卢嘉锡笑笑客气,“那孩子,有两分聪慧,不过,性格不定坐不住,整年在外漂,不是做学问的料。” 穆老哈哈一笑,摆摆手,“瞎说!之前没怎么和阿灿打过交道,最近几天相处,我发现……” 穆老停顿了会,竖起食指,点点卢灿方向,“他的思维方式很有前瞻性,问问题的角度很刁钻,经常会质疑与否认某些既定观点,这些……说明他很善于思考,这是做好学问的前提。所以呀,嘉锡,我才说他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可惜啰,我年纪大了,带不了啰……” “穆老,您过奖了!”卢灿在一旁,谦虚一笑,又有些惊讶。 穆老在虎园的七天讲学,前三天讲诸子百家思想及思辨,后四天讲两汉经学概要。卢灿全程参与听课,虽然发问不多,可还是有些请益。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关注到自己的表现。 穆老又拉着他的手,轻轻抖了抖,“阿灿,我知道你喜欢收藏,喜欢藏书,那……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教育界容易出学问大家,而藏书家,很少有在学术上成就空前突出的吗?” 卢灿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一想,貌似还真是如此。 中国的学问大家,上至孔圣,下至阳明,大多数都与教育有关,次之为官员。 至于藏书家成为大学问家的,还真不多。 按理说,他们手中积攒数以万册的书籍,学术修养都极为深厚,满腹墨水,知识积累绝对要比那些书生、教书匠更坚实、丰厚,应该可以做出很深的学问。 可是,要说学术学问,好像还真没多少出色的大家! 这还真是文化史上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顿时让卢灿好奇起来,“您老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不仅卢灿关注,来送行的卢嘉锡、戴静贤以及其他人,都竖起耳朵。 “集众疑,解惑且答之,谓之‘大家’!” 穆老虽然看不见,可他还是抬着手在胸前竖着斩了几下,这是老爷子教学时的习惯。 “把所有人的疑问都集中起来,寻找答案,然后再系统、完善的解答出来,这种人物,被行业称之为大家!那么问题来了……哪个行业最容易出大家?” 没等别人给出答案,老爷子自己说道,“毫无疑问,是教育行业!最容易收集到更广泛的疑问、难题及困惑!” “学问之始,首在疑;有疑而求索,谓之研学;答疑解惑,方为教育!” “教育仅仅是教育的第三步!” “正因为教育有着这种集疑、求证、答疑的特性,才有对学问的综合考量研究,也正因为这种研究,才导致……教育界最容易产出学问大家!” 穆老的手臂,依旧在有力地挥动,俨然将这里当成课堂。 “再反观藏书家。” “诚然,藏书家们也许在某一个学术细节上,成绩可观,譬如对前朝文献某个篇章的考证,或是只言片语的训诂,断简残编的归属,往往颇具慧眼,一言定论!” “但是,他们缺乏大体的构建、宏观层面的立论!” “举个例子来说……藏书家的治学成绩,恰恰像唐代以后的抒情诗,在对某一种意境的描写上深入细致,或者对某种情感的把握上恰当得体,句法也比唐人工稳,但是往往有句无篇,整体气象不足。” “他们的学术,看起来像是铁路上的道班工人,沿着前人铺就的铁轨,一路修修补补,只有补苴之力,而无开创之功。” 解惑进入尾声,穆老的朦胧眼神,又移动到卢灿的身影上,带上几许笑容,“阿灿,你喜欢收藏,藏书,这很好!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建议!” 老爷子这番话分析得非常到位! 卢灿正心悦诚服,忙低头请教,“您老请说!” 老先生划拉着手臂,在卢灿的脑袋上摸了摸,笑道,“你不是办了一所学院吗?去……去那所学院,挂个讲师的头衔,试试走上讲坛。你会发现,那是不一样的世界!” 当老师?这是卢灿从未考虑过的职业! 第609章 赵老来港 第609章 赵老来港 饶宜萝的“虎博小公主”,可不是自封的。 她的两位师傅,一位是馆长,一位是名誉馆长,她的爷爷是研究中心主任,她的师兄更是虎博的实际所有人。小丫头不仅师门牛气,家学渊源深厚,自己也很争气,在目录学、历史学、鉴证学、考古学等方面,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从去年开始,年仅十四岁的她,就开始在虎博的内部杂志《博·经》上发表文章。其中一篇《南越王朝帝王墓考记》,是她参与羊城南越王陵挖掘时的现场笔录及考证,文章相当专业。 自此以后,她就有“虎博小公主”之称。 小师妹及笄之年的生日,卢灿怎么也得聊表心意。 他安排人去西德万宝,定制一套欧式复古羽毛笔套装,含一支天空蓝羽毛钢笔、一小瓶星辰淡雅香水、一颗玫瑰金钥匙扣、一只银灰色星际行者女士腕表,以及一枚六芒星别针。 小丫头收到礼物后,眼睛都直愣起来——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如此精心准备的礼物。忽然,她警惕地看着卢灿,“师哥,你不会……?” 卢灿原本还不明白,可看对方环抱胳膊的姿势……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形象坏到这种程度? “礼物已经交给你了,对了,还有一封张老给你的信,在包装袋中,你自己找。” 卢灿哭笑不得,转身就走,忽然之间,他有了赵四被关罗莎扇耳光的体会! “诶!诶!师哥!我跟你开玩笑的!”小丫头挥舞着胳膊喊道。 小丫头的话,是不是开玩笑?可能是,但肯定有其部分真实想法。 不管怎样,这句话还是给卢灿相当大的刺激。 背身之后,他搓了搓脸,自己确实需要注意点,现在竟然落得连个小丫头都要“防备”…… 男人呐!也不知卢灿这次“下决心”,又能管几天? ………… 接下来的几天,卢灿确实安分不少,只是没好意思再逗留于虎博,只身回到德银大厦上班。 之所以说“只身”,是因为温碧璃的身孕,已经显怀,在家休息。 温碧璃不太想这么早歇着,可架不住这是爷爷卢嘉锡的要求,又有田乐群的例子在前——当年田乐群怀着小石头,生产前后,同样歇息将近七个月。 就在秘书室几人以为内部有人会借机上位,其中又以卫雨宁最期待。 孰料,11月初,德银投资集团高层的一纸任命,惊掉一地眼球——王永斌空降总裁办,一人身兼顾问室总监和总裁办主任两大重要职位。 王永斌,这位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的中年男人,突然之间,成为德银投资集团乃至卢系资本体系内,最炙手可热的一员。 这一任命,一度引发东南亚多家财经媒体的强烈关注。他们将王永斌的履历翻出来仔细研究,分析卢灿此番调整的用意,最终一致认为,王永斌的重要性,已经超过钱伟、安德烈等卢系干将。 不少媒体甚至为王永斌冠以“卢系资本第一智囊”“香江打工皇帝”诸如此类的称号。 事实的真相是……卢灿懒得就助理一事再去折腾。 刚好那天和安德烈、王永斌、布鲁格等人喝功夫茶聊国内金融改制一事,王永斌掌壶。 卢灿觉得王永斌泡茶很有水平,又想想此人多年来用得很顺手,便想到暂时让对方“能者多劳”,兼任总裁办主任一职,反正过几个月温碧璃还会再回来。 仅此而已。 这些媒体呀……卢灿笑笑摇头,将报纸折折,随手撂在车座上,举目向外望去。 昨天答应陪温碧璃去青山禅院许愿,此刻,青山禅院山门在望。 再回头,瞥见温碧璃正拿着报纸认真地看着,所看页面就是让自己发笑的王永斌专题页面。卢灿轻笑,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这么敏感!自己就因为看报道笑笑,她都要捡起来看看是为什么发笑。 温碧璃看完报道,若无其事的将报纸重新叠好,塞进车座杂物兜,又看看窗外,“到了?这么快!” 窗外是一片两重卷棚式建筑,覆以黄色琉璃瓦,古色古香。 呃,这还不是青山禅院,而是青山北麓的青松观。 话说这青松观,与卢家的关系也很不错。 去年卢家添丁进口,卢嘉锡大笔捐赠善款,香江有字号的禅林道观,几乎都收到他的信捐。譬如刚刚经过青山北麓的青松观,也得到卢家的大笔善捐。 青松观的历史比较短,由陆吟舫等人创立于1949年,属全真龙门派。初建于九龙伟晴街,1952年迁至弥敦道,1960年在屯门青山麒麟围,再建新观。 去年,青松观获卢家善捐五百万港纸,主持云迁道长增建丘处机祠,形成主殿供奉吕纯阳,左右侧殿分别陪祀王重阳和邱处机祖师的三殿格局,成为香江有名的道观。 顺便说一句,云迁道长可不是那种只知道做法事的道士,他是有真功夫的。 至于他的内家功夫究竟水平如何,孙立功老爷子肯定知道。就卢灿所知,孙老爷子经常骑自行车来青松观,与老道长切磋。当然,两人推手的结果如何,孙老从来不说。 青松观在青山山脚,青山禅院在半山腰,两者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所以,温碧璃看到青松观,就说出青山禅院到了的话。 车子在青松观的右侧拐弯,沿着道观围墙外的公路上山。 上山公路很窄,双车道,车行龟速。 卢灿有些日子没来青山禅院,没想到,上下山的人流和车流,不少呢。 “今天什么日子吗?这么多香客?”卢灿胳膊肘压着车窗,看着窗外上下山的人流。 “你不知道?今儿农历九月十九,观音诞呢。”温碧璃许愿,自然要看日子,正因为观音诞,所以才特别选择今天来上香。 卢灿挠了挠眉梢,有些尴尬。 自己连这个日子都忘了,他又伸手握住温碧璃的手掌,捏了捏,以表歉疚。 观音诞并非指观音诞生的日子,在香江,每年有两个观音诞盛会,一个是农历六月十九,据说是慈航真人得道日,另一个就是农历九月十九,外传是慈航真人升天日。 不足八百米的山路,足足开了十多分钟。 等阿忠找地方停好车,卢灿站在山门位置往上看,我的天,这么多香客! 最近几年,因为卢家的大笔捐赠,青山禅院发展得格外迅速。 山门、不二法门牌楼、大雄宝殿、地藏殿、观音阁、功德堂等建筑,几乎全部得以修缮,此外还增建香海名山牌楼、修道者及长者宿舍、客堂、宿舍、论道弘法坛等新建筑。其巍峨景象,让这座古寺真正有了和“凌云寺”“宝莲寺”并驾齐驱的资格,成为香江三大古刹之一。 卢家崛起,受益的不仅有青山禅院,其它古刹也得到过不菲捐赠,只是没青山寺这边那么多而已。 作为青山禅院最近几年最重要的香客,卢家自然也会享受一些特别优待,譬如,昨天温碧璃就曾电话预约上香,又譬如有专门的知客僧引路。 山门处香客非常多,进出不便,卢灿和温碧璃沿着红色砖墙往上走了一小段路,等阿忠敲开一扇木门时,露出一位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的身影。 卢灿朝对方微笑稽首,“了因师傅,给您添麻烦!” 了因和尚是青山禅院的知客僧,与卢家多有交往,笑着还礼,“卢先生和温夫人可是贵客,怎么能说麻烦呢。走,我带两位去观音阁。只是……今天香客有些多,怕是还要等会才能……” 温碧璃笑笑点头,“没事的,已经很麻烦您了。不用刻意插队,菩萨会见怪的。” 卢灿和温碧璃,以及丁一忠,跟在了因和尚身后,从青山禅院的内部穿过。 香江各大禅林肯定有高僧大德,但眼前的这位知客僧肯定不是。香江毕竟是商业化社会,即便是禅林也不能免俗,各大寺院安排的知客僧都很机灵,会变通,甚至有些……势利。 卢灿和了因边走边聊,随口问道,“瑞悟主持……今天没打算开坛弘法?” 瑞悟法师是青山寺上一代主持筏可和尚的弟子,1957年,筏可和尚担任香江佛教联合会理事长之后,瑞悟法师成为新任主持。 瑞悟法师比较擅长讲《十善业道经》,卢灿曾经听过一场他的法会,颇有些内容,故有此问。 “今天的法会,主讲为瑞可师叔。” 了因和尚犹豫了一下,又轻声补充一句,“院里来了位北方贵客,卢先生肯定也听说过……姓赵,荣续居士,开翁老先生。主持在禅房,亲自接待。” 荣续居士?卢灿一开始没想起来是谁,当听到“开翁”时,才恍然大悟! 喔噢,合着是佛教协会会长,赵老先生来港!赵老原名荣续,字朴初,号开翁! 旋即,卢灿又有些疑惑——以赵老之声望,他来香江,怎么没有媒体报道?另外,从了因和尚的语气中,怎么感觉赵老此行青山禅院,有点“密行”的意思? 卢灿眨巴两下眼,故作不知,沉声笑道,“赵老来青山禅院参加观音诞?那是盛事啊!说起来,我和赵老也见过几面,了因师傅,稍后,能不能安排我和赵老见一面?” “这个……这个……”,了因有些后悔刚才的多嘴,表情挺为难。 这更加印证卢灿的猜测。 卢灿马上抬手,哈哈一笑,“我就这么一说,见不见的……无所谓!今天的目的是拜观音!” 经此一事,了因和尚不愿再多话,闷头走在前面。 卢灿背着手跟在他身后,脑袋瓜急速转动着。 虽然有疑惑,可他多少也能猜到赵老来港的目的——两国的联合声明,即将发表,香江各界要统一声音,宗教界自然也要表态!青山禅院越来越兴旺,影响力越来越大,自然也会被关注。 这种关注,对于卢家而言,是否会有其他方面影响? 第610章 偶遇故人 第610章 偶遇故人 将温碧璃送回家,卢灿赶往德银投资大厦,希望别迟到——今天会有一拨客人来访,刚才王永斌来电话,对方已经在路上。 等他赶回公司,还好,对方还未到。 王永斌已经拿着文件夹站在办公室门口,笑道,“袁老他们……刚刚打过电话,已经到亚皆老街。” 亚皆老街就是德银投资大厦楼下的一条东西向道路,很近,对方应该在十分钟能到。 卢灿点点头,伸手接过文件,随意翻了翻,“都准备好了?安德烈呢?” 说话间,他用肩膀顶开办公室玻璃门。 王永斌跟着进来,伸手撑了一把玻璃门,“安德烈在会议室那边,谭炳瑞已经到了。” 这次来访的团队,一共有六家机构成员组成,深城市财政处、深城国资处、招商局集团、华润集团、蛇口工业区,以及大平安保险,二十多名成员,团长为袁庚袁老爷子。 他们这次来德银投资,是十多天前第一轮金融合作会谈的后续。 上次双方洽谈只是意向性的探讨,这次才算是真正的合作谈判。 谭炳瑞是新鸿基银行总裁,之所以让他出席,是因为此次合作卢系资本代表银行,为新鸿基证券。 为什么用新鸿基?这里有个小插曲。 大华银行虽然与国内很多企业的关系良好,但大华的注册地在新加坡,属于新籍银行,偏偏此时新加坡还未与中国建交(1990年正式建交),按照外交条例,未建交国金融机构不能参与国内金融改制。 所以,第一轮会议时,还闹出一个笑话。 第一轮会议时,与会双方都没有注意到这条外交条例,因此,钱伟顺利的参加第一天会议。等到第二天,他打算进入会场时,却被会场安保部门提醒——你以及你的属下,没资格参加! 双方人员齐齐懵! 后来,因为这条例,双方不得已将正式会议改为酒店的茶话会。 第二轮谈判,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大华银行没资格,但大华银行的全资子银行新鸿基因为注册地在香江,完全没问题,因此,谭炳瑞得以参加本次谈判。 卢灿给自己泡了杯东革阿里泡片,刚准备翻翻王永斌他们准备的会议文件,卫雨宁就进来汇报——前台电话通知,客人已上电梯。 得,怎么也要去电梯口迎一迎。 这次可不是纯粹的商业合作那么简单,来的客人中,几乎个个挂级别,大多数都还挺高。 卢灿起身往门外走去,到走廊时,安德烈、王永斌、布鲁格、谭炳瑞等人正在往过走。 安德烈对他挥挥手,“鲍斯,刚才我和布鲁格、斌几人商量,如果对方在汇率的汇兑方面坚持不让步的话,你中午找个理由,不参加下午的会谈,给他们一点压力。” 卢灿微笑点头。 安德烈说的是什么呢? 这一轮的国内金融改制,并非改变金融国控的根本原则,而是希望摸索出一条华币逐渐融入国际金融体系的方法与道路。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八十年代之前,国内的货币,其实更像自己玩自己的,几乎与国际贸易脱轨。仅存少量的国际贸易,其结算货币都是以黄金汇兑美元来进行,而非华币。 这就造成相当严重的黄金外流。 随着改开脚步加快,国内进口国外物资的比重越来越重,这一外流趋势也会越来越严峻。 而黄金储备对于一个国家的金融安全而言,意味着什么,稍有头脑的人,都很清楚。 想要遏制这一状况,首先就必须让华币成为国际信用货币! 想要成为国际信用货币,那么就必须能做到“随时都可以保证客户用华币在其银行,以汇率等值完整兑换出美元、英镑、日元、港纸或黄金等”。 恰恰,这一点是当前国内沿海开放城市拥有的银行体系所很难做到的事情——自己都缺美元,哪来的那么多外汇或黄金来兑换给客户? 第一轮会面,双方就在“华币的自由且等值兑换”问题上,坦诚地交流意见。 对方希望德银投资及大华银行能够在东南亚区域,为华币结算业务,提供部分信用担保。与此同时,对方答应,卢系资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入国内改开试点城市。准确说,就是参股国内商业银行的改制,例如卢灿提议的招商银行或深城银行等。 在信用担保方面,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都同意对方的要求,但同时,也希望能够获得对方在“华币与外币汇兑方面的自由权”方面的承诺,也就是说,收到的华币,能够及时兑换等值外汇。 这一点可不是地方政府能够担保,必须金管部门也就是央行的承诺。 深城金管部门及招商局集团,当时没给出回复,也不知这次来,有没有惊喜。 安德烈说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担心卢灿在现场,抹不开面子“妥协”,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以此给对方适当施压。 这是商业对弈,卢灿没理由反对。 说话间,几人走到电梯口,刚好电梯门打开,袁老率先露面,卢灿笑着迎了上去…… ………… 会谈的气氛不错,不过,进行的不算很顺利。 对此,卢灿也能理解,毕竟国门初开,摸石头过河,一切小心谨慎都是必要的,尤其是金融这类关系国之根本的行业,再慎重都不为过。 中午欢迎宴会上,卢灿将安德烈叫到一旁,低声嘱咐几句。 大意不外乎,先争取在国内金融市场的存在,然后再谋求其它。 这一点上,卢系资本要学习东洋企业,不计较一时之得失。 七八十年代,东洋企业为打开国内市场,低息、无息贷款,可是扔了不少,没少花心思。 这也导致在九十年代国内改开政策稳定之后,东洋资本不声不响成为国内引进外资的头等资本,一度占国内引进外资的半壁江山。 下午的会谈,卢灿没有参加,借口是出席“香江作家协会成立庆典”。 倒也不是借口,今天下午确实有这场活动,而卢灿也确实有意出席这场活动。 没错,今年上半年,卢灿在潮安蔡氏美食餐厅随口提议的“香江作家协会”,经过半年多运作,终于将框架搭建起来。 今天下午举办正式成立庆典,庆典地点位于香江理工学院学思堂。 为什么不放在港大或者港中大,偏偏放在理工学院?要知道,此时的理工学院还不是一家综合类大学,只是理工科的高等院校,香江作协成立放在这里,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具体原因,卢灿听过一些传闻,也不知真不真。 据说,成立香江作协的提议被披露后,港大和港中大都曾经主动示好,希望能成为香江文学创作的主基地,双方甚至都提出不错的利好——港大表示愿意提供作协的办公场所,港中大更狠,不仅提供场地,还希望与作协联合举办文艺创作培训班、文学奖项的评比等等。 文人善内斗,两家高校一争抢,香江文人圈子内部原本三派的矛盾,瞬间被引发,顿时吵作一团。还是倪胖子这位“四不靠”文人,破口大骂一通,最后定在理工学院。 为什么说倪胖子四不靠呢? 他出生宁波,但整天骂骂咧咧,并不亲近国内,和港大、港中大也没什么牵扯,与台北的关系也不好,俗称四不靠文人。 倪胖子也因为这顿破口大骂,得以被推举为第一届香江作协会长。 当卢灿抵达位于红磡的理工学院时,倪胖子正站在学思堂门口彩虹门下面,意气飞扬地舞动着胖胳膊,与身边的一群人大声讨论着什么。 香江作协的会长一职,两年一任,原则上可以无限连任,因此,担任会长不算稀奇,但是,能担任第一任创始会长,这是对倪胖子在香江文坛上的肯定,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外围还有不少记者,架着相机在咔嚓咔嚓拍着。 卢灿一向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更何况前段时间又出现关罗莎掌掴赵四,牵扯到他的新闻。 一见有记者在场,他立即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又将墨镜推推,低头往旁边闪了闪,准备从彩虹门一侧,与几位同学一起上台阶。 原本以为有倪胖子吸引火力,自己应该可以偷偷混进去。孰料,他刚刚走到学思堂门口,就有人认出他来,“卢先生……是你吗?” 很脆生的女声。 卢灿一偏头,一位齐肩短发的女记者,举着相机正在拍摄会场横幅,刚好将他拍个正着。 得!这下走不了了!这位女记者,他认识! 黄碧云,在卢灿离开港中大后,接掌港中大图书馆茶室的那位! 在卢灿离校两年之后,黄碧云毕业,去英文版《虎报》上班。 她曾经去卢家找过卢灿,询问港中大图书馆茶室怎么处理。卢灿委托她将茶室经营获利,转赠给港中大学生处,同样,茶室的经营也交给学生处,作为学生活动中心。 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怎么着也有主仆之谊,不能甩脸子装作不认识。 “还在虎报上班?”卢灿摘下墨镜笑笑,又指指大礼堂偏角落的空位置,“去那儿聊聊?” “我前些天已经离职……” 卢灿一怔,“那你今天?” 黄碧云已经将相机收起挂在脖子上,双手将耳际旁的秀发往后捋了捋,露出白皙的脖颈,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根黑色橡皮筋,将短发扎成一个翘翘的尾巴,显得很飒利。 “我已经申请到瓦伦西亚大学社会学硕士就读奖学金,十一月底去西班牙。今天之所以来……是想来看看香江作家协会的章程,也想试试,能不能成为会员。” 卢灿对这女孩印象不错,很有思想,自立,在她经营茶室那段时间,账目很清晰,没想到,她都就业两年多时间,还想着申请出国留学…… 这种精神,应该让温碧玉那丫头好好学学! 第611章 道士作家 第611章 道士作家 学思堂是理工学院的大讲堂,阶梯扇形的剧场结构,能容纳将近五百名观众。 前几排坐满了来宾,卢灿瞅了眼,有不少眼熟的,像金大侠、蔡岚、黄不文、邵元成、倪亦舒、刘以鬯、曾敏之、陶然、黄维梁、吴羊璧、黄庆云等等。 这些人都算是创始成员。 有不少学生,围着这些文人,要签名什么的 五排以后,观众席位开始稀稀拉拉,到了后排,人数更少。 也对,香江作家协会毕竟只是个草创协会,又不算什么正规的政府机构,很难有多重要。 卢灿站在后排向前扫一眼后,又想起一事,刚才进来的匆忙,忘了去报道台登记,连忙将邀请函递给不远的丁一忠,让他跑一趟,登记一下。 “咱们就坐后排,清静!”等丁一忠离开,卢灿笑着示意黄碧云就座。 黄碧云有些诧异,“您……不去前排就座?” “我又不是作协成员,跟这些文人抢什么座次?坐哪儿不一样?”卢灿嘿嘿一笑,自顾自先坐下来,又顺手帮对方按下扣起来的弹簧座椅。 “咯咯!”黄碧云笑了两声,调整一下胸前的相机和小挎包,又捋着长裙,欠身坐下,“您还需要和他们抢座次?对了,您怎么突然想起参加作协成立典礼?” 黄碧云说话语气中习惯性带有记者的口气,略显强势。 对方已经不是记者,卢灿说话自然要随意很多,笑笑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成立作协的提议,还是我在今年五六月份的一次聚会上,向倪胖子、金大侠他们提出的。至于作协成立后打算成立的‘红楼梦奖’,也是我赞助的。你说……我要不要来?” “真是一则好新闻,可惜……我不再是虎报记者!”黄碧云笑着摊摊手,马上又追问,“红楼梦文学奖?这事……媒体可没有报道,怎么取这么个名字?是不是太直白?” 卢灿耸耸肩,“这……你得问倪大师他们!” “那……红楼梦奖的颁发规则?” “还得问倪会长,金先生他们!”卢灿依旧摊摊手。 这下,黄碧云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太对,连忙颔首致歉,“都习惯了,抱歉!” 卢灿笑笑,“其实……你挺适合做记者的,发问很犀利,有一种压迫感,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黄碧云灿然一笑,摇摇头,“在香江,英文报刊走下坡路,《虎报》下滑得尤其厉害,我总不能在一家看不见希望的报刊公司混一辈子。” “不过,我挺喜欢做记者。这次去西班牙进修社会学,也有增进自己对民生民情的分析了解,以及有关人类社会结构及社会活动认知的用意。兴许,两年后我回港,还会做记者。” “不错,目标很明确!”卢灿打了个响指,“好好学习,等你毕业,我聘请你去《天天日报》担纲社会版责编!” “那太感谢了!”黄碧云旋即又反应过来,惊讶问道,“《天天日报》是被您收购的?” 《天天日报》因为上次“关罗莎掌掴赵四”的新闻报道,而受到卢灿关注,随后,他安排顾问室接洽《天天日报》的老板刘天就。 按照刘天就自己的说法,对于“关罗莎掌掴赵四”的新闻,他本人并不知情。 这话有一定可信度。 刘天就的财务状况并不好,其建筑母公司负债很重,《天天日报》只能自负盈亏,一切都是主编于成水在负责。兴许,于成水为了报刊销量,特别披露了这则新闻。 既然刘天就对《天天日报》已经没什么兴趣,卢灿自然不会放过,要知道,未来二十年,依旧是报纸媒体的黄金年代。因此,温碧璃操持的基金,对其进行收购。 这一项目已经接近尾声。 “很奇怪吗?”卢灿往另一边的扶手靠靠,两人的目光,拉开一点距离。 黄碧云作为媒体圈中的一员,自然听说过《天天日报》被收购一事,只是没想到是卢灿的手笔,旋即又想到《天天日报》报道的那则新闻,忍不住偏头一笑——平日里见到的纨绔算什么纨绔?这位少爷才是真纨绔!为了一篇报道,竟然买下报社! 本来没多想,可被对方这么一笑,卢灿明白过来对方笑什么,不由地瞪了对方一眼,“怎么,我就不能买下一家报社?”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那个意思!咯咯……”黄碧云更是笑将起来。 她的笑声虽然不大,但很脆。 前一排右侧一位男士,听到笑声,扭头回看过来,看到卢灿时眼睛一亮,往俩人正前方向挪了两个位置,又看到黄碧云,不由自主地又往回退一个位置,显然自觉不应该打扰卢灿与美女聊天。 这一回头,一进一退,已经让卢灿注意到他,一愣,很是意外,继而笑着探身招呼,“少华道长,你也来参加典礼?” 得,又是一位熟人,而且这位熟人非常有意思,是一位道士。 没错,这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是青松观的道士,俗家名叫周和来,道号“少华”。 周和来的师傅是青松观创始人之一,宝垣道长侯宝垣,宝垣道长是1950至1990年代香江道教科仪重要传承人之一,香江全真派代表人物之一,精于堪舆之学。 卢家和青松观来往比较密切,卢灿对这位少华道长也算比较了解。 周和来除了道士这层身份外,他还是一名颇为有名的香艳武侠小说家,创作出《武林花主》、《豪情奇侠》、《铁面如来》、《蛟龙荡魔》、《龙凤争雄》、《偷龙转凤》、《刀神天后》、《桃花美人》等香艳小说。又因为职业原因,他不敢用真名,只能用笔名“玄霜”,偷偷摸摸出版。 因而,很多香江人看过他的小说,却不知道作者玄霜究竟是何方大神。 卢灿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次无意中闯进少华道人的静室,发现这些手稿,顿时惊为天人! 周和来给出的解释也挺有意思。 他之所以创作香艳武侠,是因为感觉松柏生江郎才尽,香江武侠没了出路,才萌生自己写小说的想法。他师傅宝垣道长知道且支持他创作小说,认为男女之道本身就是修行大道,不必讳言……周和来写小说得到的版权稿酬,大多捐献给道观用于醮会法事科仪研究。 卢灿当时都听傻了,不知真假。 不过,周和来的年岁不是很大,三十出头男人,写点带色小说,其实也能理解,更何况,他师傅是香江坤道经生也就是女道士的倡导者。 剥去那层神性外衣之后,卢灿反而更愿意和他交朋友,因此,两人关系还不错。 周和来挪到卢灿前排位置上,对黄碧云笑笑点头,又问卢灿,“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理工学院办事,路过,进来看看。”对他,卢灿就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随口糊弄过去,又向黄碧云介绍,“这位是少华……” 没等卢灿介绍完,周和来主动说道,“我叫周和来,平时喜欢写点东西,这位小姐是?” 显然,他不太乐意在外人面前提起道士身份。 黄碧云刚才已经听到卢灿喊对方“少华道长”,可眼前这位男人一身休闲t恤,并不道士装扮,还以为卢灿开玩笑的,便又问道,“黄碧云,认识你很高兴!你……真是道士?” 周和来笑容有些尴尬,“主要做醮会,看看风水什么的,算不得正式入籍。” 他有没有入道籍,卢灿还真不太清楚。 黄碧云的职业习惯再度爆发,顿时好奇的追问,“你是道士……怎么来这里?” 周和来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看了卢灿一眼后,苦笑道,“我喜欢研究醮会法事什么的,平时写点类似的文字,怎么,我这就不能算是创作?” 记者可不会考虑采访对象的情绪,只有在对方情绪不受控的情况下才会曝出猛料,所以,黄碧云还想再追问,被卢灿抬手阻止。 卢灿胳膊肘撑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笑问,“老周,刚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来着。” “什么事,您说。”周和来忙不迭点头。 刚才,周和来之所以往卢灿这边凑,是听说前几天观音诞,卢灿与其温夫人前往青山禅院,却没有到青松观驻留。可别以为这是小事,它表明在卢家心目中青山禅院要比青松观更重要! “我想组织一次香江道教领袖率领的道教代表团进京……你师傅最近有空吗?” 这就是卢灿前些日子听说赵开翁来青山禅院之后,冒出来的想法。 周和来一愣,有些迟疑,“这……合适吗?” “这次交流的名义,我都想好了,就叫‘香江全真龙门派回国拜谒全真三大祖庭’。行程结束后,再在京城白云观举行一场交流法会。合适不合适的,你回去和宝垣道长说一声。” 卢灿手指在靠背上拍了拍,“另外,你再告诉宝垣道长一声,就说‘赵开翁居士前些天走访青山禅院’……你师傅知道什么意思。” 青山禅院属于被动招揽,即便发声,也不算惊喜,而青松观虽然影响力不如青山禅院,但毕竟是香江道教龙头之一,能主动靠拢,绝对是意外惊喜。 宝垣道长如此精明,在听到自己的建议之后,一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第612章 法器鉴宝 第612章 法器鉴宝 一大早,卢灿刚刚锻炼完,便听见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自家门前。 不一会,少华道人露面,骑着一辆造型夸张的巨型摩托车——哈雷双凸轮88摩托。 看着他坐下的摩托车,让丁一忠羡慕得差点流口水。 哈雷双凸轮88,采用前撑式减震操作杆,轮毂宽大,双排气管,骑行时整个人趴在上面,非常威猛。 此时,香江还没有哈雷专卖店(1995年哈雷在香江开设第一家授权经销店),所以,在香江出现的哈雷摩托,基本上都是黑货,极受欢迎。 卢灿也没想到,少华道人竟然有这么一辆骚包的摩托车。 不过,没有哪条法律规定,道人就不能骑摩托。 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便笑着挥挥手,“少华道人,你是来找我的?” 周和来对他笑笑头头,马上又对站在走廊的卢嘉锡颔首致礼,“卢老先生好!” 卢嘉锡很是疑惑,自家与青松观有些来往,但对方很少主动上门。他笑着点点头,“少华师傅……造访,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快进屋坐!” “进屋坐就算了,我是来替师傅送口信的!”周和来摆摆手,又看向卢灿,“卢先生,您昨天说的事……我师傅很感兴趣,他想请您去青松观坐坐,喝杯清茶。” 院子里的卢家人一片愕然,只有卢灿心知肚明,对周和来笑笑,“辛苦道人,稍等我几分钟,换个衣服就来。”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笑着跟卢嘉锡、田乐群等人解释,“观音诞那天,我不是陪阿璃去许愿么,听知客僧说了一嘴,佛教协会会长赵老悄然来青山禅院,便琢磨着……可能中英的正式声明即将出台,香江宗教界人士,也需要就这一声明表态……应该是为这件事而来。” “恰好昨天碰见少华道人,便问了一句。” “没想到青松观的云迁道长和宝垣道长,都不知道这事。” “青松观的历史虽然不长,可毕竟也算是香江道教名观,他们多少还是能代表香江道教人士的声音。于是,我给少华道长提了个小建议,让青松观近期北上,拜谒全真祖庭……这不,宝垣道长约我去聊聊。” 卢灿将身上汗津津的衣服脱下,递给田乐群,“我去冲个澡,不在家吃早饭,青松观的上素,很不错,你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上素是发源于肇庆的素斋,粤菜的一种,青松观的上素,以香菇青笋为主料,别有滋味。 “算了,我就不去了,上午阿欣她们要回来,我还有事。” “阿欣那丫头,这趟走了小半个月,功劳不小,回来后可得犒赏一顿。我中午回家吃饭。” 话说孙瑞欣这次单独带队参加纽约珠宝展,拿到将近一亿美元的订单,超出预期四千万。这个成绩无法和巴黎珠宝展的成果相比,但是,两者投入不同,没有可比性。 更何况,北美市场对来自亚洲的珠宝品牌一向不怎么认同,还不如欧洲市场。 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绝对是个大惊喜。 田乐群嗔了他一眼,“带队负责一次珠宝展,就要犒赏那丫头?你准备怎么犒赏?给家里做点事不是应当应分的么?你就宠着那丫头!” 额,这是争风吃醋? 走在最前面的卢嘉锡恍若没听见,牵着小石头乐呵呵的,径直往后面厨房走去。 温碧璃低头窃笑,伸手拿过田乐群手中的t恤,疾走几步,脱离战火…… “怎么犒赏……你说了算,我去洗澡!”卢灿腆着脸一笑,溜之大吉。 ………… 对于游客而言,青松观的壶天胜境牌坊、纯阳殿、九龙壁和九曲莲池算是知名景点,可在卢灿看来,青松观的岭南建筑风格,才是真正值得欣赏的地方。 无论是主殿还是祀殿,前后壁和侧壁由高大风火山墙构成,俗称“炒锅耳屋”;其横梁和屋顶有着大量的装饰画或木雕、砖雕工艺;在立面和显眼的地方,少不了多重雕刻和彩绘工艺;壁画运用的很广泛,题材多样,如神话故事、戏曲人物、岭南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等。 路过“吕洞宾三戏白牡丹”壁画之前,卢灿驻足停留两秒,忽然明白少华道人为什么能写出那些艳情武侠小说——合着,他们老祖宗就淡看男女那点事。 这是一种胸怀。 钧庐,一座带有葫芦顶的仿古宅院,正是宝垣道长的云房——得道之人寓所的别称。 站在钧庐门口的那位穿着黑色对襟道袍五十来岁中年人,卢灿很熟,是青松观的主持云迁道长。 卢灿早早作揖,笑道,“云迁仙长,大安!得知宝垣道长招见,我可是专程空着肚子来的,就是为了青松观的早茶!” 孙立功和云迁道长关系很好,卢灿和他也很熟,故而说话也不见外。 在道教礼仪中,受过三坛大戒的道士才能称之为道长,否则一律都是道人。 云迁受过大戒,是辑录道籍的道长,可以称呼道长为“仙长”,而周和来只是普通道士,统称道人,当然,私底下客气称呼一声道长,也无可厚非,正式场合肯定不能乱。 云迁道长哈哈一笑,“我这就让人安排!” 又对少华道人点点头,“师弟也没吃饭,我一并安排?” “好啊,那就谢谢师哥!”少华道人也不客气,点点头,又指指屋内,“我师傅早课收功了?” 别看师哥师弟喊着,其实两人并非一脉。 云迁道长的师傅是青松观六大创始人之一星南道长叶至和。 香江青松观六大创始人分别是醉道人何启忠、宝垣道长侯宝垣、星南道长叶至和、泽峯道人易宝云、德明道人陈台镜,还有一位是宝垣道长的道侣至真道人陆至真。 六位道长已经仙逝四位,只有宝垣道长及道侣陆至真还在世,因而,别看云迁道人是现任主持,可青松观真正话语权,依旧握在宝垣道长一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相比宝莲禅院,青松观的内斗还要好一些……好像说多了。 卢灿对云迁道长笑笑,随着少华道人,走进钧庐。 云房右侧静室,一位着黄冠、别木簪,穿对襟黑袍、抱马尾拂尘,脸色红润、无须无白发的老者,盘膝坐在榻上,正是宝垣道长。见卢灿进门,他笑笑点头,又甩了甩拂尘,掸掸对面的蒲团,“一大早把小卢先生叫来,真是叨扰!你请坐!” 静室中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一张矮脚云床木榻占据将近小半的空间,榻上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两本线装书,矮几周围随意放着几张蒲团。 “仙长客气!”卢灿虚拳作揖后,曲腿斜坐在木榻边缘的一张蒲团上,笑道,“道长神仙中人,能得道长相招,不甚荣幸。” 讲真,对方道法如何,卢灿不知道,但真的挺佩服对方的养生之道。 宝垣道长1914年出生,今年整七十,可看起来也就五十来岁,比云迁道长看起来还要年轻,满头没有一根白发,面色白里透红,光泽十足。 道藏有养生之术,卢灿是知道的,卢家就收录了三种养生术,但是要说效果如何,卢灿还没体会出来。不过,眼前的宝垣道长肯定有相当高明的养生术,甚至是修合之道——卢灿同样认识宝垣道长的道侣至真道长,六十多岁的妇人,面色如中年。 这种高明的修合之道,往往是不传之秘,想要从对方口中掏出来,只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少华道人也要上榻,却被宝垣道长一拂尘扇在胳膊上,“一点礼数不懂!去准备茶水!” “得,我去还不行么?”少华道人重新趿(音踏)上布履,临走还翻了个白眼。 卢灿一乐,看得出,少华道人在宝垣道长面前还是很得宠的。 宝垣道长笑笑摇头,“少华有灵根,没灵性。让小卢先生见笑。” 还别说,这句话评价的很到位,少华道人其实不太适合做道士,即便三十岁依旧性情跳脱。当然,这话肯定不能明说,卢灿笑笑,“仙长,率真,不也是道之所求吗?” 宝垣道长哈哈一笑,“所以……我说他有灵根,却缺乏持恒之心。” 正说着,云迁道长带着一位小道童,端着早食及茶水餐盘进来,后面跟着悻悻的少华道人。 “师叔,卢先生和少华还没吃早茶,就搁您这……可以吗?” 宝垣道长点头之后,云迁道长带着小道童,布茶、布餐盘,一点也不觉得干这种活,丢主持的脸面。而少华道人呢,则直接脱掉布履,盘坐到矮几边,准备开饭。 呵呵,论为人处世,少华道人拍马也赶不上云迁道长。 在香江这种商业社会,云迁道长确实很合适担任主持。 青松观的素馅包子,确实美味。 卢灿拿筷子夹着一只香菇白菜馅的包子,正咬着呢,宝垣道长从对襟道袍兜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在矮几上,“小卢先生,你是古董法器方面的鉴定行家,能帮我看看这件法器吗?” 卢灿有些错愕,不谈正事先鉴宝? 这不是一件标准的黄铜帝钟么?没啥可鉴定的呀! 帝钟又叫三清铃,道教常用法器,手持使用,铃内有舌,摇动发声。有柄,柄的上端为山字形,象征道教信奉的三清尊神。道教认为,法铃具有降神、除魔之功效。 不对,宝垣道长肯定不是这意思,八成这件法器,涉及到某个名家。 卢灿来了兴趣,伸手将这件黄灿灿的帝钟拿起来。 果然,帝钟内部有一指宽的铸印文,仔细辨认半天,终于认出,为“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隶书。 我去!竟然是嘉靖皇帝的帝钟! 难怪拿在手中的份量不太对劲,合着,这件法器中掺有一定比例的黄金! 第613章 道教至宝 第613章 道教至宝 少华道人见卢灿拿着帝钟,许久不说话,还凑到鼻尖闻闻,他三两口将包子咽下,抹了抹嘴,“卢先生,这东西……有问题?” 卢灿对他笑笑,目光又挪回宝垣道长身上,“这件宝贝……您用草酸水洗过,是吗?” “对啊,我们观里经常用这种方法保养法器,怎么,有什么危害吗?”少华道人又替师傅抢答。 “危害倒没有,只是,洗过之后,老铜器的包浆也被洗了……没事,我就随口一说。”说到这,卢灿笑笑,自动终止。 黄铜氧化会发黑,影响观瞻,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用草酸水泡硅藻泥,用泥浆浸泡、擦拭铜器,很快就能让铜器表面光亮如新。 刚才卢灿闻到有一丝酸味,再加上黄灿灿如同新铸的一样,不难猜到,这件铜器在不久前被清洗过,出于本能,他有些懊恼,所以才多此一问。旋即又想明白,青松观是道观,又不是虎博,他们才不再乎法器是否有包浆。兴许,光亮的法器显然更能吸引目光,更有牌面。 少华道人叉着手指,压在矮几上,半身往卢灿这边倾,“你刚才说它是宝贝?什么宝贝?为啥我们没能查到来历?我还特意走了一趟摩罗街,几个店老板都说不知道……我师傅也翻了不少道录,没找到那个什么灵霄上清统雷……” 这次,宝垣道长瞥了徒弟一眼,似乎对提到他有些不满意,少华道人话都没说完,赶紧闭嘴。 卢灿笑笑,将帝钟倾倒,露出钟体内部的铸印,“按照这个道号来查人,确实不太好查。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是嘉靖皇帝在继位十五年时,自封的道号,明史中记过此事,道录上可能没有,因为这个道号,嘉靖皇帝只用了三年,很快又被他自封的另一个道号,‘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所取代。” 卢灿后面所说的一长溜,三位道士都没记住,但嘉靖皇帝四个字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宝垣道长一伸手,快如闪电,抓走帝钟,握在手中,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语气都有些颤抖,“你是说……这是嘉靖皇帝御用三清铃?” 卢灿笑而不语。 这问题不用回答,宝垣道长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开心得不能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已。 云迁道长和少华道人几乎做出同样的动作,却没宝垣道长迅速。少华道人膝行到师傅身后,“这是嘉靖皇帝的东西?师傅,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云迁道长也凑到师叔前,盯着这件帝钟,目光灼灼。 “别乱伸手!”这次,宝垣道长不客气,一巴掌将少华道人的手臂扇到一旁,又啧啧念叨,“我就说嘛,那天我看见它时,就觉得这东西不凡,气象宏大,元气充沛,果真没让我失望!好宝贝!” 就凭宝垣道长将这件帝钟带在身边,卢灿猜测这句话应该不是事后诸葛亮。 这件东西其实大开门,唯一的难点就是“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是谁。宝垣道长他们懂法器,能看出法器的好坏,缺的只是丰厚的知识储备。 “师叔,师叔,我……能上手看看吗?”云迁道长同样激动,手掌在对襟道袍上蹭了又蹭。 宝垣道长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对方,“这件宝贝,以后就是咱青松观的镇观之宝,一定要好好保管!你可得看(一声)仔细了!” 宝垣道长这句话,让卢灿心生佩服,要知道,这绝对是一件道教至宝,云迁道长可不是他的嫡传弟子,可老道长关键时刻还是能守得住青松观利益为先的原则。 云迁道长也有些惊讶,忙不迭点头,“师叔说的是!” 三位道士在嘀咕感慨,卢灿闲在一边,索性又拿起筷子,对付起面前的素食,压下心头郁闷——这件帝钟很适合虎博展存,他也想要,可惜有缘无份,青松观不可能转让,所以,卢灿提都不提。 卢灿吃得差不多,等对面三位道士也已经平抑激动心情,这才笑问,“宝垣仙长,青松观得镇观之宝,领袖香江仙寰,指日可待!” “不敢这么想!”宝垣道长笑呵呵地摆摆手,“重宝能够现世,还是托小卢先生的福,青松观铭感五内!” 话虽如此,可神情中的自豪,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有这件重宝在手,我看谁敢小瞧青松观?! 两人的对话,其实藏有玄机。 修道修仙,卢灿所说的仙寰,指的是香江修道人士圈层。 道教在香江是仅次于佛教的第二大宗教,内部竞争也很激烈。 目前,影响力最大、独树一帜的是黄大仙祠,其它诸如蓬瀛仙馆、青松观、慈云山观音庙、车公庙、文武庙、谭公庙、天后宫等又要差一些,彼此之间为理念、信徒、香客和善捐,常有纠纷。 香江道教的内部竞争也是蛮激烈的,谁不想领袖群伦?如果不想领袖群伦,为什么宝垣道长一听到卢灿的“回国拜谒全真祖庭”的主意后,立即急吼吼将他请到青松观? 其实,像青松观、蓬瀛仙馆这类自诩正宗道家龙门派传承的道观,内心深处是看不起黄大仙祠这类杂祠——所谓杂祠,指的是供奉一些不是正神的祠庙,以及供奉神祗关系混乱的祠庙。 黄大仙祠主供赤松仙子,陪供吕祖、关帝、观音,甚至还有孔子万世师表像,自然属于杂供杂祠,一向为正道宗教人士所不屑。 可偏偏又没黄大仙祠的影响力大。因此,像青松观宝垣道长等人,之前只能忍着。 这次,嘉靖皇帝御用三清铃“显圣”在青松观,宝垣道长等人心底已经在盘算如何利用这一事件,让青松观好好扬名一次! 卢灿的话,指的就是这个。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清嗓子,又笑问,“仙长,这件帝……圣钟,是怎么现世的?” 对方几人已经将帝钟当成镇观之宝,卢灿对其称呼,也要注意点。 提到这事,宝垣道长又兴奋起来,“此宝与我有缘,与我青松观有缘!” 卢灿小口呷着茶汤,听他继续往下说,“前段时间,永新曹家主请我去看港龙公司的办公风水……” 永新曹家主,说得是香江曹家曹光彪。此人是香江太平纺纱厂老板,旗下永新集团是香江纺织、印染、针织方面的龙头企业之一。此人还是最早在国内投资建厂的香江企业家,他于1978年就在珠海投建香洲毛纺厂,名动一时。 卢家与曹家,也有些交情,但不如霍家和曹家交情好。 宝垣道长所说的港龙公司,就是霍家、曹家以及船王包老,还有华润、招商局等机构,拟定联合创建的航空公司。这个项目,霍家曾邀请卢家插一脚,可卢灿已经手握新港柔佛航空,自然看不上他们“仅有一架飞机一条航线”的航空项目。 “凑巧,我的杨盘有点问题……” 杨盘,又是一个专业词语,风水罗盘的一种,相传是唐代风水宗师杨筠松,在汉代罗盘基础上改进,把八卦、天干、地支完整地分配在平面方位上,形成“二十四山盘”,后人称之为“杨盘”。 “便寻思着,去竹园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竹园街毗邻黄大仙祠,是香江有名的风水法器街。 “这件圣物,被摆在一家摊位中的一堆法器间,我一眼就看中它,挪都挪不开,似乎冥冥中有声音催促我,必须要请下牠!” “这不,我就请回来。回来后让少华清洗……”他指指少华道人,似乎要印证自己所说都是真的。 宝垣道长的话,可能有点夸张,但未必是假话。风水这门学说,很神秘,宝垣道长是堪舆风水大师,能和这件物品产生共鸣,一眼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仙长和这件圣物,真有缘!”卢灿感慨一句,同时将话题往今天的正题上领,“有了这件圣物,如果这次青松观北上拜谒全真祖庭,再能请回几件祖庭宝物……等您再回香江,举行一次龙门显圣法会……哈哈,仙长,青松观想必能更上一层。” 云迁道长和少华道人眼睛一亮,卢灿的主意,要得! 宝垣道长浓眉挑了挑,胳膊肘压在矮几上,“小卢先生,我和你爷爷关系莫逆,青松观这几年也有赖于你家的善举善捐,有所发展。你昨天让少华带回来的建议,我和云迁商量过,很感兴趣。只是……” 他盯着卢灿两秒后,直接问道,“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真实用意?” 主意是好主意,可是在没摸清楚卢家的用心之前,宝垣道长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真的当卢家在无私帮助,香江世家一个赛一个的奸猾,哪有那么多无私善举! 求名还是求利?总要有一个! 卢灿笑笑,耸了耸肩,“仙长,您想太多,我能有什么用意?” 对方明显不信,卢灿这时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即便有用意,那也是您家青松观在全国宗教体系内,做出偌大名声之后的事……现在谈这些,是不是早了点?” 这句话的内容同样很丰富——卢家需要青松观为其撑名望,但肯定不是现在。言下之意,现在的青松观,还没被他放在眼里。 别看卢灿张口仙长闭口圣物,其实,他尊敬的只是这些道士团体背后那虚无缥缈的神性,以及宗教庞大的影响力,单凭眼前几个人,呵呵…… 宝垣道长胳膊肘将矮几压得吱吱作响,云迁道长面色涨红,少华道人则皱眉不语。 卢灿的话,对青松观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都需要考虑清楚。 第614章 阿欣回家 第614章 阿欣回家 走出青松观,和送出来的云迁道长,少华道人摆摆手,卢灿钻进轿车。 “卢少,接下来……去哪儿?”丁一忠发动轿车,同时对后视镜看了眼问道。 卢灿看看表,在青松观待得时间略长,这会儿已经上午十点多,如果去德银大厦,再赶回沙田午饭……时间全浪费在路上,索性摆摆手,“先回沙田大院。” 没打算去上班,可工作还是要问,卢灿拿出电话,拨通王永斌的手机。 今天上午,袁老一行人还会到德银大厦会商,不过,今天讨论的议题是贸易合作。 “老板,您上午……还过来吗?”听话很快接通,听王永斌压低的声音,应该是在会议室外的走廊。 “我在青松观这边有点事,可能下午过去,袁老他们来了吗?” “已经到了,我们正在开会。华润吴总、招商局宋总,还有蛇口工业区,各自提交一份贸易购买清单,我们还在审读。不过……”王永斌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压得更低,“美商实快的艾格威大概捋过一遍,这些采购清单名录,约有一半可能涉险,另有一些则是技术类输出,难度也不小。” 卢灿鼻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声,还真没出乎预料。 招商局集团和华润集团,以及后来的保商利集团,是国内采购国外先进设备和技术的三大龙头国企,许多年来,他们曾在商业战线上为国家建设立下无数战功。 也因此,招商局和华润的贸易采购,被“巴统”严密监视,很难再购买那些军民两用商品及技术。他们将这些贸易,转交给卢系资本来运作,希望借助卢家庞大的欧美贸易网络和资本,来实现突破。 为国做贡献,卢灿很乐意,但前提是不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卢灿揉着眉心,沉默了会才说道,“不着急答复他们,让艾格威他们先做详细的风险评估。” 艾格威是美商实快的驻港贸易公司总经理,美商实快又是法国施耐德电气的三大子集团公司之一,卢系资本的欧美贸易,多数都是透过这家公司来运作,包括最新一批运往缅北的法国和瑞士武器。 因此,艾格威也算是卢系自己人。 挂断电话时,卢家沙田大院已经在望,卢灿忽然又说道,“阿忠,去启德机场。” 半个月没见孙瑞欣,还挺想那丫头,既然不去公司,那就去机场接接她,想来她应该很开心。 路过花店时,卢灿又买了一束满天星混扎蝴蝶兰花束,搁在车中。 纳德轩珠宝纽约展工作组,这次乘坐的是国泰航空包机——并非卢灿不照顾自家柔佛航空业务,而是柔佛没有纽约到香江的航线,如果交给柔佛,那么必须在洛杉矶或者旧金山转机。 等车停在接站口时,卢灿却发现田乐群带着几位纳德轩工作人员,已经站在那里。 额,卢灿看看花束再看看窗外的田乐群,想了想还是将花束放在车座上,自己孤身下车。 很快被人发现,田乐群被人提醒,一回头就看见卢灿正往这边走,顿时似笑非笑道,“上午没去公司?不是说今天有客人吗?” 卢灿已经想好怎么应付,叹了口气,“正因为客人的要求让我有些为难,所以才没去。” 一听这话,田乐群的注意力顿时转移,黛眉皱了皱,“怎么回事?” “袁老他们甩来一个多亿的订单,可这笔钱不好赚,订单上的货品,大部分……”说话间,卢灿已经揉揉眉心,走到田乐群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到,“违禁!这不,愁着呢。” “违禁?”田乐群没明白。 “巴统……规定很多东西不能向国内出售……” 最高明的谎言,就是用真实的理由来掩盖错误的动机。 巴统的事,田乐群多少知道一些,一点也没怀疑卢灿是专程来接孙瑞欣的,还真当他发愁呢,于是,她的表情也有些纠结,“你……准备怎么办?” “还没想好。”卢灿耸耸肩,“所以不想和袁老照面,等艾格威他们做完评估……再说。” “这样稳妥。”田乐群点点头,又替卢灿抱屈,“真是吃饱饭没事干,好好赚钱不好吗,有什么可禁的?” 这是典型的商人观点,田乐群虽然精明能干,可在政治层面的认识上,一如香江其他企业家,不关注更不擅长。 卢灿嘿嘿一笑,“要没违禁……这笔业务能落到我们手中?” “也是……”田乐群再度点点头,上亿的贸易订单,要不是有问题,会落到自家手中? 两口子并肩站在迎宾通道的围栏外,絮叨起来,田乐群也没再追问卢灿来接孙瑞欣的事。 倒不是田乐群小气,而是最近她有些气不顺。 温碧璃的怀孕,让她或多或少有点压力;前段时间关罗莎的事也让她郁闷一阵子;生意上最近黄金屡屡降价导致金饰品销量下滑…… 前几天闺蜜洛丽塔的哭诉,也让她很受影响。 霍蒂姆自从上次与卢灿聊过之后,就急匆匆去往京城,筹备酒店项目。 去就去呗,他偏偏以项目助理的名义将新欢带上;带就带呗,他还带着新欢四处晃悠进出京城各大场所及宴会;晃悠就晃悠呗,可他把当初承诺给洛丽塔买的四合院挂到新欢名下。 这就很不醒目! 洛丽塔已经透过霍蒂姆身边人,完全掌握情况! 这次,洛丽塔真的很生气,已经带着儿子搬到尚品俱乐部的空中花园,住了三四天时间! 田乐群天天安慰闺蜜,心情能好才怪。 这事,田乐群还没跟卢灿提起过,还以为丈夫不知道呢。 卢灿真不知道吗? 发生在卢家的事,绝大多数田乐群都知道,卢灿呢?几乎百分百都清楚! 洛丽塔拖着行李箱,入驻空中花园不到一个小时,卢灿就收到安保人员和服务员的双重电话! 只是故作不知而已——别人夫妻俩的事,他没法介入也不好介入。 飞机抵达机场正在滑行的通告响起,有机场工作人员过来打开栅栏——去停机坪迎客,不是什么时间都能进,必须飞机滑行时才会开闸放任。 卢灿和田乐群,领着几名纳德轩员工,通过简单的安检之后,走入机场内部。他们抵达时,舷梯车正准备往一架飞机舱门处停靠。 舱门打开,露出一张娇俏的笑脸,可不正是孙瑞欣嘛! 卢灿站在舷梯下,冲她招招手,田乐群也笑着挥手。孙丫头一身干练的银色工装西服,看起来一副精英商务模样,此刻却咯咯笑着从旋梯上跑下来,单马尾一甩一甩的。 “你们俩都来接我呀!” 孙瑞欣张开双臂,卢灿还以为她要和自己来个拥抱呢,孰料,那丫头却搂着田乐群又蹦又跳。 “这么大人,也不看场合!”田乐群嗔怒一句,伸手在孙瑞欣的腰间拍了一记,“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和阿灿来接你,不是应该的嘛,阿灿今早还说要好好奖赏你,你可得想好,找他要点什么。” “干得不错!”卢灿伸手在孙瑞欣的马尾上揉了揉。 这次纽约珠宝展,孙瑞欣确实干得不错。 虽然卢灿和田乐群都没去,可有关纽约的情况,依旧没少关注。 纽约珠宝展,一共有两千七百多家饰品商参展,北美的奢侈品品牌几乎全部参与,这种局面下,一个亚洲品牌能拿到珠宝展预售总销量第六的名次,已经非常了不起。 丫头这次过去,在北美分公司的协助下,策划两场“纳德轩珠宝饰品第五大道街边秀”活动。 所谓“街边秀”,就是将第五大道中的一段,作为走秀现场,非封闭式走秀。 其目的让老美人看看,纳德轩饰品如何为生活中的你添光彩! 这种开放式秀场,很容易出乱子,不仅在饰品及服装搭配上贴近生活,其安保问题也令人头疼。 好在这两场秀非常成功,很完美,吸引大量纽约媒体报道。 丫头挽着田乐群的胳膊,对着卢灿嘻嘻一笑,目光中洋溢着骄傲与思念。 将所有工作人员送上车,孙瑞欣才陪着田乐群钻进卢灿的车。 这下无法掩饰。 田乐群拿起花束看了看,又偏头看了眼卢灿,笑眯眯递给随后上车的孙瑞欣,“喏,阿欣,这是给你买的花。这趟纽约展,你辛苦了,回头我放你几天假,让阿灿陪你四处走走!” 她没说谁买的…… 直接将卢灿的“心意”拿走,卢灿还无话可说,苦笑一声。 “谢谢田姐。”孙瑞欣还真以为是田乐群买的,坐下后,抱着花束吸了口花香,“哈,满天星,蝴蝶兰,我喜欢!” 车子离开停机坪,卢灿孙瑞欣抱着花束,忽然想起一事,“阿灿哥,这次纽约珠宝展,我遇到你的那位牛仔朋友。他说……过几天,他们全家经过香江,去一趟京城。” “牛仔朋友?你是说布希?” “就是他。”孙瑞欣猛点头,“纽约珠宝展时,他和他夫人劳拉,带着双胞胎女儿,特别来我们展位上看了看。我给他的双胞胎女儿,一人赠送一块蓝水冰种玉牌。” 布希一家要去京城?为了缅怀曾经驻留京师的青葱岁月? 有了!卢灿忽然冒出一个主意,解决所谓巴统限定的主意! 袁老抛出来的贸易订单,完全可以拉上乔治·布希一起做! 第615章 帮人看货 第615章 帮人看货 十一月八日,周四。 “艺术第五季”巡展第二站,在澳门文化中心拉开帷幕。香江当代艺术基金鉴于澳门的市场基础和购买力,安排本次展览期限为十天,比第一站时间略短。 为迎合展览所在地的“本土情结”,本站巡展,增加几名澳门中青年画家的作品。 其中,重点推荐澳门青年画家余君慧。 余君慧的师傅司徒奇,为高剑父的入室弟子,因此,他的画作沿袭岭南画派风格,比较正统、规制,在澳门艺苑中,算是比较出彩的。 此外,还有几位澳门画家作品出现在巡展上,譬如水彩画家陆昌,作品风格很突出,带有相当浓郁的藏传风格;八十年代初吸纳的新移民画家徐永智,诙谐画也挺有意思。 看似热热闹闹,但要说澳门画家,有多大前途……卢灿不觉得。 这是市场使然。 大市场不出大画家,艺术机构耗巨资包装也会包装出几位,小市场……呵呵,如果想要出大画家,只能靠才华。可惜,眼前这几位,肯定算不上惊才绝艳之辈。 所以,这几位的画作,充其量也只是起到普及艺术的功能,即便是被香江艺术基金会管理层寄予厚望的余君慧,也是如此。 当然,这话卢灿肯定不会明说。 他和孙瑞欣俩人,在香江艺术基金会、澳门文化署、澳门文化艺术联合会、澳门三大家族的后辈……等诸多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参观画展。 参观过程中,还不吝对澳门本土画家的作品,频频加以赞赏。 作为一名鉴定师,卢灿点评一幅画作,还是有相当的可信度,也是有技巧的。一般都会先看构思,再看构图,再次功底,再次发展与创新,然后是个性风格和难度,最后才是印象与意境。 像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点评,一般不好直接说缺点,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摘其优点,将五分说到七分,就是一次不错的评价,还显得专业。 当然,他也不会说得太夸张,毕竟,这些本土画家还撑不起太高的赞誉。 卢灿以其专业的点评,不仅让画家本人眉开眼笑,周围的人也是掌声一片,一面赞画家了得,一面赞卢灿慧眼识珠,似乎还真有“钟子期与俞伯牙”之会的样子。 其实,商业互吹而已,这是商业交际的本质,成熟商人必点的技能之一。 这次来澳门参加“艺术第五季”巡展,是孙瑞欣的要求。 这丫头回家后,田乐群随口一说放她三天假,孰料,她竟然真的休假三天。昨天一天在沙田大院养精神,今儿无聊,一大早就拉着卢灿来澳门看艺术展…… 她的那点小心思,不难猜——估计从别人那得知关罗莎的事,丫头赶过来凑热闹,未必有什么教训对方的心思,好奇是一定的。 殊不知,这事爆发出来之后,香江艺术基金方面赶紧灭火,虽然没有撤了关罗莎的代言,可原定她出面的巡展站台活动,一律取消,生怕被记者盯着追问。 也就是说,关罗莎根本就没来澳门,孙丫头能见到才有鬼呢。 今天首展,观众不少,卢灿身边前呼后拥一拨人有点碍眼。于是,简单转过一圈之后,卢灿便带着温碧璃走出文化中心,又挥挥手让赵太来等工作人员回馆内。还有几名记者想要采访卢灿,被丁一忠等安保远远隔开。 卢灿身边一位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的瘦高男子,笑着邀请,“维文,时间还早,要不……去我家坐坐?早晨出门时,我家老豆叮嘱过,要是有时间,请你过去喝杯茶。” 卢灿合起双手,歉意地朝多方拱拱,“劳莱,真是很抱歉!原本应该我去看马老,可临来之前,答应拉福德馆长,去他那儿走一圈。一定替我向马老表示歉意!” 不仅如此,卢灿又对另外一位身材略胖的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拱拱手,“费南多,崔世伯那边也一样,你帮我表示歉意。下次一定会专程走访!” 这一瘦一胖两人都不简单。 前者是澳门马家老三劳莱·马,后者是崔家大房的老二费南多·崔,虽然都不是家族中的嫡长子,可依然是各自家族培养的精英嫡子。 卢灿来参加艺术第五季开幕式,马家和崔家之所以安排他们来陪同卢灿,主要原因还是年龄接近。另外,两人都是蓝湾俱乐部会员,与卢灿此前都见过面,算是名义上的朋友。 卢灿自然也很清楚这是马家和崔家的善意,只是,他今天确实约了拉福德馆长。 拉福德·帕托是澳门唯一一家综合型博物馆——贾梅士博物馆馆长。 贾梅士博物馆的名字,取自于葡萄牙“国父”路易·德·贾梅士,但与其他开国元勋或建国者被誉为国父不同的是,贾梅士是因为文学上的成就而成为葡萄牙国父的。 此人曾在贾梅士曾在澳门写下不朽史诗《葡国魂》。 澳门贾梅士博物馆,会在九十年代初改名为“澳门艺术博物馆”,藏品八千件左右。 藏品主要有石湾陶瓷、明清书画、反映澳门及邻近地区十九世纪风物人情的西洋绘画和外销画、清中晚期外销瓷、澳门黑沙出土的考古文物、以及大量近当代艺术作品。 其中,最为精彩的粤东石湾人物陶塑,最能反映粤东明清时期的风土人情。 港澳一体,贾梅士博物馆与虎园博物馆的交流非常频繁,拉福德·帕托本人与福伯关系很不错,卢灿也认识。早几天,拉福德·帕托馆长曾打电话请求福伯帮忙,抽掉几个人来澳门,帮贾梅士博物馆鉴定一批新到藏品。又因为虎博本身就非常忙,根本就抽不出人,故而一直拖到现在。福伯得知卢灿今天来澳门,便将帮忙鉴定的任务,甩给卢灿。 听说卢灿要去贾梅士博物馆帮忙鉴定藏品,这是正事,劳莱和费南多俩人也就没再继续邀请。不过,两人不约而同提出,陪同卢灿一起去博物馆,见识见识。 卢灿无所谓,想去就去呗。 澳门很小,重要建筑基本上都集中在一小片地,车行十来分钟就抵达博物馆门口。 贾梅士博物馆位于白鸽巢公园,很有特色的红白两色建筑,由于最早的屋主喜欢养鸽子,故称“白鸽巢”,周围一带被辟为“白鸽巢公园”,算是澳门难得的特色景观之一。 台阶上站着两人,其中,那位五十来岁出头的白人就是葡萄牙人拉福德,另一位四十来岁中年华人,卢灿也认识,贾梅士博物馆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名叫葛元生。 “帕托馆长,葛主任!”卢灿推开车门后对两人挥挥手,又回身让孙瑞欣搭着自己的手臂下车。 拉福德走下台阶,笑着张开双臂,给卢灿一个大大的拥抱,“维文,没想到,福竟然让你跑一趟!太感谢!哦,还有这位美丽的女士,你的夫人?” 卢灿点点头,为孙瑞欣介绍,“阿欣!这位是帕托馆长,那位是葛主任。” 孙瑞欣拢着手,颔首致意,“帕托馆长好,葛主任好!” “欢迎你的到来,精灵般的女士!”拉福德馆长对孙瑞欣点头还礼,又对劳莱和费南多伸出手掌,“劳莱,费南多,很高兴见到你们!” 马家和崔家是贾梅士博物馆的两大捐赠家族,拉福德馆长自然认识这两位。 寒暄几句,拉福德馆长带着大家走入博物馆,准备带领大家参观一下博物馆。孰料,卢灿笑着举手,“拉福德馆长,博物馆的展品,还是等我们完成鉴定工作之后,再慢慢欣赏。我对你们这批货,比较感兴趣。葛主任眼界开阔,能让葛主任感觉为难,这批货……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卢少爷这么说,我很惭愧!”葛元生双手交错,斜着向卢灿摆了摆。 卢灿这话还真不带有讥讽的用意,葛元生的鉴定能力确实很了不起。 葛元生的父亲葛玉民,是香江收藏家葛士翘的同宗兄弟。葛士翘在香江建“天民楼”藏馆,还是受堂哥葛玉民的“玉民楼”所启发。 葛元生自小就受艺术品熏陶,又不缺上手实物的机会,家学渊源深厚,成年后,又在葡萄牙里斯本大学就读欧洲艺术,可以说,他是真的“学贯中西”。 也正因为鉴定功底深厚,四十出头就能担任一家综合博物馆的艺术研究中心主任。 葛元生、拉福德馆长,领着卢灿几人,从博物馆侧门下楼。 白鸽巢地面上只有一层,现在往下走,不用说,贾梅士博物馆的库房,就在地下室! “到底什么货?你都不敢下定论?”下台阶时,卢灿再问葛元生。 “吉金!”葛元生笑容有些尬。 都是行业内的人,卢灿秒懂! 肯定是前段时间贾梅士博物馆通过黑市渠道,进来一批刚出土的青铜器! 博物馆收黑货,很正常,但肯定不会四处宣扬,所以,他们没办法在澳门本地找鉴定师傅们帮他们掌眼,尤其是没有处理干净之前,一般都不会让黑货露面,只能央求到同为博物馆的虎博头上——他们很清楚虎博也在干这种事。 贾梅士博物馆地下一层,另有天地。 一条笔直的走廊,将地下室一分为二,顺手一排,全是挂着铭牌的各种办公室、鉴定室、研究室什么的;反手一侧,则是四大间带有转舵的超厚防爆铁门的藏品仓库。 地下室的内部,安保严密,天花板上还装有红外线摄像头。 拉福德当然不会打开仓库,他将卢灿等人带到一个挂有“鉴定部三室”的门前,推开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维文,这里。” 一进门,卢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几只拆开的木箱中,放着不同式样的古朴青铜器。 还有一件,放在鉴定室中间空旷位置,是一架没有组装好的双梁编钟! 第616章 世纪迷案 第616章 世纪迷案 博物馆所收藏品没有入库存档,往往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藏品的历史有严重纠葛,备档困难;另一个原因则是藏品的真伪存疑,不能备档入库。 贾梅士博物馆之所以没有将眼前这些青铜器备档入库,卢灿猜测,极有可能与后一条原因有关。也就是,他们此次收来的展品中,有相当大的争议。 做出这种猜测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们“秘密”邀请虎博来帮忙鉴定。 引入外力来帮忙鉴定真伪,对于一家博物馆而言,肯定不是光荣的事情。贾梅士博物馆偏偏这么做了,只能说明这批货的争议不小,只是看伪的一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货品有问题,而看真的一方,基于很多因素如学术上的坚持、利益纠葛等等,始终坚持己见…… 这种情况在虎博也经常发生。 虎博有一个终审五人组,合并科技鉴定和传统鉴定,为争议藏品提供最终鉴定结果。 贾梅士博物馆显然没有这种实力,他们只能外请诸如虎博之类的同行,来帮忙确定。 当然,也有前提,那就是这件或者这批货,花费不菲,想来贾梅士博物馆,为了购买眼前这批货,没少花钱。 也因此,卢灿主观上已经断定这批货,应该有问题。 这种主观想法,在鉴定上是不对的,可是,人又不是机器,没那么客观理智。 卢灿环抱着手臂,四处看看,扭头对葛元生笑笑,“葛主任,原本不该问的,可又涉及到鉴定结果,所以还得问一句,这批货到底来自哪里?” 葛元生看了眼拉福德馆长,有点为难——这批货来源不正,要说也轮不到他来说。 拉福德摊摊手,表情有些无奈,“中间商说是来自偃师,但他们的话不可信,我们有些怀疑来自齐鲁,因为铭文写的是‘滕’地。我们正在追索正确答案,可中原那么大……” 听到这话,卢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手指划拉一圈,“这些……都是?” 拉福德耸耸肩。 八十年代初,国内五大青铜器出土地,首推陕渭,其次中原,再次晋西,四为楚故地,五为齐鲁。三十年后,会加上川渝,变成六大出土地。 “滕地”就是现在齐鲁滕县所在地,商周时期,这里是滕国范围。 西周初年,周文王之子叔绣,授封于滕,立滕国,姬姓,传三十一世,为战国时期宋国所灭,存世七百多年。因为存世时间很长,有关滕国的青铜器,时有出土。 滕县古墓被盗情况,非常严重,这批货如果真是腾地出土的青铜器……那刚才自己的判断就有问题,这批货应该是真品。 既然是真品,让自己来鉴定个什么劲? “有确切铭文,是腾地出土青铜器?拉福德馆长……那我能帮什么忙?”卢灿笑着摊摊手回道,又看了眼葛元生。拉福德的鉴定水平,比较综合,相对而言,卢灿更信任葛元生。 葛元生笑道,“有两个问题我们内部存在争议,稍后你看看也就能发现。” “其一,我发现这些铜器表面,有二次掩埋入土的痕迹,你清楚这代表什么。” “另一个则是……”说到这,他看了眼拉福德馆长,“有部分货品,我们内部存在争议,不好确定,还得卢先生你帮我们分析。”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卢灿对葛元生点点头,“葛主任,那我……上手了?” 葛元生笑着往后撤了一步,让开鉴定台。 卢灿随手拿过一副白手套,拆开后往左手上套一只,戴手套的同时,他的目光将这套编钟扫过一遍。 提到编钟,就不得不提及1978年随县出土的曾侯乙编钟。 它似乎固化了人们对编钟的认知——大大小小的甬钟、镈钟、钮钟等多层次构成。 事实上,编钟并不仅仅是钟式结构,正如眼前这架编钟,上半部分为铜磬,下半部分为甬钟。 磬是一种比铜钟历史更悠久的敲击乐器,传说黄帝使“伶伦造磬”,取片状石材,制成曲尺形,上钻磨一孔,悬挂敲击,此为“磬”。 其造型又酷似古人在宗庙、宗族大典时虔诚的鞠躬之礼,故有“磬折”之说。 磬声清脆悠扬,属高音阶,甬钟低沉浑厚,负责中低音。 这种结构的编钟,为青铜磬编钟,在商周时期也很常见。 眼前这尊编钟,就属于铜磬编钟。 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沙盘,铺着一层细细的黄沙,这是博物馆拼装多结构古董古玩时,最常用的“沙盘法”。 编钟这类多构件的古董文物出土,因为木质横梁的损毁,往往都是零散状态,想要将其修复,就必须要简单的拼装,以查看哪些部件损毁严重,哪些部件缺失,同时对各部件进行编号,可是,又不能直接悬挂,只好放在沙盘中平置模拟拼装,这就是“沙盘拼装法”。 眼前的铜磬编钟,拼装到一半,还有一堆零散部件搁在鉴定台四周,不知什么原因没进行下去。 卢灿入手的第一个部件,是一柄插在沙盘下边缘的铜钲。 钲,形似钟,有长柄,使用时口朝上,以槌敲击。古代曾使用“击鼓进军”、“鸣金收兵”来指挥战斗,“鸣金”中的“金”就是指作战作信号用的乐器钲。铜钲也是编钟中经常用到的一件关键性乐器,主要用来用于“号令停止”某一音乐的小节,或者整段乐章的收尾。 卢灿之所以先看铜钲,是因为编钟铭文,往往都铸印在铜钲之上。 眼前这尊铜钲,带柄长约三十八厘米,钲体为合瓦形——两张瓦片扣在一起的形状。 一面铸兽面纹,另一面有错金篆体竖形铭文“滕x赇作宗彝,其永时用享”十一个字,中间有一个字很模糊,不过,卢灿倒是知道,那应该是是个“侯”字。 看到铭文时,卢灿愣了愣,抬头看看葛元生和拉福德馆长。 后者正在安排人给卢灿等人送来咖啡,没看见。葛元生一直关注着卢灿,健壮,连忙往前凑一步问道,“怎么了?” 卢灿明显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后,又摆摆手,“等我再看看。” 他再度俯身,将铜钲、铜磬、甬钟、镈钟、铜柱、挂钩以及镶嵌配件都一一查看。 这件东西,果然带有很明显的二次入土的痕迹,同时,这些二次入土痕迹也印证卢灿的猜想。 二次入土的古董,并不罕见,很多墓葬中的高古青铜器、玉器,被人挖出来,鉴赏盘完几百年后又作为随葬品埋入墓中,到了近现代再度被人挖出,这样的青铜器玉器,都会形成双层或多层土锈。 不过,眼前的这架编钟,新层土锈很浅,不注意还真难发现。 这又说明另一个问题,即这架编钟所有部件,重新入土掩埋的时间不是很长。 这会给鉴定带来困扰——挖出来没多长时间为什么会再度掩埋起来? 这种情况通常会发生在“掩埋做旧”上——青铜器做旧,最常用的手段就是酸腐蚀之后,再掩埋在酸性土壤中,使之形成土锈和土壤酸性侵蚀痕迹。 眼前这架编钟,葛元生担心的“二次入土”,情况略有不同。 他并非担心赝品,而是担心编钟部件在第一次出土时破损碎裂,被后人以铜锡合金溶液重铸粘合,再以酸咬、重新埋入酸土中等方式消除接点痕迹,以碎片谋取整器的价值。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做旧”。 葛元生一直关注着卢灿,见他松开最后一件甬钟直起身子,便匆匆问道,“卢先生,刚才的话说到一半……东西你看了,怎么样?” 卢灿双手交互蹭蹭,“东西没问题。不过,葛主任,这东西的来历,你清楚吗?” 葛元生摇摇头。 拉福德馆长走过来,靠在鉴定台上,抬手示意卢灿,桌子旁边有工作人员送来的咖啡。 “谢谢!”卢灿对他笑笑,伸手搭在铜钲上,“这套铜磬编钟,出土于1937年的滕县姜屯乡,起因是一座滕国大墓被盗,许多重器流落到济南、青岛等地黑市上。” “当时,正在城子崖遗址考察的梁思永先生,得知消息后,匆匆赶到滕县,组织人马进行抢救性发掘。”说到这,卢灿拍拍铜钲,“这件滕侯赇之歌钟,以及几件滕侯作青铜重器,就是梁思永先生抢救出来的青铜器。” “可惜,这项工作并没有完成。原因很简单……”卢灿摊摊手,“当时环境很特殊,齐鲁陷落在即,考古队只工作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面临着必须撤离的状况。” “当时,情况很危急,梁思永将已经挖掘出来的青铜器,像滕侯赇之歌钟、滕侯簋等,全部藏在姜屯乡的几个农户家中,又担心古墓被东洋人发现,他又匆匆带人将挖掘地填埋起来。” “等战后梁思永先生再来滕县姜屯乡,寻找当年寄存青铜器的老乡时,早已经物是人非!” 葛元生与拉福德馆长面面相觑,惊喜之色毫不掩饰。 “喔噢喔噢!维文,你的意思……这就是那批失踪的青铜器?” “你们听我说完!”卢灿压压手,“建国后,准确说是1952年,全国推行农庄、公社。这批青铜器又神秘的冒出来,被人捐赠给滕县文保所。但是,当时的环境同样注定这批青铜器没受到应有的重视。” “梁思永先生在1954年去世之前,曾经见过这批青铜器,记录在他的笔记中。” “如果梁思永先生的笔记没写错的话,这架铜磬编钟,它应该摆放在滕县文保所或者滕县博物馆。”说到这,卢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手指在桌面轻点几下,“可现在,它出现在这里!” 没错,卢灿说的就是滕县发掘的滕侯赇歌钟消失的世纪迷案! 这个案件,直到后世都没有被破获,最终只留下滕侯赇歌钟极少数铭文拓片,以及财税博物馆中保存的一枚孤零零的铜钲! 第617章 阿欣发现 第617章 阿欣发现 鉴定室内,拉福德馆长的呼吸,很粗重,清晰可闻。 这架铜磬编钟,甚至这批先秦时期的青铜器,他非常看重。 随着中英声明的即将出台,有关澳门的未来,也成为本地最热点话题。贾梅士博物馆作为澳门唯一一家综合型博物馆,增加中华文化藏品的厚度与深度,势在必行。 因此,他组织捐赠甚至向澳门总督府申请资金,安排展品征集部,通过不同渠道收集有分量的展品,准备最迟在明年年中,增设一家中华高古艺术品馆。 在他的计划中,这批藏品,是即将开辟的中华高古艺术品馆的镇馆之藏。 可现在,问题大了。 同样是黑货,一件刚出土的青铜器,只要没有被立案,就不用担心有人追索,博物馆完全可以利用其他渠道将其洗白,但是,一件曾经进入过文保机构库房,被登记在册的文物,再度流落到市场,这件物品属于被盗,对方有追索权。 鉴定台一角,放着几杯的现磨咖啡,应该是来自中北美的高级货,香气扑鼻。卢灿给孙瑞欣推过去一杯,又对劳莱,费南多俩人点点下巴示意。 能理解拉福德馆长此时的焦灼,这种情况在行业内叫“东西烫手”! 其实,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案是,将这件铜磬编钟以正规的方式,高调归还给遗失方。 损失一笔钱赚一拨口碑! 但卢灿估计,拉福德馆长舍不得。 贾梅士博物馆虽然是澳门半公立博物馆,可它的资金来源一向很窄,每年的财政博物馆只占比四分之一,剩余的那些都需要澳门本地的个人、家族和企业捐赠,自身造血能力又很弱。 这就使得贾梅士博物馆必须就每一笔大额开支,要向捐赠委做出说明。 如果归还给遗失方,又没有追回购货款……这次损失的钱财,拉福德馆长不好向捐赠委交代呀! 弄不好他可能会因此丢掉馆长一职! 卢灿轻轻搅拌着咖啡,小口咪着,没打算继续往下鉴定,这需要拉福德馆长做决定。又瞟了眼劳莱,费南多,这两人端着咖啡杯,站在一件半开箱的青铜器面前,小声嘀咕着什么。 说起来,也算拉福德馆长倒霉!怎么就偏偏赶上这两位也要凑热闹一起过来? 也不知道这两位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孙瑞欣的小皮鞋拨了拨卢灿的脚,又对他努努嘴,示意着葛元生。 卢灿眼角余光扫到正伏在铜磬编钟面前的葛元生,他似乎还在详细查看,验证什么的模样,可他的嘴角,却带出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额?!自己貌似无意中撞入贾梅士博物馆管理层的内部纷争! 贾梅士博物馆不大,正式员工不过三四十人,藏品也不算丰富,但是,当它被冠以“澳门唯一一家综合型博物馆”的名头时,馆长一职,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看来,这批货有猫腻。 尽管不清楚事情原委,但直觉告诉卢灿,这事与葛元生有很大关系。 卢灿回头,对孙瑞欣挑挑眉,这丫头,观察挺细致!不过,对于贾梅士博物馆内部纷争,卢灿不想过问,谁当馆长,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只是……被人利用的感觉,有点不爽。 将咖啡杯搁在鉴定台上,卢灿搓着手笑道,“帕托馆长,剩下的这些货,今天就算了……我建议你考虑好之后,再联系虎博。” 葛元生抬头转身,看看卢灿又看看拉福德,依旧没有说话。 如果卢灿没看到刚才对方嘴角的一丝笑意,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位老实本分、兢兢业业的好员工! 呵呵,只怕拉福德馆长到现在还没明白,暗箭来自何方。 “哦不!”拉福德很快从失神状态恢复过来,摆了摆手,“维文,感谢你提供的信息,这件铜磬编钟……我会处理好的。其它几件,还请你帮忙,都给看看。” 还挺镇静,卢灿笑笑,又看看葛元生,“葛主任……继续?” “辛苦卢先生。”葛元生点点头。他亲自动手,将鉴定台旁边的一只木箱打开,是一尊青铜簋。又招招手,让站在门口的两位工作人员进来,将这尊双耳簋抬到鉴定台上。 这是一尊圆口,双兽面耳,带有方形底座的方座簋,典型的西周早中期青铜簋。 商代早中期,簋多为圆形,侈口、深腹、圈足;到商代晚期,双耳簋开始增多,但并没有发现方座簋;一直到西周早中期,双耳方座簋开始出现;到春秋战国,青铜簋的制式又出现变化,方簋和带盖簋越来越普及。 这是器型断代的基本常识。 没上手,卢灿围着方座簋看了一圈,又让工作人员将方座簋斜置,看了看底座有无铭文。 这尊方座簋无铭文,暂不清楚是不是与铜磬编钟同属于滕国旧物。 最终,卢灿给出的答案是——“西周中期方座簋,正品。” 拉福德馆长明显松了口气。 葛元生似乎也挺高兴,亲自动手,与员工将这件方座簋抬下来,搁在一边。 很快,工作人员又搬来一件,这是一尊高圈足青铜水盘。 圆腹圈足,足下有外凸圈足座,足高约十公分。盘整高约十八公分,盘口直径在四十公分左右。盘面中心饰蟠龙纹,蟠龙外围有鱼纹、夔龙纹及鸟纹围绕。 盘外有三小环,这是用来悬系的环扣,各对准盘面大龙首的上下鼻梁,共形成一中轴线。 这只青铜盘形制非常规整,如同当代模具下的产物。 同样没有铭文。 不过,卢灿在这只水盘上,看得很仔细。 拿着手电筒,围绕着圈足内部与器底相接处的六条加强筋,逐一细看。 所谓“加强筋”,是指青铜器铸造时,为了加强主体与分体之间的结合,加固器物,而特别加厚的一条凸起状铸条。放在这件青铜水盘上,就是加固圈足与盘体之间的接合。 看了许久,卢灿给出结论,这件水盘是西周早期器物没错,但圈足曾经脱落过,又被人以涂铜锡合金溶液的方式,重新粘合过。虽然对方手艺很高,但还是在接合部留下轻微的不自然凸起。 正品修补与正品整器之间的价值差,还是很大的。 拉福德馆长的脸色,再度阴沉下去,葛元生沉默不语。 前三件青铜器,如果不考虑出处,其实都还不错,完全可以担纲博物馆的一级展品,即便水盘有过修补,可对方修补工艺很高,不懂行的完全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件,不仅让拉福德馆长面色不好看,就连卢灿都有些措手不及。 一尊带“滕侯”铭文的四足双耳带盖方鼎,原本绝对能镇馆,可青铜盖为高仿赝品,也就是说,这是一件有点价值的残器。 这还算好。 紧随而来的一件青铜带盖提梁卣,就是地地道道的高仿赝品。 很明显,制假组织是按照这批货最常出现的纹饰风格,进行的仿作,又用酸溶液“咬过”,再放在酸性土壤中沤了有大半年时间。 鱼目混珠,混在几件真品中兜售牟利。 这也是制赝组织经常采用的牟利方式——半真半假,稍不留意就会吃药! 虎园博物馆也吃过这方面的亏,准确说,虎园的藏品征集部在市场上经常遇到这种事。 一套用来套在人殉或者泥俑脸上的青铜兽面面饰,以及一尊青铜尊,也是全假! 全部七件套鉴定完毕。 三件套全赝,毫无价值,一件半残,一件修补,一件正品,一件有清晰来历的赃物! 贾梅士博物馆这次算是掉大坑! 拉福德馆长很有城府,虽然脸色阴沉,脸上褶皱一把抓,可还是笑笑邀请道,“辛苦维文,去楼上我办公室坐会,我那里还有些朋友送的南山咖啡,一起喝一杯?” “行,那就上去坐会。” 其实,此时并不适合喝咖啡聊天,可卢灿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无它,他很想知道这批货的来历,这对于虎博未来进货,也有参考价值。 拉福德馆长叮嘱葛元生做好卢灿的鉴定笔录,再将这些青铜器封存好,他稍后会来处理。 葛元生表情沉重,点点头接下任务。 如果没有那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给人的印象,绝对是一位任劳任怨的好员工。 临出门前,卢灿忍不住又瞥了眼对方。 葛元生送大家出门,走在后面,撞上卢灿的目光,依旧笑笑,笑容敦厚和煦。 一楼馆长办公室,拉福德在研磨咖啡,卢灿四人坐在一张茶几前。 劳莱和费南多俩人虽然不是文博圈的人,可也听明白,贾梅士博物馆这次进货似乎应该损失不小。马家与崔家都算是这家博物馆的捐赠大户,因而,两人都以目光,向卢灿询问。 卢灿没心思关注这两人的疑问,他在琢磨另一件事。 澳门一直是中国古董艺术品黑货出口重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就卢灿所知,这里不仅有大量的销赃团伙,还存在好几个作伪团伙,专门向欧美东洋台北香江等地,输送赝品。 葛元生……会不会与这些团伙有关? 或者说,他本人就是这些团伙中的一员? 看来,有必要安排人好好查查这位葛主任! 第618章 突发冲突 第618章 突发冲突 澳门,可谓弹丸之地。 能够如此繁华兴盛,最根本原因是在那场席卷全球的世界大战中,它以中立的名义,成为东亚极少数未曾被卷入的平安乐土,致使大量资本短时间内涌入,奠定其繁盛的基础。 此后数十年中,它又快速成长为东亚与世界贸易的窗口之一,与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有着巨量的贸易往来。又因为澳门的海岸巡检工作,要比香江更宽松,致使这里成为私货闯关的天堂。 从拉福德馆长口中打听到这次交易的简略经过,又收了一个不错的鉴定红包,卢灿几人在贾梅士博物馆简单吃了顿午餐后,告辞离开。 可能是对卢灿心生忌讳,这一过程中,葛元生始终没有出现。 “真不去我家坐坐?”贾梅士博物馆门前,分别之际,劳莱再度笑着邀请。 澳门四大豪族中,马家与国内关系走得最近,马老与叶帅关系莫逆,马家还与荣家是亲家。次之就是大丰银行何家,再次是崔家。 至于另外一个何家……最近也开始转向,但进展速度一般,还需加大投入! 所以,媒体提到澳门家族时,往往会将前三者并立,称之为“澳门三大家族”,有意无意地将最后一位排除在外——在媒体看来,他们家族一定会在回归之前远走他乡! 这是八十年代港澳两地媒体几乎统一的猜测! 其实,去马家坐一坐,无所谓的,可惜,旁边还站着费南多呢。 去马家不去崔家?这不是找事的节奏吗? “谢谢!下次!”卢灿歉意地摇摇头,与对方握握手告别,又与费南多搭搭手。 费南多与卢灿握手时,笑着问道,“你和二夫人……这就回港?” “远征号在六号码头,计划下午四点钟左右返航……”这会儿才下午一点半,卢灿笑着补充道,“中间这点空档,我还得陪着阿欣转转澳门的纳德轩店铺,她打算去看看。” 护着孙瑞欣上车,卢灿又冲着两人摆摆手,“十一月份我都在香江,今年的合众基金分红大会,准备放在蓝湾,你们去蓝湾,别忘给我打电话!蓝湾再聚!” 劳莱和费南多都面露喜色,费南多年轻些,心机没那么深,追上一步,站在卢灿的车边,“今年的合众基金,有分红大会?什么时间?” 合众基金是去年11月20日在新加坡成立,吸纳的会员,都是东南亚那些非嫡系继承人,总资本五千万美元,劳莱和费南多两人都投入了部分资金。 “去年成立基金时,不是说了吗,年年分红,即便不赚钱,也得将资本运作情况对股东说明白。”卢灿将车窗落下,胳膊肘搭在上面,“时间嘛……钱伟还没告诉我,大概在月底之前,过几天,大华银行会给所有合众基金的股东发传真。” 费南多嘿嘿一笑,去年基金成立时确实说过,可大家都是投着玩的,谁又把这些话当成真? 卢灿又笑笑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合众基金过去一年的收益还是不错的,大约三四成的盈利率,每位股东能拿到投资额20的分红。” 费南多一晕,不要小瞧20,一百万投资,一年时间收获20万利润,这一利润比已经很高。 事关利益,劳莱也凑过来,胳膊搭在车顶,“合众……今年分红大会,会扩股吗?” “这你得问钱伟和谭炳瑞,我不清楚。”卢灿微笑摇头,合众基金属于大华银行和新鸿基银行的操盘项目,具体运作情况,他真不清楚。 挥手作别,车子启动。 丁一忠看看后视镜,准备问去哪儿。 卢灿已经抬手示意,“大三巴牌坊旁边的濠江市场。” 濠江市场是澳门最大的综合型露天市场,果档、鱼档、干货百味、日常用品摊位什么的,足有五六百个。澳门的古董店铺,基本上都集中在濠江市场周边的几条街。 据拉福德馆长说,他的那批货,是一位朋友介绍之下才买的。 有意思的是,他的这位朋友,身份很公开——葡国驻澳门总督府文化署中葡文化交流协会的干事,葡萄牙人安东尼奥·古特雷斯! 此人在关前正街开设有一家文化公司,专门从事中欧艺术品、特产、纪念品贸易。 卢灿不认识这位古特雷斯,不过,对此人很有兴趣——对方竟然能将滕县文保所仓库中的青铜器倒腾出来,这水平……超乎想象。 当然,也有可能是混乱十年中,有人出于保护的心思,将滕侯赇铜磬编钟偷偷埋在土中,近些年,又被发现,挖出来,运到南方再卖到澳门。 不管是哪一条,这个安东尼奥组建的黑市网络,都令人惊叹。 从贾梅士博物馆出来后,卢灿便寻思着,这会有点时间,又没啥事,那就去这家公司探探底。 他将身上的西服脱下来,换上一件休闲的t恤,又拿过棒球帽扣在头上,想了想,又从手扣中拿出一副平光金丝眼镜戴上。 孙瑞欣正在清点拉福德馆长给的劳务红包,厚厚的一沓,足有六七千澳元,见状,挺惊讶,“你……这是准备去逛市场?” “去安东尼奥的店铺看看。” “等等,我也换套衣服。”孙丫头在现场,当然知道这个人,顿时来了兴趣,连钱也不数,搁在一边,伸手将车内挡板升起,又在车载储物箱中翻来翻去,将温碧璃的一件天蓝色短袖裙翻出来。 为参加艺术第五季开幕式,她穿的是一套偏正装的礼服,逛市场不太合适。 这套天蓝色短袖裙穿在她身上,略有点紧,裙角连膝盖也遮不住。丫头双手牵着胸两侧的衣料嘟囔,“阿璃的胸,我看着也不小呀,怎么……她的衣服,我穿着这么紧?” 卢灿被她的话逗乐,伸手在翘臀上拍了一记。 孙瑞欣祖籍津门,北方血统,个头比南方女人偏高,结婚一年多,她依旧在长个,现在接近一米七,温碧璃只有一米六五冒点头,她穿温碧璃的衣服,自然显紧…… 见孙丫头嗔怒的目光,卢灿连忙摊摊手,出了个主意,“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我记得濠江市场旁边有嘉丽服饰专卖,路过时去那拿一套。” 孙瑞欣捋捋裙角,重新坐下,随口说道,“嘉丽服饰今年的秋冬装发布会,太花哨,在纽约不怎么受欢迎。三宅先生的服装,能看不能穿,和式风味太重。” 卢灿一怔,嘉丽服饰的事情,他已经很长时间不过问。 珠宝展的模特走秀,往往需要服装师来搭配。 纳德轩每次参加珠宝展,都会带上嘉丽服饰的服装造型师。这无疑也是嘉丽服饰的一次表演秀,因此,嘉丽服饰每年都会花费相当的心血,在珠宝秀上推出当即主打服饰。 孙丫头这句话,无疑是埋怨……这次纽约珠宝展中,嘉丽服饰的服装搭配拖后腿。 他侧过身子,“怎么,你这次纽约珠宝展,嘉丽服饰拖后腿了?” “拖后腿?也算不上,媒体对路边秀的评价还是不错的。不过……”裙子穿在身上依旧不舒服,孙瑞欣扯了扯绑的很紧的腰线,又道,“我站在路边,听过几位路过的纽约当地女人的谈话。她们认为……那些模特服装,还是太花哨,模特的痕迹很重,根本不像路人穿的衣服。” “后来我也拉着文英阿姨聊过这事。” “哦?张文英怎么说?”卢灿不知不觉中,架起二郎腿,手搭在膝盖上,认真倾听起来。 张文英是精英模特的总经理,纳德轩珠宝和嘉丽服饰常用模特,都来自她的公司,她对这两家公司的情况,了如指掌。 “文英阿姨和我看法差不多。” “三宅一生总监,这一季推出的服装,和装元素过浓,与嘉丽服饰传统的中华元素,有点不同。偏偏东洋和装是一种仪式装束,不是生活服饰,因而在路边秀中,感觉怪怪的。” 卢灿眉头微皱。 今年七月份,原嘉丽服饰女装部设计总监高轩,跳槽到东洋onward holdgs服饰集团,因而,三宅一生被提名为新的女装设计总监。 三宅一生此举,究竟是夹私货,还是无意中所为? 还没等卢灿想明白,孙瑞欣拍拍车窗,“阿忠,停车,我刚看见一家嘉丽服饰专卖店。” 车子缓缓停下,卢灿陪着孙瑞欣下车。 至于三宅一生的事,下午回港后,和嘉义叔好好聊聊——三宅一生固然很有才,但如果不符合嘉丽服饰的发展需要,这个才气,一文不值! 孙瑞欣去店里挑衣服,卢灿在店门口活动两下,准备抽颗烟。 他看看左近,发现这里距离关前正街不远,走着过去也就五六分钟,便让阿忠将车停在店门口。 等阿忠停好车,卢灿将香烟盒递给他。嘉丽服饰专卖店算是自家店面,应该很安全,因而,卢灿和阿忠都没在意,也就没急着跟孙瑞欣一起进门。 等两人香烟点着,刚抽两口,店内忽地传来阿欣与人争吵的声音。 我去!怎么回事?!卢灿连忙将香烟扔掉,转身冲进店内。 第619章 内有隐秘 第619章 内有隐秘 店面不大,百十来平米,孙瑞欣被两拨人隐隐围在中间。 与她争吵对峙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人,长相还不错,身边站着一位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 在孙瑞欣与这位女人之间,还倒着一尊套着衣服的石膏模特像。 石膏像自然碎成几块,连带着那件裙装,也有所损坏。 还有几位是店员,距离孙瑞欣略远,有两三米的距离。这些店员的站位很有意思,刚好堵在孙瑞欣的身后,似乎要防止孙丫头偷跑。 丁一忠见只是口角纠纷,没有武力威胁,脚步放慢,站在门口。 卢灿三两步冲进去,伸手拨开这些店员,将孙丫头护在身侧,“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对上的是那位中年男士,发现自己不认识,又回头看看那些店员,眉头皱了皱,很是不满意——这家店的售货员很有问题,即便孙瑞欣是普通顾客,可当两名顾客之间爆发矛盾,她们作为销售员,也应该站在中间位置,调解矛盾,而不是堵住其中一位,防止她跑路…… “谁是店长?站出来说话!” 虽然卢灿一向自诩低调,可他的名气在那,媒体报道非常多,因而,在港澳两地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所以,当他挤到人群中间,再一环视,几乎店内所有人,当即认出这位卢家少爷。 一屋子人,全都傻眼。 那位和孙瑞欣起争执的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身边的男人一把拉住。 另外一边,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制服售货员,期期艾艾地站出来,“卢…卢先生,我是…” 卢灿瞥了眼她的胸牌,正是店长,名叫戴莉莎,有点中欧混血的感觉。他心中有气,也不能跟一位小店长计较,平白丢了身份,压着火气,低声问道,“你是店长?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那位叫戴莉莎的店长,打死她想不到,今天的纠纷竟然还牵扯到卢灿,神色慌乱,脸色煞白,抬起的手臂,在孙瑞欣和那位女士间摇摆,胡乱点着,“她…和她……” 卢灿眉头一凝,“孙瑞欣,我夫人!” 孙瑞欣很低调,几乎不怎么出席公开活动,因此,除了纳德轩珠宝的员工,外界认识她的人很少,但是她的名头,听过的却不少。 一听说是卢灿的二夫人,对面的女人慌了神,不自觉往后退一步,靠在中年男人身上。 那位叫做戴莉莎的店长,手掌压着怦怦跳的胸口,喘着气,朝卢灿和孙瑞欣躬身行礼,“卢先生,二夫人……真是对不起……” “算了,阿欣,还是你说。”半天也没见这位女人说出事由,卢灿扭头问孙瑞欣。 此时的阿欣,已经没有事发时的愤怒,微微抬着下巴,朝地上的石膏模特身上的衣服示意,“只是一个小误会。当时,我正在看这条裙子,那位女士也过来看。不知怎么回事,石膏像突然就倒了……” 孙丫头拍了一下手掌后摊了摊,“那位女士……说石膏像是我弄倒的,我们起了争执。” 真的是一起小的不能再小的意外。 卢灿正打算就这么算了,旁边那位中年男士,笑着插话,“卢先生,您好!我是新大新百货的蔡卓勇。今天这事,的确是个意外,我和卡丽……也没想到能遇到二夫人……” 呃?卢灿有些无语。 自己的夫人,在自家入股的服装公司专卖店,与自己参股公司的合伙人家族的人,产生纠纷! 这特喵叫什么事? 大新、永安、先施、新新这四家公司是中国近代规模最大、最有声望的四大百货公司。其中,大新公司的创始人蔡昌和蔡兴是大新百货的创建人。 大新百货创建于1910年,三十年代曾一度发展为中国百货公司龙头老大。战乱期间,蔡昌全家移居香江,同时,将公司交给弟弟蔡惠民以及长子蔡乃诚负责。 战后,由于美国货及日货的轮流冲击,大新百货一度倒闭。 1982年,蔡昌先生的次子蔡威林,从英国返港,再造大新百货品牌,成立新大新百货。为筹集资金,蔡威林及其长子蔡卓越,发动人脉关系,众筹资本。 因为纳德轩珠宝和嘉丽服饰都属于中高端店铺营销,因此,卢家购买新大新百货约8的众筹股份,成为新大新百货的第四大股东。 所以,新大新百货,名义上也属于卢系财团的外围企业。 眼前这位蔡卓勇,卢灿没见过,但听说过其人,是蔡惠民的孙子,蔡威林的侄子,蔡卓越的堂弟!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卢灿笑笑,伸手与对方搭了搭,“蔡先生,这次见面,令人印象深刻。” 蔡卓勇眯起眼睛,笑容有些不自然,“是啊卢先生,谁能想到?” 他没有主动介绍身边的年轻女人,卢灿自然也不会追问,眼光从女人身上扫过,依稀有点印象,应该是个不太出名的电视明星,好像在btv看过。 卢灿的目光再次回到蔡卓勇的身上,“你怎么出现在这?” 蔡卓勇摊摊手,“新大新准备在澳门开店,我过来看看。瞅见这里有一家嘉丽服饰专卖,刚好,卡丽也想看看衣服,我就进来找店长问问行情……” 他抬手指指戴莉莎,“我和戴莉莎店长聊得很开心,她给了我很多不错的建议。” 卢灿总算明白刚进门时,自己为什么会看到戴莉莎带着员工隐隐围堵孙瑞欣的场景。一个是陌生的顾客,另一拨则是嘉丽服饰的合作伙伴,新大新百货蔡家的人…… 任谁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只是,她不太走运,撞上这位女人是卢家二夫人! 卢灿再度回头,看了眼戴莉莎。还别说,嘉丽服饰的灰白色工装,再加上雪白的衬衣,将这位已过花信的店长,衬得凹凸有致,只是这会儿,她眼神中尽是诚惶诚恐。 还是心软啊! 卢灿朝她笑了笑,又扭头看看孙瑞欣,“阿欣,还要不要挑衣服?让戴店长给你准备几件?” 这番话,无疑在说明,这件事已经翻篇,他没打算计较。 还没等孙瑞欣回答,那位戴店长惊喜地忙不迭点头,“诶,好的好的!” 又对孙瑞欣躬身,“夫人,刚才真对不起,那尊石膏模特,一定是我们店员没安放稳妥,还请您见谅!您需要服饰……我接受过量体师培训,先给您量量尺码,请跟我来!” 两边都不能得罪,所以,戴莉莎只能自己扛下这件事。 孙瑞欣瞟瞟卢灿,她其实已经不太想在这家店购物,可看了眼卢灿后,还是微笑着对戴莉莎点点头,又指指地上的长裙,“给你添麻烦,这条裙子,你包好,稍后我带走。” 孙丫头此举,让卢灿很是欣慰。卢家再现富贵,看似时间不久,可从上到下,没有浮华奢靡之人。孙瑞欣一如当年那个街头卖书的小女孩,依然朴实。 戴莉莎迟疑了一下,“这……要不,我给您从仓库再挑选一件风格近似的?” 嘉丽服饰专卖店,很多手工制作的高档服装,只有独一件,或者每家店只进一件,以此保证在小范围内不会“撞衫”来体现服饰的名贵。 眼前这件长裙就属于独一份范畴,售价较高,因而才有戴莉莎刚才心痛的表现。 卢灿抬抬手,示意她别管,自己蹲下来,打算将石膏像扶起。 “诶诶!我来!”蔡卓勇连忙伸手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已经摔断的石膏像挪到一边,至于上面的衣裙,自有店员来整理。 又有伶俐的店员,送来几张折叠椅,让卢灿和蔡卓勇几人在收银台旁边坐下。 “卢少……今天怎么来澳门?”蔡卓勇问起同样的问题。 “艺术第五季巡展,今天开幕,我过来凑个热闹。” 卢灿一边和对方闲聊,一边看向试衣间——刚才孙瑞欣在戴莉莎的陪同下,抱着一堆服装进去。 “蔡先生什么时间从英国回来的?以前没在香江看到过你呢?去年新大新的年会上,我和你堂哥蔡卓越蔡总聊天,他还提到你一句,说你在伦敦发展的不错。” “我回港有小半年时间,不过,我这人喜静不喜动,平时就在新大新帮我堂哥处理杂务,不怎么外出。”蔡卓勇神情很谦逊。 卢灿笑笑,心底还是有些疑问的——他虽然不认识蔡卓勇,可有关此人的信息还是知道一些。 蔡卓勇,1949年出生,1954年随同父母前往伦敦,在伦敦长大,接受完整的英式教育。从英国国王商学院毕业后,自己创办一家调研公司,听说经营的还不错,不明白他为什么回香江。 毕竟第一次见面,有些话不太好问。 蔡卓勇一直没有介绍自己女伴的姓名,那位有点脸熟的小明星倒是挺聪明,也不插话,手中拎着两只包装好的服装袋,安静地陪坐在蔡卓勇身边。 在店内坐了约莫十分钟,孙瑞欣在戴莉莎的陪同下,从试衣间出来,手中拎着几只包装袋,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一条黄色的中款束腰百褶裙,很是清爽、妩媚。 卢灿与孙瑞欣从服装店出来,蔡卓勇带着那位女伴也带着几件挑好的衣服,同时出门。 两辆车,相邻停靠。蔡卓勇带来的女伴打开车后备箱,往里塞衣服袋子。 卢灿站在车边与蔡卓勇说了几句客气话,眼光捎带着瞟了眼,却意外地发现,蔡卓勇的车后备箱边角位置,塞着一只铜绿色的圆形青铜器,如果没看错的话,是一尊三脚双耳釜器! 这一发现,让卢灿的目光微微一凝。 等卢灿坐入车内,车子慢慢启动,两辆车各奔东西,这时,孙丫头在拉着卢灿的手掌,皱着眉头道,“灿哥,那位蔡卓勇的话……我感觉有问题。” “怎么说?” “我进去时,他和戴店长俩人站在柜台后面,谈笑的样子……不像第一次见面。”丫头看着卢灿问道,“你会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走到收银台里面聊天吗?” 呃?卢灿眼前闪过戴莉莎慌乱的神情…… 还别说,孙瑞欣一提醒,卢灿发现戴莉莎的慌乱表情也有些可疑。那表情不太像突然遇见老板暗访,更像是做了亏心事突然被人撞破! 第620章 有点巧合 第620章 有点巧合 车子抵达关前正街,挂着“古特雷斯环球商贸公司”的标牌在望。 丁一忠放慢车速,准备找个地方泊车。 卢灿透过车窗盯着公司招牌看了几眼,又摆摆手,“阿忠,继续走。” 孙瑞欣有些错愕,撇了撇嘴,毫不顾忌的对他翻了个白眼“不去了?” 为去这家公司,还在嘉丽服饰专卖店与人起了纠纷,这会不去?小丫头心里有些不得劲。 卢灿被她的表情逗乐,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手指在光滑的衣裙面料上游走。 “刚才进店,一眼就被他们认出……我担心进这家公司,即便戴着墨镜和帽子,也会如此。算了,还是别打草惊蛇,回去让谢三顺他们查查,更合适。” 卢灿用“打草惊蛇”一词,让孙瑞欣一愣,眨了眨眼睛,又摁住黄油手,“灿哥,你该不会是想……把他们一锅端了?” “我又不是缉私警,端他们干嘛?”卢灿微微一笑,“让谢三顺他们探探路数,有备无患。” “这位葡萄牙人的手也太长,竟然伸到渤海湾地区。他的线上,还有作伪高手,也得提防,指不定哪天,虎博和维德拍卖就会和他们碰上,也算是提前了解对手。” 到关前正街和关前后街交口时,卢灿叫停车子,带着孙瑞欣下车。 面前的招牌上写着“源森居家俬”。 这是源森居澳门总店,距离古特雷斯公司不到一百米,兴许,这里的店员知道一些。 经郑光荣和田婶的多年苦心经营,源森居在家具品类上,无论是明清仿古家具,还是欧式奢华家俬,以及现当代的简约式,都已经形成规模;在经营服务上,既有成品家具限购,也提供量身定制,还负责送货上门。因此,源森居家具这些年口碑很好,隐约已经有东南亚家具行业龙头老大的架势。 一千来平米的家具城,分成几个片区,各有特色,供顾客参考体验。 即便是中午休息时间,依然有不少顾客在看货。 这家店的经理姓田,田婶和田乐群的娘家人,得知卢灿到来,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急匆匆出来迎接,“卢少,二夫人,快请进!您二位今儿怎么有空……?” 卢灿隐约记得对方是田心围的人,具体叫什么忘了,便也不称呼名字,抬抬手笑道,“来参加艺术第五季巡展开幕式,这不,路过你这儿,顺便进来转转。你这儿经营地不错呀,顾客不少。” “都是您和郑总的英明指导,我们只是照章办事,不给咱家丢脸就好。” 那位田经理脸儿乐得像开花,半躬着身,将两人请进办公室,又忙着让人准备茶水。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中层员工想要见卢灿一面都很难,更别说得一句夸奖。 高兴归高兴,只是,他心底也有些慌神——地方官就没有不怕皇帝私访。 谁敢保证自己管辖范围内没点小错误? 这玩意太让人害怕!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卢灿表明来意。 “安东尼奥·古特雷斯?当然认识!他在雍景湾有一套私家别墅,前几天还在我们店定制一批家具,还没来得及交货呢。”田经理果然认识。 澳门狭小,大面积的独栋别墅,大多建设在离岛氹(音当)仔,雍景湾就是氹仔岛的高档别墅区。 这里的房价很感人!顺便说一句,源森居的定制家具同样也不便宜。 看来,古特雷斯在贾梅士博物馆的交易中,没少赚! 卢灿的手指在桌面连续敲击着,忽地停下,“古特雷斯有没有投资艺术品加工厂什么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田经理不明白自家老板怎么忽然关心起古特雷斯,也不敢多问,试着说道,“要不……我安排店里的本地人,打听一下?” “你安安心心做生意,不要掺和这些事。” 卢灿摇头拒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后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调查古特雷斯,我会让其他人接手,他可能会需要你们店面提供一些帮助,到时候,你酌情考虑。” 田经理诶诶的点点头,也不问缘由。 卢灿又找他打听一些古特雷斯公司的情况。 难得有一次表现机会,田经理可谓绞尽脑汁回想古特雷斯的情况。 不过,毕竟双方只是一条街上的生意街坊,点头之交而已,他对古特雷斯也说不上多熟悉,说出来的大多也是道听途说,譬如古特雷斯在澳门文化、艺术等圈子中颇为活跃,经常组织文化沙龙,又诸如对方的别墅面积,车牌号什么的。 卢灿一直在默默喝茶,等田经理说完,又问出一个看似很无关的问题,“嘉丽服饰专卖店的戴莉莎店长……你熟悉吗?” 怎么突然跳到戴莉莎的头上?田经理愣愣地点点头,“很熟的。” “哦?那你说说这位戴莉莎店长。” 大家同属于卢系资本企业,距离又近,而且,戴莉莎身材相貌也算中上,作为一个男人,田经理时不时也会有些绮念,因而平时多有走动。只是,这会顾不上了。 田经理迟疑了一下,“她个人……还是店面经营?” “都说说。”卢灿笑笑抬手。 “哦……”田经理组织一下语言,秒后才开口说道,“戴莉莎店长是香江人,以前是嘉丽服饰九龙店的老员工。这几年,嘉丽服饰专卖店扩张很快,她是……三四年前,调到澳门担任店长。” “戴店长人很精明,澳门店就在她手中起来的,也很善于与人打交道,在我们这一片商铺中,她算是名人……结过一次婚,又离了,大女儿跟着前夫。现在的丈夫是二婚,好像又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聊了一会之后,田经理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加重语气,“她现在的老公,是和记的外围刀客,有个绰号叫胡须勇,烂赌、烂酒鬼……” 听到这个名字,卢灿嘴角微翘——胡须勇、戴莉莎,那岂不是……? 难怪看着有点眼熟呢,合着是塞西莉亚·张的母亲! 和记就是和胜和,外围刀客就是非正式歃血入堂的外围会员、临时打手,俗称“马仔”。 塞西莉亚的父亲,确实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马仔。 应该没错。 呵呵,这事……有点意思。 葛元生与古特雷斯,蔡卓勇与戴莉莎…… 澳门的古董古玩市场还真是兴旺,都快赶上香江全民炒股浪潮! 直觉告诉卢灿,这两大组合之间可能有交叉。 从家具城出来,卢灿和孙瑞欣直奔六号码头,等他们回到蓝湾时,谢三顺已经在俱乐部码头迎接,旁边是他的两个兄弟鸡眼和疤脸。 “卢少!”“二夫人好!” 他站在栈桥边,又特意对孙瑞欣微微躬身。 谢三顺虽然还挂籍在数字k和字堆,不过,他早已经不再街面混,挂籍,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这几年,他和鸡眼、疤脸三人,带着几名老兄弟,开了家公司,做起国内的艺术品、手工艺品、地方特产的出口贸易。额,就是和安东尼奥·古特雷斯做一样的生意。 有虎博和维德拍卖两家机构在暗中支持,他的公司,生意好的不得了。 谢三顺已经有成功老板的派头,只是,他在面对孙瑞欣时,始终有些胆怯——当年,他可是带着兄弟赶过二夫人的摊! 事实上,孙瑞欣对眼前几位确实有些膈应,没搭理。 卢灿笑笑,让孙瑞欣搭着手下邮轮,直接问道,“谢哥,你认识澳门的安东尼奥·古特雷斯吗?” “古特雷斯?”突然冒出的名字,让谢三顺一时间有点懵,看了看身后的两位兄弟。 倒是鸡眼想了会,问道,“卢少,您说的是不是葡国鬼佬?” 卢灿一乐,看来还真和谢三顺他们是一个圈子的,“对,跟你们一样,也做国内古董古玩出口贸易。” 经小弟提醒,谢三顺想起来,打了个响指,“哦,那个葡国鬼佬!我知道,不过没打过交道,他和我们坐的不是一条船。这鬼佬经常参加广交会,走的是广交会贸易线。” 嗯?卢灿脚步一顿,“你的意思……这家伙有官面上的照应?” “肯定的!”谢三顺摊摊手,不假思索道,“没办法,人家的一身白皮,天然通行证,要比我们在国内更吃香,那些走黑货的,也喜欢白皮!也不知国内那些人,怎么想的?” 这种肤色所带来的地位“优势”,是八十年代很普遍的社会现象,卢灿对此也无计可施。 “你找几个伶俐的兄弟,查查这个古特雷斯的底细,还有他的供货线!越详细越好!” “怎么,这个葡国鬼佬……敢惹您?要不要我在澳门找人,直接把他……揍一顿?”谢三顺捋了捋袖子,原本想要说另一个动词,可看了眼孙瑞欣后,改为“揍一顿”。 “这个人一点不重要,他身后供货线最重要!”卢灿抬手阻止,笑笑,“顺便再查查贾梅士博物馆的葛元生、新大新百货的蔡卓勇……还有澳门关前正街的嘉丽服饰专卖店店长戴莉莎……查查他们三人,在澳门古董黑市上,都是什么角色。哦,戴莉莎的丈夫胡须勇,也查查。” 第621章 花园夜宴 第621章 花园夜宴 资本的最大杀伤力不在于本金,而是溅射和辐射的影响。 当卢灿决意去全力调查一个人,对方必定无所遁形。之所以只安排谢三顺等人去调查,是因为没有必要,毕竟,自己与古特雷斯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只是有些觊觎和好奇对方的进货及作伪网络——竟然能将滕县文保所仓库中的存货掏出来,还能完美的修复和仿制,可不是普通的黑市势力能做到。 事情嘱咐下去之后,卢灿就没再过多关注,相信谢三顺等人会查个水落石出。 时间悄无声息地滑过一周。 这一周中,有一件事取得不错的进展,那就是岭上巴士对九龙巴士的收购,取得突破。 雷家和邓家,终于松口,愿意以高于市价十个百分点的价格,出售两家手中掌握的16九巴股份,俩家合计只保留15。等九巴与岭上巴士合并,这15股份必然会再度遭遇稀释,到时候两家能保留新公司一个董事会席位就不错了。当然,一个董事会董事席位,也是两家的底线。 这条件,岭上巴士能接受,目前,双方的收购协议,正在洽谈中,预计十一月底之前能完成。 看着兴高采烈的张国怡等人,准备放手大干一番的架势,卢灿不愿意泼冷水。 即便是收购协议达成,岭上巴士未来一段时间内的路,依然很不好走。 先是九龙巴士的退市工作,再是九巴与岭上巴士的合并重组,最后又是新组合的九岭巴士的重新上市……卢灿给他们几人设定的九岭巴士重新上市日期,限定在1987年上半年之前完成! 这一日期看似毫无理由,实则是卢灿希望新的九岭巴士在87股市崩盘之前,完成圈钱行动! 未来三年,张国怡几人想要清闲?呵呵,不太可能! 另一则消息却不是很好——安德烈、王永斌等人与深城市府招商系的金融合作谈判,即便有卢灿从中媾和,但依旧陷入僵局。 这一项目与收购九巴项目性质完全不同。 金融,为一国经济发展之发动机,实在太过重要,远非一家公司股份收购所能相提并论。 所以,这一合作谈判没什么进展,也是卢灿的预料之中。 慢慢谈着呗,三年五年,一点点介入,积累小合作成大势,才是商业合作的常态。 不过,嵌在这一谈判中的商贸合作,倒是可以拎出来早点达成。 十一月十五日,布希一家从京城返港。 卢灿将他们一家四口及保镖随从,安置在空中花园。 晚上,卢灿在空中花园设宴招待布希一家。 出席宴会的还有霍蒂姆夫妇。 布希一家北上“寻故”,恰逢霍蒂姆在京师,于是,卢灿便委托蒂姆在京城“照顾”布希一家。霍蒂姆便承担起“向导”一职,更是陪同布希夫妇一家,返回香江。 今晚,卢灿在空中花园设宴招待布希一家,霍蒂姆也得到霍老的命令——务必将住在空中花园的媳妇洛丽塔,带回家! 洛丽塔住在空中花园,每天接送儿子去幼稚园,剩余时间便在空中花园跟着插花师傅学习花道,偶尔也想潘婶请教江南小菜的做法。 按她和田乐群所说,这小日子清闲自在,才不想回家呢,连娘家都没这么自在。 这算是笑着说心酸话——她的娘家不能为她撑腰,回娘家听父母的规劝,还不如不回。 这么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这就是娘家没势力的弊端。 换成田乐群,田婶及田心围的人,只怕早就让卢灿低头认错! 空中花园的玻璃房花圃,是今晚宴会的主场地。 卢灿与霍蒂姆、布希三人,坐在了望塔的边角,一边喝着小酒聊着闲天,一边欣赏着维多利亚海湾的夜景。另一边,田乐群、洛丽塔以及劳拉三人,则聊着孩子与家庭。中间的空场地上,则是小石头、茂茂、芭芭拉和詹娜姐妹,四个孩子疯玩的场所。 布希是体育迷,篮球橄榄球棒球高尔夫,什么都知道一些,蒂姆因为经常陪同父亲跑奥委会,担任父亲的随身翻译,因而对体育也不陌生,两人聊得很不错。 反倒是卢灿,不怎么插话,多数时间充当听众。 这也给他足够的时间关注孩子及女人们的情况。 “嗨,维文,世界大赛已经打完,棒球职业联盟进入休赛季,我和老鲍勃商量,打算在十一月底召开球队交易新闻发布会。你有空吗?” 布希的话,让卢灿收回目光。 美国职业棒球联赛,每年的三月底四月初开赛,打例行赛;7月份是明星赛,此时有部分球队进入休赛季,部分球队开始外卡赛和附加赛;季后赛开始于九月初;总决赛一般在每年的十月下旬和十一月初举行。今年的总决赛,对阵双方为圣地亚哥教会队和症底特律老虎队。后者以四比一取胜,获得其建队历史上第一个世界大赛总冠军。 总决赛之后,美国职业棒球联赛进入全面休赛季,很多交易都在这一时间段完成。卢灿、安东尼以及布希三人购买德克萨斯游骑兵的交易,也选择这一时间段正式对外公布。 卢灿犹豫了一下,这个月底,他的事情可不少,可能还需要走一趟缅北,为阿尔穆汗撑撑场面——阿尔穆汗已经回缅北活动,准备大阿訇的竞选工作。 可从阿尔达汗的电话中判断,缅北十二土司家族,似乎不怎么卖他面子。 原本卢灿不打算亲自出面,可现在看来,自己不出面的话,阿尔穆汗和阿尔达汗父子压不住场! 想了想后,卢灿还是无奈地扬扬手,“未必有时间!你可能不太了解亚洲企业的情况,蒂姆清楚。每到年底,各家公司的年度总结,第二年的市场计划,纷至沓来,都需要审核批阅……” 蒂姆在旁边笑笑点头,“亚洲企业每年十一月到次年二月,是公司高管最忙碌的时候。不像欧美企业,每年三四月份报税季最忙……” 布希耸耸肩,“真是遗憾……安东尼好像也没空。” 卢灿有些好奇,“你联系过他?他在忙什么呢?” “好像在协助他父亲,整合戴比尔斯以及他家投资的矿产企业资源,具体我也说不清。”布希晃晃啤酒杯,冰块在玻璃杯中,叮叮当当作响。 他一说,卢灿倒是想起来。 安东尼·奥本海姆未必在整合戴比尔斯,极有可能在整个奥本海姆家族所投资的南非金矿! 世界黄金协会的筹组工作,一直是奥本海姆家族负责推进,其中最关键的是“会员遴选”及“会员责权”。就卢灿所收到的最新资料,几大黄金巨头认为,世界黄金协会的会员话语权,应该与黄金流通过程中的作用直接挂钩,譬如黄金储备、冶炼技术以及销售等等。如果真是这样,奥本海姆家族确实需要将零散的投资进行有效整合,以获取更高话语权。 “安可!安可!你看,这是蜻蜓!”卢灿正准备开口,说说贸易合作的事情,一个小女孩举着胳膊,往他这边扑来。 是乔治的女儿芭芭拉,小丫头直接撞入卢灿怀中,手指中捏着一只蜻蜓的长尾巴,向卢灿显摆。这只蜻蜓,估计是傍晚开窗通风时飞进来,被孩子们抓住,半死不活的趴在手指尖。 “芭芭拉真棒!”卢灿顺手将孩子抱起,搁在腿上。 其他三个孩子,也跟着追过来,围拢在卢灿身边,叽叽喳喳。 芭芭拉和詹娜姐妹不到四周岁,茂茂三岁多一些,小石头最小,不到两岁。小家伙见芭芭拉被父亲抱在膝盖上,努力将旁边的茂茂挤开,钻到卢灿的两腿间,伸手要抢那只蜻蜓,“我要!我要!” 芭芭拉怎会给?往一边闪躲,嘴中不停念叨,“no!no!这是我的……” 小石头伸手就要挠。 把卢灿吓一跳,连忙将他圈住,搁在另一条腿上,“嘿,石头,这是姐姐抓到的,你可以用玩具和芭芭拉交换,怎么能抢呢?!” 小石头绝对是蜜罐中长大,平日里谁敢骂他?顿时来了脾气,依然勾着手臂要去抢。 他动手抢,带动茂茂和詹娜,也不服气,跟着要抢芭芭拉手中的蜻蜓!茂茂抱着卢灿的胳膊,伸手去勾芭芭拉高举的手掌,詹娜则抱着姐姐芭芭拉的腰,往下拽! 嘶!卢灿忽然意识到,孩子的教育,需提上日程! 倒不是教育他如何温良恭俭让,而是要告诉他,如何在规则内游戏! 四个孩子,吵成一团,卢灿头都大。 好在田乐群、洛丽塔和劳拉很快过来,将孩子们带走。 “呼~~!”卢灿牵牵t恤,就这么一会儿,他被孩子们折腾得浑身冒汗,自嘲地摇摇头,“带孩子,真的不是一般的辛苦。” 布希和蒂姆,哈哈大笑,端着啤酒杯,与卢灿碰碰,“是啊,这就是母亲的伟大!” 他们两个大男人,平时都不怎么照顾孩子,没感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都是空话。 卢灿看了眼蒂姆——他媳妇洛丽塔是专职家庭主妇,如果不理解照顾家庭的意义,很容易产生家庭纠纷!现在看来,蒂姆依然没能理解。 卢灿有心劝说一句,可不好挑明,也只能替蒂姆“干着急”。放下酒杯时,他往布希方向倾倾上身,看着对方,笑道,“乔治,我手中有一笔两千万美元的贸易订单……提前和你说明,这笔订单中,有些物品擦着瓦森纳协定的边。不过,我可以保证,都是民用品,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乔治没有回答,单手撑着下巴,目光闪烁。 他的心中一直有些疑惑——卢灿很明显是在找机会接近自己,目的何在? 当听到这句话时,他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第622章 黑鹰交易 第622章 黑鹰交易 卢灿挑的时机,非常好。 在布希拿到贸易清单之后的第二天,就给出明确答复——可以做! 布希之所以敢大包大揽,与他这次来中国的目的,有着直接关系——他这次来中国,名义上寻旧,实际上是作为伯利恒钢铁集团的贸易代表,来京城秘密洽谈一笔生意。 他谈的生意,可不是卢灿给出名单上的军民两用品,接洽对象是北方工业公司。 他之所以能成为伯利恒贸易代表,不得不说,这是布希家族在工业界庞大影响力的体现。 伯利恒的总裁,名为戴维·布鲁斯,是北美舆论精英,老牌外交家,退出政界之后,他担任伯利恒钢铁集团总裁,一力推动中美贸易正常化,这次贸易合作,也是戴维·布鲁斯的手笔。 布希能担任此次贸易代表,正是基于布鲁斯的推荐。 卢灿接到信息后,大喜,立即安排施耐德的艾格威,去和布希家族贸易公司联络。 这桩交易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卢灿透过此次交易,探到大国博弈的底线,瞬间将原来的贸易圈,扩大很多倍。 这才是真正的收获! 就在艾格威与袁庚袁老带领团队签订贸易协定的当天,又一位老友带着他的领导——徐奉与保商利老总何平,秘密来港。 此行颇为私密,公司接待不太方便,卢灿再次将见面地点安排在空中花园。 客人中没有女眷,徐奉又算是半个自己人,因而田乐群便没有露面。 卢灿带着何平直接来到空中花园顶层花圃。 凑巧,洛丽塔刚将茂茂从幼稚园接回来,母子二人正在花圃给草木浇水。 那天,蒂姆参加宴会,有打算将洛丽塔母子接回家。洛丽塔原本也想借这个台阶下,带着儿子回去。孰料,蒂姆喝高了,宴会之后,不知哪句话不对,两人再度呛起来。 还真是七年之痒! 得,洛丽塔又住下来。 卢灿弯腰将茂茂抱起来,何平不认识茂茂,也没见过小石头,直接笑着来了句,“卢先生,这是你儿子?这么大了!小家伙真俊!” 徐奉都快傻了,两个孩子他都认识啊,自家领导一来就闹了个大笑话。 洛丽塔脸色通红。 卢灿也被这句话说得一愣,好在他反应还算快,马上笑道,“何总这话说得也没错,茂茂是我干儿子,霍家霍蒂姆的孩子,经常来我这玩耍。” 又对洛丽塔笑笑,“嫂子,这位是京里的何总,徐奉的上司。您稍后帮我给后厨那边说一声,晚上安排一顿江南菜。” 何平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久经沙场,笑着对洛丽塔举举手,“前几天在京城,我还和霍总一起吃过饭,我看看这两天有没有空,去贵府上拜见一下霍老。” 他不清楚蒂姆与洛丽塔正在冷战,这句话又没有说到点子上。 因而,洛丽塔的神情并不积极,好在她知道徐奉的家族背景,眼前这人竟然是徐奉的上司,身份背景肯定更强……所以,她还是淡淡笑了笑,礼节性答道,“那我稍后给我公公打电话说一声。” “你们谈事,我带茂茂去别地转转,不耽误你们。”说着,她从卢灿手臂中接过儿子,微微躬身。 洛丽塔离开之后,尴尬气氛,略有缓解。卢灿笑着伸手,邀请何平等人就座。他一边弄茶,一边故作熟稔地问徐奉,“老徐,你到新单位,感觉怎样?” “啊哈?”徐奉有些意外,但他足够聪明,马上意识到这是卢灿在烘托谈话前的气氛,立即笑呵呵道,“谢谢卢少关心,何哥他们几个都挺照顾我的,感觉挺好。” 两人的对话,将今天的会面,定位在朋友相聚,而不是生意场合。 这也算是交际往来的一个小技巧。 何平立即接上话,“徐奉这几年变化不小。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他就是一孙大圣,古灵精怪,没人能压得住他。这些年在卢先生你手下调教几年,眼界、知识面、办事能力什么的,都让人刮目相看。说起来,还是卢先生你调教人的水平厉害!” “何哥这么说,我很汗颜!”卢灿笑着为对方斟上茶,再为徐奉倒满,“京城纳德轩分公司成立,我都是交给老徐一人负责,自己做甩手掌柜,哪来的调教一说?还是老徐自己有想法!” 卢灿顺着徐奉的那声“何哥”称呼对方,听起来浑然天成。 呵呵,看似无意,实则有心。 眼前这位,可是连续五届保商利老大,一直到2002年才退居幕后,妥妥的成长中的大佬!别看卢灿有点散碎银子,可真要和对方比起来,底气上,还是要差不少! 拉近与何平的关系,是卢灿很早之前就有的“投资”目标。 何平也没有对这一称谓表现什么不适,或许是皇城根老爷们的糙劲,让他没有注意到这点,反倒是顺口接了一句,“卢老弟,我听说,你在北美有许多投资?上次粤东买澳洲航母,也是你公司从中牵线……我这手边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何哥,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对方私访,必定有事,卢灿很好奇究竟什么事。这件事,徐奉给他打电话时,可都没透露,一个劲地强调保密。 “这桩生意,已经有些眉目,我们和对方公司接洽过,只是……卡在美国国会。现在我们需要找到有能力帮我们游说的人!这不,小徐向我推荐您这边……” 他越是这么说,卢灿越好奇,什么生意,竟然要游说国会? 同时,他心底也警惕起来,没敢像刚才那样夸海口,“何哥,您说,我听着呢。” “今年上半年,五月份,美国商贸团访华,洛克马丁、西斯科、波音等几家公司,在津门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民用设备展……” 听到西斯科公司,卢灿的眼睛眯了一下,隐约猜到什么生意。 大名鼎鼎的“黑鹰”! 八十年代,西斯科公司出售给中国二十四架民用改装版直升机,总价值一点五亿美元。 这桩生意卢灿自然知道,不过,他还真不清楚,操盘者竟然是保商利公司! 接下来的谈话证明卢灿猜测正确,果然是这桩生意!只是,与卢灿所知道的版本又不太一样。 保商利公司还想探听f14雄猫双座双发战机的购买可能性。 卢灿有点懵,是自己的记忆出差错,还是这世界已经发生未知的变化?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何哥,您已经和格鲁门公司达成购买协议了吗?” 何平神秘一笑,“那倒没有。不过,格鲁门公司的财务问题很严重,他们一直靠银行贷款度日。我和他们公司总裁路易斯聊过,他本人对这次交易持欢迎态度!” 他的语气,颇为肯定。 卢灿微微一笑,合着,只是对方总裁表达的私人意向啊。国人对如何与欧美公司做生意,还是不熟——欧美不是中国这样的人情社会,私人表达善意,有个鸟用!即便他是总裁! 当然,这话卢灿肯定不会说出来,笑着为何平斟满茶,“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去促成。说起来,您这次来,正是时候。” 他同样神秘地眨眨眼,又抬手指指旁边的房间,“这座楼里,还住着一位贵宾,美国大副的儿子,还有他的家人。晚上,我介绍他给您认识……不过,怎么谈这事,我们可以先合计一下。” 真实历史中,保商利公司的求购清单,确实包括这两种机型,但最终只有西斯科公司的直升机,且为民用改进型,才得以被国会放行。 所谓蜜月期,其实并不很蜜月。 第623章 港龙航空 第623章 港龙航空 11月28日,蓝湾俱乐部,合众基金第一次股东大会召开。 负责这次会议的是新鸿基银行,因为合众基金就是挂在这家银行旗下,基金负责人为新鸿基银行证券部副总经理陈至立。 上午,陈至立及项目小组成员,就合众基金过去一年的经营,进行简略汇报。 在过去的十一个月,受益于香江经济的好转,合众基金所投资的二十七个长短线项目中,约有十六个项目实现盈利,短线投资的总计盈利毛利率约为325,长线持有的总计增长率为173…… 最后一段话才是股东们关注的重点——“今年的分红总额为九百三十万美元,按照持股比例分配,个税自缴……” 五千万基金,第一年就能获得股本186分红,这一比例已经超高,在全港的各种短线基金中,盈利率仅次于汇丰银行获多利的211分红比例。 八十年代的汇丰银行获多利基金公司,简直就是bug,即便是82—83年度香江金融危机期间,这家公司依然能保证173的获利率。 正因为超常盈利表现,香江一直流传着“汇丰股票赛金牛”的说法。 这几年,香江家庭的女儿出嫁,即便没钱的家庭,都会买几张汇丰股票给女儿压箱底,有钱的则会买一笔获多利基金作为女儿嫁妆,倍有面! 卢灿受邀出席今天的会议,坐在听众席第三排,手中盘玩着一枚黄玉貔貅把件。 对于合众基金的成绩,他还是满意的。 毕竟,这才是基金的第一年运作,而且这家基金一直都是在自我运作,自己并没有插手。 能有这样的成就,足以说明,陈至立他们的金融嗅觉很敏锐,操盘能力也很不错。 随着陈至立讲话的结束,会场响起一片掌声。 陈至立一边致谢,一边向大家介绍会议安排——上午的活动,告一段落;中午,蓝湾俱乐部会安排一场酒会;下午还有一场说明会,基金管理人员将介绍合众基金最新的扩股规则及部分人事调整安排。 卢灿起身,坐在他身旁的许胖子也随之站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偏头问道,“下午你有安排吗?” 都知根知底,卢灿扭头笑笑,“怎么,下午你……有事?” “维德拍卖法务招标……”许胖子放下胳膊,跟在卢灿身后往外走,“我已经和罗开文约好,下午见面谈一谈,你也去参加一下呗。” 听到这句话,卢灿一乐,这次法务招标,许胖子和罗家,算是另类的两败俱伤。 许胖子发起维德拍卖法务业务招标工作,其目的是将罗家从拍卖行中踢出去,但他没权利禁止罗开文律师楼参与这次竞标。因此,本次招标,全香江一共有八家律师楼参与,罗开文律师楼名列其中,负责人依然是罗跃文。 竞标过程中,罗家律师楼拥有两大优势,是其他竞争对手所没有的。 其一是对维德拍卖的法务业务,非常熟悉,因而,他们的投标方案,相较于竞争对手,更符合维德拍卖的需求;其二,正如卢灿之前与罗跃文谈话的那样,罗家在过去四年中,虽然收费较高,但法务业务完成的很不错,维德拍卖的中高层对其能力还是满意的,其影响力一直都在,人脉关系也不是竞争者所能比拟的。 因而,在罗家律师楼在新的合作方案中,降低收费标准之后,全部七位评标组成员,齐齐给罗家的竞标方案,打了不低的分数。 十一月中旬,竞标结果出炉,罗开文律师楼不出意外,以甩开第二名将近二十分的成绩,中标。 这下,许胖子傻眼! 他想要剔除罗家的目的,没有达到,毫无疑问,丢了面子! 不过,许胖子也不是没有收获。 新的竞标方案中,罗家律师楼的当年服务费,下降将近30,此其一;另一收获则是,他通过此次投标,将维德拍卖法务业务三年一招标的方案,实施开来。也就是说,罗开文律师楼想要在三年后继续拿到这笔业务,就必须兢兢业业的做好现在工作。这无疑给罗家套上一具枷锁。 所以,这次法务招标,可谓双方各有所得,又各有所伤。 最开心的,自然是……其他股东及公司中非许佳闻派系的管理层! 具体指向谁?嘿嘿!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与卢灿和许家耀,脱不了干系! 随着融入社会的程度加深,卢灿自己也意识到,他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现在这个万事以利益为先的资本家。有这种意识,他自然不会再去跳这个坑,干脆利落地摇头。 “不去!我下午还约了荣氏兄弟,有点事要谈。” “荣子建和荣子权?”许胖子自然也认识这两位。 卢灿也没隐瞒,点点头,“嗯。荣子建兄弟,打算扩大爱卡电子厂规模,想在皇岗工业园二期,投建一条电子手表和计算器组装生产线。” “对了……”他又偏偏头笑道,“我打算让德银投资掺一脚……” 没等他说完,许胖子皱了皱眉,“新加坡那边的电子产业园呢?” 他也是德银投资的股东,对德银投资公司的长远投资规划,还是有所知晓。 “嗨!两者不是一个概念。”卢灿摆摆手,“爱卡电子厂,只是跟投一把,能做大自然最好,做不大……能用这笔投资拉上荣家,也不算亏。” “这倒是!”许胖子点点头。 两人并排往场外走,时不时和旁边的人点头招呼。卢灿瞅个空,又问道,“维德欧美艺术品专场的拍品目录,做出来了吗?做出来后安排人送我一本,我翻翻。” 提到这事,许胖子一阵挠头,“我们拍卖行在欧美艺术品鉴定方面,还是差太远。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呢,能不能从虎博把老师借给我几天,帮帮忙?” 他说的老师,是俩人的老师,路易斯·嘉里教授,目前在虎博担任欧洲艺术品研究中心主管。 之所以要“借”嘉里教授,是因为维德拍卖这几年一直专注于亚洲艺术品拍卖,在欧美艺术品方面,鉴定师储备严重不足,导致这次欧美艺术品专场所征集的拍品鉴定工作,严重滞后,甚至已经影响到拍卖目录的出版工作——拍品目录中,需要对征集品进行较为详细而准确的介绍。 “还没准备好?”卢灿有些惊讶,看了许胖子一眼。 许胖子无奈地摊摊手。 这点忙要帮! 卢灿点点头,旋即又摊手道,“我没意见。不过……老师,还有福伯那边,需要你自己去搞定。” 从会议室出来,两人身边很快各自围拢起来一帮人,说笑着、叫嚣着。 大家都很开心,毕竟,分钱嘛,谁会跟钱过不去?!九百来万的总分红,单股能分到九万多美元,折合港币七十万,对于这些家族中的闲散二代来说,还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中午的宴会,安排在二楼。 上楼的台阶处,丁瑶一身干练的工装,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对走来的人群,微笑鞠躬。 卢灿对她笑笑,招招手,“别站着了,一起上去。安排人把我酒窖中的红酒,搬两桶过来,让大家中午都尝尝。” 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即便是卢灿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处理丁欢的决定,可当他看到丁瑶时,依旧下意识的透过某种言行,让其他雄性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属于他的。 从社会学和动物学分析,这是典型的“雄狮领地意识和种群意识”。 丁瑶一笑,跟了上来。 瞬间,卢灿身边有人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容身其中。 让出位置的人,名叫曹连松。 卢灿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笑点头。 曹连松是永新集团曹光彪所在曹家的同宗,不过,血缘上并不近,大体上能算曹光彪的侄子。 曹连松的父亲曹光远,是香江黄埔船坞公司的小股东,也算是小有身家的家族。不过,曹光远一共有七子三女,曹连松位列老五,不上不下的,并不怎么得曹光远看重。 香江黄埔船坞公司是新世纪航业掌控的葵涌四号货柜码头的运营商,因此,曹光远与卢家也算认识,曹连松更是蓝湾俱乐部的常客。去年,合众基金成立,曹连松透过蓝湾俱乐部内部消息,拿到一张入场券,成为合众基金的一员。 卢灿和曹连松交集很少,但也认识。 见他有如此的眼力劲,卢灿主动问道,“连松,听说你的光彪伯父,正在筹建投资航空公司,你家老豆……没打算入一股?” 这条消息不算什么隐秘。 11月份,有媒体披露,包船王、霍家、永新曹家以及华润、招商局等几家联合筹资,向波音公司下订单,订购一架波音737中程客机,准备开设“港龙航空”公司。 媒体沸沸扬扬,炒作“香江第二家航空公司”的出现。 卢灿的主动问话,让大家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这位平时存在感不强的公子哥儿身上。 曹连松一愣,没想到卢灿竟然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一时间摸不透对方的用意,嘿嘿一笑,“卢少,您也太高看我家了,我家和我大伯那边……除了清明和过年的祭祖外,来往不多。” 他给出一个最保守的回答。 卢灿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对其他人笑笑,“港龙航空的项目不错,如果不是合众基金以短线操盘为主的话,我都打算建议陈至立经理,关注一下这个项目。” 像香江马会、粉岭高尔夫俱乐部、蓝湾俱乐部等之所以能盛行,其根本原因并不在于玩乐,而是“圈层”,卢灿这句话,估计下午就能传到有心人的耳朵中。 他之所以突然冒出这句话,与港龙航空筹备过程中,遇到的巨大阻力有关——国泰把持香江航空业多年,又怎会轻易让一家竞争对手出现? 袁庚老爷子、霍家,都或明或暗希望卢灿站出来,为港龙航空撑撑场子。 第624章 包家心思 第624章 包家心思 合众基金的股东分红大会,在卢系资本体系内,并没有受到很特别的重视。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卢系资本三大金刚:钱伟、安德烈、康丁都没有出席。 钱伟和安德烈,忙得飞起,哪有时间出席这种小型会议? 吃完饭,卢灿匆匆往德银投资大厦赶! 赶巧了,几个项目凑到一起。 钱伟和林嘉年,负责与深城财政处、招商局等人继续谈判金融合作事宜;安德烈在和袁庚老爷子等蛇口工业区管理层,商谈两家工业园的招商联动。 原本各负其责有条不紊,可是,甬城市府昨天突然带着北仑码头的投资合作方案,来到香江。他们的用意很简单,找到香江众多宁波籍大佬,商谈码头合作。 其实,有关北仑港口项目,卢灿五月份去宁波时,双方曾就此展开过几次谈判,但鉴于政策的不明确性,以及甬城市府有点“持币观望”的心理——他们更期望能与包船王合作,因而陷入停滞状态。 岂料,包船王“弃舟登岸”,哪会接这个项目?这不,他们又拿着这个项目,来找新世纪航运。 新世纪航业的总裁曹国正,将他们带到德银投资大厦。 王永斌连忙给卢灿打电话…… 除了这三个项目外,下午还有荣子建荣子权两位堂兄弟,也要来找卢灿。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今年年末,竟然频频与国内资本,产生交集。 国内在港资本也有派系——华润和招商局,本身就属于两个派系,华润属于进出口贸易公司系统,与商务部门关系密切;招商局集团在国有资产管理局没有成立之前(1988年成立),一直都率属于财政部管辖。总体上,这两家都偏向于南方资本系。 荣家所掌管的中信系,则是典型的北方资本系。同属于北方资本系的,还有去年5月成立,以经营外贸和实业投资为主的紫光实业有限公司,即后来的“光大集团”。 很明显,无论是中信还是光大,甚至已经准备将触角伸向香江的保商利,亦或是全力改组填充资本的中银香江,都是国家在加强对香江经济发展影响的意志体现。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联合声明出台,以及出台后,做准备,也是为稳定和繁荣香江经济,做准备,无可厚非。等到若干年后,有心人回头再翻阅这段历史,就不难发现,哦,原来今天的庞然大物,当初都是棋子,早就有弈棋人在布局。 某种程度上,卢灿也是弈棋人,只是,他这位布局者,功力尚弱,难以看到全局。 看不到全局,也有自己的玩法,那就是“以自己为主”——管他南方系还是北方系,管他中资还是外资,从长远来看,有利的就合作,没利益就哈哈一笑,大家做朋友。 不轻易去触碰某些禁忌,尽量与人为善,这是卢灿的原则。 不过,他同时又给这条原则暗自做了一条备注——如果真遇到冲突,有能力的话,第一时间掐灭,能力不足,那就断尾求生,保持距离。 是不是和李半城很像? 没错!商人有着太多的无奈,活着活着,就活成自己曾经最鄙视的模样! 卢灿抵达德银投资大厦时,甬城耿典华市长带领的七八人团队,在王永斌、曹国正的陪同下,围坐茶室,喝茶聊天。 “嗨,耿市长,欢迎来德银投资做客!欢迎各位来考察!耿市长,您怎么也不早一点通知?中午一起吃饭嘛……”卢灿伸手,与站起来的几人逐一握手。 落到最后一位欧洲中年面孔时,他又笑道,“佐门总裁,包老身体还好。” 此人是环球航运副主席,兼亚洲航运总裁,包老的大女婿苏海文。苏海文是他的中文名,此人为奥地利日耳曼血统,正式名称为海默特·佐门。 卢灿与苏海文打过几次交道,关系算不上好。 在卢家购买新世纪航业公司之前,卢家的海运业务,基本上都是苏海文所负责的亚洲航运公司承运。不过,后来卢家想要购置自己的船队,也曾想要购置包家环球航运旗下的一支船队,结果,苏海文报了一个价格,直接将卢灿“吓退”。 自那以后,卢灿与苏海文就再无来往。所以,今天苏海文的突兀到来,卢灿有些困惑——既然包家不打算参与北仑港的投资,他来干嘛? “中午爹地设宴招待市长先生一行,得知他们下午要来拜访德银投资,便安排我领着他们过来。”苏海文笑着与卢灿握握手,回答中规中矩。 耿市长通过翻译得知卢灿俩人对话内容,笑着插话,“卢先生有所不知,今天真的很感谢苏先生,他先是带我们去新世纪航业,又陪我们来这里,一路辛苦!” 卢灿微笑点头,又压了压手,“耿市长,佐门总裁,各位请坐!” 又牵牵自己的t恤,“中午参加聚会,酒喝得有点高,衣服上满是酒味,我换一套衣衫就出来。老王、老曹,你们陪着客人,先聊着。” 会客室与办公室之间,隔有一道推拉门,再往里又有一间休息室和洗浴间。 卢灿花十分钟冲了个澡,一边冲澡一边琢磨着苏海文的来意。 最大的可能是包家对北仑港项目,没有彻底放弃,他们想看看卢家的选择,然后再做出抉择。 当然,也不排除包船王对于卢家在航运方面的投资,抱有警惕之心。 人心很复杂。即便包家已经实施“弃舟登岸”计划,可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放弃“世界船王”的称号,眼睁睁看着别人超过自己。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包家想要观望卢灿对海运业的选择,来为自家的决定做参照。 这种可能性不小,因为卢灿的投资眼光神准,在香江已经算是有口皆碑。 八十年代,海运业务骤减,董船王家破产,赵从衍赵船王压缩船队,包家弃舟登岸,卢灿却激流勇进,购买船队、投建港口码头、造船厂,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想来,包船王早已经疑惑丛生…… 等卢灿洗完澡,心中已经有大概判断——包家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彻底弃舟登岸! 有了判断,也就有了应对方案。 卢灿一直在致力于团结香江的豪门家族,但并不意味着就能顺风顺水! 八十年代,在香江能算得上超级豪门的华人家族,拢共也就十家出头。 能称得上卢家盟友的,首推霍家;其次是实力在一线豪门中实力偏弱的四叔家;再次是服装大王林嘉义林家,再有就是许胖子所在的许家。 至于家具大王的郑光荣,九龙银行的林嘉年,维德拍卖的许家耀等,实力要弱一些,大约能归类到二线家族,罗开文罗家只能归为三线家族。 一线豪门中,还有金大福郑家,包船王包家,澳门何赌王何家,虽然也有些接触与合作,但只能说是中立家族,盟友肯定算不上。 还有三家一线豪门中排名前列,郭德胜郭家、许船王许家以及塑料花李家,几乎与卢家没什么交集。 郭德胜郭家专注于地产行业,而卢家不涉足这块,双发很少发生交集。塑料花李家是因为卢灿自己的原因,双发曾有过一些小矛盾。许船王家族则是因为卢灿与许家耀关系良好的缘故——许家耀是许家旁支,卢灿与旁支关系良好,主脉自然心里有想法,故而双方不怎么来往。 既然包家希望通过北仑港项目,探探自己对海运行业的看法…… 这也不失是一个拉拢包家的好机会。 擦了擦湿漉漉的卷发,换了套衣服,卢灿重回会客厅,见客厅中几人聊得还不错,便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笑道,“耿市长,佐门总裁,聊什么呢,这么欢畅。” 又对站在旁边的卫雨宁抬抬手,“给我来杯酽茶,醒醒酒,中午喝得有点猛!” 讲真,这种状态略显不羁,有些不合时宜,毕竟这算是比较正式的商务场合。 不过,卢灿故意这般表现,有他的用意。 五月份北上,新世纪航业与对方洽谈北仑港项目合作,谈判中途被对方以“政策变故”为由掐断。如果真是政策变动,卢灿也无话可说。可偏偏事后曹国正又从对方内部人士得知,甬城之所以“暂停”谈判,是因为得知包老于九月份回乡探亲。他们准备在包老回乡之际,将这个项目拿出来,与包家商谈,最不济也会形成“二虎相争”之局。 啧啧,不得不说,江南人做生意,真精! 卢灿得知消息后,心头自然有些不痛快!这会的表现,多少也有些借题发挥的味道。 另一个原因则是中国文化中有“酒后吐真言”的说法。他以微醺的状态,与耿典华、苏海文等人聊天,想必对方在斟酌意思时,会有一定的考虑。 “我在向苏先生、曹先生,请教全球海运行业的知识呢。”耿典华抬手,指指曹国正和苏海文。 “周期性的低谷,很快就会过去!”卢灿一副不以为然的做派,挥挥手臂,“越是这种低谷期,越是方便行业重整。” 苏海文来香江二十五年,对港腔的熟悉,绝对超过需要翻译的耿典华。 听到这话,他眼神微微一凝,笑道,“维文,这不能算是周期性低谷,霍尔木兹海峡附近的战争,暂时还看不到和平的迹象……” “代理人战争而已,双方会坐到谈判桌前的。”卢灿斜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眼神似乎有些迷蒙,说话似乎也有些不太清晰,“等欧美那些国家,自己觉得难受,就会压制他们放下武器。再说了……就这两个国家的国力,他们已经打了四年,还能打几年?等战争一结束,又是世界航运业的井喷期!” 苏海文沉默不语,似乎在思量…… 第625章 城市论坛 第625章 城市论坛 荣子建和堂哥在小会客厅中,足足将一杯茶全部喝清汤,还未见卢灿露面。 终于坐不住,走出小会客厅,在站在走廊,垫着脚往卢灿会客室这边瞅了眼,那几位客人还在,谈笑风生的样子,看来短时间结束不了。 自己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刚才听送茶水的文秘说,今天来了好几拨客人。 他便琢磨着要不先走? 刚好撞上王永斌的目光,荣子建对他招了招手,打算问问卢灿回来没有。 王永斌起身,瞬间让大家停住谈话,他只好笑着解释,“苏先生,耿市长,卢少,荣先生在走廊招手,我过去看看。” 我去!卢灿一拍额头,自己回公司后,忘了和荣子建这对兄弟打声招呼,就这么把他们晾在那里,有些不合适。他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对王永斌摆摆手,“我去。” 又对耿典华勾勾手,低声笑道,“耿市长,我介绍两位朋友给您认识。京城荣老家的公子,还有荣老在对岸的侄子。” 耿典华反应很快,遂即起身笑笑,“无锡开源荣家人?那……是得见见!” 宾主都站起身,其他人自然呼啦一下,全部站起来。 荣子建有些傻眼,自己招个手,对方所有人都迎出来? 卢灿远远滴朝他拱拱手,“荣总,不好意思,今儿事情扎堆,怠慢!子权先生呢?” 荣子建朝小会客厅喊了一声,笑着朝卢灿走来,“要不,您先忙着?我和阿权再等会儿?” “进来一起聊聊!”卢灿拉着他的胳膊,指指耿典华,“这位是甬城耿典华市长,来香江考察港口运营建设与海运产业。你常年全世界跑,也给耿市长提提建议。” “荣先生,幸会!”耿典华主动上前递出手掌。 荣老虽然是民建人士,算非主流,可荣家及其本人,在经济领域很有话语权。今天能在这里遇到荣老儿子,耿典华还是很愿意与对方结识一番。 荣子建和荣子权加入,大家重新落座,话题围绕着全球海运业展开,聊得很不错。 卢灿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在香江每年举办一次“改开城市论坛”,会不会很有影响力?如果办成,又有什么样的风险和收益? 不知不觉中,卢灿捻着手指,有些神游天外。 收益嘛,好像有点多。 改开的十多座城市,其投资项目和领导者的想法,自己能第一时间掌握;另外,这件事一定是国内高层改开派所乐意看到的,无形中为增加一扇让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卢家也会因为这起活动而受青睐;还有就是,自己可以通过这种论坛,主导或影响,港资北上投资的方向;甚至还能透过论坛本身及项目投资,对某些政策施加影响…… 好处实在是太多! 风险自然会有,譬如来自北市的态度,以及欧美如何给卢系资本定性! 前者卢灿并不担心,大不了拉上霍家、曹家、包家以及香江两家电视台,几家报纸媒体一起搞,北市虽然有意见,可法不责众,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 卢灿更担心的是因为这件事,欧美给卢系资本的定性。 不过,八十年代倒没什么关系,欧美各国与国内正处于“彼此需要期”,共同抗衡苏盟,对中国的改开乐见其成,自己举办“改开城市论坛”,说不定他们还会支持。 威胁来自十年后甚至更远的未来…… 嗐!十年后的事情,现在管他干嘛?!无论怎么避,卢系资本在国内进行大规模投资,已成定局,欧美对卢系资本的看法,不会因为这件事有太大的改变。 关键是,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进行适当调整来应对威胁。 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性很高!卢灿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荣子权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拍拍卢灿的沙发扶手。 “不好意思,走神了。”说是歉意,卢灿却神态自若地端起面前的酽茶,喝了一口,又道,“耿市长,既然您来德银投资大厦考察,那我少不得还要说说北仑港项目。” 甬城代表团一行,张口世界海运产业,闭口全球经济,却始终不提北仑港项目,卢灿有些不耐烦,主动捅破。 耿典华这次赴港,就是为北仑港项目而来,笑笑点头,“卢先生,您说。” 卢灿放下茶杯,往后靠靠,笑道,“我不知道国内政策是不是有所调整,也不太清楚浙省及甬城市府在这一项目上是否有所调整,不过,我可以表个态……对于北仑港项目,新世纪航业的态度,始终如一。项目投资没问题,考虑到汇率变化,甚至增资一部分,也没问题,不过,有关北仑港的项目建设及运营管理,新世纪航业务必要拿在手中!” 卢灿所说的港口建设及运营管理权,是之前谈判为什么没成功的主要原因。 对方的底线是“共管”,也就是两位总经理,新世纪航业和甬城方面,各出一位。 卢灿太清楚所谓“双头共管”的危害,这种中外方两个总经理所形成的天然对立,害了多少合资企业,最鲜明的例子是合资车企——就没有哪一家合资车企,内部不打架的! 而且,卢灿还得提防另一点——别看投资时热情,可是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翻开改开四十年的合资企业简史,不难发现,很多合资企业,合着合着就没了外方的踪影…… 耿典华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其团队成员,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卢灿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这么做并非什么相不相信合作方的问题,而是……” 他伸出两根手指,虚空点了点,“以新世纪航业主导,有利于从国外引进各种港口设备,这是无疑的!另外,新世纪航业在运营管理方面,有着很成熟的全面市场化经验,这是甬城海运公司所不具备。” 说到这,他对代表团中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笑,“肖总,我没有小看您负责的甬城海运公司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位中年男子名叫肖占涌,甬城海运公司负责人,也是北仑港项目的合作方。 此刻,他脸色涨得通红,可这种场面,还轮不到他发飙,也不敢。 耿典华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卢灿又摊摊手,“当然,我们的管理运营团队,接受甬城市府及甬城海运公司的各类监督,财务上、管理上,都可以有。也愿意接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建议,可以就重大议题,相互协商,投票表决也行!” 他的这番话,讲得很直白,现场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他最后又笑着耸耸肩,暖了暖场,“耿市长,我一直很欣赏一句话,分享给大家……生意就是生意,生意也只是生意。” “这句话说得好!以前经常听前半句,总觉得有些别扭,卢少加上这后半句的生意也只是生意,顿时意思圆润许多!我得记下来!”荣子建笑着拍拍手,活跃一下气氛。 经他这么一打岔,茶桌旁边几人笑笑,气氛好上许多。 既然卢灿提到正事,那就开聊。 卢灿和耿典华,还有苏海文,自然不会参与具体谈判。甬城代表团成员,在王永斌、曹国正等人的带领下,去了另一间会议室。 卢灿办公室的会客厅,顿时清静许多,只留下耿典华、苏海文还有荣氏昆仲。 让卫雨宁进来将桌上的茶杯收走,卢灿将茶盘端出来,换成壶茶,一边冲茶一边笑问,“子建兄,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就得,还非得见面?” “你上次说,愿意投资爱卡电子,不是开玩笑的?”荣子建两条胳膊都架在茶桌上,神情关切。 卢灿看他一眼,笑笑,手中的活没停,“怎么,你这次扩厂,投资很大?” 就爱卡电子厂那点规模,按理说,以荣家的身量应该不担心投资,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一位荣子权,他可是台北的沪海银行高层,批点贷款,洒洒水啦。 “十月份和你聊完,我去了一趟九州岛熊本县三菱电机总部……” “你去硅岛?是不是很有感触?”卢灿已经洗过一遍茶,再度冲水浸泡几分钟,他也趁机拿着毛巾擦擦手。 荣子建点点头,“是很有感触,不愧是硅岛!” 九州岛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闻名的硅岛,都是受益于东洋市场的崛起,美国科技公司想要一举拿下东洋的半导体市场的战略失误所致。 很多美国企业认为,ic产业的特点是前期复杂,后期产业链,比如封装、检测等工艺相对简单,可以迁移到劳动力密集型地区。于是众多美国半导体产业,纷纷向美国小弟,区位相对平稳的东洋迁移,希望通过廉价的劳动力将东洋半导体产业湮灭。 劳动力低廉、经济相对落后,被称为“没头脑的地方”的九州岛,成为最佳选择。汹涌而来的仙童与德州仪器等十多家美国企业,在九州岛设立封装工厂,由此开启九州岛的“硅岛”之路。 孰料,东洋企业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培育自家ic产业的最佳时机。 1967年,三菱电机就首先在熊本县创办了半导体工厂,之后又有东芝、nec、松下、富士通、索尼等着名企业入驻九州。这下,九州岛成为名副其实的“硅岛”——1979年九州的集成电路产量占东洋全国的389;1982年,出自九州岛的芯片,约占全球总出货量的14,首次超过硅谷的芯片产量。 这是九州岛在芯片产业上的历史最高点,再过几年,就会被台岛及南韩所取代。 可以说,荣子建十月份参观的九州岛,是其历史上最兴旺的时候。 卢灿一边为几人斟茶,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干?” “我和三菱电机那边交流过,他们同意转售两条电子手表和电子计算器的集成电路封装生产线给爱卡,我打算放在你家的皇岗工业园。” “是七十年代的老生产线,那也没多少钱。” 卢灿有些不解,看了荣子权一眼,他完全可以帮堂弟这个忙。 后者笑笑,挑了挑眉。 卢灿忽地想到一件事——荣子权所掌管的沪海储蓄银行,有台北的股份,而荣子建的这两条生产线要搬到国内建厂……荣子权还真不方便出面。 “是老生产线没错,也没多少钱,不过,我带去的人说,我们爱卡至少能用十年。”荣子建也不遮掩,笑着摊摊手,“生产线的钱,我挤一挤还是能想到办法,这不,还要从nec那拿到仙童电子的专利,这笔费用可不低……” 就在卢灿与荣子建交流时,耿典华虽然对这一话题不太了解,可他同样竖起耳朵,眼光闪动。 第627章 早茶聚会 第627章 早茶聚会 这次私人送别会,一共来了十个家族代表,霍家、胡家、包家、卢家、金大福郑家、塑料花李家、石矿和机械大亨吕家、船王董家、泰昌轮船顾家、永新集团曹家。 十大家族中,八家都来了家族话事人,一水的老头子,让跻身期间的卢灿以及另外一位三十来岁男子,显得格外扎眼。 这位年轻男子,是东方海外董家的老二董建呈。 对此,大家也都能理解。 两年前,董船王病故,其家族企业东方海外负债累累,总计高达两百亿港纸。 董特接手家业后,可前途坎坷,荆棘密布。 最近两年,董特一直致力于重组东方海外航运集团,在海外各大航运公司、银行财团之间游荡,希望找到一条比较安全的融资通道,同时为船坞抵押和债务拆借,忙得焦头烂额。 在这种情况下,董家依旧能派遣二当家前来,也不算失礼。 董建呈今年三十八岁,任东方海外航运集团副主席,兼任亚洲轮船运输公司总裁,主要负责家族航运产业中的亚洲版块。他的哥哥和三弟,则负责欧美版块。 聚会的过程中,与卢灿的挥洒自如相比,董建呈略显拘束。 这不仅仅是因为董家负债让他有些自矮,更是因为今天这帮老头中,各个都是与他家关系密切的长辈。譬如董船王生前,与霍老交情匪浅,他父亲和大哥都与塑料花李关系莫逆,这两位都是未来董特上位的重要支持力量!泰昌轮船顾家的代表顾国华,干脆就是他的亲舅舅…… 所以,更多时间,董建呈更愿意和卢灿走在一起。 卢灿本人,因为某些已知因素,也很乐意与董建呈交往。 两人站在一条高尔夫果岭推杆练习道上,便聊边打,气氛还不错。 果岭推杆练习道是欧洲发明的高尔夫室内训练器,宽两米五,长五米,真实草皮,有十五度的起伏,模拟上下坡和凹槽,边角和山顶,设有三个洞,可以练习各种角度的推杆技法。 这种室内高尔夫一经推出,就受到很多女士及高尔夫初练者的喜欢。 卢灿的高尔夫水平一般,不过,他的三米以内小推杆,还是不错的。这不,又是一杆三米五的斜角上坡推杆,轻松入洞。 董建呈拄着球杆,轻轻鼓掌。 包老与霍老在相邻的练习道上,听到掌声,包老回头看看卢灿两人,又扭头轻声问霍老,“官泰,卢家那小子……是打算注资东方海外公司吗?” 他知道霍家与董家、卢家的关系很好,如果卢家要注资董家的东方海外,霍老百分百清楚内幕。 霍老正准备开球,听到这话,又将球杆放下,偏头看看卢灿和董建呈,想了一会,又笑笑问道,“你听谁说的?” 包老的长眉,抖了抖,“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霍老低头挥杆,小白球距离球洞近在咫尺,却滑门而过。 “阿灿那小子,眼光毒辣得很。之前你也听到,他可是表露出对海运业务抄底的意思。”在霍老将白球拨出训练道时,包老挪动两步,准备开球,同时笑道,“老董家和他合作,还真是周瑜打黄盖……” 包老的话没说完,但隐隐能听出一丝“忌惮”的味道。 霍老满含深意地看了海龙王一眼,再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香江的几大家族中,霍家与卢家走得最近,因而也可以说,霍家对卢家的重新崛起,研究得最深。霍老很清楚,卢家崛起过程中,卢灿所起的作用! 霍家之所以愿意与卢家“结盟”而交,最重要因素,就是卢灿! 霍老信命,早几年前,他私下找过大师蔡伯励,重金求证过卢灿此人的命格。 这种事极其犯忌讳的,蔡伯励自然不肯。 霍老退而求其次,改问,霍家与卢家交往,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这就没问题。 蔡伯励在翻阅《紫微斗数》和《滴天髓》之后,给出的批命为“皓瑜天宝,盛世煌煌”八字。 毫无疑问,这一批命直接促使霍老加深与卢家交往。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霍老连家人都没告诉,只是叮嘱儿子们,一定要和卢灿打好交道。 就在刚才,包老问卢灿对于全球航运业务的看法,卢灿表露出对全球海运业务重新崛起的信心。 这番话,可是当着着霍老、胡老的面说出的。 以卢灿今日之实力,他的话如果传出去,绝对能引起全球海运业务的震荡! 也让霍老产生一些想法,譬如注资董家的东方海外航运集团。 董家、霍家,关系素来良好,霍家如果注资董家的东方海外集团,不仅能借机涉足海运产业,还能留下“雪中送炭”的仁义美名……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所以,霍老对包老的这句话,非常敏感——卢灿和董建呈,该不会真的在讨论注资的事情? 盟友归盟友,涉及到家族产业利益,霍老可没打算退让。 也因此,等包老一杆入洞,霍老爷子兴致索然地摆摆手,“不玩了!老李他们怎么还没到?” 包老看他的模样,嘿嘿一笑,长眉抖动。 作为本年度港岛财富榜第二名的包家,其实很忌惮榜首卢家与第三名霍家的结盟,尤其是卢灿表露出想要在海运业大干一场的架势之后。能无意中给两家关系添点乱,包老还是很乐意的。 卢灿还不知道,自己被包老爷子无形中摆了一道。其实,他的真实想法中,从未有过打压包家,恰恰相反,他想要联络包家,一起抄底海运行业。 香江拥有成为世界航运中心的条件与基础。 试想一下,香江包家的环球航运、董家的东方海外、许爱周先生所遗留的顺昌航业、赵从衍家族的华光船务、曹文锦家族的万邦航运、顾宗瑞先生家族的泰昌轮船、冯柏燎家族的利丰集团,再加上卢灿自己的新世纪航业……这些公司的航运总吨位,能占据全球航运的半壁江山! 如果能将香江的几大船王家族产业联合起来,绝对能撬动世界海运业务的现有格局!但凡这些航运巨子能团结一心,又怎会有马士基的出头之日? 这只是卢灿萌生的念头,如何联合这些航运大佬,他还未想好,故而也就没有和包老说起。 孰料,包老先给他来了一记撩阴腿…… 华人擅内斗,商圈尤其严重,这是传统! “建呈,阿灿,别玩了,李社长他们已经到了,随我去门口迎一迎。”又一球入洞,卢灿打得兴起,正准备重新开杆,休息区传来霍老的喊声。 相邻几个隔间的人,都放下球杆,齐齐准备出门迎接。 李菊盛在香江工作期间,人缘非常好。 在场的各大家族,除了霍家,几乎都是通过李菊盛的关系,与国内建立比较密切的联系,即便卢家也不例外。想当初,卢灿能联系上张博驹张老爷子,就是李菊盛和王匡社长的功劳。 霍老迎接李菊盛的时机,把握的非常有分寸,大家刚出门,瘦高个头的李社长就带着几人,出现在上楼台阶入口。 “哎呀,官泰,起然先生,老胡、曹先生、李先生……你们也太客气!老朽担待不起啊!建呈,卢先生也在?不好意思,早晨临时有点事,来迟了,抱歉抱歉!”李菊盛一见众人,老远就笑着伸出双手。 他逐一点名,无一错漏,这也显示李菊盛超强的记忆力和人际交往能力。 真看不出,这位老爷子今年七十三岁高龄。 招呼寒暄的事情,有霍老他们出面,卢灿的目光越过李社长,落在另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身上。 没想到,这位也来了!他就是继任社长徐家屯! 李菊盛社长带他来,想来应该是人脉资源交接。 似乎是感应到卢灿的目光,这位徐社长也抬头对卢灿笑笑。 卢灿同样微笑以对。 对于眼前这位,卢灿以前见过两次,并不陌生。说起来,这位也是老一辈革命者,资历丰厚,曾担任苏省一把手,最后一班岗,却未能洁身自好,殊为可惜。 只能感慨一声,糖衣炮弹要比真枪实弹更可怕! 大家白天都有事,于是,在霍老建议下,众人移师至餐厅。 粉岭俱乐部的早茶,品种非常多,既有苏式沪式茶点,也有纯正的广式早茶,将近二十人就座的超大圆桌,摆得满满一桌。 这种场合,轮不到卢灿做主角,他自己也不想做主角。美食美女不可辜负,埋头干饭才是正事。 可惜,有人不让他如意。 在李社长致感谢辞,霍老致送别辞之后,徐家屯社长端着红酒过来,“卢先生,以后还请卢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社的工作!来,我们碰碰杯!” 卢灿连忙咽下口中的蒸饺,端起酒杯起身,“您客气!应该我敬您!” 两人各自抿了一口后,卢灿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笑笑道,“徐社长,可别空腹喝酒!要不,您就在我这落座,一起吃点?” 卢灿身家虽高,可年龄最小,也因此,他坐在圆桌最靠门口位,旁边预留一个给服务生上茶点酒水的空位。卢灿所指的,就是这个位置。 他只是随口一说,孰料,徐家屯真地坐了下来。 卢灿一愣,这是有事?自己一直纠结着未来几年该如何与这位徐社相处……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方还未正式上任,就有事找自己?! 话虽如此,卢灿还是笑容满面地问道,“徐社,您有什么指示?” “还真有一事。”徐家屯捏着红酒杯,略略停顿后,继续说道,“卢先生,听说前几天……合众基金在蓝湾召开分红大会?” 这事不是隐秘,卢灿点点头,隐约猜到点什么。 果然,徐家屯又笑问,“合众基金……还有增股名额吗?” 很显然,徐家屯对合众基金分红大会当天的情况很了解。 分红大会当天下午,举行了“增股会议”,在陈至立等人的提案中,合众基金增发二十股,也就是增资两千万美元,增股对象为原合众基金成员。二十股增资,当即就被大家瓜分。 徐家屯这会要合众基金的增股名额? 额,难不成……传说中,他向国家借款一亿美元开公司……这就是开端? 第628章 杨家猜测 第628章 杨家猜测 阿尔达汗再次来电话,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卢灿还是听明白,他是希望自己早点去缅北。 说起缅北,卢灿也有些头疼。 缅北是一个地理名词,实际范围约包括马圭、曼德勒、实皆等省部分地区,以及钦邦、克耶邦、掸邦、克钦邦等大部分区域,总面积十来万平方公里,人口约550万。 就在这么一小片地界上,密布政府、缅共、地方、土司家族、矿产巨头企业、佛伊宗教等多家势力,彼此交错纷杂,互不对眼。最近几年,金三角的“毒”势力同样搅和其中,且越来越猖狂! 这些势力,谁也不服谁,谁都想称王。一年之中总要打上三四次千人规模以上的大仗,至于小分队的暗枪突袭,几乎天天有! 那个鬼地方,要不是矿产资源丰富,卢灿一辈子都不想去! 可偏偏卢家的一半根基,扎在那片混乱之地。 尽管卢家最近几年不断开辟矿产资源与种类,以扩充丰富卢家祖产纳德轩珠宝的品类和原料来源,譬如各种宝石、珍珠、和田玉、猫眼玉、欧珀、玛瑙、青金石等等,但这些依然代替不了黄金和翡翠这两大珠宝基础品类。 纳德轩珠宝的高层都很清楚,迈歪金矿和缅北翡翠,才是支撑纳德轩珠宝疯狂扩张的最重要力量。 不仅如此,迈歪金矿及缅北的黄金销售权,还是卢家能在全球贵金属市场、金融期货市场拿到一定话语权的底气所在。 所以,卢家在缅北从未停止拉拢和分化土司家族的小动作,建立利益分享圈和防范圈,甚至不惜重资建设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来保证自家不受侵害。 不想去缅北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他渐渐明白“千金之体坐不垂堂”的真实含义! “惜命,怕死”是这句话最肤浅的解释,早几年,卢灿可没少去缅北。 可随着事业越做越大,成为一个利益团体的核心之后,他的安全已经不再是个人的事,而成为整个利益圈都必须要考虑的事。也就是说,卢灿的命,很大一部分,已经不属于他个人! 卢灿自己,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可这次不太一样,阿尔达汗是自己最重要合作伙伴,多年来,一直对自己信任有加,这一趟,不去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要去,那就要准备妥当。 至于安全方面,不需要他来考虑。葛四一直坐镇龙肯军寨,一个多月前,潘云耕等人也已经前往那里筹备“模拟对抗”,相信他们接到消息后,会有稳妥安排。 现在要考虑的是……缅北各土司家族,究竟对阿尔穆汗竞选“大阿訇”是什么态度。 卢灿搓了搓手掌后,拿起桌上的电话。 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后,电话接通,传来杨天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谁呀?” “杨叔,我是阿灿。”卢灿笑着问道,“您搁哪儿呢?缅北还是香江?” “哦,听出来了。我在达贡。”杨天和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怎么,有事吗?” 达贡是缅北本地人对仰光的称呼,香江人习惯称之为“大光”。没在香江,卢灿有点失望,很快又笑道,“杨叔,阿尔达汗和他父亲,去找过你?” “我就猜到你为这事!”杨天和哈哈一笑,不过,转瞬间,又换了个叫屈的口气,“阿尔达汗那小子是来找过我,他父亲也来了,我和他们吃了顿饭,聊了聊。不过……跟你说实话,他父亲想要选全缅穆斯林联盟大阿訇的事情,比较难搞。” 杨天和说得如此直白,让卢灿一怔,脱口问道,“原因呢?” “原因很简单,一部分自身一部分竞争对手。” “阿尔穆汗常年住在伦敦,在缅北很少露面,在穆斯林的内部,影响力就不够,更何况他这次急匆匆回来……呵呵,真当那些人是傻子?另外,他没移民之前,也只是腊戌穆斯林长老会的会长,在穆斯林教会体系中,也不算知名毛拉,最多只算是瓦合甫。” 呃,杨天和说的很直白,言语中甚至透露出几许看不起阿尔穆汗的意思…… 这里需要简单解释一下。 虽然穆斯林一直强调信众平等,可事实上是隐形的阶层划分,譬如上层人物称之为“毛拉”,意为“智者”;中上层非教谕人员,称之为“舍黑”也有翻译为“谢赫”的,意为“长者”;各清真寺教长,称之为“瓦合甫”,意为“管理者、领导者”。 在度娘寥寥几句不算精准的解释中,瓦合甫是“土地、寺庙、财产、学校等财产的占有者”。 不难发现,“瓦合甫”不算尊称。 难怪阿尔达汗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着急要自己过去,连杨天和都不支持阿尔穆汗…… 杨天和的话还在继续,“这是他自己的短板。另外……” “这次选大阿訇,有两位毛拉很有竞争力。” “一位是达贡沙斐仪学院的院长艾达尔门,逊尼派的领袖,这人在缅北穆斯林群体中很有威望。” “另外一位是实皆省穆斯林长老团的会长,叫什么我忘了,好像是契斯提教团的领袖,在曼德勒以北地区,很有影响力。” “与这两位相比,阿尔达汗的父亲……你让我怎么评价呢?” 话未说完,意思明确。 杨天和根本不看好阿尔穆汗这次参选。 卢灿虽然年轻,可他早已经不是以“合理不合理”来判断事情的年纪,他的评判很商业,那就是“有利还是无益”!所以,在杨天和说完之后,他笑笑反问道,“杨叔,那个什么艾达尔门,和你,还有其他土司家族,有关系吗?” 至于另一位竞选者,杨天和连名字都没记住,自然没关系。 “我曾经给达贡沙斐仪学院捐过一笔钱,有所接触,说不上有多少交情。至于其他人……桑达拉信奉穆斯林,好像和他也有些交情。怎么,你的意思……”杨天和笑笑问道。 “杨叔,阿尔穆汗当选大阿訇,只要整合一小部分穆斯林团体,就能与我们的缅北联保团,形成力量上的呼应。”卢灿呵呵一笑,“您说,我们该支持谁?” 电话那边,猛然沉默下来。许久,传来迟疑之声,“这事……怕是难度不小。” “也没那么难!嘻嘻,即便是选总统,花钱也能砸出一个来,更别说这个什么大阿訇,无非是公关成本多少的问题。”卢灿笑得很有信心,话语也是如此,又道,“杨叔,过几天我去缅北,有关这件事的想法,我会当面和您聊的。” “您这会在仰光,那正合适。您杨家路子广,帮我和阿尔达汗打听一下,这次大阿訇推选的详细流程,还有关键人物都有哪些。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再查查这些人都有什么爱好?或者把柄!” 这就是典型的“金钱致胜法”。 电话另一边的杨天和被噎了一下。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真没想到,卢灿会堂而皇之、好不掩饰地说出来。 这与他脑海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卢灿形象,似乎不太一致。心中有疑惑,可当听到卢灿过几天会到缅北,又压了下来,笑道,“哪天来?我这边刚好也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最迟大后天,你还在达贡吗?你要在达贡的话,我直飞那里。” “在的!你要打探的情况,没个天,肯定完不成。” “那行,我们达贡见!去之前,我会给您电话。” 勃生堂镇毕多迪别墅区,位于仰光河和勃生堂溪的交汇处,是仰光着名的富豪区。 杨金秀去世之前的几年时间,都在这座小区修养,其住宅是一栋占地面积将近六千平米的超级别墅。杨金秀无子女,她去世后,这栋别墅被杨家收回。上次卢灿去缅北,帮杨天和稳住执掌杨家经济命脉大权,这栋占地面积接近十亩的别墅,就被杨天和改造成“杨家对外会客总部”。 杨天和将手提电话搁在玻璃圆几上,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又长长吁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杨怡,笑问道,“刚才是阿灿的电话?他要来达贡?” 杨怡今天从曼德勒来仰光,是找杨天和商量娃达公司总部搬迁事宜,这年头手机隔音效果很差,刚才杨天和与卢灿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 “是啊,这小子,尽给我找麻烦。”杨天和伸完懒腰后又扩扩胸,摇摇头,“阿灿这几年……变化很大,有点枭雄的意思。” 杨怡笑笑,没去评价后半句,倒是对前半句有些想法,“他要力推阿尔穆汗参选全缅穆斯林联盟大阿訇?” “是啊!”杨天和有些无奈,“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你应该很清楚,阿尔穆汗他们是从滇省过来的穆斯林,与缅北的印度穆斯林团体,常年不和,势力又不占优。缅北那些家族,倒是更偏向于印度那帮穆斯林……这事啊,不太好办。” 杨怡的眼睛眨巴两下,“我估猜……可能正因为弱势,他才想要推阿尔穆汗上位?” “哦?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杨天和被他这句话勾起兴趣,重新坐下来。 “你不觉得……阿灿这几年一直在捏合缅北华人势力圈吗?”杨怡伸出手掌,笑着逐一曲起手指,“先是联合土司家族开矿赚钱,再是为弄了个公盘,捏合商贸渠道,又为缅共弄一条武器交易渠道,这次是缅北华人穆斯林团体……是不是?” 杨天和手指揉了揉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味儿。” 第629章 两女两事 第629章 两女两事 十二月八日,周一。 香江大学与香江卢氏教育及慈善基金总会,签订“有关联合成立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的协议。卢氏基金会会长卢嘉锡与香江大学校长黄丽松,共同签署。 协议内容很长,多达三十多页,规范各自职责。 按照协议,卢氏基金需在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筹建的三年时间,分五次合计投资一点五亿港纸,用于项目建设。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的地点,设置在上环以西,石塘咀以东的西盘营;首任院长暨筹委会主任,为港大知名教授,社科系主任吴继忠,卢嘉锡出任第一任学院院监,薇薇安出任新学院管委会的行政监管;初步规划于1987年下半年启动第一期招生,预设八个专业两个研究室;港大提供不少于六十名资深教员,搭建学院教学及研究体系…… 卢嘉锡在协议尾页几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卢老,还有这本备忘录,也需要签署。” 旁边一位面容秀丽的姑娘,殷勤地递来另一份文本。 卢嘉锡抬头看了眼这位姑娘,保持笑容的同时,眉头依旧忍不住蹙了蹙。 他认识这女孩,姓周,英文名叫薇薇安,香江大学学生,新任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的行政监管。 都不用查,这个小姑娘,八成又是自家孙子招的事。 小姑娘戴着一副大边框眼镜,身材和相貌,自然不错,气质也很好。 可卢嘉锡却欢喜不起来。 倒不是因为田乐群,而是,这女孩的面相,带着一丝苦意,就连微笑也带有淡淡的忧郁,不是旺夫之相。习惯性的抿嘴角,又显得她的性格偏于倔强和自闭…… 这种面相和性格,实在不算是良配! 好在还有点婴儿肥尚未褪去,也不知在面相定型前,会不会有所改变。 所谓面相定型,《水镜集》和《相理衡真》都有提到。指的是少男少女褪去婴儿肥、脱少时汗毛、脱额头绒毛、祛痘等特征,预示着本人的相貌基本定型。即便在之后的日子中有所改变,但也不会对其性格与“命运”产生太大的变化。反之,在面相定型之前,还有可能发生较大变化。 强调一句,此为歪门邪说,一说一听,别当真! 卢嘉锡精于易经,对于面相也有所涉猎,习惯性的“以貌取人”,故而,他在见到薇薇安的面相后,便有些不太合心意。 卢灿所接触的女人中,卢嘉锡最喜欢田乐群,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基于田乐群的“三停平等,富贵荣显”面相。当然,田乐群与卢家同甘苦共创业,才是至关重要因素。 薇薇安被卢嘉锡看得心里一咯噔。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卢灿的爷爷,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她一大早就给自己好好捯饬一番。听说卢灿爷爷以前是教授,她还特意将隐形眼镜摘掉,戴上一副更显知性美的边框眼镜,让自己成熟一些。在活动现场,同样也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保持风范…… 可刚才卢灿爷爷那一眼,让她倏然一惊——女人的直觉,只怕卢嘉锡对自己的印象说不上有多好。 自己在哪里表现得不得体……还是什么地方出差错了吗? 就在她双手手指绞在一起,惶恐忐忑时,卢嘉锡已经签完备忘录,将文件合起来,递给她时,笑道,“薇薇安是?听说你还在上大学?” 薇薇安根本没想到卢嘉锡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吓得一哆嗦,又赶忙回道,“我在时尚集团总裁办工作一年,得林陈钦丽总裁推荐,来港大学习,算是带职工读,不算正式学生。” “哦?你还在陈钦丽手底下工作过?”卢嘉锡微微侧身仰头。 薇薇安弯着腰,回道,“我中五毕业后,应聘时尚集团总裁办助理的。” “这样啊……”卢嘉锡摸摸下巴,有些惊讶。看来,阿灿与这小姑娘结缘的时间很早呀,中五毕业后就安排到时尚集团……简单一算,阿灿认识对方,至少有三四年时间。 小姑娘年纪不大,又是早几年认识并培养起来的……这些因素累积,倒是让卢嘉锡对薇薇安的印象有所好转。继而,老爷子又对她怎么认识卢灿有些好奇,便对她点头笑笑,“等签约完,你陪老头子我去附近喝杯茶。” 薇薇安能感觉出来,对方的态度似乎有所变化,忙不迭点头,笑容满面,“好的好的。” 她那颗忐忑的心,终于轻松下来。 与此同时,卢灿坐在维德拍卖的二号拍卖大厅第二排中间座位上,任由身边的温碧玉举牌,抢拍台上的那幅油画。他自己则在陪着路易斯·嘉里教授,闲聊着台上的拍品。 正在竞价的,是法国新印象派画家保罗·西涅克的油画《灯塔与海港》。 卢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参加过拍卖会,今天之所以来这,并非兴之所至,既有为维德拍卖第一场欧美艺术品专场拍卖捧场的意思,更多的还是因为路易斯·嘉里教授的建议。 前段时间,嘉里教授接受维德拍卖的邀请,为其鉴定所征集来的欧美艺术品。 老先生惊讶地发现,许佳闻上次去法国德鲁奥拍卖行洽谈合作时,从对方仓库中“淘来”相当多的好东西,尤其是一批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欧洲非着名画家的作品,很有收藏价值。 这批拍品中,有奥地利艺术家阿洛伊斯·李格尔的水彩作品《雷根斯堡·圣雅各修道院》, 阿洛伊斯·李格尔生于1858年,去世于1905年,曾任职奥地利皇家艺术与工业博物馆织物部的首席艺术师。此人在美术理论和鉴赏上,有着较高修养,画作很少。 嘉里教授见到李格尔的这幅水彩作品后,大为惊叹,直言李格尔算得上“欧洲表现主义艺术的启蒙大师”。这一赞誉,那是相当高。 要知道,欧洲表现主义艺术,堪称当代欧洲现代派艺术的发源之一,譬如新印象主义、野兽主义、抽象主义、立体主义、情绪主义等,都受到表现主义的深刻影响。 此外,还有一幅作品,是俄罗斯艺术家瓦西里·康定斯基的抽象主义油画,名叫《带黑色的弓形》,也让嘉里教授哇哇直叫! 据在场的胖瘦二头陀和罗大卫所说,老师当时的激动状态,直接把他们三人看傻眼。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位瓦西里·康定斯基,同样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师。 其实,在新千年后,得益于索罗门·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大力推动,俄罗斯艺术家瓦西里·康定斯基还是很有名气的,绘画售价曾近一千五百万美元,挤入顶级大师拍卖叫价范围。 此人出生于1866年,去世于1944年,留有多部艺术着作,譬如《论艺术的精神》,此书是后世央美教材,又有美术基础学术着作《点、线到面》,成为后来学美术的学生几乎人手一册的专着。 不过,此时还是八十年代,因为铁幕的关系,欧美的艺术机构在宣传欧洲艺术史,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出生于华约国家艺术家的作品及理论,或排斥在外,或轻描淡写,或者干脆贬低。 俄籍艺术家瓦西里·康定斯基的“不世出”,也是如此。 事实上,此人的作品及理论,被后人誉为“抽象艺术的经典”“现代抽象艺术的启示录”。 与之有相似命运的,还有台上正在拍卖的《灯塔与海港》。 保罗·西涅克虽然是法国画家,但是,他是十月革命的同情者,以及社会主义的狂热支持者。因而,这位法国新印象主义画家的作品,在欧洲同样不怎么受追捧。 许佳闻走访巴黎,寻求与德鲁奥拍卖行合作时,德鲁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将仓库中积压、在欧洲不太受欢迎的藏品,交给维德拍卖来运作……这不,这些画作就这么漂洋过来,来到香江。 好在路易斯·嘉里教授,不是那种带有政治审视的眼光看待艺术品的鉴赏家,他是一个从艺术角度来鉴赏艺术品的人! 所以,在完成维德拍卖的鉴定工作之后,老爷子立即给卢灿打电话,要求卢灿出手,将这批世纪之交的欧洲近现代画作,收入虎博欧洲艺术馆,以填补欧洲艺术馆藏品不足。 这不,卢灿陪同嘉里教授,出现在拍卖会现场。 至于举牌凑热闹的温碧玉……并不是她对欧美艺术感兴趣,而是为了缅北之行。 得知卢灿要去缅北,昨天傍晚,这丫头就赶到沙田大院,缠着要和卢灿一起去缅北,还直嘟囔,全东南亚国家,她几乎都商演过,就缅北还没去过。 言下之意,这次是非去不可…… 卢灿自己都有些不愿意去,又怎么愿意带她去涉险? 丫头今天一天,绑在卢灿身上一样,哪儿都跟着。卢灿陪老师参加拍卖会,她主动帮忙举牌,而且举得很凶——只要卢灿点头的艺术品,她就摆出一副不拿到手不罢休的架势…… 还别说,原本有些冷清的专场拍卖会,还真的被她把气氛调动起来。 许胖子坐在嘉里教授的另一边,正乐得合不拢嘴。 这家伙,也是个坏坯! 在接到嘉里教授的电话后,卢灿曾向许佳闻提出打包老师点名的油画。结果,被许胖子以“拍品不够”为由,一口拒绝,不仅如此,他还撺掇卢灿来现场竞拍…… 他倒不是看中那笔拍卖佣金,而是更看重卢灿在香江艺术圈中的“风向标”作用! 电话中,一番“歪理邪说”下来,卢灿哭笑不得,还真的让这家伙诡计得逞! 第630章 抵达仰光 第630章 抵达仰光 仰光的十二月,是最迷人的时节。 平缓的仰光山从北边伸进市区,城市的东、南、西,三面都是平原,虽处热带但无闷热感觉,气温只有二十五六度,海风扑面时,清爽怡人。 温碧玉站在舷梯上,张开双臂,长长地吸了口新鲜空气,眯着眼睛,一副享受模样。 仰光国际机场位于城市的北部高地,视野极好。 放眼望去,蓝天白云,城市掩映在一片青葱之中,各种建筑,只能看见几许尖顶,色彩斑斓,有青色穹顶,有金色塔顶,也有白色和红色的现代建筑楼顶,蔚为壮观。 只是,卢灿来过缅北多次,很清楚这座城市的现状,那可真是一小半天堂一大半地狱! 懒得戳破这丫头的美好憧憬,卢灿笑着屈指在她的细腰处轻轻挠了挠,轻斥道,“走!没看见杨叔在等着呢。” 丫头怕痒得很,咯咯笑着躲开,又对舷梯口的杨天和摆摆手,“杨叔,您怎么亲自来了?安排一辆车过来不就行了吗?” 这个死丫头,肯定是故意的!把自己要说的话,抢先说了。卢灿翻了个白眼,边下舷梯边对杨天和点头微笑,“杨叔,这次你在达贡住了不少日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阿玉,你也来了,丫头越长越漂亮,阿灿还真有眼光!”杨天和先与温碧玉打了个招呼,温碧玉还在茶馆当茶童时,他就认识,当时的温碧玉还是花骨朵,青涩得很,现如今嘛……十足十的美人。又对卢灿笑笑,“娃达公司总部搬迁到达贡,这段日子我在盯着这事,顺带筹建一家玉石榷场。” 所谓“榷场”,是旧时候中原朝廷在边州建立贸易市场的称呼。这种说法,国内早已经不用,但周边国家依旧在沿用,等同于“自由贸易市场”。 下得舷梯,卢灿与杨天和,以及纳德轩珠宝缅北矿产部经理梅生握了握手,又问道,“之前……娃达公司在达贡没有榷场吗?” “有店铺,没榷场。”杨天和笑笑,又与随后下飞机的王大柱握了握手,“大柱,有段日子没见,晚上好好喝两杯!” 王大柱哈哈一笑,在杨天和的手掌上,重重拍了一记,“喝酒?这次算了,下次去香江,我俩……再拉上郑胖子,好好喝一顿!” 王大柱喜欢喝一杯,不过,这次他陪同卢灿来缅北,是卢家几老一致决定,王鼎新尤其叮嘱他不要沾酒。这还没下飞机,言犹在耳,即便王大柱又怎会“犯错误”? 杨天和哈哈一笑,拍拍王大柱肩膀,“郑胖子这次怎么没来?” “郑叔前几天去爪哇,那边这个时候正是出木材的时候,郑叔不放心,去盯场了。”卢灿正在和梅生聊天,听到这话,扭头答道。 “他又去赌木了?”杨天和扬扬手,“走,都上车。” 说郑光荣去赌木,也没错。印尼每年的木材砍伐是有时间限制,都放在每年11月到3月的旱季。当地主管部门将整片山林划片,成片出售给大木材商们,让他们自己砍伐。 既然是整片山林承包,就会有好有坏,收益自然也就不同,有赌的成分。这就是木材商口中的“赌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赌木”的一种。 众人上车,梅生落在最后,准备为卢灿他们关上车门,再回自己的车中,却看见卢灿对自己招招手,“你也上这辆车。” 梅生就是卢灿第一次来缅北时的那位“眼睛”,远征军的后裔。 卢灿在他家购买了一尊带有缅北日占时期藏宝图的铜菩萨,为了聊表补偿,便聘请梅生担任纳德轩珠宝缅北办事处代表。没想到,梅生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为人伶俐,还真的将这一责任担起来。 此后,随着缅北办事处的规模提升,他的职务也越来越高,现在已经是纳德轩缅北矿产部经理,负责卢家在缅北投资的迈歪金矿及多个翡翠矿口的进出货事务,同时还负责打探一些商业情报之类的工作。 “诶,好的,卢先生。”听到卢灿召唤,梅生咧嘴一笑,弯腰钻进车内,坐在王大柱身边。 卢灿伸手从车载冰箱中摸出一瓶饮料,扭开盖,递给身边的温碧玉,又顺手摸出几瓶,分给几人,“梅生,阿尔达汗现在在哪儿?不在达贡吗?” 梅生一边点头致谢,一边说道,“我昨天和阿尔达汗先生联系过,已经将您的行程告诉他。只是,他那边已经约好今天上午与瓦城穆斯林信托基金会的人见面,不好推迟,所以……阿尔达汗先生大概下午,或者傍晚能赶到达贡。” 温碧玉小口抿着椰汁饮料,胳膊搭在车窗上,很悠闲地看窗外风景。 看着看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公路两旁,出现越来越多的像小时候在调景岭所见到的“三角棚”,以及众多的芦苇席草屋。 倒不是她有一颗圣母心,她出生在调景岭那种贫民窟中,比眼前更惨的场面都见过,只是单纯的失望。兴致索然地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到车内几位男士的谈话上。 听了一会,有点头绪。 阿灿他们在聊翡翠矿产统一出口的事情。 好像缅北政府矿产管理部门最近正在和土司家族及各方势力,协商如何保证缅北翡翠的利益最大化,提出的办法就是协调出口统一管理。 这件事在缅北土司家族中,造成相当大的争议。 部分家族同意这样做,理由是能控制出口数量,便于掌控定价权,另一部分反对,理由是丢失矿产出口的自主权,受制于人。 车内的对话,主要在阿灿和杨天和之间进行。 听杨天和的语气,似乎不太赞同统一出口,而阿灿似乎赞同。 这就很奇怪。 以阿玉的小脑袋来分析,这种事当然要拒绝!因为一旦统一出口,势必会让卢家从缅北进口翡翠矿产变得更困难!多明显的事情,为什么阿灿要赞同这一举措? 温碧玉不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听了一会,依旧想不明白的她,便直接摇摇卢灿的胳膊,“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缅北政府偏偏这么多事?这不给自己找麻烦么?” 她的突然发问,让车内几人一窒。杨天和哈哈一笑,为温碧玉的反问叫好,“对,阿玉问得在理,矿产部的提议,一看就居心不良。” “无非是想逐渐收回矿山的管辖权。”卢灿笑着摊摊手,“对于这一手,我们完全可以针对性的提出,有关矿产出口量的多方协商制度,来进行制衡,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之所以偏向于认同这一做法,是基于现实。” “杨叔,您再想想……随着八三玉的开发,最近两年翡翠明料及矿石的出口,要比前几年增加多少?我记得1980年明料加原矿出口,总量不超过800吨,去年这一数量直接提升到2100吨。” “翡翠市场的基本盘主要在东亚和东南亚,消费增速肯定没有供应量增速快。所以……这种大面积铺货,对于翡翠的价格而言,并不健康,尤其是高端市场,整个价值体系面临崩塌的危险。” “所以我认为,确实要对缅北翡翠矿出口,应该适当保持限制,以便于让市场保持一种不饱和供应,让高端翡翠的价格,以较为健康的速度,平稳增长。” 说到这,卢灿停顿了片刻,等待杨天和消化。 温碧玉刚才还觉得自己挺有理的,可一听卢灿的话,又觉得他说的比较有道理。最近几年,香江翡翠首饰铺货量确实不小,还时不时做促销,弄得娱乐圈的很多明星在公众场合都不太愿意佩戴翡翠,就是怕撞见同款…… 杨天和想了会,又问道,“你是说……多方协商出口量?” “嗯。”卢灿点点头,“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必须看到。那就是缅北矿产资源,四成掌控在缅北政府手中,两成多掌握在割据势力手中,像杨家这样的缅北地方家族,掌控量不足两成,还有一些被企业资本掌控。这一比例中,缅北政府才是大头,也因此,我们自身的话语权并不重,想要单独控制出口量,无疑是很困难的。” 卢灿抬抬手笑道,“缅北政府既然愿意出头,我们顺势推一把,才符合利益。杨叔,您说呢?” 杨天和点点头,示意自己会重新考虑。 这事牵扯的利益太广,很复杂,即便杨天和被卢灿说服,也不代表会很顺利。 杨天和所住别墅,位于勃生堂镇,距离机场足有二十多公里。车队几乎横穿整个仰光之后,才抵达毕多迪别墅区。这一片,大多是白色的,带有几许穆斯林风格的穹顶建筑,很漂亮。 杨天和的两位夫人及孩子,都已经搬到这边居住,站在别墅门口欢迎卢灿等人。还有两条相貌凶狠的黑背,蹲在草坪上,虎视眈眈。 杨天和是华裔,并不是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奉者。 你看他……住在穆斯林风格的别墅,媳妇却双掌合十,一副佛教信徒的模样,进门厅的侧边,却摆着关财神的供奉,屋内大厅右侧茶几上供着慈航真人即观音菩萨的道装神像…… 卢灿看着直乐,只要能保证发财的神明,杨天和都会去拜一拜。 其实……卢灿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第631章 被逼赌石 第631章 被逼赌石 尽管卢灿很低调,可他抵达仰光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开。 午饭后,卢灿还没眯一会就被温碧玉拽起来,准备去大金塔看看。她给卢灿搭配一件黑色衬衫,一条灰白色牛仔裤,满头卷发被定型胶固住往后梳理。 卢灿无奈地任由她捯饬,镜子中,这一形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成熟岁。 温碧玉背着手围着卢灿打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用她的话说,这叫“时尚、帅气、年轻,还不失沉稳”。 她自己则盘着头发,脖颈上戴着一串莳绘珍珠项链,身着明黄色短袖长裙,同样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两三岁。 两人拾捯完毕,携手走出房间,却瞥见客厅中杨天和正在会客,六七位客人中有两人,卢灿认识,是缅北大土司罗家的家主罗家峪,还有长龙珠宝的乐颂·占奥差。 卢灿和温碧玉在二楼一露头,客厅几人就发现他俩,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对温碧玉歉意地耸耸肩,这些人无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只怕都出不了门! 丫头撇撇嘴,轻哼一声,毫不掩饰对冒然上门的访客们的不满。 事实也证明卢灿的猜想,楼下俩人各自对二楼招招手。 “嗨,卢先生,好久不见!”“卢先生来仰光,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后面一个自来熟的,是罗家峪这个老家伙。 罗家和杨家可谓死对头,为了切实的矿山利益,也为了十二土司家族之首的虚名,两家斗了几十年。当然,斗争的过程中,也有合作,譬如在联合起来对抗政府对缅北的觊觎这方面,两家立场基本一致。 只是不知道,这次罗家和杨家又为什么联合起来,兴许,是为了矿产统一出口的事情。 更让卢灿疑惑的是,乐颂·占奥差是泰国人,他怎么出现在仰光?而且还出现在杨天和家中? 卢灿心底在暗自揣摩,脸上却露出和煦的笑容,边走边对楼下挥挥手,“罗老先生,占奥差先生,两位好,确实有些日子没见!” 两人下楼,卢灿与迎过来的罗家峪、乐颂握了握手。 “卢先生,你和简寨大师的那场比斗,在泰国已经成为传奇!真遗憾,没能现场观摩那场交流。” 乐颂和卢灿打交道不多,商业吹捧一句之后,就笑吟吟地站在一边,将主角位置让给罗家峪。 乐颂的年岁不是很大,四十来岁,个头不高,皮肤棕黄,嘴角带着笑意。 看起来很普通,可卢灿知道,这位绝对是个聪明人! 不说别的,单说他一个泰国人,掌管的长龙珠宝,却始终牢牢占据缅北三大翡翠供应商之一的头衔,足以说明这一点。 罗家峪不同,他罗家几次与卢灿赌石都大败亏输,很熟。 不过,此次见面,他笑意浓浓,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看卢灿的装扮,歉疚地一拍手,“卢先生……这是准备出门?哎呀,看来,我和乐颂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要不……回头我们再来拜访?” 哟,还真是专程找自己的? “您二位……找我有事?”卢灿笑了笑,看了眼杨天和。 杨天和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两人怎么得知的消息,又转头对罗家峪嘿嘿一笑,“罗叔,乐颂,不是说上我这儿商量翡翠矿进出口的事情吗?怎么……我瞧二位是专门来堵卢灿的呀!你们这消息……快得让我都心惊胆战呀!” 可不是嘛! 卢灿抵达仰光也就三个小时,罗家峪这么快收到消息,这不意味着杨天和身边有“告密者”嘛! 气氛顿时有些僵。 罗家峪一摆手,哈哈一笑,“天和,你别瞎想。我有个侄女在仰光机场受理报关审核,卢先生的私人飞机,早先报审航线时,她就知道!中午给我打电话说到这事,刚好我和乐颂一起吃饭,这不,就过来转一圈。至于说商讨进出口统一管理事情,也是真的……我和乐颂,也想听听你和卢少的意见。” 理由还说得过去,杨天和也只能皱了皱眉,忍了! 大家重新坐下,很自然,又聊起这次缅北政府发起的翡翠矿产统一出口的谈判。 罗家峪和乐颂来的仰光,也有这件事的因素。 缅北两超四强六大矿产集团,排名第一的依旧是杨家主导的娃达公司,第二的则是罗家逐渐占据主导的宏邦发展,排名第三的是泰国的长龙珠宝和宏邦发展,第四为桑德拉家族主导的联合珠宝。 因为卢灿的关系,娃达公司最近几年和桑德拉家族的联合珠宝,保持比较密切的合作。与之相对,长龙珠宝和宏邦发展,日渐走近,在很多问题上,保持一致以抗衡娃达和联合珠宝。 这次,缅北政府发起的翡翠矿产统一出口谈判倡议,长龙珠宝和宏邦发展持欢迎态度。 之所以双方意见不统一,卢灿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听着听着,逐渐听出味儿——两家走货渠道的不同,造成对这件事的差异态度。 无论是长龙珠宝还是宏邦发展,其走货渠道主要放在泰国——在国内翡翠市场崛起之前,泰国是东南亚最大的翡翠加工基地和消费市场。 娃达公司主要面向香江、台北以及东京地区,这些区域的消费增长和潜力,明显要比泰国强。 也因此,娃达公司不希望限制出口,而长龙珠宝和宏邦发展则希望通过控制出口量的方式来保证翡翠的稀缺性。 这就是双方的分歧所在。 “卢先生,你的意见呢?”罗家峪见卢灿一直只听不开口,忽地将矛头对准他。 他这么问,是因为卢家是娃达公司的第一合作伙伴,这是缅北人所共知的事情。 纳德轩珠宝在缅北一直没有自己的矿务公司,即便是迈歪金矿,那也是联合投资方之一,并没有独立的公司。这是因为早期纳德轩珠宝在缅北矿口中的利益分成,都是与杨家签署的协议,其股份都以杨家名义挂在娃达或者杨家其它公司名下。 几年来,杨家没做过小手脚,彼此合作很愉快。时间长了之后,又觉得冒然提出成立公司,会给对方一种不信任的印象,因此,纳德轩珠宝也就一直没成立自己的矿务公司。 实际上,卢家是娃达公司的事实股东,而且股份占比相当高。 卢灿嘿嘿一笑,才不上他的套,摆摆手,“罗老,这事您和天和叔商量,天和叔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 别看卢灿在机场往家走的车上因为这事的意见不同,还与杨天和讨论过,可那是私下,而现在是公开场合,他必须继续顶杨天和的。 帮亲不帮理,这才是常态。 相信以杨天和商场二三十年的经验,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很有意思的是,杨天和并没有因为卢灿在车上提的建议就轻易松口,依旧摇头否决统一出口的提议。 双方似乎谁都没说服谁。 就在卢灿以为,今天的会面无果时,乐颂突然笑呵呵插话,“老杨,罗叔,有分歧很正常,要不,还是以缅北的老传统来解决?” “老传统?你是说赌石?”罗家峪立马接上话题,又看向杨天和,“天和,你的意见呢?” 没等杨天和开口,乐颂又笑着说道,“两年前,卢先生与简寨大师的较技,没能亲眼目睹,我一直引以为憾,老杨,你当时也不在现场?要不,这次长龙公司负责邀请简寨大师出山,与卢先生再来一场?” 说着,他看向卢灿,“卢先生家的纳德轩珠宝越做越大,连曼谷清迈都没少开店,想必,卢先生的眼力,也越发的犀利……这个提议,我要是说给简寨大师,估计他老人家应该很乐意出山。” 直觉上,卢灿就想摇头。 两年前与简寨大师的较技,看似惜败,事实上卢灿自己很清楚,那场赌石,从一开始,自己就被简寨大师压着,几乎没多少翻盘机会。 这两年,随着投资项目越来越多,自己几乎就没怎么去开石头,眼力怎么可能会有提升? 再赌一场,只怕会输得更惨。 就在他要拒绝时,杨天和却笑笑点头,“好啊!” 他又对卢灿使了个眼色,继续笑着说道,“乐颂,规矩你懂。既然你提了赌石来解决问题,又提议赌石人选。那么,赌石的方式,该由我来提,是不是?” 乐颂一时间没想明白杨天和的用意,看了罗家峪一眼后,点了点头,“老杨,你想怎么赌?” “政府的通告已经下来,明年只放洪巴地区的三张牌,你和罗叔来仰光,估计也是为这三张牌?”杨天和说话时,带有几许嘲笑。 卢灿不了解情况,不过,看乐颂的闪烁目光……杨天和说的应该没错。 洪巴又叫贡巴,属于达木坎场区的一片山水料产区,位于雾露河下游,缅北六十年代末开发出的翡翠产区。原石的皮壳多为褐灰色、黄红色,出料一般水与底较好,但多白雾、黄雾,经常产出红翡和黄翡,赌性很大。 又听杨天和说到,“要不,我们就把这三张矿卡当彩头?一方对一方,你看怎么样?” 晕,要不要闹这么大? “咳!”卢灿轻咳一声,打算阻止。 杨天和没让他说话,伸手朝他这边压了压,又笑道,“矿业部最近不是正在这三个预售片区采标估储量吗?你告诉矿业部的那些人,将标本原石封存,我们双方就用那些石头来赌,就赌开片后的标本原石总价值,时间为一天。乐颂,罗叔,你俩觉得怎么样?” 他一说完,卢灿明白他这算盘怎么打的! 体力呀!赌石是件体力活,一天看完三个预售矿口的标本原石,那可是一项巨大的体力工作。 简寨大师今年快八十的人,哪有卢灿的体力充沛?! 一天跑三个矿口看货,能把老头累个半死! 杨天和这是利用赌石规则,所设下的阳谋! 只是,卢灿想不明白,如果自己胜了,杨天和真的不打算同意翡翠矿产统一出口? 第632章 金塔游记 第632章 金塔游记 瑞光大金塔无疑是仰光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这座举世闻名的佛塔中,据说建设于公元前 585年,最早供奉的是八根佛祖释迦牟尼的遗发,最初的塔高也只有十二米。此后,陆续又有拘留孙佛的法杖,正等觉金寂佛的净水器,迦叶佛的袈裟等佛门圣物,被几任国主请进该佛塔,建筑本身也因为圣物的增加而一次次加高,最终形成今天这一规模。 瑞光大金塔并不是独栋建筑,它包含围绕在周边的四座二十米高的中塔和六十四座十米高的小塔,庞大的建筑群,构成仰光这一宏伟的佛教圣地。 卢灿与温碧玉是下午四点左右,抵达这里。 落日映照在金色建筑上,塔身的铃铛、珠宝,还有金箔,折射着万道霞彩,金光灿烂中,整栋建筑群,都沐浴在一层宏大而又神秘的氛围当中,显得格外神圣庄严。 塔基周围的广场,有着不少本地信徒及外来游客,双腿外撇膝跪在地,双手合十,或静默或诵经。 还有一群红衣僧侣,有五六岁的幼僧,有七八十的老者,各自盘膝,坐在塔基台阶上,面向夕阳,嘴中默念经文,应该是在做晚课。 这种神圣庄严的气氛,很容易感染人。 原本一路上说笑的温碧玉,踏上广场的那一刻,也变得肃穆起来,主动摘下墨镜,脱去高跟鞋,又用纱巾将脖颈的露出部分遮上,一番整饬之后,才踏上大佛塔的外围基座。 看她那严肃模样,卢灿微微一笑,也将皮鞋脱掉。 别说,赤足走在石板上,感觉很奇特,轻微的凹凸,有点按摩效果,下午阳光炙烤后的地面,却又让脚底微微发烫,很舒服,也算是一种体悟。 尽管未必信佛,可礼佛这种事终究不能怠慢。两人今天刚到仰光,一路风尘仆仆未曾静心,此时又是下午,时间也不算太合适,故而,两人没打算进大金塔,只在外围转转。 大金塔广场周边,有很多三角顶的庙宇建筑,是售卖金箔、香烛、鲜花等祭祀用品,及幸运符、佛像、书籍、伞子之类纪念品的商店。建筑间隙之间,还有很多手推车式的摊档,同样在售卖各种纪念品和上香佛具,不少游客在挑选物品,但没听到多少喧哗声音。 卢灿与温碧玉以顺时针方向,走在店铺与摊档前的石板上,边走边看。 “阿灿哥,我想给两家人都请些佛牌,听她们说,这里面道道挺深,你帮我看看哪些合适。”温碧玉挽着卢灿的胳膊,走到一家门前没什么游客的店铺前,她轻声说道。 卢灿脚步一窒,这丫头,真能给自己找事! 东南亚信奉佩戴佛牌,以泰国为最,缅北受其影响,也很兴盛。 制作佛牌的材料多为寺庙的泥土、香灰、花粉、五谷、袈裟、经粉、舍利、骨粉、矿物元素、符管、力泥、草药等,炼制完成后,又经高僧加持,据说会有神奇效果。 知道佛牌的制作,并不意味着他清楚缅北佛牌的各自用途,实在是…… 缅北这边佛牌的种类繁多,体系混乱,既有受泰国佛教影响的崇迪佛、女王佛、颂扣佛、彭素潘、帕洛佛,也有传统的掩面佛、药师佛、四面佛、十一面观音等,还有泰国比较少见的大鹏鸟、有牙象、无牙象、坐狮等佛兽牌,每一种佛牌各有意义…… 他又不是缅北当地佛教徒,很少接触这些东西,哪能知道不同佛牌的各自用途?更勿论挑选怎么挑选佛牌!不懂啊! 算是被丫头问在短板上! 可面子不能丢,怎么办? 想了想,卢灿灵机一动,摆摆手劝道,“佛牌?我看还是算了。” “怎么了?”温碧玉疑惑地看着他。 “你想呀……”卢灿抬手指指周边的店铺和摊档,“这边怎么也得有近百家店铺摊位,每家都有百八十件佛牌挂在哪儿……据我所知,佛牌要有效果,必须要高僧加持。你想想……几万块佛牌,有这么多高僧为它们加持吗?” 丫头又不笨,往卢灿这边凑凑,低声道,“你的意思……假的?” 这下卢灿松了口气,“可能会有真的,但商业佛牌居多,这是一定的。” 温碧玉看了眼路过摊位上悬挂的各种三角形、椭圆形挂牌,有些失望。很快,她眼珠一转,似乎明白过来,展颜一笑,“既然有真的,那我们去挑选真的呗……阿灿哥,该不会,你不懂?!嘻嘻!” 卢灿难得老脸一红,不过,既然被丫头戳破,他也就不再纠结,索性道,“不懂不是很正常吗?谁规定的我一定要懂?” “嘻嘻,没什么。”温碧玉挽着卢灿胳膊的手,紧了紧。 不知为什么,听到卢灿也有不懂的东西,温碧玉反而有些开心,只是,这种开心好像不能明说。她换了个话题,“那就不请佛牌!可是……我该带些什么给小石头,田姐、阿欣她们呢?” 卢家人常来缅北,大家每次回港之后都会带一些缅北特色,什么木雕、錾铜、彩绘泥塑、油纸伞、笼基和特敏……现在轮到温碧玉,好像还真没什么可选择,总不能买些翡翠和红宝石饰品? “这才刚来,不急。”卢灿安慰一句之后,又为她出主意,“回天和叔家之后,你找机会问问两位婶子,她们肯定比我们清楚。” 丫头撅撅嘴,貌似也只能这样。 金碧庙宇,日暮斜阳,两人拍了不少照片,既没有人来找麻烦让他俩装逼打脸,也没有遇到什么捡漏鉴宝,一如普通游客般平淡。 两人晃悠着从广场南边,走到广场东边。 夕阳西下,广场东侧没有日照,很阴凉,不少游客盘腿坐在地上休息。 卢灿忽地看见一个摊位,眼睛一亮,怂怂温碧玉的隔壁,“你不是想买礼物吗?有了!你看那!” “哪儿?哪儿?”温碧玉顺着卢灿手指方向看过去,又表情疑惑地问道,“你是说……那个卖花草的摊位?” 没错,正是那家摊位。 卢灿点点头,笑道,“佛牌那种虚无缥缈的物件,我不熟悉,兰花嘛,多少还懂一些。家中和虎博的老人多,我们带几盆缅北特色兰花,送给他们,不仅寓意好,还新颖别致,雅俗共赏,不是挺好吗?” 大老远的,带几盆花回去送人? 温碧玉原本不怎么看得上,可听卢灿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拉着卢灿的胳膊,紧走几步。 这个摊位,并非通俗意义上的花店,而是专门出售“佛供花”的地方。也就是卖给游客各种鲜花,以便于放在佛前供奉所用。 佛前供花,是有说道的。 花代表因,所谓“花开结子”,在佛前献花,用以提醒众生播种成佛之因、求成佛之果——通过一切利他的善行,自我净化和提升,昭示悔改、大愿精进,为成圣铺路。 因此,佛前供花,代表着修好因、修善因,这样才能得到好的果报。 供佛的花必须具有颜色好、清香、柔软、细滑等特点,比如荷花、睡莲、红掌、白合、兰花等等。这家摊位所售卖的,也就是这几种常见的佛供花。 诸如荷花、睡莲、白合,都是切花,花枝插在净水瓶中保持新鲜,像红掌、兰花,则是单独的盆装。卢灿两人,自然不会买切花,站在盆装花这一边。 大叶片的红掌,略显艳丽,不太适合送人,也被两人舍弃,目光集中到兰花上。 面前的十多盆兰花,卢灿还真认识,有两盆是独占春,还有几盆是沙兰草和长叶兰。这几种兰花,产地颇广,国内的云贵川,国外的南越、缅北、尼泊尔、印度都有产出。 香江虽然不产出,可这几种盆栽兰花,花市上也有,不算罕见。 不过,眼前这几盆都是野生兰花,品相都还不错,都带有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其中一盆长叶兰已经吐出虎斑花萼。 摊主是一对中年缅人夫妇,见到来客人,连忙凑过来。 卢灿经常去缅北,对缅语多少有些了解,很自信地用缅北方言问一句。 那位男老板穿着笼基,环抱着胳膊,唧噜咕噜回了一句。 仰光地区的缅语和缅北方言,貌似差别很大,卢灿愣是没听明白。正愁着要不要用英语试一试,旁边的温碧玉咯咯一笑,直接用潮汕港腔问道,“老板,这些兰花怎么卖的?” 老板一口流利的港腔,笑道,“两位……你们几位是从香江来的?买花上香供佛?”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还真是聪明过头! 紧随两人身后的阿忠和梅生也跟了上来,所以老板才说“你们几位”。 梅生来到卢灿身边,低声问道,“老板,您打算买几盆兰花?” 卢灿点点头,“嗯,阿玉想买些野生兰花,带回去送给我爷爷。” 这么远买兰花?梅生与温碧玉的想法一致,不过,谁让人家是老板呢。他自然不会劝阻,越过几人,走到摊主面前,嘀嘀咕咕几句,连带着比划。一分钟不到,他回头对卢灿笑笑,“老板,这里收港纸。沙草兰十港币,双飞燕八港币,长叶兰十五港币,您看这价格……” 双飞燕是穗港一带的叫法,就是独占春。 价格要比香江那边便宜多了。 当初空中花园建成之后,卢灿在香江花市买过一批兰花,稍微有点名气的兰花,就没有少于三四十港纸的。野生品种更贵,像野生独占春,无萼十五港纸,一萼加五港纸,眼前这盆独占春,共有七支芽苞,至少要五十港纸。 卢灿点点头,又笑着随口说道,“梅生,你要是能收购一批缅北兰花到香江,保准赚钱!” 他是随口一说,可有人却眼神一动。 那位中年摊主,常年在大金塔广场摆摊,也算见多识广,虽然没能认出卢灿,可却能感觉到眼前的年轻男女,应该出身不凡——身边既有保镖,又是老板……这种人的身份能差? 交易很顺畅,这位佛供花老板不仅自动减免零头,还主动承诺将这几盆兰花送到停车场。 梅生跟着这位老板,将花送往停车场。 等到卢灿与温碧玉逛到广场北面,梅生赶来汇合时,面色古怪,挠挠头,吭吭哧哧问道,“老板,刚才那位花草摊主,托我问您一句话……您说的香江兰花生意……他愿意和您合作。” 说着,梅生递过来一张名片。 嗯?还有这种一句话嗅到商机的人? 卢灿接过名片一看,哟,这位貌不惊人的摊主,还是仰光花草进出口协会的副会长?名叫吴梭丹。 不仅如此,在这个头衔下,还挂着另一个头衔,更让卢灿感兴趣—— 真主之光——全缅伊斯兰学者协会仰光分会长! 一位穆斯林长老,竟然在大金塔卖佛供花?真真让卢灿没想到! 第633章 真正原因 第633章 真正原因 回到杨天和的别墅宅院时,阿尔达汗和他的父亲阿尔穆汗已经到了。还有一位戴白帽子的白胡子老者,卢灿也认识,正是腊戌穆斯林长老会的大长老阿拉·伊丁阿訇,想来是帮阿尔穆汗公关来着。 杨天和、王大柱,正陪着他们三人在院子中的凉亭喝茶。 阿尔达汗正无所事事,见卢灿走进院子,连忙起身招招手,“阿灿,玉姑娘,你们回来啦!”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其他人也站起身来。 卢灿对他点点头,又对阿尔穆汗和阿拉·伊丁微微躬身,“伊丁阿訇,叔叔,好久不见!” “卧尔来库门色俩目!”伊丁阿訇躬身还礼,他的话意为真主赐你平安吉庆。 阿尔穆汗则笑着挥挥手,“卢先生,因为我的事,还让你跑一趟。阿依拉这孩子给你打电话,我都不知道……” 卢灿知道他什么意思,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叔叔你言重了,缅北这边,阿依拉打不打电话,我都会经常过来,这次事关您的事,那更要走一趟。” 温碧玉微笑着和阿尔达汗打了声招呼后,又对其他人摆摆手,欢快地去后院找杨天和的两个媳妇问缅北特产去了——她对在缅北买花带回家送人,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卢灿擂了阿尔达汗一拳,“你这是干嘛去了?两个月没见,怎么变得又黑又瘦?” 可不是嘛,眼前的阿尔达汗要比以前,黑瘦许多。 看来,这次这家伙还真没少为他父亲的事情操心。 虽然上次阿尔达汗说过他父亲争抢全面穆斯林联合会大阿訇的原因,可之后几天,卢灿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而且,这件事可能与阿尔达汗有很大关系! 否则,以阿尔达汗的性格,又怎会如此卖力? “一直想减肥,这次算是心愿达成。”阿尔达汗反击卢灿一拳,哈哈一笑。 几人重新落座,随性聊了几句大金塔之后,卢灿翻出一张名片,递给杨天和,“天和叔,这人……你听说过吗?” 杨天和翻看着名片,摇摇头,“吴梭丹?没听说过。不过,全缅伊斯兰学者协会这个组织,我倒是听说过。这人是仰光分会长?” 伊丁阿訇探头看了眼,笑笑道,“是全缅伊协的人呀。” “伊丁阿訇认识这人?”杨天和将名片递给对方,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阿拉·伊丁阿訇很少走出腊戌。 阿尔穆汗父子也探头看过来,阿尔达汗更是问道,“是孟加拉的那些人?” 卢灿完全懵圈,好在伊丁阿訇很快给出解释。 缅北总人口三千来万,穆斯林信徒大约占十分之一,按照人种来源非信仰派别,又分为四个团体: 缅东南的穆斯林主要来自孟加拉,这是缅北最早的穆斯林传教团体,其领导组织即全缅伊斯兰学者协会,吴梭丹就是他们的人。 最大的穆斯林团体来自印度,他们的活动中心位于仰光、曼德勒、蒲苇等大城市,其领导组织为“全缅穆斯林圣地会”。阿尔穆汗这次参选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大阿訇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达贡沙斐仪学院的院长艾达尔门,就属于这一团体。 第三部分则是来自中国云贵川等地,其影响力主要体现在缅北的东部和北部地区,领导机构为穆斯林缅北长老会,阿尔穆汗家族此前就是这一团体中的领袖。 第四部分就是缅北本地的穆斯林群体,包括各地方省,领导机构为“全缅伊斯兰世界联盟”。阿尔穆汗的另一位竞争对手,敏丹,就是来自实皆省穆斯林长老团,当地契斯提教团的领袖。 尽管不同团体中,信徒会因为信仰的理论派别不同而有所差异,但人们习惯性用“地域”来区分这是个团体。所以,阿尔达汗会问出“是孟加拉的那些人”这句话。 这四个主要势力之间,彼此合纵连横,博弈相当激烈。伊丁阿訇就是在前不久与全缅伊协的一次“教义交流会”上,认识这位吴梭丹。 解释之后,伊丁阿訇将名片推给卢灿时,笑问道,“他……下午去找你了?” 卢灿摇摇头,“说来挺有意思,这位吴会长,竟然在瑞光大金塔广场摆摊买佛供花。我和阿玉,在他的花店中,买了几盆缅甸兰花。” 说到这,卢灿特意停顿了片刻,看看几人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人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你们不觉得……”卢灿比划个手势。 阿尔达汗读懂卢灿的意思,哂笑一声,“没什么可奇怪的,缅北穆斯林群体以及长老们,没你想象中那么富有。你忘了,在没认识你之前,我也要摆摊卖旧货。” 额!卢灿忽然意识到还真是自己的问题。 缅北此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而缅北穆斯林又非主流宗教,掌握的社会财富很少,因而,一个社团组织分会长去卖花草,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在大惊小怪。 好,卢灿耸耸肩,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和梅生闲聊时,说到缅北的兰花运到香江出售是一笔不错的生意,被他听见。” “他和梅生将那些兰花送到停车场的途中,留下这张名片,提出和梅生合伙做兰花生意。” “这位吴梭丹会长,挺精明。” “我怀疑当时他已经认出我,只是没有点破,事后特意找梅生,留下这张名片。” 卢灿屈指一弹,将桌上的名片弹给阿尔达汗。 “你找个时间联系他,以谈合作的名义,接触一下。这人虽然级别不高,可不管怎么说,也是仰光本地穆斯林社团的头……骨干,可能会对叔叔的事情,有些帮助。” 他原本想说“头头”,可伊丁阿訇和阿尔穆汗在场,又改成“骨干”…… 阿尔达汗一乐,“行!确实还需要这样一位地头蛇帮忙引路。” 他的话,没出意外,招来阿尔穆汗和伊丁阿訇的嗔目。 好在杨天和的儿子杨胜适时走进庭院,见凉亭这么多人,愣了愣,又看见卢灿,连忙笑着挥手,“卢哥,王叔,你们来了。虎子没来吗?” “放学了?”卢灿笑着举举手,“虎子也要上学。你……今天回来挺早吖!” 杨胜是杨天和的长子,今年十七岁,在仰光茵雅湖中学读书。 这是一家以英式教育为主的贵族学校,高中毕业后会直接保送英国留学。 杨胜每年寒暑假都会去香江住一段时间,经常去沙田大院,和虎子、穆方玩得很不错。 相比虎子、穆方的魁梧,杨胜就显得瘦弱苗条,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酒迪厅谈女友、拉帮结派打群架,一样没少干。杨天和提到这个儿子,头大! 看儿子现在这个打扮……喇叭裤、大黄毛,校服被他卷在腰间打了个结,杨天和眉心直跳,憋着火,“站在那儿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叫人!” 杨胜明显不想凑过来,期期艾艾地挪着脚步。 得,一看这架势,又是一对父子冤家。 卢灿笑着摆摆手,“不用打招呼,都是熟人。刚从学校回来,满身汗的,赶紧回屋洗个澡去。” 杨胜如奉纶音般,抬头对卢灿笑笑,“灿哥,王叔,还有您几位歇着,我先回屋洗澡!” 说完,一溜烟跑进屋,也不理会父亲。 杨天和要发作,王大柱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家阿胜还知道打声招呼再走,我家那虎子,才是真让人犯愁。” “你就别夸了!最起码你家虎子不胡闹,我家这个……学校三天两头给他妈打电话……!” 两位“老父亲”,当场念起儿子经,话题快速切换到儿女教育。 ………… 吃完晚饭后,卢灿与阿尔达汗在院子中溜腿,顺便聊些不方便公开聊的话题。 “你回缅北将近两个月……有多大把握吗?”卢灿甩了一根香烟给阿尔达汗,随口问道。 阿尔达汗啪地打着火,给卢灿及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后摇摇头,“比我想象中难度要大。” “叔叔为什么一定要拿下这个位置?”暮色中,卢灿抬头盯着对方,眼睛闪闪发亮。 阿尔达汗愣了片刻,苦笑摇头,又狠狠拔了口香烟,突出烟雾,顺势吁了口气,这才说道,“你知道阿克萨清真寺之约吗?” 阿克萨清真寺是伊斯兰第三大圣寺,位于耶路撒冷,可谓伊斯兰世界与以色列的纠纷中心。 这座清真寺建设于耶路撒冷的圣殿山,而这座圣殿山上,最早的建筑,相传为古代以色列联合王国第三任国王所罗门所建。公元7世纪,阿拉伯穆斯林领袖、伊斯兰教史上的第二任正统哈里发欧麦尔,将圣殿山上的遗址全部推掉,新建清真寺。 这就是有关“圣殿山之争”的根源所在。 双方因此争斗一千多年。 最近一次比较剧烈的冲突,发生在1969年8月21日,有人烧毁了清真寺的主要建筑物,寺内诸多名贵文物和宣教台一道化为灰烬,引发双方再一次的激烈对抗。 此后,以方文物部门宣布,在耶路撒冷老城圣殿山,开展所谓抢救性考古挖掘工作。 此举再度遭遇穆斯林世界的反对,他们认为土木作业会震动地面上所有伊斯兰古迹,以方别有居心,企图破坏历史文物,拆毁伊斯兰圣地。 这些事情,卢灿都知道,可什么阿克萨清真寺之约,他还真不清楚。 “阿克萨清真寺之约,是指1970年4月,伊斯兰世界组织成员签署的共同约定,即每个国家和地区的穆斯林组织大阿訇,自动具有扞卫穆斯林世界的权力和义务,这是一份荣誉,也是责任!” 阿尔达汗夹着香烟,以卢灿从未见过的庄重神情说道,“我虽然算不上虔诚的信徒,甚至连普通信徒都算不上,可是,我父亲是!我爷爷是!我身边的亲戚都是!” 这个答案,让卢灿目瞪口呆。 第634章 龙肯换装 第634章 龙肯换装(补昨天) 马克思曾说过,宗教是这个世界的总理论。 它不仅具备心理慰藉、文化传承、道德教化等人文方面的功用,更有族群整合、社会控制、国际渗透、社会服务、对外交往等强大的社会功能。 在此之前,卢灿已经有所预估,知道宗教的力量,无处不在,但这次阿尔穆汗家族的选择,依旧让他震惊——自己还是小瞧了! 所谓的“阿克萨清真寺之约”,在卢灿看来,就是伊斯兰世界私下缔结的抗衡“破坏伊斯兰圣地力量”的一纸条文。他实在无法理解,阿尔穆汗为了“阿克萨清真寺之约”长老会成员身份,放下自家的公司业务不顾,专程回缅北参与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大阿訇推选。 哪怕困难重重,他也要试一试。 没错,只要阿尔穆汗拿到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大阿訇,他就会自动成为“阿克萨清真寺之约”长老会成员,获得前往耶路撒冷圣殿山朝圣资格。 这个身份究竟有什么作用,阿尔达汗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强调对他的家族很重要! 也许,是信仰在促动! 不过,阿尔穆汗想要拿到大阿訇称号,难度不小! 难怪杨天和明知自己与阿尔达汗的关系莫逆,依旧表现出推诿之词。 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 这次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大阿訇推选,共分为两个阶段,也就意味着阿尔穆汗有两关需要闯。 第一阶段是省一级的地方推选和全国性的组织推选。 阿尔穆汗所在的腊戌穆斯林长老会,不属于全国性机构,那么,他想要拿到备选资格,就必须要腊戌所在的省份机构——掸邦的穆斯林组织推荐。 过去的两个月,阿尔达汗父子都在忙着这件事。正因为时间越来越紧,阿尔穆汗依旧没有拿到推荐资格,这不,阿尔达汗着急了,不停地打电话催促卢灿过来,帮他们父子搞定第一关。 即便拿到推荐资格,距离“大阿訇”的位置依然有着遥远的距离。 第二阶段是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长老会推选。 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一共有二十二名长老,还有缅北政府七名主管宗教事务官员,他们手握三十一票。备选人必须拿到这三十一票中的十六票,才能正式当选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大阿訇。 这无疑又是一项异常困难的挑战。 “阿灿哥,我去洗澡,你不来么?”穿着粉色睡衣的温碧玉,从内间卧室房门探头,对正在外间小客厅抽烟的卢灿,勾勾手指,丢过来一个如狸猫般的眼神。 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看一步!卢灿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来了。” ……………… 第二天一早,杨家庭院中响起轰隆隆的直升机螺旋桨声音。 “哎呀~~吵死了!”温碧玉唠叨一句,一个翻身,从卢灿的胳膊上滚下去,顺手将毛巾裹住脑袋,蜷成一团,继续眯会。 卢灿没了睡意,披衣而起,扒拉开窗帘,朝杨家别墅的西草坪看去。 一架崭新的草绿色涂装的大鼻子直升机,正在草坪上缓缓降落。 这是英国韦斯特兰直升机公司生产的山猫直升机民用版。 虽然是民用版,但改装之后还是很有战斗力。 垂直爬升的速度为六米每秒,最大悬停高度为三千米,常规巡航速度为260公里每小时。它的常规续航里程为六百公里,带副油箱后轻松超过一千公里,完全可以支撑龙肯军寨向缅北全境的辐射。 没有安装正规武器平台和火控系统,可这里是缅北,便携式火箭弹和肩扛式导弹,足以威胁绝大多数对地目标。最大运兵人数为十二人,同样完全可以满足小分队突袭需求。 龙肯军寨一共购置四架,这是其中一架。 应该是潘云耕、葛四、杨凯琪他们到了——杨凯琪是杨天和的远房侄子,原本是杨家卫队的连队长,龙肯军寨成立后,被抽掉到龙肯军寨担任杨家代表。 果然,等直升机停稳后,潘云耕身影一跃而下。 卢灿放下窗帘,准备回洗浴间洗漱,温碧玉却又从被单中探出脑袋,带着鼻音问,“谁呀?” “潘哥他们来了。”卢灿伸手在她光洁的腿上拍了拍,“困的话,你再眯会,我先起来。” “嗯~~”竹竿腿,缩了缩,丫头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不过,等卢灿开始刷牙时,丫头又在浴室冒头。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要在卢家的那些干将面前,表现出“女主人”该有的不怠慢的态度。 等两人下楼,潘云耕、葛四、杨凯琪等人已经坐在大客厅喝茶,杨天和、王大柱、阿尔穆汗等人也在。只有阿尔达汗那小子,估计还在睡觉。 卢灿朝众人点点头,又对站起来的潘云耕、葛四笑笑,“那就是刚来的那批货?用的还顺手吗?” 潘云耕兴奋地搓搓手,“前天到的,昨天在龙肯试飞一天。这玩意我不太懂,听他们说,和vs-316差别挺大,要复杂一些。不过,基本原理差不多,他们有把握十天半个月掌握这台直升机的功能。” vs-316,指的是龙肯军寨之前的那架直升机,是杨天和找关系从缅北军伍中搞到的货色,还是四十年代美军遗留在缅北的老货。 这次算是鸟枪换炮。 龙肯军寨的那帮家伙,估计乐疯了,没看见葛四一直在嘿嘿傻笑吗? “货都到齐了吗?”卢灿带着温碧玉往茶几方向走,边走边抬手示意他们就坐。 潘云耕和葛四又对温碧玉颔首问好,接着回答,“直升机的货已经到齐,还多亏阿尔达汗少爷盯得紧。至于轻武器只到两批,还有两批,不过都已经上船。最晚的一批瑞士sig公司的货,大概还要二十天,不过那批货的适应难度不大。” 这次龙肯军寨花钱大换装,绝对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他坚持要走“精兵路线”,几乎把迈歪金矿一年的利润全贴进去,自然有不少反对意见,可都被卢灿压下去。 七八十年代,可以说是常规武器最为泛滥的年代。只要有钱,神通广大的军购公司会拿着目录主动上门服务,任由挑选,而且供货特别及时! 究其原因,还是铁幕两边在常规武器制造方面,都面临着巨大的产能过剩。 卢灿随口问了几句,就不再关心,转头对杨天和笑笑,“天和叔,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去龙肯吗?” “正在聊这事呢。”杨天和笑着压压手,“龙肯那边,你陪阿尔穆汗和伊丁阿訇走一趟,各家跑一跑,他们都得给你面子,未必给我,所以我去没用。” “我和阿尔达汗留在仰光,那小子在仰光有汽车贸易公司和药厂,多少有些人脉,再加上我也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把全缅穆斯林宗教理事会成员拜访一遍。” “另外还有那几个官员,该塞的塞,该送的送……也算为第二轮做个准备。” “还有就是……我得在仰光,等昨天和罗家峪、乐颂聊完后的结果。那件事,罗家峪和乐颂做不了主,他们需要和矿产部的人协商,估计要几天时间。” “等到龙肯军寨操演那天,我们再到龙肯集合。你看怎么样?” 杨天和的话说得很直白,也很对路,这么分工,能提高效率。 卢灿想了会,点点头,这么安排挺好,又笑着叮嘱一句,“缅北矿产部……您可得盯着点,最迟月底,我需要回港,还有其它事情要处理。” 杨天和没问什么事,点头答应,“行,那就这么定!” 上午,众人在杨家别墅讨论了一上午,既有龙肯军寨操演的事,也有如何应对及说服十二土司家族的情况,还有如何搞定第二轮投票…… 都不算诸葛亮,但你一言我一语,再凑凑,倒是拿出一套看似周密的方案,比之前阿尔穆汗父子仅依靠腊戌穆斯林长老会资源,四处瞎跑关系,强出太多。 中午的饭桌上,阿尔穆汗无酒自醉,举着菠萝汁,脸色涨红地非要给卢灿和杨天和敬一个——阿尔穆汗是虔诚的穆斯林,滴酒不沾。 下午四点钟左右,卢灿和温碧玉、王大柱等人,登上山猫直升机。 驾驶员汤姆森和副驾驶位置上的技师安德鲁斯,都是英国人,韦斯特兰直升机公司派遣来缅北教授客户的技术员。本次出勤不属于业务范畴之内,因而潘云耕还得给他们另行支付报酬。 鬼佬死要钱不假,可责任心还是有的,一路上,安德鲁斯都在向龙肯军寨的直升机驾驶员张军介绍各种仪表功能及操作。 卢灿等人坐在后舱,温碧玉一开始还挺新鲜,探头从窗户往下看。飞行高度大约在八百米左右,地面的山川河流看得很清晰。 可毕竟是直升机,空间狭小,舒适度和体验感,都不算太好,时间长了,就有些晕,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最后伏在卢灿膝盖上迷瞪起来。 山猫直升机虽然比不上大白鲨,但要比之前的vs-316好太多,最起码,噪音没有那么大,彼此说话不怎么受干扰。 潘云耕坐在后排,探头往前看看,“四夫人晕机?没事?” 尽管温碧玉还未进门,可底下有不少人已经喊她四夫人,没想到,潘云耕也这么喊。 卢灿摆摆手,“没事,让她眯会儿。” “那个……”潘云耕话语有些迟疑。 卢灿一乐,刚才的问候,明显是找话题,“有什么话……直接说呗。” “卢少,其实……家中卫队,可以考虑配备一架这种直升机。您想呀……从沙田总部送货到纳德轩珠宝大厦,只要二三十分钟,而且,有点突发事情,出击也方便。” 这个建议,可以考虑。 第635章 十二土司 第635章 十二土司 成就感,来自于变化。 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来龙肯,这里还是一座落后、贫穷的小村落。 现如今,已经成为人口过两万的大型乡镇。 卢灿和温碧玉入驻在龙肯军寨的一栋公寓楼中,他站在窗前,向温碧玉述说着眼前的变化时,语气中不自主地带出浓浓的自豪。 这里的改变,因他而起。 相比上次,龙肯镇又扩大不少,原本的井字街结构,变成“韭”字街,各类店铺分布在街道两侧,人流穿梭如织。龙肯山寨西南方规划的新居民小区,也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 已经落到山谷的昏黄太阳正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下滑,橘色的光芒笼罩着眼前的龙肯镇,给人一种璀璨明珠的感觉。风从河谷方向吹来,压低山坡上的灌木,然后暖暖的拂过面部,很舒爽。 风儿也撩起温碧玉的秀发,丫头单手捋平飘舞的长发,靠在围栏上,能感觉出卢灿的心情不错,便咯咯笑着,“阿灿哥,咯咯,你这算是达者兼济天下?” 卢灿的目光顿时变得具有侵略性,伸手搂住她的腰肢带进怀中,“哟,也学会溜须拍马?” 温丫头可不是老实本分的人,咯咯笑着,伸手绕过卢灿在他屁股上拍拍,拉长腔调,“拍~马~~屁!” 呃,是可忍孰不可忍!卢灿随即低下头来含住了她的双唇。 呜呜叫了几声,又蹬了两下腿,丫头强装反抗之后,还是软下来,双臂环住卢灿的腰…… 两人的卿卿我我,被恼人的敲门声打断。 丫头翘了翘嘴,别过泛起红晕的脸蛋,白了卢灿一眼,“你去开门!” 自己转身往里屋跑。 卢灿呵呵一笑,捋了捋有些凌乱的衣服,将房门打开。 “哟,杨老您好,敦义总监……”是龙肯矿区采矿负责人杨季东和赌石选料总监敦义,卢灿笑着将两人让进来,“您二位……从矿口那边过来?” 杨季东走进门,笑道,“你们离开达贡不久,天和就给我打电话。我和敦义把矿上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就往这边赶。原想着迎接你们一下,没成想,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你们一步。你爷爷和王鼎新身体都还不错,也没见他们来缅北转转?” “您说我家的两位老爷子呀,身体都挺好……他们也想过来看看,可家里面杂事多,还得他们帮我掌舵,实在抽不开身。” 将两人让到客厅茶几旁,卢灿示意两人就坐,同时回头对内间喊了一声,“阿玉,茶叶在行李箱中,帮我拿过来。” 温碧玉脆脆地答应一声,再出来,已经换了一套长款白色包臀裙,手中拿着茶叶盒,对杨季东和敦义,微笑颔首。 卢灿抬手介绍,“这是温碧玉,您二位叫她阿玉就行。” 杨季东和敦义都没见过温碧玉,不过,两人知道一些卢灿的风流韵事,顿时明白这就是卢灿三夫人的亲妹妹,也是准四夫人,都站起来招呼。 杨季东岁数大,自持身份,仅仅微笑点头。 敦义却以惊喜的语气笑道,“温小姐的大名,在东南亚无人不知,我家的两个孩子,都是你的歌迷。他们要是知道你来缅北,肯定高兴坏了。” 敦义有一对儿女,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说是温碧玉的歌迷,应该不是假话。 “敦义总监客气!”温碧玉微笑着躬躬身,在卢灿身边坐下,主动承担起烧水煮茶事务,举止雅静,仪态端庄,完全没有刚才的调皮劲头。女人,不愧是百变属性。 “我听天和说……阿灿你这次过来,是为了阿尔穆汗的事?”杨季东的开场白,是典型的中式招呼法——明知故问。 卢灿一笑,“对!我和天和叔聊过,一致认为,支持阿尔穆汗拿到大阿訇称号,掌控缅北穆斯林联盟,对于稳定我们几家在缅北的基业,很有帮助。天和叔大概也跟您说过?” “说是说过,不过……”杨季东迟疑了一下,显然,他也对支持阿尔穆汗一事,依旧有疑虑。 卢灿也不着急,等着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孰料,杨季东想了会后,话锋一转,很爽快地说道,“行!这事就按照阿灿你的意思办。需要我怎么帮忙,你尽管说!” 他的话,让卢灿松了口气。 杨天和是杨家族长不假,但肯定做不到独断专行,杨家的宿老们很有话语权。 譬如之前的杨启志,那可是能和杨金秀分庭抗礼的主。杨启志不问事之后,他的儿子杨茂,现在是果敢老街市管委会主任,依然是杨家政治层面的代表人物。 眼前的杨季东,同样在杨家颇有话语权。 他可是真正的坐地虎,既不是杨启志那样因为政治利益,也不是杨天和那样因为矿口的产权纠纷,和其他几家闹得不可开交。 他和其他十一个家族都能说上话,否则也不会任命他担任龙肯矿区总负责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地转变态度,但他能爽快答应下来,对于卢灿整合十二土司力量,推举阿尔穆汗拿到大阿訇称号,还是有很大帮助。 一直在说“缅北十二土司”,在此之前并未详细介绍,这里花点篇幅说一说缅北的土司历史。 老缅的历史,多见于中国史书。 自古以来,老缅就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各种民族互相征伐轮替兴衰的一个地区。 最早记载老缅的是汉朝,《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古代傣族人建立的掸国,曾向东汉王朝敬献过他们抓获的“大秦幻人”——可能是来自古罗马的魔术师。 掸国的面积很小,大约为今天的缅北地区。 在诸葛亮南征时,掸国支持南蛮,受到波及,被孟族人联合高棉人推翻,成立林阳国。 林阳国的面积也不大,首都为今天的勐拱地区。 在七世纪左右,林阳国被骠国所灭。骠国是位于伊洛瓦底江流域的一个游牧部落,据考证,可能是来自中国西羌中的一支游牧分支,为躲避汉末战乱来到老缅。 骠人能歌善舞,央视曾播放过一部电视剧叫《舞乐传奇》,其中的骠国就是这个骠国。 骠国为南诏所灭,西羌中的另一支——来自洮河流域的游牧民族,也就是今天缅人的始祖,趁机建立老缅历史上第一个真正大一统国家——蒲甘王朝,首都在蒲甘。 十三世纪,蒲甘王朝与元朝发生战争,史书记载缅军集结“兵四五万、象八百、马万匹”,攻人干崖(今盈江)、南甸(今梁河),与元朝驻军发生激烈战斗。 正正地撞在枪口上! 此时的元朝正处于鼎盛时期,蒲甘王朝大败。 元军乘胜追击,直接攻占蒲甘王朝的都城蒲甘城,活捉国王。 虽然事后重立“缅王”,不过,元朝牢牢占据伊洛瓦底江上游和萨尔温江上游地区。 先是重新划分区域,设置太公路、云远路、蒙怜路、蒙莱路、木邦路等五路,分封官吏;后又设置宣慰司,册封邦牙土司(瓦城南部)、白古土司(勃固)、腾越土司(腾冲)、永昌土司(保山)、干崖土司(今盈江旧城)、江头城土司(今杰沙)、太公城土司(今德冈)、昔里怯答剌城土司(今卑谬)等八大土司,来分化缅王在当地的统治力。 可以说,元朝的这一土司政策,影响极其深远,今天缅北乱局,依然受其影响。 到明朝时,“土司”政策,更是被运用到极致。 《明史·土司传》记载,明朝在二百八十年的统治时间内,先后设立—— 孟养宣慰司(今北克钦邦境内莫宁)、木邦宣慰司(今掸邦兴维)、大古剌宣慰司(今勃固)、底马撒宣慰司(今德林达依省)、底兀剌宣慰司(今孟密)、蛮莫安抚司(今克钦邦莫茂)、孟艮御夷府(今掸邦景栋),此七家土司,品秩为正二品武官衔,正四品宣慰职,负责地方军政两权。 你以为就这样? 明朝中后期,南疆边患不绝,明朝廷又开始分封“小土司”,一共九家。 分别是小古剌长官司、茶山长官司、底板长官司、盂伦长官司、八家塔长官司、里麻长官司、东倘长官司、促瓦长官司、散金长官司。 这九家小土司,品秩低一些,为正三品总兵衔,正五品同知职,辅助地方军政事务。 清朝几乎继承了明朝的做法,也承认当地土司的统治权,不过,他们为了拉拢明朝旧将,增加了两家小土司,一家是现如今的罗家,一家正是杨家。 从元朝开始,老缅的二十四个土司家族,中途或被覆灭,或远走他乡,到1942年,日军占领老缅后,在滚弄召集各地方土司、头人开会,一共去了十六家,再到六十年代老缅独立,缅北地区一共还存在十二家有着“土司历史传承”的家族。 这就是缅北十二土司的来源。 十二土司分别是:果敢的杨家、勃固的罗家、兴维的桑达拉家族、勐拱的孟家、孟密的敏丹家族、景栋的奎苏家族、杰沙的野佤家族、德宏的温家、木邦的盛伦家族、卑谬的吴家、莫宁的丹瑞家族、莫茂的登盛家族。 第636章 缅北家访 第636章 缅北家访 缅北历史上有多个土司家族,能存留下来继承祖上荣耀的,都有两个共同点:其一是有自己的庄园、山林、土地,族人众多;其二是有自家的武装卫队,从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 如果现在为这十二家土司家族分等级的话,罗家借罗兴汉的影响力,兵强马壮,独领风骚,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杨家,杨家胜在有钱,这两家堪堪能划为第一等。 桑达拉家族最近几年强势崛起;勐拱的孟家是六百年豪强,底蕴深厚、山林众多、族人过万;景栋的奎苏家族积极投身政务,在中掸邦有着很大影响力。此三家能划归为第二等。 木邦的盛伦家族主做木材生意,其山林护卫队伍很有战斗力;孟密的敏丹家族,主要从事的是泰国大米生意,是缅北数一数二的粮商,很有资本实力;莫茂的登盛家族有一个分支已经扎根达贡,推出一位优秀的后辈,名叫吴登盛——卢灿甚至知道,此人会在不久的将来,在老缅登顶。 这三个家族,大约能划归为第三等。余下四家,则要弱一些,但也不能小觑。 卢灿对此次缅北之行,看得很重。 即便没有阿尔穆汗的事,他也会找机会走一遍缅北十二土司家族,时间早晚问题。 这里是卢家的财源之地,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一个外来户,从缅北这块地皮中捞金,真当本地人不嫉妒? 不说别的,单说今年全球黄金熊市,金价走低,迈歪金矿利润下滑,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提议取消卢家的缅北黄金销售代理权限。 缅北黄金香江销售权,可以说是卢家影响香江贵金属市场的根本之所在,卢家又怎会放弃?! 这件事一度引起不小的风波。 事情的起因看似因为黄金价格下跌,利润降低,实则依旧是利益在作怪,早迈歪金矿开采时,就已经埋下伏笔。 迈歪金矿产金之后,成立了一家销售公司,总经理为杨天和。 作为金矿的发现者卢家,主导金矿开采业务的杨家,虽然他们将利益分出去很大一部分,但管理权和经营权,是肯定不会放手的。 为了增强己方力量,他们又拉拢上实力强劲的桑达拉家族,将黄金销售代理权,一分为三。 卢家拿到香江、台北、以及东亚地区的销售权限,其销售量约占迈歪金矿产出的一半;杨家拿到南亚大陆即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的销售代理,销售量约30;桑达拉家族则拿下泰缅两国的销售权,大约为产量的20。 一开始,无论是缅北政府,还是地方势力,甚至其他九家土司家族,对于能白得一座大型金矿的股份,自然欣喜异常,也因此,他们当时对这一销售权限划分,即便有意见也没有当面提出来。 但,人心善变。 几年过去,有些人不知不觉地就认为,既然我是股东,我为什么就不能代理销售迈歪金矿的黄金? 早先他们还算克制,只是提出多增开几个国家的销售代理权。 这个要求看似合理,实则就是要求三家重新划分销售代理额度。 之所以只批准三家,是因为当时迈歪金矿的产出并不算高,只能供应这些地区。 当然,也有三家把持销售权限的意愿在其中。 杨天和等人,自然不会答应,直接以“产能不足”为由,驳斥回去。 今年黄金价格下跌,市场不景气,迈歪金矿压缩产能,这就给其他股东充分的理由,重提此事,更有人将矛头直指占据销售量一半的卢家! 后因卢灿推动成立世界黄金协会,此举事关迈歪金矿在全球黄金业务体系中的话语权,才让反对者闭嘴,风波总算消弭。 但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觊觎迈歪金矿管理权以及迈歪金矿黄金销售权的,可不是一家两家,几乎个个有份。 卢家、杨家和桑达拉家族以及腊戌穆斯林长老会这个四方联盟,总不能再将所有股东都剔除,真要那样做,迈歪金矿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当初卢灿和杨家苦心孤诣地送出将近一半的股份,就是希望迈歪金矿能顺利产出! 不送股份?呵呵,那就根本没有迈歪金矿的出现! 迈歪金矿的总投资额为两千万美元,股东及对应股份如下: 代表缅北政府的是缅北黄金总公司,约占30股份,为第一股东;代表掸邦和克钦邦的,也是地方上的投资公司,两家各占10。此三家为资源股,不用出资,拿净分红。 杨家占15,卢家占15,阿尔达汗代表的腊戌穆斯林占股5,桑达拉家族占股5,其他九家土司家族合计占股10,按股份比例投入股本。 这些股东中,只有九家土司最好对付,他们的目的明确——只奔着钱去。 不像老缅政府势力还是地方势力,不仅要钱还要政治诉求。 所以,卢灿此次走访缅北土司家族,也有笼络他们的意图,籍此夯实缅北基础。 ………… 听到卢灿准备逐一登门拜访,杨季东愣了愣,疑惑问道,“阿灿,有这必要么?给他们几家打个电话……在龙肯镇集中见个面,刚好我们也要邀请他们来观摩护矿队操演……这样不更方便?” 刚刚赶过来的王大柱,同样也想阻止——这个时节在缅北四处乱飞,可不是聪明的选择。 “还是上门,略表我们的诚意。”卢灿笑笑,又抬手向旁边的温碧玉示意,“阿玉是第一次来缅北,权当陪她旅游!” 温碧玉闻言,眼睛一眯,拿起茶壶又帮几人将茶水填满。心里美滋滋的,明知道这是借口,可卢灿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句话,这就是面子。 杨季东迟疑了一下,没再反对,“那行,老朽最近不忙,就陪你们走一趟!说起来,有不少老朋友,都已经多年未见,一直引以为憾,这次也算弥补这一遗憾。” “那就太感谢了!”卢灿也没推辞,笑笑拱手致谢。杨季东是杨家最出名的赌石大师,与其他十一家多有来往,他能带自己一行人开始这趟“缅北家访”,无疑能省去很多麻烦。 既然决定逐个登门拜访,那就趁热打铁,把拜访行程给敲定下来。 “阿忠,把阿尔穆汗叔叔叫过来,商量点事。”卢灿对屋外喊了一嗓子。 没一会,阿尔穆汗和伊丁阿訇过来,他俩刚才在房间做晚课,额,应该叫“晚祷”。 得知卢灿和杨季东将会亲自陪同自己逐一拜访其余的十一家土司家族,刚落座的阿尔穆汗又连忙起身,对着两人躬身致谢,“真是……不知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 卢灿笑着伸手拽了一把,“我们几家一体,叔叔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快坐,我们商量商量,怎么让这次缅北走访,成功率更高。” 杨季东也笑着压压手,“阿灿说得对,我们之间,谢来谢去,没必要。快坐下,阿灿足智多谋,听听他有什么打算。” 卢灿嘿嘿一笑,“杨老明见万里,其实这里面的关节,您老很清楚。对这十一家,包括桑达拉家族,笼络他们的方法,无非是先利后谊,友谊的谊。” 阿尔穆汗吁了口气,坐下来,抢在杨季东之前问道,“怎么个先利后谊?我能做什么?” 卢灿看了他一眼,笑笑点头,“当然有您发挥作用的地方。” “明年下半年到后年上半年,卢家参股或者投资的公司中,有三家将会上市。”卢灿屈起手指,一根根往外伸,“新鸿基证券公司,岭上巴士公司,都有计划在明年下半年于香江上市,印尼的苏玛银行要晚一些,大约在后年年初在雅加达上市。” “我琢磨着,这三家公司上市,可以对缅北的合作伙伴,定向放一些原始股,也有可能是二级市场的定向投股,不知道他们感不感兴趣?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纳入本次缅北走访的内容中去。” 说到这,卢灿又扭头对阿尔穆汗笑笑,“叔叔,阿尔达汗在达贡开设的英伦汽车专卖店,其实可以适当扩大规模,引入部分投资,多开设几家分店嘛……这个其实也挺有吸引力的,不是吗?” “还有……您投资的商贸公司,其实可以加大在仰光等地的投资力度。缺资本的话,也可以和这些土司家族聊聊,兴许,他们对英国公司投资的老缅项目,感兴趣呢?” 杨季东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妥了!你小子,果真智计百出!” 阿尔穆汗同样眼睛发亮,别的不敢说,单是卢灿所说的三家上市公司原始股,就足以打动人心! 这次,卢灿没再谦虚,端着茶盅小口咪着,也为自己的想法得意。 别以为这些土司家族久居缅北犄角旮旯就没有眼光! 层次决定世界,有钱的家族,放在哪儿视野都要比普通人开阔! 这些家族,不可能看不到卢灿提议的价值! 所以,这是阳谋,利益直接捆绑的阳谋! 一举数得! 不仅直接逼迫这些土司家族表态赞同阿尔穆汗参选大阿訇一事,更直接让他们与卢系资本进行深度捆绑!逼迫他们放弃对迈歪金矿黄金销售代理权的胡思乱想! 第二天,卢灿一行,开启缅北“家访”行程。 让没想到的是,沿途有着不少惊喜在等着他呢! 第637章 围墙石料 第637章 围墙石料 首站勐拱地区的孟家。 孟家,可千万不能理解为“孟姓家族”,而是指缅北的孟族中位于勐拱地区的头人家族! 缅北孟族与柬埔寨高棉族同根同源,勐拱孟家的实际姓氏为“西索瓦”。据说是柬埔寨三大王族“安东、诺罗敦和西索瓦”之一的“西索瓦”一脉的远房后裔。 当然,这是孟家人自己说的,并没有得到柬埔寨西索瓦人的承认。 不过,勐拱孟家与老缅历史上的林阳国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元朝时滇南行高官官赛典赤,曾经册封他们家族祖上为孟养宣慰司行军长史,孟家成为缅北最早的土司家族之一。明朝时,孟家更是显赫,不仅继承祖上的土司职衔,还一举掌控孟拱千户所、孟养千户所、孟伦千户所等三大千户所。孟家之煊赫,一时无两。 花无百日红!到清朝乾隆时期,孟家站错队伍,参与大小金川叛乱事件,被清政府追罪,剥夺土司职衔。不过,孟家的民间势力,依然庞大,不可撼动。 其根本原因在于,孟家已经实际掌控勐拱地区大片矿山、林地。世界上90以上的翡翠产自缅北,而缅北90以上的翡翠来自勐拱地区,孟家在勐拱地区占据山林土地,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 这也是卢灿将缅北家访的首站,放在孟家的主要原因。 勐拱,在国内又被翻译成“莫冈”,密支那西北五十公里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足三十万,却是全缅最大的翡翠玉石及矿石集散地。 孟家庄园位于勐拱城西北角,两山夹一谷,偌大的面积,都属于孟家产业。 这里的建筑,泾渭分明,河谷中几乎清一色低矮的竹楼和瓦房;山脚到山腰部分为砖瓦平房;从山腰往上,则是规模宏大的庙宇式建筑。 阶层,如此明显。 河谷右侧,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板小街,街道两侧是各种店铺以及翡翠、红玉、玛瑙等玉石作坊。 这座庄园的总人口超过一万,几乎都属于孟族,应该算是缅北最大的孟族人集中居住地。 河谷口,高达两丈的石块垒起来的护墙,从庄园大门两边,绵延到山脚处,将孟家庄园牢牢护卫住。 今天,护墙上加派了不少巡逻的哨兵,大门进出也开启盘查,街上也多了不少挎枪的家丁,整个孟家庄园可谓戒备森严。 这种情况在孟家已经很罕见,引发不少人的议论,却无人为他们解释。 上午十点,两架直升机轰隆隆越过孟家庄园的围墙,在一众人的仰视中,缓缓降落在街口的空旷处。直升机刚一落地,就被孟家家丁队伍圈住,一群人在狂风中围拢上去。 有眼睛亮的人,很快发现,围拢过去迎接的人群中,有一位七十出头的老者,白须白发,裹着笼基,正是孟家庄园的现任族长西索瓦巴登顶。 围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孟家庄园的长老及管事们。 在往日,这些人无一不是让普通孟族人仰望的存在,这一刻,他们都集中到这里迎客。 毫无疑问,孟家庄园来客,而且是稀客、贵客! 第一架直升机上,下来的几乎都是安保人员,他们跳下之后,快速在温家家丁的圈内又布置一道防卫圈。这时,第二架直升机的舱门才打开,阿忠带着一位安保,跳下来,守在舱门口。 杨季东第一个下来,阿尔穆汗第二个,不过,他俩都自动放慢脚步,让紧随其后的卢灿和温碧玉,与迎上来的孟家人,率先碰面。 卢灿也没客气,快走一步,向迎上来的白须白发老者以及搀扶他的中年人,伸出双手,“西索瓦族长,您好!劳动您的大驾,惭愧!巴莫先生,好久不见!” 很多人都知道老缅人,有名无姓,其实这个观点不准确。正确的说法是缅族人有名无姓,老缅境内的其他民族,譬如华族、孟族、果敢族等等,都有名有姓。 白须白发老者就是孟家山庄的孟族族长,有点类似于部落酋长,名叫西索瓦·巴·登顶,“西索瓦”是姓,“巴”指的是他出生于星期四的属性,“登顶”是他的正式名称。 旁边的“巴·莫”,是巴登顶族长的儿子,同样可以拆解为“巴”代表他出生于星期四的属性,“莫”是他的正式名称,姓氏依旧是“西索瓦”。 巴登顶虽然是族长,可年事已高,一直窝在孟家山庄。此前有关迈歪金矿、龙肯矿区等项目合作,都是巴莫出面,故而,卢灿与巴莫还算熟悉,和巴登顶还是第一次见面。 巴登顶面带微笑,听着儿子巴莫在旁边翻译,接着,他又冒出一串唧噜咕噜的话来,然后又对卢灿合十拜了拜。 对方说的是孟语,卢灿一句没听懂,可手势能看懂,连忙也合十回礼。 别看孟族是老缅的少数民族,总人口才百十万,可孟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体系,发音与缅语有些类似,但更接近藏语——音调抑扬顿挫很好听,但很多音节近似,不熟悉的很难辨别。 巴莫在旁边翻译,“我父亲说,昨天就看见鸟雀在庭院飞舞,他便知道有贵客来临。晚上就接到杨老的电话,说你要来做客。这都是菩萨的旨意!非常欢迎大家的到来!” 孟族几乎全民信佛,孟家山庄后山上的庙宇建得非常宏大。 “巴登顶,你是越活越精神呀!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杨季东老爷子笑着与巴登顶父子打了声招呼,顺便将阿尔穆汗推出来,介绍给对方。 这里终究不是谈话的地方,寒暄几句之后,巴莫招手,叫来几顶准备好的登山轿子——两根竹竿绑在带顶棚藤椅的两侧,前后各有一名轿夫。 额,这玩意卢灿还真没坐过,摇摇晃晃吱吱呀呀的,别说,还挺爽。 温碧玉坐在另一顶轿子中,对着卢灿咯咯直笑,也不知那丫头想什么。 沿着居民宅院前的石板路,盘旋向上,最后,轿子停在距离山顶庙宇最近的一座大院中。 这里就是巴登顶族长的家。 院子很老,石片垒成的围墙,绿意斑斑,这是卢灿的第一感觉。 可等他下轿子,往四周细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老旧,这特喵就是用翡翠原石稍微打磨之后垒就的围墙! 所谓的绿意斑斑,是打磨后原石露出的翡翠! 这特喵整个三面围墙,长度估计有近百米,两米高,一米厚,这得多少翡翠原石?! 卢家沙田仓库囤积几千吨翡翠,王鼎新爷爷拿它们当宝贝似的。结果,人家一个围墙,就把卢家的底蕴给比下去!晕! 拿翡翠原石建围墙,这特喵叫什么事! 卢灿整一个看呆了,愣在那里。 下轿的王大柱,随着卢灿的目光看过去,很快也呆立当场…… 六百年历史的孟家,这么奢吗? 巴莫注意到卢灿,似乎是见惯这种表情,笑笑道,“这栋院子,原本是我们孟族的议事厅,一百多年前建的。当时,翡翠还没那么值钱,这一带矿石说漫山遍野稍微夸张了点,但也差不多。” “我记忆中,小时候我们孟家庄,很多人家老房子就是用翡翠矿石建的。现在没那么好的机会了,整个孟家庄,只有我家这片围墙,还是老矿石。” 翡翠原石建房子的故事,他以前听说过,一直当成传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干的! 其实,这事也能理解。 翡翠的开采,早在明代就已经有了,明史就有不少关于滇南官吏向朝廷进贡翡翠的事迹。但是,由于翡翠的绿色过于“艳俗”,不怎么受江南文人的喜欢,他们更喜欢温润的和田,因此翡翠在明代一直没有真正兴盛起来。 那么,翡翠是什么时间兴起来的呢? 与两个女人有关。 慈禧太后似乎很喜欢一切与大红大绿有关的珠宝,譬如碧玺和翡翠。另一个对翡翠有着偏爱的女人,就是常凯申的夫人宋三小姐。有关她俩喜欢翡翠的故事很多…… 正是这两位顶流女性,将极品翡翠推向顶级珠宝行列。 所以,一百多年前的缅北老建筑中,发现翡翠原石什么的,算不得稀奇。 “前些天,我父亲还说,这片围墙容易招祸事。我正打算将围墙拆了,改成佛墙……” 拆围墙?改建佛墙? 巴莫的话还没说完,卢灿眼睛一眯,正想说话,旁边的王大柱急匆匆插话道,“巴莫,你家准备把这片围墙拆了?那……这些石料……哦,这些翡翠原矿石,打算怎么处理?” 王鼎新毕竟上了岁数,卢家仓库的原料管理工作,正在逐渐移交给王大柱。所以,他甚至要比卢灿更关心这些“围墙石料”的处置! 他和卢灿,想到一起去了——这片围墙老料,一定要想办法拿下! 八十年代,缅北不缺翡翠,但老坑原石,已经越来越少,而眼前这圈围墙石料,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老料!翡翠料子里面的水头,估计都能荡漾! 巴莫笑眯眯看着卢灿。 他当然知道王大柱这么问的用意,之所以不回答,是他更希望由卢灿提出这一购买要求。 走在前面的杨季东、巴登顶还有阿尔穆汗,都停下脚步,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第638章 孟家心思 第638章 孟家心思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卢灿的心情,反而冷静下来。 鉴于赌石的特性,一百多年前的老坑老料,未必就一定会出好翡翠! 而且,这座围墙的历史如此悠久,他们家的赌石师傅,难道没查看过这片围墙石料? 孟家可是勐拱地区的坐地虎,早在几百年前就涉足翡翠矿,绝对不缺乏赌石大师,甚至不排除他们家有可能出现过传奇级赌石大师。 不可能没看过! 指不定他们家的赌石师傅看过几百上千遍! 所以,这片围墙,料虽老,可要说出精品……难度不小! 想到这,卢灿越发的冷静,对王大柱和巴莫笑着摆摆手,“这事不急,我们还是先谈正事。” 这句话,让王大柱和巴莫两人,都有些错愕。 不过,巴莫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卢先生忠人之事,佩服!” 等卢灿带着温碧玉,走进大厅后,他又被晃了一下! 老房子,显阴森,可能孟家也知道,故而大白天的将客厅灯火全部点亮。 整个客厅,卢灿一览无余。 倒不是说客厅有多豪奢,而是……算了,也算另类的豪奢! 一水的明式家具,刀月裙平头长条桌黑黝黝的,一看就是紫檀所制,左右各有四张黄花梨屏背椅。桌上还放着一对洒金釉赏瓶,有着典型的明中期瓷器特点。 不仅如此,再往后靠近照壁位置,一张明式剑腿霸王枨长条案,材质同样为紫檀。 条案上,供奉这一尊高约四十五供奉的玻璃种苹果绿佛像,基座为双层黄金莲台。 佛像通体翠绿,晶莹透亮,质地纯净细腻,雕工也十分精致传神,而且还用黄金制作的法衣所点缀,整体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尽显奢华。 此外,还有诸多细节地方,也无一不显家族底蕴深厚…… 说孟家豪奢,整个客厅中,除了佛像的珠宝宝气外,其它所有物件都是老货,显得朴实无华。说孟家低调……他家摆出来的哪一件东西,都可以运作上拍卖会! 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孟家可是有着六百年土司历史的家族,以中原王朝“天子抚有四夷”的一贯思想,这个家族应该保存有大量朝廷赏赐的物品,特别是明朝! 之前说过,孟家在乾隆朝时期,站错队伍,支持大小金川叛乱,被乾隆废除土司称号。估计清朝那些官兵,不愿意来这个犄角旮旯抄家,被孟家找关系糊弄过去。 故而,孟家能完整保留下来明朝皇帝的各种赏赐。 嚯,看来自己这趟缅北家访,说不准还会是一场寻宝之旅呢! 缅北还真是自己的福地! 拉普小镇,自己找到师门信息,进而找到师门藏品,此后更是在拉普小镇购置不少古董古玩;果敢的福记当铺,不仅提供大量馆藏品,还认识福伯;缅北的日军藏宝,不仅提供了巨量的黄金,还有诸多佛像;杨启志所在的杨家大院,也提供不少藏品和拍品…… 现在,孟家又是一个惊喜,还有后续的十家土司家族呢? 想到这,卢灿对后面行程越发的期待起来。 卢灿等人的来意,孟家已经知道,双方入座后,很快聊起这一话题。 巴登顶几乎没犹豫,直接答应支持阿尔穆汗的提名。 孟族信佛,什么全面穆斯林理事会大阿訇,对于他家而言,完全陌生,往年根本就不掺和,这次能用这件事卖卢灿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阿尔穆汗乐得嘴咧成瓢!这个开门红,来得太容易! 这件事搞定,聊天的气氛,骤然热烈。 卢灿用牙签叉着缅北的特色果干,悠闲地尝了尝。 这种果干,内里是菠萝片和芒果片,外面用棕榈糖混合着龙眼粉末,送进嘴中,有着一种多种水果的香甜,却又不太腻味。算是孟族的特色茶点,味道很不错。连着尝了几块,还给温碧玉也叉了几片,这才放下牙签,对巴莫笑笑,“巴莫,我手中有两家公司,明年准备上市,你们西索瓦家族,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我给你留点原始股?” 对方主动示好,卢灿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巴莫一怔。 他正在琢磨,该怎么向卢灿开口,没想到卢灿先开口,而且一开口就让人难以抉择! 没错,巴登顶父子如此热情招待卢灿,也是有诉求的。 原本,这对父子商量好,想要借助卢灿登门做客的机会,盛情招待后,顺便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请求卢灿同意,将迈歪金矿柬埔寨和老挝两国的黄金销售权,批给孟家。 为此,他还准备了一套说辞,譬如柬埔寨、老挝是传统的佛国,黄金消费水平很高,能开拓新市场,而孟家与这两个国家的高棉人关系非常好,经常有生意往来,做黄金销售代理最为合适…… 这是既定计划,可卢灿的提议,瞬间让他犹豫起来。 想了会,巴莫笑着问道,“多谢卢先生关照,只是……您能说说都是哪些企业吗?” 卢灿将拟定好的说辞,简述一遍。 不是两家,而是三家…… 相比巴登顶,他更清楚这几年卢灿的传奇。投资卢系企业,几乎瞬间将几百年来困守山林的孟家资本,解脱开来,无疑也是很光明的选择。 讲真,他很心动。 只是,原定计划该怎么办?还提吗?他看了眼父亲,老头子正在和杨季东聊天。 巴莫犹豫不决,这时,一直关注这边的阿尔穆汗也笑着说道,“巴莫,这是好事啊,你拿到的原始股,一上市,肯定能翻倍往上涨。” 如果说这句话还不算什么,阿尔穆汗的下一句,又让巴莫有些心动。 “我孩子阿尔达汗……你应该认识。他在达贡投资一家欧洲汽车销售公司,业绩还不错,近期也准备扩张多开几家分店,正打算融资。巴莫,孟家有没有兴趣入一股?” 利益的诱惑,越来越大。 直觉告诉巴莫,这可能是个好机会!一个让孟家从地主向资本投资者转变的契机! 至于说卢灿和阿尔穆汗,乃至杨季东杨家,这么做图什么? 巴莫心底也明镜儿似的——无非是拉拢孟家成为盟友呗! 杨家和阿尔穆汗家族还好点,毕竟是缅北本地,卢家嘛,那是十足十的外来户。这几年,孟家接到好几次打算将卢家赶出缅北的串联! 孟家也有过心动。 只是,眼前这位年轻人,手段很犀利,或文或武,或拉拢或打压,将这些串联活动,扼杀在襁褓之中。这才有今天孟家想要用“热情”这把软刀子,希望对方松口,取得柬埔寨、老挝的黄金销售权限。 现如今,自己还没开口,对方的“手段”已经来了! 最关键的是,这种手段让人难以拒绝! 好处实在太多!且不说家族资产转型的好处,单是成为卢系盟友的好处就难以估量,看看桑达拉家族、杨家以及阿尔穆汗这几位就知道——杨家被罗家逼上绝路,依然能翻身崛起;卢灿能为盟友阿尔穆汗的事情四处奔走算有情有义;桑达拉家族这几年的发展速度远超过孟家…… 真真是个厉害人物! 巴登顶已经注意到儿子的表情,刚好杨季东这边谈话告一段落,他便问了一句。 父子两人嘀嘀咕咕好一阵子。 没人翻译,卢灿也不以为意,他们交谈的内容,应该就是自己的提议。 借此机会,卢灿伸手将桌上的赏瓶拿过来,摸了摸瓶口、圈足,又看了看足底,楷体,六字双行,“大明嘉靖年制”。正品无疑。 赏瓶,顾名思义就是皇帝赏给有功大臣的瓷器,多为撇口、长颈、大腹、圈足。 卢灿见过无数赏瓶,也见过不少洒金釉瓷器,可明代洒金釉赏瓶还是第一次见。 有关洒金釉出现的时间,已经无据可考,不过,鉴定界一致认为,洒金釉脱胎于洒蓝釉。洒蓝釉出自于明朝宣德年间,眼前这件嘉靖年制的洒金釉瓷器,也就变得很合理。 这件洒金釉赏瓶包浆厚重,铜褐色底釉,其上又有着斑斑点点的金色釉点,和洒金皮铜香炉的色泽近似,不注意的话,很有可能将其当成金属器。 这是一件虎博缺失的明朝官窑瓷器,相当珍贵。 等卢灿看完瓷器,那边的父子对话已经结束。巴莫笑着问道,“卢先生喜欢这对瓷器?” “好东西,谁都喜欢!”卢灿往后靠靠,扭头对他笑笑,趁机问道,“这对瓷器……能转让给我吗?这么说可能不礼貌,但是你知道,我家有个博物馆,还正缺这种釉色的明朝瓷器。” “卢先生开口,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也要给的,你带走。” 巴莫的豪爽,让卢灿吃惊。 事实上,这对瓷器也是巴登顶父子为迎接卢灿一行,特意摆出来的。 他们知道卢灿喜欢收藏,又担心“支持阿尔穆汗的提名”的人情,不足以换来“柬埔寨、老挝的黄金销售权限”,故而,为增加筹码,特意将家族珍藏的这对瓷器拿出来,找个机会或赠或卖给卢灿。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卢灿不知道内情呀,这一刻,还真的挺感动的。 第639章 缅北格局 第639章 缅北格局 中午,孟家的午宴非常盛大。 孟家山庄长老会的十三名长老,除了外出公干的四位,剩余九人全部出席作陪。 毕竟曾统治过一片土地,祖上阔过,孟族的饮食很系统,也很有特色。孟家山庄作为孟族在缅北地区最大的聚居地,自然也继承下来部分孟族鼎盛时期的餐饮文化。 孟族汀江饭,算是卢灿最为欣赏的主食。用蜂蜡、白檀香粉等佐料,蒸熟后的米饭,拌上干鱼、辣椒丝、酸辣小菜,拌匀之后,酸辣中带有一丝甜鲜,绝对入味。 温碧玉却觉得有点辣,小勺子在碗中挑着,很犹豫会不会长痘痘。 卢灿原本已经吃完饭,见她这副模样,很自然的将她的瓷碗换过来,三两口扒干净,再放下碗筷,对巴登顶父子压压手,笑笑道,“非常有特色,我吃撑了,各位慢慢吃。” 巴莫其实也已经吃完,出于礼节没放筷子而已,见状笑道,“比不上香江那种大都市,家常便饭,卢先生喜欢就好。” “诶~~各有各的味道,我很喜欢汀江饭的酸甜……” 刚寒暄两句,梅生走过来俯身说道,“刚才潘云耕队长来电话,说是……克钦的布朗森,给他打电话,想要和您见一面。” 卢灿眉心蹙了蹙。 自己走访缅北各大家族的消息,传得还真是快,早晨自己动身,中午布朗森就收到消息! 布朗森是谁?为什么会让卢灿犹豫? 此人自封克钦邦主席,事实上他只是克钦邦境内十多支武装势力中的一支,克钦军的首领,他的职位并没有获得老缅政府的认可,甚至连克钦地区内的其他势力,也不认可。 如果只是这样,见一面就见一面,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如果将克钦地区的复杂性,综合考虑进去,是否会面,就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此时的克钦地区,真可谓“外部势力纵横,内部山头林立”! 先说外部势力—— 克钦族,源自于蒙古高原西南部陕甘川地区的“氐羌族”,约莫在七世纪,氐羌南迁,先后分化成多个西南族群,譬如中国的景颇族,又譬如克钦族。 现在的克钦邦,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属于中原王朝的羁縻地区,明朝设木邦安抚司,万历十二年更是升级为宣抚司,清朝萧规曹随。 因此,中原王朝对克钦地区的影响力,具有天然性,基层亲中思想,可谓根深蒂固。 十九世纪,英国殖民者先后发动三次侵缅战争,更有意识地把一些军政要职逐步让给克耶族、克伦族、克钦族和佤族等少数民族,并挑拨各少数民族与缅族的关系,诱发老缅民族分离主义的抬头。 也因此,英国势力在克钦等地区的上层,有着很大影响力。 十九世纪末,美国传教士到来,走入如今的克钦山区,传教士帮助克钦人用英文字母创造克钦族文字,建立教堂,传播“福音”,接触现代文明的克钦人有了民族意识。 二战时期,美国还以克钦人为基础组建了一支突击队:101突击队——作战人员基本都是克钦人,美国人担任军官。这只突击队悍不畏死,三年时间中,消灭了将近一万五千日军。 1958年,克钦族依据《滚弄协议》和1947年的联邦宪法,自决脱离联邦。 老缅政府自然不会同意,双方开始激烈的武装冲突。 在最初的克钦军中,有很多就是101突击队的老兵,这也让美国同克钦的关系更加亲密。 第四股比较强势的外部势力,那就是缅共背后所矗立的苏盟。 要知道,克钦地区一直是缅共所统率部队的活跃范围,不多说。 此外还有多个层次低一些的外部势力,也在时时刻刻影响着克钦地区。 譬如正在走下坡路的,建国后躲到缅北地区的kt溃兵部队。 五十年代有数据统计,缅北地区大约有将近两万溃兵。三十年过去,这些人逐渐融入当地,可毕竟还有一部分人与台北有着不同程度的联系,因此,台北在当地的地方势力中,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又譬如印度。 印度从尼赫鲁时期就开始做着大国梦,常年不醒的那种。近些年来,印度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渗透,一直在加剧,缅北地区自然也不会放过。 还有老缅的邻居泰国等等…… 多股外部势力交错,注定克钦地区很难平静。 如果卢灿只是一位纯粹的商人,他可以不去考虑这些外部因素,但是别忘了,龙肯军寨及龙肯翡翠矿区、迈歪金矿,这三个地方,驻扎着一支向心力较强的武装卫队。 这支卫队的整理实力,在老缅,已经可以排进前五或第六的位置。 卢灿对这支武装卫队,有着很大影响力。 这就意味着,卢灿一旦同意与布朗森会面,很容易被其他势力解读为“结盟”,从而失去龙肯军寨一贯对外宣称的“不参与政事”的中立立场。 顺便说说,缅北地区内部的山头林立—— 除开老缅部队,地方势力中首推缅共部队,总人数三万出头,势力比较分散,他们的活动范围,从南掸邦、北掸邦、佤邦到实皆省、克钦帮。 其次是克钦联合军,这里说的是联合军,而不是克钦军一支部队。 克钦军成立于1962年,创立者为“早家三兄弟”。老大早丹,曾经担任101突击队的连队长,有着丰富的山林作战经验。 早家三兄弟拉杆子之后,很快拉来“外资”,队伍越来越雄壮,六十年代末,他们的总兵力一度高达两万五千人,分为五个旅,鼎盛时期可以和缅共部队抗衡。 好景不长,1975年,克钦军内讧,早丹三兄弟三人全被打死。 执掌克钦军103旅的布朗森,趁机上位,并拉拢106旅,继承克钦军近半的资产。 早丹的堂弟早迈带走102旅,号称“克钦自卫军”。 104旅和105旅,则选择成为地方民团,占山为王。 现在的克钦联合军,是将这五个旅打包算一起,大约一万五千人。 缅北地区其他地方势力还有:南掸邦联合军,大约一万人;佤邦联合军,约一万人;北掸邦军,大约八千人;果敢同盟军,也就是罗兴汉掌控的部队,大约八千人;巴奥民族军,约六千人…… 此外,还有大小不一,不计其数地方民团…… 布朗森的会面要求,突如其来,卢灿一时间难以抉择,扭头问道,“潘哥……他什么意思?说了么?” “潘队长没说……”梅生想了想后又补了一句,“不过,他提到布朗森就在格祖。格祖是密支那南部十公里外的一座小镇,那里的汤泉不错。明天我们去杰沙野佤家,会路过这个小镇。” 他特别介绍格祖的位置,引起卢灿的怀疑,抬头看了梅生一眼,“你的意思……见见?” 梅生露出一丝小心思被戳破的尴尬笑容,不过,依旧坚持说出自己的观点。 “布朗森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他和早迈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正处于下风,对中国的木材和玉料贸易线路,完全被早迈给掐死。现在,他每年分到的迈歪金矿收入,能占到他收入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来自于您主持组织的缅北翡翠公盘。所以……也可以说,他的经济命脉,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梅生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相信卢灿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卢灿揉了揉眉心,梅生的意思,他懂。 迈歪金矿、龙肯翡翠矿、龙肯军寨,这三个地方的北边,是布朗森的103旅,也就是上次卢灿与阿尔达汗在龙肯矿区猎杀白臀野牛时,遭遇的那支部队。 也正因为那次遭遇,才促使卢灿下定决心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矿务公司卫队。 梅生的意思很简单,布朗森的日子不好过,财源又被自己掐住,此时正是收拢对方的时候。如果能将布朗森绑上战车,那就可以彻底解决龙肯军寨腹背受敌的现状。 只是,布朗森会被拉拢吗? 卢灿的脑袋转了一圈后,轻声对梅生笑道,“你给潘哥回电话,就说……我今晚回龙肯。” 梅生很清楚卢灿的行程规划,原定是今天下午赶到孟密的敏丹家族,现在卢灿改计划,自然是打算和布朗森见一面,不过,见面地点选择龙肯镇,而不是格祖。 他点点头,准备离开前又问道,“那我顺便给敏丹家去个致歉电话?” 没看出来,梅生竟然还是个做办公室主任的料! 卢灿笑着拨拨手,“去,等潘哥那边确定之后再打电话。” 等梅生离开,安静的客厅再度喧闹起来。 巴莫笑着问道,“公司有事?” 卢灿顺势点头微笑回复,“龙肯镇那边有点小事,我下午可能要赶回去处理一下。” “那……晚上不去孟密?”阿尔穆汗愣了愣,他也是知道行程的。 “直升机很快的,明天早晨起早一点赶过去,不耽误见面。”卢灿笑着摆摆手。 巴莫插话道,“孟密离勐拱不远的,要不……我打电话给敏丹?让他现在开车过来?” 卢灿连忙摇头,“大家都是合作伙伴,总不能连合作伙伴的家门,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开?” 巴登顶和巴莫父子,隐蔽地对视一眼。 看来,卢灿这次准备大面积走访,并非单独拜访孟家,吃饭之前他们父子议定的争取卢家在缅北第三或第四合作伙伴的位置,未必很稳啊! 第640章 来客目的 第640章 来客目的 101突击队是一支颇为传奇的队伍。 史迪威后来所出的传记中,曾经写过这样的内容—— 尽管他对这一战果深信不疑,但对克钦人消灭敌军的数字如此精确表示不解。 一次,他问一名克钦人怎么能够对敌军的死亡人数有如此精确的统计? 这名克钦人打开拴在腰间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些看上去像黑透的干果一样的东西。 史迪威困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克钦人答道:“东洋人的耳朵,每两个一份,数一数就知道杀了多少东洋人。” 史迪威惊讶地发现,每个克钦人腰间都有一个装耳朵的竹筒,顿时对这支英勇善战的丛林作战部队肃然起敬。 这支部队创造很多神奇的战法,譬如“竹签杀敌”“空心钉地雷”“狩猎陷阱”等等,相当传奇。 眼前这位黑瘦的老者,就是布朗森,101突击队第二批招募成员,3营349连的士兵。 当时,他的连队长,就是后来克钦军的创始人早丹。 卢灿与布朗森的会面,被潘云耕安排在龙肯镇一座中式餐厅。 这家餐厅是龙肯军寨的成员家属开设,正宗的湘人湘菜,很地道。 布朗森显然有些不太习惯这种纯辣的饭菜,不停地喝水,好在还有一盘红烧肉和老豆腐,尝过之后,比较适合他的口味,老头子也不顾形象,吃的油光满面。 别看布朗森像个老农,实则他的年纪并不算很老。此人参军时年仅十五岁,现在也只有五十五岁,只是看着显老。很显然,这几年日子过得不算顺心。 圆桌上一共十人,卢灿一方占了七位,他和温碧玉、王大柱、潘云耕、葛四、梅生、敦义。至于阿尔穆汗和伊丁阿訇,因为食谱不同,他俩在杨季东的陪同下,于另一房间单摆一桌。 布朗森只带着一名助理,还有一名军人,现任103师副师长达喃。 所谓103师,就是当初布朗森掌控的103旅,后来改了番号,其实实力还没当初旅级编制时强悍。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在缅北地方民团中,很常见。 说起来,布朗森也算是深入虎穴——103旅与龙肯军寨对峙三年多,双方虎视眈眈,彼此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友好。 酒足饭饱,丢下一桌狼藉,该谈正事。 卢灿起身邀请,“布朗森先生,我在隔壁摆了一桌解酒茶,去喝一杯?” 布朗森扶着桌案笑道,“好啊!正要向卢先生好好请教呢。” 他又撇了撇其他人,笑问,“这么多人,卢先生,你准备的茶桌,坐得下么?” 呃,这是要密谈?其他人都看向卢灿。 卢灿玩笑般说道,“布朗森不用担心,今天饭店包场!”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他紧跟着抬手在免券划了一圈,解释一句,“其实,我对缅北的情况不太了解。潘队长、葛总……他们才是龙肯军寨的话事人,布朗森先生想要对话,最合适的对象是他们。我今天参与,也只是旁听,出出主意而已。” 卢灿这么说,自然有抬高潘云耕和葛四等人的意思,同时,也在向布朗森暗示,在缅北这片地界,他的对话对象最多也就是潘云耕等人。 布朗森哈哈一笑,装作没听懂,“潘先生和葛先生确实是少有的英才,短短几年,龙肯军已经成为缅北钢铁劲旅,我也慕名已久,今天自然要好好请教一番。” 潘云耕借机抬手邀请,“谢谢夸奖!布朗森先生,走,过去闲聊。” 隔壁房间,早已经被人收拾出来,几张宽大的沙发,呈圆形布置,两两之间,安置有红木茶几。 潘云耕看了卢灿一眼,却被他拨拨手示意,带客人去主宾位。卢灿自己,却带着温碧玉,选择一个下手位。显然,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普通参与者”。 这番举措,让布朗森一怔,刚才还以为卢灿是客气话呢。 心下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他这次急匆匆来找卢灿,事关重要,说严重点,会关系到他手中武装力量的存亡!因而虽然有些恼火,也只能憋着。形势比人强啊!好在对方还留在会场! 潘云耕、葛四两人,一左一右,陪坐在布朗森旁边。那位副师长达喃,和另一位随行助理,则由敦义和梅生陪同。顺便说一句,敦义还兼任龙肯镇镇长一职,算是文职官员代表。 卢灿这么做,并非看不起布朗森,而是有些事情,他不适合参与太深,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些。 别看他参与了今天的会议,可他没有和布朗森直接会谈,而是潘云耕和葛四在谈,那么,以后面对老缅政府的问责时,就有了转圜余地——龙肯军寨的支持者可是缅北十二土司家族,他卢灿可不是法人,也不是管理者,与他卢灿何干? 是不是掩耳盗铃?呵呵,在政治上,掩耳盗铃的事情,还少么? 双方话题,从睦邻友好开始。 布朗森此行的目的有两。 其一就是他想要从103旅抽掉兵力,应对早迈带给自己越来越大的压力。可是,103旅又肩负着监视龙肯军寨和迈歪金矿的职责,想要从这里抽掉兵力,就必须和龙肯军寨这帮人达成睦邻友好协议。 这个要求,潘云耕和葛四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下来。 龙肯军寨的位置并不好,处于政府军和103旅的中间地带,典型的夹心饼干。 两年前,政府军大兵压境,扣押龙肯军寨的谈判代表。葛四他们不得不实施特种兵作战,冒着彻底得罪政府方面的危险,拿下瑞丘据点,抓捕人质,交换被扣谈判代表。 虽然事后鉴于龙肯军寨的强硬态度,这件事和平解决,可龙肯军寨的夹心处境,并没有真正缓解。 能和布朗森达成睦邻协议,龙肯军寨也能松口气。 十来分钟,双方就谈定这件事。 谈定第一件事,会场气氛融洽许多,布朗森趁机问道,“潘先生,我听说……龙肯护卫队最近换装?还是一水的欧洲货?是不是真的?”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卢灿坐在那里,两只手的手指,交错绕圈。这应该是布朗森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月底就要举行对抗模拟,武器换装自然也就没隐瞒的必要。潘云耕微笑点头,“布朗森的消息,总是这么及时。确实换了一批装备。” “我能看看吗?”背靠一个土财主,就是特喵的好,布朗森心中暗骂,可脸上依旧面带微笑。 “看看?”潘云耕眉头微皱。 “咳咳!”葛四轻咳两声,笑着插话,“布朗森,龙肯护矿队拟定在本月29日到31日,举行为期三天的模拟对抗,欢迎你莅临参观!” “你们准备搞一场模拟对抗?”这条消息暂时还未放出去,布朗森一惊。 “对呀。”潘云耕笑笑道,“刚换完装,我们也不知道新武器的适应性怎么样,打算组织一次模拟对抗,试验一下武器质量和适用性。到时候,布朗森,你一定要赏光。” 狗大户!布朗森捂着嘴咳嗽两声,点点头,心中同时骂道。 缅北民团,哪有那个财力搞模拟演练?即便是老缅政府军,每年都很少举办军演。 他又想起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哈哈笑道,“我一定会出席。对了……你们换装之后的那批武器,能不能转给我?” 合着他奔着二手武器来的! 也对!武器是消耗品,尤其是子弹。这几年,早迈的部队封堵了他的外贸路线,没了补充。偏偏这几年他先是和缅政府军打了两场,又和早迈掰腕子,估计部队中的枪支,大多数都成烧火棍。 这件事潘云耕和葛四都不敢做主,不约而同地看向卢灿。 卢灿自顾自地端茶杯喝茶,仿佛没听见。 坐在达喃旁边的梅生,却突然插话,“布朗森先生,我们这次换装,仅步枪就有四千枝,子弹更多,小炮也不少,您……那边有这么强的支付能力吗?我说的是英镑或美元,可不是缅币。” “咳咳!”虽然梅生插话略显僭越,可也同时戳中布朗森的痛点——他没钱。咳嗽两声后,他笑笑道,“不是还有迈歪金矿的分红嘛……我用那个做抵押,不都有了嘛!” 这时,潘云耕注意到卢灿已经放下茶杯,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抵押出去的,可不仅仅是分红,还有话语权! 第642章 葛四分析 第642章 葛四分析 卢灿捻起一颗花生米,搁在左手指尖上,然后,右手猛地拍在左手掌心,指尖的花生米,飞出一条弧线,准确地落入他已经张开的嘴中,再美美地哒两下嘴。 这波骚操作,把葛四看傻了。 他和卢灿相处的机会不多,每次相处,几乎都是在“冠冕堂皇”的环境下。 哪见过卢灿的这种阿飞状态? 光着膀子,对瓶吹啤酒,玩着熟练的街头阿飞撩骚小动作…… 从哪儿看也不像那种高高在上的才子巨富! 不过,这些看起来“异类”的风格,倒是让葛四对他产生些亲切的感觉。 看来,卢灿骨子里还是很像他母亲。 眼前这位的母亲,葛娅小姐少女时代也同样古灵精怪,刁蛮调皮,整天带着一帮阿飞太妹,在九龙尖沙咀一带胡闹、惹是生非。他葛四就是这帮阿飞太妹的其中之一。 谁能想到,如此刁蛮的小姐,在遇到卢伟平之后,竟然迅速坠入爱河!真的能安下心做他人妇!不仅如此,她还能一心一意地帮助卢家创立纳德轩珠宝。 葛家人包括葛四都曾经想过,如果葛娅小姐没嫁入卢家,会不会就能躲过那场惊天大劫?她如果活下来,现在又会怎么样? 葛四的眼神中闪过几许缅怀,只是,夜色中,卢灿没发现,再度与对方碰碰瓶颈,灌了一口后,问道,“四叔,你在缅北多年,让你判断的话……谁最有可能对我出手?” 葛四将酒瓶垛在脚边,伸手抓过一把花生米,一粒粒往嘴里扔。 对方显然在思考,卢灿没去打扰他,继续自己的“投石车”往嘴里投花生米。 好一会,葛四才笑道,“其实……我们在缅北,四周皆敌,即便是杨家,少爷,您也得防一手。” 额?葛四有这种判断,让卢灿很是欣喜,也有些惊讶。他没有去打断对方的话,却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也不知是肯定这句判断还是示意继续往下说。 “如果说‘最’急切想要出手,拿下您来要挟的……” 葛四的观点很有意思,他并没有说有人想要害卢灿,而是想要“抓住他要挟”。 这个判断,应该很准的。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警示,不难发现,在梦中追捕卢灿的“东西”,既没有开枪,也没有直接扑上来,更像是在“围猎”。而围猎,显然是为了“抓活的”!“抓活的”的目的,肯定就是要挟! 卢灿再度点点头,这次他插话了,“那你觉得……最可能是哪方势力?” “早迈!”说出这个判定时,葛四的语气很肯定。 “早迈?”卢灿也想过这股势力,但没那么肯定,“为什么?” 葛四手中花生米吃完,拍拍手掌上的盐粒。卢灿又拿起啤酒瓶,与他碰了碰。 沽了一口之后,葛四爽快地啊了一声,抹抹嘴角的啤酒沫,“很简单!” “其它各方,与我们之间,既有利益之争,也有利益合作,双方还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包括老缅政府。但早迈不同!我们与布朗森合作,动了他的根本利益。” 说到这,葛四停顿了下来,看着卢灿两秒,又继续说道,“早迈这些年打着为三个哥哥复仇的名义,一直在整合104旅和105旅!事实上他已经接近成功!”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104旅配合早迈手中的102旅,对布朗森的106旅发动至少三次伏击,给布朗森带来重大损失。也就是说,104旅已经与早迈结盟,甚至说被早迈控制。” “今年年中,一直在曼西地区活动的105旅,突然前插四十公里,在昆羌一带驻防。这个信息不同寻常……”似乎担心卢灿不理解缅北的地理,葛四往地上倒出一些啤酒,手指蘸着酒汁,简单勾勒出缅北地理图。 “这是曼西……这是密支那……这是瓦城……这是布朗森的老巢格祖,也是106旅的驻地。这是杰沙,旁边不远处就是我们龙肯军寨,额,杰沙也就是布朗森所掌控的103旅驻地。” “这是昆羌……您看,105旅前插昆羌后,就能有效钳制103旅。” 曼西是滇缅边境城市,距离瑞丽只有十公里,而昆羌位于曼德勒和密支那的中间位置,距离杰沙最多也就二十公里,算是内陆城市。 105旅突然前插昆羌,即便卢灿不懂军事,也能看出来,这支部队对103旅的有着极大威胁。 布朗森手中的106旅,遭遇三次伏击,损失重大。103旅又被105旅钳制,还有龙肯护矿团的威胁,难以救援。可以说,布朗森的处境,非常危险。 难怪这家伙急吼吼要来见自己,甚至不惜以迈歪金矿的股份来抵押一批枪支弹药。 “虽然从未传出善友的105旅与早迈结盟的信息,但从双方行军配合来看,他们已经私下结盟,确凿无疑!”他口中的善友,就是105旅的掌控者。 此人出自卑谬的吴家偏房,但有意思的是,卑谬吴家却又不承认吴善友是其族人,双方说不上和睦。 当然,也有可能是吴家的暗手。 卢灿凝视着这幅简陋的啤酒地图,眉头紧皱,貌似自己一方,真的动了早迈的根本利益,有点犹豫,“那……我们手中的武器,还要卖给布朗森吗?” “卖!一定要卖!”葛四的态度,斩金截铁! “不仅要提供给布朗森这批武器,甚至可以私下交易更多物品,让布朗森撑下去!” 卢灿捻了捻手指,大概明白葛四的意思。 一旦布朗森被灭,早迈收编布朗森的残余部队,意味着他成为克钦邦新的老大,而早迈手中的力量要比布朗森更强,对迈歪金矿和龙肯护矿团的威胁更大! 所以,布朗森活着,且是依靠龙肯军寨苟延残喘,对己方最有利。 点了点头后,卢灿又想到一个问题,“105旅逼近杰沙,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不敢!”葛四的语气很自信,拿起酒瓶,对着刚才所画的杰沙这个点,倒出一股啤酒,瞬间将杰沙淹没,“嘿嘿,且不说他105旅是不是我们护矿团的对手,真要逼急了,我们和103旅联手,直接将他吴善友的105旅吃掉!” 哦噢,霸气。 “所以,我刚才说,最值得怀疑的人是早迈,而早迈最可能采取的手段,是小分队突袭,在您缅北走访的过程中,拿下您以做要挟!至于大规模……他没那狗胆。” 随着分析结束,葛四的皮鞋在地上一乎撸,只剩下一片酒汁。 卢灿拿着啤酒瓶,小口咪着,卢灿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牛肉片,一边琢磨着葛四的话。他已经基本确信,葛四的分析是对的——如果梦境真的是警示的话,威胁一定来自早迈! 只是,早迈这边,该怎么应对? 自己是生意人,在缅北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出于自保考虑,没有抢地盘的意思。这一点,相信周边势力都清楚,早迈应该也很明白。 商人的本质,是四方下注,而不是梭哈。 想了会,他再度举起酒瓶与葛四碰碰,笑道,“四叔你的分析,让我茅塞顿开。早迈……四叔你能联系上这人吗?这个人我想见见,能不能邀请他来龙肯镇?” 既然发现危险,那就要将其扼杀在萌芽阶段。 尽管现在看起来自己和早迈没有利益交集,可卢灿自信,只要接触上,自己就能发现对方的需求。 有利益纠葛,自然也就会变得谨慎。 “有倒是有,只是……”葛四不太明白,多问了一句,“您刚和布朗森见过面,再和早迈见面……合适吗?” 这句话他原本没权利询问的,尤其是带有一定的否定意味,可今晚喝酒的氛围不错,故而多嘴一句。 卢灿呵呵一笑,“又不是和布朗森结盟,只是生意而已,难不成我们见谁,还要看他布朗森的脸色?” 葛四讪然一笑,“行!天亮我就给早迈那边打电话。” 这就是生意人和江湖汉子的区别。 酒足饭饱,卢灿回到房间,温碧玉依旧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两只长腿,八字形占据大半个床铺,脑袋歪在一边,两条胳膊肆意伸展,睡衣半敞,露出水晶肚脐环…… 卢灿无语,这丫头,睡觉一点也不老实! 将她的腿往旁边拨了拨,在她身边躺下,卢灿脑袋中依旧琢磨着葛四这个人。 外公葛志雄曾经说过,这些葛家死士被卖过一次,心性上有漏洞,需要注意。因为这句话,自己从葛家买回来的十个人,除了葛四之外,几乎都被安置在较为偏远的位置上。 即便是葛四,看似受重用,实则依旧在缅北这犄角旮旯。 可是,从今天的谈话内容来看,自己的安排,不太妥当。葛四很有才能,那其他九人呢?只怕也不会太差! 自己缺心腹缺得厉害,哪能这么浪费母族那边的人才?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这几个人都逐一聊聊。 迷迷瞪瞪中,一觉到天亮,再也没有做噩梦。 再睁眼,温碧玉已经收拾停当,一身鹅黄色短袖旗袍,细长脖颈上戴着一圈莳绘珍珠,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又有谁能猜到,她的睡姿,会那样的霸道?! 第643章 还真有事 第643章 还真有事 早迈的驻点,位于尖高山山脚一个名叫拜迪的边境小镇。 尖高山是滇缅边境最高峰,海拔3302米,山的东面属于滇省腾冲,西边属于老缅,“共和国一号碑”就在这座山的一个名叫“胆扎”的山坳中。 一座看似平凡的农家小院中,四十多岁的早迈,坐在石坎上,端着饭碗,扒拉着肉末凉粉,碗头上还有一块咸菜疙瘩。他吃得津津有味。 院子里还有几位战士碗中是蒸番薯和饭疙瘩。那是伴着姜黄、孜然、香菜或者咸菜的抓饭。 山里的条件不太好,只能吃这个,即便是早迈,也没条件豪奢。 还没等早迈吃完,他的勤务兵过来,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他……他给我来什么电话?”早迈眉头一皱,遂即端着碗起身。 勤务兵哪清楚这些,同样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呢。电话没挂,您看……我怎么回复?” “不用,我去接!”早迈摇摇头,往屋里走,两步后又回头说道,“你去把高凤师长叫来。” 与布朗森一样,早迈也将102旅升级为师级架构,不仅如此,他还组建了两个预备团,组建成克钦同盟军,他自任总司令。现任102师师长是华人高凤。 高凤,六十年代来自滇南东川,原本是个中学教师,因“臭老九”之名,他躲到缅北,加入早迈的队伍。此人在六十年代救过早迈的命,1975年早丹三兄弟死亡时,也是高凤出的主意,拉杆子单干,才有早迈今天的局面,所以,高凤是早迈的绝对心腹,还是谋主。 等高凤随着勤务兵急匆匆赶到司令部时,早迈已经通完电话,正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抽烟呢。 高凤一点不客气,径直走到早迈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嬉笑问道,“司令,我听说……龙肯那边给您打电话了?他们说了什么?该不会……他们主动要卖给我们武器?” 高凤透过勤务兵之口,早已知道,电话是龙肯护矿团潘云耕打来的。 早迈将烟盒往高凤面前一扔,“高凤,你头脑好用,帮我分析分析。” 高凤在烟盒底部弹了一下,一根香烟冒出,将香烟抽出来揉了揉,笑道,“他在电话中说什么了?” “龙肯那姓潘的,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的大老板,也就是香江那位卢家小子,想要约我去龙肯镇见面。他们什么意思?是我们内部有叛徒,让他们察觉到咱们的计划,想摆鸿门宴?还是另有所图?” 这些年高凤没少讲中国历史,故而早迈也知道“鸿门宴”的故事。 还别说,用在这里挺合适。 卢灿如果听到这话,绝对吓一跳,梦中警示竟然是真的!早迈这帮人确实想要对他下手! 不过,下手的缘由,却与他和葛四的猜测,有所不同——对方并非因为支持布朗森的缘故,而是纯粹为龙肯军寨的那批二手枪支! 其实,仔细想想就明白。昨天下午才决定和布朗森见面,晚上达成协议,早迈这帮人的情报水平再高,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事实上,他们连卢灿与布朗森见面的事情,都还不知道呢! 这就是卢灿平日里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所带来的思维错觉! 龙肯护矿团换装,换下来的四五千支枪支弹药,可不仅仅布朗森想要。 早迈这边同样垂涎三尺! 从去年开始伏击布朗森103旅的三次战斗,早迈虽然占据上风,可枪支弹药的损耗,同样不小! 想要补充上来,不仅需要能放出大批量货物的渠道,还需要大笔金钱。 布朗森执掌克钦邦,有税收,有迈歪金矿的股份,与他相比,早迈可谓一穷二白,大烟块倒是有不少,可人家也不要啊! 所以,在得知卢灿准备走访十二土司家族后,高凤给早迈出了个主意——盯紧卢灿行程,找准机会,派兵邀请对方来拜迪做客! 只要将卢灿握在手中,别说这点二手枪支,更大的红利,他卢家也得给! 至于说伤害卢灿的性命……两人还真没这想法。 “姓卢的邀请你去龙肯镇见面?”听完早迈的话后,高凤一愣。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琢磨过,这个电话最大的可能是己方泄密,龙肯军寨的人来电警告!可现实是……对方压根没提这事,反倒是己方想要抓到手的幕后大佬,想要见早迈。 这就很难捉摸了。 “是啊!”早迈将烟蒂扔在地上,人字拖狠狠地踩灭,“现在怎么回复人家?去还是不去?我答应对方,半个小时后回复。” “我想想!”高凤拿着香烟,放在鼻子前,用力嗅着。混合着一定比例大烟丝的香烟,香味要比普通香烟更浓郁,提神醒脑效果很好。 早迈也不去打扰他,再度抽出一根香烟,点着后,慢慢等着对方开口。 五分钟后,高凤终于开口,捋了捋上嘴唇的一撇小胡子,笑道,“去!一定要去!” “哎,我也琢磨着去见见。”早迈将架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哈哈一笑,“高师长和我想一块去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 高凤竖起三根手指晃晃,“三个理由。” “第一,请卢家那小子来拜迪做客,是我们的既定计划,不过,现在不成了,这计划……我估计对方八成已经知道这事。”高凤中间又插了一句闲话,“哎,司令,咱身边肯定有人靠不住,您得好好查查,知道这事的,就那么几个人,应该不难查!” 早迈也有这种感觉,烦躁地摆摆手,“我知道,肯定会查的!你还是说正事!” “哦,第一条我没说完……既然原计划实施不了,又想要和对方见面,那么对方来电话,咱就去见呀!这不正好嘛!”高凤摊摊手,“至于见面后对方问起这事……咱又没做,不承认就是!” “会不会有危险?”早迈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高凤一拍大腿,“我要说的第二点,就是这!” “105师在昆羌,距离龙肯镇不过三十公里。他吴善友不是一直不表态,想要坐山观虎斗吗?嘿嘿,这次就让他们安排一个营,护卫司令你走一趟龙肯镇。”高凤扬扬手,很是得意,“这样一来,不用宣传大家都知道,吴善友和咱们穿一条裤子!” 早迈捏着下巴想了会,“吴善友要是不派兵呢?” “不派兵的可能性不高。”高凤一划拉手臂,“即便不派兵,咱们的警卫班从他105师驻地过去,这件事本身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呃,好像是这么个理!早迈点点头,“你说的第三点呢?” “第三点就是买武器呀!人家手眼通天,可比咱们路数广!” “哪来的钱?”早迈翻了个白眼。 “哎哟,我的司令~~!”高凤拉长腔,“他卢家不是要开矿吗?不是要木材吗?不是要投资各种项目吗?咱这么大地盘,地底下埋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司令您就放出承诺,让他们家的探矿队自己来找,找到什么矿,二一添作五,大家一起发财!” 有谱!早迈眼睛一亮,一拍桌子,“行,我这就给他们回电话!” 拿起话筒,他又问道,“今天下午?还是明天?” “咱也不能人家一勾手就眼巴巴扑上去,得矜持些。后天?” 高凤旋即又自我否定,摆摆手,“算了算了,人家是大忙人,指不定没那么多时间,你就约明天上午……咱们今天下午赶到昆羌,见见吴善友。” ……………… 事情轻重,因人而异。 对普通人而言,一个噩梦而已,谁这辈子没做过噩梦? 可落在卢灿身上,完全不一样。 身边所有人,包括得到消息的阿尔穆汗,都不赞同卢灿最近两天离开寨子。 可卢灿自己却认为没事,坚持要去孟密的敏丹家族。 “既然大家都认定威胁来自早迈,而早迈又答应明天上午来龙肯镇见面,他今天肯定不会莽撞行动。所以,去敏丹应该很安全。” 他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昨天已经放一次敏丹家族鸽子,今天再放,有点说不过去。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早迈他们使坏……”潘云耕挠挠头,还想坚持。 葛四伸手拦住,“潘队,少爷说得也有道理,连着晃了敏丹家两次,确实不太合适。要不,今天我带车队过去,反正孟密离咱们也不算远!” 越是人多,越要彰显家主的大男人英雄气概。卢灿一摆手,以满不在乎的口气笑道,“一个梦而已,我就跟葛四叔随口一说,看你们大惊小怪的!” “那不一样。”连伊丁阿訇都笑笑说道,“被天地所眷顾的人,往往有奇特之处。你突然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必然有所昭示,这与宗教无关,与天眷有关。” 这位长老,挺会说话。 六辆车组成的全副武装车队,轰隆隆开出龙肯军寨,直奔孟密。 历史上,孟密是指孟崖到密支那这一整片地区,明朝设有孟密宣抚司。 现在的孟密,指的是缅北的敏金山脉东麓的孟密镇,因为有很多明代被贬到这里做官的文人所题碑林,当地人又叫它“文多镇”。 第644章 敏丹家族 第644章 敏丹家族 即便三十年后,缅北依旧山高林密路难行,更勿论今天。 文多镇距离龙肯镇不过三十五公里,车队却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上午十点半,终于抵达文多镇。 进入小镇前,卢灿随意瞥了眼车窗外。车外的路旁大约十米的位置,一块巨大的石碑,斜卧在土坑中,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露出部分,碑体斑驳,隐隐可见碑文。 碑首的制式,引起卢灿的兴趣,这竟然是一块“开府建牙碑”! 古代中国之礼教,无所不在。以碑为例,就有功德碑、纪念碑、墓碑、记事碑、庙碑、诗碑等多个种类,不同类型的石碑,在型制上有着严格的区划。 开府建牙碑,属于记事碑的一种,但又与普通记事碑有所不同。这种石碑为了体现“开府建牙”的庄重与威严,必须在石碑的碑首和两侧,加入“石阙”制式。 石阙又是什么呢? 一种像阁楼一样的石质建筑,用来作铭、记官爵﹑记功绩或装饰用。我国现存个体石阙,一共二十九处,都是汉代之前建造,汉代之后,基本不再营造。 究其原因,是这种建筑逐渐融入到建筑整体风格中去,不再作为单独个体存在。 记事碑融入石阙风格后的表现又是怎样? 有点类似于影壁,上有“屋脊”和四角挑起的“殿庑”,两侧有圆柱体或立方体的边柱,中间是石碑主体部分,即记录碑文的碑体。 这种带有石阙的记事碑,出现在南荒之地,就是典型的开府建牙碑。 所谓“开府建牙”,其实是“开府”和“建牙”的组合词。牙是指牙帐,牙帐指中国古代将帅所居营帐,在这里代指军权;开府代指行政权,加在一起就是军政大权集于一身。 能在文多镇见到开府建牙碑,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明代孟密宣抚司建立时所立的记事碑。 卢灿来了兴趣,叫停车队。 葛四立即带着安保队,呼啦啦散开,将进出小镇的路口,堵得严严实实,来往行人,一律止步。等他将安保圈布置好之后,才让阿忠给卢灿开车门。 卢灿被他的行为给气乐了,指着不远处的石碑,“我就看看那个石碑,没必要大惊小怪。赶紧的,给人放行!这么堵着人家镇门口,像什么话?” 葛四嘿嘿一笑,指挥安保圈往石碑方向挪了挪,将出入镇子的道路,让出一半。可即便让出一半,也没人敢过去。毕竟,十多名持枪大汉虎视眈眈,谁有那胆儿?! 更有一些聪明伶俐的主,已经忘敏丹家跑去。在这座小镇,敏丹家族基本上等同于最高管理者,他家的家丁,负责镇上的秩序。突如其来的几十位全副武装的人员,镇子上的人,谁不害怕? 阿尔穆汗、杨季东、伊丁阿訇等人,也随着下车。 “阿灿,看什么呢?”杨季东环抱着胳膊,对往石碑方向走去的卢灿、温碧玉喊道。 “孟密宣抚司的开府建牙碑,这玩意竟然还在!” 说话间,卢灿已经走到石碑的面前,大半截已经埋入荒土碎石之中,地面之上,只露出小半的殿庑和三角形的碑身。几百年的风吹日晒,让篆刻的碑文模糊不堪。 卢灿接过阿忠递来的树枝,将碑身的浮土以及掩埋的荒土,往旁边拂了拂,又拿来毛巾,擦了擦露出部分的碑身,终于能辨别出部分字迹及片段,譬如“安南之北,云南之南”“成化二十年伏月”“敕令”“尚书司丞”等等。 安南之北,云南之南,表述的地点,就是缅北;成化二十年伏月是1484年6月;敕令就是皇帝颁布的立法命令,具有最高权威;尚书司丞,应该说的是明代万历朝内阁首府万安万循吉。 果真是孟密安抚司的开府建牙记事碑。 孟密安抚司的开府建牙时间,就是万历二十年,当时内阁首辅为万安……这座石碑,就是记载孟密安抚司成立的因由以及中原王朝对它的期许。 看到这座石碑,卢灿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低沉——玩古董学考古的,多少都有些历史包袱,总是向往万邦来朝的盛世,他也不能免俗。 将树枝扔掉,拍拍手,站起身来,卢灿笑笑摇头——这可是缅北地区在明代属于中原地区的最有力证据!它就这么寂寂无声地埋土荒野。 如果文物会说话,这块石碑,一定在沉吟着历史的悲歌! 算了,想办法把它弄回虎园博物馆,也算另类的纪念! “阿忠,拍照!拍仔细点!日期、地点什么的都备注好!”这是历史考古的必要证据,即发掘时间、地点、发现时的原始状态等等。阿忠跟在卢灿身边多年,多少懂得一些,拿着相机咔咔的拍摄。 卢灿又笑着对温碧玉努努嘴,示意她过去和记事碑合个影,算是发掘人的人证。 等照片拍完,他对稍远一点的葛四招招手,“四叔,这块石碑,你安排人挖起来,可别弄坏,打包好,搁运货的轮船,捎到虎园。东西不错,能展出。” 至于说留给文多镇或者缅北或者敏丹家族……卢灿想都没想过。 没等葛四开口,杨季东走过来,抬脚轻踢石碑,“我杨家离这不远有个锡矿口,回头我来安排人。这玩意可不小,得有两三吨重,运到香江挺麻烦的。究竟什么玩意,值得耗费这么大精力?” 杨家可不只有翡翠矿,在迈歪金矿发现之前,他们就涉足金矿、宝石矿以及锡矿。敏金山脉是缅北锡矿和宝石矿的重要产区。他们家在这里有矿口,很正常。 卢灿笑笑,“那行,就麻烦杨老。这是明朝孟密安抚司的开府记事碑,也算是文物,不值几个钱,不过,对于研究明朝南疆的历史,有些帮助。” 他没有说实话。 这件东西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烂石碑一块,确实不值钱,但是,如果敏丹家族真正晓得石碑的来历,他们家绝对愿意花大价钱重整记事碑。因为这是他们家族祖上,在明代获得土司一职的最好证明。 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没有比这更显赫的底蕴证明。 既然他家不识货,将这块石碑就这么弃之荒野,卢灿自然没理由放过,自认辛苦点,运回香江,作为历史备档。 有关孟密安抚司以及敏丹家族的崛起,《明实录》《南园漫录》《孝宗敬皇帝实录》等书籍,都有详细记载,孟密安抚司能设立,及敏丹家族之所以能辉煌,源自一位嫁过来的女人,名叫囊罕弄。 囊罕弄是木邦宣慰使罕穵法的小女儿,容貌出色,自小就很精明,因而得到罕穵法的喜爱。 囊罕弄长大后,嫁给当时孟养地区一个叫做陶孟的人。这位陶孟就是敏丹家族的祖先,一位精于鉴定和相看矿山的宝石师傅,因为精于辨玉和辨别宝石,故而得到囊罕弄的垂青。 罕穵法将女儿囊罕弄嫁给陶孟之后,又委派女婿陶孟,担任孟密的一座宝井即红宝石矿的负责人,并赏赐大量的金银财宝。 孟密的陶孟家,开始发迹,不多久,就成为孟密数一数二的豪族。 人心不足蛇吞象!囊罕弄和陶孟发迹之后,不再满足于钱财,开始追求权力,谋求将孟密地区从木邦宣慰司的管辖下脱离出去,自立土王。 史书上是这么写的:“景泰初,曩罕弄遂据孟密以叛,而每以金宝求通朝廷,欲自立。” 一开始,她的想法并不成功——“为守臣所抑,不许。” 这里的守臣说的是两个人,一位是云南总兵官沐王府的沐琮;另一位是当时的云南巡抚吴诚。 两位大佬压着,曩罕弄的愿望没能达成,但孟密与木邦的矛盾却越来越大。史载“边民部落相互仇杀,不能公论”。 事情越闹越大,明宪宗派遣右副都御史程宗巡视云南,安抚边民之心。 程宗此人为景泰二年三甲三十一名进士,好名武断。他一开始就主观认为,边民起衅,必然是边官压榨,目标直指镇南王沐琮和吴诚,以及木邦宣慰司。 囊罕弄的机会来了。 她一边差遣丈夫陶孟、侄子扫硬以敬献贡品为由,上京四处撒银子送宝石,打通关节,其中就包括万历朝有名的“纸糊三阁老”——万安与刘珝、刘吉。 另一边,她收集大量木邦人欺压孟密的证据,在程宗面前状告木邦宣慰司,自述“累年敬顺之诚,历数木邦侵杀之害”,称孟密“累为木邦所扰,乞别立安抚司”。 程宗被她欺骗,上奏朝廷,请祈另立孟密安抚司。 首辅万安等人因为收受陶孟等人的珠宝,在接到程宗的奏折后,也劝谏万历皇帝,“边民衅寻,具为蛮化,为疥癣之争。不如开设孟密安抚司,径隶布政司,以夷妇曩罕弄子思柄为安抚。” 至此,孟密安抚司正式设立,首任孟密土司,为曩罕弄的儿子陶思柄。 陶思柄此人,也就此成为敏丹土司家族的创始人。 故事到此,又有一个小疑问,那就是,他们家不是姓“陶”么?“敏丹”又怎么来的? 至于敏丹这个名字,又有个小故事。 康熙皇帝平西南王吴三桂之后,曾大规模召见西南诸土司,其中就有孟密陶家。 为体现改朝换代,康熙给这些土司“赐字改姓”,他对缅文了解不多,误将安南文的“稳定”当成缅文,赐给孟密陶家。当时安南文的“稳定”,谐音成缅文,就是“敏丹”。 故而,孟密土司家族,又被称之为“敏丹家族”。 看过记事碑之后,卢灿等人准备上车,忽地,镇口冲出一帮持枪家丁。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第645章 处处见宝 第645章 处处见宝 没有意外,来的正是敏丹家族的人。 “卢先生,我父亲刚才还给龙肯那边去过电话,怎么没坐直升机过来?” 与卢灿握手的三十来岁中年人,名叫敏丹吉安,现任敏丹家族族长敏丹洪的二儿子,一直负责家族矿产、木材生意。卢灿和他见过两面,还算比较熟悉。 “这不想看看缅北的秀丽景色嘛……坐车方便点。”卢灿打了个哈哈,随口瞎扯,又将其他人介绍给敏丹吉安认识。 双方寒暄两句后,吉安依旧将卢灿当做主要招待对象,又笑问道,“您怎么……车队怎么停在镇子门口?处理什么事情吗?处理完的话……我们走着进去?” 卢灿信手指了指那块半露在外的石碑,“那块石碑,挺有意思,我下车看看。对了,得和你这位地主说一声,那东西有点历史考证价值,我安排人搬回香江,没问题?” 一块石碑而已,埋在土里几百年都无人问津,破破烂烂的……吉安想都没多想,哈哈一笑,拨了拨手,“我当什么好宝贝!既然卢先生看得上,搬走就是!我这就安排人把它挖出来?” “杨老已经答应帮忙……” 没等卢灿说完,吉安一摆手,“哪有这道理!搁我家门前的小事,卢先生还请杨叔帮忙,这是看不起人呢?我这就安排人把石碑挖出来!你到我家坐会儿,喝杯茶,马上就能看见石碑全貌。回头我再安排车,给送到龙肯。” 也不征询杨季东的意见,他径直对身边的一位家丁挥挥手,“你找几个人,把这破……把这石碑给我挖出来。卢先生是文物大家,他看中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你们要小心点,别给磕着碰着!” 卢灿看了眼杨季东。 杨季东冲他笑笑点头,算是避让——在人家自家门口,杨家还真得给面子。 卢灿也只能耸耸肩,只是不知道,若干年后,吉安会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想来应该不会,老缅在文保方面,后世还真没听说有多重视,这是民族属性决定的。 这里距离小镇不过五十米,人家既然都迎出来,就没必要再上车。卢灿、温碧玉一行人,在敏丹家族的家丁拥簇下,走进这座颇有历史的缅北古镇。 这座小镇,临街门面房,有着明显的明式南方官式建筑风格——整体对称,斗拱比例缩小,出檐较短,柱的生起、侧脚、卷杀加重,屋顶轮廓偏严肃,拘谨而硬朗。同时还糅合部分佛教建筑的特点——大量采用拱券式的砖结构,在平板枋、大额枋的表面雕刻花纹,斗拱和各种构件亦显得十分精致。 这种精细而硬朗的风格,让整座小镇看起来有些肃穆。 据吉安介绍,文多镇有着五百多年的历史,囊罕弄和陶孟结婚时,木邦宣慰使罕穵法为女儿女婿所建,故而,整座小镇有着明显的明式建筑风格。 听到这,卢灿不禁摇头感慨。 只怕罕穵法在建设这座小镇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喜欢的女儿及女婿,最终成为罕穵法家族的覆灭者——史书明文记载,囊罕弄“掘罕穵法父祖冢,夺其金牌信符。罕穵法弃妻子,走孟乃。”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中原地区,啧啧,千百年历史鞭挞都不足以泄愤! 当然,这种官式建筑也只是在临街两侧。再往后看,遮不住的是数量庞多的顶上盖着或茅草或瓦片的竹楼、木楼等建筑,这才是缅北的正常居所。 吉安带着大家,穿过长长、仄仄的街道,直接走向街尾的一栋高大的冲天楼。 所谓“冲天楼”,就是建在山体斜坡之上的多层木质结构建筑,随着山势的上升一层层叠加而上,最顶层就有了“冲天之势”。 宋朝诗人傅梦得专门有一首写《冲天楼》的诗:人生行乐是便宜,惯入深林细品题。有石两行如壁立,登楼一望觉天低。亭前秋意惊松露,山外湖光拍柳堤。此景欲吟吟不尽,夜深分付野猿啼。 这首诗描绘的是湘西冲天楼,卢灿没想到,竟然在遥远的缅北小镇,竟然还能见到这种建筑。 吉安手臂横指不远处的冲天楼,笑着招呼,“卢先生,温小姐,各位,那就是我家。喏,我父亲和我大哥,已经出来迎接大家。” 敏丹洪六十出头,一米五多的个头,很胖,咧嘴一笑露出几个黑窟窿,剩余不多的牙齿也完全黢黑,一看就知道是抽大烟抽的。 敏丹洪的长子敏丹吉庆,一副傣族人的装扮,头上还戴有头巾帽,比弟弟吉安显得沉稳几分,脸上带着商人惯常的微笑。 他和卢灿没打过交道,不过,卢灿既然要拜访土司家族,自然要把这些家族的情况摸清楚。 敏丹洪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现在支撑家业的主要是长子吉庆和次子吉安。吉庆负责家族的大米生意,即从泰国进口大米,在缅北各地售卖。 别看缅北地处东南亚,可缅北山地太多,可栽种水稻的地方很少,粮食奇缺。因此,敏丹家族的大米生意,一直是家族主业。 吉安负责家族的矿产、木材贸易,眼下看似要比老大差一点,至于未来……呵呵,大米肯定干不过翡翠,敏丹家族有内斗隐患。 当然,这是卢灿的猜测,兴许人家兄弟俩感情深呢? 在敏丹家族所走的流程,与孟家差不多。对于卢灿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敏丹洪同样没有拒绝。双方约定,等卢灿派遣人员来缅北后,再详细洽谈上市入股事宜。 至于阿尔穆汗的事情,敏丹洪同样没口答应下来。 中午,主人自然要设宴招待,参加人员不多,宾主合计也就两桌。 宴席安排在冲天楼的三楼,凭栏望远,文多镇一览无余,很有感觉。 可能是因为常年与泰国做生意的缘故,敏丹家族的宴席菜肴,偏泰国北部清迈府的风格,酸甜中带有几许辣味,卢灿不怎么习惯,不过,他们家的米酒,味道很醇正。 温碧玉也不太喜欢这种酸甜辣的口味,早早放下碗筷,侧身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风景。忽地,她杵杵卢灿的胳膊肘,“阿灿哥,你看……他们把石碑挖起来了。” 小镇不大,冲天楼的位置又高,从这里还真能看见镇口。卢灿偏头瞅了眼,还真是!一帮人正在用简易的龙门吊,将巨大的石碑从荒土堆中吊起来,往旁边挪动位置。 两人的对话及目光,引起敏丹洪的注意,他看了眼后问吉安,“那些人,干嘛呢?” “哦,我忘了跟父亲您说了。”吉安笑笑,朝卢灿努努嘴,“卢先生来时,看上咱们镇子门口的那块埋在土里的石碑,说是什么历史考证,想要带回香江,我答应了。这不,让人给挖起来。” 对那块埋在土里上百年的石碑,敏丹洪有些印象,想了想,好像是大理石的,不值什么钱,便笑着摇头感慨,“卢先生,你们文化人真是有意思,大老远的,弄块石碑回去!” 杨季东正在剔牙,停下手来,也笑道,“所以啊,他们是文化人,而阿洪你和我都是大老粗啊!” 卢灿微笑解释一句,“我家老爷子以前在大学教书的,喜欢这些古里古气的东西。这不,我看这石碑,挺有年代感的,打算运回去,让老爷子研究研究。” 跟缅北犄角旮旯的人说话,一定不能文绉绉,大白话最好。 “你家老爷子是大学老师?” 敏丹洪对卢家的了解并不多,甚至还不如儿子吉安,听到大学老师,天然就有一种仰视的冲动。 等卢灿点点头后,他放下勺子,表情有些犹豫,秒钟后,下定决心般说道,“你要这么说,我家还真有件宝贝,你家老爷子肯定喜欢。” 这些土司家族中,可有着不少好东西。卢灿顿时来兴趣,“什么宝贝,我能开开眼吗?” 敏丹洪很自豪,“皇帝圣旨,是不是好东西?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不过,圣旨我还是知道的。还有一块金牌,上面刻着鸟语……” 他两手的食指,比划个六七寸长度,“不过不是纯金,是镀金的。” 圣旨?金牌?敏丹家族竟然将老祖宗的东西,还保留下来了? 刚才对方的语气,是打算将圣旨和金牌出手? 卢灿不自觉地搓搓手,喜笑颜开,“那我得一定要好好看看!” 敏丹洪朝大儿子吉庆抬手示意,“你去……找你阿姆,她知道那个檀木箱子搁哪儿,你给端上来。” 东南亚的大部分家族中,男尊女卑现象很严重,家眷一般都没资格上桌。温碧玉之所以能坐在这桌上,那是因为她是卢灿带来的,属于尊客。 吉庆下到二楼,很快又端着一只长约一尺五,宽、高约一尺、圆弧顶盖的檀木箱子上来。 檀木箱子,远看黑黢黢,近看为深红色,材料为小叶紫檀。 底部四个角包镶银质蝴蝶边,搭扣为凤尾扣。 箱子表面的四周为浮雕四吉兽,圆弧箱盖面上,则雕刻着四海升平图。 啧啧,不说箱子里面的东西,单说这只紫檀木箱,就已经让卢灿眼睛一亮! 这是典型的明式官印箱——专门用来盛放官印的木箱。 缅北真是个好地方,处处见宝! 第646章 两份圣旨 第646章 两份圣旨 敏丹家族的宝贝现身,自然引发大家的兴趣,一众人围在卢灿和敏丹洪身边。 敏丹洪亲手打开紫檀官印箱,顿时引发一阵惊叹。 他又将木箱转了个身,开口方向对着卢灿,推了过来。 卢灿瞅瞅,木箱中有三件物品,两卷被丝绸套套住的长卷儿,还有一枚暗金色的令牌,心下略略有点失望。这两件被丝绸套套住的长卷儿,就是传说中的圣旨,不过,不是明代圣旨,而是清朝老货。 虎园博物馆中,可不缺少清朝圣旨,从顺治一直到宣统朝,“诏、制、诰、敕、谕”五类所谓的圣旨,都有精品存展。 不过,圣旨这玩意,其最大的意义在于研读其中内容,以做历史考证。 也就是说,圣旨这种文物的价值,在于历史文物的考证意义,其本身,并不算顶级藏品。 如果是明朝圣旨,卢灿会更开心一些。 卢灿还未上手,就凭什么断定这是清代圣旨而非明代的呢? 关键在于这两卷圣旨外的丝绸套,又称之为“中封”。 古装电视剧中,圣旨颁发时,通常都是一位太监模样的人,从木盘中拿出圣旨卷轴,当场宣读…… 纯粹是胡扯。 现代人写封信,都知道用浆糊糊上封口,更勿论一封来自九霄之上的诏令! 明清的圣旨,通常有外封、中封和内封三道封印,开启时必须三封齐全,而且宣读人和受诏令者,都必须在场,否则,受诏令者可以质疑这份圣旨的真伪。 所谓外封,就是装圣旨的盒子必须用锡印封好。 圣旨盒通常都有防水防虫等功能,木质为主,盒内还刻有“回签”格式,圣旨打开后,受诏令人在回签位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表示已经接到圣旨,遵从御旨。 圣旨宣读人,还需要将这个盒子,送回中枢或者大内复命,表示顺利完成任务。 中封就是指圣旨卷轴的外套,形制上有点类似后世的折叠雨伞套,在系紧的绳扣处,加锡封。这处锡封,往往加盖制诏人的小印。 明朝的圣旨封套,多用黄绫锦,清朝多用丝绸。绫罗绸缎,虽说是一个词汇,可却是四种不同的织品。卢灿就是根据材质不同,判定眼前这两卷圣旨为清朝所出。 顺便说说“内封”。 明清圣旨多采用双轴合卷的方式,因为,为了不让圣旨散开,内务府需要对颁发之前的圣旨进行捆扎。他们的捆扎手法很特别,如果拽错线头,往往就会将扎线打成死结。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原则上,受诏令者可以提出质疑。 内务府不同的捆扎手法,就是内封。 当然,以上三封说的都是圣旨在宣读之前的状态,一旦颁发后,自然也就没这些条条框框。 卢灿没着急动圣旨,而是伸手将侧面的那块金牌,抽了出来。 令牌入手很沉,为制式“剑令”,上宽下窄,底部宽二寸,上宽3寸,长八寸半,三角形尖顶。正面有汉满双文“敕:勐养宣慰司大都统”,左下角是一面带虎符的印文“云南承宣布政使司”。 这块令牌是清朝云南布政司,颁给敏丹家族祖上的孟密土司令牌,也就是“官凭”。 这个令牌颁发得很有意思。 要知道,云南布政司,为三品文官机构,而“大都统”为二品武职官衔,仅次于清代“五大将军”的一品武职之下。呵呵,以三品文职机构给二品武官,颁发职衔官凭…… 由此能看出,中原王朝对羁縻州发自内心的轻视。 令牌背面倒是有“御赐”二字,代表皇帝的认可。令牌的材质,为鎏金铸铜,不值什么钱,不过,做工还是不错的,四周錾纹清晰,背面双龙戏珠也栩栩如生。 卢灿掂量两下,想了几秒,笑着将令牌递给敏丹洪,“敏丹族长,这块令牌,是康熙平定吴三桂之后,颁发给您家祖上的官身认证。” 人家家传的宝贝都拿出来,简单的介绍,还是要给的。 卢灿虽狗,可还不至于像铲地皮那样指鹿为马的胡说八道。 “哟,老洪,你家还有康熙御赐的令牌,这东西好啊!”杨季东伸手拿过令牌,翻来覆去的看着,啧啧称叹。其实,像这种令牌,杨家应该也有,甚至十二土司家族都应该有,只是有些人家保存下来,有些却在岁月中遗失而已。 他话语中有个明显错误,卢灿忍不住纠正一下,“这是云南布政司颁发的制令,是规制御赐,与皇帝御赐,还是有些差别。” 规制御赐与皇帝御赐,前者是“按照礼制规章,大家都有”,后者是特别单独赏赐。不是卢灿矫情,喜欢咬文嚼字,而是差别之下,两者的价值完全不同,后者明显要比前者的价值高。 杨季东嘿嘿一笑,“中原皇帝,讲究就是多。” 好,这话很有道理。卢灿呵呵一笑,再度伸手,从木箱中将两扎圣旨都拿出来。 绫、罗、绸、缎、锦、绢,这六种织物,都是丝织品,可它们各有不同。 “绫”为斜纹组织的丝织物,面料上会有明显的斜线纹路,经纬交织点少,所以耐用度稍低,光泽度和弹性较高,明清时期喜欢用这种织物装裱书籍。 “罗”是指条形绞经罗组织的丝织物,经纬较为稀疏、通透,表面具有纱空眼,适合制作夏季服饰。 后人习惯上把“绸缎”连起来作为丝织物的总称,其实是一种泛指,如果单独解释“绸”,那就是平纹丝织品,没有其它特别工艺的丝织品都叫绸。 “缎”是指缎纹组织的丝织品,缎纹组织的浮长线越长,也就意味着经纬交织的频率越低,光泽度就会越好。高端场合的丝绸多采用缎面,光亮柔顺、光泽华丽。 “锦”是指彩色经纬丝织出各种图案花纹的纺织品,泛指具有多种彩色花纹的丝织物。锦的生产工艺要求高,织造难度大,是古代最贵重的织物,譬如官服,基本上都采用织锦。 “绢”是指丝绸织物最朴素的平纹织品,经纱和纬纱一上一下织就,最简单的织物。由于绢平实纤薄,在纸流行起来之前,它是画作的首选。 明代圣旨套多采用绫制作,清朝康熙年改制为绸套,表面织四爪金龙,套上端为四端绳结,绳结上有锡印残留。 卢灿解开其中一套圣旨的绳结,抽出双轴绫圣旨,见上面没有了扎绳,便摊在桌面上,双手推开,开篇就见到楷体书就:“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是敕令圣旨。 清代圣旨,又分为三种:诏书、制书、敕书。 诏书是皇帝布告天下臣民的文书格式;制书是皇帝表达皇恩、宣示百官时使用的文书格式;敕书也是发布给大臣的,不过更偏重于给大臣加官进爵的制式文书。 其中制曰和敕曰又要着重强调一下,封号和升官都是属于皇帝恩赐,但是制曰只用于封赏,如果是官员升迁,就不属于制曰的范围。同理,敕曰是用来升迁的,同时也起到告诫的作用。 这件圣旨,颁发于康熙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即1683年的正月二十四。这已经是康熙平定吴三桂的两年之后。他终于能腾出手,整治西南羁縻州诸藩。 敕书内容是嘉奖勐养宣慰司多年来勤于王事,不忘君恩,特此嘉奖赐恩,特敕封敏丹一族的祖上多位祖先为一品虚衔,并提醒敏丹弄侬,要继续保持“克己奉公,安民乐事”。 敕书的执笔者为当时的学士、时任礼部侍郎的陈廷敬。 钤印者还有当时的满人吏部尚书达哈他,以及内务府总管、礼部尚书纳兰明珠。 最后盖“敕命之宝”印。 汉满双文,标准的清代敕书圣旨。 从这份圣旨能推断,大约在吴三桂剿灭之后,当时的孟密土司敏丹弄侬,应该是派了不少人,上京进贡,才有这份回敕圣旨。 这份圣旨,极其规范,保存得也不错,算是清早期圣旨中的精品之作,有相当高的文物价值和历史研究价值。 卢灿简单介绍一遍这份圣旨之后,又颇为期待地拿出第二份圣旨。 同样是清代圣旨,不过,颁发的皇帝已经不是康熙,而是十全老人乾隆的杰作。 颁布时间为乾隆四十二年即1777年,内容同样是敕书嘉勉孟密土司敏丹家族的忠君敬事,赏赐若干……等等。 其实,卢灿也能猜到乾隆为什么颁发这道嘉奖圣旨。 乾隆四十一年,阿桂将军彻底平定大小金川之乱,西南纷乱,羁縻州各土司亟需要安抚。 要知道,为了大小金川,乾隆朝先后共投入了近六十万人力、七千万帑币,前后历时三十年。 若是再来一次,乾隆根本耗不起! 从这两份圣旨中能看出,中原王朝对于天高皇帝远的边民羁縻州,那是真的“有心无力”! 即便好大喜功的乾隆,也架不住。 此行缅北,收获连连,卢灿忍不住露出开心笑容:一块明代开府建牙记事碑,两份清三代帝王圣旨,一枚将军令,差不多勾勒出西南羁縻州与中原的历史牵连。 再找一些类似的文物,完全可以构成一个羁縻州历史小专题展览。 第647章 善友算盘 第647章 善友算盘 敏丹家族的行事很高效,卢灿一行人下午回龙肯时,他们就安排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着被层层茅草、棉絮包裹的开府建牙碑,跟着一起回去。 安排的挺好!卢灿很满意! 昨天在孟家,收获一对洒金釉赏瓶,今儿在敏丹家族拿到一套土司官凭——记事碑和清代圣旨,与令牌一样,都具有官凭属性。对于考证明清缅北土司和边疆羁縻政策,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缅北是个好地方! 回到龙肯军寨,温碧玉无精打采,昨天乘坐直升机费耳朵,今天乘车走山路费屁股。丫头真累了,洗了个澡,爬上床戴着耳机听随身听,等卢灿车来时,她已经迷瞪过去。 卢灿笑笑,轻轻将丫头歪着的脑袋摆正后,自己换套方便的大裤衩、t恤衫,带上房门下楼。 客厅中,杨季东、阿尔穆汗等人正在准备茶盘,潘云耕也在陪着他们聊天,见卢灿下楼,站起身,“少爷,早迈他们,中午到的昆羌。” “中午就到昆羌?”卢灿眉梢挑了挑。早晨双方通电话,还以为对方很忙所以才约定明天上午,现在看来,对方还有些小心思呀。 潘云耕笑笑问道,“要不……我给他打电话,改到今晚?” “算了。”卢灿一抬手,“不在乎这半天。再说,杰沙的野佤家族的见面时间,不是已经调整到下午了吗。就这么地,不差这半天时间。” “估计……早迈想和吴善友商量,明天见你谈些什么。”杨季东朝这边招招手,笑问,“阿灿,你突然见早迈,打算和他聊什么?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呢。” “就是见个面,没有特定需要聊的。”卢灿走过来时,笑着摊摊手,“人家毕竟是缅北的一方大势力,想要在这里发展,类似于早迈这样的势力,肯定绕不过去。” 他说的是真话,可从杨季东、阿尔穆汗等人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不太相信。兴许,在他们看来,卢灿所做一切,应该都是有目的。 卢灿懒得再去解释,从王大柱手中接过茶具,亲自动手烹茶,顺口问道,“大柱叔,王爷安排的人,大概什么时间到?” 孟家庄园议事厅的老围墙,准备拆掉重建,搭建围墙的石料,几乎都是翡翠山料。虽然如同卢灿所猜测的那样,翡翠山料的表现说不上很好,但是别忘了,这可是百年前的老料。 所以,昨天拜访孟家时,卢灿和王大柱给对方支付定金,预定了那三片赌石围墙,近期会安排香江采购部的人来选料,完成后续交易。 卢灿说的就是这事。 顺便再说说另一个细节:田乐群现在是纳德轩珠宝的管理者,这没错,不过,她一向偏向于店面建设和销售运营管理,至于珠宝的设计生产以及原材料的采购,依旧是王鼎新、王大柱父子在负责,王大柱的妻子辛婶,负责集团财务审核。 “明天下午六点钟左右到瓦城。到时候让梅生安排这边的工作人员,去接一下。” 卢灿笑笑点头,又扭头看向杨季东,“杨老,杨坤他们什么时间到?” 杨季东摇摇头,“你们小年轻的事,我哪儿知道?兴许在半路了。” 桑达拉·吉瑞和杨坤听说卢灿来缅北,昨天通过电话,说是老朋友好久没见,两人要来缅北。 正聊着,一架直升机在军营宿舍楼右侧的备用停机坪,轰隆隆降落下来。 备用停机坪多时客用直升机起降,这会儿没别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两货已经到了。果然,没一会,潘云耕就接到对讲机汇报——杨坤和吉瑞到了。 成天和一帮老人打交道,都快僵化了,卢灿长身而起,笑道,“你们聊,我去接接这俩个家伙。” ……………… 二十公里外的昆羌,一栋木质吊楼中,早迈、高凤,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黝黑汉子,也在喝茶聊天,聊的正是卢灿。 黝黑的汉子正是吴善友,手指尖夹着卷烟,在桌角磕了磕,落下一蓬雪白的烟灰。 “统领,我已经安排好随行人员,一个警卫排,都换上pk-9,加上你和高师长带来的一个警卫班,近程火力嘿嘿……即便他龙肯镇是龙潭虎穴,相信我们的火力也能杀个七进七出。” 语气很自傲。 今天上午,早迈、高凤突然出现在昆羌,吓他一跳,询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那位香江小子约早迈见面!早迈来他这儿,是希望105师为这次会面提供安全保障。 吴善友的特点是敢打敢拼,打仗很猛,在克钦邦很有名。也因此,75之变后,他的身边聚拢了一帮兄弟,堪堪将105旅带出旋涡,占据曼西地区,自立为王。 这些年,布朗森和早迈没少向他抛出橄榄枝。 猛人往往一根筋。吴善友看不上布朗森这种阴险小人,一口拒绝,同时对早迈这种资历、战绩都不如自己的同年人,也不是很服气。因此,对二者的橄榄枝,他都看不上眼。 现实很残酷,拉杆子单干的这八年中,105旅日子并不好过,要不是卑谬的吴家暗中帮衬,现有的队伍都要散,更别提发展。所以,这几年吴善友也在殚精竭虑地谋出路。 去年年初,早迈来拜访,提及双方结盟,共同赶跑布朗森,占据克钦邦。 面对早迈承诺拿下布朗森后,克钦邦税收四分之一归属于105旅的诱惑,吴善友有些心动。 当时,他还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没料到,早迈确实有点水平,连着伏击布朗森的队伍三次,差点将106旅彻底歼灭。 形势比人强,面对这一战果,吴善友最终选择和早迈结盟。 没错,是结盟! 吴善友可不甘心自己的队伍被早迈收编! 所以,在达成合作协议之后,他一直避免与早迈、高凤的部队一起行动,最多也就打个配合,以此来对外表明105师(旅)的自主性。 也正因如此,他对早迈、高凤突然上门并要求自己提供帮助,很是困惑。 都在江湖混,谁没点小算盘? 吴善友立即感觉这事有蹊跷,中午招待早迈一行之后,立即组织高参们商议。 大家一番议论之后,给出两条吴善友认为还不错的建议。 其一是可以答应早迈的安保要求,但需要趁机逼迫早迈承认105师对昆羌、杰沙一带的占据,这会为105师带来新的税收财源。其二是此次会面的名单中,吴善友本人不能被排斥在外。之所以这般要求,因为105师也想和那位“财神爷”拉上关系。 这不,吴善友等人商量完毕后,来找早迈、高凤谈判。 一上来,他就先抛出利好。 “善友兄弟,龙肯镇不是龙潭虎穴,卢先生约我见面,也不是鸿门之宴,大可不必如此郑重其事。我和老高来你这边,只是希望你的105师做个进攻态势即可,哪用得上这么麻烦!”早迈摆了摆手,哈哈大笑。对方能集中精锐护送,外界所知后,会引发什么样的联想?只怕布朗森会瑟瑟发抖! 一旁的高凤,呷着青团茶,笑吟吟地看着吴善友。对方如此大方,应该有后手。 诚如猜测,吴善友马上又笑道,“统领的安全至关重要,既然你相信我105师,那我105师就一定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我已经决定,这次安保护卫工作,由我亲自带队,护卫统领你的安全!” 早迈和高凤,双双一愣。 高凤反应更快,立即猜到吴善友的用意——无非是吴善友想借早迈会面卢灿的机会,与卢灿搭上线而已!这家伙,滑头的很! 很快,早迈也猜到吴善友的意思,脸色微沉,正要开口时,高凤先笑道,“统领,善友师长有这份心,咱不能误了好意。我看啊,这事行。” 自家的高参开口,尽管早迈不理解,可还是忍住,点头笑笑,“那……善友啊,你就多费心。” 说完这话,他还是不放心,抬头看了高凤一眼,又见高凤微微点头,心头稍安。 吴善友哈哈一笑,拍拍胸口,“统领,这事善友分内的事!” 他殷勤地拎起茶壶,给早迈和高凤续上茶水,又笑道,“统领,布朗森现在是雨后秋蝉,瞎叫不了几天……您那边打算什么时间合围103旅?告诉我一个准确时间,我105师已经整装待发,一定配合您,一举将布朗森这老家伙赶下台!” 早迈疑惑地看看对方,别看两家结盟,105旅从曼西地区运动到昆羌,事实上眼前这家伙,根本就在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而已,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高凤的眉头微皱,吴善友今天的表现很反常。旋即,他想到什么,再度抢先笑道,“打残106旅,已经让我们元气大伤,得要一些时间休整。布朗森的103旅是嫡系,满兵满员,不好啃啊!善友兄弟,你的105师,要是能担纲主攻的话,兴许我们能加快进攻节奏。” 吴善友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打辅助还能帮帮忙,打主攻?你当我傻呢?! 他哈哈一笑,“既然时机不成熟,那就再等等!不过,兄弟的兵马在外,人吃马嚼,耗费不小,昆羌和杰沙一带的商税……统领,您看……?” 早迈和高凤脸色顿时都不太好看,张善友原本占据曼西地区,现在又要占据昆羌和杰沙,这是要霸占克钦邦的整个南部啊! 地盘上的税收恐怕还不是他的目标,真正目标,直指迈歪金矿的克钦股份! 要知道,早迈之所以整合力量赶走布朗森,其中非常重要一点,就是布朗森一直代表克钦邦,拿走迈歪金矿每年15的利益分红! 昆羌距离迈歪金矿二十五公里,杰沙更近,只有十五公里!一旦张善友在这两个地方扎根,迈歪金矿基于平衡,也会考虑将原来的克钦邦分红,分出一部分给他! 胃口太大了! 第648章 随便玩玩 第648章 随便玩玩 一大早,卢灿从宿醉中醒来,温碧玉已经不在身边。 昨晚的篝火烧烤晚会,吉瑞和杨坤俩人将目标对准卢灿,几人喝得酩酊大醉。 揉着发胀的脑袋,冲了个澡,简单洗漱后下楼。果然,温丫头与吉瑞的媳妇还有杨坤的女友,在客厅聊得兴高采烈。缅北之行,对于温碧玉而言,其实很无聊,丫头不说而已,卢灿都看在眼里,难得来两位同龄女性…… 见卢灿下楼,温碧玉兴奋地招招手,“阿灿哥,阿冕刚才唱的泰国民歌,很好听诶。” “阿冕刚才清唱几首泰国民歌,叫什么《相思河畔》《放水灯》《美丽的月光》《雨丝》……阿冕,我没说错?”她扭头问身边的那位叫阿冕的女郎,得到对方肯定点头后,又继续说道,“这些歌曲的腔调很柔,五言句的结构,朗朗上口。阿灿哥,我有个想法,你帮我合计合计。” 吉瑞的媳妇名叫银冕,泰国清迈府屋伦家族的女人,屋伦家族在清迈颇有实力。杨坤的女朋友是缅北克伦族人,姓什么卢灿不知道,只知道名叫帷幔,杨坤称呼她阿幔。 对两女点点头算是招呼,卢灿在温碧玉身边坐下,“什么想法?该不会是想要去清迈采风?” “我倒是有这想法,不过,这是不是时间仓促嘛。”说到这次行程安排,丫头吐槽般的撇撇嘴,旋即又笑道,“没打算去清迈,不过,我可以请阿冕和阿幔,去香江呀,我准备依照泰国民歌的曲调,找人重新填词,试着让风行出一次泰国民歌唱片,你觉得怎么样?” 哟,可以啊,丫头竟然还有这种想法?泰国民歌风格的歌曲在香江是否受欢迎,卢灿不知道,不过,单是丫头这一想法本身,就值得鼓励。 懂得借鉴和融合他国音乐,丫头已经称得上是一位音乐人,而不是单纯的歌手。 “想法很好,我双手支持!”卢灿作势举举手,又笑道,“这事你得和阿冕、阿幔商量。对了,阿冕,吉瑞还没醒?” 银冕嗔怒地瞪了卢灿一眼,“还说……你们昨晚太不讲究,吉瑞喝成那样!” 昨晚就数吉瑞喝得疯,逮着卢灿没去参加他和银冕的婚礼为由,连着干了好几大杯啤酒。结果又被潘云耕、葛四等人听见,又以这个借口向他敬了几杯,连王大柱都敬了一杯,能不多? 这不,吉瑞昨晚当场就做了一次人工喷泉的标准示范。 温碧玉应该是想到昨晚吉瑞的丑态,趴在茶桌上笑得花枝乱颤,竖起来的手臂摇了摇,“那可……那可怪不到阿灿哥……咯咯……是你……你家吉瑞自己要拼酒的……咯咯……” 卢灿昨晚喝得也不少,现在脑袋还有些木,倒是让杨坤逃过一劫,想到这,又对帷幔抬抬下巴,“你家阿坤呢?他昨晚没喝多。” “他起来了。”帷幔是克伦族人,头戴条纹布的帽子,两鬓缀着银饰,说话间,一晃一晃的,很有异族特色,“这次回龙肯,他俩也想着顺带进一笔货,一大早就央求季东爷爷帮他去仓库选料。” 这倒是个尽职尽责的。 龙肯军寨距离矿区不远,又是个安全之地,因而很多矿口都在龙肯镇建立囤货仓库。 这次来缅北,自己貌似还没上手过赌料,忽然有点手痒,便站起身来,“阿玉,我上楼换套衣服,去库房看看,你去食堂帮我拿两块青团。” 青团是缅北的一种特色食品,江米磨成粉,拌上某种不知名青菜,捏成菜团蒸煮,配上风干腊肉,味道清香咸鲜。 等他换好衣服下来,银冕和帷幔不见人影,只有温碧玉手托一只瓷盘,里面几片腊肉,四只青团,另一只手则在嘴上抹了抹,试图清除偷吃的证据,殊不知,油光闪亮的嘴唇出卖了她。 卢灿也没点破,笑着接过瓷盘,伸手拿起一块青团咬了一半,满口野菜香味,又拎起一片蒸过的褐色腊肉片塞进嘴中,筋道!喷香! 温碧玉在旁边不自主地哒了一下嘴,丫头自小就馋嘴,毛病一直没改掉。 卢灿看着直乐,捻起一片腊肉,塞进她的嘴中。 小丫头张嘴将腊肉含住,还佯装呜呜抗议,白了卢灿一眼,似乎有多委屈似的。 好,口不对心,女人的天性。 杨坤和杨季东去的杨家仓库,就在军寨内,故而,卢灿端着盘子与温碧玉,一边走一边享受着美味的早点,不亦乐乎。路过的那些人,都看傻眼。 卢灿的性格很矛盾,多数时候沉稳如老狗,却也不乏做出一些荒诞不羁的行径。像这种端着餐盘,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吃着早点,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种事。 潘云耕和王大柱正在二楼聊事,忽地被葛四碰碰胳膊,示意看窗外。 一探头,就看见卢灿端着盘子,边走边吃地穿过前面的操场,哭笑不得,喊了一声,“卢少,文姑娘,您二位去哪儿?一会早迈他们就到。” 卢灿回头找了找,才看见二楼窗口的潘云耕和王大柱,笑着挥挥手,又指指不远处的库房,“我去库房看料子,一会就回来。客人到了的话,你让人叫我一声。” 三楼探出吉瑞的上半身,正在往身上套t恤,“维文,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呃,八成是银冕回房间叫醒了这小子。 卢灿又对他挥挥手,“快点!” 还没走到仓库门前,吉瑞已经赶了上来。黝黑的面孔布满汗珠,他抬着胳膊在脸上蹭了一下,又径直伸手将盘子中最后一块青团拿走,塞进嘴中。 很怀疑这家伙没刷牙……卢灿鄙夷地将空盘子搁在窗户上。 吉瑞嚼着青团,呜咽着说道,“皇泰珠宝准备在曼谷……搞一场彩料专拍,你……帮我们挑点好彩料!” “只要彩料?你这要求挺稀奇的。”卢灿对仓库门前的守卫笑笑,“杨老和阿坤在里面?” 两名守卫点点头,帮忙将大铁门推开一条缝隙。 那边,吉瑞终于将青团咽下,轻咳一声,捋了捋嗓子,跟了进来,“嗐,这不是要打万佛节的主意嘛,佛诞的贡品料子,以彩色为上。” 万佛节是泰国传统的佛教节日,泰历的每年三月十五日。 这一天,泰国男女老少带着鲜花、香烛和施舍物品,前往附近寺院,进行施斋、焚香、拜佛活动。政府也会举行相关庆祝活动,国王亲自出席,各大寺庙都会举行各种礼佛仪式。 相比素净的绿翡翠,彩料雕刻的翡翠器件,显然更适合表达信众的心意。 吉瑞和杨坤的主意,打得不错。 “那你和阿坤不去南奇场口?” 龙肯场区产出铁龙生,以深绿料的口碑最盛,但并不意味着龙肯场区只产出铁龙生一种翡翠。整个场区现有十六家矿口,真正产出铁龙生翡翠的只有六家,剩余十家产出其它翡翠料,间或有一部分铁龙生出土,但并不以彩料见长。 缅北盛产彩料的场口,最出名的莫过于南奇场口。南奇场口不大,位于恩多湖南面,老种料的翻色概率很高,也就容易产生色差,形成彩料。 卢灿记得桑达拉家族和杨家,在南奇场口都有矿口。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仓库。 长方形的仓库,面积超过五百平,四周为铁架,上面放着已经挑选出来的精品料,中间一堆堆拜访,是初筛的堆料。仓库尽头,是两台闷盖式切割机。 杨季东和杨坤,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一排铁架前选料。 见卢灿进门,杨坤举手挥挥,“阿灿,来来来,帮忙挑些,彩料和老种色料都要。” 杨坤的诉求和吉瑞的不太一样,那个家伙更贪心。 旁边的库管,苦着一张脸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 杨季东是赌石高手,已经让他胆战心惊,这会儿来的卢灿更是传奇级的赌石师傅,这两位逛一圈,估计仓库中的好料子,会被扫的一干二净,剩下的料子,怎么卖出去?! 之所以不敢开口,是因为眼前这三位公子哥所在家族,就是这座仓库料子的三大股东。 公司归公司,个人归个人,仓库中剩下的料子如果真卖不出去,板子一定会打在他身上! 所以,他也只能暗自祈祷,三位爷手下留情,少挑点好料! 好在杨季东知道轻重,笑着叮嘱一句,“阿坤,别让阿泰难做,我已经给你挑了两块彩料,让阿灿再给你挑两块,差不多就得了,别逮着一只蛤蟆攥出尿来。” 这批货如果被卢灿他们把高级料挑选走,损失的还是矿口,他和敦义都是龙肯矿区的负责人,也会受到牵连。 看到眼前一堆堆的赌石,卢灿手痒得很,不过也知道规矩,笑着摆摆手,又指指面前的堆料,“杨老,我只是来玩玩,保证不动架子上的精品货,就在堆料中挑几块。” 杨坤立即笑着追了一句,“三爷爷,地上的货可都是选后料,怎么着也让我们多挑几块?” 又对卢灿笑笑,“吉瑞的婚礼,你没时间参加,我看……你今儿就多挑几块,开得好的话,算是补偿!吉瑞,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卢灿翻了个白眼,杨坤这家伙,越来越精,这是拿自己当赌石师傅用呢? 铁龙生的料子,表皮最杂,素有“野石怪石”之称,想要挑到好料子,可没那么容易。杨季东也想看看卢灿的赌石水平有没有涨,笑着划拉手臂,“行,放宽点,挑五块!” 有段时间没摸赌料,手生,更何况这还是最难赌的铁龙生,卢灿也不敢肯定就能挑到好料,回头笑笑,“阿坤,赔了可别怪我!” 第649章 一黄三艳 第649章 一黄三艳 仓库内一共有四堆料,形成四个椎体,大块的在中间,只露出一角或一面,不太好看货,覆盖其上的零散小料倒是能拿起来查看。所以,卢灿从一开始就没将大料算在计划之内。 四堆料子中,两堆出自龙肯的铁龙生。这种料子很好认,石皮很粗,褶皱多为黑色拉网纹,松花有些像绿水藻,夹杂着黑色斑点。 铁龙生的优缺点非常鲜明,缺点是大多数铁龙生的水头很干涩,优点为绿色阳正浓。 纳德轩珠宝每年都会出售一批金镶玉铁龙生饰品,市场反馈还算不错。由于一直限量供应,这种翡翠的价格在香江,一直稳步提升。 卢灿随手在堆料上扒拉两下,这批铁龙生矿石,品质还真不错。 不少赌料的石皮青绿,黑色斑点纯粹,有点“玄石”的意思。 这是赌石中的“看皮看色”。 大多数铁龙生,皮色与内质相一致,表皮的色系纯正,内里不会太差。 又将看好的几块搁在一起,找杨坤要来手电,打开手电光,另一只手拢成圈,将光线束住印在石皮表面,连着看了几块,都有微微的荧光散逸。 这是赌石中的“荧光看水”——荧光透入比较深,且散逸效果好的,往往水头不错。 很快,他又从挑拣出来的几块赌料中,单独挑出两块巴掌大小的料子,打着手电,仔细看过一遍后,递给杨坤,“这两块拿去过称。” 担心杨坤和吉瑞看走眼,又笑着补充介绍,“水头有三分,绿意纯正,接近玻璃种,也就是接近一级品。稍微遗憾的是白絮多一些,不过,内里的白花已经玻化,也能算一色,加上铁龙生边壳自带的玄色玻化,这两块料也算是三色彩料。” 卢灿这段话不长,可其中蕴含的不少专业知识。 其一是彩料的认定。 彩料并非人们意识中的黄绿紫或者红黄蓝为彩料,它的本意是多色料,卢灿挑中的黑白青三色,在翡翠行当,也算是彩料,如果雕刻得到位,效果同样不差。 其二是铁龙生的等级划分。 与其它翡翠按照水头划分种地不太一样,铁龙生采用的是按照水头分等级。 铁龙生的一级品为水头达到三分,颜色全翠绿,透明度高,呈显微粒状集合体,饰品细腻,白花、无裂纹,大约等同于其它翡翠的玻璃种。二级品则为水头不能少于二分,颜色全翠绿,与一级相似,呈微粒状集合体,透明度稍低,白花、裂纹少。 剩下的逐次降低,共分为八级。 卢灿挑选的两块铁龙生接近一级品,已经属于高档货。 杨坤和吉瑞一人拿着一块,用手电筒照着,喜滋滋的。 卢灿移步到另外两堆赌料前。 能看出来,这两堆赌货,出自雍曲场口。 说起来雍曲场口也属于龙肯矿区,位于偏龙肯军寨西北二十公里处,雾露河上游的右岸。 雍曲场口的矿脉是从东北往西南延伸,与雾露河左岸的铁龙生场口矿脉,形成一个颇有意思的倒立人字——雾露河穿裆而过。 雍曲场口也不算老场口,七十年代,缅北矿主才开始涉足这一片荒芜之地。 雍曲场口的料子很好,质地细腻,水头好,常出玻璃种和冰种的高档货色,因此,雍曲的翡翠,又有“雍曲种”一说,可见地位之高。 不过,天妒完美,雍曲场口的料子也有缺点,那就是色泽偏暗绿。这种料子显然不太适合做大件或者手镯,需要将其片薄,做挂牌或者蛋面,才显阳绿,因而又有“雍曲出蛋面”一说。 杨家在雍曲场口有几座矿口,开采的料子也放在这座仓库中。这两堆就是杨家的存货,大约有五六吨。挺好,既然是杨家料子,那客气什么? 卢灿抬头对不远处的杨季东笑笑,“杨老,这些雍曲料不错,我多挑一块,给阿玉打套首饰。” 一块料子而已,无所谓占便宜,卢家仓库中,比这好的料子更多。卢灿之所以这么说,一则是看温碧玉一直在跃跃欲试,二则是不想给杨家添麻烦——温碧玉第一次来缅北,杨家怎么也要准备一份礼物。卢灿此时开口,还点名给温碧玉打首饰,会让杨家省去这套流程。 果然,杨季东犹豫了一下,笑道,“挑,算是杨家给温小姐的见面礼。原打算等过几天你们去腊戌,让老高在天和的小仓库中给温小姐挑一件……” 哟,杨家对阿玉看得挺重,竟然打算在杨天和的小库中选料? 这可是田乐群上次来缅北,才享有的待遇! 要知道,温碧璃和孙瑞欣来缅北,杨家只是各拿出一枚红蓝宝石作为见面礼。 想来应该是杨天和的主意。杨天和知道温碧玉是卢灿从调景岭带出来的,还放在身边做茶童两年,在娱乐圈的一切,也是卢灿在安排,故而杨天和对温碧玉另眼相看…… 看看眼前的雍曲料,又想想杨天和家的小库,啧啧,卢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谢谢杨爷爷!”温碧玉对此一无所知,还乐呵呵地朝杨季东鞠躬致谢。 傻丫头!算了,精心挑选一件就是,怎么也要给阿玉捞一套上眼的首饰。 同一场口的赌料,分为两堆,自然各有不同,其中一堆是开过窗,表现不算极品的料子,另一堆则是全赌料,但又与蒙头货不一样。所谓蒙头货,就是外在无任何出货表现,或者说表现都很糟糕,这种料子几乎没有价值,通常以极低价格出售给那些小商小贩。而放在这里的全赌料,则是表皮有些表现,但因为个头太小或者表现很一般,因而没开窗,作为普通货色售卖出去。 卢灿的目光,自然集中在开窗的那一堆。 毕竟,值得拉一刀的赌石,往往都是曾经有着不错的表现,之所以没能开出最佳效果,那是天意——谁都不能百分百确定赌石内部究竟有没有货,或者什么样的货,开呲了,很正常! 仓库内的光线很充足,毕竟都是自己人,负责看管仓库的彭泰可不敢坑三位少爷。不过,卢灿还是习惯打开手电筒,在一块块赌料上寻梭。 手电筒的光柱,在一片石料的开窗部位扫过,折射出几许黄色光晕。 卢灿连忙又将目光挪回来。 这是一块如同蒸锅锅盖大小的圆形石片,厚度在十三四公分,直径约一尺五,开窗部位位于上部边缘,一小片蚯蚓窗。 卢灿看着直乐呵,这个世界,并不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所改变,流氓窗还是出现了! 在后世,赌石表面的“蚯蚓窗、缝隙窗、鱼鳞窗、蜘蛛窗、癞子窗”,都是典型的流氓窗。 其实这是比较简单的光学效果在玉质上的反射原理,在断口上因为反光折射比较好,会让玉质呈现出比起货时更好看的效果,在平整的切口上就没有更多的漫反射的光学效果。因而赌石行当又有“断口看种减两分、切口看种加一分”的说法。 流氓窗就是利用这种光学折射效应,破皮后尽量的去“做”想要的效果。 看似简单的手艺活实际也并不简单,这是个行家活,需要有深厚的赌石功力,准确的判断赌石最好的位置在哪里,开窗面积多大为好,如何同步的避裂藏棉…… 说直白点,如何把这个“妆”画得更有隐蔽性和欺骗性是一门技术含量很高的活。 卢灿感觉,眼前这片蚯蚓窗,应该是杨老或者敦义的手笔。开得相当漂亮,蚯蚓的走向位置,应该是一簇带状松花,因而窗口露出部分,玉化程度极高,光润透亮。 未来还会有两大开窗神器——油和糖水,估计也会很快出现! 赌料的窗口涂油,是翡翠毛料未抛光常用的技巧,像抛光一样增加光泽感!抹糖水凝化后,可以直接提高翡翠的种质感!这两样配合流氓窗,绝对是欺骗赌石人的超级利器,无数赌客,倒在这上面。 眼前这块赌石,还没有抹油或者糖水,所以,尽管有一定的欺骗性,但还不算强。 卢灿的手电筒打上去,立即泛起一层微带粉红的橙黄色光晕。 这是一块夹色黄翡,开窗部位,糯种往上。 卢灿将这块原石板立起来,拿着手电,两面照了照,顿时明白矿口为什么要将这块赌料放弃。 无它,色杂、黑絮! 开窗部位露出的为橙黄色,但在窗口边缘部位,隐隐有分红露出,这意味着这块玉石不仅有黄翡,还有色泽比较浅的红翡。再沿着红翡部位往下看表皮,能看到两根线螨蜿蜒向下,这是铁原子所形成的红翡色带走向,也印证了这一点。 石片另一端,则是一簇深黑色的点状癣瘢,没看错的话,这是活癣。 活癣扒皮,黑色絮状物深入翡翠玉质结构,很难成料。 所以,综合表皮特征,不难判断出,这块赌料有货,但主体色彩不纯,红黄夹杂,价值不高。更何况这块料的另一头,黑絮密布。 卢灿对这块料倒是很感兴趣,手指在黑癣部位使劲擦,不一会,手指变黑,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嘿嘿,这块料只怕初选的人看走眼了!抬头对杨坤和吉瑞笑笑,“这块料子拿下!找个好师傅雕刻,你的彩料专拍,可用这件东西压轴。” 压轴?!那可是重量级拍品! 杨坤和吉瑞连忙挤过来。 连杨季东都拿着手电筒凑过来,看半天没看明白,疑惑问道,“这块料……有什么说道吗?” “一黄三艳!”卢灿用手电筒的光柱,在开窗部位晃晃,又沿着线螨往下移动,再到另一端黑癣处绕了绕,“这块料子铜元素主导,主体明黄,其中又夹杂一定的铁元素和碳元素,因而又带有洋红色和玄色。两根线螨之间,为元素交叠区域,色彩变幻莫测,最符合佛家的恢弘神秘。你们擦开看看就明白。” 一黄三艳料,很适合雕刻佛具,譬如玉磬。 杨季东比杨坤吉瑞都积极,连连招手,“擦擦去,去那边擦擦看!” 身边再度安静,却又见温碧玉在撇嘴,似乎不高兴。 卢灿一怔,继而笑着搂住她晃晃,“那块料子,不适合你用,我给你挑块好的。” 这才让丫头展颜一笑。 两人低头在料堆上寻摸着,刚挑出两块,温碧玉握在手中打量,卢灿正打算细看,就听见葛四站在仓库的门槛边喊道,“少爷,早迈他们到了。” 呃……这事闹的。 第650章 卢灿态度 第650章 卢灿态度 (特别说明:小说缔造人物,无原型。) 面前的三人,莫名的让人有些喜感。 年龄都在四十来岁,同样的个头都不高但又很魁梧,皮肤一样的棕褐,一样的草绿色军装,多年来差不多的生活处境,让他们的神情,都有些相似…… 早迈、高凤、吴善友,三人竟然一起到来,让卢灿有些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原以为余下两人是早迈的随从,可对方在自我介绍时,更像并立关系,而非一般的从属关系。 有点意思。 听完吴善友的“冒昧上门”的自谦后,卢灿面带微笑,与三人逐一握手,“欢迎,当然欢迎!三位可都是缅北英豪,卢某虽只是一介商人,可生平最喜欢结交英雄人物,欢迎都来不及,哪来的冒昧一说!走!进屋喝茶,我特意从班章弄来的老茶饼,三位应该很不陌生。” 滇缅边境是茶马古道的重要驿道,故而在缅北,普洱的影响力很大,当地人很喜欢饮用这种茶叶,甚至以普洱为佐料烹饪食物。 班章是普洱的重要产区,三人当然知道。故而,以早迈为首,笑笑致谢,“感谢卢先生相邀,感谢卢先生的盛情。卢先生的茶一定很香,我们今天有口福啰!你说是不是,老高?” “那是自然,卢先生是文人雅士,所藏茶饼自然是精品,我都有些迫不及待。”说话同时,高凤还对卢灿微笑点头。 卢灿知道他来自滇省,微笑回之。 六七十年代,不少滇桂川云的人,或为理想,或为避祸,越境来缅北,其中有几位甚至成为缅北的一方豪雄,这位高凤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卢灿不记得此人后世担任什么职位,不过,他知道早迈——八十年代末,布朗森下台后,此人执掌克钦十多年。 几人说笑着走进上次与布朗森会面的那家酒店。 班章普洱是典型的大叶种生茶,单是热水冲泡很难快速泡发,需要放在茶壶中烹煮一段时间。其条索粗壮,芽头肥壮,多绒毛,汤色金黄明亮。三年以上的老班章,茶条由金黄向黄红转变,其滋味具有显着的霸气、强烈特征,并富有淡淡的蜜香味,入口后苦、涩味较重,但回甘很好。 “卢先生相招,不知有什么事?” 两盅茶下肚,早迈率先开口。很显然,他打算后发制人,随机应变。 “确实有一事,要和早迈统领说一声。”卢灿将茶壶放下,拿过毛巾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笑道,“我打算在雾露河上游修一座小型水电站,为这一片的矿口和居民区供电。这事前天已经和布朗森主席聊过,想来想去,也应该和早迈统领你说一声。” 这话还真不是借口。 龙肯军寨一带,属于缅北偏僻山区,此前的供电一直采用柴油机发电,耗资巨大且不说,电力也不够稳定,辐射范围很小。现在龙肯镇建设起来,用电量剧增,总不能每家都配一台小型发电机组? 所以,潘云耕和葛四等人,早就有想法在雾露河上游筑坝建一座水力发电站,还做过考察评估。 龙肯一带水力不缺,可地方太偏僻,根本没有基础,因此,想要投资一家水力发电站,就必须要拦江筑坝,铺设电网,再加上六台卧式水轮机以及日常维护管理费,总花费不低于两千万港纸。 这笔投资,哪年才能收回成本? 因此,即便他们早期做过方案,也没敢提,一直到三年后的今天,龙肯矿区和迈歪金矿有不错的产出之后,才在这次卢灿来缅北时,提报上来。 这个项目可以作为缅北矿业公司的附属产业,前景还不错。建成后的水电站,有着一批比较固定的商业客户和民用客户,譬如沿雾露河两岸的各大矿口,自家的迈歪金矿和龙肯场口,还有军寨以及龙肯镇的居民用电,如果还有剩余电量,可以往二十公里外的杰沙输送。 卢灿在简单评估之后,就提笔批准这一项目,同时还指定大华银行为该项提供贷款服务。 不过,毕竟在克钦邦的土地上,投资水电站这种大型项目,必须和当地打好关系。上次与布朗森会面,闲谈之余,已经聊过这一项目,布朗森愉快的答应下来。早迈这边,也该打声招呼。 所以……卢灿的话听起来天衣无缝。 早迈微微一愣,没想到卢灿约自己见面,竟然是为了这点破事?在没有赶走布朗森之前,他的势力还影响不到龙肯这边,这个项目与他完全没关系,所以在他看来,卢灿绝对是多此一举。他还是笑笑答道,“卢先生的水电站项目,惠泽民生,我自然会全力支持!” 说完,眼角瞥了瞥高凤,高凤的眉头也微微蹙起,似乎也没料到。不过,高凤还是机警地铺垫一句,“是啊,我们统领说的对。整个克钦地区,其实都很欢迎卢先生这样的投资者。” 这是将克钦地区当成囊中之物? 卢灿微微一笑,“如果早迈统领和两位师长有心,其实……水电站项目就可以扩大合作。” 他摊摊手笑道,“缅北的电网一直没有铺设,完全可以借助这次机会,我们几家联合成立缅北电力公司,将基础的电网架构搭建好,再选择合适的地方投建一两家水电站。这样一来,缅北的用电问题,就得到基本解决。有电力能源,才能引入更多的科技型企业。你几位想想,是不是这道理?” 卢家想要在缅北长久扎根,十二土司家族固然重要,复杂纷乱的军阀势力,同样不可或缺。 对于卢家最有利的局面,就是维持各方均衡,任何一方势力过于强大,对于卢家的利益都是威胁。故而,布朗森弱势,那就要适当帮他一把,而对于早迈势力的拉拢,就要体现在商业利益上。缅北电力公司,算是卢灿抛出的鱼饵之一。 没想到卢灿真的抛出合作项目,此前根本没有往这方面考虑的早迈和高凤二人,都有些突兀。早迈搓搓手,缅北拉电网,固然是好事,可这也意味着自家的大本营,将要对外开放。 犹豫片刻,他才说道,“卢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只是……这事我们得回去仔细考虑一下。” 高凤在旁边笑道,“对,这事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卢先生容我们回去想想。” 他俩不着急,可有人着急。 刚才卢灿说雾露河上游建设水电站,可以向杰沙等地输送电力,吴善友就想插话。 在他看来,105师从昆羌挺近杰沙,不过几天时间就能完成。换而言之,杰沙架设电网,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吴善友。 可为了保持整体一致,他没有开口。 现在,卢灿提议整合缅北电网,成立缅北电力公司,毫无疑问,占据杰沙、昆羌这一区域的105师,是最大也是最快的受益者——杰沙昆羌,甚至曼西地区,距离龙肯镇很近,可不像早迈所在位置那么遥远。所以,面对卢灿的这一提议,吴善友终于坐不住,胳膊肘搭在茶桌上,向前探身,“卢先生,对于成立缅北电力公司一事,我吴善友肯定支持,就是不知道这家公司……您打算怎么筹组?” 利益面前,同盟的小船,说翻就翻。早迈和高凤被吴善友的主动出击,完全打懵。 潘云耕伸出两根手指,“两种合作方式。” “第一种,所有投资,包括水电站建设、电网架构,线路入户等等,都由缅北矿业公司负责。建成后的水电站,对吴师长所管辖区域集中供电,我们按照一定优惠价格收取总供电费用,至于你从用户手中收取多少费用,我们不指手画脚,其中的差价利益,归你所有。” “第二种就是你负责自己片区的电网保护、收费以及送电入户的基础工作,我们会根据工作量和贡献值,核算成电力公司股份,每年按照股份分红。” 潘云耕晃晃两根手指,“两种合作模式,各有利弊。吴师长,你可以自己选择。早迈统领还有高凤师长,你二位也琢磨琢磨。” 吴善友还想追问,被高凤在桌子下面拉了一把。 高凤自己问道,“谢谢潘队长告知,两种合作模式我们三人回去后都会评估,再告诉贵方结果。” 这次,他特意强调“三人”。 吴善友低头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忍住了。 高凤想起一事,又笑道,“对了,还有一个小问题,也需要向潘队长咨询。” “你说!”潘云耕抬手示意。 “布朗森……那边,会参与这一项目吗?” “当然会参与!布朗森是克钦邦的行政主管,我们矿业公司投资缅北电网,打交道的对象是地区的主管。至于谁占据这个位置……”潘云耕一笑,耸耸肩,“对于我们龙肯护矿团而言,没什么不同。” 潘云耕的意思很明显—— 城头变幻大王旗,与我无关!我们只和区域的统治者、管理者打交道。 这一态度,说的很明确!是护矿团的态度,也是卢灿的态度! 第651章 翅膀效应 第651章 翅膀效应 人,总是一边成长一边反思。 像那种人生伊始,就规划宏大目标,并一步步实现的,少之又少。 企业也是如此。 卢灿最早涉足缅北,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稳定的翡翠供货商,譬如和杨家拉上关系。 当这一目标实现后,又琢磨着多赚点钱,于是,开始织就越来越密的投资网。 当缅北成为他最重要的后方资源基地后,就需要考虑如何巩固自己的利益不被外人觊觎,自然也就免不了需要重量级的合纵连横,什么手段都要用上。 如果再往下发展,资本代言人势力的出现也是早晚的事情。 这是发展的必然,不因卢灿不喜欢政治投机而改变! 支持布朗森是其一,投资笼络早迈,也是手段之一,如果早迈能力不足,他手下的吴善友和高凤,也会很快成为目标…… 卢灿站在酒店门廊下,看着离开的三人背影,面带微笑。 身后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扭头看了眼,是吉瑞,他笑容满面,“客人都走了,我们回寨子!你的眼力,真是神了,上午开出的五块料子,绝了!” 五块料子?记得只给他找了两块铁龙生,一块一黄三艳料,哪来的五块料? 继而,他又想起自己临走前递给温碧玉的两块雍曲种,一惊…… “阿玉的那两块,你们也给擦出来了?”卢灿回头看了眼吉瑞,又看看温碧玉……这丫头,那两块料,自己可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擦出来啦,不是你挑拣的吗?”吉瑞似乎觉得卢灿挺莫名其妙。 “怎么样?”那两块料子,卢灿只是看了眼,觉得挺顺眼,便抄在手中,真没细看。 “一块是玻璃地晴水料,还有一块是玻璃种春带彩,都是绝品。”吉瑞满眼艳羡,手掌压着卢灿的肩膀,低声问道,“能不能和温小姐说一声,那两块匀给皇泰珠宝,好不好?” 春带彩自然不用多介绍,说说“晴水料”。 “晴水”一词,起源于对翡翠一种品质质感的描述,特点是翡翠种地好,颜色呈现一种蓝绿色调之间的过渡色,看起来像雨后天晴的天空,幽远宁静、清新淡雅,因而广受追捧。 不过,这个词在后世青海料出现之后,被彻底玩坏——无良商人拿着青海料四处叫嚣“晴水料”,导致翡翠中的晴水料也成为消费重灾区! 此时的翡翠行,“晴水料”依然是高档翡翠料中的臻品。 匆忙中挑选的两块料,竟然都还不错?让卢灿没想到。 听到吉瑞的话,卢灿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你觉得呢?” 吉瑞的手掌,往回一缩,讪然一笑。 “那块料子呢?什么表现?” 知道卢灿问的是一黄三艳料,吉瑞竖起大拇指晃晃,显然,料子很极品。 “你是怎么判断的?” 这涉及到鉴定赌石的技巧,一般人是不会说的,可吉瑞和卢灿的关系,自然不一般。 “那块料子,以铜元素为主,因此,底子的主体颜色为黄色,很稳定,形成基本色。” “又因为铁元素的乱入,带出一些不太纯正的洋红色,红黄二色混杂,自然会产生颜色叠加,形成橙色,这样就变成一黄二艳,也就是黄色底子上带洋红和橙色。” “至于另一艳……赌料另一端有癣,天然色为黑色,但又因为癣着色不深,面积不大,对主体玉质结构的黄色,有干扰但没形成黑色吞噬效应,因而演变成紫色,算是这块料上的第三艳。” 这就是一黄三艳料。 玉料的各色之间,还有渐变色,那不能算是艳色,只是辅助色系。 卢灿回答得很详细,吉瑞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家三三两两的从酒店走出,往龙肯军寨方向走去。卢灿想起一事,回头看看,温碧玉正在阿冕和阿幔的陪同下,跟在身后不远处。 难怪丫头吃饭时很开心,合着,她将两块精品翡翠收入囊中! 女人都是龙,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再多也不厌烦! 卢灿笑笑摇头,又对不远处的潘云耕招招手。 潘云耕紧走两步,“少爷,有事?” “阿玉在仓库中选了两块翡翠料子,应该没付钱。你回去后,到库房找隆泰,给他开张支票,把其中的一块料子钱,补上。另一块,是杨家送给阿玉的见面礼。” “这个呀……”潘云耕有点犹豫,“杨家送的礼物……没那必要?” “阿群来缅北,杨家也只送了一份,别坏了规矩。”卢灿摆摆手,轻声点了一句。 哦,潘云耕点点头,没在言语。 规矩这东西,温碧玉不懂,卢灿不能不懂! 知晓内情的吉瑞,嘿嘿一笑,当卢灿目光看向他时,他耸耸肩,显然在笑卢灿的辛苦。 是啊,辛苦!维持秩序和规矩,必然辛苦,谁让卢灿贪心呢? ………… 接下来的两天,卢灿陪同阿尔穆汗等人,连续走访杰沙的野佤家族,木邦的盛伦家族和兴维的桑达拉家族,这些家族都位于缅北西北部的克钦邦和皆实省,走访效果都不错。 接下来,卢灿一帮人移师腊戌。 这是因为罗家、杨家位于缅北东部的果敢,奎苏家族、温家、吴家、丹瑞家族、登盛家族等,则位于缅北的东南部掸邦地区。腊戌正好位于克钦邦和掸邦、果敢三个区域的中间地带,以腊戌杨天和的宅院为驻地,方便接下来的走访安排。 当卢灿从直升机上下来时,有些错愕,杨天和竟然在腊戌家中。 “杨叔,你怎么回来?达贡的事情……忙完了?” “有点事和你说。”杨天和揽住卢灿肩膀,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 “简寨大师已经到瓦城,他答应和你再比一场。这事我得回来和你说一声。还有……” 杨天和摁摁卢灿肩膀,偏头看着卢灿,“你小子在龙肯,先是见布朗森,后又见早迈、高凤、吴善友三人,有人……对你的行为很不满。他们在达贡找到我,让我问问你,想要干什么!” 他们是谁,不用明说,卢灿都清楚,肯定是老缅方面的人! 无论布朗森和早迈怎么争斗,在老缅看来,都是不安份分子。 他们的性质,与十二土司家族,完全不同。卢灿拉拢十二土司家族一起发财,他们管不着,可一旦卢灿牵扯到这些不安分的势力,这些人必定提高警惕! 故而,让杨天和带话警告卢灿。 卢灿苦笑摇头,摊摊手,“杨叔,您知道的……这一路,杨爷爷都辛苦陪同,我见布朗森和早迈,无非是谈些生意上的合作,根本就没别的……” “知道知道!”杨天和笑笑,又拍拍卢灿胳膊,笑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回腊戌,和你商量这事怎么应对。不是我说,你小子,最近动作确实挺莽,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种风格。” 杨天和的性格与绝大多数华裔商人一样,生意归生意,不喜欢过多掺和其它事,这也是他能将杨家生意做大,还能八面玲珑与各方交好的根本原因。 在他印象中,卢灿也是如此,可没想到此次缅北之行,卢灿竟然接连约见多位不安定因素。 着实吓他一跳。 尽管他从杨季东那里得知原委,可依然放心不下,这不,匆匆赶回来与卢灿见一面。 杨天和一家子虽然搬到达贡,可腊戌的宅院依旧有人看守打理,干净利索。 温碧玉去收拾房间,卢灿被杨天和带着去茶室喝茶。简单地给卢灿泡了杯茶,杨天和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阿灿,你怎么想的?给我交个底,免得我不好给对方回话!” 对方有所反应这是预料之中,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反应这么急切! 杨天和无疑承担很大的压力。 怎么破? 卢灿慢慢搓着双手,一边琢磨一边笑道,“杨叔,您也别着急。我和他们见面,无非是谈点生意,您照实说就可以……对了,您直接了当告诉那位联系您的人,就说……在缅南地区,其实我们也可以进行全方位的合作,譬如缅南的港口,准确来说,迪拉瓦港,新世纪航运公司就非常有兴趣投资……” 卢灿越说思路越清晰。 迪拉瓦港是缅南最大的深水港,距离仰光南部二十五公司,是印度洋上优良港口之一。 最近,老缅正在和东洋几大公司如三菱商事,丸红商事以及住友商事等,洽谈港口重建工作。 由于项目涉及金额巨大,高达一亿八千万美元,双方就港口合作的具体细节,已经拉锯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老缅媒体报道非常多,卢灿也有所耳闻。 双方矛盾焦点并不在于投资额,而在于港口运营的管辖权,双方都想拿到迪拉瓦港口的运营管辖权。 历史上,这座港口绝对算是日资投资老缅的超大型项目之一,东洋三菱海航拿到管理权,实施每天二十四小时并终年无休的方式营运,为日资企业创造巨额财富。 也就是说,日资在港口运营权的谈判中,最终获胜。如果新世纪航业此时插一脚,毫无疑问会让老缅多了一个选择筹码!自然就会增加他们说话的底气! 杨天和也知道这件事,盯着卢灿,好一会才问道,“你是……真的看好这个项目?!” 为什么不呢?日资企业能成功,新世纪航业做不到吗?卢灿耸耸肩,“没错,如果对方愿意坐下来谈,新世纪航运愿意投资,且条件肯定要比东洋人更好!” 估计东洋人怎么也想不到,因为卢灿的一个噩梦,最后竟然影响到他们和老缅洽谈一年多的超大型项目! 第652章 内情 第652章 内情 (人物为虚构) 卢灿与阿尔穆汗的缅北拜访之旅,还在继续。 第六站走访果敢小街的杨茂,自然是顺风顺水,没有任何意外。 到第七站时,终于遇到挫折。 莫茂的登盛家族,直接对卢灿等人说不!即便卢灿抛出一系列诱饵之后,他们依然摇头! 登盛家族有这种态度,自然让人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出乎卢灿等人的预料。 如果说缅北十二土司家族同盟中,谁最离心离德,并非与杨家矛盾根深蒂固的罗家,而非莫宁的登盛家族莫属。这与他们家族最近几年发展重心的转变,有直接关系。 尽管这一家族在缅北依旧有着重大利益关切,有着厚重的历史荣耀,但是,这一家族依然在坚持不懈的执行“走出山区,转向缅东南沿海地区”的发展策略,最近十来年,颇有成果。 其中最突出的政经表现有两个方面:其一,举家族之力全力培养新的利益代言人登盛,在军政方面发声,力争融入老缅的军政中高层;其二,登盛家族在海吉岛投入重资,发展沿海经贸,表现为“登盛盐业公司”的成立。 先说说登盛家族的这位后起之秀。 登盛的父亲蒙费尔,是其家族最早一批派往缅东南海吉岛开发的族人之一,当然,他不是那种高层,而是作为一名底层工人派遣,因此,登盛小时候的家境并不好。不过,转机很快出现,登盛在高中毕业后考取国防服务学院,成为一名军校生,立即受到来自家族的关注和投资。 1968年,军校毕业后,他加入第八十八步兵师。 登盛从小在码头长大,为人精明,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这一点为他的升迁,奠定基础。 本人机灵聪慧,又有家族支持,因此,登盛的从伍生涯,升迁速度飞快。1980年,老缅划分各大军区,登盛悄然再升一级,已然成为中级的最高点。 他的逐年升迁,促使登盛家族南迁策略的逐步加速,他们在东南沿海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投资。最标志性的投资,就是“登盛盐业公司”。 这家公司成立于1954年,总部位于海吉岛,以海水晒盐为主业,一直是个小作坊。 不过,进入七十年代,这家公司的发展速度骤然加快,连续吞并岛上多家同行企业,成为丹老群岛最大的盐业集团,全缅第三大盐业公司。 这家盐业公司的高速发展,又翻过来促进登盛家族的南迁速度和投资多样化,他们开始涉足缅东南的旅游产业、商业地产以及近海捕捞业务等等。 按照杨季东估测,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年,十二土司同盟将会变成十一土司。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登盛家族虽然是接受过明清政府册封的土司,可他们家族并非华族后裔,而是十五世纪从孟加拉迁往缅北的孟加拉人。 很自然,这一家族信奉的伊斯兰教派,属于孟加拉穆斯林,准确说是孟加拉伊斯兰逊尼派,教法上遵奉哈乃斐学派。虽然与阿尔穆汗所在的滇省体同属一个派系,可双方在教义的解读上,还是有一定差别。也因此,登盛家族从心底就不希望阿尔穆汗代表缅北参选全缅穆斯林理事会的大阿訇。 综合以上种种,也就能理解为什么登盛家族会对卢灿说不! 好在登盛家族的拒绝,并不会对阿尔穆汗的提名造成关键性影响。因为从流程上来看,已经有六家表态支持,他获得提名的基础已经足够扎实。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后续的五家,阿尔穆汗依然会随同卢灿一起,逐一拜访。 接下来的一家,是缅北行程的重头戏——罗家! 与杨家一样,罗家的祖上是明末遗臣,后归降清廷。杨家得封果敢县令实职,罗家则得封正四品“云远将军”勋衔,实职为从五品勃固宣慰司守御所千总。 因此,缅北罗家的祖庭在勃固,又因为六十年代之后,罗家罗大佬的强势崛起,与杨家几经交锋,屡屡占据果敢,故而,罗家另有一支族裔在果敢西部设庭。 勃固罗与果敢罗,原本就是一家,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勃固罗一直对外宣称,与果敢罗家再无纠葛,实则……呵呵,掩耳盗铃而已。 位于缅南的勃固罗家,能在缅北拥有众多翡翠矿,不就是因为果敢罗在背后支撑么? 当卢灿拨通罗家峪电话时,此老犹豫了一下,“卢先生……打算来我家做客?那自然是举手欢迎的!只是……你在腊戌?可我在勃固镇呢。对了,简寨大师在我这里……昨天我们还聊到你,你要是能来的话,我想……简寨大师一定很开心。” 罗家峪的要求,稍微超出卢灿的行程规划。 勃固是缅南勃固省的首府,距离仰光不过百公里,从腊戌往勃固去,怎么也得四五百公里,即便直升机也得将近两个小时。在考虑几秒钟后,卢灿笑笑点头,“行!我明天上午到贵府拜访!请代我向简寨大师问好!” 放下电话,卢灿笑着对杨天和耸耸肩,“明天上午去勃固。” “这个罗老倌儿,还拿起架子来?!”杨天和气不打一处来。 前天和卢灿谈完,杨天和将卢灿的意思打电话向对方表述后,并没有急于回仰光。他是老生意经,知道鱼饵抛出去之后,没必要急切地用力拽鱼竿,最合适的做法是等鱼欲罢不能时再发力。 他留下来陪同卢灿走访剩余几家,聊表心意。可惜的是,他运气不太好,出师不利,带队走访的第一家,也就是登盛家族,一点面子没给。今天约罗家峪,对方似乎也没有太给面。 继而又点点头,“去勃固也好,这个时候,你确实不适合再与罗家的那个星汉见面。” 又补充一句,“刚好这次去勃固,与简寨大师见见面,聊聊你和的的赌石交流规则。” 卢灿笑笑,“杨叔,我总觉得这次赌石,您有些草率。讲真,我这两年都没怎么摸赌料,对于战胜简寨大师,没多大把握,您不再考虑考虑?” 两年前在泰国清迈与简寨大师的比斗,最终结果看似只相差九秒,可卢灿心底很清楚,那场比斗可事实上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与简寨老爷子斗智斗勇才有这一看起来“平分秋色”的结果。在赌石鉴定方面,自己差老爷子不止一筹。 杨天和摆摆手,“不要有压力,这次矿口之争,其实……胜负不重要。” 嗯?卢灿一愣,“怎么个意思?” 翡翠出口一直是杨家主业,翡翠矿是杨天和一直在极力收拢的主要矿产资源,这次怎么改性格了? 杨天和笑笑摇头,似乎颇多感慨,“你平日里比较忙,缅北的事情,大家都不好意思在你多说什么。” 卢灿眉头皱了皱。 缅北十二土司家族的人,究竟是不好意思多说,还是担心自己的影响力会在解决危机的同时得到加强?这还得仔细分析! 是人皆有私心,也能理解。 又听杨天和说道,“两年前山友上台,他的执政思路与奈温有些区别,更倾向于与各方势力和谈,以联邦制解决矛盾。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种想法值得期待。可事实上,这只是瓦解缅北割据势力的权宜之策。当外部环境宽松之后,缅北的内部矛盾纷纷出现。” 说到这,他摊摊手,“喏,布朗森与早迈的矛盾激化,就是最鲜明的例子。还有,十二土司的内部矛盾,也越发的尖锐,你可能也有感觉,譬如登盛家族昨天的态度。” “软刀子杀人,才真的可怕!” “我和罗家峪虽然不对付,可对目前的局势,有着基本一致的认知,那就是当下必须引入新的、足够份量的资本势力,进入缅北,给各方施加压力,对内,迫使各方势力团结,对外,能给政府方面一定的压力。”杨天和扬扬手,“想来想去,泰国西北的资本力量,也算知根知底,可以借用。” “长龙珠宝就是代表之一。占奥差家族在泰西北地区,很有影响力,只要他们的人站出来表明态度,想来我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所以……我和罗家峪都默认这次缅北矿口的投标中,泰国资本的进入。这就是那天罗家峪与乐颂来找我的目的。” 杨天和怕卢灿心底不高兴,对他笑笑,“不过,该有的赌标,还得按照规矩来。你还是正常发挥。我允许他们参与这次矿口投标,如果最终因为比斗输给我们没能拿到矿口……嘿嘿,那就怪不得人!” “所以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胜了是好事,败了也无所谓,权当向简寨大师交流请教。” 呵呵,原来如此! 合着,在杨天和的眼中,自己还是要比简寨大师差!所谓赌石竞标矿口,只不过走个形式! 尽管卢灿自己也认为要比简寨大师差一些,可当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看法,依然有些不服气! 嘿嘿,既然没压力,那就好好琢磨一下这次赌石! 他抬头盯着杨天和,似笑非笑地问道,“既然如此,这次赌石的规则,是否可以由我来制定?!” 这一刻,那该死的男人的胜负欲,喷涌如火山! 杨天和一怔,难不成卢灿还真的想赢? 虽然拉拢泰国资本势力很重要,可如果卢灿能在公平环境中赢下对方,又有何不可?他顿时来了兴趣,“我想应该没问题!你准备怎么赌?明天见面,我来提!” 第653章 老缅官窑 第653章 老缅官窑 老缅历史上,蒲甘王朝之后,有一个地方割据势力叫勃固王朝,首领为孟族人伐丽流,于1281年在马都八(今天的港口城市莫塔马)自立为王,后人将都城迁往勃固镇。 故而,勃固镇算得上老缅的历史名城之一。 又因为历史上的勃固王朝为佛国,因此,勃固城内有着众多金碧辉煌的佛寺建筑,甚为耀眼。 三架直升机,擦着一座寺庙的金黄色尖顶,缓缓降落在相邻的农庄中。这座占地很广的农庄,就是罗家峪所在的罗家庄园。刚才途径的寺庙,是罗家的家庙——定罗寺。 迎接的人群,分内外两圈。 螺旋桨下,站着两人。守在舱门前的是一位四十岁中年壮汉,短发黑肤,身高一米六,此人是罗家峪的长子罗星河。罗家峪精于鉴定赌料,有翡翠王之称,可惜的是,他的长子罗星河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因而被罗家峪放在庄园,掌管族务。 倒是罗星河身旁那位瘦瘦的三十来岁的男子,罗家峪的入赘女婿修音,是个不错的辨玉师。 站在螺旋桨卷起的大风圈外,是罗家峪、乐颂,以及许久不见的简寨大师和他的儿子卓伦。 卢灿与罗星河、修音两人握握手点头微笑后,又对外圈的罗家峪等人挥挥手,“罗老,叨扰!简寨大师,好久不见!卓伦先生,乐颂经理,两位也在?” “卢先生,欢迎光临寒舍!”罗家峪哈哈一笑,举步上前,准备与卢灿握手。 孰料,他身边的简寨大师,步伐更快,先他一步,“啊哈,我就是听罗族长他们说到你在缅北,特意赶过来。想来,两年过去,你小子的看玉水平已经超过老头子我了!” 简寨年近八十,依然耳清目明,声音洪亮。这身体,真是羡煞旁人! “哪有!”卢灿笑笑摆手,“简老您在八宝楼过着神仙日子,可小子我就没那福分,这几年跑东跑西,哪有时间琢磨赌料!这次要不是听说您老来缅北,我怎么也不会出手献丑!不过,在您老面前,输一场,那都不叫事,所以……才腆着脸,跟您老学习来着。” 周边的人,神色各异。 杨天和暗叹,卢家真是好运气,这个后辈天生的生意精,谎话说得让人听着熨帖。他可是很清楚,卢灿对这次赌石的胜负看得很重,甚至为此还设了几个小圈套,引简寨大师上钩,可是,从表情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真的像心锐诚服地向对方讨教一般。 罗家峪的神情略有些尴尬,他刚才被简寨大师抢了话头,可偏偏又发作不出来,憋得原本就黑黝黝的脸色通红。 乐颂面带微笑,这次请动简寨大师出马,长龙珠宝对这两块矿区的开采权可谓志在必得。卢灿能如此低姿态,无疑让乐颂自觉对方有自知之明。 “哪里,相互交流而已!都是红尘中人,又有谁能超然物外?!你忙于庶务,老头子我又何尝能真正清静,要不,哪需要来这里?!”简寨老爷子哈哈一笑,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人世如牢,都不容易。 简寨大师年近八十,一旦离世,八宝楼及简家的翡翠产业,势必会被人觊觎。之所以如此高龄还出来奔波,无疑是想要为后辈子孙,多谋取一些福荫! 卢灿笑笑表示理解,又与乐颂和卓伦握了握手。 理解归理解,可这次赌石,卢灿同样有着不能输的理由,也可以算得上是生活所迫。 此次来缅北,名义上协助阿尔穆汗谋取全缅穆斯林理事会大阿訇的称号,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卢家再度夯实缅北基础之行? 自从半年前,土司联盟中对卢家的迈歪金矿香江销售权的质疑,卢灿便意识到要加强卢家在缅北的存在感。这次抵达缅北,他更有亲身感受。 别看十二土司家族在见面时,非常客气,可之前他们为难阿尔达汗一家的场景,依然让卢灿惊醒——还不是阿尔达汗一家没能为他们带来更多利益! 即便阿尔达汗是卢灿的重要盟友,十二土司家族依然没将他们一家放在眼中!此次拜访土司家族,这些人对卢灿很热情,可对阿尔穆汗只能说面子上过得去!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一切,以利益说话。 也正因如此,此次缅北之行,卢灿不仅抛出几个上市公司的原始股,深度捆绑对方,更选择会面克钦的布朗森和早迈。此举不仅有缔结更厚实的关系网用意,更有告诫土司同盟的意思——除开你们,卢家同样还有其他选择! 这次和简寨大师赌石,如果能赢对方,对于卢灿而言,绝对是提高声望的最佳途径。 所以,他打算全力以赴,甚至不择手段…… 简寨大师哪知道卢灿打算将自己当成踏脚石,事实上,他何尝又不是将卢灿当成踏脚石,为家族谋取长龙珠宝的庇护? 罗家农庄位于勃固镇北郊,围绕一座几十米高的丘陵所建,占地面积非常大。入眼处,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不少农户正在收割已经成熟的晚稻——缅南平原的水稻一年三熟,此时正是晚稻收割时节。 温碧玉哪见过这种场景,挽着卢灿胳膊的手掌,很是用力。估计要不是人多,她绝对能兴奋地跳将起来,在香江,哪能看到这种丰收美景! 卢灿笑笑,轻轻拍拍丫头的手背,“这里是罗老的家,安全的很。你要是喜欢,就带着相机,自己去逛逛,刚好我要和简老他们聊点事。” 罗星河就在两人身边,闻言笑道,“温姑娘想四处走走?稍等,我让我家丫头带着您四处走走。” 吉瑞和杨坤回缅北,除了见卢灿外,还要为皇泰珠宝购买玉料,没有来腊戌。阿冕和阿幔,自然要跟自家男人一起,所以,温碧玉又没了女伴。 卢灿也希望温丫头能开心些,故而点点头,“那就……麻烦罗先生安排。” 在走进大厅后,一位身着艳丽服装的少女过来,皮肤略黑但容貌不错,神情有些怯生生的,向温碧玉福了福,女孩是罗星河的女儿罗娜飞。 温碧玉不是那种高傲的人,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好奇地打量着罗娜飞的服饰,又对卢灿摆摆手,示意自己跟罗娜飞去旁边的房间。 卢灿、杨天和、阿尔穆汗等人,被罗家峪安排在已经准备好的客厅茶座边。 茶座中间的方桌上,已经摆满各色点心碟盏,以及一套套的三才杯。 卢灿刚一坐下,目光就被眼前的碟盏及三才杯吸引,忍不住咦了一声,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端详起来。粗看的结果,着实让卢灿吃了一惊——手中的瓷器,竟然让他看不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套三才杯,一定有几百年历史,老货无疑! 三才杯好理解,盖为天、碗为人、托为地,俗称盖碗。 盖碗这东西,卢灿见得多了,官窑民窑,青花粉彩素色,不一而足。 可眼前这套盖碗,有些意思。 蓝靛为底釉,釉上粉彩莲花,标准的二次釉上彩瓷器,有着相当浓郁的jdz瓷器风格。也就是说,这套瓷器的釉色工艺水平相当不错。 但是,托底的露胎处,胎质疏松,显示这套瓷器的瓷坯烧制水平一般。 总结一句话,远看像官窑,入手似民窑。 可是,卢灿还真没见过哪个民窑窑口,烧制过蓝靛釉上彩瓷器,而且釉色工艺相当不俗。 讲真,窑口万万千,卢灿没见过的窑口瓷器,肯定有不少,但是,能让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窑口瓷器,还真少见! 眼前这套瓷器,就属于他没见过的类型! “罗老,等等!”卢灿有些不服气,伸手拦住正准备给王大柱倒茶的罗家峪,将没来得及倒茶的空盖碗拿过来——卢灿自己的三才碗已经倒上茶水,不好看碗底。 这一手,把其他人看得莫名其妙。倒是坐在卢灿另一侧的杨天和,明白过来,掀起自己的茶碗盖,看了起来——杨天和很喜欢追赶潮流,在认识卢灿之前就对收藏古董有点兴趣,多少懂一些,笑道,“哟,罗叔,你家这些茶碗,都是古董嘛!” 卢灿已经将盖碗三分,都扣在桌上。 这会儿,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些盖碗,虽然有着相当程度的jdz风格,可依然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些异域风情,譬如茶托上的白象纹饰,茶碗腹壁的莲花等等,这些纹饰在中华瓷器上,很少出现。 再结合工艺以及瓷胎特征,卢灿得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这应该是老缅的官窑瓷器! 提到“官窑”,千万不能以为只有中国瓷器有官窑一说,南越有官窑,李氏朝鲜有官窑,东洋有官窑,老缅同样有官窑! 有关老缅官窑一事,在《寰宇通志》《大明一统志》《景泰云南图经志书》等古籍中,都有记载。 老缅的官窑,起始于勃固王朝,也就是明代初年,窑口位于勃固王朝最早的都城马都八。 历史虽然挺早,不过,老缅官窑的技艺提升,却在两百年后。 勃固王朝的历史上,有一位女王,名叫信修浮。 此女还是缅北阿瓦王朝的王妃,因此,在信修浮的统治期间,南缅勃固王朝和北缅阿瓦王朝,保持长达五十年的和平。 也正是这一时间段,勃固王朝与阿瓦王朝,都心向中原大明王朝,几乎每年都派遣使节朝贡。 公元1457年,这一年为佛祖涅盘2000周年。 信修浮有感于供奉给佛祖的瓷器不够精致,请前往中原朝贡的使者,向明朝皇上请求传授给勃固王朝制作精美瓷器之法,以便于礼佛向善。 这一年是景泰八年,大明王朝刚刚爆发“夺门之变”。 再度上位的明英宗,正需要“海内外加威”,对于勃固王朝的主动朝贡,非常开心,不仅赏赐大量金银丝绸等回礼,更是答应勃固王朝派遣二十人规模的学习团队,来jdz学习制瓷技术! 包教包会的那种! 至此,勃固王朝的官窑——马都八窑的烧瓷技术,一跃千里。 卢灿读过历史传记,可马都八窑的瓷器实物,还是第一次见! 看完盖碗,他又将盛放点心的碟盏,逐一端起来查看底部。其中一件椭圆形的长碟,有一方模糊的朱红印,卢灿不认识,应该是孟语。 第654章 乐颂的话 第654章 乐颂的话 通过釉色宝光和瓷土的陈旧痕,卢灿大概推测出这批马都八瓷器,制作时间在十八世纪初。以中原历史计算,约莫康熙朝末期及雍正朝初年,换算成老缅历史,大约是东吁王朝的后期。 这与罗家崛起的历史相符合。 罗家是南明后臣,在南明永历帝朱由榔,被东吁王朝“引渡”给吴三桂以换取清廷撤兵后不久,罗家投降,得封勃固宣慰司守御所千总,罗家发迹。 这批瓷器,应该就是在罗家发迹几十年后,置办的物品。 没想到,保存至今,依然完好。 至于马都八窑为什么衰落……具体原因卢灿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不外乎那几种,譬如殖民者的侵略战争,亦或者东吁王朝后期的叛乱战争。 虎园博物馆还真没有马都八窑的老瓷器,眼前这些瓷器,有着明显的jdz风格,但又不乏老缅的地方特征,对研究东南亚瓷器的发展,很有帮助。 所以,卢灿几乎没犹豫,直接开口笑道,“罗老,您家中的这些马都八窑瓷器,回头收拾一些给我呗。我家虎园中,还正缺少这些老缅的官窑瓷器。” 罗家峪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卢先生开了尊口,我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些老瓷器,在我们罗家传了不少年头,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件,回头我让人找找?” 卢灿一向多思多虑,很自然的认为,罗家峪这是在自抬身价,呵呵一笑,“如果罗老念旧不方便……马都八窑口烧制三百多年,我自己安排人去达贡、瓦城去找找,应该也能找到一些。” 又笑道,“马都八窑的精品期是勃固王朝的中后期,也就是信修浮女王和她女婿达摩悉提统治时期。到东吁时代,尤其是他隆王(东吁王朝的中兴之主)从勃固迁都阿瓦后,由于政治中心北移,马都八窑口虽然还有官窑名头,实则更偏向于商窑,品质下滑得很厉害。” 杨天和一笑,把玩着茶碗盖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阿灿,你判断……这套瓷器又是什么时间的?” 刚才那一句有贬低之意,那是为打压罗家峪的自抬身价,可卢灿总不能睁眼说瞎话,“东吁王朝后期,马都八窑出品的官窑货。时间嘛……应该是罗老祖上来勃固的几十年后置办的。所以,罗老说这是他家祖传的物件,舍不得,我也能理解。” 他的这番话,将刚才贬低之词所引发的对方反感,又圆了回来。 罗家峪笑眯眯地看着卢灿,实则被戳破心思心头火大,他确实有用这批瓷器要求卢灿拿出比其他土司家族更多的上市原始股的想法。 可现在,明显实现不了! 很想一拍桌子骂一句“你特喵爱咋咋地,老子家传瓷器,不卖给你又怎样”! 可老家伙早已经过了冲动年纪,没那份意气。 更何况,卢灿也并非只有他罗家一个选择——刚才卢灿一句话说得很对,只要他愿意,缅北的那些抱他狗腿的家族和势力,恐怕马上给他找来各式各样的马都八窑口瓷器! 毕竟,马都八窑口瓷器虽然顶着老缅的官窑名头,可这东西还真没多少人重视。 所以,笑笑之后,罗家峪又帮王大柱的茶壶注上茶水,“谢谢卢先生的指点,老朽用了这么多年的老瓷器,今天终于搞明白来历。我这就安排人搜搜,走的时候一并捎上。” 老头子很干脆,要挟不了,那就送人情! 这点小便宜,卢灿没打算占,笑着摆摆手,“罗老客气,咱还是一码归一码。我在香江有一家瓷器窑口,质量和口碑还不错,咱俩一比一置换。当然,如果罗老不喜欢中式风格,还可以和我在法国投资的瓷器工坊所出产品置换,您也体验一下纯正的法国瓷器?” 卢灿手中的润馨瓷器、利摩日的运通瓷器,售价都不便宜,一比一置换,谁占谁便宜还真不好说。只是,罗家峪等人还不知道情况,免不了又要介绍几句。 今天要聊的内容很多,这些老缅的官窑瓷器只是偶然遇见,与罗家达成简单协议之后,卢灿便没再多花时间,笑着抬手示意阿尔穆汗,“罗老,我今天是陪同阿尔穆汗叔叔过来,想必,您应该也清楚我们的来意?” 阿尔穆汗起身,单手扣在胸前,微微躬身,“罗先生,还请多多关照。” “这事好说!”罗家峪压压手,“阿尔穆汗先生十多年来在腊戌地区兴建善堂、捐资助学、办老人院,诸多善行善举,我也有所耳闻。我罗家的两名议员,一定会支持阿尔穆汗先生你的。” 等对方重新坐下,他抬手示意饮茶,继而笑道,“虽然与贵宗派交往不多,可大家都是同盟关系,我罗家的定罗寺大德高僧,也愿意与腊戌长老会就玄门妙义开展交流,还望阿尔穆汗先生及伊丁阿訇,多多促成。” 这句话说得有点意思,本该阿尔穆汗回答,可他却看了眼旁边的伊丁阿訇。 卢灿正在琢磨罗家峪这老家伙什么意思,却见伊丁阿訇站起来,微微躬身,“罗先生能有这想法,我腊戌长老会自然很欢迎。世人对我清真一派多有误解,真主安拉在上,他一向最提倡辨经之事,经义真理,多在微言大义之中,不分内外。” “哦,那好!”罗家峪似乎挺开心听到这个答案,起身扬手指向旁边的小桌,“伊丁阿訇,还有阿尔穆汗先生……要不,我们去旁边聊聊?” 卢灿有些奇怪,双方似乎要聊什么隐秘,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示意他们几人随意,毕竟,茶座周围有很多人,有些不合适。 三人去了旁边的小茶座,讨论着什么,卢灿看了眼,疑问依旧在心中——问答双方谈的是跨宗派交流,可却又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对缅北宗教界的事情不熟,便抬着胳膊肘碰碰身边的杨天和。 杨天和笑笑,向卢灿这边侧侧脑袋,小声抿出三个字,“宗教部!” 卢灿恍然大悟,合着罗家峪想要用支持阿尔穆汗作为条件,换来腊戌长老会在宗教部内对定罗寺的支持!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精得很! 难怪阿尔穆汗无法回答,这种事他还真做不了主! 难怪伊丁阿訇一直陪同在阿尔穆汗身边!卢灿一直很奇怪,伊丁阿訇在自己一行中似乎没什么作用,他为什么一直陪在阿尔穆汗身边……原来就是为了预防类似于今天这种情况。 对老缅宗教界内部的事情,外界多数人都不了解。 简单介绍,就能明白罗家峪为什么说这些。 1961年8月,老缅通过立法,宣布佛教为国教,正式确立佛教一家独大的局面。 为了安抚其它宗教教派,老缅又专门成立一个名叫“宗教部”的部门,协商和管理教派之间的事务。像阿尔穆汗这次希望获得“大阿訇”称号的全缅穆斯林理事会,就属于宗教部监管的机构之一。 宗教部一直都是佛教的人在掌管,不过,诸如全缅穆斯林理事会等其他教派机构,也有人员在宗教部担任重要职务,有一定的话语权。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虽然佛教一直掌握宗教部,不让其他教派觊觎,可他们内部,纷争同样不少。老缅的佛教有三大派系,哆达磨、瑞景、达婆罗,这些年为宗教部的管理权,算是争得头破血流。 勃固是老缅的佛教中心之一,瑞景派的大本营。罗家的定罗寺是几百年的老寺庙,在瑞景派中很有声望。因而,罗家的定罗寺在宗教部内,一直掌握着不小的话语权。 明白背景之后,就不难理解,罗家峪所谓的“加强交流”,其本意就是希望腊戌穆斯林长老团在宗教部内部,支持定罗寺! 伊丁阿訇则认为,可以“相互扶持”! 两人刚才的对话,达成口头协议般的跨教派同盟共识! 罗家峪将俩人叫走单聊,估计是想要提具体条件! 刚才聊得两件事都与简寨大师无关,因此,老爷子一直在品茶,未曾插话。这会儿,主人暂时离开,简寨老爷子笑道,“卢先生这次有打算去清迈看看吗?” “我也想去来着,可时间不允许。”卢灿摊摊手,神情中似乎有些遗憾。 乐颂·占奥差突然微笑插话,“卢先生,其实泰西北地区,也是块宝地。你手中的纳德轩珠宝,还有米米卡矿业,西澳矿业,在泰国也可以大有作为。” 卢灿眉梢一挑,对方这话来的挺突兀。 长龙珠宝当然不仅仅只做翡翠生意,他们还全面涉足泰国的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黄玉尖晶石、电气石、锆石等宝石生意,甚至还投资了一家位于和素叻他府的赤铜矿。 按理说,长龙珠宝应该不欢迎纳德轩珠宝或者卢氏矿业公司进入泰国才对。 可是,刚刚听他的话,有抛橄榄枝的意思。 在没有摸清对方的意图之前,卢灿自然不会给出任何答复,故作无奈地耸耸肩,“占奥差先生是行内人,应该很清楚,矿产投资及开发的业务,没有本地合作伙伴,完全无法展开工作!所以,泰西地区再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乐颂那突兀的一句话,用意肯定是试探卢系资本有没有进入泰国的想法,只是,试探后的结果有两种,其一是长龙珠宝提高警惕,另一种则是想要合作。 故而,卢灿用一种“缺少必要条件”的回答,来表明自己没有进军泰国矿产的想法。 乐颂的嘴巴张了张,最终却只吐出“呵呵”干笑。 没能猜透对方的真正用意,这让卢灿有点失望。 第655章 云堂瓷器 第655章 云堂瓷器 乐颂不接话,让卢灿与他的对话,戛然而止。 有点小失望,但不影响心情,乐颂既然提及此事,想必不会一问了之,稍后午餐时,可以安排大柱叔和他单独接触,探探对方什么意思。 卢灿对于投资泰国矿产资源还是很有兴趣,要知道,泰国的石油天然气、锡矿、铜矿、钾矿、锰矿、宝石等资源,在全球范围内,都很有名。 如果长龙珠宝愿意合作,卢系资本不妨多让一些利益。 只要进入圈子,就有很多手段制衡对方,包括甩开长龙,另选合作伙伴。当然,卢灿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吃相太难看,终归会影响声誉。 此事暂且搁置,卢灿又对简寨大师笑笑,“简老,您对这次交流……有什么想法吗?” 他说的自然是这次赌石的规则与玩法。 杨天和掏出香烟,正准备给王大柱、乐颂等人散烟,听到这话,停了下来,表情似笑非笑。他知道卢灿的打算,正准备看热闹,看卢灿如何让简老上套呢。 简老自然清楚卢灿说什么,端着茶碗,抿了一口,笑道,“之前杨老板和罗老板不是说过……去两片矿山,选几块粗料看看吗?乐颂,是不是这么定的?” 这是上次在达贡杨天和家中,乐颂、罗家峪、杨天和三人定的这次赌石规则。 乐颂点点头,正要说话,被卢灿举手打断,“您老虽然身体康健,可毕竟上岁数,就别再去矿区折腾,万一折腾个好歹,大家心里都过不去……” 卢灿叉着下巴想了会,又说道,“我看这样……我们随便去哪家玉石市场挑赌料,让对方鉴定。一比一的看下去,肯定有一块,要么您老疏忽,要么我看走眼,以此来决定胜负。这样既省去您老爬高走低,我也挺忙的,省了我去矿区的时间,您老……觉得怎样?” 卢灿的这段话,乍一听绝对公平,还非常贴心的替对方着想。 简寨老爷子眼睛眨巴两下,看看乐颂。这次赌石,简老爷子只是工具人,给对方帮忙的,所以,是否采纳卢灿的建议,改变赌石规则,还需要乐颂和罗家峪做决定。 乐颂揉着眉心,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卢灿建议的漏洞在哪儿,出于谨慎,又问了一句,“卢先生,您觉得放在哪儿的玉石市场,比较合适?” 卢灿笑笑,没回答。 旁边的杨天和一边给大家散烟,一边笑道,“乐颂,阿灿不是说了嘛,哪儿都成,要不放在达贡?要是觉得达贡的玉石市场选择不多的话,放在瓦城也可以。你要是觉得有疑问,要不……就今天下午,勃固的干邦沙底里那一片,不是有卖玉料的吗?大家都忙,搁那儿也行,省时省力。” 下午?勃固的玉石市场?乐颂一愣。 杨家和卢家的态度……实在太敷衍了,是打算将两片矿区直接“送”给长龙珠宝吗? 怨不得他这么想,且不说在他看来简寨大师的看料水平,要比卢灿高,现在又将看货场地放在勃固,在勃固有罗家撑底,杨家想要玩花招也没机会! 这不就是跟“送”一样吗? 可即便如此,乐颂也没有轻易点头。 他朝罗家峪那边努努嘴笑道,“这事呀,等老罗忙完,大家一起商量。”似乎担心简老多想,又笑着补充道,“多谢卢先生替简老考虑,是我和老罗考虑不周,您的心意,我们领了。” 卢灿再度笑笑,又向简寨大师问道,“简老,您……没意见?” 简老哈哈一笑,“卢先生这么替老朽考虑,我有意见那不是不知好歹嘛!” 没意见就好! 这时,刚才去后面安排人搜罗整理老缅官窑器的罗星河再度出现在前厅,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两人,抬着一只高大的瓷器。他还在吆喝着,“放这……慢点慢点!” 顿时将一干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卢灿看到瓷器的一瞬间,站起身来。 如果说桌上的盘盘盏盏他还没放在心上,眼前的这尊大罐,足以让他惊讶不已! 我去!这么大?! 瓷器用“高大”来形容,似乎有些不合适,可眼前这尊褐釉贴塑人物大罐,高度在七十五公分,绝对的重器、大器! 撇口粗短颈,肩设六系,系端贴有“王”字虎面,系间贴塑折枝菊;腹部上下两周卷草,内饰主题纹饰,以刻、塑并用——塑为山峦、人物、景物;刻则用于山石、云雾、花草等细节处。 褐色釉,釉不及底,圈足部位有漏釉出现,露出瓷器的粗砂胎。 这只大罐,所用主题纹饰,为经典的jdz青花风格! 卢灿三两步走上前,等搬运人员将大罐放好后,他单手握着瓶口,手掌沿着瓶口内壁绕了一圈,内壁有轻微的拉手感,瓷坯较粗,又屈指在内壁敲了敲,声音略显沉闷。 是真正的瓷器,并非炻器更不是陶缸! 这么大的瓷器,马都八窑口能烧制得这么出色,着实让卢灿很意外。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尊大罐竟然不是东吁王朝的物件,而是典型的勃固王朝瓷器,要比罗家茶桌上的生活瓷,早将近三百年! 这一点,怎么么辨认呢? 除了老旧痕迹不一样外,还有一点特别明显,那就是这尊大罐上,带有非常明显的明代“云堂手”风格! 所谓“云堂手”,是东洋陶瓷界对明代正统、景泰、天顺至正德这一段时期内,盛行的以流云为背景、人物故事为主题的青花瓷器。 信修浮女王派遣团队前往明朝学习瓷器制造的时间,恰好位于明代“云堂手”盛行的年代。卢灿甚至大胆猜测,制作这件瓷器的工匠,在接到这件活时,兴许刚从jdz回国不久。 因此,这件瓷器上的风格,显得格外的“jdz”化。 故而卢灿能一眼辨认出来。 围着大罐转了两圈,又将底足翻起来看看,这件瓷器,除了粗胎外,没毛病。当年,jdz的师傅们教授这些国外学生,还真是尽职尽责,上釉、堆塑、挑花、泥刻的技术,都没得挑! 卢灿将大罐重新摆正,“罗先生,这件人物大罐……也是你家祖传的?” 罗星河咧嘴一笑,点点头,“据庙里的老人说,这瓶子是定罗寺开殿时香众送的,原本一对,可惜不知道哪年淬了一个。前几年,我家重修定罗寺,我父亲见孤零零一个不好看,给换下来搁在后院库房,我瞧着东西不错,给搬过来。卢先生,它还能入眼!” 好东西!这是赏器,又是大件,还是勃固王朝国力最鼎盛时期的物件,要比桌上一堆东吁王朝末期的马都八窑瓷器都值得收藏!也更具有研究价值! 有它,再加上茶桌上的东吁瓷器,基本上就可以勾勒出老缅,甚至东南亚瓷器发展史! 卢灿频频点头,“东西很好!这件瓷器就不纳入置换范围,我单出价!您家仓库,还有类似的瓷器吗?帮我找找,再凑几件的话,我可以让虎博为这些瓷器单开一个小型特展!” 卢灿现在从认识的朋友圈买瓷器,已经不再看重那点“捡漏”的小利,传出去坏人品,所以他的报价,几乎都压着物件的市场价。当然,这一规则不包括他去市场捡漏。 听完卢灿的报价,罗星河再度点头,“行,我再去翻翻!” 另一边,罗家峪与阿尔穆汗、伊丁阿訇已经谈完,起身笑道,“卢老板,东西还满意?” “很满意!”卢灿拱拱手。 “满意就好!”罗家峪度步过来,“这东西可以匀给你,不过,你得让我做个明白人,这件瓷器又有什么不同?” 没有捡漏的心思,自然也就不怕给对方说明白。 卢灿扶着大罐的罐口,“这是马都八窑烧制于信修浮女王时期的褐釉贴塑人物大罐。要比您家的那些盘盘盏盏,年代早,工艺上也比较复杂,称得上是马都八窑的代表作。” 很坦荡,评价也不低,给出的价位也不错,罗家峪也就没理由挑剔。 罗星河带人离开,再去搜罗瓷器。 乐颂更关心这次赌石事情,伸手拍拍罗家峪胳膊,“老罗,刚才卢先生就这次赌石,有个新提议,我给你说说,你做个决策。” 其实罗家峪已经听见刚才卢灿他们的谈话,故作不知,哦了一声,“什么提议?” 卢灿的建议很简单,乐颂三言两语就介绍完。 罗家峪看看卢灿,有看看杨天和,几秒钟后,忽地一笑,“好啊!卢先生尊敬简老,我要是驳了这番心意,岂不是不开眼?就这么定了。只是……天和,你确定就安排在今天下午?勃固?” 没等杨天和回答,卢灿一抬手,“都挺忙的,简老也不会在缅北待多长时间!我看……就今天下午,勃固有玉石市场?罗老您安排人圈一个起来,或者找个毛料库房也行!” 讲真,罗家峪和乐颂都摸不清卢灿与杨天和的用意——虽然猜测卢杨二人想要“送”利,可他们依旧有些怀疑,因为这不是杨天和的风格,也不是卢灿的做派。 罗家峪揉着下巴想了会,抬头笑道,“圈市场,怕是来不及,要不……我罗家有几个仓库,里面还有不少毛料……卢先生,天和,你们觉得合适吗?” 罗家峪终究还是不放心,将赌石地点按在自家仓库。 杨天和看看卢灿,见他微笑点头,便笑道,“你家仓库就你家仓库,不过,先说明一点,仓库选料,只能一个人!这点没问题。” 这又有什么问题?罗家峪几乎没犹豫的点点头。 第656章 毛料化妆 第656章 毛料化妆 罗家找出来的各色瓷器,还挺多。 此行缅北没带鉴定师,卢灿只能自己上手,整理出八十来件盘、碗、碟、洗、盏、托、盅、箸等各色“趴器”,还有二十多尊壶、瓶、尊、罐等“立器”。 立器中,有不少惊喜,大多是定罗寺淘汰出来的早年瓷器。 这些瓷器都是信众供奉给寺庙的香火,由于时日久远,或残破或老旧,都被罗家在给寺庙翻新时置换下来。而这些瓷器中,绝大多数都是东吁王朝之前的老缅官窑器,很有研究价值。 其中更有一件清嘉庆粉彩夔龙莲花纹贲巴瓶,典型的中原佛供器。 贲巴瓶也称“奔巴瓶”,名称来源于藏语,奔巴就是藏语“瓶”的意思。 口部成折腹水盂状倒扣在上,俗称“磨盘口”;有二个渐渐向外扩张的斜面组成;长颈,上部细,渐渐收小,然后再渐渐扩大;圆腹,外撇高圈足;整体如塔状,腹部饰“八吉祥”纹;底足内施白釉,书“大清嘉庆年制”青花三行六字篆书款。 据定罗寺文书所记,这件瓷器是嘉庆四年,定罗寺开殿之前,僧侣团前往京师求高僧大德南下弘法,清朝廷专门赏赐给定罗寺的“开殿礼”。 东西很珍贵,罗家人和定罗寺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尊贲巴壶在以前摔过,磨盘口有着较大的磕碰损,圈足部位也有一道明显的“冲”。这种残缺的瓷器显然不适合供奉在佛前,因此,罗家人将其置换下来,放进仓库。供不了佛,入博物馆没问题,因而这件瓷器,最终流入卢灿手中。 一百多件老缅的马都八窑瓷器,足够虎园开一场小型特色专展。 经营一家博物馆,最怕的就是新鲜期过去之后的“意识上的审美疲劳”。 很多人有一种误区,那就是“那家博物馆我去过,再去就没意思”。 其实,去过一次又怎样?大英博物馆即便去十次,只怕连百分之一的藏品,都看不完! 但偏偏这种错误认知,又最为普及,也最为误导人,业内称之为“意识上的审美疲劳”! 虎园博物馆开馆整三年,现在也逐渐面临“审美疲劳”之危。 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其一是增加海外游客的吸纳率,其二就是不停的开设一些特色专场,吸引更多的本地市民。所以,虎园博物馆现在几乎每周都有特展、专展,对外开放。 瓷器挑选完毕,王大柱和阿忠俩人带领罗家佣人整理打包。卢灿回到座位,喝了口茶,忽然意识到温碧玉那丫头,一上午没见人影,这是去哪儿玩了? 人不经念叨,他刚想到温碧玉,院子中就传来丫头和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这丫头,适应性还真强,谁都能做朋友! 没一会,温碧玉在罗星河的女儿罗娜飞陪伴下,出现客厅。 丫头已经换上一套明黄色的笼基裙,上身则是白色束腰短袖t恤,头发高高盘起斜插一根玉钗,涂着亮银色指甲油的脚指头,夹着一双人字拖,这是典型的缅女风格。 “阿灿哥,刚才娜飞带我去卧佛寺,那尊瑞达良卧佛好大的,一根脚趾都要比我的个头还高……”一见卢灿,丫头马上眉开眼笑地絮叨起来。 卢灿听说过瑞达良卧佛石雕,建造于公元十世纪末,中间为躲避战火又被掩埋了上百年,1881年被重新挖掘出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卧佛雕像,经历相当传奇。 见卢灿有些意动,罗星河在一旁笑笑,“卢先生,距离午餐还有些时间,要不,我领着……?” “谢谢,不用!”卢灿摆摆手,朝简寨大师那边点了点头,笑道,“等罗老捡好场子后,我和简老一起去看看,下午还有正事呢。” “捡什么场子?”温丫头不知道赌石的事,伸手搭在卢灿的胳膊上问道。 所谓捡场子,就是将下午赌石的仓库,整理出来。原本应该是罗星河的事,可罗家峪似乎有些不放心,自己带人去收拾仓库。 卢灿拍拍她的手背,“下午我向简老请教怎么看毛料,你不是一直好奇赌石鉴定吗,下午也可以跟简老好好学学。” “请教可不敢!你家卢生,眼力犀利,可不像我,老眼昏花。”简老连连摇手。 对于卢灿今天的一番操作,简寨老爷子其实也蛮有疑惑的。要知道,那可是两片矿区,如果开采得当的话,十几二十年妥妥的,上亿的资产,杨家和卢家就这么让出去? 简老是缅北人,在矿山待了很多年,很清楚这些本土矿商的嘴脸,杨卢两家让长龙珠宝参与决标,已经算是很给面子,甚至可以说是“示好”,可让他们直接将矿山让出去,那是肯定不可能! 可是,老爷子又想不明白卢灿有什么后手……懵着呢。 罗家的午餐自然很丰盛,可大家都没将心思放在上面,连主人罗家峪也只是简略招待一下,匆匆领着大家前往库房。 临出门前,卢灿对温碧玉嘀咕两声。丫头满脸茫然,从包中翻出一支常备的油性唇膏,还有一盒掌心粉底盒以及一支眉笔,递给卢灿。 卢灿笑笑,也不解释,众目睽睽之下,将三样小东西塞进兜中。 这座库房应该是罗家资产重地,常年有一个班的家丁队伍持枪看守,沉重的铁门八寸厚,小口径炮弹打上去估计也就留点凹痕。 罗家的玉料仓库自然很大,标准的长方体库房,挑高四米,长度足有三十米,宽度有八米,顶层用铁丝网攀住,墙壁的内侧又用大青石加厚一尺,几个透风的窗户碗口大小,还扎着几根手指粗的钢筋。 进门处一片空旷,只有几个货架和一只巨大的保险柜,还有一台盖式切割机,还有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着角磨机、手电筒等物件。 看得出来,罗家峪确实用心整理了整个货场。 入门处应该是明料区,原本货架上的明料都被罗家峪上午收起来,毕竟,罗家与杨卢两家关系不算很好,罗家家底自然不能让自己等人知晓。 再往里一些,全是一堆堆大大小小的毛料,有些毛料已经开窗,有些只有标号与划线,有个十来堆,五六百块毛料还是有的,基本上都是平堆,也应该是上午罗家峪为方便赌石而特意将毛料翻下来,以便于挑货。 卢灿在看货场,简老也在看。忽地,简老来了一句,“卢先生,要不要加时限?” 这位简老,别看笑眯眯的,可一旦上了赌石场,什么手段都会用上! 他所谓的加时限,也就是每次挑选毛料,都有时间限制。老爷子还想要重覆故辙呢! 要知道,两人在清迈的第一次交手,卢灿就是输在时限规则上! 这事在场的无人不知。 杨天和不知道卢灿有什么手段,可在他看来,加时限总归对卢灿不太有利,嘿嘿一笑,“简老,我看没那必要,这次是赌准确性,又不是赌快慢。” 乐颂立即反对,“天和你说的不妥,虽然不是赌速度,可是,以简老和卢先生的水平,真要赌个几十轮,再加上开料的时间,那还不得赌到天黑?我看还是加个时限。” 两人顿时僵了起来。 卢灿环抱着胳膊,眼睛在场内的毛料上扫了一圈后,微微一笑,“加就加一个,当然,也别把时间框的太死,我好久没摸毛料,手生得很。简老,依我看……每次选料五分钟,鉴定五分钟,开料时间不计,怎么样?” 简老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选料五分钟,鉴料五分钟,这一时间限定,对于他和卢灿这种级别的赌石师傅,跟没限定一样。不过,几人卢灿开口,又没否定自己的提议,简老多少还是要给面子。 几人又凑在一起,将规则补充完善。罗家峪将仓库中的大灯尽数打开,亮如白昼。 这场简寨大师与卢灿的赌石,即将开始。 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 温碧玉紧紧拽着卢灿的衣袖,眼神中既有兴奋又有担忧。卢灿反手握住,发现丫头的手掌汗津津的,便对她微笑安慰,又抬手对简老示意,“简老,您先请?” 这没什么可客气的,先手虽然是礼节,可对于这种限时赌斗,先手并不占便宜。 老爷子伸手从桌上拿过角磨机,又拿过一只手电,放在准备好的小推车中,对卢灿笑笑,“那……我就不推辞了!” 今天的赌石,选料时是可以使用角磨机,鉴定时则不允许。这是因为选料者需要将自己选定毛料的鉴定情况,写在纸上,然后等对方的鉴定结果出来,双方核对,再开石验证。 如果选料一方的鉴定结果,还不如被动鉴定一方的结果准确,直接判输。 故而,简老对选料环节的态度,非常认真。 卢灿站在圈外,看着简老选料,尽管他对自己作伪的手段,很有信心,可依旧有些紧张。 没错,卢灿之所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是因为他打算上手段——给翡翠毛料加点东西,譬如开窗料上涂抹一点无色唇膏,又譬如给全赌料点色点癣,还譬如给毛料上螨纹。 工具就是临出门前,他找温碧玉要的那套化妆用具! 这套东西用来给毛料做装饰,一绝! 简寨老爷子的眼力虽然好,可卢灿不相信,他能在五分钟内看破后世三十年行业积累的的毛料化妆术!而这种“化妆术”,卢灿很擅长! 第657章 先下一局 第657章 先下一局 五分钟过得很快,简老只用了三分多钟,就挑出一块毛料,搁在推车中,剩余两分钟则在看其它料子。两分钟时间,足够老爷子将场内毛料浏览一遍。 老家伙经验丰富啊!他这是在充分利用赌石规则,让人无话可说! 等简老回来,卢灿对他笑笑,顺道瞥了眼那块毛料。 黄沙皮,表面有癣有螨纹,没见松花,是块全赌料,背面看不到。就已有的毛料表现而言,这块料子的难点在于癣缠螨。 螨纹出色带,癣又往往破坏色带的形成,因而“癣缠螨”算是赌石行当中公认的难缠表现。 确实有些难度。 等简老出圈,卢灿放开温碧玉的手掌,接过王大柱递来的角磨机和手电,推着另一辆手推车下场。 目光所及,都是精彩绝伦的高档料! 可今天的赌石并非赌价值,而是给对方“找事”。因此,卢灿也只能在心底啧啧称赞几声,视线从那些高表现的毛料上面一滑而过,专门挑拣那些表面毫无特征或者特征复杂的毛料来看。 当然,能进入罗家大仓的毛料,又怎会表面毫无特征? 所以,卢灿的目标就是那些表象复杂的毛料,开小窗的料子也在他的搜罗之中。 一边走一边看,间或还用脚拨弄两下毛料,翻过来看看,卢灿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大约在两分钟时,他发现了今天的第一个目标。 这是一块开有一道蚯蚓窗的巴掌料,卢灿伸手拿起,手电筒照了照。 所谓巴掌料,有两重意思:其一是重量在三到五公斤之间,手掌能很舒适的握住;其二是料子表现很有特色,适合拿在手中盘玩,也适合拿出去或显摆或为难人。 这块巴掌料,原本是蚯蚓窗朝上,被卢灿一拨弄,翻了过来,露出背面的绺结和松花。 绺是小裂纹,所谓绺结,就是几个小裂纹纠缠在一起。 按理说,这种巴掌料上有着绺结,肯定没有价值,但是,偏偏这个绺结旁边,又是一簇翠绿的针状松花,不仅如此,在绺结和松花的旁边,还有一条清晰可见的螨纹。 松花加螨纹,毫无疑问是一条高绿色带,这又让毛料充满变数。 估计也是因为这片松花加螨纹,让罗家人舍不得将其当成废料,于是在巴掌料的另一端,顺着螨纹开了一条蚯蚓窗。只可惜的是,这片蚯蚓窗开得不算成功,表面露出的是带浅绿糯种,更糟糕的是,灯光下隐隐约约有一条小裂纹。 这块料子,很适合做“美妆”,欺骗性很高! 卢灿一侧身,将众人目光挡在伸手,又从兜中掏出温碧玉的那根油性唇膏,匆忙地在蚯蚓窗的窗口表层,涂了起来,然后又将涂抹处对着嘴边哈了两口水汽。 油性唇膏,无色无味,涂抹在翡翠表面,很自然地泛起油润光泽,让糯种料看起来更接近冰种。不仅如此,唇膏的渗透性很强,几乎将那条小裂纹,遮掩得无暇起来。 美妆完毕,卢灿又打开手电,抵住窗口部位看了一遍,很满意! 嘿嘿,一个小小的美妆手术,就将一块有明显瑕疵的窗口,掩饰得完美无缺! 卢灿还有些不放心,又将毛料旋转过来,用油性唇膏又将毛料另一端的松花部位,简单涂抹几下,在用手掌心使劲搓揉。这又是一种“沁油”的作弊手法,让松花看起来更鲜亮,卢灿还只是初步沁油,如果有条件用鹿皮擦两下,效果会更好。 名家赌石看毛料,各有绝技,但谁也不会否认,眼睛会起到关键性作用。因此,后世毛料“美妆”的手段,诸如沁油、抹糖、贴片、做皮等,无一不是围绕“视觉欺骗”展开。 卢灿所做的,无疑是提前几十年将潘多拉魔盒打开! 这块毛料处理完毕,刚过三分钟,卢灿也没浪费剩余的两分钟,穿插在毛料堆中,走了一圈。 毛料很小,卢灿回来时没用上推车,颠在手中,步伐像公园遛狗那般闲适。 他刚才给毛料化妆的环节,没人看见,这会见到他手中的毛料,圈外一干人都有些犯迷糊……你是认真的吗?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选择的赌料,实在太小。 只要是业内人,几乎都知道,赌料越大,石皮上的表现越多,毛料内部结构越难捉摸,存在变化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而小料完全不同,拢共就屁大点面积,又有多少表现?表现少,自然也就容易判断。 卢灿手中的这块毛料,有五公斤么?更何况,还开了一道天窗! 赌料的开窗,哪怕小如一枚一仙硬币,那也是半赌料,对于鉴定内部结构有着很大的帮助! 杨天和嘴巴哒一下,想要开口询问,可最后还是挠挠头,忍住。 罗家峪看向卢灿的眼神非常奇怪,这块毛料,他有印象! 尽管罗家峪一生都没能达到最顶峰,成为最顶尖的赌石大师,可他的水平也是杨季东一个级别,同样有着翡翠王的美誉,也正是靠着对赌石的喜爱和钻研,罗家才得以成为缅北的翡翠矿业大亨。 卢灿手中这块料的窗口,正是他亲手开的。 他清晰的记得,那是一块莫西沙黄皮料,毛料一端有着绺结、螨纹和松花。 看到那块毛料时,他忍不住好奇这三种状态纠结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结果。 因而,他在毛料另一端开了一条蚯蚓窗。结果,让人失望,那是一块糯种料,水头也不是很好,更重要的是内部有裂,出不了大料。 现在,卢灿竟然将这块料挑出来…… 难不成自己看错了?这块料内有乾坤?难道自己连看半赌料的眼力都没? 他同样很想开口,可碍于赌石规则,也只得搓搓手,忍下来! 简寨老爷子的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长长的白眉,往中间皱了皱——事出反常必有妖! 卢灿不管其他人的眼光,随手将毛料撂在桌上,扯过一条毛巾盖上,又伸手拿过一张白纸和炭笔,稍稍背身,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上自己对所挑选毛料的鉴定,又将白纸扣上,压上钢笔。 桌上还有一张同样倒扣的白纸,那是简寨大师所写的刚才他挑选的那块毛料的鉴定“答案”。 放下纸笔后,卢灿笑笑指着简老挑拣的毛料,“简老,鉴定环节,我先来?” “你先来也行,那我就再喝杯茶。”简寨老爷子刚起身,听到这话,又坐了下来。 将毛巾掀开,露出那块“癣缠螨”赌料。 这是一块木那场口黄沙皮料。 木那场口位于老帕敢场区的西北方向,全长约四公里,分为上木那,中木那,下木那。 “木那”一词在缅语中是“不成熟”的意思,源于在早期的开采上木那时,玉石种质非常差、肉质疏松,裂纹毛病也多。采玉人就认为这个矿区的玉石发育不成熟,于是把该场口命名为“木那”。 事实上,木那场口毛料,虽然肉质皮壳相对疏松,但细腻油润度远远超过其它场区的玉石。 这块毛料重约二十公斤,形状很不规则,如果非要给它一个形容的话……有点像调皮孩子捏的窝窝头,一端上翘,一端下沉。上翘的一端有着约茶杯口大小的“癣缠螨”,癣为针状活癣,螨纹沿着石皮褶皱处向另一端延伸,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太难,偏偏腰部还有一道很明显的裂,将螨纹斩断。 卢灿拿着手电,在“癣缠螨”部位看了足足一分钟,又移动手电,沿着螨纹向下,再回头,又将裂纹看过一遍。 还没结束,他又将毛料翻个身,露出底部的一小块金钱绺。 这块金钱绺让卢灿眉头微皱,多好的一块冰种阳绿翡翠,就这么被破坏,难成大料! 表皮鉴定到此为止,卢灿放下手电,大拇指食指揸开,沿着螨纹量了两下,又量了量裂纹,这是在估算内部玉质结构。 一番操作下来,心中有了结论。 五分钟时间还没到,卢灿又将毛料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 这次没用手电,主要是看石皮的风化程度和翻砂特征。 掐着点儿,他放开这块赌料,对作为中人的杨天和、罗家峪、乐颂、王大柱四人点点头,示意自己鉴定完毕。 全程没人说话,罗星河递过来纸笔,卢灿坐在桌边,将自己的鉴定结果写在纸上。 这块料子,玉质结构呈纺锤形,一端玻化不足,为糯冰种,中部呈冰种阳绿,内部散裂,出牌料和珠料,难成手镯。 在卢灿撰写鉴定结果时,简寨大师也掀开毛巾,开始鉴定。 毛料不大,简老直接拿在手上,颠了两下,又迎着灯光,看了看蚯蚓窗和另一端的绺结、螨纹和松花。渐渐地,老爷子的长眉越皱越紧! 如果要问现场谁最紧张,既不是杨天和,也不是乐颂,也不是看起来很紧张的温碧玉,而是两只手绞在一起的罗家峪。 这块料,他看过无数遍,还开过窗! 他自认为将这块料琢磨得透透的! 可是现在,它不但被卢灿挑出来,还被简大师拿在手中,以极其困惑的表情在认真鉴定…… 难道自己真的看漏了什么?! 这一刻,他满满的自我否定! 卢灿写完鉴定结构,将纸笔随手扔在一边,环抱胳膊看热闹。 他不认为简老能识破自己的小伎俩! 那可是未来三十年翡翠火爆中国的时节,许多从业者的经验累积,岂是那么容易识破! 尽管自己没有为这块毛料动大手术,可越是细微方面的掩饰,越容易误导鉴定者,反而诸如贴皮,注胶、作色这类“大手术”,不容易让行家上当! 一直到五分钟结束,简老的长眉依然微皱。 卢灿知道,自己先下一局! 第658章 夯实基础 第658章 夯实基础 十多分钟后,两块毛料被片出来。 简老坐在那里,双眼迷茫,嘴中轻声秃噜着几句泰语。 卢灿听不明白,但也能猜到什么意思,无非是诸如“怎么可能”之类的疑问词。 简老在这一局中,有关种地说得很对,糯冰,所以卢灿想要通过沁油来误导他往冰种方面鉴定的图谋,没有实现;玉质结构、大小、颜色,也鉴定的很准确;但是,在玉质材料裁切方面,出现重大失误——老爷子认为可以切一块糯冰种的琢料,可事实却只能出一块方牌料,两者的价值,差别巨大。 这绝对是严重失误! 乐颂、昆仑、罗星河等人,全都懵了!这种错误,不该的! 只有卢灿知道,造成这一结果的,就是那支油性唇膏,以光线折射的方式,将蚯蚓窗所露出的隐裂,完美地遮掩起来。 看着简老发白的脸色,卢灿的心中也曾经动过一丝恻隐之心,不过,很快就消散开来。 今天的赌石,与尊老爱幼、提携后辈什么的无关,只关乎利益。既然老爷子年近八十还应邀出来与自己赌石,想来也应该有“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的觉悟。 至于简老为卢灿挑选的那块,卢灿的鉴定结果也有点误差。 他对针状活癣所带来的危害,还是有些预估不足。那块毛料片开之后,黑癣密布,整块料子都废了,想要出琢料和珠料都很勉强。 不过,勉强归勉强,小心切割还是能出。 所以,第一局,卢灿胜! 除了温碧玉没心没肺地开心笑着之外,现场所有人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连王大柱、杨天和都是这种表情。他们是行内人,行内人就没有不知道,简寨这个名字在翡翠玉石圈中,意味着什么! 那是传奇、是巅峰般的存在! 可今天的赌石,却被卢灿在第一局,碾压!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现场表情最奇怪的,当属罗家峪。他依旧拿着那块让简老吃瘪的玉料,不停地摩梭,眉头紧锁,时不时还对着灯光照照。 这块玉料,毛料时就是他开的窗,熟悉得很,切开后,证明他当初的判断,一点也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 卢灿为什么又会选择难度不应该很高的开窗料? 更让人疑惑的是,业内公认赌石界宗师级人物,简寨大师竟然看走眼? 难道简寨大师的眼力,还不如自己?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当然不可能! 真是奇哉怪哉! 卢灿当时背身涂抹油性唇膏,他没有看到,否则一定能猜到原因。之后,片料擦料时,机器带出的粉尘需要水洗,又将表层的油性洗掉,再想找踪迹,难! 罗家峪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接下来还有第二轮赌石,容不得他仔细琢磨。 很快,第二轮赌石开始。 第二轮赌石,卢灿率先起身,对简老微笑点头后,朝场内走去。 第一轮赌石剩余的两分钟时间,卢灿简略看过场内毛料,对于这些毛料的场口,有所判断。故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直奔最内侧的铁龙生料。 龙肯矿区的铁龙生场口,大多数都被杨卢两家所控制,但是,龙肯矿区面积很大,杨卢两家不可能全控,卢家在龙肯也有几个矿口,出产部分铁龙生料。 卢灿之所以选择铁龙生,是因为这种玉料出现的时间很短,简寨大师虽然眼力卓绝,但他未必能在三两年时间内,将这种翡翠研究透。 这就是机会。 也就是说,在这一轮赌石中,卢灿不打算再用“美妆术”,准备用铁龙生料与简老来一次较量。 卢灿在毛料堆上扒拉两下,很快瞄准一块铁龙生浆料。 铁龙生翡翠绝产时间较早,很多玩几十年赌石的人,也没见过铁龙生毛料。 其实,铁龙生毛料和普通翡翠原石差不多,也有石皮,多为褐色、黑色,偶有黄皮料。 如果要说区别,有两点,其一是铁龙生毛料很少见雾,也就是石皮下面没有雾层;其二是铁龙生毛料的绿松花,普遍要比其它种类原石的松花的绿意更深。 “浆料”是诸多铁龙生原石中,通体泛绿且带许多皱皮的毛料的一种戏称,其外观很像一盆绿漆泼在石头上面,通体泛绿,又因为石皮褶皱多,像刚刚浆洗过掉色后绿里唧卷成一团的衣服…… 别看浆料通体泛绿,如果就此判断它是高品质铁龙生,那就大错特错。很多通体碧绿的浆料,开出来之后一片白花,这种翻车事例,多了去! 大自然玄妙无比,对每块毛料都要心存敬畏! 铁龙生浆料鉴定之难,难在皮色一体。松花螨裂绺石筋什么的,统统都是一个颜色,辨无可辨,只能靠经验来推断。卢灿不相信,简老在这方面,还能胜过自己? 眼前这块料,即便卢灿自己,也不是非常有把握,在走回来的路上,还边走边看,一直到走出场地,才放下手电,将毛料递给王大柱。 王大柱麻利地盖上毛巾。 简寨老爷子起身时,朝毛料瞥了眼,长眉再度微微抖动——卢灿确实又掐在他的短板上。 铁龙生料,出现在1981年年底,距今三年。这种全绿料一出现,简老就托关系找到几块原石,也仔细研究过,奈何,年事已高,杂事纷繁,已经没有年轻时的精力和时间去认真研究。 所以,简老虽然对铁龙生有所研究,但要是说有多深的认知,他自己最心知肚明。 难不成今天真要输? 老爷子忽然有些恍惚起来,岁月无情啊,上次赌石输了一场,竟然回忆起来都有些不真切。 应该还是自己六十岁生辰那天,沐天鹰来贺寿,自己与他趣玩,赌三局两胜。貌似第二局赌色时,自己敬他远来是客,让他赢了一小局。至于那场赌斗,自己最终二比一取胜,也不算输。 如果说回忆不真切,又不太像,年轻时,自己可没少输过,每一幕都记得,慢慢的,自己输掉赌石的场次,越来越少,再往后,似乎就没输过。 没想到,今天的赌石,不仅输了第一场,看来还要输掉整个赌局…… 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好奇怪的感受,似乎像别人刺了自己一刀,很疼,但在疼痛中又夹杂着放血后的舒畅和轻松,又有些憋屈和郁闷…… 下场前,简老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桌前写鉴定结果的卢灿。 好年轻!一如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 一瞬间,简老脑海中如同电影快闪般,将自己的一生,映射一遍…… 自己早该退了,这次赌石就不应该掺和,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 想到这,简老忽地叹了口气,这次赌石,无论输赢,就此金盆洗手,颐养天年! 谁也不知道,老爷子短短瞬间,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感触,并衍生出金盆洗手的念头。 卢灿写好鉴定结果,顺手倒扣上,又接过温丫头递来的茶杯。丫头刚才紧张得满额头汗珠,看她满脸欢喜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捋捋她被额头汗珠打湿的刘海,手指又顺着娇艳的脸庞滑下。 真想说一句,感谢命运,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你。 ……………… 从阴凉的仓库出来,耀眼的太阳映得卢灿眼前一迷糊。 这会儿才下午两点半,一天正热时分。温碧玉忙着翻遮阳伞,他便没着急走出屋檐,手搭凉棚,朝不远处的山庄看去。 罗家农庄的建筑风格,与之前卢灿去过的缅北几家,又有所不同。 除了几栋石墙瓦房外,绝大多数建筑都是茅草顶的三角吊楼,底层养猪、牛、驴及家禽,二层以上用芦席和竹席围成一间间房屋,作为主人的房间。部分吊楼还有三层,多数用来作为粮食仓储。 这种建筑最大的好处是能避免东南亚泛滥般的蛇虫滋生,同时,成本不高,翻新容易。 要知道,勃固可是位于入海三角洲的平原地带,这里雨水充沛,每年几乎都有台风从印度洋登陆侵袭勃固,洪涝灾害更是频繁,当地人建房子必须要考虑这一问题。 王大柱从后面跟上来,轻声问道,“阿灿,等会直接回腊戌?还是……?” 说话时,他看向卢灿的眼神,怎么也掩饰不住兴奋激动。 那可是简寨大师,几十年未曾失败过的简寨大师,翡翠行传奇一般存在的简寨大师! 可是今天,却被自家少爷,两局击败,干脆利落! 跟做梦似的。 早先听闻少爷要和简寨赌石,即便对卢灿有信心,他心中最好的预估也就五五开。 现在这个结果,谁能想到?! 仓库内一众人,都还在发呆呢,杨天和一个人留下来,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在安慰简寨大师,亦或者在安慰乐颂?兴许也有看热闹的意思? 少爷在一对一赌石中,战胜简寨大师的消息,即便长龙珠宝有心掩盖,估计也压不住,不出三天,整个缅北地区都会知道! 这条消息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最次,估计是没人敢再挑衅卢家在缅北翡翠行当的地位! 王大柱稍微想想,就能乐得合不拢嘴! 卢灿似乎没注意到王大柱的兴奋,回头笑笑,“稍后问杨叔,那些瓷器都装好了吗?装好的话,我这边就没什么了。” 讲真,赌石之后,看着精气神矮一截的简寨大师,卢灿没有大胜之后的开心。他自己很清楚,这次赌石,自己耍手段了,第一局用了超时代的美妆手段,第二局掐着对方的盲点。 总之,有点胜之不武。 可是,结果才最重要! 这次与简寨大师的交流,想来缅北那帮矿主们,包括杨家、罗家、桑达拉家族,都会安分许多。 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趟缅北之行,进一步夯实基础,没有白来! 第659章 摩羯金杯 第659章 摩羯金杯 走完罗家,余下几家土司已不足虑,对方或答应或不答应,都不影响大局。 卢灿与阿尔穆汗一一拜访,不过是以做客之名,笼络而已。 12月26日,卢灿一行再回龙肯军寨。 此时的军寨及龙肯镇,戒备森严,四处可见警卫,皆因龙肯军寨护矿团兵演即将开始,各方嘉宾到来,龙蛇混杂,不得不防。 操演一共三天,第一天对外公开,展示队列、武器、射击、散兵对抗、障碍赛;后两天封闭,演练模拟实战对抗、攻坚、斩首等项目。 卢灿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做陪客先生,招待前来的各路嘉宾、军头。 此次操演,是护矿团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自然少不了磕磕碰碰,卢灿虽然不通晓军事,可见识还是有的,整体评价,马马虎虎而已。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私人掏腰包,在第三天操演结束后,给红蓝两队参与操演人马筹功设宴! 此事不可多提,一笔带过。 1985年的新年第一天,卢灿回港,终于赶上卢家的阳历新年聚餐。 此行缅北二十多天,颇有收获,只是太累人,好在有新年假期,公司放假,卢灿打算在沙田大院宅两天,好好陪陪儿子及家人。 愿望很美好。 一晚好睡,太阳照腚,卢灿还在床上躺着装僵尸,脑袋放空,什么都懒得去想,似乎睡着了,其实意识很清醒,田乐群推门进来看了两次,他都知道,就是懒得睁眼。 房门再度被人推开,这次进来的不知是田姨还是阿欣…… 正猜测着呢,床边响起嫩嫩的声音,“大大,起床……七饭!” 哦喔噢!是小石头!这个小家伙得给面子!昨天刚回来时,二十多天没见,小家伙又有些生分,今儿一大早就来喊床,估摸着是田姐的鼓励。 “爸爸再躺会儿,你早晨喝过牛奶吗?”卢灿侧身,探手摸摸孩子的头发。这孩子继承了自己的卷发基因,蓬蓬松松的如同倒扣的鸟巢。 “还没,二娘说等爹地起来一起吃。”说话时,还扭头朝房门口看了眼。 得,不用猜了,一定是孙瑞欣那丫头怂恿小石头来打扰自己睡觉!听说大家还等着自己开餐,卢灿一骨碌起床,顺手将丝绒被折叠好,“太爷呢?也没吃?” “太爷出门吃好吃的去了。”说这话时,小石头的手指搭在嘴巴上,似乎有些埋怨太爷没带他。 卢灿一乐,忽地想起昨晚爷爷说过,昨天中午他去参加新华分社举办的春茗,那位“投资社长”约今天早茶,估计是为这事。还好吃的?这会儿,爷爷只怕已经如同坐蜡。 想起那位新社长,卢灿再度摇摇头。 对方似乎缠上卢家,这两个月没少让人传话,想要卢家帮他成立的投资公司理财。 如果单纯理财,也无所谓的,可卢灿却清楚,此人不能沾。 历史上,胡应湘可谓是香江数一数二的爱国商人,不说别的,单说第一条粤港高速,就是胡家投建的!可胡应湘最后呢?却不怎么受国内看重!究其原因,就是胡应湘与这位走得很近。 对待这位,卢灿决定学霍老。 历史上,霍老很快就看破这位的品行,一直保持“友好”的距离! 事实证明,霍老的眼光就要比胡老犀利。 卢灿打算哪天和霍老见面时聊聊这事。 难得儿子与自己亲近,卢灿很是开心,带着儿子去洗浴间简单糊弄两下,父子两人牵手下楼。 “灿哥,吃饭了!就等你!”孙瑞欣站在通往餐厅的门口,对着楼梯招招手,又嘻嘻笑道,“还是小石头说话管用,一喊就起来。” “你们先吃就是,等我干嘛。”话虽如此,卢灿还是伸手将小心翼翼下楼梯的儿子抱起来,加快脚步,又道,“是你群姐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新年前未必有空,群姐打算让你带着石头,趁这两天有空,把几家的节礼送了。” 还真有事!自己在缅北,就四处拜访,没想到回香江,也逃不脱。 这就是家族中仅有自己一个撑场面男人的困境! 看来,想在家宅两天,难喽。 节礼自然是新年礼,卢家每年都要给田心约田家、调景岭温家,卢家长辈以及香江几家关系不错的长辈送年礼。按理说,这些年礼都是在农历春节前送出,不过,最近几年,阳历元旦代表新年的意义越来越重,故而也有不少香江人,在元旦之后送年礼。 “今年怎么这么急?”卢灿抱着儿子,路过孙瑞欣身边时,又半搂着她的腰。 孙瑞欣伸手将小石头嘴角的口水抹掉,笑道,“前几天你不在家,爷爷说,今年家族大祭,最适合团圆过大年。田姐琢磨着,爷爷是想回新会过年。要是回新会,这年礼不如早送,过完年回来,就是阿璃的预产期,更没空。” 田姨还真有些家庭主母的范儿,不仅纳德轩珠宝管理得不错,家中的人情往来操持得也很周全。她都这么辛苦,卢灿更没理由推辞,点点头,“计划要去哪几家,年礼都准备好了?” “田姐的意思,先把几个场面上的长辈家走一遍,至于内亲……今年照顾不周想来他们也能谅解。” 所谓场面上的长辈家,就是朋友和生意合作伙伴的那几家,譬如霍家、胖瘦二头陀家、罗家,今年的名单中,又增添了一个李四叔家,等等。 卢灿想到自己找霍老有点事,便说道,“那行,我上午先去霍家,然后顺道去一趟四叔家,再回家吃中饭……” 两人带着小石头往餐厅走去,边走边聊。 温碧璃挺着大肚子站在回廊上,刚好听到卢灿的话,笑道,“怕是没那么宽裕!刚才我接到钱伟电话,一会儿,他和安德烈、王永斌、还有曹国正几人要来咱家喝茶,说是给爷爷致新年礼。我估计……是来和你商量缅北水电站……还有迪拉瓦港码头扩建项目的事……就在前天,新世纪航业收到迪拉瓦港口事务局向我们发出的正式考察邀请。” 晕!还真是做不完的生意忙不完的事!原本还想歇息两天…… 偏偏这些事还是自己找的……无语中! 小石头挣扎着要下来,卢灿弯腰将他放在地上,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往餐厅跑去,“妈咪!我喊爹地起床七饭,我是不是很能干?” 小家伙还知道邀功?卢灿愕然之后,哈哈大笑。 温碧璃也掩嘴轻笑。 她怀孕七个多月,预产期在春节之后。医生告诉卢灿,是位千金。是男是女,卢灿其实无所谓,甚至于小棉袄更得他的喜欢,可架不住温碧璃有些失落,好在面上不显。 想想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是儿女双全的“父亲”,卢灿也不清楚自己是啥滋味。 ………… 早餐后,卢灿与霍家通了个电话,告知蒂姆今天中午自己“过去蹭饭”。 蒂姆知道什么意思。 两人在电话中又聊了聊京城酒店筹备事宜。 这家酒店目前有四个股东,卢家、霍家、徐奉夫妇、京城旅行社,卢家出资,霍家掌控资本注入及运营,京城旅行社负责跑审批及督建,徐奉的妻子刘若婄担任中方总经理。 两个月过去,项目推进速度还不错,有关中国大饭店的地皮审批,已经接近完成,酒店设计工作也已经开展。蒂姆邀请的酒店主设计师为羊城设计院总工佘峻南教授——霍家投资的白天鹅宾馆就是此老和莫伯治先生共同设计及督建。 两人嘻哈几句,相约上午见面再聊。 挂断电话之后,卢灿在茶室准备茶水,等候钱伟、安德烈、王永斌、曹国正四人上门。 正在清洗茶具呢,忽地听见院内有人说话,原本以为是钱伟等人,透过窗户看去,却是一身笔挺西服的谢三顺,手中提着一只礼盒,正在和阿忠聊着什么。 “谢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卢灿抬手对窗外挥了挥。 “这不阳历新年嘛,我上门问候卢教授一声。”谢三顺拎起手中的礼盒示意,对卢灿笑笑,又道,“您前些日子不是让我安排人查查贾梅士博物馆的葛元生,还有鬼佬古特雷斯吗?还真查到这些人的内幕,顺便过来向您汇报。” 依托虎园博物馆,谢三顺把持一条艺术品进货渠道,没少赚钱。 这人会做人,最近几年,他每年都会上门送年礼。 等他进门,卢灿刚好煮好一壶茶,为他分了一杯,“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喝杯茶!” “最近得到的一件小东西,挺有意思的,我就带来了。” 谢三顺将锦盒放在茶桌上,往卢灿那边推推,又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嘿嘿一笑,“这件东西,说起来还和卢少你安排给我的事情,有些关联呢。” 他的这句话,让卢灿来了兴趣,一边伸手解开锦盒上的包装带,一边笑问,“什么宝贝?还车上葛元生、古特雷斯他们?” 说话间,他已经将锦盒揭开,露出里面的物件。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在物件上,金光璀璨。 卢灿一怔,这份年礼,过于贵重! 竟然是一件样式古朴的四瓣海棠形摩羯纹金杯! 第660章 公司矛盾 第660章 公司矛盾 “摩羯”是古印度神话中的河水之精,生命之本,羊头鱼身,双鳍长而能飞。经常出现在古代印度的雕塑、绘画艺术当中,在佛教寺院建筑的塔门中更是常见。 随着佛教的东传,摩羯这一形象来到中原,逐渐被本土化,演化成“鱼龙”形象,龙首鱼身双翼,常被寓意为“鱼化龙”,也就是“鲤鱼跃龙门”的典故。 辛弃疾的“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诗句中的“鱼龙”,就是摩羯。 在中原,摩羯纹饰最早见于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至佛教盛行的唐代更为普遍,被广泛地用于金银器的装饰。宋辽时期的瓷器上,一经常使用摩羯纹,多与水波、莲荷、荷叶等搭配。 很有意思的是,宋代以后,摩羯纹饰似乎突然失宠,元代已经极其少见,明清器物上几乎没有。 有专家认为,这是因为明清两朝,对“龙纹”形象及使用权,进行严格规范,导致不龙不鱼的摩羯纹,工匠们不敢乱用。 业内传言,不知真假。 卢灿把玩着手中这件四瓣海棠形摩羯纹金杯,有些迟疑。 这件带有明显异域风格的金杯,是谢三顺的人在调查葛元生等人时,从对方的运货线路上“截获”。至于怎么截获……谢三顺没说,卢灿也没问,手段肯定不会光明。 不过,谢三顺既然敢送到卢家,想必首尾已经收拾干净。 这也就造就这件物品的来历不可考——没有来龙去脉的单件文物,很难精准鉴定出年代和历史,即便有鉴定结果,也不能作为“定论”。 不过,这不妨碍这件金杯的价值。 金杯的造型为四瓣海棠形,杯内中心有一摩羯在水中嬉戏;在杯的内壁,以花瓣栏分成四个区间,每一区间内錾刻两组对称的宝相花;宝相花两侧还有如意花纹,口沿处则装饰一周花瓣。 非常精美。 以卢灿的经验来判断,这件金杯有点唐末北方草原民族,准确说是更接近早期契丹的造物风格。 契丹为辽祖,早期契丹生活在幽州以北的平原地带,归属松漠都督府管辖,半农半牧。 唐王朝曾经赐契丹一部首领姓李,命其镇守漠北。《新唐书》记载,“李尽忠反武周,武周大将王孝杰坠崖而亡”,这段历史中的李尽忠,就是契丹大贺氏部落首领。 受中原王朝影响,契丹人的信仰在萨满教和佛教之间横跳,有不少契丹顶层贵族,信奉佛教,因此,出现这种风格的佛教制品,也不奇怪。 东西看过一遍之后,卢灿又将其放在锦盒中,犹豫了起来。 无它,东西比较贵重,来路不明,不适合做私人礼品。 只不过,这件东西又很适合出现在虎园博物馆,要知道,唐代的金器极其罕见。 想了会,他还是将锦盒推给谢三顺,见对方要开口,卢灿压压手笑道,“东西很好,谢哥,你还是安排人把它送到虎园宗老那边,走正常渠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兄弟们不能白干。” “卢少……这没花多少钱,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谢三顺还打算坚持,卢灿再度笑而摆手,“谢哥,你听我的,准没错。” 同样是送给卢灿的物件,送到虎园和送到卢家,完全不一样。假如这件物品来历有问题,前者有足够的手段进行规避,后者就没了缓颊。 不过,卢灿没给对方解释,重新为对方斟茶时笑道,“谢哥,说说,这么长时间,查到什么?” “卢少,您猜的没错!”谢三顺屈指敲敲桌边以示谢意后,又对卢灿竖起大拇指,“我安排人盯了将近一个月,恁特喵的,终于摸清他们的路数!这帮崽子,弄得场面还挺大,我听了后,都吓一跳。” 他们的路数?卢灿不清楚这里的他们,到底指的是谁,是葛元生?还是葛元生与古特雷斯,亦或是蔡卓勇?还是指作伪的团伙及出货渠道? 到底是街头阿飞起家,即便有钱,也三句话不离口头禅。听到谢三顺又开始胡说八道,卢灿抬手笑道,“兄弟们都辛苦了!不急,慢慢说。” 其实,卢灿上午挺忙的,只是和谢三顺这类人打交道,你越着急他说话越没逻辑。 十分钟后,院内又是一阵喧哗,却是钱伟等人到了。 卢灿也从谢三顺口中,大略知道葛元生等人的来货线路、工坊以及出货方式。 这一团伙的头目究竟是谁,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葛元生、古特雷斯以及蔡卓勇三人肯定是团伙的高层。其中,葛元生负责濠江工坊,这一点确认无疑。古特雷斯以葡国国籍为掩护,以艺术品和特色工艺品贸易为幌子,向欧洲运送文物,也已经敲定。 蔡卓勇负责的是对台北及东洋两地的出货。 没错,他们这一团伙的进出货线路,不知为什么不经过香江,故而虎博这边一直没怎么听说过他们这一条渠道。卢灿猜测,有心人已经注意到虎博在香江古董市场的截留手段,因此刻意回避香江地区。 至于他们的进货渠道,因为深入各地区,谢三顺不太方便打听,只听说有一位叫做“胡瓜”的人,在鹭岛负责统一集货。据说这位胡瓜,是鲁东琴岛人,手中掌握着相当庞大的北方进货网络。 谢三顺送给卢灿的摩羯纹金杯,是他这次前往鹭岛打听消息时,偶然参加一次据说是胡瓜的人组织的地下拍卖会,买到的黑货。可惜,没能见到胡瓜本人。 钱伟等人走进茶室,谢三顺顿时起身告辞,卢灿示意钱伟几人就坐,自己却将谢三顺送出门。院子门口,他与对方握手时,又笑着叮嘱一句,“谢哥,胡瓜这条线……别放弃,不过,你自己就不要出面,安排一位聪明伶俐的兄弟,慢慢接洽。” 谢三顺愣了愣,卢灿再度冲他点点头。 调查葛元生他们团伙,并不是想要将对方连根拔起,而是为了解和掌控。卢灿对这帮人手中的货,相当感兴趣——上次在贾梅士博物馆见到的编钟等铜器,那可是一等一的惊艳。 再次回到茶室,安德烈这家伙已经开始卖弄起茶艺,见卢灿进来,嬉笑道,“鲍斯,今天让你们感受一下,我的茶艺水平。” “行啊,这么自信,那就给你机会!”卢灿笑着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大家平时混的熟,今儿又不是坐班,没必要那么严肃。 卢灿在钱伟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没等对方开口,便主动说道,“我这趟去缅北,接洽了几个项目,对于巩固缅北资源基地而言,非常重要。钱叔……安德烈,曹总,你们需要尽快组织精干人员,奔赴达贡,展开后续谈判。” 一句话,率先将反对的意见封死。 为什么要先将自己观点亮明?因为他担心这几人的来意! 一家集团做大,在运营和决策方面,已经不适合创始人一言而决,它需要经过认真研讨和仔细调研才能形成决议。 这是最正确、最稳妥的企业经营之道。 卢灿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又不能完全遵循这一点。 因为这么做肯定需要消耗大量时间,而且集团的决策也未必就一定正确,至少,在他看来,集体决策的效率和准确性,在有些方面,肯定不如自己的判断。 所以,在很多时候,他都在提倡遵循、尊重集体科学决策这一原则,但是,日常管理中,最喜欢破坏这一原则的,也是他! 不得不说,人呐,真是个矛盾体。 今天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曹国正的到来。 曹国正从事航运业已经三十多年,毫无疑问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企业领导层,不过,也正因为这份经历,让他在企业运营方面趋于保守。 甬市北仑港项目,在卢灿看来非常不错,可愣是在他手中耽搁了将近十个月时间,一直到上个月耿典华市场来港,才促成项目合作的达成。 对此,他给出的理由是,大环境还不太稳定,不适合冒险投资如此巨大的项目。 有道理吗?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是,他忘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 北仑港项目尚且如此,缅北迪拉瓦港码头项目,估计在他眼中,风险系数更高,更不值得投资! 正是基于对曹国正的了解,卢灿从温碧璃那里得知今天他正要来,就估猜他来卢家,八成是为了反对迪拉瓦港项目。 所以,刚才那番话,虽然是卢灿对钱伟说的,事实上却是封曹国正之口。 钱伟苦笑摇头,看了眼曹国正。曹国正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卢灿猜对了! 今天他和安德烈之所以来沙田大院,确实是应曹国正之邀,来商量迪拉瓦港项目。原本他不想掺和这件事,可曹国正有一句话打动他——不能拍脑袋决定投资,这不符合企业投资法则。 这方面,卢灿的“劣迹”不少! 他和安德烈也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和卢灿谈一次? 孰料,卢灿上来就“封口”,让钱伟和安德烈有些不知所措——这两位虽然对卢灿的某些作风有意见,但感受卢灿决策正确性的时候更多,所以,俩人只是希望卢灿能听取意见,至于说“对着干”,完全没这胆量。 俩人的沉默,让曹国正脸色越来越黑。 等了两分钟,依然没人开口,曹国正索性站起身来,对卢灿拱拱手。 “卢老板,得您信任,让我担任新世纪航业总裁,这一年来,新世纪航业的业务有所增长,总算没辜负这份信任。不过,我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您看……要不,您先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总裁人选?我打算退休,好好在家歇歇!” 卢灿眉头一皱。 上次星云号触礁事件,曹国正缓慢的处理方式,充满老派管理者的僵化,已经让卢灿对他有些不满,只是苦于短时间找不到比曹国正更合适的总裁人选,故而一直没动他。 今天,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辞职?! 第661章 伴君伴虎 第661章 伴君伴虎 谁都没想到,曹国正竟然当面提出辞职! 安德烈斟茶的手,猛地一哆嗦,抬头看向对方,浑然没注意到茶水已经溢出茶盅,“老曹,这……新世纪航业不是发展挺好吗?” 王永斌眉头紧皱,神情有些郁闷,曹国正实在太……犟头! 有关迪拉瓦港口项目,卢灿最先通知的就是王永斌,而王永斌又将这件事告诉曹国正,当时,曹国正就对这个项目持否定态度,电话中就带有很大情绪。 为此,王永斌还劝说他来着。 因为卢灿不在香江,故而,针对迪拉瓦港项目的可行性,曹国正来德银投资找安德烈、钱伟等人商量,王永斌也参与会商,还有布鲁格那个老滑头。 会上,钱伟和安德烈,包括王永斌,都认为有必要向卢灿提个醒——项目投资不能过于意气用事,这才有今天的登门。 谁能想到,曹国正竟然来这么一出?! 王永斌挺后悔参与这事。 现在想来,还是布鲁格那个老东西,才是真正狡诈。 那天的会议上,老东西一言不发,至于今天上门,老布鲁格更是借口有事,没参与进来。 兴许,老东西当时就预料到现在的局面。 “老曹,聊事就聊事情,你别情绪化……”钱伟在错愕之后,想要缓颊。 孰料,卢灿根本没等他说完,抬抬手,对怒气值满格的曹国正笑笑,“老曹你身体不好?每年一次的体检……”他又扭头看看钱伟,“看来咱们要换一家体检医院,现在的医院,水平不行呐!老曹身体不好都没能检查出来!” 这是医院的事么?! 曹国正脸色涨红,他的本意是以辞职相威胁,等卢灿挽留一句后,就坡下驴,再向对方提出自己的意见——要尊重企业经理人,不要胡乱干涉企业运营管理! 哪知卢灿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攀扯什么医院,这是医院的事么?明显在揶揄自己嘛! 曹国正双手撑在茶案上,粗声道,“谢卢老板关系,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很大,人老了,精力跟不上,整宿睡不着,掉头发,所以……打算好好休息休息。” 卢灿盯着曹国正片刻,气氛越发凝重,忽地,轻笑点头,“身体确实重要!既然曹先生有这念头,我也不好挽留。你的辞职,我同意!”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个个愣神——卢灿竟然同意了?!连曹国正都呆在那里。 他确实有过辞职的想法,但还说不上很坚决,原因很简单。 新世纪航业在赵从衍家族旗下时,他曹国正只是副总裁,被卢灿收购后,他才有机会单独领导一家资本雄厚的集团公司。像这种高等职位,一旦离职,是很难有机会再次遇到! 其次,卢灿收购新世纪航业集团后,为挽留部分中高层管理人员,为这些人集体涨薪百分之四十,曹国正的薪资高达三百六十万港纸,还没算各种奖励及分红,这在八十年代绝对是顶薪。 所以,曹国正并不是真正想辞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新世纪航业重组时间不长,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因而,在他看来,卢灿怎么也会出言挽留自己,到时候,就能借机收回辞职申请,同时还能让卢灿不得不给自己更大的话语权! 岂料,卢灿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答应下来! 这下曹国正坐蜡,怔在那里,不知该怎么下台。 “钱伟呆愣片刻后,倏然起身,对卢灿笑笑,卢少,有事好商量,不要冲动。” 转身又拉了曹国正一把,“老曹,集团给你的待遇不错,有什么困难,克服一下不就过去了嘛,辞职撂挑子,像什么话……” 没等他说完,卢灿抬手打断,“钱伟,曹先生既然选择将话说出来,想必他已经考虑有一段时间,你就不用再劝!” 又对安德烈抬抬下巴,“节后,你组织人,安排一下工作交接。” “我看吴维宇还不错,上次星云号出事,处理还算稳妥,让他暂代执行总裁一职。至于总裁人选……慢慢挑!真不行的话,我节后去环宇大厦(新世纪航业总部)坐班,一直到合适人选出来。” 吴维宇是新世纪航业海外事业部部长,上次星云号的后续事件具体负责人,卢灿对他有些印象,故而直接点名升职为执行总裁。 再加上卢灿亲自去担任新世纪航业总裁……曹国正的退路,彻底堵死! 之所以如此,原因之一是卢灿早就对曹国正的投资理念和管理风格,有所不满。原本卢灿还想着是不是磨合问题,再考察对方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 更重要的是,他很不喜欢曹国正拿辞职要挟自己——估计没有老板喜欢下属用辞职相威胁? 也不知曹国正怎么想的,真当他独一无二?缺了他新世纪航业就要关门? 还有一点就是……卢灿的心思向来比较重,今儿钱伟、曹国正等四人一起来自己家,曹国正以辞职相威胁,那……其他三人知道吗?尽管可能性不大,可不是没有! 这让卢灿的心底也有些打鼓,同时非常恼怒! 所以,干脆趁着曹国正提离职,直接了当答应下来,有杀鸡骇猴的意思! 曹国正气冲冲地走了,与闻讯进来的田乐群擦身而过时,也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田乐群准备和对方打声招呼,结果人家根本没理会她半抬起来的胳膊,她只得对房间内抬抬下巴,“阿灿,怎么回事?” 说话间,又和钱伟、安德烈、王永斌三人点点头,算是招呼。 “哦,一点小事。”卢灿抬头笑笑,“曹先生觉得身体有恙,提出辞职,我答应了。” 田乐群眉头一皱,“是不是太草率了?” 尽管平时卢灿不怎么谈论德银投资及旗下公司情况,可田乐群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内情,譬如卢灿对曹国正的不满,因而对这件事,不是很惊讶。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原本,一家子公司的总裁离职,算不得多大的事,可新世纪航业属于新公司,高层变动会引发诸多不可测的变化…… “不会!”卢灿摆摆手后,又撑在下巴上,蹭了蹭,胡渣有点扎手,“节后我去环宇大厦坐班。” 事情已经发生,田乐群也没辙,又对钱伟三人笑笑,“这……新年第二天,你们……老曹怎么生这么大气?” 她同样也有些怀疑,这三人与老曹一样,上门逼宫来着。 “嗐!我们仨也不知老曹发什么神经!”老曹辞职成为定局,钱伟自然不会再给他留面子,轻啐一声,表情懊恼,“前些天,他来德银投资,问询投资迪拉瓦港口项目,说是对这个项目有些疑虑,又听说我们三个计划今天来您家做客……这不,他也要来,我们仨也不好出言阻止……哪知道他来这一出?” “是是!我们也没想到!”王永斌也站起身,笑笑附和,“我们仨打算上门讨口新茶喝,谁曾想老曹犯冲……没事没事,也算去旧迎新,新年新气象嘛!” 今天这事,整得挺突然!王永斌此时肠子都悔青了,应该学学老布鲁格呀! 他的话,倒是让卢灿噗嗤一笑,手指点点他——你管这叫去旧迎新? 气氛倒是活跃了几分,卢灿的手掌在面前划拉两下,似乎要摆脱那点烦恼,“辞职就辞职,天要下雨,咱管不着!日子还要过,工作还要做,我们还是聊聊缅北的几个项目!” 有曹国正辞职风波在前,有关缅北的几个项目,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很快立项——安德烈将会组织人员,前往缅北负责水电站和港口项目的接洽谈判;钱伟负责为这两个项目提供资本筹集及项目贷款;王永斌也没闲着,他需要负责卢灿与十二土司家族所达成的“原始股交易”事宜。 事情谈完,钱伟、王永斌、安德烈谢绝卢灿夫妇的午餐挽留,赶紧告辞离开。 “这个老曹,怎么过个新年老一岁,就糊涂这么多?!”一上车,钱伟立即开骂,丝毫不顾及前排坐着纳德轩安保人员担任的司机。 “过去式!提他干什么!”安德烈靠在后座,胳膊肘压在车窗上,手指顶住脑门,也是一脸郁闷。 钱伟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又道,“新年过后,鲍斯好像也有些不同,竟然连挽留的姿态都没有。” 王永斌此刻已经在自省,坐在副驾驶上,没掺和这个话题,不过,他也在琢磨钱伟的话。 自家老板身边的高层调整,算上曹国正一共三次。 第一次是他的前任,当时的顾问团负责人米格尔·蒙特亚,这人好像也是因为对卢灿的行事风格,有些不太习惯,主动申请调职,现在担任德银投资伦敦分部总经理,绝对算是贬职! 第二个是纳德轩安保队长田坤,具体原因……王永斌也知道一些,此人在冰天雪地中吃了八个月的寒风,现在又去了西澳那个热带荒原,担任安全生产总监,更是贬职! 曹国正更是直接被老板借口辞退…… 啧啧,还真是伴君如伴虎! 第662章 做客霍家 第662章 做客霍家 霍家城堡的绿地草坪上,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在撒欢奔跑、玩闹。 各色塑料玩具,扔得满地都是。 不远处,搭着两顶白帐篷,呈犄角之势,将草埔上的风水池挡住。 这是担心孩子玩水掉落其中。 左边的帐篷中,洛丽塔与艾格尼丝这对妯娌,以及小姑子丽娜,陪同客人田乐群在玩雀牌,额,也就是麻将;右侧帐篷,则是几位男士围着圆桌玩惠斯特,国内称之为“桥牌”。 桥牌运动,在八十年代的国内,突然兴起,诸如棋圣聂卫平,两弹一星元勋钱老,甚至邓老等也很喜欢,与连带着香江也刮起一股桥牌之风。 桥牌是人二对二的四人牌戏,霍老与蒂姆对家,卢灿与霍家二少拉瑞组合。 霍老是桥牌高手,蒂姆经常陪父亲及客人玩,算是老手,懂得配合,两人狂虐卢灿和拉瑞组合。 每次牌局结束计分时,霍老都会开心地哈哈大笑。 还真不怪拉瑞,这位是低调的体育健将,打桥牌也算高手,可架不住卢灿拖后腿。 另一边的雀局上,情形恰恰相反,田乐群大杀三方,这不,洛丽塔又点了她一个七小对,八番。恰好此时,隔壁又传来霍老的笑声和卢灿的叹息声。 “阿群,你家那位……今天有心事?”洛丽塔朝那边看了眼,乎撸雀牌时,笑着问道。 “哎呀,洛丽塔,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别老是点炮!可惜了我的一条龙上听六条!”坐在洛丽塔下手的是霍家儿媳妇艾格尼丝,抱怨一句。 “我点炮我付钱,又不用你掏钱!”洛丽塔和艾格尼丝这对妯娌的关系,算不上好,被弟妹怼了一句,洛丽塔眉头皱了皱,停下手来,怼了回去,“你胡六条?也不看看,牌池里打过一张,丽娜手中有三张六条,你上哪儿胡?即便我不点炮,也不是你胡!” 被嫂子怼回来,艾格尼丝顿时矮了一截,不过,并不服气,降低两分声量,“我的牌就是这么听的,总不能不听牌?我又不知道丽娜手中有三张!就提醒你,打牌就打牌,老瞟那边干嘛~~!” 田乐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洛丽塔。 新年第二天,发生重要员工上门辞职的闹剧,任谁都有些不高兴,卢灿虽然掩饰得很好,可肯定有些心事。只是……洛丽塔竟然连这,都能看出来? 又看了眼艾格尼丝,田乐群和对方很少打交道,不过,艾格尼丝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少。 看来传言有几分真——霍老不太喜欢二儿媳妇,以至于她在洛丽塔面前,说话都不硬气。 妯娌二人都出自香江娱乐圈,艾格尼丝还要比洛丽塔大六岁,成名更早,相近的经历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结果——洛丽塔结婚时,霍家大摆宴宴,连着庆祝三天,而二媳妇艾格尼丝入门,霍家只赠送一串红宝石项链,婚礼非常低调,连宾客都没请。 最近一段时间,艾格尼丝倒是活跃了几分,频频出席霍家的各种宴会,给洛丽塔带来一些压力。究其原因,是因为艾格尼丝怀孕了……在那些传统豪门家族中,孕妇总会受到一些优待。 瞟那边干嘛?洛丽塔眉头一皱,想要发火却又不好开口,只好将麻将牌乎撸到一边,“算了,不玩了!阿群,你坐会儿,丽娜,你帮我看着茂茂,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得怎么样!” “嫂子,还是我去!”说话的是丽娜,霍家二小姐,一头卷发,容貌俏丽,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今年二十五岁,前些日子与香江海沙大王刘再青的儿子刘邵亮订婚。 不过,丽娜与男方究竟有没有感情,实在不好说。 据田乐群所知,两家的联姻更像利益结盟——霍家地产业的发展,离不开刘家的大量海沙供应。 艾格尼丝有些无趣,手捧肚子起身,也对田乐群笑笑,“身子沉,坐久了累。卢夫人,我回屋歇会儿,失礼!” 田乐群微笑点头。 女人的世界,难以捉摸,刚才玩得挺开心,因为一句话,麻将局说散就散。 转眼间,帐篷中就剩下田乐群和洛丽塔。 田乐群看了眼艾格尼丝的背影,低声问道,“你家老二……肚子里是男孩女孩?” 洛丽塔神情有点犹豫,这种事不适合对外说的,可田乐群算是很谈得来的闺蜜……最终还是笑笑,低语道,“我也不知道,听家里老太太念叨过一嘴,说是坏了霍家传统。” 霍家几房,包括蒂姆夫妇,都是以儿子开头,既然是坏了传统,那就是女儿啰。 田乐群瞬间明白,笑了笑,“她自己……不知道?” “嗨,总得让人高兴几个月。”洛丽塔撇撇嘴后,又眨巴眼睛,小声叮嘱,“这事可不能外传!即便我家,也不过两三人知道。” “行,你还不知道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传闲话?”田乐群白了对方一眼。 “这样最好,免得传出去,我要闹个多嘴婆婆的名头。”洛丽塔点点头,又朝隔壁帐篷看了眼。刚好,那边的桥牌又结束一局,卢灿再度摇头,霍老继续得意的笑。她又往田乐群耳边凑凑,“你家那位……去缅北这么多天,事情办得不顺吗?怎么感觉……心不在焉,老是输牌?” 两人关系一向不错,更何况,曹国正离职一事,明天香江媒体就会披露,没什么可隐瞒的,田乐群也就没隐瞒,“阿灿昨天下午回来的,今天一大早,新世纪航业的曹国正,就来递交辞呈……你说,他的心情能好吗?” “为什么?”洛丽塔一愣,曹国正她不认识,可新世纪航业她知道。 卢家收购不到一年,当时闹得挺轰动,因为海运业务大环境不好,很多香江媒体说,卢灿的这笔投资肯定要亏。可是,卢家整合内部资源之后,新世纪航业的业务不退反进。为此,自家老爷子还不止一次在饭桌上,称赞过卢灿的投资,很有想法。 “说是身体不舒服,我估摸着,还是投资理念不合!”对待曹国正离职一事,田乐群肯定站卢灿,为其解释,“今年年初,阿灿想要投资甬市北仑港,双方就产生分歧,这次,卢灿打算投资缅北的一个项目,他又不赞同……” “这种不听话的员工,走就走呗,没什么可惜的。”洛丽塔摆摆手,不以为然。 “话说得轻巧。”田乐群白了她一眼后,伸手搓了搓额头,“我家不像你家,没那么多备选人才,阿灿还在为继任者头疼呢。” 洛丽塔点点头,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想什么,许久没说话。 两个孩子玩累了,跑着回到帐篷,各找各妈要水喝。 小石头平时在沙田大院,可没这么疯过,他的玩伴是大一岁多的尾行久子,可那是女孩子。今天有个大哥哥带着,算是野马脱了缰,脸庞、手掌、衣服上,全是草屑、泥土。 田乐群拿着湿巾将小石头脏兮兮的脸庞、手掌,擦拭一遍。 茂茂也没好到哪儿去。 洛丽塔也在给儿子擦脸,忽地抬头轻声说道,“阿群,我有个二舅……我母亲的弟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什么合适?”田乐群一时间没明白意思。 “我二舅吴思敏,以前是岘港海运集团的总经理,有将近二十年的海运经验。这几年总是打仗,他们海运公司倒闭了。去年来香江,想要在这边找份稳定工作。” “你家的海运公司要是缺人,让我二舅试试?” 田乐群总算听明白,可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好当场否定,便笑笑点头,“我和阿灿说一声,合适不合适,见一面就知道。” 约莫十来分钟后,丽娜回来,叫停了另一桌牌局——午餐准备完毕。 霍老将扑克牌拢在一起,哈哈大笑,“歇了!吃饭去!还是和你小子玩牌有意思,下午再来几局?”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赢爽了,可我被虐惨了,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下午还打算去李四叔家坐坐。” “去老四家?约好了?”等卢灿点头后,老爷子又看了眼蒂姆,“你给老四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下午你们夫妇和阿灿一家子,一道去!” 又对卢灿笑笑,“早送早完事,他们家也省事。” 老爷子今天很开心,左手牵着茂茂,右手拉着小石头,“走啰,爷爷带两个乖孙,吃饭去啰~~!” 蒂姆对卢灿耸耸肩,对父亲的想一出是一出也没办法,去一旁打电话。 田乐群见周围没什么人,便将洛丽塔的二舅吴思敏的情况,快速讲述一遍。 吴思敏?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挺有名,可卢灿就是想不起来是曾经的记忆,还是这辈子在哪儿听说过。 刚好拉瑞收拾好牌桌,跟了上来。 卢灿便笑着问道,“拉瑞,你认识洛丽塔的二舅,吴思敏吗?” “他呀,知道!你……找他?”拉瑞的秃头、神态、身材都与霍老很相似,这也是霍老更愿意将家族产业交给他负责的原因之一。 卢灿没回答,接着笑问,“吴思敏从事船运业务?” “嗯。”拉瑞点点头,“以前在南越一带做航运管理,公司叫什么我忘了。去年他主管的航运公司倒闭,来香江谋职,家父原本打算让他负责兴业堂捞沙船队,可他推辞了。现在……好像在万邦船队当新加坡至香江段的段长。” 提到万邦船队,卢灿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有印象! 后世,洛丽塔再婚新闻,轰动香江。不过,再婚婚礼并不美好,洛丽塔的娘家人无一出席,唯一为洛丽塔撑场面的,就是她二舅吴思敏,而媒体报章对吴思敏的介绍是——万邦航运集团执行总裁! 万邦航运是曹文锦曹家产业,后世媒体称呼曹文锦为“香江最后的船王”。 此时的曹家,正处于历史最低谷,四处卖船,吴思敏竟然能在最困难时刻加入曹家,并且一直做到2008年的执行总裁高位。 且不说这人的能力,最起码人品不错,扛得住艰苦,担得住事业。 至于说岘港航运集团的倒闭……嗐!前几天,全球最大的航运公司——东洋“三光汽船”宣告破产,负债额达四百二十亿美元!小小的岘港运输集团,破产也就不奇怪! 这是大环境使然! 更何况,南越因为与邻国交恶,生存环境更差! 第663章 早茶面试 第663章 早茶面试 八十年代香江的新年假期,很多欧美在港公司都放假至1月5日。 假期嘛,多多益善,于是,香江的各大机构及大多数公司,或被动或主动,将公司年假安排在圣诞至元旦期间,前后将近十天时间。至于华人最看重的春节假期,压缩至只有短短三天。 1月3日,香江绝大多数公司依旧处于年假中。 这一天的《南华早报》突然披露一条重磅消息——新世纪航业总裁曹国正,已经正式向集团总公司——德银投资集团,提出辞呈! 这条新闻与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但一定会引起众多经济界人士和航运业内人士的关注。 莲香楼二层包厢,卢灿慢慢翻阅着手中的《南华早报》,眉头微蹙。 尽管报道没透露消息来源,只说是“据知情人士透露”,可昨天在场就那么几个人,呵呵,这个知情人士,八成是曹国正本人。 对于消息被披露,卢灿其实无所谓,曹国正辞职,早一天晚一天,媒体总会知道。 报道中对曹国正辞职的话题,描述并不多,更多笔墨集中在新世纪航业上。 开篇对新世纪航业过去一年的成就,有所肯定。很快,笔锋一转,评论者认为那是卢氏集团整合资源后对新世纪航业的业务补充,这种状态很难长久坚持。 言下之意,新世纪航业的上升势态,只是暂时现象。 紧接着,又提到去年五月份的“星云号事件”。 对这件事的处理,评论者也不吝褒奖。 不过,他马上又拿出北仑港项目说事,认为这笔投资是典型的赌博式投资,不应该出现在一家稳定发展为本的企业中。不仅如此,这位评论家还用“包船王拒绝北仑港项目”作为佐证,试图用包船王的沉稳,来证明新世纪航业在这一项目上的激进和盲目。 也在这段话中,他点出曹国正与新世纪航业背后的股东,也就是卢灿的矛盾所在。 结合对北仑港项目的“盲目激进”的评价,自然也就给读者一种“卢灿很激进盲目”的印象。 文章结篇,这位评论家又将全球航运业的整体低潮,拿出来分析一遍,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最后,又以智者的姿态,给新世纪航业开出经济药方——全球海运业务低迷,新世纪航业稳妥的方法就是稳定团结内部,共渡难关,严控对外投资,切忌冒进。 通篇报道,写得峰谷迭荡,一波三折,既有褒奖又有中肯建议,似乎是一篇非常精彩的中立评析文章,并没有直接指责新世纪航业和卢灿的地方。 可是,卢灿却频频皱眉——这篇报道内容,透着一股“带节奏”的味儿。 字里行间,让读者往“新世纪航业虚假繁荣”,“卢灿急功冒进”方面联想,进而暗示“全球海运业务萧条”“卢灿的投资决策有问题”! 作者一栏,写着“灼基”二字。 卢灿听说过这位评论家,姓萧,香江颇有名气的“经济学家”,曾当过北大教授,六七十年代抵港。 最为重要的是,卢灿知道,这位灼基教授,他是潮~汕~人,潮汕帮的智囊之一! 潮汕帮在香江经济圈意味着什么,稍微了解香江的人都清楚! 这位潮汕帮的智囊,突然写这么一篇带节奏的评论文章,是无意还是有心? 这才是卢灿皱眉的真正原因。 “爹地,我要吃那个~~!”说话的自然是小石头。 小家伙坐在婴儿椅中,面前的碗里已经空了,正伸长胳膊勾着桌上的笼屉。 最近两天,小石头挺黏糊卢灿,卢灿很喜欢这种感觉。今天约见吴思敏,卢灿又想起昨天早晨小石头说要吃好吃的,便将石头带在身边,父子俩人单独出门,来莲蓉楼吃早茶。 卢灿将酥软的煎饺和蟹黄包,各夹一只,搁在小石头的碗中,又看看手表,快到约定时间,吴思敏应该快来了。随手摁了一下桌铃,阿忠闪身进来。 卢灿对他摆摆手,“你去楼下看看客人到了没有。” 回手拿过一张纸巾,将小石头沾满嘴角的食物沫沫,擦了擦,又端起皮蛋瘦肉粥,给儿子喂了一口。小石头断奶之后,吃饭还是不错的,饭量不小,也不算很挑食。 没一会儿,包厢门再次被推开,阿忠带着一位中年男人进来,瘦瘦的,个头不高,戴着眼镜,怎么看都像一位中学老师。 卢灿放下饭碗,笑着朝对方招招手,“吴思敏先生?洛丽塔跟我说过你,快坐!” 进门后的吴思敏,愣在那里。 昨天傍晚,接到外甥女婿电话后,他惊喜万分,昨晚和今早来的路上,揣摩着各种见面方式,可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见卢灿,竟然是这样一种场景。 旁边的丁一忠,碰了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微笑躬身,“卢先生,您好,我是吴思敏!这是小少爷,真可爱!” 卢灿拍拍相邻的座椅,笑笑点头,“坐,边吃边聊。孩子饿了,所以早茶点了有几分钟,估计都快凉了。”又对阿忠招招手,“你也坐,一道吃,帮照看一下石头。” 阿忠这夯货自然不会客气,坐在石头的旁边,接过石头的小瓷碗。 初次见面,吴思敏没敢坐卢灿的邻座,相隔一个座位坐下。他到底也算见过世面,很快镇定下来,一边摆弄碗筷,一边笑着问道,“小少爷真是聪明伶俐,多大了?” “到这个月八号,整两周岁。” “比我小女儿小三岁四个月。我家那丫头吃饭都能撒一桌子,还不如小少爷吃得好。”吴思敏挺会搭讪的,拿孩子说事,很快就让气氛融洽。 卢灿循着话语问了开来,“吴先生几个孩子?都在香江?” “三个!”吴思敏伸出三根手指晃晃,“老大是男孩,十一岁,老二老三是女孩,都在香江上学。” 卢灿抬筷子示意对方随便吃,自己也夹过一只蟹黄包,放在瓷碟中,又随口问道,“吴先生什么时间来的香江?我听洛丽塔说……你以前在岘港海运集团工作?” 算是进入正式面试环节。 吴思敏将筷子放下,正襟危坐,“不敢隐瞒,岘港海运集团,就是在我手中倒闭。” “为什么呢?”卢灿筷子一顿,又笑道,“就当聊家常,该吃吃!我和洛丽塔夫妇是通家之好,说起来,你算是我长辈呢。” “不敢不敢!谢谢卢先生!”最终,他还是拿起筷子,只是没动食物。 “岘港海运公司,成立于1965年,我是1970年进入这家公司。当时,我们的航运业务,主要来自为美国往前线运送各种物资,偶尔也会运送人员。因此,业务一直很稳定,公司发展很快。” “不过,1973年,美国人撤离南越后,公司情况急转直下。” “75年,南北越统一。卢先生,您肯定明白,像岘港运输公司这类企业,是要被收缴国有,进行重新整编。整编之后,公司的营收依旧入不敷出。我是1976年,担任公司总经理,只是不太走运,很快,又和北边闹矛盾……” 说到这,他看了眼卢灿——这位可是香江有名的“亲中派”。 见卢灿脸色没什么变化,他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去年四月份,文山又开始打仗(文山战役,中方称之为老山战役),近海海运被封,岘港海运集团雪上加霜,实在支持不住,最终破产倒闭。五月初,我带着父母和孩子,来到香江投靠姐姐一家。” 他说到这,算是简单将岘港运输集团倒闭的原因说清楚。 卢灿停下筷子,想了会。 吴思敏的介绍倒是提醒了他,自己任用一位南越人担纲新世纪航运的总经理,是否合适? 没错,卢灿给他的面试职位,是公司总经理,并非总裁或者执行总裁。至于新世纪航业的总裁一职,卢灿打算自己长期兼任。 应该没什么问题,霍家还找了个南越美女当儿媳妇呢。 现在香江的南越人多着,自己找一位南越下属,不是什么大是大非问题。卢灿想了想,伸手将旁边叠好的报纸拿出来,递给对方,“这篇报道,你怎么看?” 吴思敏将这片差不多有两千字的报道,仔细看过一遍,眉头皱了皱,“卢先生,这位灼基……只怕对新世纪航业不太友好!” 阅读理解能力还不错。 卢灿不置可否,笑笑又问道,“你对于他最后开除的‘药方’,怎么看?” “我不太认同他的观点!”吴思敏抖动两下报纸。 “我认同他的前半句,至于后半句的稳重……也不算错,但肯定是纸上谈兵!诚然,现在是全球海运业务的低潮期,可低潮期也往往意味着抄底期!” 卢灿眼睛亮了亮,这位吴思敏还是有点东西的,不过,他依旧没有表态,又问道,“那你……对报纸上提及的甬市北仑港项目,又怎么看?” “不瞒您说,昨天接到蒂姆的电话后,我找了一些新世纪航业的资料,其中就有北仑港项目。” “北仑港位于长三角地区,而这一地区,素来又是中华的经济繁盛之地。只要中国经济开放持续几年,这一片一定能发展起来。一个地区的发展,又与海运密切相关。我个人,非常看好这一项目!” 难怪这位吴思敏能帮助曹家成长为“香江最后的船王”,见识还真的不错! 今天的早茶面试,卢灿对这位洛丽塔二舅的整体印象,很不错。 知礼、谨慎、人际交往也很懂得变通,专业经验也不少,有一定的眼光。 这种人很适合成长为“可提供建议”的工具人! 第664章 真假老虎 第664章 真假老虎 《南华早报》的报道,在上午时分,彻底发酵。 一时间,卢灿的工作手机和私人手机,响个不停,有关心问询的,有推荐人选的,有提出采访的,也有一部分是想要趁机入股投资的,不胜其烦。 索性将两部电话都扔给阿忠,除了关系特别好的,一律说有事。 他自己,则专下心来,教小石头拼音识字。 卢灿以前很少研究粤语发音,最近小石头开始识字,家中骤然多了很多识字贴,和各种拼音及中英文卡牌。耳濡目染下,他居然从中找到研究的乐趣。 香江的拼音与汉语拼音没有完全对应关系,香江汉字拼音是以粤语读音和英语的发音规则为基础,另外,粤语的发音讲究“辅音韵尾”,这在汉语拼音中是完全没有的。如果非要描述,则有点类似于江浙一带古汉语的鼻音韵尾,以及闽南地区的闭锁音韵尾。 在语调上,汉语拼音有四个调,粤语却有九个调,除了第一声和第二声与普通话一样外,其它七个调都是普通话所没有的。 九个声调,从最低音到最高调都有,听起来抑扬顿挫,层次感非常明显,故而也显得好听。 再有一个区别,就是单字发音的准确性,普通话似乎也没法和粤语相比。 普通话拼音,声母23个,韵母24个,调4个,理论上可以发出23x24x4=2208个发音。这也意味着普通话拼音,最多为两千多个汉字标注准确读音。 要知道,常用汉字就有七千多个,全部汉字将近十万个!区区两千多个发音,怎么够用?! 势必会造成大量的同音字。 粤语呢,声母19个,韵母53个,调9个,理论上可以有19x53x9=9063个发音,虽然不能涵盖全部汉字的读音,但让常用汉字,字字有音,还是能做到的。 卢灿忽然又想起三十年代语言大师赵元任先生的一篇神文《季姬击鸡记》——“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棘鸡饥叽……即记《季姬击鸡记》。” 通篇用普通话来朗读的话,就是一片叽叽声。 可如果用粤语来朗诵,标题就是“gwai i gik gai i”,五个不同的发音,抑扬顿挫,节奏分明,意思也很明确。 网络上常有人说,粤语读唐诗、古文,会更好听,他一直当流言来看,今天一琢磨,似乎还真是如此!卢灿越研究越觉得有意思,打算抽空写一篇语言类文章,放在虎博的内部刊物上,免得总有人说自己这个馆长,不学无术! 卢灿的腿上坐着小石头,父子两人,一教一学,倒也有几分天伦之乐的味道。 温碧璃坐在旁边,帮父子二人收拾散乱的识字牌。她怀孕将近八个月,已经彻底去职,不过,基于本能,她对新世纪航业曹国正辞职一事,依然很担心。 她想要开口问一句,又见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不知该怎么插口。 卢灿手中拿着一张老虎的卡片,正在教儿子读音,“lou fu(老虎)lou,第五声,fu,第二声,老虎……嗯,读的不错,老虎,有个词叫‘纸老虎’……” “纸做的老虎吗?威不威?”小石头抬头嫩声问道。 “纸老虎是表面威猛……” 小屁孩哪懂什么表面威猛,没等卢灿说完,马上笑道,“那我要做纸老虎!啊呜~~!” 卢灿傻眼,这都什么孩子? 温碧璃忍禁不住,噗嗤一笑,连忙给他解释,“咱家石头,要做也要做真老虎,不要做纸老虎,纸老虎是吓唬人的,没有拿来形容自己的!” 说完,温碧璃又嗔了卢灿一眼。“教孩子识字就认真教,别瞎说!” “我这不正在教嘛,这孩子,没听完……” 没等卢灿说完,丁一忠捂着手机听筒过来,低声道,“王永斌的电话!” “让三娘教你,爹地去接个电话。”卢灿在石头的额头亲了一口,将孩子放下,自己起身往一边走了两步,这才接过电话开口问道,“老王,和曹国正通过电话?他怎么说?” 曹国正没有和新世纪航业协商,就私自向媒体透露去职信息,这件事说大不大,可如果新世纪航业不表态,在外人看来,这家企业也太软弱! 故而,卢灿让王永斌给对方去电话,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王永斌来电,应该就是汇报这件事。 “曹国正向我表示歉意,他昨晚和朋友喝酒,喝高了,不小心秃噜出来。”王永斌斟酌着字眼汇报。他作为卢灿的顾问团负责人,自然要替自家老板考虑。 这件事不算大事,如果要因此闹出“辞职总裁与旧东家翻脸”的事,那才是大丑闻……故而,他挑选了与曹国正对话中的一部分,和卢灿汇报。 事实上,他与曹国正的电话联络,算不上友好。 “这么巧?第二天就被《南华早报》报道出来?他说了……那朋友是谁了吗?” 很显然,卢灿不太能接受这种解释。 王永斌心底一咯噔,事情只怕要扩大化,不过,他还是如实告知,“是庄荣兴。” 卢灿眉头一皱,这件事……庄家或者说潮汕帮,真的掺和进来了?! 庄家的代表人物是庄四平。 1949年庄四平在香江创建南洋商业银行,1950年又在澳门创建南通银行。这两家银行,一直是港澳地区中银系统的主力银行之二,虽然屡经分股,庄家依旧握有这两家银行的控制权。 不仅如此,庄四平还在五十年代成立南洋商行,以转进出口贸易为主的一家大型商贸公司。 可以说,在李塑料花未曾完全崛起之前,庄家是潮汕帮的头羊之一。 顺便说一句,庄四平是潮汕普宁人,李塑料花的岳父兼舅舅庄静庵,是潮汕绵德人,两人同姓,但没有血脉渊源。 庄荣兴是庄四平的二儿子,目前担任着南洋商业银行理事一职,也是潮安同乡会秘书长。 潮安同乡会,则又是香江“潮汕帮”的核心机构! 有庄荣兴出面,请肖灼基代笔,写出这篇精彩的时事评论文章,自然没什么问题。 只是卢灿不明白,庄荣兴怎么突然就对自己开一枪?! 要知道,庄荣兴的父亲庄四平,可是此时港澳地区有名的“侨领”!此时的卢家,也算是爱国港商!俩家名分上都属于“统一战线”! 自己暂时和潮汕帮还没有利益冲突,卢灿实在想不明白,庄荣兴此举为什么?! 想不明白懒得去想,一力破万法才是正选! 不就是庄荣兴想挑事吗?那就拭目以待! 卢灿的拭目以待,那是来真格的。挂断王永斌电话后,卢灿翻了翻手机记录,他的新手机中,已经有了电话本这一功能,身边部分亲密合作伙伴和重要关注对象的联络方式都有。 庄四平作为香江中银系统的着名人物,香江重要侨领,实业家,卢灿自然有他的联系方式。 很快找到庄四平的联络方式,随手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有人接起,听声音像是庄荣吉,庄四平的长子。 卢灿故作没听出来,语气平淡,“我找庄四平,庄老爷子在家吗?” “您是……哪位?”庄荣吉又问了一句。 “我是新世纪航业的卢灿。”自我介绍时,卢灿特意将新世纪航业挑出来。 庄荣吉应该也知道今天的报道,愕然了片刻之后,笑道,“是卢灿卢先生……是……卢先生你好,您找家父……有事吗?” 对方虽然提到“家父”一词,可卢灿依旧没询问对方的姓名,似乎像忘了一样,“新年到了,我给庄老先生致以新年祝福!还有点事给庄老先生通报一声……怎么,庄老不在家?” 庄荣吉很想问一问什么事,可卢灿已经三番五次的直接问庄四平,他还真不敢说“有什么事跟我说”。踌躇一会儿,才答道,“卢先生稍等,家父在休息,我这就去叫他。” 没一会儿,电话中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呵呵,是卢先生,我老了,行动迟缓,让你久等!” “庄老老当益壮,老骥伏枥正当年呢!”卢灿同样哈哈一笑,“这不,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我给您老致以新年祝福,祝您老身体康健!” “谢谢!也祝卢先生你新年财运亨通,心想事成!” 两人闲扯几句,从对话中,卢灿暂时还听不出来,庄四平究竟是否知道庄荣兴的所作所为。 不管对方是否知道,卢灿都打算压一压这位潮汕帮的头羊! “庄老,有件事提前和你说一声,你心底有个谱。” “卢先生,什么事,你说。” “鉴于全球金价的持续下跌,香江贵金属交易委,将在节后下调港澳地区的黄金实物供应量,香江地区下调百分之三十,澳门地区下调百分之五十。您老要有点心理准备,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供应渠道,赶紧去找。” 卢灿一句话,如惊雷般,让庄四平目瞪口呆。 “这……这……这也太突然,卢先生,我怎么没接到交易委的通知?” “哦,节后就有通知!我这不是提前跟您老说一声嘛!”卢灿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庄四平对着电话喂喂两声,只能听见嘟嘟的挂断音。老爷子今年七十有三,气得脸色涨红,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这特喵是新年祝福吗?这是送终电话好! 港澳一体,澳门没有自己的贵金属交易所,其黄金交易都走香江贵金属交易所,因此,庄家所掌控的南洋商业银行和澳门南通银行,都是香江贵金属交易委的理事成员。 卢灿的一句话,砍掉香江黄金供应量的百分之三十,澳门供应量的百分之五十,对于两地的金融业而言,绝对是灾难!尤其是澳门的金融业者! 庄家的南洋商业银行还好一些,它在香江的体量不大,可澳门的南通银行躲不过去,它是澳门第二大商业银行,每天的进出资金,都需要巨量黄金储备和美元储备做支撑。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黄金价格走低,香江贵金属交易所开始限定供应量,已经让南通银行十分吃力,每次都要和众多金融公司争抢不多的份额。 现在好了,卢灿一刀下去,砍掉澳门供应量的百分之五十,南通银行的日子,会更难过! 庄荣吉连忙给老父亲捋捋胸口,刚才电话内容,他同样听得很清楚,担心问道,“交易委不会任由他卢家胡来?” 庄四平靠在沙发上,缓了口气后,瞪了儿子一眼。 “他卢家每个月供应贵金属交易的一半量,你说他能不能成功?!” 他丝毫不怀疑,卢灿能做到这一点!又叹了口气,抬手摆摆,“让你弟弟回来!我早就说过,没事别去招惹卢家……你告诉他,以后少和李家、林家那些人瞎混!看看,现在怎样?人家直接将枪口对准我庄家,这事……算了,明天我约一下卢嘉锡,看看能不能说开。” 庄荣兴的事情,庄四平知道一点,但他没想到,卢灿的回击,如此狠辣! 打电话全过程,温碧璃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她搂着小石头,咯咯笑着,又抬着孩子胳膊,指了指卢灿,“阿岳,你爹地才是真老虎!咬人可疼了!你可千万不要做纸老虎!” 第665章 稳定局面 第665章 稳定局面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卢灿和王永斌来到新世纪航业总部所在的环宇大厦。 环宇大厦是陈家于五十年代末所建,楼高十五层,看上去有些破旧,位于荃湾工业区的外围。去年收购新世纪航业时,这栋楼房作为总部,一并被德银投资收购。 此时荃湾工业区,萧条得很,除了一些码头工人外,几乎看不见住户。环宇大厦右侧,更是一片荒草地,大约有个二十亩,胡乱地停放着一些工程车和私家轿车,成为公用停车场。 卢灿站在大楼门口,看了眼公用停车场,笑道,“老王,那片地……你回头向建委会打听一下,如果还无主的话,问问他们卖不卖?什么章程?” “好的。”王永斌点点头,随手翻出一个笔记本,刷刷点点,记录下来。 二十亩地,一万多平,建成高层公寓,完全可以解决员工住宿远、上下班难的问题。真不知道陈家怎么考虑的,当初为什么不拿下? 环宇大厦的一楼有几家商铺,无论是餐馆还是小超市,都没什么人,老板和员工都懒洋洋地站在门口闲聊天。还有几家门店卷闸门落着锁,应该被当成囤货的仓库——这里距离荃湾码头很近,所以库房租赁业务一直不错。 卢灿围着环宇大厦走了一圈,正准备进去,电梯厅急匆匆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吴维宇。 “卢先生,您来啦!王主任,您好!”见到卢灿和王永斌,吴维宇笑着躬躬身。 受曹国正离职影响,这两天一共有四位中高管,透过各种渠道,表达辞职意愿。 这其中是否有串联,卢灿懒得过问,既然已经下决心整顿新世纪航业,便没有挽留,答应他们,交割工作之后,自由离开。 走了五位高管,公司内部自然会有些人心惶惶,但也有人眉开眼笑——不少人看到升职加薪的希望,吴维宇就是既得利益者之一。他原本只是海外事业部部长,距离执行总裁一职,至少差三级——副总经理级、总经理级以及副总裁。这次,他实现了“连升三级”的愿望。 卢灿对他笑笑点头,“维宇,部长级以上的高管,都到了吗?” “本部部长级以上高管,一共十三名,除拟定离职的五位,剩余七人,都在呢。”吴维宇回答得很仔细。五加七十二,再加上他本人,合计十三人。 这是总部的部长级中高管人数。 至于外地分公司总经理,一般等同于部长级待遇;小一些的船坞、转运处或者船只维修点、补给点的负责人,线路段段长,则为经理级别。 如果按照新世纪航业的职工结构划分,吴思敏此时才是一个小经理级别的中低层职员。他来新世纪航业担任总经理,直接跃升四级! 吴思敏还需要等一周时间才能来上班,他也有离职手续需要办理。 卢灿又对随同吴维宇一道出迎的员工微笑点头,这些人显然不打算跟曹国正离开,算是“自己人”。这其中,有两个面熟叫不上名字,剩余的压根就没印象。 吴维宇正准备为他介绍,被卢灿抬手打断,“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环宇坐班,有大把时间熟悉,我就不一一问名字了。大家一起上楼。” 老式宽体电梯,哐啷哐啷往上升,速度很慢,但载货量大。 电梯中一片沉寂,卢灿背着手,忽地问道,“维宇,左侧的那片空场地,有主吗?” 这话问得突兀,吴维宇迟疑了会,“好像……没有?” 倒是旁边的一位中年人,笑着答道,“早些年,宋园的邱老板想要买下那块地,说是办个拉丁车游乐场。后来邱老板又觉得这边人流量不足,单一个拉丁车项目撑不起来人流,那块地就荒在那里。不过,我前些日子听说,蔡志明蔡家,准备买下这片地办玩具厂,不知手续走完没有。” 卢灿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又扭头对王永斌抬抬下巴,“老王,早打电话,问问建委会。要是能拿下这片地,我们新世纪航业完全可以盖一片员工公寓,免得员工们每天搭船坐公交上班那么麻烦。” 这句话是说给电梯内的那些人听的。 五位高管同时离职,没有人心浮动,那是不可能的。 卢灿的这句话传出去之后,肯定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等电梯上到顶层,终于见到曹国正带着几名员工在楼梯口迎接——有些事情,面子上还需过得去,否则他曹国正以后没法在香江商圈混。 “曹先生,还要辛苦你站好最后一班岗!”卢灿与曹国正握了握手,至于其他几位离职员工,看都没看一眼,以后不会有交集,没必要在他们面前做出亲和的面孔。 “应该的!”握手时,曹国正的眼神很复杂。 后悔么?有的! 毕竟是几百万年薪的工作,还是公司最顶层位置,就这么说没就没,即便他看得开,也会有些可惜。这两天,他时不时回想,当天要是没那么激愤说出辞职的话,也就没那么多事! 愤怒么?有的! 自己只是想要小小要挟一下,没曾想对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这是早有预谋的想要自己离职呀!自己这么蠢,竟然落入他的圈套! 害怕么?也有! 前天下午,接到庄荣兴的电话,聊到卢灿直接对庄家下刀!啧啧,庄家嘢,那可是港澳地区的老牌金融家族,这位年轻人,说动就动!对方要是动自己,自己在港澳地区还能混下去么?昨天回老东家赵家吐苦水,原本还想着从赵家找份体面点的工作,没想到,赵从衍竟然躲躲闪闪,根本不接茬! 话不投机,两行人都选择沉默以对,往办公区走去。 到了门口,曹国正不知该带卢灿往哪边走,摊了摊手,“卢先生,我这……交接工作还要几天,你看……要不,我把总裁办公室,让给你?” “不用!”卢灿抬抬手,看向吴维宇,“老吴,我记得这一层还有个会客茶室是吗?这几天我在茶室喝茶,看看书。等会开完会,你全面负责与曹先生的工作对接,我就在茶室看会资料。” “好的!”吴维宇笑容满面,有这句话,他的执行总裁位置,稳了!又问道,“您是这会儿去茶室,还是直接去会议室?” “去会议室。老曹这一年来很辛苦,怎么也要和大家告别一声。老曹,走,还有这几位……”卢灿划拉手臂,将曹国正身边几人圈了圈。 会议室已经收拾好,卢灿当仁不让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顶端位置,曹国正和吴维宇分列两旁。参加会议的,加上卢灿和王永斌,合计有十五人。 曹国正正打算开口,没想到卢灿先磕了磕茶杯,笑道,“我是卢灿,在座各位想必都认识。虽然过去一年我来新世纪航业的时间不多,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坐镇这栋楼中,与大家同甘共苦,共同奋斗。” “至于我来这的原因,很简单,曹国正曹先生前些天因为身体有恙,向我当面提出辞职。我能理解,身体是革命本钱,也尊重他的选择。” “在过去的一年中,曹先生尽职尽责;在新世纪航业发展的二十多年历史中,曹先生同样殚精竭虑。在此,我们大家应该给与曹先生衷心的感谢!” 一片零零碎碎的掌声。 讲真,曹国正为人处世,比较老成稳重,但要说有多高威望,还真说不好。要知道,在卢灿收购新世纪航业之前,总裁是赵市光,他曹国正只是副总裁。 在改换门庭之后的一年中,他收拢了几位“老陈家的旧将”,也随他这次一起离职。 因此,能留下的这七八位,其实和曹国正的关系,算不上很融洽。 掌声稀疏,也就能理解。 “祝愿曹先生离开新世纪航业之后,身体康健,同时,也祝愿此次离职的几位,宏图大展……” 卢灿根本就没给曹国正最后“煽情表演”的机会,又迅速提名吴维宇担任执行总裁,由他组织人马,与曹国正等人对接。 会后,卢灿又在新世纪航业宣传部部长贺家声的陪同下,从顶楼开始,一层层的巡查了一遍公司。 人名树影!卢灿的出现,让原本沸沸扬扬的中低层及普通员工,迅速安定下来,根本没有发生曹国正内心所期望的“混乱”及“辞职潮”!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某一个人旋转,谁都不是不可或缺! 新世纪航业“高层集体辞职”风波,基本上没掀起什么水花,媒体注意力更集中到1月6日香江贵金属交易所对外宣布的“黄金减量供应”的决议上。 香江贵金属交易委对外公告,鉴于港澳地区贵金属市场的迟滞,以及全球黄金市场的饱和,为加快黄金市场的流通,香江贵金属交易市场决议,压缩香江市场放货量25,澳门市场的定向放货量40。 这一决议出台,贵金属市场的黄金期货空单上涨率27,已经持续下降188天的黄金价格,出现第一次正增长,涨幅625,再度突破120港纸每克。 受香江金价影响,台北、新加坡、雅加达等东南亚贵金属市场黄金价格,也有所攀升。 十五个小时后,全球最大的黄金现货交易市场——伦敦期货市场的黄金收盘价,一举突破450美元每盎司,涨幅为455,结束全球金价为期212天的“沉降期”! 无数经济学家和金融专家都认为,这可能是黄金价格的拐点。 会是拐点吗? 庄四平坐在电视机前,听着股评节目中嘉宾的嘚啵嘚,脑海中忽然想起前些天卢灿那个“警示电话”!卢家那小子……会如此恐怖?!他自己也有些怀疑,摇了摇头,不太确定。 第666章 表哥栖山 第666章 表哥栖山 1985年1月1日。 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水坝广场,一家名叫“黄金供应者联盟”的机构,不声不响地挂牌成立。 路过的市民并不在意,阿姆斯特丹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黄金现货交易市场,一直到1919年,才被伦敦取代,所以,阿姆斯特丹水坝广场附近,类似的“吹牛皮”黄金机构多如牛毛,眼目前这家“黄金供应者联盟”,怎么看都像一家骗子机构。 事实上,包括兰德矿业联盟、纽蒙特矿业、英美资源公司、米米卡矿业、萨缪尔·蒙特嘉公司、远洋矿业、力拓集团、缅北矿业、巴里克公司等十四家金矿开采公司,都派遣代表出席本次挂牌仪式。 这十四家公司,是黄金供应者联盟第一批,也是最核心的成员单位。 世界黄金协会的筹组工作,一直是安东尼·奥本海姆,或者说是奥本海姆家族掌控的兰德矿业联盟在负责。卢灿也想参与,奈何资历太浅,只是偶尔提提建议。 在卢灿给安东尼的建议中,拟定成立的世界黄金协会,应该挂靠在联合国名下,以国家为单位,定位于一家“供应与消费刺激”的公众性质协会。 很显然,奥本海姆家族显然不满足如此。 安东尼在联络几家黄金供应商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成立这家“黄金供应者联盟”,打算以这家机构作为未来掌控世界黄金协会的幕后机构。 对此,卢灿也很难判断是否合适,给不出任何意见,便随安东尼的意见行事。 黄金供应者联盟成立当天,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阿瓦希和田坤出席。 会上,安东尼倡议,黄金供应者联盟应该对全球黄金价格的低迷,进行适当的干预,以体现联盟的价值,对促进世界黄金协会的成立起到正向作用,并保障黄金生产者的利益。 除了以黄金销售为主的蒙特嘉公司代表,投了弃权票外,剩余十三家,都举手赞同。 这就有了1985年新年之后,全球第一次成规模的黄金减产和限量供应。 全球金市似乎也很给面子,金价应声而涨,黄金期货单也随之暴涨……前者是金市消费者的反应,后者可以看做投资者的反应,都还不错。 所以,本轮黄金价位的提升,与卢灿的关系……有,但不大! 抛跌买涨,是股市共性,更何况,这一轮黄金上涨,被多位“专家”称之为黄金市价的拐点。 因此,香江金融市场很快掀起一场对黄金期货的狂热追捧,各大珠宝公司的金饰品也在热销当中,甚至连三年前引发香江金融危机的“纸黄金”,都再次沉渣泛起——港澳地区多家黄金储备不足的珠宝公司,又开始玩起“预购黄金”的把戏,也就是“纸黄金”,借此来筹措运营资本。 真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三年时间不到啊! 环宇大厦距离沙田卢家大院不算远,十公里路程,所经过路途几乎没什么堵车的点,因此,卢灿在环宇坐班,每天上下班要比以前在德银投资大厦方便太多。 今天,卢灿提早十分钟出公司,回家给小石头过两周岁生日。 刚拐下主路,就看见路边停着一溜的高档轿车,一直绵延到卢家沙田大院门口,还看见两名安保在维持秩序,负责车辆调度。 从主道到住宅的匝道很窄,原本只是一台车的小道,后来卢家自己花钱拓宽两米,才将将够两台车交错,现如今旁边停着一溜车子,还有车辆不停地往夹缝中泊车,弄得卢灿的车想要回家,都很困难。 毫无疑问,这些车主都是来自家做客的。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屁孩过个两周岁生日而已,怎么来这么多客人? 记得早晨出门时,自己还一再叮嘱,晚上就安排院子里的几家人一起聚聚餐就行,不要大操大办,孩子还小,要惜福,承受不起!怎么还来这么多人?都这么无聊么?! 卢灿的车一点点往前挪。 刚泊好的车中,下来一男一女,男士身着风衣,背对着卢灿看不起面容,手中拎着一只礼盒,女子则是一副欧洲女人面孔,一身白色长裙,还在帮男人整理领带。 卢灿隔着车窗瞄了眼,有点眼熟,想了好一会,始终没想起来是谁。 道路很窄,卢灿的车往前走,那对男女年轻人便往车间缝隙让了让,那位男士还扭头看了看这辆“不讲规矩”的车子,嘴中嘟囔一句。 这下,卢灿看清楚对方面容,连忙落下窗户,笑着招呼,“栖山表哥,你什么时间回港的?” 眼前这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就是葛辉和吴芳的儿子葛栖山。说起来,卢灿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堂兄弟都没有,葛栖山算是他同辈中血缘关系最近的表兄弟。 只是两人见面的次数,极少。 葛栖山很小就随同母亲去了德国不莱梅,在不莱梅读高中、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在奔驰总部上班,这期间都没回过香江。 两年多前,吴芳的父亲吴光远癌症晚期,想见儿子。卢灿出面,将“跛豪”吴锡豪从赤柱监狱保释出来,父子见了最后一面。事后不久,吴光远去世,定居德国的葛栖山,回港参加葬礼。 当时,卢灿与葛栖山匆匆见过一面,印象不算深刻,故而刚才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这会儿面对面,一眼认出。 “维文,你的车呀。我说呢,前面没车位,谁的车,还往里钻。” 葛栖山的粤语说得还算标准,不过,带来的女伴完全就是听天书,他连忙又笑着用英语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海伦娜,她不懂粤语,英语交流没问题。” 海伦娜有着标准的日耳曼女人特点,个头高,足有一米七五,穿高跟鞋与葛栖山差不多,棕发,绿色瞳孔,锥形脸,相貌倒是不错,只是白皮肤上有几颗雀斑,略显粗糙。 葛栖山带海伦娜来卢家,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确定。 呵呵,葛栖山找了位欧洲女朋友,估计舅舅葛辉要头疼一阵子。 卢灿笑着推门下车,示意阿忠将车开回院子后,又与葛栖山和海伦娜两人握了握手,“表哥……什么时间回的香江?舅舅也没跟我说一声。” “前天回港,昨天走了我舅舅那边的亲戚,我父亲寻思着今天卢岳生日,就安排我和海伦娜过来认认门,顺便给石头过个生日。” 等阿忠将车子开过去,卢灿伸展手臂,“那就走着过去!” 又对海伦娜点头微笑,“我家不远,前面就是!海伦娜小姐,还是第一次来香江,这次可得让我表哥,带你四处转转,香江有些景点,还是不错的。” 海伦娜撩了撩棕色卷发,挽着葛栖山的胳膊,笑道,“确实是第一次来,不过……以后可能要住很长一段时间,会有机会的。” 嗯?卢灿又偏头看看葛栖山。 葛栖山笑笑解释,“戴姆勒集团准备加大亚洲市场开发力度,拟定在香江设立集团分公司。我和海伦娜,都报名参加香江分公司的筹组人员名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和海伦娜以后会常驻香江。” “哦,这是好事啊!舅舅听到一定很开心!”卢灿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葛栖山点了点头,“这次回来,发现他也老了,有些唠叨。说来说去,以后我在香江打拼,还得表弟你多看顾。昨晚我父亲还念叨,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香江王!” 卢灿一愣,这个名号听着威武,可不是好事!往前走了两步,又问道,“舅舅……怎么突然说这个?又喝多了!这个名号,可不敢乱起。” “家里人说说而已,没外人。”葛栖山笑笑,“这两天回来,我爹地说了不少你的事,听说……这次黄金涨价,也是你的手笔?” 毕竟是葛家血脉,葛栖山不仅不是书呆子,以卢灿的眼光判断,对方如果不是出国读书,指不定能接葛辉的班,甚至要比葛辉做得更好。就是不知道这次他回港,有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想到这,卢灿又打量对方一番,轻轻一笑,“戴勒姆集团很不错,平台很高,你在他们那里干几年,积累经验。等时机成熟,是跳槽还是单干,都不难做出一番事业,我支持你!不过……” 卢灿抬手屈指,虚空点了两下,“舅舅的那摊事,我不看好!联合声明已经发布,香江回归已成定局,有机会,你多劝劝舅舅,趁早将社团改为公司,早上岸,早安心!”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葛栖山听的。 葛栖山听懂了,呵呵一笑,摆摆手,“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只是……他手下的那帮叔伯,什么都不会,又能做什么呢?开公司?呵呵,不是我看不起,除了放贷公司,其它的,一准赔得养老钱都没!” 卢灿的眉梢挑了挑。 葛栖山可能还真的动过“继位”的念头。 对此,他还真不看好。 如果葛辉从小将葛栖山养在身边,那些叔伯可能还会给点面子,现在嘛……想来抢位置,肯定要出事。要知道,帮内最讲资历,葛栖山虽然占着名分,可资历空白。 卢灿又笑了笑,“表哥,话可别说的那么满。欧洲经济圈不是讲究什么……钱赚钱而不是人赚钱嘛!今儿人多,等哪天闲了,咱哥俩好好聊聊。” 不是没空,而是……卢灿需要找人问问,葛栖山突然回港的真实原因。 别忘了,卢灿是葛辉的亲外甥!如果葛栖山不回港,葛家后继无人,数字k内部葛家所留下的势力,最大的可能,会被卢灿所继承! 再回头想想,葛栖山见面时冒出的那句“香江王”,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由不得卢灿不去多想! 第667章 包老到访 第667章 包老到访 新世纪航业领导层更换,对几个投资项目,还是有一定影响。 譬如,甬城北仑港项目的后续谈判工作,就已经暂停。 昨天,甬城海运公司的肖占涌总经理,致电新世纪航业,询问情况。 今天,估计已经得到新世纪航业高层变更的消息,耿典华更是亲自给卢灿来电话,言语中不乏试探卢灿对这个项目的真实态度。 改开,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初期,大环境不明朗,想要让资本家投巨资,太难。这一点,耿典华已经从“乡侨”包船王身上,有过深刻体会。 卢灿倒是很爽快,承诺对方,将在近期派遣团队北上,进行第三轮第四次会议,同时会委派一批专业的水纹、航道,港口测量及建筑等方面的技术人员及设备去甬城。 挂断电话后,卢灿单手撑着额头,眼睛微闭,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茶案上轻轻敲击。 他在琢磨,如果北仑港和缅北迪拉瓦港,两个项目都谈成,那……港口管理和运营部分的体量,将要超过航运业务的体量,显得头重脚轻……要不要趁此机会,将港口建设及运营公司,从新世纪航业分离出去? 其实,这是个很好的时机,基本上不会牵扯出“分家时的利益分配”纠葛。一旦这两个港口投建成功,再想分开,双方一定会掰饬不清。 可惜呀,手头缺人才! 想到这,他脑海中倒是冒出一个人选——新世纪航业伦敦分公司总经理青太郎。 卢灿对这位日裔的印象还不错,很敬业也很专业,只是,这人暂时不能动,他还兼任着北爱尔兰哈沃船厂的监理会主席一职。 倒是可以让王永斌给对方打个电话,让青太郎在英伦三岛推荐一些人才。 “咚咚咚!”有人敲响茶室的推拉门。 “进来!”卢灿放下胳膊肘,抬头看了眼门口,是卫雨宁。 卢灿转到环宇大厦坐班,从德银投资那边带走的唯一员工,就是卫雨宁。在温碧璃怀孕期间,由她暂时担纲总裁秘书。 卫雨宁微微颔首,“卢总,包老先生来访!还有苏海文苏先生陪同!” “包老先生?是那个包老?”卢灿一愣,这位老爷子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连忙起身,“人呢?” “我安排在小会客室!吴总在陪同。”卫雨宁还自以为功呢。 晕!这丫头还是没经验啊!包船王在香江,可谓德高望重,哪能安排在小会客室? 卢灿哭笑不得,手指点点,“赶紧引进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三两步从卫雨宁身边跨过,又回头对准备跟上的卫雨宁嘱咐道,“你把茶室收拾一下,文件收好,柜子里有我今天带来的白沙绿茶,拿出来,一会我要用。哦,茶具换成那套琉璃的。” 白沙绿茶是海南五指山地区白沙农场的特产茶叶,1958年才创立。时间虽然不长,不过,这一茶叶的味道清香甘醇,又因为采茶时间要比全国所有绿茶早一个月,故而这种茶叶在早春时节非常受欢迎。 郑光荣在海南圈了大片林场,其中有一片原本属于白沙农场,卢家自然不缺白沙绿茶。 这种鹅黄绿茶,最适合玻璃茶盅冲泡。 小会客室离茶室不远,卢灿赶到时,吴维宇、曹国正都在,包老面前的茶水丝毫未动,苏海文的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满——香江能让包老坐等的人,还真没几个! “包老,您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怎么着我也要下楼迎接!佐门总裁,包老没我的电话,你应该有哇!”卢灿连连拱手,笑着嗔怪。 “哦,是我临时起意。”包老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去葵涌码头办点事,刚好路过这边,便寻思着上来坐坐,打什么电话,又不是什么大事。” “您老可是贵客!必须要迎的!” 卢灿笑道,又顺手搭在包老的胳膊肘下,搀扶了一把,另一只手做邀请状,“走,我们去茶室!昨天我郑叔弄了点海南五指山的白沙绿茶,您老给品点一二。佐门总裁,也请!” “今春的茶?那我得尝尝。点评可不敢,你爷爷才是这方面的大家。” 老爷子呵呵一笑,对卢灿点点头。 吴维宇和曹国正准备跟上,卢灿寻思着包老不可能无故登门,便对俩人摆摆手,“老吴,你还是和老曹去对接工作,包老和苏总裁这边,我来陪同,有事一会再商量。” 曹国正迈出去的步伐,生生收了回来,面色有些尴尬,他已经不是新世纪航业的一员! 卢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卫雨宁或者说吴维宇,不太懂得其中的道道,你曹国正不应该不知道包船王在香江的地位!你既然在场,竟然还让包老在会客室坐等? 这不是典型的想要“看自己笑话”吗?其心可诛! 三人走到茶室,卫雨宁已经将茶桌收拾出来,正在布置新茶器。 包老四处打量,目光又在堆满一只座椅的书籍和文件上扫过,微微一笑,“你就在这办公?” 卢灿抽出两张空座椅,做了个邀请手势,“这里乱了点。老曹要离职,我也拦不住,交接工作还要几天,所以……我就在茶室凑合几天。包老,我发现,茶室也有个好处……喝茶、谈事,都方便。说不定,我坐回办公室,还会有些不习惯呢!” “哈哈!”包老的手指,对着卢灿点点,“你小子,这一点挺投我脾气,不那么讲究,随性!” 卢灿也跟着笑将起来,转身到茶桌对面,“没那么多讲究,日子嘛,自己过得舒心就行。怎么着我这里的条件,要比陋室铭的陋室,强一些。” 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旁边的苏海文,根本不知道陋室铭是啥玩意,脸色有点僵硬。 早春绿茶没有所谓的洗茶一说,冲泡的茶水以八十度为宜,太烫容易让茶绿快速褪色,反而不美。 今天的茶具,选用的是琉璃竹节杯,原本就带有一丝丝绿色,带有几许鹅黄色的绿茶,在茶杯中翻滚,卷曲伸展开来,色泽嫩绿光润,汤色清绿明亮,甚是养眼。 旋即,一股早春的清香,遂着水汽,扩散开来,鲜嫩悠远。 老爷子凑在茶杯前,用力地吸了两口香味,大赞,“不错不错!回头你给我也弄点,带回去!” 包老主动张口要东西……这是示好的表现! “您老有口福,我今天刚好带了两罐,稍后分您老一罐。不够的话,我让源森居的人,从海南再捎带一些过来,不过,要等几天。” “够了够了!尝尝就行!挺喜欢这个香味的!” 老爷子又用手招了招茶杯口冒出的水汽,吸了吸,露出陶醉的模样。 如果说白沙绿茶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不经泡,典型的“三泡茶”——冲第三遍茶水后,茶味就会变得很淡,茶香也会弱化许多。 茶嘛,终究是联络感情的一个道具,双方闲聊几句,很快步入正题。 包老拿着玻璃杯盖,在茶杯口轻磕两下,“刚才我去葵涌码头的路上,甬城耿典华给我来电话……” 卢灿撑着下巴倾听,这么说,耿典华在给自己打电话之前,先给包老去的电话……这位耿典华对拉拢包老投资北仑港项目还不死心? 包老的话还在继续,“通完电话之后,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卢灿看了眼旁边的苏海文,意思很明确——上次苏海文陪同耿典华来德银投资大厦,我的意见已经说得很清楚! 包老笑了笑,手一摆,“上次回去,海文说了你的意见。我是同意你的‘全球航运业周期性变化’理论的。我并不是担心这个!你知道的,我是担心……” 老爷子没明说,而是做了一个波峰波谷的手势。 意思嘛,卢灿明白,就是担心大环境出现往复变化! 卢灿放下胳膊,往后靠靠,嘿嘿一笑,“包老,您回国好几次,是不是也有感觉,国内的生活,一天天变好?” 老爷子点点头,“这一点,我是认同的,只是……” 神情依旧有点犹豫,显然,他的信心还是不足。 “您觉得,让一帮吃惯了鱼肉的人,再回去吃红薯白粥……可能性大不大?要知道,吃鱼肉的,可不仅仅是平头百姓!受惠最大的,已经在吃山珍海味。”卢灿微微探头,对老爷子笑笑,“您老觉得,那些吃山珍海味的,还愿意回去啃红薯干粮?” 包老怔了一下,继而放声大笑,笑得止不住咳嗽起来,粗粗的手指,朝卢灿连点几下! 苏海文连忙伸手帮老爷子轻锤后背。 另一边,卢灿微笑着为老爷子的茶杯添满茶水。 老爷子终于止住笑声,“有远见,早听说你妖孽!果真不假!你小子,比老头子我,看得还透!你卢家祖坟冒青烟,出你这么个人物,该旺!” 这应该不是骂人的话? 卢家和包家,之前没怎么深入打交道,有一段时间曾经有过航运承包业务,但那都是小生意,不值当包老出面,因此,包老对卢灿的了解,都是基于传闻和媒体报道,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夸大。 今天两人面对面谈生意,包老第一次感受到卢灿的见识不凡。 所以,这应该是夸奖,卢灿笑纳。 又听包老说道,“阿灿,北仑港项目……我环球航运想要插一脚,还有没有机会?” “有!怎会没有?您老想要多少投资额,都可以商量!” 投资国内偏政府性质的大型项目,卢灿多少还是有些胆怯——他不担心反复,而是担心几年后有人眼红。如果能拉拢包家的环球航运一起投资,无形中给己方增加一枚重重的筹码! 至于为此丢掉部分股权,少赚钱……与资本安全相比,少赚一点,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不仅如此,卢灿还想到包老没到之前自己所想的事情——筹建一家专业的码头建设及运营管理公司!如果包家愿意合伙投资,无疑也是最佳选择! 新世纪航业缺乏人才,可包家从事海运及相关事业几十年,全球赫赫有名的船王家族,他们家的人才库,富裕着呢!弃舟登陆,包家旗下的一批航运人才,被迫转行进入地产业、外贸业!这不浪费嘛! 所以,卢灿趁热打铁,笑道,“包老,我年前去了一趟缅北,又接洽到一个港口项目。这个项目,东洋人已经考察完毕,准备投资,目前,他们正在和老缅的人在谈判。我稍稍透了一点投资口风,老缅的人,立马想要邀请我去考察……您老感不感兴趣?” 第668章 包老谈势 第668章 包老谈势 一辆黑色的圆头老款加长平治,平稳的行驶在深水湾道。 这是包老的座驾,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很多香江人都认识。 此时的包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部位,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的趟姿,靠在后倾的椅背上,气息均匀,眼睛眯着似睡非睡。不过,透过时不时颤动的眼皮,苏海文知道岳丈并没有睡着。 他很想开口问问老爷子的真实想法。 可是,老爷子一上车就是这种状态,明显是在冥想,不好打扰呀。 苏海文已经年近五十,商场拼杀多年,有自己的判断。 与卢灿接触几次,他能听出,卢灿并非内行。 至于对方所说的“全球海运周期性跌宕起伏”,更像是智囊团队总结出来的观点,再由卢灿表述出来。对于这一观点,苏海文是认同的,但不代表认同卢灿! 苏海文和卢灿的根本分歧点在于,未来航运业务的主场,究竟是太平洋还是大西洋? 在两次接触中,他发现卢灿竟然提都不提美洲,实在不是一名专业人士该有的视野! 在苏海文看来,全球航运业务的崛起,希望在大西洋,在欧洲到美洲的航线上! 所以,在苏海文主持环球航运集团业务方向调整上,他一直偏向于“脱亚入欧美”,将主战场瞄准大西洋两岸!环球航运集团这几年也确实这么做,才将将顶过全球海运业务衰退期潮。 今天的谈话中,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怼卢灿一句—— 你特喵知道东洋三光汽船怎么破产的么? 不就是因为他们不得不一直坚持太平洋航线么? 以东洋的经济体量,都支撑不了三光汽船的业务需求,你新世纪航业比三光汽船还有能耐?! 当然,这话没说出口,甚至坚持的“大西洋航线”,苏海文都没透露。 没必要,又不是他爹,犯不上教对方怎么做生意,等碰壁时就知道,夸夸其谈要不得! 这是苏海文对卢灿的印象。 卢灿根本不知道苏海文的想法,知道的话,估计气得吐血! 苏海文有着明确的“大西洋战略”,故而,并不支持甬市北仑港项目。即便他知道,岳丈心底对故乡有着深厚的眷恋,对北仑港项目有着几许期望,他依旧旗帜鲜明地反对。 也正是大女婿苏海文的反对,包老心有顾虑,甬市几次派人来洽谈项目合作,都没能成功。对方退而求其次,找到卢灿和新世纪航业。 至于卢灿后来聊及的缅北迪拉瓦港项目,更不用说,苏海文同样不赞同。 老缅那片战乱之地,所投项目的资金安全,怎么保证? 还不如北仑港,至少北仑港所在地区是岳丈的故乡,对方来洽谈时,态度很诚恳。 但是,今天自家岳丈与卢灿的见面,让苏海文有些担心——岳丈似乎很欣赏对方,甚至当着自己的面,拍板决定投资北仑港,对于缅北迪拉瓦港项目,似乎也有些心动。 苏海文担心的不是这两个项目,区区两个港口投建项目相对于包家产业而言,九牛一毛而已,即便赔了,也不算大事。他担心的是,岳丈会因此怀疑,进而否定自己拍板的“大西洋战略”! 那才是大事!会从根本上动摇自己执掌环球航运的根基! 深水湾道包家别墅,高高的石墙已在眼前。 “爹地,到家了!”苏海文微微侧身,在包老耳边轻声说道。 包老睁开眼,微微点头,又看了眼窗外,车子正要拐弯上坡,坡上就是包家别墅。老爷子忽道,“停车!海文,陪我走走。” 三十度的坡道,长约五十米,翁婿二人背着手,慢慢度步,车子跟在身后。 “海文,是不是对我今天的决定,不理解?”包老背着手,偏头笑笑,态度温和。这就是女婿和儿子的区别,如果是儿子,绝对不会这么温和。 苏海文很坦然,点点头,“是有些不理解,正想问呢。” 包老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远方,透过树梢,夕阳下,海面上的熨波洲(香江离岛)清晰可见。 “我很认同你的大西洋战略,也一直支持你这么做!这几年来环球航运,有风无雨,也证明你的战略是对的。”说到这,包老又看了女婿一眼,笑道,“不过,环球航运作为一家全球性的航运公司,只有大西洋,是不足以支撑全球战略。我已经琢磨有一段时间,太平洋还是不能放弃。” 苏海文有些错愕,自己的担心,还是出现。 没等他说话,包老抬手又道,“我有想法,从环球航运的船队体系中,拆分出大约两百万吨左右的支队,组建一家亚洲航运公司,以应对太平洋航运和亚洲近海货运。小船队嘛,赔也赔不了多少,顶顶风浪,也就过去了!怎么着也要证明,我们环球在亚洲,一直存在!” 说是想法,其实就是决定。 苏海文知道,这个决定,自己反对不了,所幸分配的船队,对环球航运损伤不大,便点点头,“可以!我看……就在澳洲航运编队的基础上整编亚洲航运公司。澳洲船队总吨位一百万出头,再划给他们几艘重装油轮和近海滚装货轮,差不多就可以了。” 包老深深地看了女婿一眼。 澳洲航运编队,是目前环球航运集团存留亚洲的唯一船队,主要负责将东南亚及澳洲的矿产资源,运往东洋、香江、台北及韩城等地。 这支船队最大的问题是船只老旧。 当初德银投资购买船队时,苏海文就打算将澳洲编队卖给卢灿,可是,德银投资的谈判组没看上这些老旧船只。这会儿,大女婿主动提议整编这支船队成单独的亚洲航运公司,很明显是不太希望自己从大西洋编队方面抽血…… 人总是有私心的,能理解,澳洲航运编队整编成公司,暂时也能满足。 包老想了想,便点点头,“那……你明天去公司后,将亚洲航运公司项目立案。” 翁婿两人聊到现在,还没聊到北仑港和迪拉瓦港项目,苏海文有些着急,主动说道,“爹地,维文所说的两个港口,尤其是迪拉瓦港,我不是很看好。老缅的局势,没个几十年,不会好转,投资安全没法保障,更何况,老缅的经济体量,不足以支撑大规模航运港口建设……” 他嘚啵嘚,说了一通,中英文并用。 大意是老缅局势不太稳定,环球航运集团以前在老缅的业务不多,影响力不够,不足以保障投资安全;另外,老缅经济不发达,单靠资源输出,很难收回港口投资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 包老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等到女婿说完,才笑着接话——“你说的都对!” 一句话让苏海文愕然。 老爷子又背着手,慢慢往家门口走,边走边说,“海文,你学习中国文化三十年,不知道……你是否理解中国文化中,‘势’的含义吗?” “势?你是说‘命运’吗?”苏海文知道中国人尤其是香江人,讲究“一命二运三风水”…… “不是那个!”包老笑笑摇头,弯腰捡起一枚石子,朝远方扔去。 手臂无力,但小石子依旧落得很远,又沿着斜坡往下翻滚,直至看不见。 “这就是势!汉字结构中,是‘执’也就是掌控,与‘力’也就是力量的联合体。这个字最初的本意是表示,高处的球丸具有往低地滚动的力。” “势,往往代表一往无前,代表一种惯性趋向。运用到生意上,也代表成功的概率很大!” “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卢家,也在自省!” “我包家,自从弃舟登陆,做生意,总感觉很累,可能你也有这种感受。” “这说明,我包家的‘势’,已经力竭,只能在草丛中费力翻滚向前。” “他卢家呢?恰恰相反,势正盛!做生意顺风顺水,投什么中什么!”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抵达别墅铁门处。包老扶着铁门喘着粗气,短短五十米的上坡,就让他有些腿软力竭。这也让老爷子心底哀叹,真真是老了,身体不比当年! 苏海文想要伸手扶一把,却被老爷子倔强地甩开。 “你也经常带队出海,当明白,台风袭击船队,躲不开时,要么顺着风势行船,要么顶风而上,万不可将侧舷露在风口之下。” 这是常识,苏海文点点头。 “顺风行船,损失还能接受,说不定还能安然无恙;顶风而行,那是不得不选时才有的决断,即便能逃生,整支船队也会惨不忍睹。” “这一条,放在生意上也一样。” “你一定要明白……他卢家正在起势,我包家要借势,而不是逆势!” 中国文化实在博大精深,苏海文原本听得迷迷糊糊,可当岳丈用“行船”比拟之后,终于有些明白,自家岳丈,内心深处很是忌惮卢家,所以,才有这次合作! 这话似乎很难理解,仔细琢磨,就能明白。 曾经的香江第一现在香江第二的华人资本势力,与现在的香江华人第一资本势力,彼此之间能和平共处吗?在外人看来,这是不可能! 没见潮汕帮写一篇“矮化”卢灿和新世纪航业的报道,都用上包老的事例! 挑拨之心,昭然若揭! 两家之所以没有翻脸,除了彼此生意重叠度不高外,还有就是……包老的涵养足够深,从不主动挑事,以及卢家担心根基不稳,强制克制而已! 《南华早报》灼基所写的一篇报道,让更多香江人意识到,合着……包家和卢家,有矛盾! 包老必须在这一问题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他突然造访环宇大厦。 卢灿也明白其中关窍,所以,当卫雨宁将包老扔在会客室,他会觉得惶恐,他会对没提醒卫雨宁的曹国正,感觉其心可诛! 他也不想和包家结怨! 所以,当包老提出入股北仑港,卢灿满口答应,并且提出扩大合作范围…… 当第一和第二准备合作时,这一天,香江的资本天空,乌云压顶! 第669章 面馆黑定 第669章 面馆黑定 1月15日,曹国正等人正式离职,吴思敏在同一天上任。 也在这一天,卢灿对新世纪航业领导层进行大幅度调整。 自领董事长兼总裁。 吴维宇为执行总裁,负责全面工作。 原调度部部长吕仲升任副总裁,分管船坞、维修点、船队线路规划以及港口经营与建设工作。 原宣传部部长贺家声升任副总裁,分管企业行政、外宣、人事、保卫等部门工作。 原审计部部长夏诚,升任副总裁,分管审计、监督、法务、质量监理等部门工作。 新任总经理吴思敏,负责公司业务的经营管理与开拓。 原财务主管提升为财务总监,原后勤主管提升为采购招标总监………… 从上到下,不少人挪了坑! 升职加薪自然开心,不过,涉及的面不够广。 卢灿又将香江公司惯例的“四月调薪”,改为一月调薪。 所谓的“调薪月”,说的是香江公司在财务制度上学习欧美,每年三月进行公司各项财务数据的统计、审核、报税等等,所以三月又有“财务月”之称。三月之后,过去一年表现优秀的企业员工,往往都会在四月获得加薪,因而在香江,四月又有“调薪月”之称。 卢灿此举,能让部分员工提前三个月涨薪水,多少也算福利,对于稳定内部,肯定有帮助。另外,调薪的推荐权,掌握在各个小组及部门领导,这次涨薪,会让那些新领导更容易被组员接受。 中高层全体会议结束之后,卢灿将文件夹递给新的跟屁虫卫雨宁,自己捧着一只橘红色的柿子壶,悠然走出会议室。 这次不用去茶室。 原曹国正的办公室,已经腾出来,吴维宇说要重新装修一番,卢灿不在乎这些,只是重新换了一副窗帘——原本的棕褐色窗帘,卢灿实在不喜欢。 一进门,就看见孙瑞欣靠在办公桌旁,无聊地翻看着文件。 “你怎么过来了?” 孙瑞欣将文件搁在桌上,迎了两步,目光在卢灿身后的卫雨宁身上扫了扫,笑道,“时尚周上的几套首饰,卖得一干二净,总店要补货,我回工坊对货,路过你这儿,上来蹭顿午饭。” 卫雨宁连忙躬身,“二夫人好!” 孙瑞欣笑笑点头,卫家的那点心思,她们几个,门儿清,只是卢灿身上烂事太多,都懒得说。 别看卫雨宁比孙瑞欣还要大两岁,可被孙瑞欣看了一眼,重重的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她连忙放下文件夹,又微微躬身,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将门掩上。 “你这秘书……不怎么地嘛,心虚什么?”孙瑞欣一笑,揶揄道。 这可不是好话题。 卢灿放下茶壶,伸了个懒腰,岔开话题,“你是打算出去吃……还是点餐?诶,我发现楼下的小馆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可那老板是地道山西人,阎老西的老乡,五台人。他的刀削面那叫一个筋道……要不,我带你去吃那个?” 卢家的主食是大米和米粉,很少吃小麦面,不过,孙瑞欣身上有着北方血统,挺喜欢面食。她和卢灿经常开小灶,弄点面食过过瘾。 “那就走,还等什么?我下午还要去乐古道呢。”孙瑞欣一手圈住卢灿的胳膊,又将另一只胳膊的手表,冲着卢灿晃晃,已经快十二点! 山西刀削面馆,就在一楼,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 此时正值饭点,不少员工都在这里吃饭,一边吃一边评论着今天楼上召开的大会。 卢灿带着孙瑞欣进门之后,有眼尖的立即发现他,起身招手,“卢生,这里有座!” 一个多星期,卢灿大多数时间都在这家小饭馆吃午餐。不少来这吃饭的员工,也与他很熟络起来,像刚才招呼的那位,就是比较聪明伶俐的,主动帮他卡座。 “阿灿哥很受欢迎嘛。”丫头放开他的胳膊,嘻笑道。 “那是!”卢灿有点嘚瑟,对那位招呼的员工,摆摆手,又对周围熟悉的面孔点头微笑。却不知他身后的阿忠,眉头紧皱——每天中午来这吃饭都要提心吊胆,这里的安保工作可不好做。 虽说八十年代初,香江的市民还算忠厚,没那么仇富,再加上大多数都是新世纪航业的员工,安全系数其实蛮高的,可阿忠担心的是意外! 卢灿没觉得有什么危险,这几天依然故我。此时,他对柜台里面的老板娘挥挥手,“二老板,两份大碗一份中碗!再来一份猪头肉,一份拍黄瓜!” “卢庄柜的来砸,这就给勒做,要不要放点辣子?哎哟,这姑娘长得真俊,是勒公司新人。” 在山西,站柜台里面的老板娘,又被称之为二老板。这位二老板四十出头,十六七岁来港,也是山西人,说话时还带着几许晋北口音,将“掌柜”说成“庄柜”。 孙瑞欣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店内几乎没有认识她的人,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她成为焦点——丫头已经完全长开,容貌精致、身材修长、服饰时尚,又透着一股干练的上位者气息。 “我媳妇,阿欣,老家津门,今儿特意过来尝尝你家那位的刀削面。”卢灿可以将声音说大一些,让店内员工都能听见。 孙瑞欣笑笑,朝老板娘点头致意。 “哎哟,原来是夫人来啦!卢庄柜太给面子……今个我和老汉请了!不得客气!”她又对后厨喊道,“家里的,给卢庄柜的三碗面,都加个蛋,加块卤干。” 别看她是一个妇道人家,精着呢。最近,卢灿总来店内吃饭,让她家生意好很多,这会儿卢灿带着夫人又来,留个一两句好评,效果会更好。 客气一番后,老板娘去后厨帮忙拌凉菜。 卢灿微笑摇头,微微侧脸,对孙瑞欣轻声道,“和你家祖孙一样,她家也是早些年偷着来港的,也和你家一样,有家底的,早年应该很阔。你看那尊药酒坛子,宋代定窑的老货,有名的黑定。我第一次来时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是夫妇俩人从国内带过来的,祖传之物,弄得我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孙瑞欣顺势看去,柜台右侧,放着一尊黑漆漆的瓷坛。 跟在卢灿身边久了,几个女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古董瓷器的基本常识,譬如宋代五大名窑之类的。可眼目前这尊黑罐子,如果不是卢灿点明,谁也联想不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黑定”。 它更像一尊中间略粗,口部和足部略细的陶器罐子。罐体上一圈圈不太均匀的纹线,还有几个露胎的褐色斑点,黑色釉面上,还有几颗大小不一的釉斑。 “你说这是……黑定?”实在太普通,普通到让孙瑞欣难以置信。 “北宋晚期,辽金时期的黑定!很少见的,虎园博物馆只有一只黑定,还是瓷碗。” 孙瑞欣看着卢灿,露出古怪的笑容,“我严重怀疑,你每天来她家吃饭,是想要图谋这尊酒坛子。她家的面,我不怎么期待了。” “别!他家的面条,确实不错。”卢灿笑笑,目光又在药酒坛子上瞄了瞄,也确实有点心动。 曹昭在《格古要论》中,将宋代黑定分为三类。 第一类釉面漆黑光亮,光可鉴人,这类黑定此瓷化程度较高,断面气孔很少,可见烧结温度较高。这类黑定属于“纯黑定”,存世数量极少。 第二类釉面黑中透黄褐色,胎质瓷化程度一般,断面不甚平整,气孔可见,价值稍低。 第三类黑定为“窑变黑定”,釉面中带有“窑变”色,或者带有浅浅的银色短兔毫,或者带有笔尖大小的银色圆油滴,或者犹如建窑的褐兔毫,黑中涌出酱色的波浪兔毫,但是整体还是以黑色为主题,也被归类到黑定中。“窑变黑定”并非纯正黑定,极有可能是紫定衍变物,但因为精美的釉变,在古董市场也非常受欢迎。 卢灿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口,其原因之一是这尊黑定瓷坛是人家祖传之物,千辛万苦从山西五台带到香江的,有些不太好开口;其二嘛,是因为这件黑定属于第二类,价值不是很高,不好给价。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切~~”孙瑞欣轻笑一声,白了卢灿一眼。 自家男人现在越来越看重面子,这点小事,也让他犹犹豫豫的! 不一会,二老板端着餐盘过来,三碗面条,一个卤菜一个凉菜。 孙瑞欣示意卢灿和阿忠去端盘子,自己留下来,笑眯眯地在柜台上压了五十港纸的纸币,轻声道,“二老板,你家的酒坛子,是个好东西。等你家掌柜空闲,你们夫妇去荷里活道问问价,多问几家,别急着出手。问好价格之后……你大概也知道,我家有个虎园博物馆,收老东西,你们去虎博,我保证虎博以高出市场一成的价格买下它,到时候,兴许你们一家就可以扩大店面。” 二老板愣了愣,又笑着点头,“好的好的,多谢夫人提点。这饭钱……说了我和我家那位请了……” 孙瑞欣笑笑摇头,转身就走。 卢灿在旁边看完全过程,啧啧称叹,孙丫头可以吖,做事干脆利落,看起来还公平合理。单论做销售,貌似自己还真不如这丫头。 第671章 未遇偶遇 第671章 未遇偶遇 纷纷扰扰的新世纪航业领导层大调整,终于尘埃落定,相关业务也走入正轨。 执行总裁吴维宇带领团队,与德银投资的人马,昨天去了甬市北仑港。今天,卢灿又送走吴思敏一行人去缅北,同行的还有王永斌带领的其他项目团队。 两个项目团队,呼啦啦带走一大批员工,环宇大厦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实体企业的运营与管理,与卢灿之前在德银大厦时,完全不同。德银投资集团,每天的业务基本上都很平均,可新世纪航业就不同,忙得时候能把人忙疯,闲的时候能闲得蛋疼。 今天就比较清闲。 送完吴思敏和王永斌后,卢灿去总裁办转一圈,看了眼最近几天的工作安排,又给卫雨宁留了句话,便施施然甩手离开。 瞅着卢灿离开的背影,卫雨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又不带自己! 她很清楚,自己从未走入过卢灿的视野,可爷爷依然坚持某种想法,甚至比以前更严厉,男朋友自然是别想了,连兰桂坊夜店都不让去! 不服气地站起身,看看胸前,看看腰肢,又扭头看看臀,嘟囔一句,“本姑娘比谁差了么?” 卢灿并不知道小秘书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只怕会呵呵一笑,卫雨宁确实不错,不过,相比较稍后要见的这位,还真差一筹! 关罗莎,掌掴李家大少之后,在母亲的陪同下去了伦敦,以旅游的名义,避避风头。两个月过去,前天再度回港,昨天给卢灿来电,说是请他喝茶,当面解释那天的事情。 昨天接电话时,卢灿没打算去,所以当场回绝了对方,可撂下电话后又有些后悔,心如猫挠,甚至看书看文件,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可是香江八十年代的绝色,后世无数人怀念的女神啊,就这么回绝了?是不是不礼貌? 色坯的通病! 这不,他打算出门转转。 当然,主动给对方打电话,那是不可能的,太掉价! 但不妨碍去对方的住址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偶遇,如果没偶遇,那就算了! “卢少,去哪儿?”一上车,阿忠回头问道。 “去卑路乍街……”卢灿差点脱口说出关罗莎和她母亲的现在住址,想了会儿,补充道,“去卑路乍街的福安大厦。最近香江的米粮涨价,去长民粮行看看。” 这就是投资企业多的好处,找借口都有现成的。 长民粮行原本是林嘉义的四叔林长民一脉在香江开设的粮食批发中心,总部位于卑路乍街一楼,后经林嘉义介绍,被德银投资注资入股,成为菲律宾巴列维农场的香江销售总公司和转运中心。这家公司目前的负责人,是阿尔达汗的一位族人,中文名叫穆远。 卢灿的这个借口听起来也似模似样,并非信口胡诌。 随着香江经济的又一轮喷发,今年刚过新年,香江再度面临物价上涨潮,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粮价和金价上涨——粮价相比去年涨了四成,金价也连续十三天上涨,再度逼近150港纸每克。 阿忠这夯货哪儿听得出真假?很快发动汽车。 卢灿靠在后座,双眼微闭。 此去卑路乍街,他确实有点“寻花问柳”,制造偶遇的心思。 可往深了探究,偌大的坚尼地,偌大的卑路乍街,想要“偶遇”关罗莎,何其难!他的此举,更像给自己找一个“偶遇不着即无缘”的借口,借以摆脱心中杂念。 车子停停走走,穿过隧道来到港岛西区,又路经港大上了卑路乍街。 卢灿的眼睛沿着卑路乍街扫去,自然不可能看到关罗莎,连她母亲都没看见。 想到她母亲,卢灿眼前忽地闪过那身修士服……嗯?怎么突然想到她母亲?感觉怪怪的,连忙摇头,将脑海中的奇怪念头驱逐。 “卢少,到了!挂牌子的就是长民粮行!”阿忠看了眼后视镜,又伸手指了指侧前方。 事实证明,“人为邂逅”,很难很难! 既然到长民粮行,那就下去看看,对于这家粮食贸易公司,往日里还真没关注过。卢灿伸手将手扣中的高尔夫帽拿出来戴上,压了压帽檐,又对阿忠摆摆手,“你找个地儿停车,我先进去看看。” 卑路乍街是以1841年测量维多利亚港的海军军官爱德华·卑路乍命名,英殖民地时期的老街,双向二车道,很窄,停车位很少。 丁一忠还真是心大,想了会后,竟然真的开车去北街找地方泊车。 卢灿下车后,双手插在裤兜中,并没有着急进福安大厦,反倒是沿着大厦,一家家商铺看过去。 至于安全……即便有心人看见,也不会往他身上联想——任谁也不相信,以他的身价,竟然敢孤身一人,头戴高尔夫帽,在街上闲逛。 老街,自然很脏乱。 没什么人遵守交通规则,路中间的铁马,根本就没有阻拦效果,横穿街道的行人直接跨过。 行驶而过的公交车和私家车,频频踩刹车,继而使劲摁喇叭发泄心中不满。 街道两旁的店面中,有的在玩命吆喝跳楼大甩卖,有的在用大喇叭放流行音乐,卢灿就在一家店面前听到温碧玉和特蕾莎前段时间发布的单曲《听闻远方有你》。街道两边,有不听话的孩子,被母亲狠抽屁股,有卖鱼蛋的手推车在街边不停地招揽顾客,也有顾客与摊主因为缺斤少两的争执…… 这一切,都让这条老街,充满生活气息。 不自觉地,卢灿就摸出一根香烟,点着之后夹在手中,站在两家店面之间中,看着眼前喧闹的市井之象。八十年代的香江,与二十年后的国内,何其相像! 就在他出神之际,肩膀被人轻拍一记,又传来略带惊喜的声音,“嘿,你怎么在这?!” 卢灿吓一跳,一回头,晕,自己没能偶遇关罗莎,可也没落空,竟然遇到洛丽塔?! “你怎么在这?” “我问你呢。” 洛丽塔没再梳着日常的那种贵妇髻,而是改为一个稍显俏皮的丸子头,麦色脸庞带着一点微红,鼻梁上沁着一丝汗迹,身着一套ol女装。 这种装扮卢灿还真没见过,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一些,又多了一点精干气质。 注意到卢灿侵略性的眼神,洛丽塔低低头,往后撤了半步。 “咳咳……”卢灿掩饰般的咳嗽两声,又笑着指指不远处的长民粮行招牌,“最近粮价上涨,我来长民粮行看看。这家粮行,是菲律宾巴列维农场在香江的销售公司,我有点股份……咳咳……” “哦,这样呀。”洛丽塔随着卢灿的胳膊,看了眼长民粮行的招牌,微笑点头,“他们家的生意,挺火的。没想到,你是他们家的股东。” “还没说你怎么在这?”看着对方那俏皮的丸子头,卢灿忽地有种想要伸手过去揉揉的冲动……当然,也只是想想。 “我嘛……”洛丽塔抬手指指身后,是一块挂着“天香咖啡”的炭烧牌匾。 难怪闻着空气中有股咖啡香味,遗憾的是门面和招牌都太小,不怎么引人注目,透过玻璃窗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客人。 “你约了朋友?” “不是。”洛丽塔翻了个白眼,表情带有一丝嗔怪,“茂茂上幼稚园大班,我每天在家闲着无聊,就投了一笔钱,让我嫂子带人在这开了一家咖啡馆,开业没几天,我过来捧捧场。这不,就看见你站在这里晃悠,一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相比平时,此刻的洛丽塔,显得更活份,表情生动,话也多。 “你开的咖啡馆?没听阿群说过呀?”这次,轮到卢灿惊讶。 这事田乐群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怎么没在家里说起过? “开着玩的。走,请你品品我调制的咖啡!还要向你这位生意经,请教一下怎么做生意呢。”说着,她伸手拽了拽卢灿的胳膊,似乎又觉得不妥,马上又松手。 咖啡肯定是要喝的,不过,空手去不合适…… 卢灿四处看看,瞅见丁一忠正往长民粮行走,便招手让他过来,低声叮嘱一句。 这句话,洛丽塔听得很清楚——卢灿让阿忠去买花!笑了笑,没阻止。 咖啡馆的门,是木格嵌玻璃,绿色油漆,加上炭烧牌匾,有点民国风。 进门之后,果然没什么客人,圆弧形木质柜台,深红色的漆面,桌椅、窗帘和台灯什么的,装饰风格,有点民国西洋味,连桌上的电话机,都是挂筒拨盘式的。 看得出,洛丽塔对这家“天香”咖啡馆,下了一番功夫。 只是……这番功夫可能要白费——八十年代的香江,对这种“老古董”民国风,可不太认同! “怎么样?”洛丽塔似乎想要在卢灿面前显摆一下,拢着手在卢灿面前转了半圈。 卢灿能说扫兴的话么?嘿嘿一笑,指指她的ol女装,“你和你的员工,应该换旗袍和长衫。女服务员窈窕旗袍,男服务员青衣长衫,那才有民国风。” 卢灿只是随口一说,洛丽塔点着下巴,还真的思索起来。这时,一位三十来岁妇人,从柜台中走了出来,对着卢灿微微鞠躬,“卢先生,您来了,请里面坐!” 这女人想必就是洛丽塔的娘家嫂子,目光中有些审视和疑惑——女人的直觉很敏锐,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到洛丽塔和一位年轻男子在街道旁眉开眼笑,她就有些疑惑,此时见到卢灿,疑惑更重! 卢灿颔首还礼,“嫂子,我去长民粮行办事,偶遇洛丽塔……叨扰了!” 第672章 粮食危机 第672章 粮食危机 天香咖啡馆,老式唱片机中传来一阵婉转的女子唱腔。 《相思河畔》,演唱者是三十年前风靡港台的女歌星崔萍。 这位歌手后世之人估计没多少人听说过,但她的代表作《南屏晚钟》,一定知道。 《相思河畔》这首歌发行于1961年,曲调来自泰国民歌,述说的是女子初恋后的相思之情,风格为甜蜜中略带遗憾。 去年,陈百强在《偏偏喜欢你》专辑中,翻唱了这首老歌。后世众多歌迷解读,这张专辑是陈百强献给赌王千金的“爱之乐章”,其中的《相思河畔》,是他在抒发“相思不得”的感慨。 古今一样,固然陈百强已经成为香江歌王,可总有人觉得原唱更有韵味。于是,当年发行唱片的百代,又将崔萍的《相思河畔》唱片翻出来,再度冲压发行,据说卖得还不错。 咖啡馆没什么客人,卢灿和洛丽塔坐在最靠里的卡座中,捧着咖啡,相对而坐。 别看两人刚才相遇时很惊喜,聊得滔滔不绝,可现在坐下来独自面对,却又各自都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洛丽塔不知道想到什么,低着头,脸色红扑扑的,透着轻熟女性的娇媚,还有淡淡的羞涩。 卢灿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对方的样子打败,也只好捧着咖啡,小口抿着。不得不说,洛丽塔亲自研磨的咖啡,确实很香,入口丝滑。 由咖啡,想到面前的佳人。 婚姻中的七年之痒,或许真的很“痒”。 蒂姆又去了京师,名义上是督促京城大饭店的筹组建设,真正的原因,卢灿很清楚。 他在京师购买了一套小四合院,位于东直门附近,作为他和那位粤省电视台主持人的爱巢。两人正如胶似漆,多一刻的相聚,也是好的。 洛丽塔闹过一阵子,后来,也许是别人相劝,也许是自己明白闹不出结果,也就偃旗息鼓。 新年去四叔家的路上,蒂姆还洋洋自得,终于将家中“黄脸婆”摆平! 卢灿却隐约感觉出,这对夫妻之间的裂痕,永远无法弥合。 其实,卢灿也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这种危险,只不过自己和田乐群,要比蒂姆夫妇更“高明”。 真当田乐群是笑眯眯的“女观音”? 女菩萨管不好偌大的纳德轩珠宝! 孙瑞欣和温碧玉是田乐群“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收拢进门,不仅不算威胁,还能做帮手。 温碧璃那边,她也算了解,更有当年卢嘉锡的一句对温碧璃“宜室宜家”的评价,而温碧璃本人,对田乐群也一直很恭敬,因此,才有温碧璃的位置。 换别的女人试试? 陈羽莲的事情,田乐群百分百知道,但一直就不开口。关罗莎那边啥事没发生呢,就被她叫过去一顿狠狠训斥。与其说关罗莎母女去伦敦避媒体风头,还不如说是为躲一躲田乐群。 “欢迎光临!您几位?” 有客人进来,迎宾的服务员,话语中都带着几许喜悦,也惊醒了卢灿—— 总不能就这么干坐? “洛丽塔,你……”卢灿原本想聊聊对方和蒂姆的事,可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笑笑道,“你们店内的咖啡豆,从哪儿进的,味道很醇呀?” 洛丽塔也被服务人员的声音惊动,正要扭头往后看,听到卢灿的问话,眯着眼笑道,“原打算坚持用中北美咖啡,开店之前进了一批货,你这杯就是哥斯达黎加的货。” “可中北美太远,我们要的量又少,找中间商拿货又贵……愁死我了!” “这几天没什么客人,我嫂子准备以后采购雅加达或者菲律宾的咖啡豆,便宜点。我正在犹豫呢。” 卢灿一乐,呵呵,这位还真没什么生意经验。这种事,要么不做,要么不说,她还没做就先说…… 当然,卢灿不可能当面取笑她,笑着摆摆手,“咖啡豆,其实哪儿产的,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区别。我建议你以后就统一用菲律宾的,性价比高。对了,巴列维农场好像就有一小块咖啡种植园,每年都给我送一些,我觉得味道不错。稍后我介绍长民粮行的穆远给你认识,让他给你的咖啡馆供货,发现质量问题什么的,你直接跟我说。” “那多不好意思……” 洛丽塔准备客气一句,却被卢灿笑着打断,“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送你,是要给钱的。” 洛丽塔原本还有些感动,结果,一句话让她笑将起来,嗔怒般瞪了卢灿一眼,举拳示威。 模样有点像撒娇……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连忙又将拳头落下,装模作样地搭在咖啡杯上,再度红脸一笑,“总之,还是要谢谢你的。” “以后我来喝咖啡么?” 洛丽塔又咯咯一笑,“不行,你得双倍!理由嘛……我是你的客户,让你赚钱了,不该嘛!” 额,她也开起了玩笑。 卢灿正要回一句,却见两道黑影压了过来,抬头一看,是捧着花束的阿忠,还有长民粮行的穆远。估计是穆远碰见阿忠,得知卢灿在这,俩人一起来的。 穆远是阿尔达汗的族叔,四十来岁,早些年跟阿尔达汗父亲身边在德尼尔商贸集团做事,后被抽掉到巴列维农场香江商贸公司,担任总经理。 卢灿见过对方两面,很干练的一人,对他招招手,又对洛丽塔笑笑,“说曹操曹操到!洛丽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长民粮行的总经理穆远。” 又对洛丽塔方向抬抬手,“老穆,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洛丽塔,天香咖啡馆的老板。刚才我俩还聊到你,这不,你就来了。” “卢少,霍夫人!”穆远和阿忠差不多壮,膀大腰圆,兜着手朝卢灿和洛丽塔躬身问好。他来香江有些年头,一眼就认出洛丽塔,又笑道“原来这家店是霍夫人开的?前些日子我去农场那边,都不知道这事。卢少和霍夫人……怎么聊起了我呢?” 洛丽塔起身,笑着微微颔首,“穆总,你好,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 又对跟过来的嫂子示意接走阿忠手中的花束,“嫂子,给穆总和丁哥也来点喝的。” 卢灿轻拍桌面,“老穆,坐!刚才我和洛丽塔聊到巴列维农场产的咖啡豆呢,农场那边,每年咖啡豆的产量,大概多少?” 穆远侧身坐下,“巴列维农场咖啡种植面积不大,大约有三千亩,亩产在四百公斤左右,一年的总产量大概在一千两百吨。这个数额很少的,通常都作为粮食、大豆、棕榈油、橄榄油销售的搭配,再有就是烘焙之后做成礼盒。所以,我们基本上不对外销售咖啡豆。” 大米、大豆、棕榈油、橄榄油,是目前巴列维农场四大主推产品,但不意味着只有这四样,还有黑豆、芝麻、咖啡豆以及部分热带水果。 洛丽塔也重新就座,双手交叠,衬在脸颊下,“刚才我和阿灿聊从哪儿进货,他向我推荐了你们的咖啡豆……穆总,有问题吗?” 穆远看看卢灿后,见他微笑不语,便对洛丽塔笑笑,“卢先生发话了,当然没问题。” 他沉思了片刻,又道,“这样,我回公司就让船队每个月给您这边捎带个几百斤过来。反正航程不远,天就能到货,您也没必要一次性订得太多。” 得,问题解决! 洛丽塔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对弯月。 穆远来了,自然不方便谈私话,洛丽塔以为卢灿真的找穆远有事,觑了个空站起身,“您二位闲聊,我去让人弄点茶点。” 卢灿则以为她是去找嫂子商量从长民粮行进咖啡豆的事,点点头。 等她离开,穆远立即问道,“卢少,刚才我在店门口遇见您的司机,才得知您来这……您怎么不过去坐坐?” “哦~”卢灿想起自己来这的借口,摸了摸眉梢,“最近粮价涨这么多……你知道原因吗?” “去年干旱情况很严重,尤其是秋收前的大干旱,直接让非洲粮食减产将近四分之一。年底和年初这段时间,北美尤其是加拿大再次发生长达六十天的干旱,北美冬小麦减产已成定局。” “前些日子,联合国粮农组织发表粮食危机白皮书,认为全球性干旱,在未来几年仍将持续,全球粮食减产,几乎不可遏制。白皮书一发表,全球四大粮商,不约而同地收紧了放粮口子……”他摊摊手笑笑,“这不……粮价也就上来了。” 粮食危机?卢灿嗤笑一声。 世界粮农组织几乎年年喊粮食危机,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肯定不是真正缺粮的人! 每次全球性粮食危机,全球粮价都要往上窜一窜! 收益最大的,也就不言自明。 卢灿忽地有些警惕,扭头看向穆远,“这次是不是合谋作市?你……我们巴列维农场,没参与这次的事情?” 一句话,让穆远的目光有些躲闪…… 香江的粮食全靠进口,受国际粮价波动影响极大! 但是,这次香江的大米价格,短时间内暴涨三成多,依然有些骇人听闻! 卢灿刚才突然间想到,巴列维农场是目前香江的第三大粮食供应商,最大的大米供应商,才有这一猜测。看穆远的神色,自晕!己猜得还真没错! 卢灿眉头皱了皱。 大米涨价什么的,他不怎么关心,但是,如果涉及到合伙串联,一起哄抬物价、囤积居奇,性质就完全不同。真要被媒体披露,卢家跑不了一个“粮霸”的名声。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给我听。”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第673章 方案竞标 第673章 方案竞标 谢绝了洛丽塔的挽留,也没再去长民粮行,走出天香咖啡馆的卢灿,神色有些凝重。 车停的比较远,丁一忠侧身在前方引路,笑而问道,“卢少,接下来……回公司?” 卑路乍街距离港大很近,薇薇安所在的香江艺术学院筹备处办公室离这儿不远,中午可以去她那里蹭顿饭,就是不知道她在不在办公室。 想那么多干嘛,打个电话就知道。 找阿忠要来手机,又对跟着送出来的穆远摆摆手,“你回去。香江的大米供应的事……” 他想了会,又说道,“我建议你再给阿依拉联系一次,把丸红商社、丰益国际这几家找巴列维联合的事情,详细向他说一遍。我估计之前你给他打电话时,他正着急阿尔穆汗伯父的全缅穆斯林联盟大阿訇参选一事,没心思听。” 刚才卢灿询问这次“粮食涨价事件”的幕后原因时,意外得知,涨价固然是全球大趋势,但也有人为因素,那就是丸红商社、丰益国际等亚洲大粮商,联合起来推波助澜,巴列维农场也是幕后推手之一,而这一决定,阿尔达汗是知道并同意的。 巴列维农场从一开始就是阿尔达汗购买的,此后也一直是阿尔达汗在负责,因此,即便卢灿对这件事有些担忧,也不好直接越过阿尔达汗直接出面干涉。 “一定一定,我回办公室就给阿依拉去电话。” 穆远能听出卢灿似乎对这次事情不太满意,笼着手连连躬身。 卢灿摆摆手,转身继续往前,低头从手机中翻出通讯录,拨打出去。 香江大学陆佑堂的小会议室中,筹委会主任吴继忠率领一干评委,正在聆听福斯特建筑事务所香江分部的设计总监安丹奎,介绍最新一版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的设计方案。 薇薇安位列评委之一。 台上的汇报刚刚完结,即将进入问答阶段,薇薇安的手包中,发出一阵阵不合时宜的嗡嗡声。 众人的目光,自然就聚焦到她的身上。 薇薇安脸色微红,有心将电话挂断,可看了眼来电之后,她捂着电话,在吴继忠耳边悄悄说了句,等吴继忠点头后,又站起身朝四周微微鞠躬,“安丹奎总监,各位,抱歉,我先接个电话,你们继续聊。” “薇薇安小姐,你随意……”台上主讲的是总监安丹奎,苏格兰人,满脸大胡子。他笑笑抬手,目光盯着薇薇安的背影,一直到对方走出会议室。 福斯特建筑事务所,是着名设计师福斯特和帕内特二人于1967年联合成立,总部位于伦敦。 六十年代,这家建筑设计公司承建的伊丽莎白二世迎宾大厅,荣获多项全球建筑奖项,让他们名声大振,成为全球知名建筑设计事务所之一。 七十年代末,这家公司来香江设立分部。 不久之后,就在竞标中拿下香江汇丰银行大厦的设计业务,也就是正在建设的香江汇丰大厦。打败的对手中,包括着名华裔设计师贝津铭,这也让他们快速在香江扬名。 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的设计方案招标,也向这家建筑设计事务所派发邀约函。 今天上午,是这家公司设计方案的公开说明时间段。 自从在一个多月前的招标说明会上第一次见到薇薇安,这位来自苏格兰的大胡子,就被当时坐在吴继忠教授身边的香江小姑娘的清纯秀丽模样迷住。 当时,他以为这位小姑娘是吴继忠的助理或秘书之类。 一个多月的接触过程中,他向对方发出过几次晚餐或下午茶邀约,都被对方直接拒绝。 这让安丹奎很是恼火。 作为一家全球知名建筑事务所分部设计总监,有着汇丰大厦这样的成功方案,安丹奎一向自诩才气逼人,成功男士的典范,竟然被连着拒绝好几次? 于是,他找人打听薇薇安的来历——自傲是一回事,可安丹奎并不愚蠢。 打听之后的内容更让他不解—— 这位年轻的薇薇安小姐,竟然是筹委会财政监管,未来的艺术学院行政监管。 如此重要职位,担任者自然有背景,偏偏这位薇薇安小姐的背景,很难打听——港大方面传回来的消息很含糊,对方竟然是今年刚毕业的学生?!至于背景……没听说! 他一度怀疑过,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和卢家那位有关。 可薇薇安在时尚集团任职时间很短,且大多数时间都坐办公室,进入港大之后,与卢灿的接触也很隐秘,以至于港大就没什么人知道她和卢灿的交往……安丹奎自然打听不出什么内容。 越是往里钻,越容易鬼迷心窍!薇薇安越是拒绝,她在安丹奎的眼中,越有魅力! 只要与卢家那位没关系,那就好办! 安丹奎自认情场高手,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撬动这位清纯小花的心扉…… 吴继忠教授坐在台下第一排,正准备开口询问,瞥见安丹奎的眼神,眉头不自主地皱了皱。对方最近送花追求薇薇安的事,他有所耳闻。这种事,原本他管不着,可他依稀知道一些内情…… 看来,福斯特建筑事务所的设计方案,不能取,容易惹祸! 此时的安丹奎还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神,丢掉一份原本很有可能拿下的数百万港纸订单! 薇薇安站在陆佑堂的廊下,捂着手机轻声问道,“阿灿,有事吗?我刚才在开会。” “开会?”电话另一边的卢灿愣了愣,旋即又笑道,“哦,学院的设计稿讲标会?” 从缅北回来之后,两人见过几面,前天晚上还在薇薇安的别墅住过,听她说起过最近正在征设计稿。这次设计招标工作,一共有九家设计院参与,其中包括贝津铭建筑事务所。 “嗯。”薇薇安嗯了一声。 “哪家?怎么搞到现在?一会要午餐了,还没结束?” “福斯特……就是设计汇丰银行大厦的那家。他们做的设计稿还是比较认真全面的,既有整体图,也有分体建筑图,还有一些功能稿和细节稿,所以……拖了点时间。” 听得出,薇薇安对福斯特事务所拿出的方案,还是有些认同的。 听到对方还有事,卢灿也就长话短说,“我在卑路乍街,正往港大走,中午一起吃个饭。” 薇薇安有点犹豫。 她知道卢灿的性子,下午还有羊城设计院的团队来讲标,人家专程从国内过来,自己是评委之一。 总不能真的混日子,咱也是有事业心的,不能让人看低。 想了想,她还是打算婉拒,“下午一点半……还有正事呢。” 丫头整天想什么呢,电话那边的卢灿一乐,“我记得港大西北门有家翠安阁餐厅,主打徽菜臭鳜鱼和八公山豆腐。你开完会直接过去,我去那儿找个包厢等你。” 薇薇安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收起电话转身回小会议室,正好听见安丹奎在台上回答某位评委的提问——“香江一直是亚洲艺术的最前沿,东西方艺术的交融中心,这一地位决定了香江专科艺术学院在研究层面的开放性……” “而艺术的本身,同样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以及对受众心灵的共振性。它不应该被简单的解读为,东方的或者西方的,亦或者欧美的中国的。” “所以,在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的整体风格上,无论是东方的中式风格,还是西方的哥特式风格、巴洛克式风格,都不会有违和的感觉……” “所以,吴教授,你刚才提到的更喜欢中式一些的风格,那可能是你个人的喜好,但它不应该成为艺术学院建筑风格上的限制。当然,我理解你的想法。如果我们事务所能中标,我同意可以在正式定稿之前,将你的意见,融入修改稿。你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薇薇安终于听明白,这是安丹奎在回复吴继忠教授的提问——吴教授可能觉得现在的设计方案,中式元素体现的不足。 尽管台上大胡子最近一段的纠缠让薇薇安很是烦心,可对方确实很有才华。她对这套充满巴洛克风格的设计方案,还是挺满意的。至于刚才安丹奎的回答,她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还太年轻,受困于见识,很容易被似是而非的回答给糊弄住。 可吴继忠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马上笑道,“安丹奎总监,你的说法,我部分认可,但是,你忽略了另外一点,那就是香江艺术学院在研究方面的偏重性。” “香江是中西方艺术交汇的城市这没错,但是,香江的艺术始终以中式艺术为主体,西方艺术并不能成为真正的主流。换而言之,香江艺术学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以研究中式艺术为主,对于西方艺术,则是以‘探索’的态度来推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能理解!”安丹奎耸耸肩,目光忽然扫到已经悄悄坐在后排的薇薇安,记得刚才讲标时,对方听得入神,时不时面露笑容……或许,这是对己方的助力! 他笑着抬手指向薇薇安,邀请道,“薇薇安小姐,请问……你对我的方案,有什么评价?” 薇薇安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尽管她内心深处较为欣赏这套方案,但吴继忠教授已经提出一些质疑,他还问自己? 这是欺负自己年轻呢! “安丹奎总监,谢谢你们事务所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对你们的方案,最终会有评委会所有成员,公正公平的打分来做出评估。”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城府,她有! 第674章 也算意外 第674章 也算意外 等薇薇安赶到翠安阁二楼包厢时,卢灿正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看书。 餐桌上的菜已经上齐,都盖上不锈钢盖。 “来晚了,没等着急。”薇薇安朝卢灿笑笑,将手包挂在架子上,伸手将长发往后撩了撩,熟练地将其卷了卷盘起来,用头饰别住,露出光洁的鹅颈,又没有丝毫见外的解开衬衣上的第一粒纽扣,小手朝里面扇了扇风。 卢灿将书本放下,眼光很自然地落在对方的雪白脖颈处,白色ol衬衫衣领敞开处,露出微微凸起的锁骨以及小半截的春带紫翡翠项链。 他笑笑起身,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推过去,“不着急,先喝杯茶,歇会再吃。” 薇薇安端着茶杯,小口抿着,又顺口问道,“你去卑路乍街干嘛。” 卢灿已经转过茶桌,伸手拉住对方的手掌,往餐桌边走去,边走边道,“最近不是粮食涨价么,我去长民粮行看看。” “诶,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妈咪还唠叨,粮价涨得都快吃不起了。” “吃不起?”卢灿笑了笑。薇薇安家要是吃不起粮,那真是天大笑话!之所以有这话,估计是晴婶节约惯了,偶有感慨而已。 “哎呀,不是那意思……”薇薇安在卢灿身边坐下,想要解释。 “明白,不用解释。”卢灿笑笑摇头,伸手将餐盘上的盖子一一打开,放在一边,又闲聊道,“福斯特事务所的方案,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不过,吴院长觉得方案的设计风格,过于欧洲化。” 薇薇安一边回答一边盯着桌上的菜色,徽菜她还真没吃过。 一盆燃着酒精小火的臭臭的鱼,一盘有虾仁和木耳等炒成的豆腐,还有一碟腊肉煸豆角、一锅鱼杂碎一样的东西,至于汤,是虾米豆腐汤。 四菜一汤,都不是很起眼。 “这是中和汤,徽菜中的祁门菜……这是臭鳜鱼,徽菜代表菜,闻着臭,可吃起来还不错,你尝尝。”卢灿给她盛了一碗中和汤,又夹一块臭鳜鱼放在薇薇安面前的碟盏中。 薇薇安耸耸鼻子,臭鳜鱼的味道有点冲,不太敢尝试,犹豫之后筷子尖夹了一小块放进嘴中。 呃,味道还能接受,比咸鱼要柔软,比新鲜鱼要肉头,有点嚼劲。 等服务员进来收走不锈钢盖后,两人又闲聊起来。 “福斯特的方案,大概什么样子,你描述一下,我琢磨琢磨。” 薇薇安停下筷子,比划着将福斯特事务所的方案,介绍了一遍。她在港大读过两年的艺术与设计,介绍起来还是很专业,福斯特事务所设计的精髓,被她说的很通透。 福斯特事务所在方案中,展示出相当高的专业性——整体学院风格为巴洛克式,在主体建筑构造上,考虑到建筑光学和建筑声学,对环境区域的艺术格调和空间构造上,也有些见解。 卢灿能听得出来,薇薇安对这套方案的满意度挺高。 虽然卢灿不在艺术学院筹委会的名单中,可学院的建筑设计方案,最后肯定要他过目的,毕竟,他才是幕后投资者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赞助者。 对于这家学院究竟该体现什么风格,卢灿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刚才薇薇安提到吴继忠教授的看法时,他脑海中过了一遍——纯中式风格略显保守,西洋化不是不行,但全盘欧洲风格化,似乎也不合理。 关键还是要看设计图。 正因为心中没有定数,担心会透过薇薇安之口,影响到评审委的选择,卢灿没有对福斯特的方案,给与任何评价,转而问道,“贝津铭工作室和黑川纪章工作室的方案,都提交了吗?” 贝津铭工作室和黑川纪章工作室也是这次竞标的邀约对象。 “贝老师明天上午,黑川大师……他还在督建你的爱伦岛庄园呢,过不来的,不过,他的工作室参与了这次竞标,讲标安排在明天下午。”说到这,薇薇安的瞳仁向卢灿横了横。 卢灿在英国购买一座海岛,建海岛城堡的事情,薇薇安一直不知道。直到这次,黑川工作室的人套关系时,将其与“卢家空中楼阁”并列作为“成功案例”拿出来讲述,她才知道。 卢灿装作没听出味道,笑笑摆手,“下次去英国,我带你去转转。建设将近两年,应该差不多了。” “我可没空!”话虽如此,薇薇安还是抿抿嘴,笑容带出浅浅的酒窝。 对于徽菜,薇薇安说不上喜欢,又要管理身材,她几样菜随便叨了一口,喝了碗汤,便放下筷子,看着卢灿清盘。 这一停下来,问题来了。 一上午没上厕所,会议一结束又急匆匆赶到翠安阁,刚才又喝了些茶水和汤,小腹微涨……翠安阁并非星级酒楼,包厢中没有卫生间,她便借口去卫生间补妆,起身离开。 二楼尽头有一个卫生间,一道门进去后,左男右女。 上完厕所一身轻松,薇薇安在女士卫生间前洗手池的玻璃镜前,补了补口红。 这时,一位络腮胡子的洋人,走进卫生间,朝女士卫生间这边看了眼,见到薇薇安,他竟然直愣愣走进女士卫生间,伸手拍向薇薇安的肩膀,“嗨~~薇薇安小姐~” “啊~~~!流~~~氓~~~!”一声惊呼,从女士卫生间响起,嗓音嘹亮。 不用猜,这位大胡子,正是福斯特事务所的安丹奎。 安丹奎今天有些郁闷。 他认为自家的方案做得很不错,可吴继忠却挑出“风格不符”的毛病。 原本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可是,中午在翠安阁吃饭时,他的中国同事却给出很不好的分析—— 风格偏差往往意味着方向错误,这绝对是个严重问题;另外,吴继忠是未来香江艺术学院院长人选,院长的意见,通常都会直接影响评委的打分! 同事的一通分析之后,安丹奎顿时意识到,只怕这次竞标,福斯特事务所没戏! 心情郁闷之下,多喝了两杯扎啤,来卫生间时,恰好遇见一个多月追求却没有丝毫结果的薇薇安,一时冲动,他走进女厕…… 阿忠已经吃过饭,正站在二楼走廊值守,听见薇薇安的呼喊,立即赶过去。 一个醉汉而已,被他从女卫生间拖出来,一顿暴揍! 等卢灿出包厢时,正看见阿忠拳打脚踢,一旁还站着表情惊慌的薇薇安。 当然,还有几位看热闹的人。 “阿忠,怎么回事?” 听见卢灿的声音,阿忠停止殴打,单手将安丹奎的手臂扣在后背,压得对方脸贴着地面。 “是……是……”薇薇安三两步跑到卢灿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安丹奎,她认识,可是刚才确实被对方吓一跳。 “没事?不急不急,慢慢说。这人……怎么回事?”卢灿伸手搂住薇薇安的腰,轻拍两下安慰。 看热闹的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卢灿。 薇薇安慌忙将卢灿往包厢推,边推边解释,“这人……这人,就是福斯特事务所的安丹奎总监,他可能喝酒了,刚才……刚才我在洗手,他突然闯进女厕……” 卢灿眉头一皱。 这人闯女厕?活该挨揍! 这时,另一个包厢中,冲出来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向阿忠。 这些人一看就是那个什么安丹奎总监的同伙! 阿忠跟在卢灿身边很久,两人的感情并非保镖与雇主那么简单,眼见阿忠有事,卢灿自然不肯袖手旁观。他一转身,将薇薇安推进包厢,“打电话,报警!” 还未说完,他朝阿忠那边冲过去。 薇薇安毕竟年轻,慌乱之中想要拉卢灿,却一手抓空,再看卢灿,已经冲过去。她又开始着急忙慌地找手机…… 再说阿忠那边。 阿忠正单膝单手压着大胡子,冲过来的这帮人中,有几位身材高大的洋人,抬腿就往阿忠身上踹去。阿忠只得松手,一个侧翻,躲过踢来的两条腿,但还有一条,踢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准备站起身的身体,再度往一边侧倒。 不过,打架方面,阿忠才是专业的。在侧倒的同时,伸腿勾住踹他那人的另一条腿。 对方顿时也向后仰倒,他旁边的同伙不得不伸手去扶。 这就给阿忠起身的空间。 他单手撑地又是一个摆腿腿,将正准备扶安丹奎起身的那人,踹得飞起,砸向吃瓜群众。 再一回旋,他站起身。 此时的他,已经无惧面前这几人。 卢灿赶到时,这几位福斯特事务所的员工,正在试图重新围拢阿忠。 他同样飞起一脚,踹在一位刚刚将安丹奎扶起来的洋人腰间。虽然卢灿对练武一直不太认真,可毕竟年轻,基础还不错,这一脚又很突然,直接将那人踹得向前扑去,直接冲进摔进洗手间。 踹人之后,他大喊一声,“你们是福斯特的人?搞什么!找死啊!” 福斯特事务所参与竞标香江艺术学院设计案竞标的员工,又怎会不认识卢灿? 一回头,一个个愣在当场! 晕,这桩生意,真的没法再做!不仅如此,福斯特想要在香江发展,难了! 两名港籍员工,缩着脖子,想要往后退,另外四名洋人,脸色发白。 连安丹奎本人,也惊出一身冷汗! 安丹奎忽然想起香江风水界流传的一句话……今天,真是出门没看日子! ………… 虽然没有记者,可现场有不少围观的食客,想要隐瞒自然不可能! 当天傍晚,好几份报刊的晚报,都报道了卢灿在翠安阁打架一事。没有照片,都是道听途说,传言越传越过分,竟然有媒体说,卢灿在餐厅大展身手,一vs七,大败洋人…… 连卢灿自己看到报道,都哭笑不得——合着,阿忠被隐形了? 这件事还带来一个变化。 早几天赶回香江的潘云耕,得知消息后,吓了一大跳,赶紧给卢灿增加一位保镖,从着名的王牌部队——“特功五连”退役的士官顾金全! 第675章 郭家老二 第675章 郭家老二 毕拉山道卢家别墅门口。 阿尔达汗抬手吩咐跟来的四个保镖,将车后备箱中的打包物品一件件送进院子,又看了眼紧跟在卢灿身边的陌生保镖,指指问道,“这是……你保镖换人了?阿忠呢?” “顾金全顾哥,潘哥给安排的。”卢灿微笑介绍,又抬手指指阿尔达汗,“顾哥,这是阿尔达汗。” 站在卢灿身边的那位黑瘦汉子,就是来顾金全。 因为刚来,对很多事不熟悉,见阿尔达汗带着四位保镖,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 不过,他还是知道卢灿的基本情况,清楚阿尔达汗是卢灿的密友。 笑着微微颔首,后退几步。 卢灿又拍拍阿尔达汗的胳膊,“这不是你来了吗,家中没啤酒,我让阿忠去超市搬一些回来,顺便准备点烧烤材料。怎么……到我这儿来,你还带礼物?” 两人之间的联络很多,对阿尔达汗的行踪,卢灿也算了如指掌。 阿尔达汗是今天下午两点抵港,回他在香江的别墅短暂逗留之后,就赶到卢灿这里。只是没想到,他来自己这儿,还带了礼物,估计是阿尔穆汗的意思。 阿尔穆汗的事情,1月18日定局,最终还是没能拿到全缅穆斯林联盟大阿訇的位置。 卢灿和腊戌穆斯林长老会都已经尽力,实在是阿尔穆汗的短板实在太明显——他十多年前移居伦敦,这些年也不常回老缅,对全面穆斯林的发展,贡献不多,这些都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 不过,结局也不算坏,他在全面穆斯林联盟所有109名成员投票中,最终拿下29票,成为全缅穆盟理事会常务长老之一,同时还被任命为外事长老。 前天,卢灿与阿尔达汗通电话,阿尔达汗不算悲观,认为如果运作得当,他父亲可以凭借全缅穆盟常务长老的职位,回伦敦后,参选英伦三岛境内的穆盟领导层职位,然后以此为跳板,参与1986年耶路撒冷的圣地——阿克萨清真寺大祭礼。 对于宗教的狂热,卢灿很难理解,去战乱之地朝觐,真的那么有诱惑力? 阿尔达汗抬脚踢踢包装严实的纸箱,嘿嘿一笑,“你不是喜欢马都八窑瓷器吗?我安排人在达贡搜罗了一批,大约有个一百来件,给你带过来。” 我去!这家伙……也算有心。 “得嘞!感谢的话就不说了!走,回屋!”卢灿搂着阿尔达汗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又对顾金全笑笑,“顾哥,安排他们把东西送到东厢房后,再陪几位兄弟坐坐。” 两人并肩朝屋里走去。 阿尔达汗忽然笑道,“听说卢大侠身手了得,一对七,还把对方送进警察局?” 晕!消息传得真是离谱! 卢灿拍拍额头苦笑,“都是谣言!阿忠倒是和对方打了一架,我出面阻止的!这事你也知道?”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也曾偷袭,一脚将人踹得飞出去好几米的事。 这件事虽然外界传言很多,可事实上对阵双方都没有纠缠的意思。 福斯特事务所的总经理安培忠在事发当天下午就来港大,向吴继忠教授及当事人薇薇安道歉,并表示安丹奎会被遣回伦敦,福斯特事务所愿意配合卢家,压下舆情。 姿态放得很低。 这件事对卢家和香江艺术专科学院筹委会,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双方很默契的都对外界保持沉默。 这也让想要挖内幕的媒体,始终得不到事情的真正详情,只能将吃瓜群众的口述,简略披露一遍,草草了事。吃瓜群众只看到打架场面,多数人以为安丹奎喝醉酒闹事,与卢灿保镖发生冲突……之所以让他们兴奋,还是因为卢灿那一脚——有好事者测量过,卢灿那一脚将对方踹飞大约八米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传言传到最后,变成卢灿成为打架的主力军! 听完卢灿掐头去尾的简单描述经过后,阿尔达汗哈哈大笑,“就说呢……我还以为你跟孙老练功,练得神功大成呢!这么猛!合着……你抢了阿忠的风头!” 卢灿白了他一眼率先进屋,这家伙,正经不了几分钟! 阿尔达汗跟着进来,看着没人,随口问道,“潘婶和潘叔呢?” 他来过几次,对潘婶的江南小菜,赞不绝口。 “去空中花园,最近阿群组织各店店长,分批回总部做年度汇报,潘婶帮忙招待,一会回来。” 潘叔潘婶最近一段时间的白天,都在空中花园帮忙,因此,屋子里很是清静。 卢灿带着阿尔达汗转向茶室,边走边说,“德银集团今年的年会,我和钱伟、安德烈商量后,定在二月份农历新年之前,你到时候有空。” “二月份的事,现在谁能说得准,应该有空。今年德银的营收情况怎么样?” “营收情况还不错,但今年德银的项目很多,想要分红……”卢灿回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怕是没多少。” “不差那几个钱!”阿尔达汗无所谓的摆摆手。 卢灿对他竖起大拇指,爽气! 这才是好的合作伙伴,既信任,又放权,还不多事! 德银投资过去一年,上了很多项目,尤其是西澳,这些项目几乎都在投入阶段,没什么产出,因此,财务报表不太好看。前几天见安德烈时,他还在抱怨年会怎么办?阿尔达汗是德银投资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仅次于卢灿,他有这番表态,无疑会让安德烈的压力小很多。 “你坐,我换壶新茶。” 茶室中用的是红木椅,坐久了硌屁股,阿尔达汗将另一只椅子上软垫抽下来,叠在椅子上,嘴中不停,“前天穆远给我打电话,说到粮食涨价的事……你去找他了?” 卢灿抬头对他笑笑,“香江粮价涨疯了,我路过时,问了一声。这事……你清楚吗?” “知道,但说不上很清楚。我十月就去了达贡,他在十一月中旬给我打电话汇报,说是今年全球干旱,粮食歉收,估计要涨价。” “我寻思着,粮食涨价,对巴列维农场是好事啊。”阿尔达汗双手一拍,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还别说,东南亚真是块宝地,巴列维农场最近几年粮食产量很稳定。我当初……还是挺有眼光的嘛!” 卢灿呵呵一笑,没接话。 “我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就寻思着粮食涨价对我们是好事,于是,让他密切关注行情,我们巴列维不打头,但也没必要落后,赚该赚的钱!” 卢灿一猜就是这样——穆远拿到阿尔达汗的宽松授权,然后顺势答应丰益国际和丸红商社等联盟,开始统一控粮,操控粮价!倒不是穆远有什么其他心思,而是负责实业的人,更看重业绩而已。 “那……前天穆远给你打电话之后,你现在怎么考虑的?” 卢灿慢条斯理地继续洗茶,似笑非笑地看了阿尔达汗一眼。 “我听穆远的意思……你对这件事不太满意,是吗?”阿尔达汗也不藏着掖着,径直说道,“做生意我肯定不如你!你是什么意思,我没太想明白,这不,一回来就上门请教。” 卢灿翻了个白眼,茶壶盖在壶口轻磕两下,“你刚才说的,不打头,赚该赚的钱,说得很好呀!我还以为你懂了呢!” “你的意思……我们不该跟风涨价?” 卢灿大拇指压住壶盖,单手执壶,给他倒了杯茶汤,笑笑摇头,“涨价是全球大趋势,谁不让你涨价?!我的意思是……不应该参加什么联盟,这种事要是被人抖露出来,名声不好听!其次,也不应该挂什么大米限供的牌子,跟风发财不好吗?何必落人口实!你自己琢磨琢磨!” “哦~~”阿尔达汗朝卢灿点点手指,拉长音调,一脸坏笑,显然在讥笑卢灿的“阴”! 全球粮食涨价,这是大趋势,卢灿阻止不了,也不会阻止,这是市场的自我调整。 但是,香江大米的价格,在短短两周多的时间中,价格上涨幅度超过百分之三十,这已经超越自我调节范围,明眼人很容易看出,这是有人在哄抬市价! 粮食,是市场的根本物资之一,哄抬粮价最容易被骂! 尤其是穆远还弄出个“限量供应”……这不是找抽吗? 偷偷发财不好吗? 阿尔达汗又不笨,卢灿三言两语将厉害关系说明之后,他一拍桌子,“草!穆叔八成是听了郭家老二的劝掇!你也是,直接跟穆叔说就是啰,还绕个弯,非得跟我说一声。我这就给穆叔电话。” 说罢,掏出手机,拨出号码时,还不忘白了卢灿一眼。 郭家老二,就是丰益国际的郭孔风!与卢灿、阿尔达汗的关系都不错,这几年巴列维农场出口新加坡的大米,都由丰益国际代销。 关系不错归不错,但不代表他不会埋坑! 现阶段,丰益国际是香江第一大粮食供应商,而长民粮行位列第三…… 所以,两家既是合作伙伴,同样也是竞争对手。 就在阿尔达汗打电话让穆远尽力补救时,在香江铜锣湾丰益国际大厦的十二层办公室中,一位三十出头、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正面带微笑,听着下属汇报,今天刚刚封盘的香江期货交所报价。 这位男子,正是郭孔风! 这次联手丸红商社、巴列维农场等香江大型农产品供应商哄抬市价,郭孔风还真不是为了坑长民粮行,他的目标是香江期货交易所!准确的说,是大豆期货! 香江期货交易所,成立于1977年,最早只有原糖和棉花交易,1979年将大豆列入期货名录。只不过,香江的农产品期货,一直不温不火,算是冷门。 冷门容易出暴利! 去年北美和非洲的歉收,让年轻的郭孔风看到机会,他想试试水! 第676章 另辟战场 第676章 另辟战场 1月21日,星期一,干诺道的香江期货交易大厅。 二十岁的陈国强,穿着黄马甲,胸前挂着新鸿基证券巡视员的工作牌,手拿笔记本,在磷虾潮涌般的人群中,奋力穿行,时不时还会在笔记本上记录几条他认为有价值的对话信息。 陈国强,去年夏天毕业于港理工的会计学专业,本科。 原本凭借他的大学毕业证,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本专业工作,可是,他在上学期间迷上金融,毕业后并没有从事本专业工作,而是跑到重组后的新鸿基证券,应聘股票交易员。 在他看来,新鸿基证券无疑是当前香江金融市场的龙头公司——去年年初,卢灿带头狙击澳元,影响太多年轻人的选择。 可惜的是,这一职位需要“考证”后拿“牌照”才能上岗——所谓牌照,就是交易员证。 于是,他选择了“巡视员”这一最基层的职务,打算一边工作一边考证。 巡视员,听上去高大上,其实就是交易市场中专门负责打探各种信息的“耳报神”。他们将所打听到的信息上报给“商情分析科”以供分析,作为制定投资计划的依据。 这是一项古老的工作,曾经一度也非常辉煌,欧美股市诞生之日,就有这种职务,只是,随着大屏幕公示牌的出现,很多交易信息直接公示在大众面前,巡视员的工作被无限弱化。 如今,整个新鸿基证券只有六名“巡视员”,分配到期货交易所,仅有陈国强一人。 这项工作很辛苦,没有多少员工愿意去干。 不过,陈国强从中找到自己的乐趣,他每天将重要信息上报商情分析科之后,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交易对象信息,则卖给证券公司的业务员——这些业务员需要拉客户完成业绩。 靠着这笔额外收入,陈国强每天乐得其中。 如今的陈国强,也算是颇有经验的耳报神。 今儿是周一,算是期货“小交割日”——部分短约期货,习惯上喜欢在周一或周末交割,俗称“小交割日”。小交割日和月末、月始的大交割日,往往都是信息最为活跃的日子。 陈国强很认真的观察交易大屏幕的同时,还在人群中,偷听各种电话及谈话内容。 还真的有“重大发现”! 先是五十手大豆期货,在大屏幕上滚动不到两圈,不见踪影,很显然,被人吃进! 他只是稍稍楞了一下——大豆期货很冷门,今天被人这么爽快吃进? 很快,又有八十手大豆新约推出,再度滚动两圈,又不见踪影! 这时,陈国强隐约意识到,有机构在吃进大豆期货! 他又观察了十多分钟,果真如此。 从刚才第一批大豆合约被吃进,后续陆陆续续进场交易的大豆合约,在半个小时内,总量超过三百手,被人吃进。 三百手合约,这个数量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大,但别忘了,这里是香江。香江的农产品全部依赖于进口,因此,香江的原糖、棉花和大豆期货,市场规模一直很小。 单手大豆合约为十吨,三百手就是三千吨,在香江,已经不算小数目! 陈国强还注意到,这些大豆合约,大半被一家叫做“新日升”的券商吃进,另外一小半,被一家叫做“国元证券”的机构吃进。 “新日升”没听说过,但“国元证券”他知道,是一家颇有历史的马来西亚证券机构,公司位置就在金融广场那边。 难不成国元证券准备炒大豆期货? 这绝对是个重要信息! 交易大厅中,关注到这一现象的,绝对不止陈国强一人,但是他的反应绝对算是比较快的那一批。从人群中挤出来,找到一个偏僻的拐角,掏出手机,直接拨通商情分析科主任丁佩的办公室电话。 巡视员是个极其普通且不怎么被重视的职位,但是,它的主管单位“商情分析科”,却是无比重要的机构。现任新鸿基证券商情分析科主任丁佩,原本是德银投资分析一室的组长,参与去年元旦的澳元狙击行动。他的模型分析,为那场战役的胜利,立下赫赫战功。 澳元狙击结束后,丁佩直接被任命为新鸿基证券副总经理,兼商情分析室主任,负责新鸿基证券的产品组合投资的策略制定。 消息很快就传到卢灿的耳中。 香江的农产品期货盘不大,有人盯上,很难不露出马脚,想必很快就能查到结果。 至于新鸿基证券要不要安排一个账户跟投……卢灿让他们自己决定,大规模投入不合适,不过,做成组合产品中的一类,应该还有不错的收获。 放下电话后的卢灿,揉了揉眉心,刚才自己似乎漏了什么,想了会才想起来,丁佩在电话中提到的那位“新人陈国强”,有点意思。 就职不到七个月,就敢越过组长、部门主管,直接给丁佩打电话……敢这么做,要么有邀功之嫌,要么真的有敏锐的直觉,非常自信自己的判断,为的是节约中间环节存在的时间损耗。 结合最近一段时间香江粮价暴涨的实际情况来判断,有人利用大豆期货狠发一笔,是很有可能的事。所以,这小子应该是个不错的金融苗子,嗅觉很好! 哪天去新鸿基证券时,见见这位新人。 此时的卢灿还不知道,这位陈国强,在真实历史上曾经被誉为香江当代“壳王”,其金融嗅觉之敏锐,当世罕有!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更是入主了tvb,成为新一代传媒大亨! 不过,因为卢灿的关注,现在的陈国强会走到哪一步,谁也不清楚。 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后,卢灿的目光,重新落在昨天接收到的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传真过来的文件。 不接触实业,不知道实业管理之难,其中又以欧洲老牌企业最难管理,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完全预料不及的屁事。这不,英国船舶工人协会,又闹幺蛾子。 卢灿面前的这份文件,是一份来自英国船舶工人协会的请愿书,内容是申请哈沃船厂能率先实施“每周工作36小时”制度! 香江还没有完全实施“五天40小时工作制”,英国企业已经开始叫嚷着要“36小时工作制”? 这不疯了吗?一家船舶制造厂,不努力工作赚钱,竟然只想着每周工作四天半? 真当投资者是慈善家?! 刚才看到传真的一瞬间,卢灿下意识认为,哈沃船厂的总裁斯蒂芬和总经理弗吉尼亚·拉姆,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东西怎么能答应?直接否了就是,又何必递交到自己面前? 就在他准备签字批复否决时,丁佩的电话到了,没能下笔。 这一打岔,让卢灿冷静下来,再看这份文件,悟出味儿来。 八十年代,是欧美自由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思潮泛滥的年代。很多在后世看来不合理的行为,此时都被冠以“阶级反抗”的名义而变得光明正大!这也导致自诩“工人权益代表”的各种工会,泛滥成灾。 这些组织又因为背后庞大的团体力量,变得肆无忌惮,为了获得更多支持,他们什么要求都敢提,譬如眼前的“36小时工作制”。 全球范围内,40小时工作制都没能普及,他们竟然敢怂恿哈沃船厂实施“36小时工作制”? 真把自己当软柿子?! 还有,斯蒂芬和拉姆也不算好东西! 两人都是老牌职业经理人,不是笨蛋,他们很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之所以将这一话题抛给自己来否决,因为自己是“华人资本”,而他们是英国人,未来还要在英国工作、生活。 想明白之后,卢灿轻哼两声,这些人,还真是……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直接否决,极有可能被管理层当成“字面凭证”,自然不能这么干。卢灿琢磨了片刻之后,在文件底部写上自己的意见——“遵循英国船舶工业的传统,责令法务部与船舶工人协会进行长期谈判。” 养着法务部那帮人吃干饭?拖呗! 等印尼的米米卡船厂上规模,再来处理这家不省心的老牌英企! 将文件搁在一边,卢灿舒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又琢磨起“大豆期货”。 “国元”和“新日升”?国元证券的幕后是马来资本,那么新日升……会不会也是马来资本或者新加坡资本?如果是的话,会不会是…… 卢灿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位书生形象——郭孔风! 很多时候,直觉是很准的! 卢灿之所以怀疑郭孔风,其一,丰益国际是这次粮食涨价的幕后主要推手;其二,他与郭孔风接触过,这是一位很有想法和能力的人,精力充沛,这种人不乏冒险精神。 是不是郭孔风,其实对于卢灿而言并不重要,他不打算在这次香江的粮价上涨风潮中获利。 卢灿突然间想起另一件事,急忙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电话另一侧传来一句相当纯正的日语,“莫西莫西……” 没等他说完,卢灿插话问道,“山田様(先生),我是卢灿,有点情况要问你。” 接电话的,是一位东洋人,名叫山田屿之,曾经是德银投资的高管之一。 1983年7月,德银投资在大阪设立办事处,这位山田屿之被派往大阪,担任德银投资大阪办事处总经理,也就是社长。 去年,新鸿基证券进入大阪证券市场,也是这位山田屿之帮忙牵线。 很有能量的一位职业经理人。 听到卢灿的自我介绍,电话那边传来重重的回复,“哈依!卢桑,お申し付けください(请您吩咐)……卢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声音有些意外,略带惊喜,极速从日语转换为中文,话筒中还传来椅子的挪动噪音。 抛开历史不谈,东洋的下属,很好用!卢灿笑了笑,“山田様,最近关注过大阪粮价吗?能不能安排人,将最近一个月的东京、大阪、名古屋等地的主要农产品价格,整理一份传给我吗?” 香江的农产品期货市场很小,可东洋的盘子,足够大! 没错,卢灿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在东洋插一手——新鸿基证券大阪分部设立半年多,还没多少拿得出手的业绩,也该动一动! 第677章 准备下刀 第677章 准备下刀 去过东洋的人都知道,东洋的农产品,贵的离谱! 什么天价西瓜、天价草莓、天价哈密瓜,好像就没有什么不是天价的! 是因为东洋农产品的品质好吗? 还真不是!以大米为例,东洋的大米价格是美国的六倍,是泰国的九倍,总不能说东洋的大米,比泰国大米的品质还要好! 为什么会出现农产品价格虚高的情况? 这与东洋的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组织——东洋农协,有着密切关系! 1875年,也就是明治八年,明治革新,实行“地租改革”,地租由实物改为现金。 这一改革措施出台,东洋农业在欧美尤其是北美的廉价农产品的冲击下,损失惨重——原本一亩地需要缴纳五斗大米的税收,因为东洋大米的品质不如北美大米而被压低价格,农民不得不缴纳卖出八斗大米换成现金交税。这种情况下,很多自耕农都沦落成佃户,更多的人则离开农村,到城市当了工人。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东洋学习德国,在农村积极推进建立协同组织(即合作社),也就是后来的“农协”。1898年即明治三十一年,东洋颁布历史上第一部关于合作社的法律——《产业组合法》,对合作组织予以扶持和鼓励。农协,正式走上历史舞台! 农协这一组织,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为东洋政府筹备战略物资,提供了极大的支持,成为协助战争的工具。也因此,农协逐渐形成为东洋粮食流通的垄断组织,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利益集团。 东洋农协不仅在农业上把控全国农产品的流通,在政治上同样影响力巨大。 战后,东洋选举有个叫“票差格局”的制度,就是农协的手笔。 他们靠选区划分加重农村选票权重,农村一票最高顶城市五票。 这就形成东洋农村所能影响的议会席位数,占到国会的30左右。 这一格局形成之后,又迫使以后的东洋政府,不得不在农产品问题上,唯农协马首是瞻。 东洋国小地窄,可耕种面积很少,粮食的自给率一直只有四到五成,剩余的都要靠进口。 为了不让进口粮食给本国农业带来毁灭性冲击,东洋政府专门成立粮食厅,坚持以高价收购农村粮食,再以补贴差价的方式,让渠道商和销售商出货。 山田屿之提供的资料显示,1984年,粮食厅给渠道商的补贴率为25,销售商的补贴率为35。 真真是大手笔! 东洋本地的粮食,不能降价,农业又不能被冲垮,那……就让外国粮涨价! 以大米为例。1984年,东洋对大米进口的关税高达778,这样,进口米在东洋也涨到了天价! 最终就形成东洋农产品价格贵得惊人的局面。 实在与农产品的品质无关! 山田屿之传真过来的资料很详细,资料中不仅有近几个月的大阪、东京及名古屋三大期货市场的农产品价格浮动,还有一部分是东洋对农产品价格的各种保护政策,以及东洋农产品期货市场的一些规则。 他应该是猜到什么。 将传真纸简单叠了叠,再看着黑漆漆的手指——乌漆嘛黑的传真纸,即便他小心翼翼,依然沾了一手,摇头苦笑,什么时间才能出现大容量邮箱? 转身去洗手间,将手指清洗干净,再出来时,卫雨宁正在整理桌上文件。 卢灿抬手腕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便笑道,“阿宁,把哈沃船厂的传真,我批复的那一页,给拉姆发过去后,你就直接下班。” 卫雨宁抬头,咬了咬嘴唇后,又道,“那……等会安德烈和布鲁格、谭炳瑞总裁他们来……不用我做会议记录?” “哟,这年头还有人主动申请加班?看样子要给你升职加薪!”卢灿半开玩笑,手指朝卫雨宁点点,又摆摆手道,“我约他们几个来,就是聊聊闲天,没什么大事,你早点回家。” 卫雨宁噘着嘴,带着点小情绪转身离开。 卢灿看了眼她的背影,微微摇头。 其实,卫雨宁长相和身材都很不错,九十分还是有的。如果在酒或者夜场遇到,并不妨碍卢灿和她来一场友谊赛。可作为助理……卢灿要考虑的问题,就没那么简单。 薇薇安的事,外界不知道,可瞒不过沙田大院,爷爷已经叮嘱过,田姨也有些不太高兴,连孙瑞欣那丫头,都揶揄几句。 所以,类似于这种甩不掉的麻烦,从今往后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谭炳瑞在下班之前就匆匆赶过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丁佩。 “老谭,丁经理,来这么早?走,我们去茶室,今儿喝点新茶!”卢灿从办公桌后面起身,笑着对两人摆摆手,又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罐白沙绿茶,晃了晃。 已经一月底,南方的各式新茶,陆续露头,已经不算稀奇,可谭炳瑞却露出几许惊喜的表情,“啊哈,卢少的新茶肯定好,丁佩,今儿我俩有口福啰!” 丁佩年轻一些,拉不下面子,嘿嘿笑着点头,算是附和。 “老谭……你俩还没来过这边?”卢灿单手拿着茶叶罐,另一只手在谭炳瑞的肩膀上推推,示意他转身出门。 “您先请!”谁没事来这犄角旮旯?谭炳瑞笑笑,侧身抬起手臂,做了请的手势,又笑道,“以前确实没来过,以后怕是要经常跑。” “王永斌去缅北之前,已经安排人去购买大楼西北边的空地,准备建成员工生活区,到时候,这边就能热闹起来。”卢灿随手指了指身后方向。 “卢少过境,繁花丛生嘛!”谭炳瑞的话,让三人都忍不住笑将起来。 谭炳瑞的能力说不上有多出色,不过,眼力劲和马屁水平,还有听话程度,绝对顶级。这种人,未必不是一位好员工。 当然,为了弥补他在能力上的短板,卢灿和钱伟等人,又特意安排数名副总经理帮他“分管业务”,丁佩就是其中之一。 路过丁佩身边时,卢灿随口问道,“消息查证了吗?你们怎么应对?” 丁佩的回复,就要拘谨许多,笑道,“回卢先生,我们已经查证,是马来的丰益国际和豪荣粮油的手笔。至于应对……建议短期跟单,已经递交给投资部。” 谭炳瑞接过话题,“卢少,确实是个好机会,可惜呀……香江的农产品期货,池子太小。您是打算……” 说着还摇摇头,看了眼卢灿,想要套话。 接到卢灿的电话后,他就在揣摩见面可能会聊及的内容,不出意外应该和今天的大豆期货爆单有关。可是,他又想不出来,卢灿会采取什么行动,让这次赢利扩大化。 卢灿笑笑,“不急,稍后安德烈和布鲁格他们也要过来,一起商量着来。” 这边的茶具、茶杯刚弄好,走廊传来安德烈和阿忠打招呼的洪亮声音。 得!安德烈和布鲁格、康望三人也来了。 没一会,安德烈手中拎着一瓶红酒,走进茶室,“维文,不打算请我们晚餐?我还带了一瓶不错的开胃酒呢。” “蓝湾那边安排好了,一会带上就是,先聊几句闲话。”卢灿瞪了安德烈一眼,又对布鲁格和康望笑着招招手,“布鲁格,茶刚泡好,你来的正合适。康望,你也坐。” 进来的三人与先到的谭炳瑞、丁佩,相互之间打个声招呼,一时间,小茶室热闹非凡。 “鲍斯,是不是有大行动?”安德烈将红酒随手搁在桌上,盯着正在泡茶的卢灿问道。 卢灿笑笑,不紧不慢地将茶杯推到各人面前,“倒是有个不错的机会,不过……我还没想好从哪儿下手,这不,找大家商量……” 什么情况?他的话让几人一愣,这可不是卢灿的作风。 老布鲁格将他心爱的玉米烟斗放下,双手捧过茶杯,很中式地吹吹上面的茶末后笑问道,“维文,你准备对黄金或者农产品期货下刀?” 老家伙从美林证券亚太总裁位置退下来,嗅觉依旧敏锐,一语中的。 在西方,像这种全球大面积涨价的物资,其背后一般早早就有机构在金融市场布局。美林证券也经常扮演这种幕后操盘者的角色。 也就是香江这片地界,资本实力虽然看似繁盛,其实一直缺少真正的“大玩家”。 德银投资有可能成长为大玩家,可现阶段的表现,并不专业,而卢灿这位嗅觉不错的金融操盘手……似乎兴趣太广,东一榔头西一棒,不成体系,也不专注于金融市场。 这也让老布鲁格暗自可惜。 “真的?!”安德烈一震,坐直身子,很来劲,不过很快他的眉头皱起来,“鲍斯,现阶段我们要在做金市和农产品的话……恐怕会有不小的非议……” 老布鲁格横了安德烈一眼,在他看来,德银投资的不专业,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安德烈——你听说过哪位资本大鳄,会考虑非议或者面子问题? 卢灿对康望抬抬手,“康望,我办公桌上,有一份很长的传真,是东洋最近一段时间农产品期货资料,你跑一趟,拿来。” “诶!”康望转身就走,剩下四人,或皱眉或了然,琢磨卢灿这句话。 这句话,点明今天聚会讨论的话题——农产品期货,东洋! 卢灿又对布鲁格笑道,“布鲁格,你知道……温斯洛普女士最近在忙什么?我想约她见个面,你觉得合适吗?” 问“合适不合适”,其实是在征询布鲁格的意见——我想和美林证券亚太区再度联手,你觉得合作可能性高吗? 双方在澳元狙击行动中联手,卢灿对卡萨特·温斯洛普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是一个极其干练的女人。这次对日行动,有北美资本参与的话……呵呵,自己这边的压力,自然会小很多。 第678章 所见略同 第678章 所见略同 吃东洋的发展红利,是卢灿由来已久的想法,但是,不好下刀。 面对卢灿的讲述,茶座上的五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老布鲁格重新拿起烟斗,又掏出烟丝匣子,一点点往烟斗中装烟丝。 讲真,卢系资本的领导层并不匹配现有的影响力,这一次显然不一样。 卢灿也没催着大家发言,从旁边的抽屉中掏出一条精包装长寿香烟,拆开后,笑着给谭炳瑞几人各扔一包,“这是楚臣馆长昨天从台北过来时给我带的礼物。据说是尼古拉夫人身体不太好,松山烟厂特制的低焦油烤烟,市面上没有的。” 尼古拉父子都不抽烟,却有个大烟枪的洋媳妇,此事在台北无人不知。 谭炳瑞喜好抽烟,马上接过去,“那我得尝尝。” 这话说得有点……卢灿笑笑,“这次我打算以新鸿基证券大阪分部为主阵地,老谭,你总部这边需要做好支持协助工作。” “那是一定的!”谭炳瑞没口答应,继而又有些忧心,“只是……还需要卢先生您,以及安德烈总裁、钱伟总裁,多提供枪炮弹药……不是我胆怯,实在是东洋的金融保护……乌龟壳很硬啊。” 卢灿微笑点头,却没有开腔。 “现在不是谈资源的事,而是需要出执行方案,大概需要多少投入,我们要提前准备,另外,需要实地去大阪和东京,看看东洋农产品期货市场的状态,探探东京大藏省、粮食厅和经济企划厅,他们对此次粮食涨价的态度。”安德烈就要比谭炳瑞更理智,提出的建议更合理。 “安德烈说的是。”卢灿再度微笑点头。 谭炳瑞笑呵呵的附和一声,“是啊,安德烈总裁说得很有道理,这次去东洋炒期货,是新鸿基证券在东洋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一定要一炮打响。我打算……明天就安排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己带队走一趟,去摸摸底,看看情况,就地拟定计划。” 老布鲁格已经点燃烟斗,烤烟丝的香味,瞬间弥散在整个茶室。 老头子拔了两口之后,忽然问卢灿,“维文,你进军东洋金融市场,是打算做短线还是长线?” 卢灿暗自点头,不愧是老金融狐狸,开口就问到战略层面,而不纠结战术。 “东洋是全球第二经济体,当然想要做长线,这次大豆期货只是开始,后续嘛……我想,日经指数是个不错的选择。”卢灿笑笑,话语轻描淡写,却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期指合约?那就意味着全面介入东洋的金融市场! 茶室内再度安静下来。 老布鲁格从银匣中掏出一根烟丝勺,松动烟斗中被压实的烟丝球,抽了一口,再度喷出一股雪白的烟雾,同时,他莫名地笑了笑。 这才是他看好的卢灿!有眼光,有野心,胆量足,敢赌! “我想,卡萨特·温斯洛普那女人……应该很乐意与你合作!” 听到这话,卢灿的心,松了一大半。 卡萨特·温斯洛普的联系方式,卢灿自己就有,为什么要老布鲁格出面邀约? 别忘了,老布鲁格从美林证券亚太总裁位置上退下来不过十五个月,现如今还拿着美林证券每年支付的三十万美元养老退休金呢! 老家伙在美林证券,依旧有着庞大的影响力。 让他传话给温斯洛普那女人,其实,卢灿是希望得到老布鲁格在美林证券内部力量的支持! 很显然,老家伙读懂了卢灿的用意。 进军东洋金融市场,不争一时之早晚。 大豆期货,只是前奏,涉及金额不会太大。卢灿几人整理个大略思路后,交由新鸿基证券大阪分部负责,德银投资提供技术和资本支持。 这让谭炳瑞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压力没那么大,成绩可能也不会很出色! 出于谨慎,卢灿还是将康望派去东京,随行赞画。 ……………… 将搭在胸口的圆润胳膊,轻轻挪开,卢灿悄然下床。 揉了揉腰,有点酸! 自从酒店打架事件爆发之后,田乐群和孙瑞欣轮番上阵收缴储备粮。 刚披上睡衣准备去洗漱,床边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阿灿,你起来啦?几点?” 是田乐群醒了。 “你再眯会,我今天有事,就不在家吃早饭。老布鲁格帮我约了美林证券的卡萨特,还有钱伟叔,七点在莲蓉楼见。” “哦~~”田乐群又将被单扯了扯,盖住眼睛,浑不在意她这一扯,那边就露出孙瑞欣的两条大长腿。昨晚游戏结束后,这丫头死皮赖脸地不肯回自己房间…… 等卢灿洗了个澡再出来,田乐群正在穿衣,另一边孙瑞欣已经将被单裹得严严实实。 “今早有事,昨晚你还胡闹!”田乐群白了卢灿一眼。 晕!昨晚是自己胡闹么?这事就没法讲道理! 卢灿瞅了眼睡衣缝隙间的白腻,忍不住出手做了个挠痒痒的手势——田乐群非常怕痒,被人手搭在肋下,就能蜷缩一团。 她趴在床上,咯咯笑着,冷不丁瞅见孙瑞欣的被单露出一条缝隙,两只乌溜溜大眼睛,满是笑意。 “别闹……别闹,好不好……你不是约人了么,一会晚了!” 她奋力推了卢灿一把,摆脱纠缠,脸色绯红——有些事,晚上做得更过分都能泰然处之,一旦放在白天,哪怕稍稍表示亲近,却觉得羞涩! 又伸手掐了孙瑞欣一把泄愤,“死丫头,还不起床,懒得要命!起来帮阿灿挑衣服!” 孙丫头不乐意,拥着被单坐起来,一只手也伸向田乐群的腋下,“你俩打情骂俏,掐我干嘛!不行,我得呵回去!” 三人嬉笑成一团。 这场晨趣,也让卢灿比约定时间晚几分钟赶到莲蓉楼。好在钱伟、安德烈和布鲁格都已经到了,正在招待卡萨特和另一位中年男子喝茶。 “抱歉抱歉,临出门时,接到青松观宝垣道长一个电话,聊的时间长一些,耽搁几分钟!”卢灿朝卡萨特拱拱手,歉意地笑笑解释,“温斯洛普总裁,好久不见!” 约见时迟到,多少会让人心理不舒服。 原本还有些不愉的卡萨特,听到卢灿非常“详尽”的解释,也不好说什么,站起身朝卢灿笑笑,又指指身边的那位中年欧美面孔,“维文,早上好!这位是美林证券东京办事处的克里斯托·普洛斯。他刚好在香江,我想……他比较了解东京,就将他带来。不算冒昧?” 美林证券东京办事处主任,刚好在香江?这么巧? 该不会……美林证券也想着搅动东洋金融市场? 卢灿一边朝对方递出手掌,一边在琢磨,“怎么会呢?普洛斯先生,欢迎!” 事实上,卢灿猜的没错。 卡萨特·温斯洛普上任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以来,一直将东洋市场作为主攻方向,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她拓展了相当多普通业务,这次,黄金和粮食的全球涨势,让她看到搅局东洋金融的契机。 和卢灿也算是所见略同。 不过,她与卢灿的选择不太一样,美林证券瞄准了黄金期货! 第679章 说服对方 第679章 说服对方 卡萨特之所以瞄准东京黄金期货,是因为她认为机会到了。 似乎很自信。 在她的暗示下,美林证券东京办事处的克里斯托·普洛斯,为大家简略介绍东京黄金期货的发展历程,以及东洋黄金市场的现状。 东洋是典型的贫金国,每年自产黄金不足五吨,为了满足市场需求,需要大量进口国际黄金。 这对于黄金期货而言,自然是极大的短板。 东京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吸纳更多的黄金商行进入东洋。 不仅如此,东京政府还在不同渠道号召“民间藏金”。 恰逢全球黄金低位,东洋老百姓有钱,于是,东洋黄金消费,爆发勃勃生机。 在卡萨特看来,如果这种消费热潮,再延续一年半载,那么东洋黄金市场有可能会成为推动亚洲黄金盘面波动的主力军。 以上两条都显示,东洋黄金市场已经逐步发酵成熟,资本可以介入。 市场合适,那么就看切入时机。同样,卡萨特认为时机也已经成熟。 这就是契机! 市场好,契机不错,卡萨特信心十足,准备下场! 饭桌上安静下来,钱伟、安德烈和布鲁格,都看向卢灿。 市场足够、制度成熟、契机不错,再加上最近黄金市场行情看涨,怎么看,美林证券的选择,都不会出问题!所以,卢系资本要不要介入? 当然,这要看卢灿的选择。 卢灿拿着汤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皮蛋瘦肉粥,脑袋瓜转得飞起。 有关东洋黄金市场的未来表现,他不清楚,但是,他记得一件事—— 在某种程度上说黄金与钞票是硬币的两面,即便不准确,但也不算错误。事实证明,每次钞票疲软时,黄金价格就会上扬,一旦钞票坚挺,黄金价格就会受到一定程度压制。 未来十多年,钞票依旧坚挺,黄金市场疲软,这是大势! 即便世界黄金协会成立,也只是短时间靠供需关系的紧与缓来干扰黄金价格的波动,最终影响黄金价格的,依旧是钞票! 东洋黄金市场,似乎从未真正影响过全球黄金的大盘。 由这一结果来逆推,那……卡萨特的决定,并不明智! 金融市场就是这样,从事先分析来看,似乎万事俱备,只要有胆量进入就能捞金,可偏偏一下场就会风云突变。这类案例数不胜数,卡萨特此次决定,大体能归类如此。 知道结果,可卢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卡萨特。 这个女人可不是家中几位那么听话,绝对有主见而且固执,不是那么听劝的。 自己虽然是美林证券的股东,可占股不到两个点,连董事会席位都没有,高层管理人员也没有自己的人,所拥有的不过是每年例行的董事大会监察审议权。 这点权力,根本压不了作为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的卡萨特。 如果自己不能说服对方,又不能给对方充分的理由表明自己为什么不参与黄金期货,那么……双方联手进军东洋金融市场的合作,都有可能种下裂隙。 卢灿有些头疼,可又不能不开口。 想了好一会,卢灿终于停下汤勺,“温斯洛普总裁,你……听说过最近成立的黄金供应商协会吗?” 对方一开口没有赞同己方的提议,让卡萨特有种不好的预感,绿色的眼眸,幽幽地盯着卢灿,“当然听说过,我还知道卢先生是创始会员之一。” “你说的很准确,不过,我只是附从者之一,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卢灿快速从这个话题上掠过,继续自己要表达的内容,“黄金供应商协会在成立之前,出台过一份有关全球黄金市场前瞻的研究资料。这份资料表明,他们对全球黄金市场的前景,并不乐观。” 这句话,让全场人一愣。 将近一年的黄金跌幅,在今年年初转而向阳,在座的几人,除了卢灿,都认为这是黄金牛市的开启。可卢灿,准确说是黄金供应商协会的人却认为,熊市才是大趋势…… 如何不让人吃惊! 做金融的肯定要研究黄金,但也肯定不如那些黄金提供商们研究的深入。如果这帮人真的出台过这样一份资料,且这份资料表明全球黄金市场未来会不景气,那……绝对需要引起金融从业者的重视。 卡萨特眉头一皱,她已经完全明白卢灿的意思,抬头重新看向卢灿,“我能看看这份资料吗?” 黄金供应商协会确实出台过这样一份资料,但并没有卢灿所说的这样严重。 卢灿点点头,“行,回公司后,我会安排人给你发一份传真。” 这个话题似乎要终结,但显然,卡萨特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沉默两分钟后,她又抬头问道,“能说说……他们是如何判定的吗?” “那份资料我会发给你的。”卢灿笑笑,竖起手臂,几根手指张开,“我还是先说说我的判定。” “首先,有关本轮黄金市场的牛市,起因我很清楚。”卢灿曲下大拇指,“这是一次人为的经济动荡,始作俑者就是黄金供应商协会,内情嘛……我就不多说,大家都是行内人,都明白。” 所谓内情,就是通过制造议论经济动荡,表明我来了!我一家具有改变市场能力的机构,不要小瞧我……诸如此类。 “这种供需不对称的局面,不会持续很久,最长也不超过两三个月。”卢灿笑着摊开手臂,“所以,这一轮黄金牛市持续的时间……温斯洛普总裁,你认为能延续多久?”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每一家黄金供应商背后,都有庞大的利益合作方,这些利益合作方不可能允许长时间的减产。譬如卢系资本的迈歪金矿,后面就有缅北十二土司、缅北政府以及地方势力,以卢灿的影响力,迈歪金矿从去年开始减产后,这些合作者都开始闹事,更别说其他供应商。 温斯洛普想要开口,可见到卢灿依旧张开的另外四根手指,忍了下来,抬抬下巴示意卢灿继续。 “第二,钞票与黄金脱钩后,虽然经历过将近十年的动荡期,但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基本上已经稳住局面,依然是全球最强势货币。它与黄金形成一体两面……” “等等!”没等卢灿话说完,卡萨特抬手打断,“维文,你对美国经济以及钞票的未来,这么看好?” 卢灿有些诧异,继而恍然大悟。 自己这段话放在三十年甚至十年后说出来,一点毛病没有,但是,在八十年代说这种话,质疑者众多。 显然,卡萨特也对美国的未来,存疑。 自己这段话中另一个毛病,就是“钞票的强势”。 在八十年代,钞票固然是世界第一货币,可同时期的苏盟卢布也很强势;英联邦的英镑,余辉犹在;欧罗巴的西德马克与法国法郎,在欧共体内部很有话语权;新崛起的日元似乎也很出风头。 综合下来,八十年代的钞票,还达不到后世“唯我独尊”的高度。 所以,自己的这段话,被卡萨特揪住。 如何自证呢? 卢灿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不?” 不等对方回答,继续笑道,“美国依旧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费市场和产品生产国,这代表钞票的高度,不可撼动;美国依旧是北约的中心国,政治和军事上依旧是西方领袖;里根总统上台之后,美国基本上平息钞票信任危机,gnp的平均增速超过3,虽然比不上东洋,但在欧美各国中依旧算是表现优秀……温斯洛普总裁,你有什么理由不看好美国及钞票?” 卡萨特想要辩驳,一时间却找不出“硬货”,眉头微皱。 “温斯洛普,听维文说完嘛,有疑问,等他说完再提也不晚。”布鲁格拿着烟斗轻敲两下桌面,缓颊略显严肃的气氛。 老布鲁格加入卢系资本一年多时间,却很少有机会详细了解卢灿对大局和宏观世界的看法。今天,卢灿主动聊及自己的经济法则,老布鲁格也想听听,对方究竟是天才,还是机会主义者。 卢灿对他笑笑,继续刚才话题。 “美国经济向好,全球范围内钞票依旧有着一定的信任度,这预示着钞票依旧会是西方国家及个人的第一财政储备选择,而黄金只能屈居其次。这也是我所说的钞票与黄金的一体两面。” “强势钞票,弱势黄金!弱势钞票,黄金牛市!” 卢灿的这一观点,在八十年代的金融界,以前从未有人如此明确提出过。 老布鲁格眯着眼睛,嘴巴不停地拔着烟嘴,似乎在咂么滋味。 第680章 三件法器 第680章 三件法器 接下来的几天,卡萨特·温斯洛普依旧没能给卢灿一个明确答复。 这不是坏事! 杰出的职业经理人都有主见,尤其是女性,表现得更偏执。几天没回复,说明对方很重视那番话,正在重新审视最初的方案。 至于时间上的推迟……早一点固然好,晚一些也不妨碍,毕竟,东洋可是炙手可热的第二经济体,早下刀和晚下刀都是肉,在于效率而不在于早晚。 不过,卢系资本内部已经开始准备工作,譬如筹资,譬如寻找东洋方面的合作机构! 今天一大早,安德烈和老布鲁格已经离开香江,前往东京逐一拜会山一证券会长行平次雄,野村证券会长铃木政志,大和证券首席执行官山崎正晴等人,为筹措券约和大额汇兑,提前备好资源关系。 钱伟则在香江新加坡两地奔波,不声不响地开始筹措资本。 至于卢灿,反倒清静下来。 大战将起,他需要整理思路,便借口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即将降生,要多陪陪温碧璃,让人推掉一切能推掉的应酬。要么在环宇大厦看看文件,要么在沙田大院看看书,深居简出,连虎博都很少去。 当然,有些事情避不开,譬如今天要登门拜访的两位客人。 卢灿打了一趟拳,感觉微微出汗即止,接过阿忠递来的毛巾,擦擦脖颈,顺口问道,“少华道人约的是几点?” 那天见卡萨特时,卢灿所说接到宝垣道长电话,并非虚言,只不过是在车上接的。 青松观组织香江全真龙门派道士,合计二十二人的庞大团队,回国拜谒祖庭。一行人先后走访京城白云观、陕西户县重阳宫和山西运城永乐宫,耗时一个多月,收获颇丰。 这趟行程的所有花费,全是卢灿个人资助。 因此,前些天回港后,宝垣道长给卢灿打电话,以表感谢。 昨天傍晚,少华道人拨打卢灿电话,凑巧卢灿有事,丁一忠接的。 电话中,少华道人说今天早晨和师兄云迁道长一起拜访卢家。言下之意,将此次国内拜谒祖庭的花费账目,给卢灿过过目;还有就是他们拜谒三大祖庭时,也帮卢家在这些祖庭祈福,得到丘祖(丘处机)和马祖(马丹阳)赏赐的一件镇宅、两件护身之道宝,一并送过来。 “快了,电话中说的是六点半。要不……我给他回个电话问问?” 卢灿随口一问,阿忠当真了。 “别……嗯?来了!”正说着,卢灿隐约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 声音越来越大,没错,是少华道人那辆骚包的哈雷双凸轮所发出的轰鸣声。 那辆摩托车开得似乎很快,说话间已经快到大院前的匝道。卢灿将毛巾扔给一旁带小石头玩耍的孙瑞欣,“告诉你田姐,客人到了,准备开早茶,我去迎一迎。” 等卢灿走到铁门处时,值守的顾金全已经站在门口。 门外,摩托车停在那儿依旧突突突的,少华道长半趴在车身上笑嘻嘻的。 后座的云迁道长,一手拎着一只食盒,正偏腿下车,边下车边嘟囔,估计是嫌弃师弟开得太快,末了,还在师弟的屁股上狠拍一记。 卢灿看着直乐呵,“云迁仙长,少华道兄,直接开进来。这就开门!” 云迁道长是正式录入道篆的道士,而且还是青松观的执事,也可以说是庶务主持,故而卢灿对他更尊重,称为“仙长”。而少华道人还没有,算不得真正道士,喊一声道兄,无可厚非。 大门打开,少华道人对卢灿点头微笑算是招呼,拧动油门,轰隆隆开进院子。另一边的云迁道长就要规矩许多,将食盒递给阿忠后,对卢灿行了个稽首礼,“卢先生,叨扰。” “仙长客气,快进来!我爷爷和孙爷爷他们都在等着你呢。”卢灿招招手,将其迎进大院,又指指食盒,“你这是……?” “哦,卢家积善厚德,宝垣师叔念念不忘。早晨临出门时,他叮嘱我带点青松观的素斋和点心,给卢老先生和令公子及家人尝尝。” 不愧是主管庶务的道士,就是会说话!卢灿笑笑,“谢谢宝垣道长挂念,也谢谢云迁仙长!走,快进屋,我爷爷对你们这趟北上拜谒祖庭的经历,很感兴趣,昨晚就念叨呢。” “这次回国,才知道什么叫河山壮丽!什么叫幅员辽阔!什么叫源远流长!此前,我等实在是坐井观天!”聊到此次回国拜谒全真祖庭,云迁道长连连感慨。 不过,他很快又迟疑了一下,“只是……穷,是真穷!户县的重阳真人大殿,损毁很严重,我们一行人东拼西凑,捐了两万港纸,交给当地政府,重修真人殿。这笔善捐,我没记在账目里,算是我们这些人的一点心意,不过,您家的名字,我临走时吩咐过,会落在捐赠名录中。” 说着,他从道袍宽大的手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账册,递给卢灿。 这时,原本就在屋内等候的卢嘉锡、孙立功、谭老等人迎接出门,与云迁道长又是一阵寒暄,将卢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只得接过账册,站到一边。 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记,都不用猜,肯定是少华道人周和来。 “周兄这次北上采风,想来应该有很多体会,你的新书,有想法了没?” 少华道人与卢灿的年纪相差不大,又不是正经的道士,因此,卢灿与他说话比较随意。 周和来写过很多带色的武侠小说,却不想让人知道,怕给青松观丢脸。上次两人见面,卢灿还问过他有没有新作,周和来期期艾艾说没思路,这才有卢灿的“采风”一问。 这会听到卢灿提到“小说采风”,他顿时脸色微赭,连连摆手,低声道,“可别!我就陪着师傅他们旅个游,可没什么采风。” 似乎为堵住卢灿之口,少华道人连忙将身上的挎包打开,掏出一长两方三只锦盒,递给卢灿,“喏,这是我师傅在白云观、重阳宫和永乐宫,为卢家以及小公子卢岳,还有即将诞生的小相公,请来的三件道宝。你是这方面行家,自己看。” 如此一来,卢灿确实不好继续开玩笑,接过三只锦盒,其中那只长条锦盒沉甸甸的,另两只要轻许多。卢灿没急着打开,朝少华道人恭敬致谢,“多谢尊师!烦请转告宝垣仙长,改天我和爷爷一定专程登门致谢!” 一行人走进客厅,分宾主落座。田乐群安排人送上香茶,孙瑞欣抱着小石头,温碧璃也在。 三只锦盒,搁在客厅案几上,卢灿这才将其打开。 长条锦盒最沉,卢灿率先揭开这只,露出一把黄绸包裹的铜尺。 这是道门常用法器天蓬尺。 天蓬尺的道法力量,来自天蓬神,也就是天蓬元帅——猪八戒在天宫时的职位。特别强调,天蓬元帅是一种“职务”,并不是猪八戒的专有称呼,只能说猪八戒做过天蓬元帅,仅此而已。 古人认为,度量衡讲究“规矩”及“合法”,有着维护秩序和镇压不法的天然属性。四棱天蓬尺,加持天蓬元帅的威势,它比一般法尺更有威力,具有强大的驱魔力量。 又因为家庭是最为基础的伦理单位,也是最讲究规矩和合法的地方,因此,天蓬尺以及文公尺等“尺度”类道门法器,经常被用来镇宅驱邪。 卢嘉锡眼睛一亮,对这件法器,很是满意,朝云迁道长拱拱手,“尊庭有心!谢谢!” 卢灿拿起天蓬尺掂了掂,很沉。 尺身约三十来公分,厚两公分,宽三公分,纯铜,包浆老厚,色泽紫红。 四棱六面。正面为二十八星宿;左右两个侧面,篆刻有紫薇大帝和天蓬元帅的道教法号;上下两个截面,上日下月;背面为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 不折不扣的一件老开光法器,至少有两百年的历史,很适合镇宅。 就在众人欣赏这件镇宅法器时,小石头不知怎么溜到桌子前,伸手扒拉另外两只锦盒,小手握不住,将一只方形锦盒扒拉翻,里面滚出一枚枣红色令牌。 “诶,你这孩子,这么淘!”田乐群连忙伸手摁住快要掉落的令牌,又一把将小石头抱住。 云迁道长却哈哈大笑,“卢夫人不用责骂,只能说……令公子与这件五雷牌有缘!” 五雷牌也是道教常用法器,用来驱使雷电、差遣神灵的道具,有驱邪镇恶效果,常用枣木、桃木制作,也有玉器雕刻。 眼前这枚是缩小版五雷挂牌,红玛瑙雕刻,可以佩戴在身上。 卢灿伸手将这枚五雷牌拿起,由于是缩小版,没有正规五雷牌那么繁复,正面刻“雷霆号令”符文,背面上部刻有七星盘龙剑,下部刻有“总召万灵,驱邪镇魔”八哥隶书小字。 红玛瑙的品质算不上好,不过,也是一件有着两三百年历史的老物件。 很明显是给小石头请来的佩身法器。 云迁道长说有缘,确实有几分道理。 将五雷牌递给田乐群,“喏,收好……” 卢灿想了想后,又叮嘱道,“现在别给石头戴,等他过五岁,再佩戴。” 云迁又笑着附和一句,“卢先生真是行家,孩子五岁以前,神魂未定,镇不住五雷牌。不过,可以挂在他的房间窗户边,镇魇神。” 所谓魇神,就是梦中作怪的一种鬼物。 最后一件法器是北辰二十四念珠,佩身法器。和田青玉质地,白中透青,幽幽碧碧,倒是适合温碧璃怀中未出生的女儿。 “念珠”这种道门法器,起始于葛洪。传说,葛仙翁在念经时以念珠作为念圣号的计数之用,后被道门弟子普遍使用。 顺便说点小常识——揉道教念珠时,头珠不可以越过。 《北斗经》云:“北辰垂象,而众星拱之。” 所谓“北辰”,就是固定不动的头珠。 所以在拨转念珠的时候,头珠是不可以越过去的,以北辰不动故也。 因而在转到头珠(北辰珠)的时候,应当掉转过来往回继续拨,此乃周天循环之意也。 这一点,与佛门珠串的揉捻方式,有所不同。 为卢家请得这三件道门法器,青松观可谓用心良苦,目的自然不只是感谢卢灿支持他们拜谒祖庭那么简单。卢灿面带微笑,坐等对方开口。 第681章 琐事二三 第681章 琐事二三 出乎卢灿预料,云迁道长并没有说出什么目的。 早茶时,他舌灿莲花般的将此次拜谒祖庭经过,讲述一遍。 他们先行抵达羊城,由宗教事务局的人陪同,飞往京师,拜谒第一站京师白云观。又由道协副会长、全真派白云观下院火神庙监院孟明慧大师的陪同,乘坐中巴车前往山西运城永乐宫。再转道陕西户县重阳宫,最后又回到京师白云观,参观故宫、长城及其它名胜古迹。故宫还赠送给青松观一对明代嘉靖朝宫廷制作的升仙走马宫灯,据说是嘉靖帝打坐冥想时常用的物件。 全部行程超过三千公里,历时二十八天。当然,二十八天不全是在路上,每到一处,都会有各种蘸科仪式,学术交流,参观游览,领导接见等。 云迁道长本就能说会道,又是道门中人,熟知很多道门名人典故,因此,这番游历被他说得天花乱坠,精彩异常,尤其是举行的三次蘸斋科仪。连卢嘉锡、谭乐、孙立功这些见多识广的老先生都被他说得心生向往之,更别提田乐群、孙瑞欣和温碧璃等人。 一顿早饭原本只要二十分钟,愣是吃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还是云迁道长主动告辞,才结束了这顿早茶。 其间,卢灿也注意到一点——云迁道长两次提及白云观举行的“道教知识专修班”时,都看向自己。恐怕青松观的目的,就在于此。 说起来,卢灿对白云观很熟。 中国道教协会成立于1957年,办公地址就选择在白云观。1962年,道协在白云观内举办第一期道教知识专修班,此后由于时事原因停办,1982年重新开课,举办第二期。 这一专修班很牛的,后世许多道教大拿,都在这里受过教育。九十年代,道协更是在专修班的基础上,组建中国道教学院——国家承认其学历的本科教育机构,2003年更成为首个道教研究生教育点。 所以,卢灿对青松观的目的,隐隐有些猜度——无非是办学或资助呗。 这是好事! 云迁道长没提,卢灿也没点破。 几人将云迁道长和少华道人送到门口,卢嘉锡更是笑呵呵答应,过几天去青松观坐坐。 等少华道人骑着哈雷轰隆隆离开之后,卢灿陪着三位老爷子往回走,迎头碰到田乐群、孙瑞欣两人挎着包急匆匆往外走,“去公司?这么急?” “哎呀~~”田乐群划拉一下手臂,一副懊恼表情,“刚才听云迁道长讲古听迷糊了,今儿上午还要开三月份香江珠宝节的筹备会,给忘了!这会去怕是要晚了!孙丫头也不提醒我~~爷爷,谭祖,孙祖,我先走了!” 跟在她身边的孙瑞欣咯咯直乐,“这也能怪我?我也忘了!” 几位老爷子也跟着笑将起来。 卢嘉锡又叮嘱一句,“晚就晚点,路上别抢跑!安全至上。” “知道了爷爷!”田乐群朝身后摆摆手,脚步依旧飞快。 谭乐哈哈大笑之后,忽地朝卢灿点点手指,“阿灿,你小子真是好福气。阿群这孩子,相貌出众,关键是性情大度,和阿欣相处得跟姐妹似的,阿璃也是温文尔雅不招事的脾性,阿玉那丫头虽然有些跳脱,可秉性纯良,也是个好姑娘。你呀你,可别在外面瞎胡闹!” 呃!卢灿讪笑点头。这是在点自己,那天餐馆打架的事呢。 卢嘉锡和孙立功装作没听见,径直进屋,谭乐往卢灿这边倾倾身子,放低声音,“艺术学院筹委会的那个姑娘……我可是瞅过一眼。不是我说你,这次你小子看走眼了!” 说得卢灿一愣,看走眼?怎么回事? 谭乐盯着卢灿,又低声说道,“你小子不是对相人相面也有些了解么?……那姑娘面容确实不错,只是……眉宇带苦,这种三停五岳,可是不宜子嗣……不宜子嗣的姑娘,你和她攀扯什么?!” 几乎瞬间,卢灿向爷爷卢嘉锡的背影瞟了一眼。 这些话,怕是爷爷让谭老老爷子告诉自己的! 自己前往缅北期间,爷爷找薇薇安聊了一次闲天,详细问过怎么认识卢灿和周家情况,事后还安排人给周家老太送去一些补品。 从缅北回来见面时,薇薇安还颇为兴奋地问自己,卢老太爷什么意思…… 估计那丫头还以为卢老太爷已经接受她的存在呢。 要说不是爷爷的主意,卢灿肯定不信。 谭乐虽然见识不错,涉猎很广,多少懂一点相人相面,可卢家大院谁不知道,相人相面,卢家老太爷才是一绝。 刚才连卢灿听到谭乐这句话,都有些心惊—— 如果按照正常轨迹发展,薇薇安的人生,几乎被这句话说透! 卢灿愣了半晌后,摸摸鼻子,自嘲笑道,“谭爷爷,正如您所说,这方面多少我还算懂点。薇薇安虽然面相略苦,可三停五岳还未定型,有改变的可能,不能匆忙断言不宜子嗣?” “另外,她面相中,颧插天仓(指的是颧骨隆起圆润,延伸到太阳穴部位),主富贵之相;鼻若悬胆,主性格坚毅;少年老相,是个做事业的好帮手!您老说是不是?” 卢灿采用相面之说,回答过来,轮到谭乐一愣。 他确实是受卢嘉锡之托说这番话,单论相面,还真不如卢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俄而,有点气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自己清楚就行!” “明白您老的意思!我会注意的!”卢灿重新朝他微笑点头,转身向楼梯走去,路过客厅时,又对卢嘉锡和孙立功摆摆手,“爷爷,孙爷爷,我上楼换套衣服,准备去公司。” 卢嘉锡点头笑笑,孙立功挥手回应,“去,你这上班路近就是好哦,掐着点出门都不会迟到。” 路过二楼走廊时,卢灿听到卢嘉锡和孙立功、谭乐三人,似乎聊到王鼎新…… 上次去缅北,卢灿谈了一笔“围墙毛料”生意,虽然王大柱与孟家达成购买协议,可当时孟家并没有拆掉围墙,故而毛料没能运回来。前几天,孟家来电话,说是准备拆掉围墙,重修祖屋。 这不,王鼎新一听是上百年的老毛料,顿时来了兴趣,拽上儿子王大柱,再度奔赴缅北,准备将这批毛料押运回港。 这批毛料,价值不菲。 想到这,卢灿忍不住靠在二楼围栏问道,“爷爷,王爷爷来电话了?那边还顺利吗?” “很顺利,上你的班去。”卢嘉锡笑着回复一句,“早晨你大柱叔来的电话,说是下午装船,估计四天后能到家。” 缅北与香江的直线距离不算远,不过,海运的话就要绕过马六甲海峡,至少要三天时间。 没事就好。 二楼阳光房,温碧璃正靠在软塌上眯着。 似乎每个女人怀孕时的表现都不太一样。 田乐群怀小石头时,吐得厉害,但精力充沛,临产前几天,还照常料理家务事。 温碧璃完全不一样,她几乎没有孕吐现象,但是非常嗜睡,每天至少要睡十个小时。又因为家庭医生告诫,长时间卧床不利于身体健康和胎儿发育,她便喜欢靠在软塌或者沙发上迷瞪,一旦醒来,就四处走走,走累了再迷瞪。 阳光房的窗户开着,虽然不冷,可还是有微风兜进来。 卢灿将窗户掩上,留一条缝隙,又从旁边拿过一条大浴巾,盖在她的身上。 温碧璃的觉很浅,卢灿搭毛巾时,她已经被惊醒,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离预产期大约还有二十来天,她的行动已经很不方便。 卢灿连忙伸手扶了一把,“我一会去环宇,过来看看你,没什么事,你再眯会呗。” “没事,这会不困。”温碧璃将毛巾往怀里掖了掖,细声问道,“灿哥,昨个我给雨宁打电话,听她说……你准备在东京有大动作?” 卫雨宁是她属下,原本就不防备,又没有温碧璃精明,估计三两句,就被她套出话来。 倒不是卢灿隐瞒她,而是怀孕待产期间,告诉她这些事,凭空让她耗费心神,没必要。 卢灿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从孕妇装探进去,贴住小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儿的动静。 摸着圆鼓鼓的小腹,又在有点突出的肚脐眼轻轻扣了扣,顿时招来温碧璃的一阵白眼。 他这才笑着说道,“德银投资进入东京一年多,新鸿基证券大阪办事处也七八个月,两家都没什么亮眼的成绩。这次,我和安德烈几人商量,打算让他们开开斋。你不用担心,这次做长线项目,说不定,等你生下宝贝,那边还没开始呢。” “诶诶,灿哥,你看,她在踢我!可能是刚才被你吵醒,发脾气呢。小家伙,脾气还挺大!” 前些日子,在得知腹中怀的是女孩时,温碧璃有过几天失落,为此,卢灿还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好一阵子。等她发现,卢灿似乎真的挺喜欢女儿,也就随之释怀。 这次胎动非常明显,连孕妇装都有轻微起伏。 估计还真是卢灿扣肚脐,惹得温碧璃扭动,吵醒了小家伙。 嘿,还是个暴脾气的大小姐! 这种氛围感觉很温馨,让人沉醉,能让他忘却很多烦恼。 带着一份超越现实的记忆苏醒以来,一方面,他有着相当多知识储备和超越当代很多年的目光,这让他无形中,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视角,俯视着自己前世今生所熟知之人的一切,难以融入当下;另一方面,为了改变自身以及亲人的命运,一直都在不懈的努力着、谋划着、算计着,无论与任何人,哪怕是与好友接触都带着目的性,言谈之间头脑之中都闪动着各种算计以及利益,计较着一切的成败得失。 这种生活,其实很累。 第682章 合作达成 第682章 合作达成 将两杯咖啡逐一放在老板及客人面前,卫雨宁顺便看了客人一眼。 卡萨特·温斯洛普,可谓八十年代职业女性的天花板般存在,由不得卫雨宁不好奇。 蓝色长款外套搭配黑色阔腿裤,八寸高的裸色高跟鞋让对方交叠的双腿显得异常修长,棕色短发利落的全往脑后梳,显得非常飒爽,鼻翼部位延伸下来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更威严。 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干练的风格,几乎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撞上对方绿色眼眸时,卫雨宁一惊,连忙垂下眼睑,笑笑道,“请慢用!” 卡萨特礼貌性的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正在看文件的卢灿,再度回头时,却一抬手,“谢谢你的咖啡,你出去。” 卫雨宁一愣,继而脸色泛红,刚刚产生的几许敬佩之情,瞬间消散殆尽。自己是老板的助理,这里是老板的办公室,你一个客人,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让老板的助理出去?! 同时又有些后悔和委屈,自己干嘛要多事? 她是觉得老板与客人聊得时间过长,刚见面时上的一杯咖啡肯定已经喝空,便心思热切地进来给两人添杯来着。谁曾想……这一行为,客人似乎很不领情。 正在埋头看文件的卢灿,听到声音后抬头笑笑,又抬手说道,“雨宁,你去帮我订一家西餐厅,我和温斯洛普总裁在那用午餐。记得要个小包厢。” 卫雨宁的愤怒稍稍平息,躬躬身,退出办公室。 卢灿伸手继续翻动文件,嘴中却呵呵一笑,“卡萨特,美林证券不愧是有着百年历史的老牌券商,方案做得条理清晰,数据严谨,建议也合情合理。这方面,德银投资还是要多多学习呀。” 温斯洛普嘴角微翘,有些自得。 卢灿手中的方案,是美林证券亚太区总部投资研究部出具的,针对未来两年东洋金融市场行动安排的项目建议书。 这种文件,对于任何一家都是绝密,可现如今,却堂而皇之的摆在卢灿面前。 如果这件事被泄露出去,温斯洛普这个亚太区总裁,就等着被弹劾。 故而,她一直陪同卢灿观看,打算等对方看完,第一时间收回来。卫雨宁的中途突然出现,显然触及她的禁忌,又见卢灿在专心看文件没注意到这方面,她只得自己出言制止。 很明显,卡萨特明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为什么又要将这份绝密文件带给卢灿看? 无它,利益交换而已! 昨天,温斯洛普打电话给卢灿,表示同意美林证券与德银投资合作,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美林证券必须要拿到这次合作的主导方资格! 换而言之,就是德银投资是应美林证券邀请参与这次合作。在合作过程中,德银投资在东洋金融市场的行为,需要向美林证券报备,双方保持行动一致。如果出现决策相悖,以美林证券的决策为主。 昨天,卢灿在电话中听到这个条件时,差点认为卡萨特是不是疯了?! 自然不会同意这种条件,当场一口否决。 电话中,温斯洛普给出三个理由,又让卢灿冷静下来。 第一,美林证券是一家不折不扣的美资公司,主导东洋金融市场的行为,其资本安全系数更高,甚至能庇护德银投资进入东洋所携带的资本。 第二,美林证券从1961年就已经派人常驻东洋,1964年设立正式代表处,在东洋的人脉资源和业务体系,都要比德银投资成熟太多。 不仅如此,美林证券一直在申请的“经营性质的外国有价证券公司”资格,已经得到批复。 也就是说,美林证券已经成为第一家在东洋拿到运营牌照的外国有价证券公司,双方的这次合作,完全可以正常化和常态化,不会被东洋金融监管机构视为“敌意游资”! 第三、今年是美林证券成立一百周年,会有盛大的庆祝活动,公司内部各方势力都会登场亮相。温斯洛普坐上亚太区总裁位置一年多,鲜有亮眼成绩,她个人需要在这一年中,拿出一份优异的成绩单,反击总部的某些派系对她能力的质疑。 第一点是背景,也是卢灿主动拉拢美林证券合作的原因,自然很重要。 第二点是资源关系,德银投资和新鸿基证券进入东京都有一段时间,为什么没能做出成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配套的资源关系跟不上,因而也非常重要。 至于第三点嘛,算是温斯洛普的私人请求,卢灿同样不能忽视。 即便温斯洛普继承父亲的余荫,拿到亚太区总裁职位,可针对她能力方面的质疑,从未停止过。 从老布鲁格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后,卢灿很能理解,为什么温斯洛普非常看重“项目主导”这一名分——如果行动成功,这会是她拿来抵御谣言攻击的一面坚实盾牌,以及未来上升的基石! 温斯洛普还是很有能力的,而且卢灿还知道,她最终是在美林证券集团首席执行官位置上退休的!也就是说,她未来还会再上一大级台阶! 经过缜密思考之后,卢灿选择后退一步。他表示,必须要看到美林证券亚太区针对东洋市场开发的计划书,才能决定是否让出项目主导方的位置。 这不,今天上午,温斯洛普带着这份计划书来到环宇大厦! 这份计划书并不全面,应该是卡萨特摘取了部分投资研究部的项目建议,大约有二十来项,以不同星级标记。对于那些普通的债券销售、扶植上市类业务,卢灿一掠而过——合作内容不包括这些。他的目光,主要定在股指、期货以及期指、汇率等方面的项目。 很明显,美林证券对于这些项目,也很谨慎,只有区区四项,全部以四星标注。 其中一项,就是黄金和农产品期货。 在黄金期货一栏上,又被人为地用红笔划掉,想来是温斯洛普的手笔。 卢灿更关注另一个项目——日元汇率的跟进。 美林证券相当专业,他们预测今年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将会出现重大调整,百分之九十二的可能是日元升值,有效汇率的升值幅度可能会在第二年达到50。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从国内得到某些内部消息。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金融从业者赚钱的机会!也是美林证券和德银投资的机会! 卢灿大略翻看一遍后,将计划书递给卡萨特,双手抱拳,架在办公桌上,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卡萨特将文件塞回随身携带的提包中,伸手端过咖啡,尝了尝,也没开口说话。 沉默,持续了三分钟。 卢灿这才笑道,“我原则上同意,此次合作以美林证券亚太地区总部为主导方。不过,温斯洛普总裁,我也有三个小要求。” 听到卢灿同意,温斯洛普面带微笑,略略前倾上身,“你说!” “首先,必须要保证,双方成立联合基金的独立性!有关基金的调拨,需要双方项目负责人共同签字!同时要保证,共同基金的自由退出机制!这一点,是基本要求。” “ok!”温斯洛普想了三秒后,比划个手势。 “第二,需设立联席会议,相关突发性投资或者追加投资等重大决策,必须上联席会议!” 听到这个要求,温斯洛普眉头一皱,本能的想要反对——联席会议肯定对她的权威,有相当程度的制约。不过,她很快又听到卢灿说道,“联席会议主要针对的是突发性投资,对于既定的长线合作项目,并不形成制约。” 突发性投资?这在投资流程成熟的美林证券业务体系中,几乎很少出现。如果没有突发性投资项目,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联席会议是个空架子? 温斯洛普想了足足一分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原则上同意。” 所谓原则上同意,就是肯定会有具体细节限制,不过,那些限定都可以放到签订合约时再商谈。 卢灿笑笑,“第三,我希望实现有关日元升值情报的的全面共享。” 温斯洛普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 美林证券在全球有五大区,三十多个国家有代表处,其情报能力甩德银投资几条街!卢灿提出“共享”,其实就是希望从美林证券亚太区总部,拿到一手情报,尤其是美国国内有关这件事的情报! 卢灿要这些有关日元升值情报干嘛? 呵呵,别忘了,双方的合作仅限于东洋金融市场,舍去东洋之外,还有庞大的金融平台可供操作。譬如美林证券本部,在纽约肯定有资本规模不小于东洋金融市场的操作。德银投资同理,在香江市场或者新加坡市场,也可以同步进行跟进日元汇率升值的投资操作! 卢灿被她盯着脸上一阵燥热。 不过,他也算是商场老将,神色不变,摊摊手笑道,“这也算是我的一个……私人请求!” 私人对私人,打平! 温斯洛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前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亏不吃! 双方高层达成合作协议之后,钱伟立即组织德银投资、大华银行的人员,与美林证券亚太总部开始就合作事宜,展开密集谈判,力争在农历新年之前,完成合作协议的签订。 随着谈判的进行,德银投资、大华银行以及新鸿基证券的不少精英员工被约谈,谈话内容保密,大量资金在这年关用钱高峰之际被抽掉。 不少人陡然感觉到,公司内的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 第683章 亲王殿下 第683章 亲王殿下 原计划去新会老家过年的决定,因为一件意外而取消。 小年夜的那天晚上,温碧璃突然腹部疼痛难忍,直冒冷汗,脸色煞白。 还以为要早产,吓得卢灿一家人,慌忙将她连夜送到湾仔的养和医院。 医生b超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临近产期,胎儿比较活跃,这次就是胎儿在母亲腹中翻身引发大幅度的胎动,又因为温碧璃平时摄入营养成分较多,导致胎儿偏胖,偏偏温碧璃的身量较为娇小,所以疼痛感更为剧烈,没什么大问题。 事实如医生判断,到了下半夜,温碧璃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医生再次检查后表示,胎儿睡着了。 虚惊一场。 第二天一早,爷爷卢嘉锡就明确表示,取消回老家过年的计划。 虽然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注意点就行,可老爷子不敢冒险。 万一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八十年代的新会,肯定没有类比养和、明德这样的医疗机构。 说到底还是卢嘉锡不放心,其实,卢家已经在新会捐建一家医院,设备还是挺先进的。 见老爷子主意打定,卢灿也没再劝,毕竟,在香江过年更方便自己处理很多事。 随着春节的日益临近,来自新会的卢家几房后人,开始往沙田大院汇集。2月17日,定居加拿大的卢伟生卢月婷兄妹两家子到来,彻底让沙田大院热闹起来。 讲真,对这种热闹卢灿可有可无,对这些族人的感情要说有多深……那只能呵呵。 又因为今年春节是2月20日,凑巧,温碧璃的预产期也在这个日子前后,所以,卢灿总觉得有些烦躁,好在他不是冒失青年,有点情绪也能很好地压制住。 2月18日上午,蓝湾俱乐部召开春茗会,卢灿带上年纪差不多的卢熔军和迈克尔,一同参加。 所谓“春茗”,据说,香江开埠初期,茶是主要贸易商品之一,每年春节茶市开红盘,例设春茗,让商人试茶。久而久之,就衍变成公司摆宴慰劳员工、联络客户和亲友的新春宴会。 现在的“春茗”已经不品茗,最大的特色是“意头菜”。 意头菜是以食材的谐音寓意好兆头的菜式。譬如鸽子鱼翅煲为“仙鹤神针”,鲍鱼扣鹅掌为“如来神掌”,藕片蒸鱼称之为“年年有余”,马蹄炒虾仁为“龙马精神”,蟹籽雪蛤为“瑞雪红梅”等等,算是一种具有地方特色的餐饮文化。 春茗安排在中午,卢灿和两位堂兄抵达时才上午十点。 进入园区,就看见丁瑶带着两位俏丽的服务生,站在门厅下迎宾。她的身边,围拢着几个年轻人,都是蓝湾俱乐部的会员,来参加春茗,估计这会儿在给丁瑶献殷勤呢。 车子停在门厅阶梯前,丁瑶拨开人群迎了上来,其他几人也发现卢灿,围拢上来。 卢灿推开车门下车,对丁瑶微笑点头,又对四周的几位俱乐部会员拱拱手,“各位!感谢一年来的支持,卢某祝各位一年胜似一年!” “谢谢卢兄!”“也预祝卢兄新年大发!”“祝卢老板新年大吉大利!”…… 一阵乱七八糟的祝愿,从眼前这些公子哥们口中喷出。 这些人卢灿大多面熟,却叫不上名字,算不上朋友。 别看大家年纪差不多,可卢灿的地位以及他的成熟,总也让同龄人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再加上卢灿平时表现得老成稳重,年轻人的激情与热血很难在他的身上看到,使得同龄人很难与他亲近。 故而,虽然他是蓝湾游艇会的大股东,可他在蓝湾还真没几个朋友。 倒是堂哥卢熔军,和这些人比较熟,拉着迈克尔向大家做介绍,聊得不亦乐乎。 卢熔军是“举”字房大伯卢伟阔的长子,今年二十八岁,在深城皇岗工业区担任物业经理,经常来港岛,也是蓝湾会员。 丁瑶一直站在卢灿身边,等人群散开,她轻声说道,“胖许董办公室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在蓝湾俱乐部内部,客人一词很少用,最常用的称呼,要么朋友要么兄弟。 “文莱王室的杰弗里亲王,是瘦许董带来的,说是要订购咱们的超豪华游艇。” “刚才,两位许董带着他去参观了远洋号,不过,听亲王的意思,好像不太满意,他要订购一艘比远洋号还要大的游艇。这不,两位许董陪他在楼上喝茶呢。” 胖瘦二头陀是卢灿对许佳闻、许家耀的称呼,丁瑶作为两人的下属,自然不能这么叫,给改成“胖许董”和“瘦许董”。 她口中的杰弗里亲王,是去年宣布建国的文莱苏丹哈桑纳尔·博尔基亚的三弟。 这人在后世很有名,十年侵吞一百六十亿美元国家资产,被文莱王室全球通告。 此时的杰弗里,已经是东南亚有名的花花亲王,也是东南亚有名的玩家,什么奢侈品、古董、油画、高端汽车、美女等等,喜欢什么买什么,一掷千金不眨眼的那种! 这种人到哪儿都是贵宾! 所以,即便对方言语中瞧不上自己的远洋号,卢灿也没生气,反倒是来了兴趣,“哦?他来了?也没见他的安保组,这么低调,不是他的风格呀?我这就上去见见。军哥和迈克尔,你招待一下。” 丁瑶抿嘴一笑,点点头。也难怪卢灿急切,这位亲王大人,有几十房女人,出手又大方,常年在纳德轩珠宝为他的女人订购各色珠宝,妥妥的财神爷! 至于说对方贪不贪……又和商家有什么关系? 卢灿、许佳闻、许家耀、阿尔达汗四人当初创立蓝湾游艇会,其本意是打造丽娃游艇东南亚销售平台。哪曾想到,短短几年时间,游艇会成为仅次于马会的第二大会员俱乐部?更成为香江第一大青年集聚中心?有这样的成绩,当然离不开许佳闻的经营管理。 许胖子是个极具商业头脑的人,负责维德拍卖的同时,还兼职蓝湾游艇会的理事长,两者都经营得很出色,这也是卢灿很倚重他的原因。 其他三人不怎么来游艇会,办公室很小,只有主事的许胖子,在二楼有一间超大的会客室,装修得很有文化味儿,有“小私人收藏馆”之称。之所以如此,按许胖子的话说,这里可不只是处理游艇会事务的地方,还是为维德拍卖“拉客”的地方。 事实诚如许胖子所言,这里为维德拍卖行拉来很多买家和卖家,绝大多数都是游艇会的年轻会员。 当卢灿走进许胖子的会客室时,他和许家耀正陪同一位三十来岁,头戴锦缎圆冠的年轻人,欣赏墙上的油画,彼此之间还在交流讨论什么。 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杰弗里亲王。 上嘴唇的两撇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有股“痞帅”味儿,身材保养的也不错。 卢灿与他熟悉的很,一进门就笑着招呼道,“亲王殿下,你今儿这架势……微服私访呢?” “嘿,维文,好久不见!”都是年龄差不了太多的年轻人,杰弗里也不摆什么亲王架子,乐呵呵地上前一步,与卢灿握了握手。说话时,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很有喜感。对于卢灿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兴许是没听明白“微服私访”的意思,毕竟,他只是略懂汉语,水平很一般。 文莱古名“渤泥”,早在隋唐时期就有与中原王朝交流的记录,交往甚深,即便是现任苏丹家族,身上流淌着相当浓郁的汉人血脉。 杰弗里的先祖,第一代苏丹马合谟沙之所以能继位,就得力于元末时期福建人黄森屏兄妹之助。 第二世苏丹艾哈迈德的夫人,就是黄森屏的妹妹。 此后黄森屏的儿子,更是渤泥的四朝元老,黄家后人子女,多与苏丹家族通婚。 至今,文莱民间还有文莱王室奉黄森屏为始祖的说法在流传,首都斯里巴加湾市有黄森屏路,王室博物馆中还留有黄森屏的遗物,黄森屏儿子的墓地也一直得到王室看护和修葺。 因此,文莱王室的重要成员,多少都懂一点闽南话。 卢灿又和胖瘦二头陀点头招呼。 许家耀笑着为卢灿释疑,“亲王殿下是昨天下午来的香江,昨晚去拜访我老师。巧了,我也在虚白斋,就邀请亲王殿下来参加今天的春茗。” 许家耀的老师,就是新加坡着名藏家刘作筹,刘作筹有藏品楼名“虚白斋”。 “当然应该邀请!”卢灿对许家耀竖起大拇指,又对许胖子和杰弗里笑笑,“刚才我进门时,听到两位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喏!”许胖子抬手指指墙上的一幅油画,笑容似乎有些发苦,“亲王想要买这幅画……你说我怎么办?” 卢灿瞅了眼,墙上悬挂的是陈逸飞先生的油画《预言者》,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还别说,无论这位亲王怎么纨绔,欣赏美的眼光还真不错,一眼看中许胖子的“心头肉”! 陈逸飞先生是香江艺术基金第一批扶持的青年艺术家,这幅《预言者》是他去年耗时两个多月为“艺术第五季”所创作。 这幅画作很美。 画幅中女子吴服的质感,犹如实物,宽袖上的折痕,绸缎上的织图,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女子的眼神,皮肤、神态,同样逼真,落在眼里竟然恍惚生出触感。 绝对是陈逸飞先生中年时期的代表作品之一。 这幅画作原本应该出现在展览上的,可许胖子实在太喜欢这幅画,他“公器私用”“中饱私囊”,将这幅作品截留,挂在自己的会客室。 美其名曰,招揽客户! 喏,这次真的招揽来买家,他又舍不得出手! 第684章 闲聊合作 第684章 闲聊合作 许胖子首先是个生意人,其次才是收藏家。 刚才那份为难表情,有一部分确实是不舍,还有一部分则是生意场上的抬价。当杰弗里将价格从五百万港纸提到六百万后,许胖子爽利地叫来工作人员,将油画包装好送到亲王殿下的车中! 不过,话语中却依旧带着一份矜持——“也就是亲王殿下您的面子,其他人……我根本不会考虑!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藏品,啧啧,真是小刀拉肉疼在心底啊!” 这话说得……乐得杰弗里亲王,眉开眼笑。 卢灿和许家耀忍不住双双扭头翻了翻白眼,信他才有鬼呢。 见卢灿两人窃笑,许胖子老脸微红,瞪了过来,“姓卢的,喝点什么!” 得,老羞成怒了,卢灿憋住笑意摆摆手,“今儿人多事多,怕是你也没时间在办公室多坐,给我来听饮料就行。” “我忙你又不忙!亲王殿下难得来一趟,你陪他好好聊聊。亲王殿下还打算订购一艘游艇,这方面你熟……””说着,许胖子的目光,又转向杰弗里,“殿下,你怕是还不知道。维文这家伙,不做金融班主,却做起来香江船王了!” 卢灿接手新世纪航业不到两个月,当时虽然有些新闻报道,可杰弗里远在渤泥,还真不知道,疑惑地看看卢灿,“这话怎么说的?” 卢灿摊摊手,半真半假地笑道,“航运业不景气,我试试看能不能让新世纪航业……有点改变。” 杰弗里笑笑说道,“维文,航运业的寒冬已经持续好几年,肯定不会一直这样。我个人感觉,最多还有个两年,就会有所改变!” 这番言论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殿下是怎么判断的?” “这不简单?”杰弗里摘下圆冠,端在手掌上,伸手捋了捋卷发,“东南亚几个国家最近几年经济发展不错,东亚几个地区同样如此,这般快速的经济发展,缺不了来自欧美澳等地的各种资源、技术的支持,同时,他们还有大量物品要销往欧美澳地区。维文……这些东西总不能自己飞过去!” 还真是……纨绔未必没见识!卢灿啧啧两声,“殿下好见识!” 许佳闻和许家耀同样诧异不已,许佳闻更是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哎呀,亲王殿下的讲述,平实却一针见血!高见!” 杰弗里摆摆手谦逊一番,可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掉。 卢灿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趁机笑道,“亲王殿下,既然你对航运业务看好……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在新世纪航业中参一股?” 此言一出,才真的将房间内另外三人齐齐震住。 许家耀茫然不解,眼前这位富豪亲王,可是一等一的超级大客户,把他变成合作伙伴,以后怎么赚他的钱呐? 许佳闻盯着卢灿看了几秒,倒是猜到一两分对方的心思,只是……对卢灿的决定,究竟产生怎样的效果,一时间难以评估,有些犹豫!毕竟,他对新世纪航业并不了解。 最懵圈的是杰弗里亲王。 他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吃喝玩乐,对于做生意什么的……有什么意思? 博尔基亚家族从来不缺钱!没兴趣!也没必要! 所以,他本能地对这条提议不感冒,就要张口拒绝,话到嘴边又嘿嘿一笑,换了个说法,“我现在可是渤泥立法议会副会长,成天忙得很,哪有时间经商?维文,你有什么话,直说。” 他也看出卢灿的几分用意——无非是想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呗! 渤泥总人口四十来万,比不过国内一个地级市,一院制的立法议会副议长,不过是名头而已,又需要忙什么呢?卢灿呵呵一笑,“确实有点小私心,不过,邀请亲王你加盟,也是真心。” “渤泥的壳牌石油公司和渤泥天然气液化公司,前者向欧洲出口,后者的用户是东洋,每年的航运业务大约有三百万吨和四百万个立方。” “这两笔航运业务多年来一直被荷兰和意大利的航运公司承揽。亲王殿下,渤泥王室就没有想要拿回业务的主导权吗?要知道,去年渤泥已经建国,这些传统业务,也应该由王室裁断?” 渤泥的主要产品是石油和天然气,分别由内外资合营的渤泥壳牌石油公司和渤泥天然气液化公司经营。绝大部分产品输往国外,其收入占国民生产总值90%以上。 卢灿当然垂涎渤泥的天然气和石油产业,可他很清楚,这两块蛋糕动不得——前者牵扯英国资本,甚至有传言渤泥之所以能建国有很大关系,后者则与渤泥加入东盟有直接关系。 所以,在对方猜到自己的部分用意之后,卢灿索性将“外围利益”亮出来,展示自己的坦诚,那就是围绕这两家公司的“航运业务”! “两家公司的航运业务,如果能拿下,每年的盈利在三千万到五千万美元左右。”说到这,卢灿停下来,笑眯眯看着杰弗里亲王。 此时的杰弗里亲王还没有后世那么雄厚的资本,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禁抖了抖喉结。 又听卢灿笑道,“亲王,我们双方完全可以以这两笔航运业务为基础,成立渤泥航运集团公司。呃,这家公司股份各半,具体的运输业务新世纪航业负责,至于你……只要负责劝说国王陛下同意,将这两项业务对外招标即可,剩余的事情,我们全包。你看如何?” 许佳闻精于商务,眼珠子转了转,瞬间明白卢灿的用意,不由得暗自感慨,这家伙,还真会挑时候。 渤泥建国一年时间,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梳理,或者说为了建国而不愿意去梳理。 现在嘛……已经站稳脚跟,有些旧账,可以拿出来翻一翻。譬如荷兰和意大利航运公司几十年如一日的航运业务承包制度。 壳牌石油,是一家多国资本的集合体,其中又以英国和荷兰两国资本为最,因此又有英国壳牌和荷兰壳牌之分。渤泥的石油开采合作,被英国壳牌拿走,而荷兰呢,则联合意大利航运公司,拿走石油和天然气的航运业务,也算是分了一杯羹! 与英国在东南亚被很多国家认成宗主国不同,荷兰人当年殖民时,实在是搜刮的太狠,东南亚人对荷兰的感官并不怎么好。 卢灿明显在借机挑唆杰弗里,让他劝掇王室,对荷兰在东南亚的业务动刀! 他口中所谓的渤泥航运集团公司,其实是一家皮包公司,专门用来负责承接渤泥石油和天然气运输业务的空壳,不会有太多的重资产。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卢灿甩给对方的“业务介绍费”。 可名头很好听啊!很光明正大!一个国家的航运业务,怎么能卡在别人手中?杰弗里回去劝说国王哥哥的理由,很充分嘛! 杰弗里很聪明,见识也有,沉思片刻后,也将卢灿的用心,猜到七七八八。他很清楚,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可是,卢灿给的借口确实不错,更何况,一年一两千万美元的收入! 他的确不缺钱,可谁又嫌钱多? 更何况,这笔钱即便被人知道也没关系,又不是贪墨所得! 想了会,他抖动着两撇小胡子,笑笑道,“维文,这事……不急,等我这趟回国,探探哥哥的态度,再商议。你看如何?” “理所应当!”卢灿心下大喜。 他最担心的是对方一口回绝,现在看来嘛……呵呵,种子埋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几人回头看了眼,许胖子快速走过去。 敲门的女人,卢灿也认识,许胖子的行政秘书,一个姓洛的美女。 只见她低声和许胖子嘀咕几句后,许胖子回头对卢灿三人摆摆手,“不好意思,又来了几位朋友,我得下去招呼一声。阿灿,亲王殿下就交给你招呼。竹竿,你也跟我一起下去,摩罗街的老徐他们也来了,你帮我招呼一下。别让这帮雅痞和混痞,搅合在一起。” 雅痞和混痞,是指蓝湾游艇会会员中的两种人。雅痞是那些有钱有文化又自诩有品位喜好玩乐的人,混痞则是单纯的吃喝玩乐富几代。混痞认为雅痞这帮人太假,做作,矫情;雅痞则认为混痞太俗,没品。 这两种人,各有势力,相互看不起。这不,两帮人已经在楼下遇见,又争执起来,丁瑶她们这些接待人员压不住,让洛秘书上来找许佳闻。 许胖子口中摩罗街老徐,说的是福临门老板徐福全的第五个儿子徐维生。 徐福全去世以后,徐维生的哥哥徐维均继承家业,执掌福临门。徐维生从小就喜欢古董古玩,拜师香江藏家罗贵宾,他将父亲留给自己的财产全部变卖,在摩罗街开设了一家名叫“徐记”的艺术馆,主售明清艺术品及东南亚老银器,算是蓝湾游艇会雅痞的代表人物。 此人也是维德拍卖出藏入藏的老客户,与胖瘦二头陀关系良好。 “得,那我过去看看。您二位……聊着?”许家耀起身。 “去去,刚好我和亲王殿下,聊点私事!”卢灿拨拨手。 等两人离开之后,一向表现得对港腔似懂非懂的杰弗里亲王忽然小胡子一翘,笑眯眯问道,“维文,打算和我聊什么私事?我很好奇!” 呃?卢灿顿了顿,心头冒出一点猜测,又装作不知,笑道,“蓝湾对面,就是香江润馨瓷器。亲王殿下,今儿下午有空没有?我陪你过海看一眼?” 润馨瓷器卖得不错,可惜的是缺少真正登上顶级瓷器瓷器的契机,渤泥王室,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685章 当冤大头 第685章 当冤大头 八十年代,有关王室是否应该存在的争议,从未断绝过,即便名头最大的英王室和西班牙王室,也面临着严重的舆论危机。不过,对于奢侈品而言,“王室采购”依然是登顶的终南捷径! 在亚洲,影响力最大的王室,自然是东洋王室,泰国王室以及马来的候选帝。 可惜,这三者都有固定的瓷器供应商,润馨瓷器想要插足的难度很大。 这些年,温嘉铭等人也在努力,实际情况差强人意——润馨瓷器只与马来的九大候选帝中一家,有着一些供应服务,还是外围不太重要的招待瓷器,如茶盅茶碗咖啡杯等小件。 渤泥国虽小,可渤泥王室却有着六百年历史,在东南亚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如果能拿下渤泥王室的瓷器专供,对于润馨瓷器而言,也算是一大进步。 很显然,杰弗里同样猜到卢灿的用意,似笑非笑地盯着卢灿,许久才笑道,“维文,你这是打算将润馨瓷器送进我渤泥王室?难道你不知道……我渤泥王室更青睐金银器皿和琉璃器皿吗?虽然也有部分瓷器,可那些瓷器,数额不大不说,而且都是从伦敦定制的,有固定的的供应渠道,很稳定……你觉得我怎么才能说服王室内务总管,从你家瓷器窑口进货?” 卢灿笑着摆摆手,“亲王殿下,这是小事。润馨瓷器所求的,不过是在哈吉陛下眼前露一面的机会,最终……成不成,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下午你去参观后,我会安排润馨的师傅们,专门为亲王你的府上,定制一套瓷器,到时候你再决定是否向哈吉陛下建议。” 杰弗里的精明,超出卢灿预料,不过,和这种人沟通,直来直去地挑明目的,倒也省去不少口舌。润馨瓷器能拿到“渤泥王室御用品”称号固然很好,拿不到也无所谓,培养一家高端品牌,总要有个十年的积累,润馨瓷器满打满算也不到五年,慢慢来呗。 更何况,渤泥王室亲王的莅临参观,也算一种品牌背书。 不知杰弗里亲王怎么考虑的,他考虑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春茗之后走一趟润馨瓷厂。 卢灿松了口气,自己突然冒出的两个想法,虽然不算尽善尽美,可也算都有个不错的开端。 慢慢来呗,急不得! 许胖子的会客室,卢灿熟悉的很,径自翻出新茶,煮水烹茶。 两人各执一盅,小口慢品新茶,聊些风花雪月事,气氛不错。 忽地,杰弗里放下茶盅问道,“维文,昨天下午我去拜访霍家,没能见到蒂姆,听霍老说,他在京城负责一家商务酒店的建造……言下之意,那家酒店是你和蒂姆合伙投资的?” 卢灿脑瓜急转,琢磨对方忽然提起这事的用意。 霍家的有荣公司曾经承包渤泥首都斯里巴加湾市大型货柜码头的兴建,而这个项目就是蒂姆全程督建,耗时五年。想来,杰弗里也是这段时间与蒂姆相识。 如此推算,这次杰弗里悄无声息造访香江,其目的在霍家身上,至于拜访刘作筹,估计是顺便之举,参加蓝湾游艇会更是顺道。 问题来了,杰弗里造访霍家,为的什么? 霍家和卢家交好,并不意味着霍家什么事情都要跟卢家汇报! 卢灿一边琢磨一边笑道,“确实如此,我和蒂姆去年十月份参加国庆阅兵,都认为京师的高档接待酒店有所空缺,亲王殿下,你是明白人,当然清楚,香江归属既定,未来几年,北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嘛,我和蒂姆就投建了一家专门服务港岛北上人士的商务酒店。” “好生意,目标很明确,这家酒店未来会成为香江商政两界在京城的聚集点和办事中心。高明!” 此话一出,再度刷新卢灿对这位亲王的看法! 这一项目推行四个月,即便如此,身边还有不少人依然认为自己看重的是酒店的利润!呵呵,没想到,这位花花亲王,脱口就说出自己所谋算的真正用心! 一语中的啊! 难怪后世他哥哥将财政大臣的重要职位交给他,见识着实不错。 “谢谢夸奖!”卢灿几根手指捏着茶盅,盘算着该怎么探出对方这次赴港的用意,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借口,便索性挑明,“卢家和霍家是至交,蒂姆兄与我本人私交也很好。亲王殿下,你这次是专程来找蒂姆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 杰弗里呵呵一笑,瞟了卢灿一眼,手指拨动面前的茶盅,“这次来港的目的,告诉你也没关系,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哦?”卢灿直了直腰板。 “斯里巴加湾货柜码头……有点小问题,原本想着年关,他也该回家,没成想他今年竟然没回来,打他的电话也没信号。那点小事,在霍老面前不方便说,倒是……维文,你是蒂姆的好友,能联系上他的话,帮我带句话,就说……我杰弗里喜欢守规矩的人。” 卢灿一怔,怎么听着话风不对?有点像年关上门要债?难不成蒂姆和他达成什么约定又没遵守? 此时的他,已经有点后悔刚才的多嘴!不过,作为霍家的合作伙伴,蒂姆的朋友,卢灿还是笑着为蒂姆辩解一句,“听亲王殿下的意思……蒂姆负责的斯里巴加湾货柜码头运营方面,出了点问题?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嗤!”杰弗里鼻腔中带出一丝嗤笑。 这下,卢灿确定无疑蒂姆可能闯祸了! 据卢灿所知,斯里巴加湾货柜码头为霍家承建,建成之后,兴业堂承揽了这座货运码头的运营业务,每十年签订一次承包协议。这座码头的运营管理一直是蒂姆在负责,不过,已经有十多年之久,体系很成熟,故而他才能抽身兼管家族的其他事物,譬如兴业堂旗下的酒店及商业地产业务。 如果说杰弗里是上门要债……最有可能就是蒂姆私自挪用码头的承包费或者说运营分红。 有可能吗?还真有! 去年,蒂姆与粤省电视台女主持认识之后,先是在深城置办了一套别墅,后又在京师买了一套小四合院;京师大酒店筹建时,兴业堂出资一部分,他个人又投了一点股份;为了平息妻子怒火,又资助洛丽塔开设咖啡馆;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肯定超过四五千万港纸! 这些钱对于霍家而言不算什么,可霍家的财政一向公进公出,霍老直接负责,给孩子们的花销,等同于管理层,因此,短时间筹集四五千万港纸,对于蒂姆本人而言,绝对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想到这,卢灿已经在心底啐了一口!蒂姆啊蒂姆,方面大耳的,还真看不出! 难怪刚才杰弗里探听京师大酒店的消息,估计他也猜到那笔钱挪用到哪里! 这世上很多事外人根本看不懂,譬如蒂姆在外界看来,表现一直不错,怎么突然之间就被霍老将他从家族第一继承人的位置上捋下来?此刻,卢灿忽然就明白过来。 卢灿执壶为杰弗里续上茶水,笑呵呵道,“这件事原本不该我过问的,只是嘛……蒂姆不是外人,亲王殿下能把事情原委跟我说一遍吗?能力范围内要是我能解决,我帮蒂姆解决了,总不能让殿下你白跑一趟。你看合适吗?” 杰弗里饶有兴致地盯着卢灿几秒,“维文,你……真打算接下这件事?” 卢灿的手指在壶身搓了搓,微笑点头。 杰弗里三言两语将事件经过,简述一遍。 如同卢灿猜测,这里面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猫腻。 三年前,霍家与渤泥续签巴加湾货柜码头经营协议时,负责谈判的就是眼前的杰弗里亲王。蒂姆急于拿下合约,承诺支付给杰弗里亲王每年码头赢利的百分之十,约一千二百万港纸的私人分红。 前两年到账很爽快,每次在当年的十二月底就会支付。今年已经二月份,快到年关,这笔私人分红还未到账。杰弗里多次联络蒂姆未果,询问码头负责人才知道今年下半年,蒂姆多数时间在国内。 这不,他瞅着年关时节,堵上门要账,没曾想,蒂姆竟然没回家! 听完之后,卢灿忍不住翻翻白眼。 晕!蒂姆这家伙,就不怕家中老爷子生气吗?! 考虑了几秒后,卢灿再度点头微笑,“殿下,这件事,我接了!下午你离开之前,我给你办好!” 为什么要接下这桩看似冤大头的麻烦?卢灿钱多吗? 肯定不是! 正如刚才卢灿估算的那样,杰弗里讨要的这笔费用,应该不会太高,卢灿能“损失”得起。当然,这个“不高”指的是对卢灿而言,而不是蒂姆。 其次,蒂姆这个人在卢灿看来还很有价值,与卢灿也算是“臭味相投”,要比他家老二更好打交道。卢灿不希望他太早就在家中失势,这对卢霍两家合作,没好处。 第三点嘛,则落在杰弗里亲王身上。 卢灿之前提出两个合作建议,都是基于“支付对方红利”的口头承诺。 很显然,刚才杰弗里没有答应,肯定是受到蒂姆“失信”的影响,所以,他需要作出“我很大方”“我与蒂姆不同”的姿态,来取信对方。 所以,这个冤大头,不当也得当! 得到卢灿的肯定答复,杰弗里错愕好一会后,哈哈大笑,手指朝卢灿虚点几下,“维文,够义气!够豪爽!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渤泥航运集团的事,我会慎重考虑!” 瞧,这不就有效果了嘛! 第686章 女儿出生 第686章 女儿出生 1985年2月22日,大年初三夜,卢家的“长公主”诞生。 七斤六两的胖丫头,出生时不哭,却一副咧嘴乐呵呵的模样,众人引以为奇。 卢嘉锡乐不可支,当场以“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为根,取“清遥”二字,又因卢家以“玉”为立家之本,舍“遥”为“瑶”,喻指“美玉”,遂名“卢清瑶”。 至于孩子的小名,直接叫“瑶瑶”。 隔天,母女回家,卢家可谓宾客盈门,贺喜声充斥沙田大院。 刚送走几位客人,卢灿又看见一辆熟悉的轿车拐上大院前的匝道,笑了笑,索性等在门口。 车子停下,蒂姆夫妇一左一右各自下车。蒂姆西装笔挺,头发向后梳着,油光水滑;洛丽塔一身红色织锦牡丹纹旗袍,富贵典雅。 “阿灿,恭喜啊!”蒂姆见到卢灿,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拱拱手客套一句。 卢灿朝他点点头,又对洛丽塔笑笑,“你俩来了,茂茂呢?” “茂茂也吵着要来看妹妹,可那孩子,今儿要上学。”洛丽塔嫣然一笑,又对卢灿身边的田乐群摆摆手,“阿群,带我去看看丫头。” 两女挽着胳膊说笑着离开,卢灿放慢脚步和蒂姆走在后面。 “年前回来的?这几天忙,也没顾得上给霍老去电话。” “年关的时候忙,设计组及工程队忙着敲定工程规划,又要联络材料商……你知道的,想要买点水泥钢筋什么的都要批文……这不,一直忙到年三十的中午才回港。” 忙是真的,但肯定不会忙到像他说的那种程度。 卢灿呵呵一笑,随口点了一句,“家庭还是重要的,尤其是老爷子那边,即便做不到晨昏定省,也要多一些电话汇报,得要让老爷子及时了解你的动向。老人嘛,心思重,着急忙慌中联系不上你,说不定就会乱想。” 卢灿说的是杰弗里亲王拜访霍家那天,老爷子给京师办事处去电话,结果被告之……大少爷出门了,去哪儿不清楚!这种事,一次两次还能找找借口,次数多了肯定会留下坏印象。 蒂姆也清楚卢灿说的是什么,搓搓手辩解,“那天我真的去参加侨联和旅行总社召开的新春茶话会,临走前还特意跟胡助理说了,结果……哎,也凑巧,我爹地来电话时,胡助理不在,是个毛头小伙子接的电话,他不知道我去哪儿,瞎说一气……” 卢灿抬手,阻止了蒂姆的辩白,“跟我说不着,重要的是,别在老爷子面前失分!” 那天,他也给蒂姆去电话了——帮他垫付挪用资金当然要验证。 不过,卢灿打的是蒂姆在京师购置的四合院电话,通过四合院新女主人,才在一个多小时后,联系上对方。当时,蒂姆给出的解释也是这个。 过去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有些事,出于朋友之情,帮一两次还可以,如果他自己一再捅娄子,别人是遮不住的。 “阿灿,杰弗里的事……”蒂姆不知道该怎么和卢灿解释。 他和杰弗里认识超过十五年,自从承包巴加湾货柜码头,每年的分红,都一分不少付给对方,蒂姆自认为两人关系很好。去年,个人小金库实在挺不住,便挪用了支付给杰弗里的红利,当时跟对方电话中说过“晚一点再给”。 他原本打算等三月份家族企业分红下来再支付给对方,左右不过四五个月的时间,想来杰弗里应该能理解。可没曾想到,对方为了这点红利,在一个半月后,就急吼吼地找上门? 要不是卢灿仗义,这事被杰弗里捅到家中老爷子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踌躇之际,卢灿一回头,笑笑再次打断他的话,“这事啊……蒂姆,我建议你过几天去一趟渤泥,见见那位杰弗里亲王,把事情的首尾给抹干净,别影响你家和他们的合作。” 卢灿提都没提自己垫付的资金,还一副替霍家考虑的模样。蒂姆瞬间被感动,连连点头,“诶诶!我明天就跑一趟。这事……多亏你……” 说话间,两人上了门厅台阶,卢灿笑着抬手邀请,“咱俩就不用客套,走,我爷爷在家,你还是先去和老爷子打声招呼。” 卢灿再次打断蒂姆的话,显然,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这也让蒂姆免除尴尬。 ………… 阳历2月28日,正月初九,香江还处于农历年的尾巴上。 黄金价格在几经起伏后,冲势耗尽,当天的下降幅度超过4,收盘价再度跌破150港元每克的“心理平衡线”,为1483港元每克,国际金价回落为560美元每盎司。 不少金融分析师在各类节目中嘚啵嘚地认为,这只是小幅震荡,金价一定还会反弹,甚至卢系资本集团内部,也有不少人持有这种观点,可卢灿很清楚,这将是国际黄金“衰落十年”的开始。 大势所趋,难以抵挡。不过,卢灿还是采取了两条因势而动的措施。 纳德轩珠宝开始逐步限量金条金块等规格金的发售,从四月份开始,实施预约销售;同时加大装饰金的宣传力度——所谓装饰金,是指譬如玫瑰金、18k金、钛金等用于珠宝装饰所用的合成黄金。 装饰金不仅色泽好看,利润率还超高。 另一方面,卢灿与钱伟商量之后,大华银行及旗下几家分管银行,逐步放开黄金实物抵押贷款门槛,扩大银行储备黄金数额,缓慢地从民间市场,抽取规格金库藏。 这两条措施,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奏效,不过,年后,应该会有效果——当经济发展继续向好,而民间藏金低于某个数值时,黄金消费很自然地就会迎来自发性井喷。 此后几天,金价持续盘旋式下挫,香江的黄金期货市场悲歌遍地,多家在前一段时间购入黄金期货的证券公司,损失惨重,譬如眼前这位正垂头丧气的中年人——林嘉年! 环宇大厦茶室,林嘉义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盯着堂弟林嘉年。 “都跟你说了一百遍,你就不是做金融投机的那块料,老老实实做点纳储和的定投生意,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又头脑一热去炒黄金?那玩意你玩得转吗?!” 林嘉年木然地坐在那里,无意识地转动着茶盅,宛如老佛。 卢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继续伺弄着茶汤,欣赏着这对堂兄弟的“苦肉计”。 对于林嘉义的用心,卢灿是清楚的。 九龙银行创始人林继礼是林嘉义的亲叔,林嘉年是林嘉义的堂弟。 早些年,嘉丽服饰快要破产倒闭,林嘉义曾经向林家其他几房求救,相比其他几房譬如丽新的林伯提出“并购嘉丽服饰”的救助计划而言,九龙银行林继礼要更大方一些,九龙银行低息借贷过一笔钱给林嘉义,帮他度过难关。 林嘉义这人比较重义,一直记得这份恩情,这几年林嘉义发达,可没少帮九龙银行林继礼一房。 譬如纸黄金危机时期,他牵线卢灿,为九龙银行借贷黄金实物;又如佳宁引发的八三金融危机,林嘉义投资购买九龙银行5的股份等等;即便是大华银行入股九龙银行,也是林嘉义的劝说,才使得卢灿最终同意“以债入股”。 可以说,林嘉义对九龙林继礼一房,可谓仁至义尽。 但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属相为泥巴——扶不上墙! 这次粮食和黄金双双涨价,林嘉年不知受谁的怂恿,亦或者他自认为发财的机会已到,在一月下旬,投重资购入大量三个月和六个月的短期黄金期货! 这不,还没到合约交易日,金价如同直升机失控般的盘旋下坠。 照现在的下降幅度,这笔黄金期货合约血赔已成定局! 今天,林嘉义带着这位几次闯祸的堂弟,再次来卢灿这里寻求解套办法。 不是卢灿不想帮,这是很透明的金融规则内的游戏,卢灿相帮也没办法! 林嘉义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又重重地将茶盅墩在茶案上。 “阿灿,你看九龙的事……怎么解决?” 卢灿苦笑摇头,“嘉义叔,您也太高看我!这事……我能有什么办法?有办法的话,我肯定会帮的,我可是九龙银行的二股东,怎么也不会看着自己投资的公司亏本。” 说着,顺手帮林嘉义的茶盅,添满茶汤,又笑着安慰俩人一句,“不是还没到交易日嘛,等着呗,兴许会有变化呢。” 听到这话,林嘉年猛地抬头,“阿灿,你的意思……金价此后还会有起伏,对不对?” 晕!这就是典型的“抓稻草心理”!别人随口一句安慰,他都能听成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这哪能说得清?只怕夏鼎基也做不到!”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林嘉年似乎没听出来卢灿的“安慰”,手掌在案几上摩梭两下,独自点头嘀咕,“是啊,谁也说不准,下一次开盘,金价是升是降……明天说不定就升呢?对,明天一定会升……” 看着他有点“癫”的状态,卢灿眉头皱了皱,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金融从业者,在一次股市大败后会跳楼——欠债或许是一部分原因,真正摧毁他的,是信心的彻底丧失! 林嘉年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 对于林嘉年这人,卢灿没办法评价。 平时看起来非常精明的一人,九龙银行的常规业务运营也很规范合理。 但是,此人不甘寂寞,骨子里充满了赌性,喜欢各种金融投机行为,可是,林嘉年的“赌运”好像非常差,昏招频出,单是卢灿出手相助就不止三次。 偏偏他还死不悔改! 看来,九龙银行总裁一职,要提早储备人选! 第687章 老眼撞局 第687章 老眼撞局 李林灿老爷子经常以一个词来讥讽卢灿——“雅痞”! 雅痞,英文“yuppie”的音译。 意思很简单,就是有强烈文化气息的“痞子”——看起来人模人样,实则人模狗样! 这个词,太贴切,几乎将卢灿披着雅皮、实则俗人一个的形象,剥个干净。 这个“绰号”传到许佳闻耳中后,许胖子深为认同,蓝湾游艇会内,遂有“雅痞”和“混痞”之分。偏偏游艇会中还有不少人并不认为“雅痞”为贬义词,常常以此为荣。 徐维生就是其中之一。 卢家与徐维生有交集。 福临门是香江老字号酒楼,沙田中文大学附近就有一家,距离卢灿家不远,因此,卢家经常去福临门酒楼设宴款待宾客。 徐维生虽然与哥哥徐维均关系算不上好,可父亲在世时,还是多有来往的。就是那时,卢灿与徐维生认识,说起来,也有些年头,不过,关系始终一般,未曾深交。 所以,对于徐维生的突然拜访,卢灿还是有些惊讶。“徐生,你……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 看了眼被卫雨宁领进来的徐维生,以及他手中的锦盒,心下有所猜度,卢灿笑嘻嘻起身,绕过办公桌,朝茶室那边抬抬手臂,“雨宁,你把茶室收拾一下,我和徐生一会过去。” “卢老板喜得千金,无以为贺,刚巧入手有一册婴戏图,有些不解之处,想来想去,这件东西在我手中也算明珠暗投,便拿出来,以恭贺卢老板的千金临门之喜。” 说着,将手中的锦盒,递到卢灿面前。 “徐生可谓明清画作的老手,还有难倒你的画作?这让我很好奇!不过,我也就看看……贺礼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太贵重,不能收!”两人交情不深,贵重礼物自然不会收,而且还没摸清对方的目的。不过,不妨碍卢灿接过锦盒看看里面的东西。 盒子入手后,感觉很轻,至于外包装的锦盒,明显是后配的礼盒。 “卢老板要是不收,那可就太见外!这些年,您家可没少照顾我徐家酒楼生意,父亲在世时,可没少念叨卢家厚道。”徐维生呵呵笑道。 只是这话听着不太对味儿,要知道,福临门酒楼可没他的份,他哥哥徐维均来说更合适! 卢灿还要推辞,又听徐维生笑道,“这幅婴戏图册页,一开始我以为是焦秉贞所作,可我师傅看过之后,认为是焦秉贞和南沙先生的合作。所以嘛,不大不小,算个漏儿,没花多少钱,算不得贵重。” 嗯?焦秉贞和南沙的合作?那倒要好好看看。 焦秉贞是清康熙、雍正朝的宫廷画师,汤若望的弟子之一,精于花卉,在山水、人物、楼宇等方面的创作,别具一格。虎园博物馆收藏有焦秉贞的《耕织图》一册八幅。 他是汤若望的弟子,自然很熟悉西洋画派的作画风格,创作时讲究人物大小的安排,人物大多按近大远小的原则来安排,不同于传统中国画按人物身份高低安排人物大小的习惯。 在透视和明暗的运用及空间处理上,也接近真实,喜欢把人物放在一个真实的空间中,以人物为中心营造空间,建筑大小也考虑到人的尺度,甚至不惜牺牲建筑空间的完整性。 因此,焦秉贞又被称之为“西学派顶门柱”,他的这种风格,又与明末“波臣派”,禹之鼎所创建的“白描派”并称为清代三大肖像画派。 至于蒋廷锡,字酉君、扬孙,号南沙,是焦秉贞同时代的收藏家、画家。 曾任礼部侍郎和户部尚书,加太子太傅衔,妥妥的高官一枚。在绘画方面,此人擅长花鸟,讲究闲情逸趣,画风自然洽和,风神生动。虎园博物馆同样蒋廷锡的作品《竹石图》。 《清史列传》记载,焦秉贞与蒋廷锡曾经联手,为康熙朝末期的刑部尚书张昭绘制肖像图,焦秉贞绘人物及楼宇,蒋廷锡绘松石。 至于说两人有没有绘制过《婴戏图》册页,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 故而,卢灿对这本册页,还真来了兴趣,拍拍徐维生的胳膊,“罗师傅说的联手之作?走,去茶室!这两位的联手之作,我得好好欣赏!” 俩人出办公室,转上走廊,卢灿又顺口问道,“罗师傅现在身体还好。” 徐维生的师傅名叫罗贵宾,摩罗街的老掌眼师傅,今年八十多岁。维德拍卖成立之初,许佳闻有意挖他过来做鉴定总监,就是顾忌他年事太高,遂即作罢。 罗贵宾很喜欢徐福全做的菜席,经常光顾福临门酒楼,一来二去,徐维生得以拜在他的门下,也为徐维生后来开设“徐记”艺术馆,埋下伏笔。 徐维生脸上的阴郁,以卢灿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 额?罗贵宾出事了吗?卢灿一怔,不由得放慢脚步,“怎么了?” 徐维生站定脚步,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露出一丝苦笑,“卢老板,实不相瞒,今天冒昧上门,是有事相求,与我师傅有关!” 平时不登门,这突然间送重礼,就知道有事……帮不帮的,得看究竟什么事。 卢灿又问了一遍,“罗师傅……他怎么了?走,去茶室,慢慢说。” 卫雨宁已经将茶室收拾停当,卢灿抬抬手,示意她将茶室的玻璃门关好。 没着急看图册,卢灿将其放在一边,泡两杯清茶,徐维生也开始讲述今天上门的原因。 事情不复杂,罗贵宾踩坑了! 有意思的是,埋坑的人,是虎园博物馆在国内的一条进货渠道上的人! 罗贵宾老家佛山,今年回乡过春节。老爷子在香江算不上有钱人,可是回乡之后,肯定算是名人,每天都有很多宴请,也有些同乡知道他喜好古董古玩,便邀请他赏瓷鉴画什么的。 佛山是南都明珠,广府文化的核心地带,这片地界,自然少不了古董字画的。 那天是大年初四。 香江的大年初四已经上班,没什么年味,可国内不同,大年初四正处于走亲访友的高峰。 那天上午,罗贵宾在侄孙的陪同下,去走访一位幼年时的玩伴,这位玩伴是当地文体局的退休老干部,在当地有些影响力。 两位发小,风雨几十年又能相见,自然喜不自禁。酒香人也甜,中午,罗贵宾多喝了几杯。 酒酣兴浓之际,他家又来了一位送礼之人,此人手中抱着一只礼盒,模样恭敬谦卑,名义上拜年,实则希望罗贵宾发小家,帮忙多开几张的“艺术品通关证”。 艺术品通关证,也就是艺术品出口过海关时的证明,归属文化口出具。罗贵宾发小的孩子,就在三水县文体局任职,分管这一块。 当时的大环境,对古董古玩出口管理并不严格,开几张艺术品通关证,算不得什么大事,收一些古董古玩艺术品,同样也不算罪过,多少还有些“雅趣”。 发小知道罗贵宾擅长古董鉴定,便当场那些礼物打开,请罗贵宾点评一二。 这一打开,罗贵宾顿时迷住了。 这是一幅竖轴,明代广府画家林良的《古木苍鹰图》。旁边还有陈白沙题诗:落月平原散鸟群,秋风爽气动秋旻。江边老树真如铁,独立槎栎一欠伸。 林良,字以善,明代院体花鸟画的代表人物,广府文化圈中,第一个进入主流性行列的画家。 此人的一生,非常传奇。 年幼时在寺庙帮忙绘制壁画,童子试屡次不过,更别提秀才,妥妥的平头百姓一个。 可是,他的画很好。当时的知府何寅,非常欣赏他的画作,于天顺八年(1464年),推荐林良入宫,供职直仁智殿,摇身一变,成为宫廷画师。 进入宫廷之后,林良的视野快速拓宽,大量学习南宋院体,让他的画作风格快速稳定下来。 不仅如此,他的画作在南宋院体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些写意的变化,遂成为明代院体画派的代表画家——史料记载“林良吕纪,天下无比”。 可以说,林良是广府文化圈的骄傲! 因此,他的画作在香江本土收藏圈,非常受欢迎。 另外,题词者陈白沙,也是明代广府文化圈的骄傲之一。此人开创明儒心学先河,岭南地区唯一从祀孔庙的大儒,有“圣道南宗”、“岭南一人”等诸多美誉。 林良的画作,陈白沙的题词,怎能让罗贵宾不动心?! 那天也活该罗贵宾出事。 他不仅没带鉴定工具,而且喝了不少酒,老眼昏花的,还真没看出来那是一幅赝品。再加上这是别人送来的礼品,他想当然的认为,没人敢拿赝品送礼,心中防范不足。 所以,一时大意之下,跳坑了! 当老友问他这幅画在香江能卖多少钱时,他悄悄告诉对方,至少值二十万港纸——这个报价,其实已经很低,如果是真品,在香江至少值百万港纸以上! 一听说价值二十万港纸,罗贵宾的那位老友吓一跳,自然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将送礼之人礼送出门。 贪婪懵逼了罗贵宾。 他玩了个小心眼,让自家侄孙悄悄跟在送礼之人的身后,等到无人处,以二十五万港纸的价格,买下这幅林良的画作。 隔天,罗贵宾酒醒,再拿出这幅画细细欣赏,突然发现,这幅画作的钤印有问题,大惊色色,再看纸质,也有问题。 赝品无疑! 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幅画上!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人人尊崇他的老家! 罗贵宾气得当场心脏病发作,幸亏救治及时,保住性命。 徐维生得知消息后,急匆匆赶赴佛山见师父。 问明原委后,他又开始四处打听卖画之人的消息。 徐维生对古董渠道了解不少,也有些人脉资源。几天之后,有人告诉他,卖画之人名叫安德福,江门人,古董市场有名的贩子,专门做虎园博物馆的大生意! 这不,他回港之后,立即求见卢灿,希望卢灿能帮忙将这件事,平了! 听完事情原委之后,卢灿哭笑不得! 这都叫什么事? 安德福固然给虎博送货,可这层关系虎博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况且,安德福又不是虎博的人,不归自己管,自己有什么权利让人退款? 另外,这件事纯属于罗贵宾“撞局”,又不是人家主动设局——如果非要说设局,那也是安德福想要用赝品送给不识货的领导,换取通关证,设局的对象是罗贵宾的发小家,而不是针对你罗贵宾的! 你主动求着人家卖,现在又要退货……于理不合啊! 说来说去,还是罗贵宾起了贪念,临老栽个大跟斗! 真真是老眼撞局! 第688章 真是难题 第688章 真是难题 卢灿对那幅林良的《古木苍鹰图》赝品,很好奇。 即便罗贵宾怎么酒后老眼昏花,他都是摩罗街老牌掌眼师傅,六十多年的古董行经验可做不了假,能让他看走眼的赝品,一定是精仿。 只是,这次徐维生回港匆忙,那幅赝品被留在佛山,并未带回来。 同时,卢灿对安德福这人,皱眉不已。 用赝品古董送领导,现在就开始流行? 啧啧,也不知这家伙是真不知道那是赝品,还是故意为之,要是后者…… 那就真的太胆大妄为!迟早要出事! 卢灿忽然又想起去年卢家大祭时,老荆头送给自己一件银方奇,想要把儿子送出国。他在言语中就有些透露出安德福很疯狂的意思……老家伙怕是已经瞧出安德福这么干下去会很危险。 看来,还得再叮嘱谢三顺,以后尽量减少和安德福的接触次数,要把防火墙做厚! 听完徐维生的讲述,卢灿思考良久后,笑着压压手,“徐生,你说的这个安德福,我有些耳熟,等晚些时候,我找人问问。如果能帮上忙,放心,我一定让人把你的话,带到。” 这话听着热情,实则啥也没答应。 徐维生是行内人,自然听出卢灿不太想插手的意思,毫不掩饰失望之情。 很快,卢灿又觉得哪儿不太对。 罗贵宾和徐维生都懂行,这种“做中平事”,一般是要求退款。 如果是被人设局被骗,找中人还能二八退款,也就是能追回八成货款。以罗贵宾这种“主动撞局跳坑”的状况,即便是自己出面,按照行规最多拿回一半货款,也就十二三万。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徐维生送给自己的这套焦秉贞与蒋廷锡合作的《婴戏图册》,市价最少也要十五万港纸。退回来的钱还不如找中人的花费高,那还平个什么劲?!更何况,这其中还要搭进去自己的人情! 肯定还有其他事! 卢灿又笑着问道,“徐生,你说的平事……你或者罗师傅认为,这事,怎样才算平?” 徐维生双手搓了很久,才讪讪笑道,“我听到师傅被骗的消息后,一时着急,处理得有点过火……我琢磨着,卢老板能不能出面说句话,徐记的走货渠道给续上。至于那副画……” 卢灿一怔,合着刚才故事才说一半?连忙伸手一压,“等等,徐生,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平什么事?他怎么敢断你的进货渠道?我怎么听着不明不白?” 这会儿,故事进入下半段。 徐维生赶到佛山后,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找到安德福,要求对方退款。 安德福自然不乐意,双方不欢而散。 如果只是这样,事情并不大,可徐维生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找到罗贵宾老友家,将安德福送赝品的事情捅破。罗贵宾的老友家大为愤怒,直接出手对付安德福。 原本,徐维生想借助罗贵宾老友家的影响力,以及自己港人身份,双重施压,问责安德福。在他看来,安德福这位罪魁祸首,肯定逃不脱天罗地网。 现实很打脸。 罗贵宾朋友家在fs市区以及三水县很有影响力,但是,对于江门地区却无能为力。安德福作为江门地区先富起来的一帮人,在当地很有影响力,扎根很深,稳如泰山! 徐维生和罗贵宾老友家,始终拿安德福没办法。 不仅如此,安德福对于徐维生不按规矩出牌,还断了他的一条可以拿到艺术品通关证通道的做法,非常生气,于是,他招呼江门地区以及广府的几条往港澳地区出货的渠道,不许再给徐记供货! 这场较量中,徐维生不仅没占到便宜,还生生栽了个大跟斗——货源被断,徐记艺术馆想要维系下去,很难。 这不,他找到卢灿,希望卢灿出面帮忙,将这件事一揽子解决! 晕!卢灿忽然明白过来,今天徐维生来访,还有另一层用意呀! 安德福的这条渠道,与虎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徐维生搅局,断了安德福一条获得艺术品通行证的路径,未来这条线输送香江的艺术品数量必然要减少一部分。相应的,虎博、维德拍卖、瓷王堂以及卢家参股的几家古董店,必然少了一部分货源。 所以,徐维生此举,有向自己赔罪之意。 这破事,烦人!牵扯到自己身上,卢灿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处理,挠挠头,坦白道,“徐生,这事我得了解清楚之后,才能答复你。” 徐维生走了,将一册《婴戏图》留在茶室,转身离开。 卢灿不想收这本册页,可又不愿意为这点小事拉扯,等对方离开后,想了会,摇摇头有些感慨。罗贵宾虽然从事多年的古董行,眼力劲不错,可一直是掌眼而非掌柜,性格中天然不是那么大气,故而因为“占小便宜”而招来这场祸事! 回头让谢三顺问清楚事情原委——徐维生的话,只是一面之词,肯定偏向于他自己。 又坐了会儿,卢灿伸手将锦盒打开,露出一本经折装册页。 封面为黄色桑皮纸,贴有双边框签条,上面楷书写着“焦钦天之婴戏图”,又有落款和藏印,分别是“楞烟外史”“画学心印”。 这份册页由清晚期秦祖永重新装裱。 焦秉贞在宫廷担任画师时,在钦天监任职,因此又有人尊称他为“焦钦天”。 “楞烟外史”是清末诗文画家秦祖永的号。 秦祖永为晚清时期“娄东画派”之代表性画家与评论家,颇有名气的收藏家和鉴赏家,对于画作的研究很深刻。他整理出版的《桐阴论画》《桐阴画诀》,是后世鉴定家鉴赏书画的重要论据。 “画学心印”是秦祖永的鉴赏印。 卢灿将册页平坦拉开,绢本设色贴片式画芯,压边装裱。单页带装裱,高三十四五厘米,宽约二十,一共有八页,分为“婴出”“婴聚”“婴戏”四幅,“婴散”“婴出”,完整地表现出六个孩童从相聚、玩闹、游戏、斗嘴,再到负气分散的全过程。 很有意思的一组册页图,有钓鱼、玩鸟、蹴球、赶鸭,抽陀螺、抖空竹等形象。 焦秉贞对于人物的身体比例拿捏很到位,画工严谨,儿童衣纹清晰,眉清目秀,动作天真烂漫,惹人喜爱,要比传统婴戏图的粗头大脑形象,更合理,充满童趣。 作为婴戏图背景亭阁楼宇,也是焦秉贞的“西学”风格。 不过,点缀在这些亭阁楼宇之间的草木山石,很明显带有一种写意风格,还真的与蒋廷锡绘画风格相似。只是,单纯相似还不能证明这就是蒋廷锡的手笔。 在册页的末页,有几句行书题跋,秦祖永所书,大意是为这贴册页是焦秉贞与蒋廷锡合作云云。 东西不错!不仅有焦秉贞和蒋廷锡的合作,还有秦祖永的附判,算是“三家书”小极品,有资格进虎园博物馆明清书画馆展藏。 只是,想要留下这份册页,那……安德福的事情怎么处理? 卢灿一边琢磨着一边将这份册页重新整理好,放进锦盒中。 这时,卫雨宁进来收拾茶桌,看了眼锦盒后笑道,“老板,还以为您要请徐先生吃午饭呢,所以,我就没给您订午餐。您是出去吃还是……我现在给您预定?” “我下午还要去一趟维德拍卖行,是?”卢灿对自己的行程,还没助理清楚。 “下午一点半,维德拍卖行举行年度经营汇报,您得出席。” 卢灿夹起锦盒,笑笑摇头,“不用给我订餐!我一会出门,去维德大厦胖子那蹭饭,省一点是一点。” 瞅着卢灿的背影,卫雨宁撇撇嘴,又没说带自己去…… 卢灿早些去维德拍卖行,自然不是为了蹭饭,他和徐维生不熟,可许佳闻和许家耀两人,与罗贵宾、徐维生师徒很熟,而且,这件事也牵扯到维德拍卖,所以他打算听听这两人,有什么主意。 叫上丁一忠和顾金全,三人过海前往维德拍卖行。 车上,卢灿又给谢三顺去了电话。 这位爷现在彻底抖起来,江湖兄弟很多,天天赶酒场。 卢灿给他打电话时,又在一场酒局中,粗着嗓子话都说不利索。不过,卢灿倒是听出,谢三顺年后就没有出过香江,自然也就不知道安德福与罗贵宾的恩怨。 等他酒醒再说。 维德大厦,现在已经改名香江卡莱尔酒店大厦。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胖子想钱想疯了——他将维德拍卖大厦一楼南门的空间以及八楼以上的全部楼层,整体租赁给伦敦卡莱尔酒店。人家五星级酒店,自然要挂自己牌子,再叫维德拍卖大厦肯定不合适! 按照许佳闻所说的,区区薄名,舍就舍了呗,又不能下崽! 不得不说,胖子的生意经很足,每年靠收租他都能养活维德拍卖公司! 至于维德拍卖公司公司,从大楼北门进入,进门处就是一间文艺范十足的接待大厅,左侧是休闲咖啡馆,右侧是率属于维德拍卖公司的艺术品展售中心,呃,也就是维德拍卖自己的古董店! 办公层位于二楼到七楼,舍四层,合计五个楼层。整体办公条件要比以前,好太多。 卢灿走进大厦北门时,正好一群西装革履的白领精英们走出电梯,应该是去午餐。 见到卢灿,一个个躬身问好。 “你们许董,在楼上?”卢灿随意指着一位白骨精,笑着问道。 那位颜值还不错的姑娘,连忙一躬身,“在呢,上午还给我们开动员会……我带您上去?” “卢总,您找许董?他马上下来。”人群中立即有人走出来插话。 卢灿认识,是许胖子的那位洛姓秘书。 她又对刚才说话的那位白骨精摆摆手,“你们去吃饭,卢总这边,我来接待。” 嗨,办公室小心机,无处不在! 第689章 胖子作风 第689章 胖子作风 “罗贵宾主动踩雷?”还没等卢灿说完,许佳闻吃惊地瞪大双眼。 罗贵宾在香江古董行的名气可不小,乍一听他踩雷,许家耀同样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玩古董的,谁能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卢灿耸耸肩,又摊手叹道,“现在头疼的是,安德福那条线,近期的出货量怕是要大幅度减少,维德拍卖要做好应变计划。” “我去!是哦!这个徐维生……有脑子没有?这么干不是彻底撕破脸吗?换我也急眼!”许胖子手掌在办公桌上拍了两下。他说的是徐维生去罗贵宾老友家揭穿“赝品礼物”一事。 看待问题,立场很重要。 安德福是维德拍卖的一条供货暗线,断了这条线也就断了维德拍卖的财路,许佳闻很自然站到安德福的立场,对罗贵宾徐维生师徒的行为,感到不满。 “徐维生估计也是急于打听埋坑之人的信息,才做出这种举动,未必是成心。”许家耀的师傅刘作筹与罗贵宾关系很好,他本人与徐维生的交往也很多,因此,许家耀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嘁~~”许佳闻撇撇嘴,粗壮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他徐维生应该懂行规的,这次是罗贵宾主动跳坑,怨得了谁?他自己还主动把事情闹大,现在好了……他师傅的面子算是彻底毁了,还连带着我们受损失!这背后呀……我寻思着,还是他心底琢磨着自己是港人,有着高人一等的想法,想要迫使地方上缉拿安德福。真不知道这些人,脑袋瓜怎么长的,一面巴巴地主动北上示好,一面又瞧不起国内人,啧啧……人心真复杂。” 胖子的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看似凌乱实则有大智慧,将此时香江人的心态揭个底掉! 卢灿同样屈指在桌上敲敲,“行了,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现在我头疼的是,徐维生这事,咱们什么个态度?还有安德福……” 许胖子单手衬在鼻梁下,琢磨几秒,“安德福这人太疯狂,早晚要出事,以后减少他的供货……” 这就是卢灿喜欢和许胖子合作的原因,很多时候两人能“共频”——想到一块去。 不过,许胖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卢灿有些震惊—— “既然料到这家伙早晚会出事,那我们就得要提早防备……他有个小儿子是……”等卢灿点头,许佳闻接着说道,“现在不是流行出国嘛,找个机会,把安德福的媳妇孩子,安置到香江或者加拿大、澳洲都行。这也算是咱们对他这些年来合作的一种奖励。你们说,是不是?” 这主意,可行!卢灿和许家耀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安德福的媳妇孩子接到国外,可以看成奖励,让老安没了后顾之忧,同时又让他有牵挂,出事后也不敢胡乱攀扯……许佳闻的行事风格,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至于徐维生和安德福的纠葛……”胖子的手动了动,在下巴上捋了捋,“这个亏,怕是徐维生吃定了!竹竿,你和徐维生关系不错,找个时间和他聊聊,把这件事揽过来,你来处理。” 又对卢灿和许家耀解释,“阿灿,这事你就别管了!但凡你出面,一定会有更高层的人盯上,到时候……呵呵,谁都讨不了好!即便今天不被捅破,小账本上肯定有你!他徐维生打得好算盘!” 许佳闻的思维就是要比卢灿和许家耀缜密,他说的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卢灿乐得如此,点点头。 许家耀将几根手指捏得啪啪响,犹豫片刻后问道,“我出面没问题,只是……徐维生和安德福之间的事,怎么个章程?” “不需要跟他们讲道理!我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办!这事无端的把我们牵扯进去,我们还没找他们算账呢!”这语调,还真有些王霸之气。许胖子再度拍拍桌子,“第一,罗贵宾这雷白挨,不退款!第二,安德福必须放开徐记的进货渠道!怎么说徐维生也算我们的客户!竹竿,你明天和谢三顺去一趟江门,见见安德福,把这事挑明,顺便劝他把媳妇儿子送到香江读书,他要是不放心,可以安排两个亲戚族人跟着来港,我们能给他办理五张绿印纸!” 香江1973年颁发的第三代身份证,分为两种颜色,黑色代表永久居民,绿色代表居港不足七年的居民,故而又称之为“绿印纸”,新移民称之为“绿印客”。 许佳闻的行事作风似乎有些粗暴,可眼下还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方法。 得,既然维德拍卖这边将事情揽过去,那件三家书小极品,自己也就没有留下的借口。卢灿抽了空出门,让丁一忠去楼下,将锦盒拿上来。 “这是什么?你还给我们带礼物?刚才怎么不拎上来?一看就没诚意!”见卢灿拎着一只锦盒进门,许胖子揶揄一句。 “徐维生送我的做中礼物,得,转给维德拍卖。”将盒子搁在办公桌上,卢灿笑笑,“东西不错,可以上拍,上拍时通知我一声,我安排人把它拍下来。” “哟,那我得看看什么东西。”许家耀抢先下手,将盒子揽了过去。 许胖子伸手没抢到,瞪了许家耀一眼,又对卢灿笑笑,“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呗,搞那么清楚干嘛。” “诶,还是公私分明。”这件东西不拿出来也行,毕竟,徐维生送礼物的名头是给卢灿女儿的出生贺礼,可卢灿不想与徐维生有太多牵扯,那人心思比较复杂。 再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几个朋友合伙办公司,最忌讳的就是利用资源关系往自己兜里捞钱! “这样也好!”许胖子点点头,起身凑过来——许家耀已经将锦盒打开。 焦秉贞主笔,蒋廷锡副笔,秦祖永点评收藏,这件艺术品自然不错,胖瘦二头陀赞不绝口。 维德拍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拍卖行,时至今日,已经在台北、新加坡等地设立拍品征集部,除了每年的春秋两次大拍外,几乎每个月都有各种小型拍卖会,时不时会在台北、新加坡等地举行拍卖会。这件藏品,完全可以担纲某一次小拍的压轴。 三人聊了几句有关这件藏品的安排,洛秘书推门进来,微微躬身,“许董,餐来了,安排在这里,还是会议室?” “就在这里吃,放茶几上。”许胖子起身离开座位,往茶座方向走去。 卢灿回头瞅了眼能看出,这对男女之间有点非正常暧昧。晕,胖子还真会享受。 回头时撞上许家耀似笑非笑的表情,估计这家伙也觉察到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卢灿便轻笑问道,“胖子和宝成杨家的闺女……没谈成?” 宝成杨家,说的是宝成集团杨成。 此人在后世名头不响亮,但他的儿子创立英皇集团,肯定人所共知。 去年,许胖子的家中,给他定了一门亲,就是杨成的小女儿杨乐清。卢灿见过,虽然比不上叶美卿,可也算得上相貌端正,为人娴雅,是个良配。 许家耀撇撇嘴,“你觉得乐清那丫头,能管住他?” 呃,也是!卢灿遂即跳过这个话题,又笑着问道,“你呢,准备什么时间结婚?” 许家耀遂即苦笑,“不知道呢……” 得,好像戳到痛点上,这话就不该问!卢灿拍拍额头,有些懊恼。 在男女这点事上,许家耀绝对是卢灿一干朋友中,最为自律的。可偏偏许家耀的未婚妻,很活跃,经常能在报刊上看到她出入夜店的新闻。 许家耀的未婚妻,出自香江豪族何家,何鸿邦与谢秀馨的女儿,名叫何宝芝,香江马会注册的职业女骑师,英姿飒爽的那种!娶个女骑师做老婆,怕是没那么好驾驭的,说不定还要被驾驭! 想来,许家耀很头疼。好在何宝芝玩归玩,没闹出什么绯闻。 “过来吃饭,还要三请四接?”许胖子冲卢灿俩人喊了一嗓子。 “嘁~~吃你一顿便当,好像请我们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卢灿直接怼了回去,又对正在憋笑的洛秘书招招手,“洛助理……一起吃点?” “不了,谢谢卢总,我还要去给您的司机安排就餐,不打扰您三位!”这位洛助理很有眼力劲,微笑躬身,出门前还顺手将门带上。 送来的午餐,出自湾仔信记茶餐厅,猪扒包、滑蛋饭的味道还可以。 卢灿咽下一口猪扒包后,拿纸巾擦了擦嘴,又伸手端过冰镇柠檬茶,清了清口,“去年维德拍卖,盈利情况怎么样?” 许胖子一愣,“财表……没发给你吗?” “财务报表?好像有印象,年后我那么忙,哪有时间看?”卢灿耸耸肩。 “去年收益还是不错的,总盈利在九千万港纸左右,不过,年底时我还了大华银行一笔三千万的贷款,再有两千万的账面预留,所以……拿出来的分红不会很多,四千来万。” 胖子将餐盘推往一边,拿起柠檬汁嘬了一口吸管,又哈了口凉气,往后躺躺,伸手指点点许家耀,“按我的意思,今年就别分红,这四千万也还了贷款得了,是竹竿这家伙,说什么去年没分红今年再没,股东有意见……屁!咱们三不提,谁敢有意见,也得给我憋着!” 话里话外,说得肯定是罗家。 许家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是同学,一起创业,你总不能看着大伟夹在中间难做?去年因为法务外包的事已经削了罗家面子,大伟那段时间看见我都躲,你还要怎样?再说了,去年因为投资大楼已经没分红,今年再不分红,顺便给员工发点奖励,你自己想想,还有人愿意跟你干么?” 一个着眼大局,一个关注细节,两人都有理,眼看又要争执起来。卢灿一抬手,“分红就分红呗,大华银行的贷款那么急着还干嘛?钱伟叔巴不得你们多贡献一些利息呢。” “我不是听说……大华最近在筹资,准备去东京干一票嘛……对了,你给说说,怎么回事?大华和德银是不是有大动作?” 许胖子的消息还挺灵通,卢系资本在东洋的前期布局已经基本完成,即将开始“大动作”! 第690章 阿尔贝托 第690章 阿尔贝托 这次行动,美林证券主导,德银投资配合,因此,卢灿根本就没打算前往东京。 当然,团队还是要派的,新鸿基证券和德银投资的团队,分别驻扎在大阪和东京两地。 安德烈担任己方项目总指导,老布鲁格任项目总顾问,谭炳瑞担任新鸿基证券团队负责人,三人组建德银投资的快速决策小组,配合温斯洛普行动。 实际上,谭炳瑞负责的大豆期货第一期短合约,已经快要到期,近期会有一部分收获,但由于投入不多,赚得也不会很多。 这次进军东洋金融市场,虽然卢灿名义上不负责,事实上每天都会有详细的日报,汇总到他手中,德银投资策略部每天的推演报告同样一份不落下地送到卢灿面前。 可以说,卢灿最近一段时间的精力,主要放在这次东洋行动上。这也让他在参加下午的维德拍卖运营汇报会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另一侧的罗跃文,将卢灿的神情收入眼中,不免多想几分。 中场休息,卢灿合上笔记本,夹在腋下,又捧上茶杯,准备去找丁欢老爷子聊两句。 今天的会议,不仅要讨论分红,还有员工奖励,以及接下来一年的运营计划,因此,不仅几位大股东到场,还有维德拍卖中层以上员工参与,丁老也在其中。 前些天香江倒春寒,听丁瑶说,丁老爷子感冒,输了三天点滴,也不知现在好些没有。刚才看了对方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卢灿打算过去问问。 斜刺里,有人挡住去路,抬头看去,是罗跃文。 “跃文,我那小闺女的满月酒,定在3月24号,沙田福临门酒楼,你帮我带个邀请给罗叔。原本应该上门延请的,可是……我家人少,又忙,其他人又不合适……”卢灿摊摊手,歉意地笑笑。 “你的话我会转告,家父肯定乐意接受邀请!”罗跃文侧了个身后,与卢灿并排往会议室外走,又道,“卡莱尔酒店的租赁谈判,已经结束,第一年租金五千两百万港纸,每五年递增15。这个月底,瑰丽集团总部的设计队伍,还有装修工程队,将进驻维德大厦,一楼南门已经封闭……” 与瑰丽酒店集团的租赁谈判工作,由罗跃文负责,他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些情况卢灿大体已经了解,对方再说一遍的用意,无非是表表功,这种想法能理解——毕竟,罗家要在维德拍卖找到价值和存在感! 卢灿边听边点头,听到这儿时,随口问了一句,“工程队入驻……他们的装修工期多长?会不会对维德拍卖的运营,造成影响?” “合同中明确规定,设计、改造及装修工期八个月,会对我们产生一定影响,不过,我明确提出,让他们从顶楼往下装,尽量将影响力减到最小。” 不得不说,罗跃文的能力很不错,卢灿偶然想到的问题,他都已经考虑到。 卢灿点点头,又问道,“罗斯女士……还在香江吗?” 他口中的罗斯女士,就是卡莱尔酒店及瑰丽酒店集团的创始人,出生于德州石油大亨汉特家族,全名叫卡莱尔·罗斯·汉特。 这位罗斯女士在继承父亲的遗产后,选择套现石油公司股份,用来实现自己的“打造最美酒店梦想”。先是购买德州棉花大鳄谢伯特·莱斯利的豪宅改造成私家豪奢酒店;继而又出巨资打造高端商务酒店连锁——总部位于伦敦的卡莱尔酒店;又于1979年在纽约成立瑰丽酒店集团,打造最具风格的顶级酒店——瑰丽酒店。她也因此成为全球高端酒店业极其罕见的女大亨。 罗跃文一怔,显然没想到卢灿会问起罗斯,很快笑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有她的联系方式……需要我联系她吗?” 之所以问这么一句,是因为卢灿有想法将润馨瓷器推荐给瑰丽酒店集团。 但是,如果直接联系,又显得有些掉价,所以,卢灿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后,才说道,“跃文,回头我让温季宸和你联系,看看能不能邀请罗斯女士参观润馨窑口。” 罗跃文是律师,立即明白卢灿的意思,笑着点头,“我会协同温总,一起出面邀请罗斯女士的。相信以润馨的实力,一定能打动他们!” 聪明人!卢灿扭头对他笑笑,“那就辛苦你!你和罗斯女士通电话时,顺便向她透露一句,我很高兴认识她。嗯,如果她表现出一定的兴趣,你就替我邀请她!地点就放在……乐古道的空中花园。” 罗跃文挑挑眉,比划个“ok”的手势。 会议室旁边,有一间员工茶,卢灿找到丁欢时,老爷子正在喝茶。旁边是维德拍卖去年从法国德鲁奥拍卖行挖来的艺术总监阿尔贝托·米尔戈,以及温阿四等鉴定部的管理人员。 丁老是挂名鉴定部的鉴定总监,主要负责亚洲艺术品的鉴定审核工作;阿尔贝托·米尔戈是许胖子想要拓展欧美艺术品拍卖业务时挖来的人,没有合适职位,于是挂名“艺术总监”,暂时放在鉴定部,未来可能会成立专门的艺术部;至于温阿四,现在是鉴定部的行政经理,也是中层管理人员。 卢灿笑着和大家点点头,坐在丁老旁边,问道,“丁老,听说你前段时间感冒,好点没?” “还行,死不了!”丁欢老爷子的语气,算不上好。 卢灿明白其中缘由——哎,还不是丁瑶的事情闹得! 虽然有些尴尬,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甩脸子。薇薇安的母亲每次见面,脸色都不太好看,陈羽莲的父母已经开始尽量避开与卢灿见面,就连被接到巴黎定居的刘茜莉父母与妹妹,在香江转机时,卢灿出面招待了他们,他们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经历次数多了,脸皮自然就厚。 卢灿嘿嘿一笑,“您老还是要多注意身体。app医药公司研发的东革阿里提取胶囊,搭配有一定的人参萃取物成分,有不错的免疫效果,您老得按时服用。” “那玩意怪苦的,嗑不惯!”丁老爷子一摆手,不领情。 好,卢灿接不下去了,只得作罢,暗叹口气,回头还是让丁瑶和老爷子说。他认识的这些老爷子中,李林灿脾气最坏,丁欢性格最怪。连一向好脾气的许家耀都说,丁老头子不好相处。 温阿四瞅出点苗头,连忙笑着插话,“阿灿,你喝点什么?这里的咖啡不错……” “不用,我带有水杯。”卢灿举起手中茶杯晃晃,又对他旁边的米尔戈笑笑,“米尔戈先生,来香江有四个月了,生活和工作,还习惯?” 亚洲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句客气话。孰料,这位米尔戈总监,竟然真的摇摇头道,“不是很习惯!香江的纯正法式餐厅很少,有几家意大利餐馆,味道总是怪怪的,至于英国口味的土豆泥、薯条和炸鱼干……哦,上帝,就是一场灾难!还有,香江这座城市,对法语并不友好,我只能凭着不熟练的英国话生存,更可气的是,这边的英语也不算普及……” 一顿唠叨,让卢灿哭笑不得,茶中的其他几人也是目瞪口呆。 “嘿嘿!”温阿四胳膊肘碰碰米尔戈,笑道,“你来香江是工作,不是旅游度假。再说,香江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卢灿和米尔戈没接触过,不过,通过许佳闻以及老师嘉里教授那里得知,这人很有才华。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米尔戈还很嘴碎,爱抱怨…… 阿尔贝托·米尔戈,今年三十来岁,一脸络腮胡,未婚,原本是德鲁奥拍卖行鉴定一组的主管,擅长鉴定和评估近现代油画,以及欧洲银器。 去年十月份许佳闻走访德鲁奥时,因为年龄的缘故,卡特琳·查黛拉女士特意让米尔戈陪同许佳闻逛逛巴黎,两人由此相识。许佳闻对米尔戈的才华,颇为欣赏。等许佳闻下定决心增开欧美艺术品拍卖业务时,便想方设法将米尔戈挖到香江,担任欧美艺术品鉴定主管。 米尔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耸耸肩,“不是卢先生……让我聊聊工作与生活吗?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当然,香江这座城市充满活力,我只是觉得它对法国人,并不友好!仅此而已!” 卢灿笑着摆摆手,制止温阿四,“香江这座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包容。米尔戈总监,你需要沉下来,一点点体验和接触这座城市的根本,以及这座城市背后的文化底蕴。” “在工作方面,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常去香江艺术基金会。那里有不少以油画、水彩、雕塑为研究对象的青年艺术家,都很有想法,也许你能和他们找到共同语言。” “至于说正宗法国餐厅……你可以去时尚集团大厦,就还海峡对面的红磡体育馆旁边。那座大厦中有不少法国人,还有一家法国员工开设的餐厅,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体验。”米尔戈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就在这时,洛秘书进来,对卢灿几位笑笑招呼道,“卢总,诸位,会议于五分钟后继续开始。” 卢灿起身,路过米尔戈身边时,笑道,“其实,我更希望你试着接受粤菜、潮汕菜以及本帮菜,能接受这些,就表明你可以在维德拍卖扎根下去,从而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维德拍卖终究有一天要走向欧美,对于米尔戈这类人才,卢灿还是愿意拉拢的。 至于米尔戈的真实水平……卢灿不知道,但嘉里教授的话,还是可信的——嘉里教授的原话是,这小伙子有天分,不缺基础,缺的是历练。 第691章 犹豫不定 第691章 犹豫不定 三月十五日,周五,天蓝风清。 蓝湾的海面波澜不惊,如同覆盖一片蓝色薄膜,被远洋号游艇如同一把锋利的金刚石刀轻松划开。 卢灿躺在白色帆布沙滩椅上,双腿交叠,双脚架在船舷的围杆,颤悠悠地抖动着。 他的右手边,是最新一期的《东南亚经济之声》杂志。封面上加大加粗字体写着本期杂志讨论的专题——“我们为什么要进军半导体”。 组织这次专题的人,名叫高锟,华裔英籍科学家,现任港中大电子学系主任兼首席教授,此人在后世有着“光纤之父”的美誉。 受邀参与这次专题论证的,还有一位知名华裔美籍科学家黄煦涛,贝克曼前瞻科技研究院主席,伊利诺伊大学客座教授,现任港大光学工程系客座教授。 另外还有两名光导相关专业教授,以及四位颇有名气的经济学家,共同参与这次专题讨论。 引发这次讨论的大背景是亚洲光导产业投资潮的兴起! 亚洲光导产业,首推东洋。 早在六十年代,东洋半导体产业承接北美订单开始兴盛。此后的十年发展,东洋半导体产业不仅技术水平追上北美,进入八十年代,已经呈现出碾压之势,占据全球出货量50。 可谓领袖群伦,倒逼北美。 不过,东洋半导体产业也因为成本优势不再,开始显现出疲态。东洋众多半导体企业譬如东芝,纷纷出海,或选择建立海外工厂,或选择将低技术加工外包给海外企业。 就在这一趋势中,韩国和台北以及新加坡,纷纷加大对半导体行业的投入。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韩国三星主导的半导体工业园、台北的新竹科技园,以及新加坡正在筹备建设中的电子产业园。 香江该怎么应对? 如果依照原本的历史演进,香江最终无视了这次半导体投资浪潮,高锟等人的呼吁如落叶飘零随流水,从而彻底与半导体产业,擦身而过。 多年以后,高锟在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面对媒体采访时,依旧唏嘘感慨,他认为,香江曾经与正当红的半导体产业,触手可及! 之所以这么感慨,是有其原因的。 此时的全球半导体领头羊企业为东洋东芝,东芝受困于产品成本,正在积极考虑是海外建立分厂还是将订单外包。历史上也就是今年,东芝半导体事业部部长西川刚,先后走访韩国三星半导体工厂、新竹科技园的台积电,香江荃湾工业园等地。 最终,西川刚选择了将订单外包给三星和台积电,并提供相当力度的技术扶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东芝的昏头行为,成功培育出两大东芝半导体掘墓者! 西川刚走访香江荃湾工业园时,陪同者正是高锟高教授! 对于西川刚做出的选择,高锟教授既感到可惜,又表示理解——实在是荃湾工业园上不了台面! 虽然在七十年代,荃湾工业园号称香江最大的电子产业园,可实际上就两栋工业楼,楼内全是那种小型作坊,专门生产电子表、收音机、电视机、微型电机等相关配件。 这些作坊的老板,对于所谓的“科研”,根本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能力与资本进行科研工作。 与之相应的是港府,港府一直秉持着“小政府大市场”的思想,对于所谓的“半导体产业”,有些兴趣,但不愿意花政府的钱进行扶持! 所以,在高锟看来,香江半导体产业的彻底滑坡,与这件事有着密切关系。 但此时的香江,又与原本历史有着极大的差别,让高锟等人看到希望! 因为卢灿! 早在四年之前,卢灿先后投资六千万美元,在香江屯门工业园区成立和讯电子,购买摩托罗拉的手机专利,生产新型便携式手机。同时成立屯门科技园,专门用于研发电子信息相关技术,其中就含有芯片等半导体产业技术。 去年上半年,卢灿又提议并掺股新加坡电子产业园;去年下半年,他再度投资入股香江爱卡电子,从东洋进口两条微电路整装加工生产线,在深城皇岗工业区生产各种电子集成线路。 这些投资无不显示,卢灿对电子产业的看重。 既有钱,又重视,所以,高锟等希望香江发展自己的半导体产业的群体们,很自然的将希望,放在卢灿身上。 高锟利用其港中大教授的身份,不止一次的向卢灿及德银投资提议,组建专门的半导体研究所。 但让人费解的是,卢灿似乎对于在香江建设一家专业的半导体产业园,没什么兴趣。 这些建议或申请,无一例外全部如石沉大海。 于是便有了本期专题! 呃,也就是说,《东南亚经济之声》的这次专题,其实是给卢灿的“谏书”! 卢灿能不知道半导体产业的价值吗? 不可能!如果说香江仅有一个人能认识到半导体产业的重要性,那一定是卢灿。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卢灿一直不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香江究竟是否合适发展半导体产业! 没错,他不确定! 众所周知,半导体产业的研发,需要庞大的经费和长时间持续投资! 东洋之所以能成功,那是因为通产省在1959年,召集富士通、日立、nec、三菱电机、东芝五家企业,六方凑了七百亿资金,其中政府出资二百五十亿,集全国之力才启动了艰苦的攻坚历程! 韩国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朴正熙政府在七十年代就确定了鼓励和支持电子产业的政策,三星“一代目”李秉哲在政府批钱批地批贷款的前提下,才开启半导体研究之路。 即便如此,在刚刚发布的三星集团财报上,半导体项目已经亏损超过四百亿! 同样,正在筹备中的新加坡电子产业园,计划投资三十亿美元,政府将承担将近百分之四十的投资以及百分之三十的贷款担保,剩余的30才开放给各大投资人。 至于台积电……不好明着披露,但政府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同样举足轻重! 以上这些都可以看出,政府的扶持对于半导体产业发展的重要性! 而这一点,在香江几乎无法实现!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香江在半导体产业方面的科研实力。 别看港大和港中大在香江斗得很欢,其实这两家大学的科研实力在八十年代,真的不算出色,半导体产业所需要的光学工程、电子学、计算机、材料学、工业设备学等专业方面,欠缺的东西,实在太多。 也就是说,香江在半导体产业方面的先天短板很多,几乎所有的设备和技术专利,全部需要购买! 高锟之所以一再希望卢灿能注资半导体产业,其实也希望以“半导体研究所”来倒逼香江几所高校,重视理工科的建设! 事实上,他在1987年担任港中大校长之后,在理工类学科上,加大投入,先后成立工程学院以及多家理工类研究所,最终让港中大成为知名的综合类大学。 对于高锟的美好愿望,卢灿很欣赏,但是,这对于投资者而言,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合着我不仅要投资项目,还要投资培育人才?! 也正因为这两条原因,卢灿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是选择外围投入和附从投入。 譬如屯门科技园,就是典型的外围投入。屯门科技园依托和讯电子的手机制造需求,以研究电子显像、电路、电池、电子材料等为主,当然也会涉及集成电路,但不是主要研究对象。 又譬如投资新加坡电子产业园,则是典型的附从投资,其主体投资依旧是新加坡政府。 至于参股爱卡电子,算是卢灿涉足半导体产业的真正尝试,但他依旧不敢步子迈得太大,只是提议荣子建从东洋购置两条集成电路封装生产线,从事集成电路板的封装业务。 至于研发……他怕扯着蛋! 可是今天高锟等人所做的专题,让卢灿有些触动。 兴许,可以尝试一下?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远洋号游艇轻轻一震,打断了他的沉思。 紧接着,顶层甲板上传来温碧玉又软又糯的喊声,“阿灿哥,渔湾码头到了!咱们该下船啰!” 得,晚上再琢磨。 今天,卢灿的行程排得很满。上午要参加润馨瓷器的年度财会,下午是岭上集团的运营报告会。 他起身对顶层甲板上挥挥手,“阿玉,你去瓷厂玩玩么?” 温碧玉戴着墨镜和宽檐帽,干脆利落地摇摇头,“呛死个人,我才不去。我还是陪银冕和阿幔游蓝湾。晚上我来码头接你?” 前些天,吉瑞和杨坤带领皇泰珠宝团队来香江参加“香江珠宝节”,吉瑞的媳妇银冕和杨坤的女朋友帷幔也随同抵达,温碧玉负责接待两女。 昨晚卢灿在岛上住了一晚上,今天去岭上,温碧玉便嚷嚷着开远洋号送他上岛,顺带着邀请两位朋友游览蓝湾。这会儿,银冕和帷幔也在顶层甲板晒日光浴呢。 卢灿摆摆手,“不用了,到时候让你大哥安排个车子送我回去。你们玩开心点。” ……………… 润馨瓷器不缺市场。 香江的中端瓷器市场几乎被润馨瓷器所垄断,台北和东南亚,甚至东洋市场、澳洲市场,都开发得不错,子品牌润馨运通瓷器在法国发展的也还可以,但是,再想要往高端瓷器品牌发展,始终觉得力有未逮,差那么点意思! 这是瓶颈,需要突破! 卢灿最近邀请杰弗里亲王参观瓷厂,以及想要和瑰丽酒店集团合作,都有突破品牌桎梏的意思。 当然,也可以把它们看做积累。 像这种品牌跃升,需要深厚的积累,才有可能由量变引发质变,彻底固化消费者的认知。 不过,卢灿还是希望这个过程,尽量加快! 没人比他更清楚,随着电视时代的到来,信息传播急速加快,品牌的阶层固化也随之加快。这是一个契机,抓住了就能完成蜕变,若是浪费这十年时间,再想要登顶,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润馨瓷器的年度运营会议上,卢灿第一次直白地将这一目标提出来,要求研发部、材料部、技术部以及窑口技工组,要配合市场部和品牌部,为进军顶级瓷器市场做好准备。 第692章 外聘智囊 第692章 外聘智囊 上午的财务会议结束后,润馨瓷器全公司,上至总经理温季宸,下至熟泥工人,都因为高额的年度奖励而欢欣,有一个人却愁眉不展。 冯双努,原名冯国辉,润馨瓷器销售公司经理。 当卢灿提出“润馨以顶级瓷器品牌为目标”这句话时,别人可以将这一句话当成目标,可是,分管市场部、销售部和品牌部的润馨销售公司,却不能只将其当成目标,不能只是喊喊口号,而是要付出实质性努力,并一步步去实现这一目标! 他毕业于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管理学院,师从北美知名的营销大师菲利普·科特勒,算得上香江最早接触现代营销观念的企业管理者,很清楚想要达成这一目标的难度。 在冯双努看来,一家顶级品牌的成长,除了产品经久不衰的口碑外,还需要一定的机遇,也就是说,需要必然性的努力,同时也不可缺少偶然性的机遇。润馨瓷器的口碑不错,可积淀的时间太短,现在就将“顶级品牌”作为目标,有些“急功近利”!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心底嘀咕,可没敢在会议当场说出来。 这不,会后冯双努一直在琢磨,该以什么样方式,委婉地向卢灿提出劝告?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是温季宸,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老冯,想什么呢!走,你们销售公司过去的一年很辛苦,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今儿润馨瓷厂食堂安排了大聚餐,还特意从岭上请来几位席面师傅炒大锅菜,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冯双努撑着桌面站起身,笑笑点头,“这就去!对了,卢先生留下来了没?” 他知道卢灿下午还要去参加岭上集团的运营会议,这边的会议一结束,岭上集团的张国怡几人已经守在门口,打算接卢灿上山。 温季宸一挑眉,嘿嘿笑道,“当然得在咱们这儿吃午饭!嘿嘿,就连张国怡他们都被我留下来了!桂生师傅在陪着他们。” “还是你有面子!”冯双努笑笑,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两人并肩往食堂方向走去。 对于温季宸这位名义上的老板,冯双努还是很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将自己招揽进入润馨,而是……怎么说呢?温季宸的能力不算强,学历也不高,但是他做事勤勉,说话直爽,也敢于放权,譬如销售公司交给自己,他几乎很少插手销售公司的内部事务,对自己很尊重。 冯双努经历过多家公司,这种老板已经很少见。 润馨食堂楼在望,冯双努忍不住试探问道,“老温,你对卢生提到的……将润馨瓷器打造成顶级品牌这一目标,怎么看?” 温季宸扭过头来,对冯双努嘿嘿一笑,“刚才会议上,我就注意到你神不思蜀,就因为担心这个?” 冯双努一怔,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破? 没等他反应过来,温季宸伸手拍拍他的胳膊,“我的那位妹婿呀……你接触的还是太少!当初他说要在调景岭投资一家瓷器工坊,谁不说他是败家子?谁不在等着看他笑话?现在呢?呵呵,五年时间,我们润馨瓷器成为香江乃至东南亚第一大瓷器品牌!” “所以呀……不要被目标吓到!”温季宸再度拍拍冯双努的胳膊,“他既然敢说出这一目标,想必心底有谱!你看,渤泥亲王杰弗里前些日子不是来咱们这儿参观了么?你的销售公司不是还安排人一直在联络渤泥王室总务处吗?要盯紧!嗯,我还接到另一条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冯双努立即追问。 “阿灿通过他的关系,联系上瑰丽酒店集团总裁汉特女士,安排我和她明天上午见面,你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陪我一起去!嘿嘿,要是能拿下瑰丽酒店集团的瓷器供货单……局面不就打开了吗?” “明天上午?好的!”冯双努点点头。 确实是个好消息。润馨瓷器不是没和五星级酒店合作过,不过,都是一些“补充性”的小订单,譬如半岛酒店的咖啡杯茶盏什么的。如果能拿下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全部装饰瓷,对于润馨而言无疑是一次绝好的展示实力的机会,对销售工作的促进也有很大帮助。 ………… 卢灿留在润馨瓷器午餐,并不是如同冯双努所说的给温季宸面子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听说今天润馨瓷厂有席面师傅做大锅菜,想要尝尝而已。 香江的城市化其实也就是最近二十年时间,更早一些时候,就是海边农村,办红白事、堂会什么的,全用的是大锅菜招待客人,主理的厨师叫“席面师傅”。 大锅菜肯定与精致扯不上关系,但是,大锅菜也有其自身特点,味道浓郁,食材地道,入味很深,氛围感强烈。常吃酒店的精致小菜,偶尔换换大锅菜,也很有体验感。 还没出正月,今天聚餐算是年后庆典,卢灿面带微笑,端着酒杯与润馨一众高管和技术骨干,依次碰杯。其他人都是简单聊几句或者恭喜一句卢灿喜得千金,独独到了冯双努面前,他来了句,“卢生,我……能和您单聊几句吗?有关您上午开会时提到的目标,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冯双努?卢灿对此人有印象,能力不错的一位营销管理人才,遂即点头笑笑,“好的!这样,你一会坐我旁边位置,咱俩边吃边聊。” 又扭头对陪同的温季宸笑道,“冯经理可是你手下得力干将。他有好的想法,你可得不能藏着掖着。” 这句话听着很普通,却让温季宸出了身冷汗,这是说言路不通?还是说管理无方?连忙摆手,“哪能呢?来这之前,老冯跟我聊了几句,我觉得他的想法不错,就让他直接找你陈述的。” 冯双努也立即附和解释,“上午听到您提到整合营销打造顶级品牌,我觉得您的思路,和我的一位老师的想法,颇有共通之处,这不就想着和您聊几句。” 卢灿哈哈一笑,掩饰言语中的多疑,又与冯双努碰了碰杯,“那就好,稍后我们三,边吃边聊。” 等卢灿转一圈再回来,冯双努已经等在餐桌旁。 “老冯,坐!”卢灿对他招招手,示意在自己旁边就坐。 “诶诶!谢谢卢生。温总您也坐。”冯双努又朝周围点点头后才欠身坐在卢灿旁边。 今天请来的席面师傅,姓彭,父亲是五十九军的火头军,祖传的手艺,瓦缸炖骨头,灶锅焖羊肉,猛火烧花蛤,醉酒螃蟹,味道都很不错。 卢灿拿着一根粗壮的蟹钳,一边剃着蟹钳肉一边笑着问道,“老冯,对上午我提到的目标,你有什么想法?” 冯双努早已经想好说辞,放下筷子笑道,“品牌需要有合适的定位,以便于将信息准确传达给自己的消费对象。卢先生为润馨瓷器规划好品牌定位,无疑会让我们市场部、品牌部更具象的去宣传我们的品牌,也让销售部更方便寻找合适的消费者。” 定位理论是美国营销学家特劳特在七十年代提出的品牌概念,在此时的香江还真没多少影响,但对以后的企业经营,有着重大影响。卢灿在这方面不是很精通,可也听说过。 这会儿听到冯双努提到“定位”,让他有些惊讶,停下手中的活计,听对方讲述。 见卢灿感兴趣,冯双努信心大振,又道,“我在美国西北大学求学期间,有一位营销学导师,名叫菲利普·科特勒。科特勒教授主要从事企业经营管理和传播学的研究,他提出一套‘整合营销传播’理论,我个人感觉,这套理论很适合我们润馨瓷器借鉴或实施。” 菲利普·科特勒?这位营销管理学大师的名头,卢灿同样有印象,没想到,冯双努竟然是他的学生,顿时来了兴趣,“哦?你说说,什么是整合营销传播?” 冯双努想了三秒后说道,“我打个比方。” “我们润馨瓷器将目标定于顶级瓷器品牌,这个目标固然很好,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让目标消费者知道我们,对我们感兴趣,从而了解我们,并且愿意给我们下订单。” 嗯,是这么个问题,卢灿再度点头,示意冯双努继续说下去。 “整合营销传播,就是围绕我们既定的任务打一场攻坚战,整合我方的现有资源,将一切广告宣传、公关活动以及新闻事件,展览展示等等,拧成一股绳,一体化运作,将润馨的价值形象与信息,以最快的时间传达给目标消费对象……” 冯双努极尽自己的能力,向卢灿阐述整合营销传播理论对当下润馨瓷器的作用。 讲真,卢灿对所谓的整合营销传播,不是很理解,但对应脑海中的记忆,隐隐感觉冯双努说的有些道理。现当代企业管理的诸多理论,都起始于美国,为美国诸多企业做大做强,提供不少助力,这一点,无可讳言!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心思,笑着问道,“冯经理……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润馨瓷器邀请我的老师菲利普·科特勒教授来一趟香江,为大家讲讲当代营销传播理论。如果可能的话……是不是可以聘请他所成立的研究机构,为我们润馨瓷器的智囊顾问?”冯双努两手相握,看着卢灿。 外聘智囊团? 卢系企业有着不少广告代理公司,不过,他们更多的从事于广告制作发布,新闻软文报道,活动公关策划等具体事务,很少有就企业管理和营销战略等方面提供咨询服务。 也许……可以试试。 第693章 九龙城砦 第693章 九龙城砦 三月份发生的大事不多,划掉那些平头百姓不关心的政经大事后,只有两件引发众议。 其一是卢家添了一位千金小姐。 据说,卢家那位老太爷在孩子满月时,又给香江各个道场和禅院派发香火钱,还给东华三院慈善会和童军慈善机构,各捐赠千万港纸。 其二是港府放出消息探风,想要与北边协商,择机迁拆九龙城砦。 这条消息比第一条更震撼,讨论的人更多。 究其原因,是九龙城砦在香江人心目中,另有情结。 香江的发展史上,素来有“先有九龙,后有港岛”之说。 早在宋朝时期,政府已经在这一带设立盐场,派遣盐官管理,并驻军保护,史称“官富寨”,也就是九龙城砦的前身。只不过,彼时的城寨还只是政府的一个办公场所,而港岛,则是一个很小的渔村。 到了明清两代,官富寨已经拓展成一座有高大城墙护卫的“炮台”要塞,周围则是以盐丁和兵丁家属为主的城区,二者统合,称之为“九龙城砦”。 光绪二十四年,即公元1898年,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英国签订的是《展拓香江界址专条》,条约规定将整个九龙半岛,深河以南的地区都租给英国……同时,李鸿章又留了一点小心机,他要求九龙寨城仍然归满清管辖,城寨作为清朝官员办公署地,地位约等于现代的领事馆,并保留附近码头以便往来。 因此,九龙城砦成了“界中之界”,香江着名的“三不管”地带。 很多人提及“九龙城砦”,就想当然的认为这是一座“罪恶之城”。 事实上,它还是无数新移民来到香江后的落脚第一站。城寨不仅收容了他们,养活了他们,而且成了他们的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即使城寨不见天日,但让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能看见生活的希望。也有无数人,又从这里分散到香江各地,开枝散叶。所以,很多底层香江市民,对于这座城寨,是有情结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结,让港府的人在做出“迁拆”决定之前,必须要“探探风”! 当然,港府“探风”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试试北边的态度。 要知道,早在1963年,港英当局曾经想要强制拆迁九龙城砦,结果因为“管辖权”和“安置条件不妥当”等原因,遭到强烈反对。 卢灿手中也有一份有关于港府迁拆九龙城砦的资料,要比市面上流传的消息,更全面。 提供者是太古股份的董事、德银投资风投事业部总监博斯特。 卢灿翻看完手中的资料,又想了几秒钟,笑道,“师兄……你是希望太古地产,介入这次九龙城砦的迁拆工作?” 博斯特是嘉里教授的女婿,因此,卢灿叫他师兄。 他笑着耸耸肩,“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庞贝找我聊过,我也这么认为。” 九龙城砦中,各类居民将近四万人,港府想要迁拆九龙城砦,就必须安置这些人,包括住房、置业等等。单是建造容纳四万人的屋村,就要超过十个八个,这可是一笔极其庞大的利益! 更别说迁拆后九龙城砦的地皮,也是一笔令人眼红的资产,旁边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老式港口,商业价值可不低。 这是一块肥美的蛋糕,难怪连太古地产都想要插一脚! “既然你们拿定主意……师兄,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卢灿揉了揉眉心。 讲真,他不太想掺和这笔生意——涉及到迁拆工作,无论做得有多好,总归会有各种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总会有物议产生。不过,太古洋行的事情,基于三年前与庞贝·施怀雅达成的口头协定,他基本上不过问,因此,这算是太古地产的内部事务。 “太古从港府内部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这次确实有迁拆九龙城砦的意愿,不过,还得要听听北边的意思,还有住户的意愿。”博斯特笑着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你还真能帮上忙。” “庞贝的意思是……您在北边人脉关系网不错,能不能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另外,你舅舅那边……在九龙城砦有产业,也帮忙打听一下,街坊福利会和底层工会的意思。拿到这两方面的情况之后,太古地产才能做出更有针对性的预案。” 卢灿撑着鼻翼,低头琢磨起来。 历史上,九龙城砦确实迁拆了,好像是八几年做出的决定,九十年代初完成全部迁拆工作,只是,原地址改成“九龙城砦公园”,并没有如同庞贝和博斯特所预计的那样开发成商业区。 有了这个结果,再逆推回来……基本上就能捋清楚事情发展脉络。 去年,两国签订《中英联合声明》,就香江问题达成一致。遂后,双方成立联络小组,开始逐步协调解决一些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 譬如港府打算提出的九龙城砦迁拆! 无论九龙城砦有着怎样的历史,都掩盖不了这座城砦所滋生的严峻的犯罪、社会、环境等问题,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想来,北边也不愿意将这一历史遗留问题,留存到回归之后解决。 因此,九龙城砦的迁拆,几乎势在必行。 卢灿记不住的是做出迁拆决定的具体时间。 不过,这不是很重要,大略也能推断出来——假定九十年代初开始迁拆,之前必须要建设大量屋村,这至少需要两年时间,再建设屋村之前,港府需要划定地皮,谈判迁拆补助等等工作,也需要一两年时间,那么,做出迁拆决定的时间范围,就在1986年到1987年这一段。 这也符合双方就迁拆谈判所需要时间的实际情况。 卢灿很快将事情捋清楚,将资料递给博斯特,“你告诉庞贝,我会帮忙问问。同时也告诉庞贝,别太贪,拿到屋村建设的单子就已经很不错。想太多,容易扯着蛋!” “维文,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博斯特怔了一下,摊手笑道。 跟欧美人讲话,必须要说透,卢灿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只对接屋村承建以及屋村商业开发这一块,不要牵扯到迁拆的细节工作,九龙城砦老地皮也别想,盯着的人,太多!至于港口……太古航运可以和新世纪航业,联合竞标。” 博斯特依然满脸茫然,“为什么不选择九龙城砦地皮?” 卢灿嘿嘿一笑,“因为那不属于港府处置范围!不要去开发争议中的土地!” 他不知道后世为什么要在九龙城砦的地皮上建设公园,想来不外乎所有权的争议呗。 这样一想,建设成公共绿地,无疑是最不会引起争议的做法。 送走博斯特,再转回时,温碧璃怀抱着一份文件夹,笑吟吟站在办公室门口。离开岗位三个多月,她再度回来担任卢灿的贴身助理,女儿交给照顾小石头的田婶看着。 “博斯特总监回去了?” 卢灿点点头,又瞅瞅她胸前的文件夹,“又有什么文件需要现在就签字?” 温碧璃将文件夹搁在办公桌上,笑笑道,“缅北水电站的事情,终于落听。这是永斌主任和德巴尔发来的最终文件,你审阅签字后,四方就可以签订合同。” 缅北雾露河水电站,发电当量五百万千瓦,算是小型水电站。 项目不大,可牵扯的关系很复杂,有缅北水利部的,有当地政府的,还有土司矿区公司。王永斌为这个项目,跑了七八趟,终于听到好消息。 传真纸很长,卢灿没有细看,只挑出几条主要条款了一眼——这些文件,法务部已经审过,他看一眼只是责任。遂即提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又转交给温碧璃,“你给王永斌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港。至于缅北迪拉瓦港口项目的谈判,让德巴尔和吴维宇负责带队。” 温碧璃将文件捋好,点点头,“我稍后就去电话。只是……永斌主任如果问起来……” “就说……回港参赞东京金融项目。” “东京那边……有变化?”温碧璃一愣,没听说呀。 卢灿笑笑摇头,“有一点变化,没什么大事。胡生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安德烈和温斯洛普之间,就是否投资东洋地产有价证券,产生争执。我打算四月底走一趟东京,让老王提前熟悉一下这个项目。” 温碧璃知道,卢灿提到的胡生,是德银投资证券部部长,她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那……你不打算和安德烈通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问题应该不大,否则安德烈和布鲁格肯定要来电话的。”卢灿笑笑,又往座椅后靠靠,“这点小问题,他们要解决不了……呵呵,我就要怀疑安德烈的能力啰!” 等温碧璃出门,卢灿靠在椅背上想了会,伸手拿过电话通,熟练地拨出一溜电话号码。 没一会,有人接听,是舅舅葛辉的声音,“哪位?” 九龙城砦的事情,卢灿需要提早跟舅舅打声招呼,笑道,“舅舅,是我,阿灿……” 葛辉笑呵呵的声音传来,“阿灿,有事?” “九龙城砦迁拆……您听说了吗?” “谣言……”葛辉有些不以为然——有关九龙城砦迁拆的传言,不止一两次,最终都销声匿迹。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又一场谣言而已。 卢灿嘿嘿一笑,“您可别不当回事……” 两人电话聊了五六分钟,放下电话后的葛辉,头大不已! 从三十年代开始,九龙城砦内部,就开始盛行六大“支柱”产业——药、毒、黄、赌、人贩、黑拳。这六个行业,数字k都有涉及,与葛辉关系密切的则有药品供应与黑拳。 九龙城砦迁拆,意味着葛辉丢掉两大财源,可谓“损失惨重”! 让他头疼的不止财源丢失,还要考虑原本布置在城砦内的兄弟们,该往哪儿安置? 要不……试试上次卢灿提到的娱乐中心? 第694章 城砦大佬 第694章 城砦大佬 九龙城砦距离启德机场不远,大白鲨每次起降都能看见那一圈灰黑色疮疤一样的建筑。 现实中,卢灿从未进入过九龙城砦,今天是头一回。 今天来这,是舅舅葛辉电话相约,说是有位长辈在九龙城砦做典当,想要清空库存,约他过来看货。那家典当行,名叫“福运典押”,位于南角道福字楼一楼,据说很好找。 车辆上了衙前围道,就意味着进入九龙城砦区域。 衙前围道是九龙城砦还是炮台时的旧名称,当时城砦被一溜城墙包围,日占时期,日军为了扩建防空炮台以及扩建启德机场,将城墙拆掉,不过,衙前围道的名称依旧保留下来。 九龙东北部即便是八十年代中期,依旧是一片农村,不仅仅是九龙城砦贫穷,周边的东头村、美东村,都很穷,四处可见工字棚搭建的违章建筑。 九龙城砦中庞大底层群体的存在,反而让衙前围道周边形成一种畸形的繁华。 卢灿的车子从西边过来,城砦的西部是普通居民区,随处可见牙医诊所、小超市的招牌。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香江电影中,总有那么多的牙医诊所? 其实,这与南方的水质有关,偏盐碱化,另外,南粤的人喜欢抽大烟、嚼槟榔,这两种东西都毁牙齿,再加上当年的人没那么多条件去讲究个人卫生,所有因素综合起来,导致香江的牙医诊所很受欢迎。 再往东,街道两侧明显空荡许多,行人也少。这是因为城砦东部的多是一些黄赌毒场所,住户也彪悍的很,很多人都有帮会背景,普通居民不太愿意过来。 卢灿很快看到“福运典押”的竖形招牌,确实不难找。他还看见舅舅葛辉陪着一位白胡子老者,站在招牌下,两人似乎聊着什么。四周还散开着几位穿着冲锋衣的大汉,隐隐将他们围拢在中间。 车子停在两人跟前,立即有人帮卢灿拉开车门。 “舅舅!”卢灿抬抬手,与葛辉招呼一声,又对那位打量着自己的白胡子老者笑笑。 “阿灿,过来!这位是……”葛辉对卢灿招招手,想要将身边老者介绍给卢灿,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便笑道,“我家老豆喊他登叔,你该喊什么……自己琢磨。” 卢灿立即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慈祥的老者是谁——数字k的九龙区山主“大鼻登”! 当年,葛肇煌来香江组建数字k,在调景岭招募的“十三太保”,大鼻登行三,数字k有名的白纸扇!去年,耿祥义在花莲去世之后,大鼻登现在是数字k硕果仅存的唯一创帮大佬! 帮内资历,要比卢灿的外公葛志雄都要老。 “登爷福寿安康!初次见面,晚辈失礼,还劳驾您出门迎接,惭愧!”卢灿低着脑袋,双手交合举过头顶,使劲晃了晃。 “早就听说过葛家外甥,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大鼻登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拍拍卢灿的肩膀,“别听你舅舅胡说,咱各论各的,卢少爷叫我一声登伯,老头子我就倍有面子!叫大鼻登也没人怪你!走,快进去坐!” 大鼻登的白胡子足有一尺长,与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形成鲜明对比;脸上有些灰色老人斑,但总体还算红润,鹰钩鼻让他的整体面相略显阴沉;还有一个特点是两边眉角各有几根寸许长的白眉,又让他看起来有些面善。 如果从面相来看,这是一个性格非常矛盾的人物——有狠有善,有忠有滑!想想也对,如果性格不复杂,他也不可能在九龙城砦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扬威将近四十年! 卢灿摆足了晚辈姿态,扬手笑道,“登爷,您请!舅舅,您也请!” 大鼻登哈哈大笑,两只手分别搭在卢灿和葛辉肩上,往门厅推了推,“走,一起走!这是我家,跟我客气什么。卢少爷也别外道,阿娅大小姐(卢灿的母亲)和你舅舅小的时候,可没少揪我的胡子。” “是啊,小时候最喜欢跟在登伯身后,四处逛酒楼赌档。”葛辉凑趣跟着笑道。他口中的‘伯’并非辈分,纯粹是对长者的尊称。 这些话,卢灿没法接,总不能说,哦,我母亲孩童时这么调皮?只得呵呵笑了两声,抬腿进门。 福运典押依旧是中国传统的典当行布局,高柜小窗铁栅栏,过道逼仄。 竟然还有押客!柜台前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正在典押一只掐丝银项圈。 柜台里面站着两人正在和这位妇人说着话,见大鼻登带人进来,齐齐躬了躬身。 大鼻登对两人抬抬手,示意他们继续,又对那位妇人笑笑,“云家侄媳妇,不是我说你,你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落在局子里可别去捞他,让他在赤柱待上三个月半年的,对他有好处!就这么放出来,他再折腾,你家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额,这是一个筹钱老儿子的母亲。 那位姓云的妇人,将搭在柜台上的胳膊收回来,拢在面前,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见妇人模样,大鼻登叹了口气,摇摇头,似乎也不愿意再说,又对柜台里面的俩人挑了挑下巴,“估计又是死当,给她的东西,抬抬价码。” 所谓抬抬价码,就是多给一些放贷。 那妇人立即弯腰感谢,奉承话脱口而出,“谢谢登叔!谢谢登叔!登叔你真是菩萨心肠!等阿乐出来,我一定叫他记住登叔恩情的,不能忘了登叔的好……” 大鼻登摆摆手,没理会对方,对卢灿和葛辉笑笑,“我们上二楼吃茶。” 三人沿着过道往里走,在最里面拐上仅容两人通过的楼梯。 大鼻登走在前面,简略讲述刚才那位女人的故事。 那个女人的夫家姓云,也是九龙城砦的租户。丈夫早逝,云婶年轻时做楼凤,将孩子养大,结果儿子阿乐不争气,从龙津义学毕业后,早早染上赌瘾,十赌九输又没钱,只好去小偷小摸,经常被人扭送到局子里。云婶为了捞儿子,将自己做楼凤时客人赠送的不值钱首饰,拿出来变卖。 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言谈中,大鼻登对这位女人的遭遇,充满同情,还真一副大善人的样子! 也许,他的同情是真的,可卢灿绝不会因此就将他当成好人,一直微笑不语,倒是葛辉跟着附和感慨两句。 二楼有一间装饰得很有格调的茶室。 檀木书架上摆着一个清代粉彩抱月瓶;茶几一端,安放着一盆冬夏常青的天冬草,六棱柱青花人物花盆,有清代官窑的范儿。 墙壁上一边挂着一张展开的扇面,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仁义礼智信”,字迹遒劲有力,落款为“骚心”,是于右任先生中年时期的笔迹。 另一边墙上挂着一幅绢本《松壑图》,应该也是名家所作,卢灿暂时没看出来作者是谁。 松壑图的下方,放着条几、八仙桌子,两边各放着一把太师椅,椅子上还铺着红布椅垫。条几上那座大自鸣钟,擦得明光锃亮。 “坐!我去给两位泡茶!”大鼻登指指八仙桌的方位,自己转身往书柜方向走去。 “登伯,别麻烦了,弄点白开水就行!”葛辉客气一句。 卢灿笑笑没言语,坐在八仙桌正对墙面的一边,刚好将面前的《松壑图》看个仔细。 越看越惊讶,这幅《松壑图》有点意思。 整幅绢面焦黄,略有些断丝,这是年代久远绢面老化的直接证据,说明这幅画很老,卢灿能看到明代早期,甚至更早。 画幅所显示的松壑,采用标准的柳叶描笔法。 所谓“柳叶描”,是《点石斋丛画》中的命名,形容绘画时线条形如柳叶飘动。柳叶描绘画,脱胎于吴道子的“吴装”技巧,创始人为南宋画院待诏马和之。 马和之是南北宋时期着名宫廷画家,用笔起伏、线条粗细变化明显,着色轻淡,笔法飘逸流利,活泼潇洒,富有韵律感。《绘事雕虫》一书,称马和之的画作“出入古法,脱去习俗,自成一家,有‘小吴生(吴道子)’之称”。 卢灿越看这幅画,越觉得像是马和之手笔。 可是,整幅画面在布局上显得很局促,满坑满谷,根本没有中国画作画时的意境留白,更没有马和之的“飘逸”之感。 通篇画幅中,也没有钤印和题跋,与南宋画家喜欢留跋的特点相悖! 这是怎么回事? 卢灿叉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儿,难道是马和之某一幅画作中的一小截? 像《富春山居图》那样的残作?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可惜了! 恰好此时大鼻登拿着茶叶罐过来,见到卢灿盯着画幅,又是哈哈一笑,“怎么,卢少爷认得这幅画?” 人家将这幅“疑画”摆在茶室正中间,肯定对画作有所了解。所以,卢灿也没打算捡漏,直接了当笑道,“登爷,这是南宋马和之的画作?是残画么?” “残画?”大鼻登一愣,继而又笑将起来,冲着卢灿晃动大拇指。 “卢少爷的眼力,真是绝了,连着都能看出来!这是我早年得到的一件画作,自觉珍贵,九龙城砦这种地方,可不敢张扬,因此没敢裱全,只裱了一部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要知道,我这幅画挂了二十年时间,可没一个人指出来!” 额,还有这层原因?也对,宋代名家所作,放在哪个朝代都算贵重物品,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听到画作不是残缺品,卢灿长长地吁了口气。单凭这幅画,自己这趟没白来! 第695章 刘氏双杰 第695章 刘氏双杰 大鼻登将卢灿面前的玻璃杯倒满热水后,往他面前推了推,“不是什么好茶,卢少爷将就着喝。” “登爷太客气,其实我没那么多讲究的。”卢灿笑笑,目光从对方留有一道刀疤的手背上掠过——这位老爷子虽然年近八十,可拎着暖瓶的手,依然很稳。 虽然有些着急进入今天的正题,可卢灿也很清楚,今天对方邀请自己来这里,肯定不只是出货这么简单,所以,他也没紧着追问那副画及福运典押出货的事。 大鼻登又给葛辉泡上一杯茶,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端着自己的茶壶,美滋滋的吸溜一口,这才笑着抬手指指墙上的挂画,“早些年一直是身如浮萍心难静,对这些外物总是看得很重,如今老了才发现,‘不为外物所动之谓静’的深意。” 讲真,卢灿有些惊讶。 他精于鉴定善于收藏也就罢了,还能脱口而出弘一法师李叔同的人生箴言。如果不是早知道大鼻登经历,他都要将对方当成一名隐于闹市的文人墨客。 啧啧,着实让人难以置信,难怪他能成为创帮时的白纸扇,又安稳的度过最困难时期。 大鼻登在数字k内部的称谓是“山主”,要比所谓的“坐馆”“揸fit人”更有权威。 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硕果仅存的创帮功勋元老;其二是在七十年代一众大佬纷纷被逐的情况下,他独自一人留下来支撑大局。虽然其间内部屡次闹分家,可终归没散伙,能维持住数字k现有架构,大鼻登的功劳不小。 卢灿竖起大拇指赞道,“此一时彼一时,登爷目光如炬,看得通透!” 葛辉也在旁边笑道,“登伯素有再世诸葛之名,数字k这些年多靠登伯披肝沥胆,操持维系。阿灿,以后一定要多向登伯请教!” 葛辉想要再度统合数字k,肯定离不开这位白须老者的襄助!卢灿明白舅舅一再放低姿态的原因,笑道,“肯定的!就怕打扰登爷雅兴!” 大鼻登被这对甥舅捧得似乎很开心,再度抚须大笑,又摇摇头,“不过是活得久一些而已,哪有什么可以教授给卢少爷的?” “您老谦虚!就凭您老在那个纷乱年代,开设这家福运典押行,济人成己的想法,就足以让晚辈学习。”卢灿再度微笑拱手。 五六十年代,香江的社会环境可说不上好,数字k一众大佬都想着黄赌毒牟利,大鼻登却能想出开设一家典当行,双方在思想意识上的差距,一下子拉开。 别把典当行当成“剥皮机构”!很多新移民来九龙城砦,想要立足下去,没钱可不行。典当行虽然暴利,可它确实能让那些新移民快速拿到“救命钱”。卢灿评价一句“济人成己”,不过分。 许是被挠到痒处,大鼻登挑了挑长眉,笑道,“当初开福运当铺时,确实有点想要拉一把帮里兄弟和邻里乡亲的意思,大家都苦哈哈的,手中有个一两件存货,还要去荷里活兑换现金……卢少爷那会还没出生,怕是不清楚荷里活那些古董店面,黑得简直要命……” 相比其它话题,卢灿更感兴趣和对方聊古董,便笑着接下去,“登爷,您的福运典押,哪年开的?” “民国四十四年开门接当。最早还有一个合伙人,安达纱厂的刘丕基……卢少爷怕是不认识。说起来,他去世都已经二十年,江南刘家的人,写得一笔好字,早期的福运典押,都是他在负责。可惜了,民国五十四年的那场动荡,他家的安达纱厂被烧,老刘一病不起……” 这家福运典押竟然是刘丕基创立的? 卢灿哪能不知道刘丕基?这位老先生出自常州刘氏家族,民国时期着名的实业家,协同刘国钧等人创办大成纱厂,成为当时江南最大的纱厂。战后,他又和哥哥刘靖基联手创立大丰纱厂和安达纱厂。 可谓实业界的“一门双杰”。 顺便介绍一下他的哥哥刘靖基。 此老现在还在世,民建的创始人,老一辈民族工商业者的杰出代表,着名爱国人士和社会活动家。刘氏兄弟都是着名收藏家,刘丕基的藏品卢灿不清楚,可他知道刘靖基,曾一次性向沪市博物馆捐赠四十多件宋元明清珍贵字画,事情就发生在1980年。 由于政治信仰不同,刘丕基和刘靖基兄弟在五十年代分道扬镳。刘靖基留在国内,成为民建的领导,刘丕基南下香江,继续创办安达纱厂。 只是让卢灿没想到的是,刘丕基老爷子早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呜呼哀哉! 所以,在听到刘丕基名字的同时,卢灿几乎立即断定,福运典押是刘丕基创立,之所以拉上大鼻登入伙,是因为要“借势”!如此说来,那幅马和之的画作,只怕也是刘丕基收来的典当,为了遮掩这幅作品的价值,还特意做了折叠装裱。 至于大鼻登……这位早年在溃兵中厮混,能懂得字画,怕是也因为受刘丕基的熏陶。 虽然昨天舅舅打电话时没说见谁,但是有“福运典押”的线索,卢灿还是轻松查到大鼻登的资料。 大鼻登原名“程登”,1948年来港,来港之前担任羊城警署守备团重要一职。因为在羊城时,配合葛肇煌“剿匪”得力,得以成为后来的“十三太保”。 此人就不是一位正规受训出身,也没多少文化,但他既有官场的圆滑,又有市井的狡黠,另外,他确实有些头脑,还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有这些综合起来,让他有了今天的“牌面”! 这些发现,让卢灿对今天的交易,多了一份期待——如果福运典押的仓库中,藏着刘丕基的藏品……那,这趟九龙城砦之行,自己可就赚大发! 对方认为自己年轻,不知道刘丕基……那就不知道。 有关福运典押,大鼻登嘚啵嘚说了有五分钟。 卢灿捧着茶杯,权当听说书,时不时看一眼舅舅葛辉,对于舅舅的心思,他很了解。 葛辉一直有个心愿,就是重新统合数字k。 人心散了再想捏合起来,其难度不亚于再创一个商业帝国,卢灿对此也无能为力! 如果大鼻登能倾力相助的话,还有两三分可能性。这也是葛辉一直很“尊敬”大鼻登,甚至愿意将卢灿的“九龙城砦迁拆”消息,分享给大鼻登的原因。 事实上,卢灿并不看好舅舅的决定,可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再说了,万一统合成功,对自己及卢家,也是很大帮助! 等对方终于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时,卢灿又笑问道,“登爷,能感觉出来,您老对福运典押很有感情……那您怎么又想着结业?我瞧您老的气色,再坐镇五年八年肯定没问题。” 卢灿今天的奉承话,可谓火力全开,全落在对方的得意之处。 大鼻登又是一阵大笑,手指点点卢灿,“卢少爷真会说话!” 继而又摇头感慨,“老了!我今年都已经八十,也该金盆洗手,归隐山林!” 说到这时,他盯着卢灿,“再说了,我听阿辉讲,是你讲的,这次九龙城砦迁拆要动真格?” 只怕这才是今天见面的真正目的! 卢灿微笑点头,“是我讲的。” “凭咩?你有内幕?”这个问题不仅大鼻登关心,葛辉同样关心。 卢灿松开茶杯,两只手的大拇指食指,交互循环盘点,将自己预备好的答案,微笑道出,“也算内幕。登爷,您琢磨,九龙城砦算不算香江地域上的疮疤?” “也不……算?”大鼻登不想承认,可底气不足,九龙城砦相比香江其他地方,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似乎为了增强自己的信心,又说道,“民国五十二年,港府可是派三千军警…最后不得不退回去…” “那是因为《声名》还没出台,香江九七归属未定,现在可不一样。”卢灿的两根大拇指抵在一起,晃了晃,“喏,现在双方达成一致。登爷,您觉得……北边还愿意将这片疮疤留着,自己揭破?” 呃……很多道理,一点就通,如果没人点破,可能就一直陷于固有思维中。 大鼻登捋着胡须,沉思良久,“这么说……迁拆定了?” 卢灿微微一笑,“双方的协商,估计很快就要开启。登爷,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您手头有闲钱的话,不如买点城砦的楼宇。想来……港府补偿安置的红利,应该能胜过股票。下手越早越好!” 为了福运典押的库存,为了帮舅舅拉拢对方,卢灿不介意让大鼻登发笔小财! 历史上九龙城砦的迁拆安置补偿,对于业主级,为三倍屋价;对于租客级,为提供一年到五年的免租公屋,对于某些商业体,则另找店面重新开业,还补偿一年营收。 可谓丰厚! 大鼻登眼睛一眯,继而再度哈哈大笑。 茶过三巡,大鼻登撑着八仙桌站起身,对卢灿比划个手势,“走!我带卢少爷去看看福运的库存!是不是等着急了?” 卢灿确实有些“心急”,也随之起身,不过,却先抬手指了指那幅马和之的《松壑图》,“登爷,我能先看看眼目前的这件东西吗?” 大鼻登对今天与卢灿的会面,很满意。 混江湖,讲究的就是面子!卢灿的姿态很低,让这位江湖大佬很有面子! 卢灿给面子,他也得有表示,尽管这幅画作很有收藏价值,可卢灿已经当面点出来,不放手不合适!他很爽快地点点头,“行!卢少爷自己摘下来,茶室太小,二楼仓库有鉴定台,拿到哪儿一并再看!” 第696章 诗经崇丘 第696章 诗经崇丘 大鼻登指指二楼右侧铁栅门锁住的房间,“那就是库房,卢少爷,我带你过去看看。” 卢灿笑着点头,“登爷还是叫我阿灿。少爷这词,听着不适应,沙田大院也没人这么称呼。” 大鼻登一怔,继而再度哈哈一笑,“行!那我就倚老卖老一回?” 他朝铁栅门旁边的一个房间探探头,又伸手敲敲木门,“老李,虎博卢家少东来看货,你出来一下。”又回头对卢灿笑笑,“福运典押的掌柜李如松。这家店能开到现在,多亏老李三十年的照应。” 走廊很窄,葛辉和大鼻登两人站在门口,就有些转不开身。 卢灿也就没往门口凑,只听见屋内传来几声咳嗽。不一会,走出一位驼背的老先生,穿着一身玄衣大褂,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花白的短发,向后梳理得很整齐。 这位驼背老者先是对大鼻登点点头,很快又将目光落在卢灿身上,神情中似乎有些惊讶,转瞬收起。 卢灿对他微笑拱手,“李掌柜,久仰!” 驼背老者笑着摆摆手,晃动的手中钥匙哗啦啦响,“无名之辈,卢东家哪来的久仰?莫客气。倒是卢东家闯下好大的名声,老朽才是真正久仰!” 呃?人老脾气怪?一句客气话而已,不用当面揭穿! 似乎知道自家掌柜脾气怪,大鼻登立即打了个哈哈,插话道,“老李,就你话多,快开门。” 又对卢灿和葛辉笑笑,“老李的话也没说错,九龙城砦这地儿的当铺比不得荷里活古董店招牌响亮,老李的性格又不爱凑热闹,平日里就喜欢读书写字看看老物件什么的,窝在当铺不出门,怕是香江古玩行还真没多少人知道他。” 大鼻登一通乱说,算是将刚才的尴尬,遮掩下去。李如松那边也已经打开铁栅门,又拿钥匙捅开里面的木门,打开灯后,靠在门边,木着一张脸,“进来。” 路过他身边时,卢灿忽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李如松似乎不太给东家大鼻登面子! 这一念头,一闪而过,也没往下深想,卢灿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眼前的库房陈列上来。 库房不算大,三四十平米模样。一面临窗,厚厚的绒布帘已经拉上,窗前放着一张条案,应该是鉴定台,条案一端放着诸如台灯、放大镜、手电筒、手套以及裁纸刀三角尺等工具。 正对门的一面墙最长,并立着四组带半人高货柜的多宝阁,下部货柜都已经上锁,上部多宝阁为玻璃窗,也已经锁上,不过,透过玻璃能看清里面的陈列品,有陶瓷器、砚台、金银器、玉雕玉饰、以及插在笔筒中的几根卷轴。 与窗户相对的那一面,立着一组铁柜,上面挂着锁头,也不知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 卢灿径直走到鉴定台前,将手中的卷起来的画幅,搁在条案上。他正准备动手将这件折叠装裱的画作,揭裱打开,听见身后驼背老者的声音,“你把它……卖了?” 虽然没多少情绪波动,可卢灿能听出一丝不高兴。 又听见大鼻登爽朗的笑声,“嗨,老李,你我都七老八十,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真打算带进棺材?还不如趁早给它找个好归宿!卢少爷是个好人选,他可是一眼就认出这是马和之的作品。” 卢灿本能的觉得大鼻登有些“话多”——作为东家要处理自己的藏品,需要和当铺掌柜的解释这么清楚么?但他依旧没多想,兴许人家俩老头的感情深呢?他一门心思琢磨着该从哪儿下手揭裱。 将画作平摊在案几上,戴上手套,揸开五指,在画芯位置轻轻按了按,又伸手沿着画幅四周摸了一圈,这幅画采用的是衬裱,而非糨裱,想来装裱者也预留了揭裱的心思。 心中有了大概思路后,卢灿就打算自己上手,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买方,揭裱这项工作,不应该是卖方来执行的吗?自己没必要操这份心。想到这,他立即闪到一边,回身对大鼻登笑笑,“登爷,揭裱这事……还得辛苦李掌柜。” “老李!你辛苦一下。”大鼻登捋着白须,抬了抬下巴。 卢灿注意到,李如松的眉头紧皱,似乎对这幅画作出售,依然有些意见。不过,在大鼻登再度催促后,他走到鉴定台前,伸手抄起一把剪刀…… 额,暴力破坏!看得卢灿一惊。 咔嚓几剪刀,李如松直接将画幅的装裱外围剪掉,只留下画芯及边框,放下剪刀换成三角直尺,用直尺边角部位,插入画芯与裱边缝隙,一只手压住裱边,另一只握着直尺,斜着将边裱与画芯割开。 手法很稳!瞧这架势,对这幅画作的装裱情况,一清二楚。 卢灿松了口气,看来,这幅画的折叠装裱,即便不是李如松亲手制作,他肯定也深度参与。 其他装裱师傅,不知深浅,可不敢这么干。 既然采用暴力拆裱,自然很快,没一会,李如松将整幅画作摊在鉴定台上。 “阿灿,请!”其实不用大鼻登招呼,卢灿已经走到条案前,纵览这幅杰作。 挂在墙上展示的只有画芯的三分之一,五十多公分长,现在全部打开,变成一幅精彩的长轴。 整幅画,高约三十二三公分,长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画作主体,约一米六,还有一部分是接裱的各类题词,约一米左右。画幅和题表上,留有十多枚收藏印和鉴赏印。 这哪是什么《松壑图》,而是马和之《诗经图》中的一幅,名叫《崇丘》。 宋高宗于临安重立宋庭,苟且偷生,为挽回朝野官员之心,特意甄选诗经名篇,重编《诗经》三百首,宋高宗选篇,宋孝宗手书。 之所以选择《诗经》,一方面是《诗经》及其注疏为儒家经典文本,重编《诗经》显得重视儒家经典教义;另一方面,高宗通过此对孝宗传达某些政治上的期待——与文人志士共治诗经盛景! 因此,宋孝宗敕令马和之绘《诗经图》。 马和之的一生画了多少幅《诗经图》,后人已不得而知。 不过,据卢灿所知,存世的马和之《诗经图》有《唐风·椒聊》《小雅·南有嘉鱼》《小雅·鹿鸣之什》《豳风九晟》《唐风·绸缪》《唐风·无衣》《唐风·羔裘》《唐风·有杕之杜》《唐风·扬之水》,合计九幅,散落在全球各大博物馆中。 没想到,自己还能找到第十幅——眼前这幅画是诗经图中的《小雅·崇丘》。 着实没想到! 卢灿大喜过望!不仅仅因为这幅画是马和之的传世名作,更因为这幅画的主题,也许对破解《崇丘》这首诗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这一谜团,有所帮助。 历史上流传下来的最早《诗经》版本,有篇名的诗,一共311首。实际上,既有篇名又有文辞的诗,只有305首。 那另外六首呢?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中的《南陔》﹑《白华》﹑《华黍》,“南有嘉鱼之什”中的《由庚》﹑《崇丘》﹑《由仪》六篇,只有篇名,没有文辞。也就是说,只有名字没有诗句! 后人因为这六首诗,究竟有没有文辞,争论两千年! 东汉儒学大家郑玄认为,应该是有诗句的,他的理由是“孔子读《诗》《雅》《颂》,各得其所,时俱在耳”,并因此认定,“遭战国及秦之世而亡之”。也就是说,郑玄认为诗句肯定有,孔子读过,之所以现在没有,是战国末期的战乱以及秦国的焚书坑儒所导致。 同样在汉代,却有人不这么认为,而且很权威。 汉代传授《诗经》有齐、鲁、韩、毛四大家族。其中毛家的传人,西汉毛苌所编撰的《毛诗·序》中认为,“盖武王之时,周公制礼,用为乐章,吹笙以播其曲。”换而言之,毛家认为,这六首本来就没有文辞,它是专门用来命名“吹笙”所使用的乐曲,有曲无唱词——《诗经》的本质是一本歌词! 《毛诗·序》将这六首有名无词的“诗”,归类为“笙诗”。 后世因为这六首有目无诗的“诗”,争论了两千多年,至今也未曾停止过。 总体上,“笙诗”派,略占优势,但是“亡佚”派,势力也不弱,譬如晋朝文学家束晳不仅坚持有文辞,他还自己“创作”了六首补上;又如宋代黄庭坚,也写过“儒馆无他事,作诗配崇丘”;朱熹也认为“崇丘之失,无以极目”。 画作的左边部为题签,瘦金体“崇丘”二字。 题签与画芯之间,连着两枚朱红大印,分别是“睿思东阁”大方形印一枚、“睿思东阁”九叠文大方形印一枚。“睿思东阁”印,最早是宋徽宗曾使用的宝玺。临安宋建立之后,宋高宗建立“睿思东阁”专门用来收藏各种文书、画作。 再往下,是“缉熙殿宝”大方形印一枚。这是宋理宗时期,内务府所用的收藏印。 这三枚大印证明这幅画出自南宋宫廷,确凿无疑,并且在宫廷流传的时间还很长。 原本被遮掩的左部,是五位士子围坐一座石台,或执卷读书,或眺望远山,呼应“崇丘”之主题——所谓崇丘,《毛诗》的解释是“万物得极其高大”,意指“笙”调要高。用画笔来体现,无疑是“魏巍之高山”! 画芯中部,就是魏巍山体,丛林密布。 画芯右侧被压住部分,则是山脚一弯溪水,还有两个人物,为牵马的马童和骑马的士子,士子抬头看山,童子低头望水。上方则是大面积留白,这才符合中国画的特征。 整幅画,马和之的“柳叶描”特征,非常明显。 他用一组或正或反的抛物线进行人物造型,营造出风由下而上飘扬飞荡的视觉效果。 皴与皴之间的连接并不紧密、结实,常有“意到笔不到”的虚空,让画幅中的人物、树木,甚至河流,变得灵动而摇曳,仿佛这种飘摇之风再猛一些,卷轴上浓墨、淡墨聚成之点、线就会随风散去。 与之相对应的是,层层披皴所堆积的山体,在这种“摇摆”中,被衬托得异常稳固坚实! 动与静的结合,妙哉! 第697章 又有发现 第697章 又有发现 远走他方人,背井离乡客,携带的物件,多数为高价值、便携式。 这一特点在福运典押库存品中,表现尤为明显。 李如松将所有的柜子全部打开,大约有两百来件物品。其中,金银珠宝首饰最多;其次为各种金表怀表、镶金银的古董钢笔;再次为字画古籍;陶瓷器砚台有寥寥几件;还有三辆轿车的钥匙;铜器为两只香炉,至于大型钟鼎类青铜器,一件都没有。 大鼻登抬手指指四周,“阿灿,你挑,等会统一核个价格就行。” 卢灿笑笑点头,讲真,他有点小失望。 金银及玉器首饰,纳德轩盛产的就是这玩意,眼前这些,又不是什么宫廷御制用品,没多少收藏价值。金表怀表倒是可以挑上两件,可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民国时期的国产货,价值也不高。陶瓷器、砚台、铜器,也粗略看过一眼,没什么珍品,汽车更不会要。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堆叠在一起的古籍以及卷起来的画卷上。 所以,他伸手从画筒中抽出一支卷轴,准备打开看看,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对大鼻登笑笑,“登爷,这些货,我挑几件,剩下的……我让维德拍卖给您安排一场专拍,您觉得怎样?当然,如果您觉得麻烦,也可以让维德拍卖,买下来,他们有渠道处理一些零碎件。” 这些典押物,进不了收藏馆,可不代表没价值,部分物品上拍还是没问题,还有一些,也可以放在古董店或者维德拍卖一楼的展示区售卖。 大鼻登愣了愣,不知为何他又看了眼掌柜李如松,见对方一言不发,才笑道,“行!那就一事不烦二主……你让维德拍卖的人来,我们谈谈看,是拍卖还是包圆。” 这次,卢灿注意到了,心底有些嘀咕,东家卖货还要看掌柜的脸色?回转目光时,再度扫了眼李如松。老头子佝偻着背,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很符合电影中奸诈滑坏店掌柜的形象。 这样的人物……能钳制住大鼻登?卢灿忽然对这位长相显得猥琐的老者,起了好奇之心,念头一转,又抬头对葛辉笑笑,“舅舅,这些东西我得看一会儿,您和登爷去喝茶。登爷,这里有李掌柜陪着我就行,我舅舅……还有些话要和您单聊。” 葛辉确实想找大鼻登单聊,闻听之后,当即点点头,“登伯,咱俩去喝茶?” 将两人送出门,卢灿又顺便给许佳闻去了电话。 许胖子听说卢灿正在抄底九龙城砦的一家典当行,顿时来劲,嚷嚷着马上带人过来。 再回屋内,卢灿对李如松笑笑,似乎随口一问,“李掌柜,您老贵庚?” 李如松正在将多宝阁中的画卷一件件抽出来,抱在怀里,准备放在鉴定台上方便卢灿鉴定,听到这话,顿了顿,似乎有些感怀,叹了口气后说道,“民国五年生人,今年多少?我也忘了。” 虚岁七十整!可相貌看起来要比大鼻登还要老。 卢灿将刚才那幅卷轴重新拿起来,一边解轴上的丝绒绳,一边笑问,“听您老的口音,有点接近云贵一带,您老的老家贵州贵阳?” 这下李如松真的有些惊讶,“卢东家……对贵州很熟?连贵阳口音都能听出来?” “都说云贵川的口音有些相似,同属于西南官话一脉……”卢灿回头笑笑,解释道,“虎博的福伯,在云南待了很长时间,有明显的昆明口音,我还有个叔叔是四川人,您老的说话和他们在语气上有些近似,可具体到发音,又区别明显……所以,我琢磨着您老是不是贵州人?难不成……我猜对了?” 套话是一种能力活,必须要挑起对方兴趣,才能引发共鸣,将话题继续下去。很显然,卢灿的“猜口音”和“老家”的话题,触发了李如松藏在心底的那根弦。 “我老家开州,算不得贵定人。民国十九年还是二十年,开州改名开阳,记得当时我还在开阳书院上小学。这一转眼……唉!”李如松将臂弯中的画轴,全部堆在鉴定台的一端。 可能是因为双方聊得不错,他选择站在卢灿旁边,看着眼前被卢灿逐渐摊开的书轴。 这是一幅行书手卷,题写的内容为南北朝时期南朝文学家鲍照的《苦雨》。书法拙而趣,淳厚多姿,风格独特。卢灿看了眼起首,就知道这是“清末海派四杰”之一,蒲华蒲竹英的作品。 他在鉴定时嘴巴可没停,笑道,“您老在开阳书院启蒙?哟,那可是西南着名的老书院!” 推到卷轴末,落款为“戊申中秋作英蒲华”,钤印“琴心”。 蒲华与吴昌硕、任伯年、虚谷齐名,晚清着名书画家,“琴心”是他的“剑胆琴心室”印章。 此人非常有意思,生性嗜酒,懒得要命,据说他起床后从来不叠被褥,衣服穿个把月不洗那是常态,因而又有“蒲邋遢”的雅号。不仅如此,此人就连死因都与众不同。史书有记,1911年夏天,蒲华与友人喝得酩酊大醉,晚上回寓所睡觉,把假牙当成骨头咽下去,气塞而逝。 这幅作品是戊申中秋,也就是1908年中秋时所写。 蒲华晚年,笔老墨精,这件作品算是蒲华精品之作。 “卢东家也知道开阳书院?”李如松奇道。 卢灿抬头对他笑笑,“我就喜欢看些杂书。康熙定西南,文治武功齐头并进,开阳书院就是他敕令知州杨文铎所建,杨文铎还因此得当地文人士子赠送的教化万民伞。” 连这都记得? 一个人的才华,不在乎他在公众场合的滔滔不绝,最能体现的,莫过于日常聊天时的信手拈来。 李如松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卢东家果然学识过人!” 卢灿笑笑摇头,将手卷收起,重新系上丝绒,递给李如松,“这幅蒲作英的字很不错,保存得也很好,上拍应该很受欢迎。” 李如松有些惊讶,“这件东西……你不打算留?” 确实不打算留存,原因很简单,虎园博物馆内所藏海派四杰的作品,合计有两千多件!卢灿伸手又去拿另一件,同时笑笑答道,“蒲公的作品,已经有了。李老,您是……哪年来的香江?” “民国四十年。”李如松未多想,脱口而出。 1951年来港?卢灿佯作惊讶,“您老来香江三十多年啦!一直待在九龙城砦?应该有不少摩罗街、荷里活道的古董行老板,请过您?” “我不喜欢热闹,在福运当铺做掌柜,清闲自在。”李如松摆摆手,并没有意识到卢灿一直在套话。 听到这句话,卢灿已经有所猜度——李如松八成是和刘丕基一道来的香江! 五十年代初,国内开始实行公私合营,很多民族资本家就是这一时期来到香江发展,刘丕基也是这一时间段和哥哥分家,南下香江。 卢灿甚至有些怀疑,1965年刘丕基因纱厂大火而去世,他投资的这家福运典押,之所以被大鼻登拿走,可能与李如松有很大关系。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大鼻登才在很多方面,对李如松显得过分“客气”! 当然,这是卢灿的猜测,想要印证也不难——让舅舅安排人在九龙城砦打听一下当年的旧事即可。 心中有了猜测之后,卢灿也就懒得再和对方掰饬,看货的速度,陡然加快。 等许胖子满头大汗赶过来时,卢灿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与许胖子一同进房间的还有丁欢丁老以及一名财务人员。 “哟,阿灿,这些你都看过了?”胖子掏出一块手绢,脸上蹭蹭,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四周。 鉴定台上摆放着十来件,是卢灿挑拣出来,准备带回虎博的物品;部分他认为可以上拍的,全部搁在多宝阁上;还有一些价值不大,可以在店铺出售的典当物,则被胡乱地放在进门的墙根边。分门别类很清楚,一看就是挑选过的。 “胖子,来的挺快呀!”卢灿揉着腰直起身,又对胖子身后的丁欢丁老点头笑笑,“丁老,您怎么也过来了?我差不多都快看完了,就剩……这些,还没看。” 说着,他指指另一边的铁柜。 李如松正从铁皮柜里往外端一只长瓷盘,里面一水的老旧金银首饰。 见到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李如松眉头一皱。 卢灿连忙笑着为双方介绍,“李掌柜,这位就是维德拍卖的许佳闻,这位呢……是维德拍卖的艺术顾问,丁欢丁老爷子。胖子,这位是福运典押的李如松李掌柜。” “李掌柜,您好,久仰!”胖子满脸微笑,主动伸手…… 李如松脸色缓和一些,朝俩人点点头却没有主动握手之意,端着盘子径直走向鉴定台。 胖子伸出去的手,在虚空画了半圈,又尴尬地收回来…… 卢灿朝他笑着耸耸肩,又怕他脸上挂不住,伸手在胖子胳膊上拍拍,“你没看见登爷和我舅舅?这些东西,我挑走几件,剩余的……是搞专拍还是包圆,你和登爷商量。” 丁老的脾气同样很怪,李如松不招呼他,他还懒得招呼对方呢……丁老绕过卢灿两人,径直去鉴定台看货…… “登爷?哪个?没看见呀,阿忠带我上来的。”胖子拿着手绢擦着胳膊。他们一行人上二楼,没人拦着,也没看到其他人。 难道舅舅和大鼻登不在茶室?卢灿没去琢磨,不过,他放低声音叮嘱一句,“福运典押的老板,是数字k的大鼻登,登爷。” 人的名树的影,许佳闻的手一顿,我去!他狐疑地看了眼卢灿,再度确认眼神。 胖子正要细问,鉴定台那边传来丁老的狐疑声音,“阿灿,过来看看,这枚指环……和你家的那枚,是不是有点像?” 卢灿抬头,就看见丁老拿在手中的那枚灰扑扑的指环。 嗯?又一枚灵子令?! 第698章 推理猜测 第698章 推理猜测 “样式一样,不过,材质差别很大,好像是石质?” 丁老两根手指捏着指环,对着灯光仔细看了一圈,有些疑惑,又将目光投向卢灿。 丁欢知道卢灿手中有一枚秦墨玉钜子令指环——当时那只指环出现,大家都将其当成“传说之物”,很是稀罕,虎博的那帮老汉们争相传阅,丁欢也看过一次。 不过,卢灿后来在京城齐燮元后人手中得到一枚灰玉指环的事情,丁老并不知情。 卢灿伸手接了过来,只一眼,就确定眼前的这枚指环,和自己之前得到的灰玉指环,材质、样式完全一模一样。环形顶端的平板上,刻有大篆字体的“灵”字,平板两侧表面,篆刻兽面饕餮纹,灰玉材质。只不过这只灰玉指环的环体,有一条明显的裂纹,应该是摔的。 卢灿已经从宗越那里得知,黄靖庭执掌墨门时,曾经制作过钜子令和灵子令。 钜子令一枚,是统率墨门的信物,灵子令四枚,分散给墨门四房,分别是君房徐福,主要负责研究道术与方士;正房孙仲远,主要研究治国之道;兴房黄天琼,在徐福东渡时曾经担任护卫将军一职;子房张良主要研究军事谋略。 当时卢灿听到这则消息时,完全把它当成传奇小说在听,根本没在意。 没曾想……呵呵,看来,自己和这所谓的墨门钜子令,挺有缘分! 这已经是自己所接触的第三枚墨门信物!一枚秦墨玉,两枚灰玉! 第一枚秦墨玉钜子令出现时,许胖子也在伍佳恩的青韵轩,也曾上过手,很熟悉。他一伸手从卢灿的指尖拿到这枚指环,看了两眼,啧啧两声,“好像材质确实不同。” 卢灿点点头,笑道,“这是灰玉材质,说是灰玉,其实是洛阳邙山一带的大理石。” “大理石做的戒指?”胖子有些失望,他知道这是指环,可还是信口说出戒指二字,实在是……这玩意和戒指太像。 懒得和这家伙掰饬,卢灿从他手中拿过这枚有损伤的指环,手指捻着指环,对李如松笑笑,“李老,这枚指环您还记得……谁送来典当的?石头指环不值什么钱,您怎么会收下这件东西?” 刚才丁欢拿起这枚指环时,李如松就已经在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也不知道这枚“戒指”究竟是什么玩意。事实上,这枚戒指也不是他收下的。 正如卢灿猜测,李如松与常州刘家关系密切。 早在民国二十二年,十七岁的李如松随着叔父来到沪市,在一家名叫永福的纱厂谋生,老板叫刘国钧——此人是三四十年代着名的民族企业家。 因为李如松受过完整的小学教育,在那个识字率很低的年代,这已经很了不起,因而,李如松得以在纱厂从事文件资料整理工作,而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刘丕基。 刘丕基见他勤快肯干,又怜悯他天生驼背,对李如松那是相当照顾。三十年代,刘靖基刘丕基兄弟被刘国钧猜忌,双方分道扬镳,刘氏兄弟成立自己的纱厂时,刘丕基将李如松一同带走。 李如松在跟着刘丕基那些年中,不仅娶妻生子,还学得一身不错的鉴定知识,经常帮刘靖基刘丕基兄弟在沪海古董店拿货,上手机会极多,实战经验很丰富。 五十年代初,刘丕基一家人南下,李如松选择追随,一起来到香江。 九龙一带的人工很便宜,刘丕基选择在九龙城砦的外围——界限街附近开设安达纱厂。出于安全考虑,刘丕基拜了大鼻登的码头,双方合伙开设福运当铺,李如松出任掌柜。 至于刘丕基去世以及李如松怎么又投到大鼻登旗下,另有隐情。 眼前的这枚灰玉指环,并非李如松收下的典当物,而是刘丕基某一次带来的东西,放在典当行的保险柜中。李如松也不知道来历,时间久了,就和其它放在保险柜中的珠宝首饰,混在一起。 今儿,被丁欢挑出来,又遇上卢灿家似乎还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物件。 李如松同样很感兴趣——这枚戒指,当初刘丕基曾经盘玩过很长一段时间,似乎也在研究它的来历!所以,李如松没有回答卢灿的话,反问道,“卢东家,认识这枚……灰玉戒指?” 灰玉戒指? 刚才大家聊这枚指环时,都没提准确名称,李如松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听刚才许胖子信口胡说。 卢灿瞬间断定李如松不知道这枚指环的来历,继而推断出,这枚指环并非李如松收下的当物!那么,当初得到这枚戒指并珍藏起来的人,只有刘丕基! 也就是说,刘丕基应该知道这枚指环是墨门信物! 卢灿瞬间想到另一个人物——刘丕基的哥哥刘靖基! 三四十年代,靖公在工商界很有名,相比之下,他在收藏界的名头一直不怎么响亮。一直到刘靖基受到来自对手报复和打击,需要紧急转移。 靖公为了保护这批古董,急中生智,打电话给沪市博物馆,表示要捐献一批书画,请沪市博物馆迅速派人前来接收。沪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赶到靖公家时,家已经被翻过,东西杂乱不堪。 沪市博物馆工作人员在靖公的指引下,把数千件书画藏品一一找出来,整理、登记、造册,从晚上直到次日中午,大功始告完成——他家的藏品,足足用两辆卡车才将其运完,送进沪市博物馆。 至此,外界才知道,沪市还隐藏着一位超级收藏大佬! 那么,卢灿又怎么得知这一消息呢? 一切都源自张博驹张老!老爷子就是一部活的百科全书,什么都记在心里。他在香江时,喜欢拉着卢灿聊这些陈年往事。 卢灿之所以对刘靖基刘丕基印象很深,就是因为张老曾经重点说过这对兄弟——他们是属于突然间冒出来的收藏家! 刘靖基生于光绪二十八年,也就是1902年,刘丕基生于光绪三十一年,先后毕业于苏省第二工业专科学校,与文科根本不沾边。 可两人似乎很有天赋,没有明确师承也能玩得很好。 三四十年代,工商巨子玩收藏的不少,可是,绝大多数都是聘请掌眼师傅,刘氏兄弟不同,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去看一眼,然后安排人去拿货,基本用不上掌眼师傅。 眼光独到,还隐秘,可依旧被张老冷眼旁观注意到。 张老自己心中藏着秘密,也就习惯于以审视的目光,冷眼旁观他人,刘靖基刘丕基兄弟在三四十年代玩收藏的事情,就被他发现到,甚至还调查过一段时间,但没什么结果。 所以,此时卢灿推测出刘丕基知道墨门灵子令,立即想到刘靖基! 此老依然在世,居住在沪市,任职工商联第四届副主委,去年被增选为全国委副主席。 看来,下次去沪市,一定要拜访一次这位老爷子! 对于李如松的反问,卢灿笑笑,拿着戒指在灯下晃晃,以玩笑的口气道,“嗨,我手中还真有一枚差不多的‘戒指’!当时有人告诉我,那可是好东西,战国时期墨家的钜子令呢,凭着它,可以号令群雄,诸墨臣服!哈哈,笑死我了!这钜子令也太不值钱了,怎么也该弄个黄金白银的!弄个石头的,算是怎么回事?现在又出现这第二枚,难道还有一正一副之说?” 算不上撒谎,语气也对——冷不丁的,只要不是智障,或者百分百了解内情的,都不会相信这种话!李如松显然不是这两类人,跟着一笑,指指这枚‘戒指’,“呵呵,说不定真是钜子令呢?” “我现在很好奇,这东西哪儿来的?怎么出现第二枚?”卢灿不经意的再次追问。 “哦,是福运典押以前的老板留下来的,搁这里几十年,混到一起了。”李如松终于松了口,只是,他依旧没提刘丕基,又笑道,“石头玩意,不值钱,要不……卢东家,这东西就留下。” 哪能留下?!卢灿将指环抛起再接住,颠了颠,笑笑摇头,“您老留下也没用,难得这东西刚好和我家的那只配对,我就收下了。” 又将指环往大拇指上套了套,还别说,挺合适的。他朝许佳闻晃晃大拇指的指环,“喏,穿金戴银玉扳指,哪有我戴个石头扳指有派?!” 李如松笑着摇了摇头,有心想要将这枚“戒指”收回来,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卢灿也不想对方在灵子令话题上纠缠,主动调整话题,“李老,登爷和我舅舅呢?出去了吗?” 李如松似乎并不惊讶,笑了笑,“几位去茶室坐坐,一会就到。” 话音刚落,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大鼻登的爽朗笑声,“阿灿,你说的那拍卖公司来人了?” 额?就在楼上?卢灿立即反应过来,只怕这二楼有密室,刚才舅舅和大鼻登两人在密室谈事,故而没察觉许胖子等人的到来。 许胖子已经转身出屋,“登爷!您老的大名,真真让晚辈高山仰止!舅舅您也在?” 卢灿也跟着走出库房,许胖子正在与大鼻登握手,他又看了眼舅舅,葛辉的神色似乎不是很好。 难不成……两人谈崩了? 其实,卢灿并不赞同再度统合数字k,如果舅舅完成这项工作,势必会成为回归后第一个被打击对象!甚至现阶段的港英政府,也不会手软! 即便大鼻登愿意,卢灿也不认为舅舅能成功。 “革命理想”早已经荡然无存,分散在台北、泰国、新加坡及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分部机构,早已经自立山头,即便是内部,三十六字堆中,又有几个字堆,愿意头上多个老大? 大鼻登虽然是硕果仅存的创帮元老,可他没那么大能量,弥合如此巨大的裂隙! 即便葛肇煌重生,只怕也没这份能力! 还是找合适机会劝劝舅舅——这几年舅舅赚了点钱,积攒了点实力,开始“飘”了! 不仅舅舅飘了,好像那位从西德回来的表哥,最近也有些动作。瑶瑶满月时,舅妈在田乐群面前念叨两句,说是有些后悔让儿子回港…… 要不,想个办法把外公接回来? 第699章 海底隧道 第699章 海底隧道 前往虎博的途中,卢灿一直在琢磨数字k的事。 如果单论时机,舅舅选择的时机还是不错的。 去年,数字k发生两件事,影响重大。 其一是创帮元老耿祥义去世。 创帮时,耿祥义的职位不算很高,只能算是骨干。 但架不住四十年中,死走逃亡伤,淘汰率太高,他耿祥义不仅活下来,还能牢牢把持“胜”字堆,吞并“礼”字堆,火并联公乐,占据北角地区,俨然成为一方割据势力。 去年十月,耿祥义去世,他所留下的地盘,顿时一盘散沙。 “胜”字堆内部,上演争权大戏,“礼”字堆想要自立,又怕遭到打击,头马“车房彪”找到葛辉,想要重新投靠到葛家门下,寻求支持。 也正因为这件事,点燃葛辉的野心。 其二是“忠”字堆坐馆洪汉义被抓。 “忠”“孝”“仁”“爱”四个字堆是数字k创帮时就成立的四个组织。 其中,“忠”字堆又有第一字堆的称号,鼎盛时期正式成员有五千人,第一代话事人名叫余万国,五十年代曾官拜少将,是葛肇煌的得力助手。 此人曾在四十年代任职惠州地区警察署署长,与当时潮州地区的警备长官洪杰波,关系莫逆。洪杰波来港后,让儿子洪汉义拜在余万国门下。 洪汉义出生于军警之家,身手很好,又敢打敢拼,在“六五运动”中,还救过余万国的性命,又是故人子弟,自然得余万国的看重。 七十年代初,余万国被驱逐离港,临行前安排洪汉义接了他的话事人一职。 从那以后,“忠”被洪汉义经营得滴水不漏,甚至有“前有杜月笙,后有洪汉义”之说。 去年三月,洪汉义经营的粉档被o记抓住尾巴,遂即被查抄。 洪汉义为了挽回面子,当众发誓要干掉负责查抄的探长彭克平。 彭克平是警务处副处长李君夏的小舅子,o记能惯着这种直接威胁他的人?六月,o记组织大批人马,将洪汉义堵在别墅,抓捕归案。 今年二月,洪汉义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所有人都清楚,等洪汉义再出来,江湖已远! “忠”字堆遭遇这等重大打击,内部的混乱,可想而知。 从七十年代到现在,总体来说,数字k一直在走下坡路。 不过,舅舅葛辉手下的两个堂口,却蒸蒸日上,无论财力还是人手,现在都是数字k各大堂口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其原因嘛,自然不用多说,既有葛辉的经营,也有卢灿的帮衬。 这也是葛辉想要再度统合数字k的底气所在。 可以说,葛辉选择的时机,确实不错,可是,他没注意到,外部环境对数字k越来越严苛,无论是义安公司还是和胜,以及警方,都不会允许数字k的再度统合! 甚至,卢灿都有感觉,只要发现葛辉有着统合数字k的苗头,这几方对舅舅的联手打压,马上就会降临!绝不可能看在卢家的面子上,继续放任葛辉! 所以,今天舅舅与大鼻登会面谈不拢,未必是坏事。 如果舅舅能就此收心,那再好不过。如果舅舅还打算继续,卢灿只能将安排人将外公从花莲接到澳门,隔海监督——老爷子不能回香江,回澳门一点问题没有。 忽然,卢灿一愣,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舅舅葛辉的行为,外公知不知道?支不支持?如果说……外公默许,那……自己该怎么办? 要说舅舅的行为,外公一点都不知道,卢灿是不相信的!想到这,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之所以一直潜意识地忽略这件事中的外公因素,是因为这些年卢灿没少和外公联系,尤其是小石头和瑶瑶出生之后,他和外公葛志雄的电话联络,基本上保持在一个月一次左右的频率,每次通电话时,外公给他的感觉就是很享受这种安逸的田园生活,这也给了卢灿一种错觉。因此,他很少和老爷子讲述香江现在的情况,更多的是在聊孩子及家庭,偶尔也会说说心中烦闷。 这二十年,老爷子一直住在花莲,怕是对香江的社会变化,了解不多。即便老爷子有自己的渠道,可那些人所说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只言片语,不可能站在一定高度,完整的阐述当前的状况。 看来,还得尽快和外公通个电话。 想到这,卢灿拿起插在座充上的手机,准备拨打出去。手指搭在号码建上时,他又停了下来,假如外公知道并默许舅舅的行为,自己该怎么规劝? 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肯定会破坏现阶段卢家与葛家之间的默契! 轿车穿行在红磡海底隧道,隧道两旁的灯光映在卢灿脸上,忽明忽暗。 没一会儿,车速放缓,不用猜,前面又开始堵车。 红磡隧道是1969年包玉刚包老投建三个多亿港币兴建的工程,由于当时香江的各类轿车保有量只有三十来万辆,因此,红磡隧道按照最高流量单日六万台为标准,只设计了双向二车道。 原本是够用的,可是谁能想到,十五年时间,香江各类家庭轿车、运输车辆,涨到将近两百万辆?去年圣诞节期间,最高日运行车辆一度超过十二万两千台,为标准负荷的两倍多。 早几年,红磡隧道只是在早晚高峰期拥堵,现在,大白天的也会堵出一条长龙。 包家投资红磡海底隧道,与港府签署的是四十年经营权,原计划十五年收回投资,可事实上,开通之后仅仅三年就收回成本,算上三年工程建设期,剩余三十四年,纯粹捞钱! 妥妥的聚宝盆! 红磡隧道不堪重负,又日捞万金,自然有无数红眼之人。 于是,第二条海底隧道提上日程,也就是未来的东区海底隧道。 就在前几天,中标单位公布,一家名叫“保华投资”的公司获得项目承建及三十年的运营权,标的额为二十二亿四千万港纸。 外界还在猜测这家“保华投资”是何方神圣时,卢灿早已一清二楚。 这家公司以荣家牵头,日资和台资为主,参与方有中信泰富、熊谷国际、丸红企业部以及台北的沪海储蓄银行四家。年初,荣子建和荣子权两兄弟来过沙田大院,试探卢灿的口风,却被他以最近投资项目过多,资金不凑手的借口拒绝。 真实理由很简单,东区海底隧道项目的位置不好,运营时间也短,项目本身并不赚钱。不仅如此,卢灿还记得,这个项目建成以后,口碑并不好,甚至因为收费调价问题引发巨大的舆论危机。香江媒体及立法议员,一度号召全体市民“弃东区,走红磡”来抵制调价…… 总之,这是一个香江市民口中的“刮油项目”。 卢灿才不愿意参与呢。 车子蚂蚁般的向前挪动了十来米后,彻底停下来。 丁一忠对后面笑笑,“卢少,怕是前面有车剐蹭,一时半会走不了。” “不着急,等等呗。”卢灿落下车窗,点燃一根香烟,胳膊搭在窗舷上。 这里距离灯笼洲出口大约一百米,隐约可见隧道出口处人影晃动,应该是剐蹭车辆的司机,下车争吵。卢灿掸了掸烟灰,摇摇头,这些人也真是无聊,有这闲工夫争吵,还不如赶紧协商解决问题?将后面这么多车堵在海底,不怕物议吗? 一开始,卢灿并没有在意,脑海中还在肆意琢磨,一会儿想到东区隧道,一会儿又想到外公和舅舅,一会儿又想到荣子建以及自己和他投建的爱卡电子…… 从出口涌进海底隧道的风很大,同时也将出口处的争吵声卷进来。 忽地,他隐约听到一句有些耳熟的女声,卢灿一愣,确实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来是谁。卢灿扔掉烟蒂,屈指敲敲车门,“阿忠,你去前面看看。我怎么感觉前面争吵的司机,声音有些耳熟?” “诶,好的。”丁一忠拉开车门下车,沿着隧道旁的自行车道小跑过去。 原则上,海底隧道的车辆通行中,车中乘客是不允许下车。 可当初设计时,红磡海底隧道不仅加入了自行车和摩托车道,并预留有行人通过的安全道,因此,禁止乘客下车的规矩,执行的不是很严格。 又过了五分钟,丁一忠还没回来,不过,车流已经缓缓启动。 顾金全开着车,顺着车流往前,来到出口处。两辆追尾车辆已经被管理人员安排在紧急避险处停置,前面一辆黑色虎头大奔的车尾保险杠被撞瘪一大块。 看到那辆车,卢灿顿时乐了——关罗莎的虎头大奔! 去年圣诞节,他给自家女人筹备礼物,忽然想到关罗莎——当着许多人的面脱口而出“我是某某的女人”,虽然看起来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可这种行为,却很容易让男人记住! 又想到对方躲到英国好几个月,也有自己的原因…… 于是,便让车行的人拿着图册上门去找关罗莎,准备送辆车给对方。 那丫头倒也没推辞,只是让卢灿没想到的是,她挑来挑去,挑了一台很有肌肉感的虎头大奔! 喏,就是眼前这台。 看这模样,是被人追尾。 紧急避险处,正在和交警沟通的,并非关罗莎,而是她母亲张冰倩,没看见关罗莎本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车内。肇事车辆是一台丰田,司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 丁一忠也在旁边。 卢灿示意顾金全将车子停在旁边,打算等交警处理结束,再过去和费里玛珂菲打声招呼。 第700章 香江耆老 第700章 香江耆老 “那个衰仔!急着去投胎一样!我还没启动,他的车就顶上来,真是倒霉!” 见到卢灿,打完招呼之后,玛珂菲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又碎碎念两句——开着对方赠送给女儿的车出门,还把车给剐蹭了,总有些挂不住脸! 卢灿笑笑,“人没事就好!对了阿姨,罗莎呢?最近忙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玛珂菲又有些气郁。 眼前这男人真是优柔寡断,要不就干脆点和女儿断了联系,偏偏又送这么贵重的车,要不就干脆点承认,可又不开口,总这么挂着,算什么?还害得女儿连出去拍电影,甚至连逛街,都很为难!要不,今天怎么也该女儿自己开车出来办事,可能就不会出这场剐蹭事故。 因此,她心头不爽,语气算不上好的怼了卢灿一句,“她呀……在家歇着呢。” 呃,卢灿有些错愕,一向以来张冰倩对他的态度都很软,可不像薇薇安的母亲那么“硬气”,今天这是……还以为是因为车子被撞,窝心呢。他便笑笑道,“等会我让人给车行打个电话,他们那应该有备用保险杠,换一条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里毕竟是紧急避险处,不是谈话的地儿,两人匆匆聊过几句,分别乘车离开收费站。 过了收费站,就是灯笼洲。 虎头大奔在路边缓缓停下,看来,玛珂菲还有话要说,卢灿只得让顾金全将车贴过去停下。 “阿姨,你……还有事?”以为说一句就走,卢灿也就没下车。 “你……要是不忙的话,我请你喝杯咖啡。”玛珂菲探头说道,又抬手指了指当年被抢劫的金大福珠宝店旁边的一家茶楼。 这个要求有些让卢灿为难。 时值中午,茶楼正是上人的时候,鱼龙混杂,卢灿在香江的辨识度还挺高,一旦被人发现与某位女性茶楼用餐,一定是头条花边!他挠挠头,想了会说道,“阿姨,我下午有空,到时候去卑路乍街。您家在三十五号二单元,我记着呢。” 她想要聊什么,卢灿心底透亮,关罗莎的事拖到现在,是时候给个答案。 这样也行,玛珂菲微笑点头,伸手对窗外摆摆,重新发动轿车。 目送她离开,卢灿也抬抬手示意开车,又顺手将手机拿起,拨通外公住处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卢灿都打算挂了,才被人接起,传来气喘吁吁的男声,“哪位?” 是小表弟欧成的声音。 欧成是卢灿小姨妈葛明乐和欧阳明的儿子,今年才十一岁。卢灿笑笑,温声问道,“欧成,是我,你阿灿表哥。怎么气喘吁吁的?从院子里跑回来接的?” “哦,阿灿表哥,是你呀!”欧成正处于变声期,声音虽然有点瓮,可也透着惊喜,“表哥,我爸妈去矿上了。外公在餐厅招待几位朋友,让我过来接电话,跑得有点急……” 外公在招待朋友?外公在台北的朋友不算多,最熟悉的依旧是那些被一道驱逐离港的几位。 难不成老爷子在招待他们? 卢灿眉梢抖了抖,又笑问道,“阿成,外公招待的那几位……还是老面孔?” “嗯,陈伯他们,以前来过几次。” 陈伯?最有可能的是陈清华,此人是数字k在观塘一带的坐馆大佬,七十年代因为与潮州帮大佬颜木之间的械斗,被港府双双驱逐出境。 卢灿准备再问,电话那边传来外公爽朗的声音,“阿成,谁的电话?” “哦,是阿灿表哥的,外公,您来。” 没一会,电话中传来外公的笑声,“阿灿,是你呀,有事吗?” “还真有点事。”卢灿笑了笑,“外公,我在澳门西望洋山置了一套产业,您老过来住一段时间?” 这个提议有些突兀,葛志雄愣了愣,“去澳门?” 以他的身份,去澳门的难度不大,不过,为了不刺激港府o记,他一直避免去澳门。 卢灿呵呵一笑,“您老总待在花莲,得出门散散心嘛,也方便我和乐群带两个孩子过去看您。” 葛志雄迟疑了片刻,又笑道,“这事呀……不急,我得和你小姨妈他们商量之后,再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卢灿撂下电话,手指揉了揉眉心。 毫无疑问,外公应该知道舅舅葛辉的行为,甚至还给他提供了帮助。 外公一家的心情能理解,可这件事,卢灿想来想去都不看好!关键是怎么劝服外公和舅舅呢? 还真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轿车很快开进虎博北门。办公楼前,卢灿看了眼大拇指上的指环,伸手将那件马和之的《诗经图》拿上,又对丁一忠示意拿上其它几件。 时值午餐时分,办公楼的工作人员大多已经去餐厅吃饭,大楼很安静,卢灿老远就听到福伯办公室传到走廊的笑声。 这是有客人? 办公室大门敞开,一眼看见,福伯和王季迁老爷子两人,正陪着一位老先生喝茶聊天,两人说话及神色,相当恭敬。老者为背影,看不见正脸,不过,他干瘦如材,光秃秃的头顶,密布灰褐色老人斑。 另外还有一对稍微年轻一点的夫妇,陪在那位老爷子身边。 卢灿一进门,王季迁就看见他,笑着招手,“阿灿过来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好东西?” 福伯也对他点头微笑。 王老的一嗓子,让背对方面的三位客人,齐齐回头。 这下卢灿明白过来,为什么福伯和王老对这位老先生这么客气。 这位老先生是香江艺术界的耆老、旗帜性标杆人物——鲍少游! 鲍少游今年已经九十二岁高寿,出生于香山县鲍氏家族。 这是一个美术世家,其父为候选同知,擅长岭南山水;其族叔鲍滔宗是旅日华侨加入“中国同盟会”第一人,清末颇为知名的美术家、教育家兼买办;其姐夫郑锦是京师美专的创始人之一,美专在解放后更名为“央美”;其族姐鲍桂娥,是国内第一代以日式画风为研究对象的美术家;另一族姐鲍桂蓉,是粤东美术院的专职教授;鲍家后人中,更是出了多名艺术工作者。 这个家族与东洋来往密切,不仅有生意上的往来,甚至连鲍少游的夫人,都是日籍。 至于鲍少游,出生在东洋,先后师从竹内栖凤、菊池芳文和山元春举等东洋名家,后又回国,研习中国国画技法。其技法既师承古人,亦崇尚写实,擅长花鸟、走兽、人物、山水,无不精妙,以诗、书、画三绝享誉艺坛。 此人崇高威望不仅在于画技,更在于教书育人。 他先后在京师美专、佛山美术专科学校、广州市立美术学校担任教授。1928年抵港后,更是创办丽精美术学院——与赵少昂先生创办的画室一样,这是一家私人教授绘画的学院,名称来自他夫人的名字。这所学院,至今还在招生。 鲍少游还担任着香江“中国美术会”名誉主席、中国书院教授、中国文化协会理事等职。 在香江艺术界,连赵少昂都的尊他一声“老师”。 对卢灿而言,此老绝对是前辈中的前辈。他连忙抬手致礼,“原来是鲍老驾到!见过鲍老,见过鲍老师和郑老师。” 陪同鲍少游两人,是鲍老的女儿鲍莉敏及女婿郑少交先生,两人都是丽精画院的老师。 “卢东家客气!老朽这次上门,可是有事相求来着。”鲍少游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他的脸上同样密布老人斑,气色不太好,不过,说话还算清晰——历史上,鲍少游就是今年去世。 卢灿一边将手中卷轴递给王季迁王老,一边笑道,“鲍老,您有什么话,直说即可,哪来的相求一说?见外了!” 讲真,卢灿与鲍少游一家很少打交道。原因很简单,这个家族有自己的艺术品收藏传承,很少对外出售,甚至他们自家祖先的画作,都很少流落到市面上,有“敝帚自珍”之嫌。 这次卢灿带回来的马和之《诗经图》,并未装裱,只是用画托包裹了一下,所以,王季迁拿到后一打开,有些傻眼,怎么是散画,连装裱都没有?立即问道,“阿灿,这是谁的画?” “马和之的《诗经图》之《崇丘图》。”卢灿有些得意。 王季迁专门研究字画,立即反应过来,连连对福伯招手,“马和之的画?哎呀,老福,你帮我抻抻!” 鲍少游听力衰退,卢灿说第一遍时,他没听清,正准备开口和卢灿聊天,王季迁说第二遍时,他听得清清楚楚,赶紧趴到案几前,“宋代马和之?我看看!” 丝绢老化,大家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平摊开来。 卢灿也过来帮忙,那只带着指环的大拇指按在画卷的边角。 画自然很精妙,上面的题跋同样精彩,几人赞不绝口。 鲍老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画幅上移开时,不经意落在卢灿大拇指的指环上。 目光明显一怔!继而又担心老眼昏花,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凑近看了看。 其他人还沉浸在画幅的精妙中,卢灿却因为已经看过没那么专注,故而,他察觉到鲍少游的异样。 他的心突了一下,嗯?难不成鲍少游知道墨门信物的事? 第701章 包老之事 第701章 包老之事 “鲍老,您是……希望将丽精画院并入香江艺术学院?”听完福伯的讲述,卢灿有些错愕,扭头问鲍少游及他的女儿女婿。 这个提议,委实有些出乎预料。 丽精画院开设于1928年,算是香江最早的美术培训机构——它不是学校,没有颁发文凭的资历,更接近后世的系统性培训机构,被誉为“香港中国画启蒙教育的先驱”。 早期的丽精画院,教学不分班,学员也不是很多,课程单一,只教授绘画,但有几位学生很知名,譬如方守宏、鲍月娴、文若瑜、彭济涉等人,都在早期的丽精画院或学画或帮工。 民国四十年,丽精画院逐渐正规化,加入了入学考核机制,分为初级班、中级班和高级班,代授其它美术相关课程,以年度统一招生为标准,这些措施使得丽精画院趋于“专业类”学校化,可惜的是,一直未能取得“学历认证”资格。 卢灿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家机构的盈利一直不错,完全可以作为家族遗产传承。如果并入香江艺术学院,成为其中一个系,那就意味着鲍家完全放弃这一培训机构的管理权和不菲营收。 这么做,所谓何来? 而且,鲍老即便想要合作,也找错地方,他更应该去找香江艺术学院筹委会主任暨首任院长吴继忠教授,再不济,也应该到沙田大院直接找自己,或者去香江大学找黄丽松校长。 “咳咳……早五年前,丽精去世,我就有心将画院转让,可一直找不到合适接手人。”鲍老满是老人斑的面孔,咳嗽时,带出一丝不太正常的嫣红。他口中的丽精,就是鲍夫人曾丽精,国内文献翻译为“曾丽卿”,也是一名声名颇着的画家,民国六十九年去世。 等气息舒缓候,鲍老又笑笑摆摆手,“去年听说你筹备香江艺术学院,我便想着……是不是找你爷爷聊聊,可那会刚好赶上身子不适,今天我来你家虎博,查找一些粤东的地方志,正撞上老福,得他邀请来这坐坐,这不,我就跟他多聊两句。怎么,你看不上我的小画院?” 这番话比较长,老爷子不由得再度喘起来,女儿鲍莉敏连忙为父亲轻拍其背。 卢灿连忙摆手笑道,“怎么会呢?鲍老有这份心,让我钦佩!只是……” 他又摊摊手,“只是我就是个出钱的,至于虎博、维德拍卖以及香江艺术基金等三方,只是提出需求。有关学院的学系及课程设置,基本上都是吴继忠主任和港大教学研究部,他们协商决定。不过,我会把鲍老的意思,转达给吴继忠主任。” 卢灿又抬头看看郑少交,“郑老师,这事……回头我给吴继忠主任带句话,到时候把您的电话留给他,你看合适吗?” “甚好,甚好!”郑少交微笑点头,可能跟随岳丈时间太长,他的作风有些老派。 说起来他和岳丈的伦理关系有点乱。 郑少交也是香山县人,算是鲍少游姐夫郑灿的族孙,出五服的那种,他却娶了郑灿的外甥女。这种事在南方更常见一些,譬如田乐群,就是郑光荣妻子田婶的远房堂妹。 聊过几句之后,卢灿邀请包老和鲍莉敏夫妇午餐,原本想要探探鲍老对灵子令的态度。却不料,鲍莉敏担心父亲的咳嗽不止,谢绝卢灿的好意。 拗不过,卢灿和福伯、王老三人只得将鲍老等人送下楼,顺道去餐厅吃点午饭。 路上,王季迁背着手,忽然感慨一句,“石涛公……怕是没多少时间了,这才急着处理画院。” 石涛是鲍少游的艺名,原名名绍显,字丕文,号少游。王季迁与鲍少游五十年前就认识,一直尊称之“石涛公”。 “他算是有福气的,都已经年过鲐背……”福伯点头同意,又对卢灿笑笑,“你今天没答应就对了。这事呀,怕是有鲍家家产之争在里面,丽精画院并入固然是好,但粘上麻烦,就得不偿失。” “哦?我还真不清楚,当时也只是觉得鲍老三人来虎博谈这事,有些不太对路。”卢灿摊摊手。 他与鲍家打交道不多,福伯和王老显然知道一些内情。 “就你小子机敏!”王老手指朝卢灿点点,笑道,“去年石涛公病重,立遗嘱,他家五子二女,闹过一阵子,重点就是丽精画院。只是……后来消停下来,外人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今天突然冒出这个话题,把我可是吓一跳。” 听他这么一说,卢灿吁了口气,幸亏自己没那么贪心,否则还真有些贪墨鲍家财产之嫌! 鲍老今天突然说出将丽精画院并入香江艺术学院,在卢灿看来,很像在说气话。 这情形有点类似于儿女争产,老子不高兴,随口冒出的“谁也别想,老子捐了”!再考虑老头子九十二,脾气像顽童,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想到这,卢灿连给吴继忠教授去电话的兴致都没了。 三人很快抵达餐厅,立即有工作人员将他们领进一间小包房。等餐之际,卢灿原本想要和福伯说说手指上的指环,以及自己对鲍少游的怀疑,可王老在场,这话不太好说——所谓墨门信物,卢灿不知道王季迁是否清楚,要是宗越宗老在,那就好了。 想到宗越,卢灿忽然有了主意,试探鲍少游的事,宗越出面更合适。 宗越宗老的父亲宗之櫆,是一名知名的美术工作者,与鲍少游算是同时期的人,想来宗越应该认识鲍少游。更为关键的是,宗越一直对所谓的墨门信物,非常上心。 午餐时闲聊,卢灿随口问了句宗老,孰料,福伯说老宗去了台北虎博分馆。 虎博在台北设立分馆一事,自从去年五月卢灿和楚臣确定馆址之后,就进入全面改造的过程,拟定今年五一期间开幕。这都已经四月,前几天,虎博大仓库运到台北六千件各色展品,楚臣本人又从台北各地购置一些艺术品,宗越此去台北,就是为了复核这些展品。 卢灿对虎博的员工工作安排之类的小事,一向不过问,故而根本不知道这事。 他琢磨了会,又问道,“那……宗老什么时间回港?” 刚才王季迁与福伯都说鲍老的时间不会太多,这两位都精于面相,想来不会看错。那也就意味着,留给宗越的时间不会太多。 “原计划要等五一首展过后回来,你找老宗有事?”福伯奇怪地看了卢灿一眼。 王季迁更是宗越的好友,也惊讶地看向卢灿。 卢灿笑着摆摆手,“没事。我四月下旬去东京,想带一位擅长杂项鉴定的师傅一起。” 王季迁哦了一声。宗越和他几乎同时来虎博,不过,两人在虎博的工作不太相同,他为明清书画馆馆长,偏研究方向,宗越为鉴定部二核总鉴定师,偏鉴定。卢灿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多想。 福伯的眼神一闪,他知道卢灿派人去东京查探周学章死因一事,也清楚宗越对这件事很关心,很自然地联想到这上面。想了想,福伯点头道,“月底是,稍后我给老李去个电话,看他月底忙不忙,不忙的话,让他去台北,顶老宗一段时间。” 从虎博出来之后,卢灿直奔卑路乍街,途中买了一点礼物捎上。 卑路乍街三十五号二单元,关家。这是一栋带前院的二层西式小洋楼,还是六十年代关影帝收入大好时买下的老宅。关影帝与玛珂菲离婚时,净身出户,小洋楼成为关罗莎姐弟及玛珂菲在香江的住宅。至于关影帝及那位红颜知己,现在住在旺角花墟街。 关罗莎此时正在衣柜与穿衣镜之间,来回奔波,她已经换了不下十套衣服,可总感觉没有一套让自己满意,床上和梳妆台上,更是堆满了各色衣裙。 玛珂菲坐在靠在梳妆台前,单手衬头,眉头微皱,与兴奋忐忑的女儿相比,她能愁死个人! 女儿的容貌,她很自信,可是,想要凭此进卢家门,怕是也没多大把握。 如果不能进门……这事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哎呀妈咪~~你在想什么呢,快帮我拿个主意~~到底穿哪套合适?一会人家要来了!” 拖长的音调,能腻死人! 玛珂菲有些不耐烦地划拉一下手臂,“哎呀,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劝呢?刚才那套白色短袖过膝裙不就挺好的嘛。毕竟在家里,衣服要休闲一些,你整一套晚装旗袍算什么回事。” 这时,窗外响起一声汽车喇叭音。 母女俩齐齐探头朝窗外看去,只见车窗落下,露出卢灿的面孔。 “哎呀,坏了坏了!妈咪,你不是说他要到下午茶才来嘛,怎么这会就到?刚才那套短袖裙呢……”关罗莎一阵手忙脚乱,在衣服堆里翻找刚才母亲建议的那套服装。 玛珂菲也有些惊讶卢灿能来得这么快?相比女儿,她要镇静许多,将那套衣服抽出来,扔在女儿脸上,“赶紧换了!我去一楼见见他,和他聊几句。姑娘家家的,矜持点,你一会再下来。” 第702章 宗越坦白 第702章 宗越坦白 当福伯得知鲍少游认出灵子令后,办事很果决。 第二天刚上班,卢灿正在泡茶,宗越就出现在环宇大厦办公室,让卢灿小小地惊讶一回。 “宗老,你是…连夜赶回来的?” 宗越也不客气,大喇喇在办公桌前坐下,“给我也来一杯,刚才吃了闫福记的豆腐脑,多加了一勺卤,齁嗓子!”又笑道,“昨天下午接到福馆长电话,刚好分馆不忙,我就抽空回来一趟。” 卢灿转身去茶柜取来一只玻璃杯,又挑了一竹勺龙井,热水冲开,推到宗越面前,同时笑道,“南门戏楼改装的怎么样?您老去看过了?” 他口中的南门戏楼,始建于1927年,原主人宜兰富商张鸣,楼高四层,为中式戏楼建筑,位于中正广场斜对面,地理位置极好。去年卢灿看过之后,比较倾向于这一处作为虎博台北分馆所在。后来楚臣以三亿八千万新台币的价格,从张鸣后人张建邦手中买下产权。 宗老小口吹着茶沫,闻言抬头笑笑,“走了一趟,风格上与中式古董艺术品比较搭,不过,想要展览欧美及近现代油画,怕是有些犯冲。” 这个问题,卢灿也有些挠头,“慢慢来。” 回到座位坐下后,卢灿又将办公桌抽屉拉开,将昨天得到的灰玉指环翻出来,“给您老看件东西。” 昨天在关罗莎家喝下午茶,这只破烂的石头指环,还被对方追问了一番。回公司后,卢灿就将其摘下,搁在抽屉中。 宗老对虎博所藏的秦墨玉指环和灰玉指环,极为熟悉,见到卢灿手中这只,立即看出不同,惊讶地张了张嘴,“第……三只?” 卢灿微笑点头,递过去,“昨天上午,在九龙城砦的福运典押行收货时,遇到的。指环上一任主人,名叫刘丕基,常州人士,1965年去世。不过,他有个哥哥刘培基,目前还在世,家住沪上,国内着名藏家。您老应该听说过?” “刘氏兄弟?”宗越从卢灿手中拿过指环,一边端详一边惊讶反问。 “您老认识?” “不认识,不过,刘氏兄弟的名字,以前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们兄弟竟然会是同行!”宗越在四十年代末就前往北美,对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不了解。乍一听这两人,确实有些震惊。 相比虎博其他老爷子,宗越的江湖味更足,这可能与他在唐人街谋生的经历有很大关系。他拿着指环仔细地看过一遍,手指在冲口处,又摸了摸,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似乎有些感慨却又有些迷茫。 卢灿没开口,一直等他看完之后,才捧着茶杯,笑笑问道,“宗老,这个指环,到底有几只?我这短短一年中,碰到三只!要不是您老说找了几十年,我都要认为,这东西满大街都是了!” 宗越的脸色,哭笑不得。他自己为了找到墨门信物,可谓殚精竭虑,费劲心思! 谁能想到,卢灿轻轻松松就找到三只! 他手指朝卢灿点点,又摇头感慨,“早先老福说你是怪胎,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何止是怪胎这么简单!早跟你说过,一主四副,合计五只!看来,剩余两只的希望,还要落在你的头上!” 卢灿往前凑凑,嬉笑道,“这玩意……有什么用?既没有考古价值,更没有实用价值,可……看您老这架势……莫不是与什么宝藏有关?” 宗越愣了愣神,继而苦笑摇头。 有关一主四副灵子令是墨家显宗位于荆西神龙山白云谷一座隐灵洞府的秘钥的传闻,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卢灿。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其一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一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他更希望在验证消息真伪之后,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另外,他或多或少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毕竟,这是明玉宗和明鬼派的内部事务。卢灿虽然是他的东家,与福伯等人关系很好,可依旧不算门内人,宗越潜意识中,不太想告诉卢灿。 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今天必须得谈开。 捏着指环,想了一分钟,宗越忽地问道,“东家应该很清楚,嬴政焚书坑儒坑的是什么人。” 卢灿当然知道。 焚书坑儒是焚书、坑儒两件事。 公元前221年,廷尉李斯与丞相王绾就是否应该实施“郡县制”,还是恢复“周朝的分封制”,产生激烈交锋。 丞相王绾认为,将诸子分封于占领不久的燕、齐、楚故地为王,有利于巩固秦的统治;李斯则坚持反对态度,他认为,春秋战国诸侯之所以纷争,完全是西周分封制造成的恶果,应该实施“郡县制”。 秦始皇采纳了李斯的意见。 当时,支持丞相王绾的,主要为儒家,此事为“焚书”埋下伏笔。 始皇三十四年,即公元前213年,已经升任丞相的李斯,再度与儒家博士淳于越发生争执。 这次,双方讨论的焦点是“师古”还是“师今”。 淳于越认为应该学习周朝礼制,以效先贤。 而李斯则认为,儒生不师今而学古,道古以害今,如不加以禁止,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统一可能遭到破坏。为了别黑白而定一尊,树立君权的绝对权威。 李斯的话,显然更得嬴政之心。 借此机会,李斯提出“三条焚书之策”。宴会之后第二天,全国各地点燃了焚书之火。 此谓“焚书”! “坑儒”不是“焚书”的直接继续,而是另外一件略有些牵连的政治风波。 秦始皇怕死,找了一大批方士,去替他寻找“长生不老药”。 这世间哪有长生不老药?以方士侯生为代表的一批人,求仙失败后,私下谈论秦始皇的为人、执政以及求仙等各个方面,之后携带求仙用的巨资出逃。 还有一批儒生,因为“焚书”一事以及对秦嬴政的高压统治不满,也开始散播各种言论。 秦始皇一怒之下,亲自圈定460余人,活埋于咸阳。 此为“坑儒事件”! 注意,坑儒所坑的人,最主要的并非儒家子弟,而是“方士”。 卢灿忽然想明白宗越为什么提这件事。 战国时期的方士,是指专门从事星占、神仙、房中、巫医、占卜等术的人。而墨门的术宗弟子中,很多人都与方士过从甚密,甚至本身就是方士,譬如徐福! 又听宗越说道,“这次坑儒事件中,秦墨一派中的术宗,损失惨重。当时的秦墨钜子黄靖庭,一边切割与术宗弟子及方士之间的关系,一边安排秦墨法宗弟子的后路,也就有了显宗和隐宗之分!” 这件事,卢灿有所耳闻,但他依旧不明白,与所谓的钜子令、灵子令有什么关系。 他又笑道,“难不成真有黄靖庭安排的宝藏?” 宗越挑了挑眉,“是不是宝藏……我不清楚!很大可能不是!我师傅赵浩公留下一本《黄靖庭传》,其中记录一事,说黄靖庭安排弟子,在荆西神龙山白云谷,掘了一座隐灵洞府,藏了一些东西,而一主四副五枚指环,据说是开启这座隐灵洞的秘钥。” 我去!真有藏宝洞?!卢灿瞠目结舌。 愣了足有两分钟,他才反应过来,“真有藏宝洞?” “两千多年前的事,谁知道呢?”宗越摊摊手,迟疑几秒后又道,“《黄靖庭秘录》据说是正房孙仲远口述,其子孙沛辑录。不过,原木简已经遗失,我手上那本,据说是隐宗宗主赵友钦重新辑录,此人是宋王室之后,宋末元初科学家、道士。那本书,在我家中,上面所记载的内容,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你要是不相信,权当志怪来听。” “其实……我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我也就没有说!”他又笑道,“不过,你能在短短一年时间找到三枚灵子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对这个所谓的隐灵洞,又有些期待了!” “当然,即便隐灵洞真的存在,过去这么长时间,谁也不能肯定它还在不在?如果还在,又会在哪儿?又或者是不是已经全部风化腐烂,还有没有价值,也得考虑进去。” 不得不说,宗越的讲述,有些道理。 卢灿挠挠头,这件事,还是随缘!他对所谓的隐灵洞,依旧持怀疑态度。不过,他还是将自己对鲍少游的怀疑,和宗越说了一遍——万一是真的呢?万一鲍老手中还能找到一些线索呢?万一能找到所谓的隐灵洞呢?万一隐灵洞内藏有大量先秦竹简什么的呢? 五枚指环,自己已经得其三,卢灿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应该能集齐! 第703章 蛛丝马迹 第703章 蛛丝马迹 隔天再见面,宗越带来他所藏的《黄靖庭秘录》。 卢灿大略地翻看过一遍,没什么了不起的内容。 一篇约五百字的《黄靖庭传》,再加上二十来篇墨家自秦汉以来的行事辑录,这些辑录也并非正式历史,多数都为“据考”“据传”等野史口传。 不过,有一条消息倒是让卢灿有些意外——宗越的老师赵浩公,竟然是赵友钦的后人,准确说是赵友钦的第二十九代子孙。也因此,《黄靖庭秘录》作为赵家祖传之物,得以流传至今。 赵浩公有后人在世,宗越当年又是怎么从赵家得到这本宋版书册,估计是另一个故事,卢灿没问,宗越也没主动说。 将这本被宗越用心包装过的书册,递还给对方后,卢灿笑道,“宗老,您既然对这件事感兴趣,那……我会和福伯说一声,台北分馆的事情再派人去,您专门负责眼目前的这件事。” “对了,你看看这些资料,兴许对您有用。”卢灿又弯腰从旁边的一堆资料中翻出一本文件夹,递给宗越的同时,说道,“有关周学章教授在东洋去世的事情,我安排了陈晓带人去调查。他还真的有所发现,整件事似乎与横滨大同学校有些关联,喏,这就是他查到的资料。” “横滨大同学校?”宗越对东洋不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疑惑地接过文件夹,打开。 卢灿坐在他的面前,叉着双手,笑着介绍,“大同学校建设于1898年,首倡者为中文先生,方启超提名,取义‘天下大同’。在当时,这所学校以教授赴日留学生学习日文为主要课程,中文县的张玉涛,额,也就是观本和尚,曾经担任过这所学校校长。这所学校现在还在,改名为中华公立小学堂。” 宗越一边翻看文件,一边听着卢灿的讲述,同时也不忘问出他的疑问,“小学堂?” “现在是小学堂,当年可不是。”卢灿呵呵一笑,“当时能算得上最大的中国留学生日语专科学校。前往东洋的留学生,只有拿到这所学校的‘毕业证’,才会被东洋的大学所接收,所以又有着中国留学生预科学校的称呼。” 宗越此时也正在看相关介绍,忽地咦了一声,“黑川真赖?” 这份资料卢灿看过不止一遍,当然知道这位黑川真赖是谁,笑问道,“宗老认识这位黑川真赖?” 黑川真赖是东洋汉学家冈千仞的弟子,颇有名气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 此人于1911年担任大同学校教务长,1925年关东大地震后,大同学校重建,他担任大同学校校长,一直到1931年的战争爆发才卸任。 此人与大同学校的渊源还没结束。 1938年9月,黑川真赖出任友好联谊协会副理事长,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大同学校”、“华侨学校”,以宁波话授课的“中华学校”,三校合并,成立后来的“中华公立学堂”,他亲自出任学堂的教育长,一直到后来,这中华公立学堂被轰炸摧毁。 1946年,也是出于他的建议,这家学堂再度重建,只是他没再担任任何职务。 如果只看履历,这人绝对称得上两国民间与学界交流的杰出代表,妥妥的友华人士。 真实情况呢? 目前,连卢灿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倒是从这份资料中发现诸多疑点。 陈晓之所以调查大同学校,是因为1945年年底,中华公立学堂再度重建,刚到东洋的周学章一行人,受曾经的燕大同僚,现在的中华公立学堂教务长,东洋着名学者鸟居龙藏的邀请,参加重建揭幕剪彩仪式。周学章在剪彩典礼之后,奔赴东京的第二天去世。 陈晓怀疑这次揭幕典礼,可能与周学章去世,有相当大的干系。 他的怀疑,得到卢灿的认可,遂即展开对这所学校的详细查探。 这不,将近半年多时间的调查,资料越来越多,发现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先说说冈千仞,字振衣,号鹿门,出生于天保三年即1833年,病逝于大正三年即1914年。 此人是着名的学者,汉学和西学兼修,曾在明治维新后担任史馆编修官,东京府书籍馆干事等职,见闻极其广博。与当时清政府驻日公使何如璋、黎庶昌以及其他使馆成员,关系非常好,又与包括李鸿章、张之洞、盛宣怀、袁昶等官员及文士,颇有交情。 冈千仞一生,曾多次访问中国,考察东三高官三角、珠三角等地。最后一次考察,为1910年,走的正是珠三角一带,陪同他走访的弟子,正是黑川真赖。 此时的冈千仞,年近八十,他为什么还要走访珠三角? 真是如同黑川真赖在《观光纪游补辑后记》中所说的“闲适游记”么? 两年后,冈千仞去世。 很有意思的是,也正是这次考察华南地区之后,黑川真赖出师,担任大同学校的教务长。 这师徒二人的行为,如果单看,肯定不算疑点,但是,卢灿很快又发现另一个人物出现,那就是鸟居龙藏这位人类学家和考古学家! 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现黑川真赖与鸟居龙藏之前有交集的资料,但是,两人出生于同一时代,确凿无疑,而且,鸟居龙藏几乎在冈千仞考察华南地区的同时,在中国西南地区进行为期长达三十八个月的考察,最后在1914年出版《中国西南部人类学问题》一书,该书全文大约四万字。 如果从1905年鸟居龙藏第一次进入中国算起,到出书的1914年,前后经历九年,出一本四万字的书籍?鸟居的行为,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好,也可以说东洋学者考证严谨,对待学术很认真,这也算不得疑点。 就在前几天,卢灿又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鲍少游明显认出那天自己戴在大拇指上的灵子令,但是,到最后他都没开口试探! 鲍少游为什么会认识?认出来之后为什么不好奇它会出现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普通人看到感兴趣的东西,一般都会问一句,可他没有!这不符合人之常情! 也因此,昨天卢灿特意安排人将鲍少游及鲍家的资料搜集一遍,又有新发现。 鲍家早年间在横滨开设有店铺,鲍少游曾在1903年就读于大同学校,毕业后,十四岁的鲍少游担任学校助教。一直到1911年,他经由校方推荐,就读西京艺术工艺专校学习绘画。 由此可见,鲍少游和黑川真赖相识,并得到对方赏识! 在另一份资料中显示,鲍少游的姐夫郑锦先生,与黑川真赖的关系同样不错——1912年郑锦的画作《待旦》入选“大正美术展览会”,得到黑川真赖的当面赞赏。原话为——“唐代被称为金碧辉映的技法,久已烟灭无存,今在郑君的画中又见到了,这替东方艺道增添异彩。” 这两份资料,引起卢灿的许多猜测。 当然,也做不了证据。 但是,如果结合赵浩公的祖籍广州台山,正处于华南地区;鸟居龙藏在燕大担任客座教授,而周学章手中有一枚灵子令;周学章脑溢血病逝东京、赵浩公突发脑溢血、王若虚也死于脑溢血;王若虚及父亲金玉子道长出生于湘南,而鸟居龙藏曾在湘、黔、滇、蜀等地进行多年考察…… 这一切,似乎有着若有如无的联系,能逐一对应上。 现在,这一切还缺一条线,那就是王若虚,似乎没有与之对应的线! 听到卢灿问自己是否认识黑川真赖,宗越停下翻动文件的手指,想了两分钟才笑道,“当年见过两面,也说不上认识。” 卢灿脱口问道,“是不是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您在沪市遇到了他?” 这是卢灿的猜测之一!针对王若虚之死的那条线的猜测! 宗越目光一凝,卢灿的话语一定有所值,偏偏还猜对了! “我见过此人两次。第一次是民国二十七年,沪市普陀山玉佛禅寺遭劫,黑川真赖在事后来寺中慰问并致歉。第二次是民国三十一年,玉佛寺住持远尘法师在寺内创办沪市佛学院,邀请镇江竹林寺震华法师任院长兼教务长,黑川真赖作为善捐人之一,出席佛学院的开业典礼。” “虽然见过两次,不过那时我还年轻,与德高望重的黑川友人,并没有产生任何交集。” 宗越带着自嘲的语气,笑着摊摊手,又道,“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那时候出一个亲善的东洋人,尤其是大学问家,很不容易,故而印象深刻!” 宗越的话,依旧不能成为黑川真赖参与此事的证据,但是,却可以让卢灿产生更多的联想!至少证明一点,黑川真赖在战争期间,来过长三角地区,甚至来过很多次! 宗越想要开口询问,卢灿笑着伸手示意他继续看下去,等看完再细聊。 陈晓半年时间调查的资料很多,仅大同学校及黑川真赖这一部分,就足有四十多页。宗越想要全部看完,得要个二十分钟半小时。 卢灿一边滋溜着茶水,一边手指轻敲玻璃杯,继续琢磨。 又一个新地名出现在疑云中——玉佛禅寺! 黑川真赖至少去过两次玉莲禅寺,真的是作为有良知的东洋学者而去的么?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也不应该排除其他可能性,譬如他奔着玉佛禅寺什么东西去的!或者说,他奔着玉佛禅寺周围的某个人、某件事及某件物品去的! 玉佛禅寺,位于沪市pt区,而pt区苏州河南岸地区,在民国期间为公共租界,为战争期间沪市富商以及外国人员最大的聚集地。 想要查找什么人,什么事,pt区无疑是首选之地! 忽然,卢灿敲击玻璃杯的手指一顿,他又想起一件事——刘靖基于1938年创立的安达纱厂,貌似就在沪市公共租界,也就是pt区! 会不会和这对兄弟也有牵连?要知道,刘丕基手中可是有一枚灵子令! 第704章 新宅久夫 第704章 新宅久夫 宗越是江湖老手,他与陈晓搭伙带队调查墨家钜子令的秘密,很合适。 这件事原本就不是生活的重心,之所以决定掺和进来,最早因为好奇。 等宗越将钜子令的秘密告知之后,他又有些期待所谓的隐灵洞中藏有的大量竹简——没错,他和福伯、宗越等人会商之后,认为墨家所留下的后手,如果真的存在,也一定不是金银珠宝,最大的可能,是墨家积累数百年的竹木简,也就是知识传承! 这些竹木简如果存在,极有可能揭示上古时期的很多秘密,譬如《史记》与《竹书纪年》两书中的有关高古时期尧舜禹的“禅让”争议、真伪《尚书》之谜等等。 其历史价值,无与伦比! 将这件事交给宗越之后,卢灿就没再过问。 最近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外,就属“首届香江市论坛”,最需要关注。 去年十一月,卢灿在会见荣子建荣子权这对兄弟时,曾经提议过举办“改开城市论坛”。这件事报告到新华社香江分社后,受到很大关注,同时,港府对这一提议很感兴趣。 不过,考虑到“改开城市”具有明显的区域特性,港府建议将其改为“香江市论坛”或“香江城市论坛”,适应性更广,也更便于邀请其他国家的大城市加入。 不错的建议,自然要采纳。 于是,在港府布政司和我方联络小组及新华社香江分社的合力推动下,首届香江市代表论坛,暂定于1985年4月20日举行,历时三天,主会场位于香江国际会议中心,承办单位为香江贸易发展局。 届时,将会有来自亚洲九个国家与地区的二十八个城市代表受邀参会,同时还邀请一众商政名流与会,会议总负责人为香江布政司司长夏鼎基。 作为本次论坛的发起者之一,卢灿自然脱不了干系,不仅担任会议筹委会副主任一职,还要在会议期间担纲起两场商务会议的主接待人之一。虽然会议筹备不需要他过问,可已经抵临港岛的各个城市工商代表团,他还是需要露面接待一二。 卢灿夫妇今天中午出席的宴会,是香江贸发局为招待神户市代表团而举办的欢迎宴。 此前,贸发局代表港府布政司,一共向东洋的八座城市发去邀请,最终只有神户、广岛、福冈三地的市府答应参会,其中又以神户代表团最为正式。神户代表团此行一共十八人,团长为神户代表宫琦辰雄,事务长为兵库县贸易会社社长新宅久夫,成员中含农工商等行业的八家公司代表。 神户市代表团如此重视此次会议,港府自然投桃报李,在半岛酒店举行盛大欢迎午宴。 卢灿坐在台前第一桌,他的左手边是布政司副司长钟逸杰,右手边是新加坡环境发展部王邦文;对面是早两天到来的羊城叶代表、深城梁代表,以及资历级别低一级的甬城市耿典华代表;还有一位是本次活动举办方之一的许社长;钟逸杰旁边还有两个空位,一个是宫琦辰雄的,另一个是正在台上为宫琦担任翻译工作的新宅久夫社长。 卢灿半侧着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领一只胳膊搭在圆桌上,手指在绒布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的目光,则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台上演讲的老人。 台上正在激昂慷慨致辞的老者,正是神户代表宫琦辰雄。 宫琦辰雄生于1911年,在读中学的时候,因参与反战争主义活动被退学。后来自己考入立命馆大学法律系,毕业后一直在神户市政府工作,直到1969年成为代表人之一。 在临来香江之前,宫琦辰雄刚刚赢得第五届任期选举,这意味着他将一统神户市二十年,真可谓东洋政坛的不老松。 此人是东洋社会党主要骨干之一。 社会党偏左翼,虽然不是执政党,可从六十年年代到九十年代,社会党一直是最大的在野党,很强势,隐约有着与自民党分庭抗礼的态势。 顺便说一句,其党魁村山富市会在九十年代担任首相,发表着名的“村山谈话”。 秉承党派一向坚持的思想,宫琦辰雄也是一位标准的左派人士,他在担任第一任神户代表时,就促使神户市与津门市结成“姐妹城市”,时间为1973年! 也算是我们人民的“老朋友”。 作为地方政府首脑,宫琦确实是一位既强势又敢想的人。 在担任代表之初,神户正处于地小、人多、产业落后的窘境之中。 正是宫崎,提出“向山进发,向海进发”的战略——他瞄准了神户的象征六甲山,没钱就到六甲山挖土,然后把海填了,再卖填海之地弥补财政的不足。神户市甚至用这些开山的土,在海上建起了两个巨大的人工岛——六家人工岛和港湾人工岛。依靠卖地和向金融机构借钱,基本不怎么依靠国家补助的神户市,竟然真的通过这一政策,繁荣发展起来。 移山填海扩地,一举解决财政不足、商业用地不足、就业率不足等多个问题。 老家伙,实在是很有头脑,难怪能连任五届! 就在卢灿琢磨宫琦辰雄时,坐在他对面的许社长,也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卢灿。 自从继任社长之后,他也试图交好这位年轻人,可是,对方虽然看上去很客气,却给他一种隐隐的感觉——对方似乎对自己不怎么感冒,几次活动邀请,包括春茗茶话会,都是卢家老头子出席,这位年轻人根本就不掺和。 这让许社长有些恼怒,可偏偏这时候,对方提出在香江举办“改开城市论坛”。 这份提议,落在沿海十四个港口城市开放的大背景下,有着怎样重大意义,没人比他更清楚。如果能办成,绝对是他上任之后所取得的最大政绩,属于他自己,与前任无关的政绩。 也是这次活动的组织筹备,他第一次发现卢家,哦,更具体说是卢灿的能量——港府布政司从一开始的不冷不热,到最后的鼎立支持,据说就是卢灿与夏鼎基吃了顿饭的缘故。 这件事,让他隐隐有些忌惮和茫然,不知该怎么处理与这位年轻人之间的关系。 就在此时,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台上的宫琦辰雄,正在鞠躬,原来是致辞已经结束。 许社长连忙回过神,跟着抚掌轻拍,又见那位年轻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两步,用流利的日语与宫琦辰雄,交流起来。可惜自己不懂日语,听不懂两人说些什么,似乎聊得不错,两人笑容殷切。 事实上,卢灿在邀请对方参加完代表论坛之后,与自己同机前往东洋。 宫琦辰雄听说卢灿也要去东京,盛情邀请对方造访神户市。仅此而已。 “卢桑去大阪公干?”一直走在宫琦辰雄身后的新宅久夫,等两人说完话后才笑着开口问道。 作为兵库县贸易会社的社长,新宅久夫在国内听说过一些传闻,譬如国外游资正在大举进军大阪、东京等地的金融市场,甚至有一部分游资,已经开始向次一级的关西商品交易所、神户谷物交易所及神户生丝交易所渗透。这其中,似乎就有眼前这位年轻人所掌控的资本。 对方这次去东洋,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想到这,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卢灿正准备拉开座位,听到这话,抬头笑笑,“新宅社长是,听说您去年一次性给员工发放十个月工资的年底奖励,实在是令人佩服!” 不得不说,东洋此时的经济发展,着实让人羡慕! 眼前这位新宅久夫社长,主持兵库县贸易会社时,因为业绩太好的缘故,他给员工的年底奖励是十个月的工资!这件事就发生在刚刚过去的1984年。 同样是去年,卢系资本的纳德轩、德银投资给员工发放奖励为两个月工资;大华银行、新鸿基银行、新世纪航业等只有一个月工资奖励;其它诸如工矿、科技等企业,也都在一到两个月工资不等。 而此人,却发出十个月的工资奖励,实在是太骇人听闻。 此举被东洋媒体大肆报道,也作为“东洋经济鼎盛”的佐证,被后人反复拿出来说事。 “区区薄名,没想到卢桑竟然也知道。”新宅久夫笑着拱拱手,他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又笑着追问,“卢桑这次去东洋,不知……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卢灿伸手,做了个邀请就坐的手势,同时笑道,“也算不上什么正式公干。静嘉堂文库的长泽茂是问我的好友,一起投建了一家陶瓷工坊,历时两年多,最近总算筹备完毕,准备封窑点火,他邀请我过去看看。” 卢灿的话,避重就轻。此次去东洋,确实要去参加长泽茂投建的川崎窑口封窑点火仪式,但这肯定不是主要行程。 话说长泽茂这家伙,筹建一家窑口,非得要传统的柴窑,对土质和水质考察也很严谨,最终选择川崎市多摩川附近的一个乡村,作为新窑口窑址,整个新窑口的筹备时间长达两年半。 第705章 一言点醒 第705章 一言点醒 首届行业代表论坛的主题为“相互促进、合作共赢”。 据说这一主题,是许社长提议,目的很明确,向世界介绍中国的改开政策。 二十八位代表及相关负责人,在三天的论坛中,相继登台,畅谈经济建设、城市建设之道,分享工作心得。整体的会议流程,进行得非常顺利,无线电视台和亚洲电视台,进行多场对话直播。 这次会议更大的成就在场外,在卢灿离开港岛之前,已经有多个项目合作在洽谈,多座城市缔结“兄弟城市”或“姐妹城市”。港岛本身也通过这次会议的举办,吸引了全球数百家媒体关注。 4月23日下午四点钟左右,大白鲨抵达东京羽田国际机场,这里距离川崎市的路程,只有区区十五公里。川崎市属于大东京都市圈,环东京湾重要贸易港口之一。 “劳烦卢桑和温总,亲自来参加封窑点火仪式,实在是抱歉。” 长泽茂对走下飞机的卢灿与温季宸,深深鞠躬。 客气是一种很好的礼节,不过,过分客气也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卢灿和长泽茂认识的时间不短,两人年龄差别也不是很大,长泽代理润馨瓷器的东洋销售足有四年时间,业绩也很不错,可长泽茂始终未能走进卢灿最亲近的小圈子,不得不说,这种略显得小心翼翼的客气,是原因之一。 “长泽君,好久不见。”卢灿伸手在对方的胳膊上托了托,又拍了拍,又对站在长泽茂身边的周友喜微笑点头,“周经理,你也来啦。” “东家,您可是来了。东京这边,您可有两年多没过来看看啰。”周友喜躬身行礼,面露喜色。 他是纳德轩珠宝的老人,早先是东京店的店长,两年前,他带人扛过御本木的反击,便调任东洋分公司的经理。润馨瓷器的相关东洋事务,也是他在兼职管理。 不过,这次温季宸与卢灿一起来东洋,除了参与封窑点火外,还打算在东洋成立单独的润馨瓷器办事处,监管川崎窑口以及润馨瓷器在东洋的销售工作。 温季宸与长泽茂握手寒暄两句后,又对身侧一位男子介绍道,“成师傅,这位是长泽茂老板,以后你在东洋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长泽先生。长泽君,这位就是润馨瓷器派驻东洋的办事处主任,成乾成师傅!” 长泽茂知道这件事,与成乾握手时,再度微微躬身,“成君,以后还请多关照!” “我对东洋两眼一抹黑,还得请您多多关照才是!”成乾回礼笑道。 成乾是桂生师傅的弟子,润馨瓷器最早邀请的三位制瓷师傅之一,制瓷手艺已经有桂生师傅的六成水平。相比师傅桂生,他很年轻,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这次成立润馨瓷器东洋办事处,将他抽掉过来,一方面学学管理,另一方面也存着‘偷艺’的想法——东洋制瓷技术源自中国,可三百年的发展,部分技艺,已经青出于蓝。 机场终究不是谈话之地,几人很快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路途中,长泽茂简单介绍瓷窑开设的经过。 新建设的瓷窑,取名“润泥艺陶”,请来的坐镇大师傅,是东洋陶瓷界颇有名气的流派“走泥社”大师山田光。另外,窑头师傅也颇有名气,名叫岩田圭介,烧得一手绝妙的枯淡釉。 这里涉及到东洋制陶的两个专有名词。 “走泥社”是东洋陶瓷界的一个很特别的流派,其名称源于宋代钧窑瓷器上的“蚯蚓走泥纹”,也就是说,他们讲究拉坯时原始纹路的展现。这一流派正式定名为1948年,其代表人物有铃木治、山田光、松井美介、叶哲夫,个个都是东洋一级陶艺师。 能请来山田光担任镇窑师傅,长泽家族的面子可不小。 另一个词“枯淡釉”,大约与中国制瓷行当中的“铁釉”相类似,主要以铁锈效果来体现陶瓷的古朴、素雅,以及深邃的质感。 卢灿没听说过岩田圭介,但对方能烧制出让长泽茂惊叹的枯淡釉瓷器,必然不凡,便笑道,“你一次性请两位大师傅……会不会窝里斗?” 长泽茂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摆摆手,“卢桑多虑了。” 卢灿挺疑惑的,搓搓手指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岩田圭介没那么老!算起来,他去年刚出师,他的师傅河本五郎与我父亲关系很不错,听说我要开设自己的窑口,于是推荐他的弟子岩田圭介来我这里。” 刚出师?用一位刚出师的制瓷人担任把头师傅,合适吗? 还没等卢灿问出口,长泽茂笑道,“放心!岩田圭介跟在河本五郎身边七年,除了学习制瓷,另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协助河本五郎烧窑。”说到这,他又伸出三根手指,“后三年,河本五郎的窑口把头师傅,就是他。所以,别看他年轻,实际上很有经验的。” 卢灿嘿嘿一笑,“我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多想。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又有些担心……他这么优秀,我们能留下他多久?” 长泽茂再度自信地摆摆手,“岩田确实很优秀,不过很谦逊,他这次来我们窑口,除了师父的推荐,他本人也想接触山田师父的走泥社技艺。所以……你不用担心。” 约莫半个小时,卢灿一行人抵达位于御幸山山脚的润泥艺陶工坊。 御幸山是川崎市与多摩市交界的一座小山,多摩川在这里绕了一个小弯,形成一块不大的冲积平原,土地肥沃,黏土土质不错。长泽茂正是看中这里的土质和水质,购买了二十亩的黏土开采区,并将窑口设置在这里。 不得不说,长泽茂的眼光很不错。这里位于东京都市圈外围,消费市场足够大,海陆空交通便捷。周边环境也不错,不远处就是川崎市最大的公园——御幸公园。 润泥艺陶工坊的电拉门两侧,挂着中日双文竖形招牌,招牌旁边站着一位正在抹汗的中年人。中年人见车队过来,连忙挥手让门卫开门,又往商务车这边小跑过来。 一行人下车,长泽茂笑着为双方介绍,“卢桑,温桑,还有成先生,这位是伊藤史郎,以前是乐信烧的管事,我三顾茅庐,总算将他请来。伊藤君,这位是卢桑,温桑你见过……这位成先生,未来会驻留川崎,你们要多熟悉。” 这是成乾未来搭档,自有温季宸和成乾与他招呼。 卢灿朝对方点头笑笑,跟着长泽茂的脚步,走入工坊。进门之后,一座不大的鱼池,中部用山石搭建一个颇为精致的假山流水。再往后,就是青瓦挑檐的厅屋,灰瓦白墙圆窗,很有关东民居特色。 卢灿赞了一句,“倒是个避暑休闲的好去处!” “你当我花两年时间,真只是为了寻山问水呢?”长泽茂抬手指指面前的房子以及不远处的工坊,“建这些房子连同窑口,就花了将近两年时间。” “确实不错!”卢灿笑着朝他拱手致歉,主动岔开话题,“山田光师傅呢?” 七八十年代,走泥社流派在东洋很有名,山田光算得上是顶级陶艺大师,如果不是长泽家族在东洋艺术界有着极大影响力,想要请他来坐镇,怕是不容易。 没等长泽茂回答,两人身后的伊藤史郎笑答道,“明天要封窑点火,山田大师带着大家正在给窑口装匣,岩田师傅在检查松木。” 很快卢灿就见到山田光,他正从人高的窑口出来,胳膊上满是灰尘。 山田光今年六十出头,个头不高,偏胖,套着大皮围裙,秃脑袋油光锃亮。 “剃光头”,这算是东洋制瓷行业早期的习惯之一,为的是避免头发丝混进陶泥中,不过,现在已经有各种各样的头套,很少有制瓷师傅这么干了。 长泽茂笑着介绍,“山田前辈,这位就是卢灿卢桑!” “久仰前辈之名!”卢灿抱拳拱手,微笑致礼。 山田光上下打量着卢灿两眼,似乎有些惊讶,“润馨瓷器……是你创办的?” “让您见笑!五年前,兴之所至!” “见笑什么,润馨瓷器我研究过不少,器正、色正、火正、胎正,纹正,很好的陶艺。基本功很扎实,很标准的瓷器。”老山田满是老茧的手掌,在光头上摸摸,顿时带出一条灰色痕迹。 卢灿看着想乐却只能憋着,又听对方说道,“如果说缺点嘛……也不是没有……” 嗯?卢灿一愣,“请前辈指点。” “嗯,算不上指点。”山田光双手在耳鬓边同时挠了挠,又是一片灰白,“给我的感觉……过于规整和严谨,有失活泼,还有意境……你懂我的意思?” 长泽茂有些着急,他很清楚山田光的为人,这就是个陶痴,这话以前就跟自己说过一遍,这会见到正主,还这么说?有些担心卢灿不快,连忙想着找借口打岔。 可等他看向卢灿时,却发现对方也在挠头,一副深思的模样…… 还别说,山田光这番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润馨瓷器工坊,无论是卢灿还是现在的师傅桂生,接受的都是最为传统的中式制瓷技术,讲究器正活圆色满温高。 这种风格所烧制出的瓷器,一定是走传统路线,天然的缺少活泼,也就没有那种散逸的意趣…… 确实存在“胜在严谨,失之意境”的问题! 平时卢灿所接触的瓷器,大多为中式或者欧洲贵族瓷器,也是这一风格,因此还真的很难觉察出问题所在。 可是东洋瓷器就不一样。 东洋瓷器对温度瓷坯的要求并不高,对器型的规范,也没有多少要求,他们反而着力追求那种沉静素雅的色彩和深邃的质感,额,也就是陶瓷品的意境之美。 孰优孰劣不好说,不过,可以取长补短。 第706章 东洋陶瓷 第706章 东洋陶瓷 山田光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陶瓷大师。 1976年4月,他被东洋文部省甄选为那一批合计六位“陶艺类超级大家”之一。 在保护文物和传统文化方面,东洋有很作做法值得称道。 早在1950年,在文部省的推动下,确立《文化财保护法》。这部法律规定了对东洋文化财的认定、管理和保护的方法,还明确对文化财的类别进行了具体的划分和界定。 《文化财保护法》第2条第1项第2号对于无形文化财的规定是:“对我国来说具有很高的历史或艺术价值的戏剧、音乐、工艺技术以及其他无形文化的产物”。 也就是说,无形文化财是指表演艺术、工艺技术等无形的“技能”本身,东洋将这些技能中最重要的东西指定为“重要无形文化财”,并将高度掌握这项技能的人认定为保持和传承者。文部省会对这些重要无形文化财的继承与发展,提供适当的补贴与保护措施。 1955年2月15日,东洋认定第一批重要无形文化财和保持者。 虽然《文化财保护法》中没有“人间国宝”这一说法,但作为重要无形文化财的保持者的指代,“人间国宝”这一通称被广泛使用。 被认定的“人间国宝”,每年可以从国家得到200万日元补助金,用于磨练和提高技艺、培养继承人,但必须向国家报告款项的用途。要知道,那是1955年。 这一明文法律保护及国家补贴措施,至少领先亚洲其他国家五十年!也是东洋的无形文化财——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一直有着不错的延续与发展的先决条件! 随着“人间国宝”的推出,东洋文部省又陆续推出次一等为“超级大家”,也就是山田光所获得的称号。再细分到类别,往下依次为“陶艺大师”,“陶艺师”,以及国家认定的“陶艺工作者”。拿到“陶艺工作者”认定的人,就可以在各家陶瓷工坊应聘并要求不低于特定待遇。 山田光的称号是“超级大家”,仅次于“人间国宝”,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荣誉称号。 在认识山田光之前,卢灿对走泥社的了解并不深入,甚至可以说,他对整个东洋的陶瓷界,了解得都不算详细。日式陶瓷给他的最深刻印象,多表现在枯寂的意境和顺应材质的自然情趣方面。 事实并非这么简单。 卢灿原本打算在川崎润泥陶艺待上一两天就去东京,结果,在与山田光的交流后,他决定多待几天,多听多学些。 卢灿的学习态度很谦虚,山田光也乐意传道,再加上岩田圭介和成乾两位很有想法的年轻工艺师,四人就中日陶瓷的技艺与思想,进行了一轮激烈的碰撞与交流。 期间,卢灿亲自上手,配料、拉坯、上彩、覆烧了一套四件广彩吉祥葫芦瓶,这是一套标准的中式高档瓷器的技艺流派展示。 山田光和岩田圭介啧啧称叹,但是,山田依旧给出“工有余,意不足”的评价。 卢灿很清楚,这个评价,并不低。也许是真心话,也许为了不得罪自己,山田光甚至说出“卢桑的调釉、拉坯、制艺等工艺,吾所不能及”的话,但是在最后,他依然加上“意不足”三个字。 也就是说,他认为卢灿所制瓷器,是传统瓷器制作的巅峰,桎梏中的极品!但是,在意境展示方面,依然存在严重问题。 这就是中日陶瓷制作过程中的最大分歧点。 之所以产生这种分歧,是因为中国陶瓷发展过程中,有一门功课有所欠缺,或者说被中国传统陶瓷文化视之为“离经叛道”者而没有重视。 那就是泥塑、陶塑以及瓷塑! 欧美在接受来自中国瓷器艺术的同时,很快将他们擅长的雕塑艺术,融合进去,发展成一种很有想象力和表现力的“陶塑艺术”。 这种由雕塑派生,借陶瓷材质表现出来,又被赋予所谓的抽象主义、印象主义等思想的艺术形式,在二十世纪,大行其道。 很不凑巧,这一时期的中华大地,上半叶是战乱频繁,近几十年则是大环境不允许。 所以,我们缺课了。 而东洋,三十年代之前,他们的陶瓷工艺与中式陶瓷,几乎没什么差别。 从三十年代开始,东洋陶瓷工人们,逐渐吸收国外的陶塑艺术,尤其是战后,以“四国会”“走泥社”为代表的陶瓷流派,开始专注于传统陶瓷突破与欧美陶塑艺术思想的逐步吸收,从而发展出扎根于东洋文化传统的陶瓷工艺。他们不再过于关注传统的色釉型,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意”的表达上,从而形成与中式陶瓷工艺差别颇大的当代东洋陶瓷艺术。 卢灿是认同山田光的这一观点。 当然,说东洋陶瓷工艺的表现就一定比中式陶瓷更好,这是不正确的。润馨瓷器在东洋卖得还不错,这就说明更多的东洋人还是很喜欢传统中式陶瓷,但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完全没毛病。 就是这种碰撞与交流,收获与启发,让卢灿意犹未尽,索性在润泥艺陶住了下来。 好在川崎距离东京不远,住在川崎也说不上影响工作。 卢灿的一个任性决定,让下面的人不知所措。 4月25日,提前几天去大阪的王永斌,与布鲁格一起赶到川崎。隔天,安德烈与胡生还有谭炳瑞、康望等人,也赶来润泥艺陶工坊。 安德烈见到卢灿时,吓一跳——自家大老板穿着大裤衩,正带着一帮人光着脚踩泥巴呢。 “干嘛呢你?” “你这不看见了嘛,踩泥巴呢。”卢灿笑笑。 没错,确实在踩泥巴。虽然工坊有搅拌机和熟泥机,但那是工业产物,流水线产物。高明的制瓷大师,在手工制作瓷器时,大多喜欢自己亲手去搅拌和熟泥,这有助于对胚胎泥性的感知。 他再度抬脚再度踩下去,一团灰褐色的泥浆,从大母脚趾缝隙间挤出来,均匀细腻。便对旁边一位工人抬抬手,“差不多了。你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泥浆起皮后在用薄膜盖上,我明天要用。” 说完,他伸手捋了捋脚脖上的泥浆,走出泥浆,又弯腰拎起木屐后,对安德烈几人点点头,“你们几个,要么在大阪,要么在东京,怎么就……约好了一起来找我?” “没呢,我和安德烈前后脚到的川崎森林酒店,听王主任说,您在这儿,这不,我们就一起来了。”谭炳瑞笑笑答道。 润泥陶艺工坊住不下这么多人,昨天王永斌和布鲁格等人,就安置在工坊不远的森林酒店。卢灿点头笑笑,“其实……你们都不用来的,有什么事,电话联络就行。” 说话间,他拎着木屐,光着脚踏入旁边的小沟渠,然后一屁股坐在沟渠边的草地上,双手搓着脚上的污泥。这番做派,安德烈和谭炳瑞几人还真没见过。 安德烈呵呵一笑,在卢灿身边蹲下,“你来东洋这几天,温斯洛普那女人,可是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话里话外总是试探你来的用意呢。” 这次德银投资与美林证券合作,以温斯洛普为主导方,可过去的两个月,美林证券的投资计划并不顺利,还不如新鸿基证券单独投资的收益比。 也因此,安德烈和温斯洛普之间,就是否投资东洋地产有价证券,产生争执。 温斯洛普这是担心自己来东京,会有碍她领导这次行动呢。 卢灿回头一笑,“那你就直接告诉她呗,我这次来东京,与双方合作的事情,无关!” 安德烈翻了个白眼,这话别说温斯洛普,就连他都不信! “不信?”卢灿双脚泡在清凉的渠水中,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惬意地扭扭脖子,“这次合作,我真的不掺和,你盯紧着温斯洛普就行。” 又抬手指指谭炳瑞,“我这次来,和老谭这边有点关系。” 谭炳瑞一愣,继而笑道,“哎呀,那太好了!有卢少坐镇,我这些日子七上八下的心呐,终于能放下!” 卢灿嗤笑一声,摇摇头,“只是有点关系,我也没打算接受你的那摊子事!你们该干啥干啥,就当我没来过!” 在草地上蹭了蹭脚上水渍,套上木屐,他又摆摆手,“走,回酒店再谈。刚好也把你们这两个月的观察,跟我说说。” 去工坊和山田光还有岩田圭介招呼一声后,卢灿几人往酒店走。 森林酒店就在御幸公园南门,算不上远,几人边走边聊。安德烈将自己与温斯洛普的矛盾,简单说了一遍。其实,算不上矛盾,充其量是“意见相左”。 事情起因很简单。 安德烈得知新鸿基证券在粮食期货小做一笔之后,改投地产证券,基于对卢灿长期以来的信任,便建议温斯洛普,投资一部分东洋地产公司的权证和股票,结果被温斯洛普否决。 温斯洛普认为,既然决定做货币期货和加权指数,那就必须要集中资金,因为东洋的财政储备,实在不是澳洲或者新西兰所能比拟,那可是全球第二经济体,必须全力以赴,不易分散资本。 见温斯洛普不同意,安德烈也就没有再坚持。 不过,经此一事,双方合作中,自然有了裂痕。 也因此,温斯洛普对卢灿的到来,有了戒心。 第707章 餐厅偶见 第707章 餐厅偶见 朦胧灯光,淡淡的暮色,温汤泉的上方,弥漫着一缕缕雾霭。 卢灿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温泉中,后背靠在大石块垒成的池壁上,硌着脊椎骨有些酸疼,不过,因为温泉的缘故,暖暖的压在皮肤上,似乎又有些舒爽。他将两只胳膊撑开,架在池壁边缘,脑袋后仰眯着眼,头顶的星空深邃而空旷。 没来东洋之前,卢灿便知道安德烈和温斯洛普之间有过矛盾,不过,当时的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安德烈并不是那种权力欲望很强烈的职业经理人,情况应该坏不到哪儿去。 可是,通过昨天和布鲁格的聊天所知,以及今天安德烈的态度来看,自己好像想岔了。 在自己面前,安德烈的权力欲没那么强,可他毕竟是亚洲最大的综合型投资集团总裁,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带队操盘金融杠杆项目,自然还是想要有所表现。尤其是他分管的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总经理,代理一个同类型的项目,结果,其收益比还要超出他自己督管的项目。 这就更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正是基于这种内在压力,导致他频频向温斯洛普施压,温斯洛普那女人能退让吗?自然不会! 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对于安德烈,卢灿的满意度还是挺高的。 可能是因为比较低,他和钱伟都是以前的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员工,被卢灿打包买下来之后,步入职业快车道,短短几年,钱伟成为东南亚十大银行之一的大华银行总裁,而安德烈成为亚洲最大综合投资集团的总裁,因此,安德烈和钱伟都很低调,卢灿用起来很顺手。 至于能力嘛,中上还是有的。 所以卢灿从未考虑过更换这两大机构的负责人。 可这一次东洋行动,又让卢灿有所触动。 倒不是说要处罚安德烈,而是对自己的人才使用方法,有点烦躁。 在此之前,卢灿总觉得,自己所要的职业经理人,听话、执行力强就够了,不要整天嘚啵嘚的提意见,譬如米格尔·蒙特亚那种。 可是现在又觉得,只听话执行,过分依赖自己,没有创新想法,又缺乏足够的悟性人,也不行。譬如这次德银投资之所以让美林证券温斯洛普主导,卢灿的真实用意并非赚多少钱,而是希望将美林证券顶在前面做扛雷的肉盾,可安德烈却理解错误,一心想要将自己指导谭炳瑞那边的投资策略,挪到合作项目中去……这不是典型的“审错题”了吗? 真是纠结! 正头疼着呢,丁一忠拿着手机走过来,低声道,“卢少,夫人的电话。” 卢灿伸手接过来,“诶,群姐,我,阿灿。” 田乐群迅速听出卢灿的兴致不高,“怎么了阿灿?” 卢灿笑笑,从温泉中坐起身,弄得哗啦一阵水响,“没事,我在泡温泉呢,晕晕乎乎的。家里都挺好的,石头和瑶瑶呢,我跟他俩聊两句。” 田乐群对旁边喊了一句,似乎是让孙瑞欣把孩子抱过来,又对卢灿叮嘱道,“家里都挺好的,你温泉别泡的太久,对身体不好。” 就在卢灿嗯嗯回答时,她已经把电话交给小石头,电话中顿时传来小男孩的奶音“爹地~爹地!”的喊声。小屁孩,卢灿在身边时可没那么亲热。 和儿子唠了两句后,电话又转到温碧璃的手上。 卢灿又和只会在温碧璃哄劝下才会哦哦的女儿,外星对话两句。这次来东洋,温碧璃原本是打算跟队的,可恰巧前几天瑶瑶有点黄疸,卢灿便让她留在家中照顾孩子。 和两个孩子聊过几句之后,又和孙瑞欣聊了聊,卢灿的心情松快许多。 话筒转了一圈,卢灿甚至听到田姐征询爷爷是否要接电话,貌似爷爷拒绝了,一圈之后,话筒又落在田姐手中,“你这会还在川崎?刚才我怎么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对于卢灿,她实在是太了解! “还在工坊这边呢。”温泉中的石头坐久了硌屁股,索性站起身来,淌着水往温泉出口处走,“安德烈他们去居酒屋喝酒,我懒得去,一人留在房间泡温泉,泡得有点迷糊,没什么重要事情。” “哟,今天这么乖?”田乐群嘻嘻一笑,她倒不认为卢灿撒谎,而是对卢灿的‘卖乖’感觉好笑,“明天让阿璃去东京,瑶瑶我看着,你安排老周去接一趟。” 卢灿有些诧异,但明白此时决不能表现出犹豫!立即笑道,“好呀,我去机场她!” 不仅如此,他还顺口笑着邀请,“要不,你和阿欣也过来玩几天?三月份的珠宝节忙完,六月份时尚节不需要推出太多新款,不是很忙,权当给自己放个假呗,川崎的温泉,真心不错。” 田乐群似乎有些心动,“胡说什么呢,孩子还小。” 卢灿张口就来,“让咱家的飞机回去一趟呗。” 一个与三个,区别不大,要献殷勤索性做全套,他又笑道,“你们过来之后,我再安排外公小姨妈一家过来,瑶瑶两个月,外公还没见过,也让他老人家见见。” 卢灿虽然算不上油嘴滑舌,可他哄女人还是有些经验的,愣是将田乐群说得有些心动。凑在一起听电话的孙瑞欣,似乎有些心动,小声地劝掇着。 “明天再说,我和爷爷商量一下。”田乐群最终还是没当场给出回复。 撂下电话后,卢灿的心情好了许多。 家是根,这话真没错!心中有再多的愁绪,想想孩子和家人,总是快速补充动力。 将手机扔给丁一忠,伸手摘下墙壁上的浴巾,在身上蹭蹭,然后围在腰间。晚餐吃的是日式料理,小巧精致却不顶用,在温泉中泡了几十分钟后,又有点饿。 “阿忠,这附近有中华料理吗?最好有中式烧烤的那种!” 丁一忠也不清楚,“烧烤?这得问问服务生。您饿了?” “日式料理太清淡,还不顶事。”卢灿笑笑摇头,“你去问问服务生,我去房间换套衣服,等会我们去找个烧烤店,没中式的话……日式铁板烧或者韩式炭烧也行。” 等卢灿换好衣服出来,丁一忠已经找服务生问到结果。森林酒店内部倒是有一家日式铁板烧,同时服务生还告诉丁一忠,出酒店往西三百米,还有一家口碑不错的中华料理店。 几天没吃正宗中餐,即便是多走几步路,也要选择中华料理店。 卢灿、丁一忠、顾金全三人沿着公园径往市区走。 川崎市很小,三百米之后已经接近市中心,灯红酒绿的光景,和森林酒店的雅静环境大相径庭。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正处于下班高峰期,东洋的工薪阶层很喜欢下班后去居酒屋喝一杯,卢灿路过几家小酒馆、居酒屋,都坐满了人。 服务生介绍的那家中华料理店,不难找,这是一家典型的东北菜馆。虽然招牌上没有明说,可饭店内墙壁上的菜单,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锅包肉等,无一不是东北家常菜。 饭店内顾客不少,一楼大厅的各个小隔间中几乎坐满了人,靠近收银台的位置,有一道仄仄的木梯上下楼,因为楼梯附近,人来人往很闹腾,倒是留了一个空位隔间。 卢灿三人也不挑,穿过人群,坐到那个空座上。 店中伙计都在忙活,柜台内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拿着便签过来,操着一口浓郁的东北口音日语,招呼着卢灿,“美苏苏食?(吃点什么)” 卢灿笑笑摆手,“大姐,给我们整个锅包肉,大份,鱼头贴饼子有么,也来一份!再来几瓶绿棒子……” 战国红玛瑙产地就在东北辽阳,上辈子经营玉石,卢灿可没少在那边进货,东北话又好学,所以他那口东北话,还挺地道,把这位妇人说得一愣。 只是卢灿忘了,现在可没有“绿棒子”一说。 那妇人咧着嘴,一掌拍在卢灿的肩膀上,乐道,“哎呀,大兄弟也是东北那旮旯来的?到川崎这边做生意?看你这装扮,挺有钱的,生意做得挺大?之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呢?咱东北那旮旯在东京的人可不老少,我家那位还是老乡会的干事,你在这边有啥事搞不定的,找我家那位的!” 这妇人典型东北老娘们,突突突的一阵发问,又是一阵拍胸保证……那个热情,扑面而来! 卢灿笑着摆摆手,“大姐,你还真猜错了,我从香江过来的,刚才听你口音,刚好我有几位朋友也是东北人,因此和你开句玩笑,可别见怪。” 那位中年妇人听后有些愕然,继而讪讪一笑,“哟,是香江人呐,我还以为东北的呢。小兄弟的东北话说得真不错!哎!不管哪里人,在这边,你要是看得起,都算老乡,今天这顿,我请了!我这就给你们三位去后厨备菜!” 得知卢灿来自香江,老板娘顿时笑容显得有些生疏,只是,话语还算客气。 “不用不用!”卢灿连连摆手,笑道,“大姐先帮我们上菜,稍后我请你聊两句,” 老板娘笑笑点头,将菜单递到后厨之后,又端来三杯荞麦茶,在卢灿身边的空座上坐下来,笑道,“大兄弟,你是来川崎做生意的?瞧着你年纪也不大,家里放心吗?” 卢灿接过茶杯,笑着反问,“大姐一家,哪年来的川崎?我看你家餐厅,开得有些年头。” 丁一忠和顾金全对卢灿的行为莫名其妙,却又不好询问。 殊不知,卢灿的眼睛,已经在餐厅的中堂画上,瞄了好几眼。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明代浙派巨匠——张路的《伏虎图》! 第708章 波澜不惊 第708章 波澜不惊 “浙派”是明代早中期着名的画派。 开山者为玉泉山人戴进,画派特点有二,其一为画风笔墨放纵洒脱,用笔劲挺方硬,少见温婉;其二是绘画题材多为民俗题材,表现世俗人情,传达市民阶层审美情趣,换个词就是很“草根”。 一直到明代中后期,逐渐被“吴门画派”所取代。 张路,活跃在天顺朝到嘉靖朝之间的画家,字天驰,号平山,开封人,用笔豪放纵逸,水墨酣畅淋漓,为浙派中后期的扛鼎人物。他的画作,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极受追捧,曾被大量伪造,这也导致如今他的很多作品经常被一些鉴赏家所混淆。 卢灿刚才进门时,就注意到被装裱为中堂画的《伏虎图》。 画中的老虎,盘卧在山石之上,脑袋抬起,前肢前撑,粗笔写意,神态清朗,形象威猛,具高昂向上的气质。旁边的景致简略,笔墨遒劲,风格豪放。 当时就怀疑是张路的虎图,又看了几眼,越看越像,由于距离比较远,卢灿也不是十分确定。这不,拉住老板娘,探探消息。 “嗨,我家这小饭馆呐,是我公公留下的产业,沾祖上的光!”老板娘很爽朗,笑笑后,将自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虽然不清晰,但卢灿能理出基本脉络。 这家餐厅的男老板姓于,其祖上在盛京颇有产业,二三十年代就与东洋有生意往来。四十年代后期,于家祖上悄然迁到川崎,开了这家中华料理店。1972年中日建交,于家人得以回乡探亲,又将当年的故旧,也就是候姓老板娘一家,带到东洋。因为来东洋时间不长,这位老板娘还能说出一口纯正的东北腔。 在对方语焉不详试图一语带过的家族史介绍中,卢灿还是得出两个可能性——于家祖上,准确说是三四十年代,要么是伪满洲官员,要么就是东洋商号在东北的买办!伪满洲失败之后,于家或举族搬迁,或迁来一支后裔,躲在这川崎小城。 想到这,卢灿笑了笑,“大姐谦虚,四十年前就能在东洋开这么大的餐馆,尊夫家,一定不简单。” 这次,老板娘有些警觉,反问道,“说来说去,三位大兄弟还没说这次来川崎做什么大买卖?” 卢灿随手指了指门外,“哦,我姓卢,大姐叫我小卢就行。我和一位东洋朋友投资了一家瓷窑厂,就在御幸公园北边的山坳中,离你这里不远。这几天刚开张,我过来看看,以后少不得还要和大姐你家打交道。” “烧瓷窑?”老板娘惊讶地看看卢灿,“你们这行当,我当家的不熟。不过,以后我们餐馆缺盘子少碗什么的,一定去你们那,照顾一下自家人生意还是可以的。” 这话说得……卢灿几人有些无语,润泥陶瓷要是缺这点单子,那也没必要经营下去! 不过,卢灿还是笑笑道,“那还真的要谢谢大姐!诶?说这么久,你当家的……在家吗?怎么着也算是老乡,我得敬他一杯。” “诶,好呀!他在楼上陪客人吃饭,我稍后上去说一声,让他陪你哥儿几个喝一杯!我还忙,你们哥儿三,吃好喝好!”尽管老板娘有些惊讶于卢灿年纪轻轻就能和东洋人做生意,困于见识,倒也不很重视,笑着随口答道,起身离开时,还大喇喇地伸手在卢灿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这动作,把丁一忠和顾金全都看傻眼。 等老板娘离开,丁一忠轻声问道,“卢少,这家餐厅……有问题?” 卢灿小口抿着荞麦茶,微微一笑,“她老公一家的祖上,怕是不简单。” 顾金全跟在卢灿身边已经半年时间,平时话很少,这次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卢少,您……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这家饭店四十年历史?” 卢灿笑着朝大厅墙上的中堂画努努嘴,“你们自己琢磨……四五十年前,东北那地界,能做生意发财,喏,墙上那幅中堂是明代的古画,呵呵……都是些什么人?” 顾金全恍然大悟,轻哦了一声。 可不是嘛,那时节在东北大富大贵,且能移民东洋的,能有多少好人? 丁一忠更了解卢灿,“卢少看上他家中堂画了?要不要我去问问……卖不卖?” 卢灿摇摇头,“不急,这幅画挂了几十年,多挂两三天不会出什么意外。要是我猜测没错的话,他家只怕不止这一件宝贝。这两天我们多过来吃饭,混熟了再开口,兴许收获更大。哦,阿忠,你这两天没啥事,可以摸摸他家的底。” 也不知是楼上客人很尊贵,还是对卢灿几人不是很重视,尽管老板娘中途上楼一趟,可她老公还是没下来与卢灿打招呼,倒是老板娘在结账时很爽气地给卢灿几人打了个八折,算是给了点面子。 于家的资料,不难查,丁一忠在伊藤史郎的协助下,很快拿到资料,很详细。 第二天下午,卢灿在机场接到田乐群一行时,丁一忠来电话汇报调查结果。 于家祖上叫于世文,曾经做过张大帅的卫队统领,后任伪满洲的治安部大臣,1951年狱中病死。现存川崎市的于家,是于世文的第三个儿子于吉思一支。于吉思因为一直在东洋负责家族生意,故而躲过清算。那家中华料理店的老板叫于聪重,是于吉思的儿子,日文名字“于吉聪重”。 “晕,竟然是于世文的后人!”放下电话时,卢灿忍不住吐槽一句。 此时的卢灿,正牵着两岁多的儿子,坐在商务车后座上。 听到他的话,中排的田乐群回过头笑问“什么于世文?” 昨晚通过电话后,她又和爷爷卢嘉锡商量一番,爷爷点头同意让她们三带孩子来东洋待上几天算是休假。卢灿一大早就安排飞机回去接人。 “哦,昨天打电话之后,我和阿忠,阿全,三人去一家中华料理店吃夜宵……” 卢灿简略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故事的同时,田乐群从保姆田婶手中接过丫头瑶瑶,搁在臂弯中,轻拍孩子的裹衣。这丫头睡了一路,下飞机时醒了一会儿,这会又在迷瞪。 等卢灿说完,又随口问道,“那个于世文……什么人,很有名?” “很传奇的一人。年幼时家贫,在地主家帮工,偷了地主家的东西后落草为寇,成为清末民初东北的巨匪,后来,被汤玉麟招安。又因为向张作霖大帅密告汤玉麟谋反,一举成为张大帅的侍从官,平步青云。张大帅死后,又被任命为保安统领,伪满时期投靠东洋人,成为治安大臣。” 卢灿捏着儿子的小手,一边帮孩子捋着肥胖的手指,一边笑道,“不说人品,呵呵,在那乱世中,从最底层草根一跃成为坐镇朝堂的大臣,这位于世文,手段很是了得!” 于世文,字芷山,号澜波,此人的生平确实很传奇。卢灿真没想到,自己遇到的餐馆老板,竟然是他的孙辈。他在东北纵横三十年,手中有些古董古玩,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该怎么从于吉聪重的手中,将他爷爷当年的赃物掏出来?卢灿习惯性的陷入沉思。 捋手指很舒服,许是见父亲许久没动,小石头将两只小胖手都搭在卢灿的掌心,嫩嫩地喊了声,“爹地~~” 稚声动人,喜得卢灿伸手将儿子抱在腿上,“爹地这就给你一根根捋。” 至于什么于世文存留古董,去他……的!有空再琢磨! 卢系资本一干属下,当晚在森林酒店为卢夫人一行人接风洗尘,晚上又和卢灿聊了半夜,第二天四散而去,就连王永斌这位顾问,都被卢灿派往神户,不知所为何事。 田乐群闲不住,第二天就拉着孙瑞欣,在周友喜的陪同下,走访东洋的纳德轩各家店铺。 似乎又恢复到之前几天的宁静,只是卢灿在和泥拉坯时,身边多了个走路还有些趔趄的小男孩,整天在他的陪同下玩泥巴,弄得脏兮兮的。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小女孩,躺在婴儿车中,时不时嚷嚷两句,让润泥陶艺工坊,多了几许孩子气。 东京都千代田区永田町二丁目3番6号,是一栋方正的六层高建筑,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藏省官邸。旁边的5号大楼,是厚生省,三百米外的1号,则是更有名的首相官邸。 竹下登长着一张娃娃脸,面相自带亲善,也因此显得威严不足,作为大藏相,他不得不每天板着一张脸。此时,他脚步略急,带着一众随从从大藏省办公楼下来,迎接前来造访的英国财相尼格尔·劳森。 尼格尔·劳森是4月26日访问东京,竹下登已经与对方在机场见过面。 没想到,对方在酒店刚刚落脚,就急切地要求来大藏省拜访。刚刚联络组来电话,对方已经离开宾馆,正在往这边赶。 对方的来意,竹下登其实很清楚,无非是磋商日元升值一事。 呵呵,日元升值?竹下登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 等到他来到迎宾大厅时,才发现自己貌似早了几分钟,对方还没到。竹下登想起一事,回头对身后与他相貌有三分相似的中年人问道,“香江那位……还在川崎?” 那位相貌相似的中年人,低头答道,“还在!他的几位夫人和两个孩子,昨天下午抵达羽田机场。倒像是来旅游度假。” 此人名叫竹下亘,是竹下登的亲弟弟,现任竹下登的国务秘书。 以卢灿去年硬撼澳元的行为,他的出行,又怎会没人注意? 现下的平静,只是双方的试探期而已。 第709章 山田夫妇 第709章 山田夫妇 卢灿在润泥陶艺工坊惬意地享受着陪伴儿女的快乐时光,注定有些人会焦躁不安。 譬如,温斯洛普。 美林证券东京总部,位于东京中央大道马喰町一座商务楼中。温斯洛普坐在办公桌前,一身修身西服让她看起来非常干练,手指轻捻,一页页翻动着面前的文件,只是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今天汇报上来的东证交易资料。按照以往惯例,她此时应该拿着这份资料在会议室和几位操盘手复盘并模拟推演,可今天,她却没去参加推演会。 烦! 尽管和卢灿通过两次电话,对方言语中依旧言之凿凿本次东洋金融行动,以美林证券为主。尽管老布鲁格也在闲谈中暗示德银投资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可作为一名职场高级经理人,还是女性,温斯洛普并不相信这些保证。 美林证券在亚洲绝对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有着自己一套完善的运作流程和成熟的业务操作模式,要比德银投资和新鸿基证券更科学更严谨更稳妥,也正因如此,温斯洛普其实打心底深处,并不怎么看得上德银投资现在的运营方式。 至于说对方的盈利比能这么高,在她看来,那是企业领导者的目光精准,嗅觉敏锐。 那是天赋,外人学不来的。 同样,这种依靠个人一段时间内的“鸿运加身”和“开挂”,并不能保证企业长久运营。 所以,她一直没同意安德烈的建议,即便她很清楚新鸿基证券最近两个月的营收不错,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如果改变主意,跟着新鸿基证券的投放策略走,意味着自己将美林证券亚太总部的命运,全部寄托在对方身上!万一对方摆自己一道呢?那可就真的万劫不复! 这种事,任何一位成熟的企业领导者,都不会下注!即便红利诱人! 其实,温斯洛普很自信卢灿很难从自己手中抢过行动主导权,但依旧焦躁。 猜不透对方的真实想法,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要不要和对方见一面?东京到川崎,开车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行程。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给卢灿打电话,约个见面时间时,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来,是美林证券东京部的总经理克里斯托·普洛斯他们,还有德银投资委派的项目监管——原本这一人选为安德烈,可基于安德烈与温斯洛普之间的矛盾,卢灿让老布鲁格暂代这项工作。 温斯洛普放下话筒,开口问道,“克里,今天的推演结果……” 克里斯托·普洛斯右手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挥,“尽在掌握!” 温斯洛普已经起身,伸手指向对方左手的文件,“我看看。” 文件自然是推演会所形成的结论,不多,几页纸,温斯洛普很快就翻完,搁在办公桌上。 见自家老大看完资料,克里斯托双手撑在办公桌边沿,笑道,“卡萨特,我看……是时候加大日元升值的宣传。昨天英国财相尼格尔来东京,这是个好机会。” 任何一次金融博弈,都不是单纯的金钱较量,不仅需要作出精准的形势判断,还需要庞大的政经资源、宣传手段,以及诸多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有关日元是否需要升值,美林证券做过很完善的研究。 从整个经济大形势上,美英法三国近十年来的全球贸易量,受到东洋和西德的猛烈冲击,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以他们三家为代表的贸易逆差国,一定会强压以东洋和西德为代表的的贸易顺差国货币进行升值——货币升值带动产品出口价格的提升,从而影响贸易出口。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货币升值对于东洋、西德这两个国家也不是全都是坏事——这两个国家的生产资源需要大量进口,而货币升值无形中能进口资源变得更便宜。 去年九月份,在瑞士洛桑召开的新一轮关贸协定谈判中,日元和西德马克是否升值,美英法三国与东洋、西德两国,已经展开过单对单谈判。当时就有日元和西德马克升值的传闻。 七八个月过去,双方就日元和西德马克升值,进行过多轮接洽,现在该到揭盅的时候! 温斯洛普不关心西德马克的升值,那是美林证券欧洲总部总裁爱德克该头疼的事。 她只关心日元! 就美林证券所得到的情报,此次英国财相尼格尔来东京,就是商谈英镑对日元的汇率该如何调整的细节问题。也就是说,日元升值几乎是板上钉钉,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该升多少? 就美林证券从东洋大藏省得来的不确定情报显示,大藏省的心理预期是15—20,而美联储希望的数字是30—35! 美林证券分析部自己的模型推演,显示的结果是想要达到贸易平衡以及美国商贸部的心理底线——削减60的贸易逆差,日元升值的区间在50—40,升值时间段为两到三年! 这一推演结果,如果卢灿看见,绝对吓一跳——真特喵准! 当然,刚才温斯洛普所看的推演报告,只是一段时间内的变化曲线及预估。 克里斯托所说的加大宣传,是金融战中常用的手段之一。 就是动用资源关系,让专家以及政府资源、企业资源,站出来,在各种媒体上宣扬日元升值对本土经济发展的利好,以便于对基层金融机构以及大藏省,造成一定的舆论氛围。 这次行动有这方面的计划,只是克里提议发动计划的时间,要比原计划早将近一个月。温斯洛普想了几秒钟后,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将目光投向拿着烟斗的老布鲁格,“布鲁格,你的意见呢?” 老布鲁格捏着玉米烟斗,长眉抖了抖,开口道,“你做决定。” 相比安德烈的迟钝,老布鲁格隐约猜到卢灿力主这次合作以美林证券为首的用意,自然不会再犯安德烈那样的错误。不过,迟疑了会,还是笑着补充一句,“克里的建议,有一定的道理。毕竟,东洋媒体在尼格尔来访之前,就已经刊登双方可能就汇率问题的猜测。” 他毕竟是前任美林证券亚太总裁,对美林有着很深的感情,更何况,卡萨特能继任这个职位,与他在卸任之前的暗中助力分不开,他很清楚卡萨特的位置并不稳固,也希望卡萨特在这次行动中有所表现。所以,他最终还是给了建议。 “那……克里,你去安排。”温斯洛普抬抬手,又对布鲁格笑笑,“要不要来杯咖啡?” 知道两人有话要聊,克里斯托摆摆手,笑着离去。 温斯洛普研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推给老布鲁格后,笑问道,“布鲁格,我准备明天去川崎见见维文,你有什么建议给我吗?” 老布鲁格端车咖啡杯,发现有点烫,又放下,笑着摇头,“没必要!” 又笑着解释道,“他家人来了,正开心着呢。你去干嘛?讨人嫌吗?” 温斯洛普一愣,布鲁格明显认为自己没必要去,“为什么……” 没等说完就意识到对方刚才已经回答过自己的问题,马上又笑道,“我想……见一面,看看维文那里,有没有什么事情美林证券能帮上忙。” 老布鲁格微笑摇头,“这时候你们见面,不合适。等高盛、大摩、桥水这些公司冒头之后,大家再沟通交流,也就无所谓了,现在这几家可都盯着我们两家呢,出头鸟,不做!” 无人时,他给的意见很直接。 温斯洛普双手捧着瓷杯,低头思考许久,抬手揉了揉眉心,“布鲁格叔叔,你给我说说你对维文的看法。虽然他的经历和资料我很熟悉,可……怎么也看不透。” “别问我,我也看不透。”布鲁格的汤匙搅拌咖啡,捧得瓷杯叮当响。 看不透的卢灿,正在接待一位当年随手撒下的投资人——山田西点公司的山田一夫。 准确说,是山田一夫和细川佑明夫妇。 这对夫妇来得很突然,卢灿正带着儿子拉泥坯,玩得不亦乐乎呢。 细川佑明将手中精致的食盒,躬身递给温碧璃,“这位是卢夫人,这是我亲手制作的一些日式和西式点心,小小意思,希望能合您和公子的口味!” 山田一夫则拿着厚厚的一沓账本,同样躬身致礼,“卢桑,感谢您这三年多的信任,这是山田西点这几年的账册,请您查阅。” 温碧璃不认识,诧异地看着卢灿。 卢灿打算伸手去扶,又看看满手的泥污,哈哈一笑,“山田,不用客气。你们先起身,我带孩子去洗洗手。哦,阿璃,这是山田一夫,上次来东京,我在他家的西点公司投了点资,你先带山田夫妇去客厅稍坐片刻,我稍后就来。” 当年,山田西点遇到财政危机,山田一夫被迫出售珍藏的莫罗油画,结果却被卢灿鉴定为赝品,后来卢灿又从他家购买了战国错金银狩猎纹铜镜,又得知山田一夫的夫人细川佑明出生于细川家族,父亲为细川护熙的哥哥细川护生,便临时起意,投资了一笔,算是随手撒下的种子。 讲真,他自己都对这笔投资没太在意,随后就交给周友喜代为监管。 据周友喜汇报,这几年,山田西点在东京都市圈发展的不错。 第710章 山田从政 第710章 山田从政 卢灿抱着小石头,边招呼两人就坐,边用毛巾给儿子擦脚,“你二位怎么知道我来东京?” 山田一夫欠着身,笑道,“昨天内子在读卖新闻上看到您以及夫人、公子小姐来东京的消息后,提醒我应该邀请您一家来寒舍做客。今天,我和内子上门,就是专程为此事而来。” 读卖新闻报道了自己一家人来东京的消息?昨天还真没注意机场是否有记者。 报道就报道了,算不得什么大事。给儿子的光脚套上船袜后,将扭来扭去的小石头放在地上,小屁孩一扭身子跑开,嚷嚷着三娘三娘的去找妹妹。 “令郎活泼聪慧,刚才……您是在……培育他的艺术感觉?”刚才看到卢灿教儿子拉泥坯,山田一夫笑着猜测。 卢灿笑着摆摆手,“玩泥巴而已,哪有你说的意思!” 这时,温碧璃送来两杯新茶,放在山田夫妇面前,又顺手为卢灿的水杯续满水,坐了下来笑道,“山田夫人带来的食盒,我打开看了眼,真是好手艺!无论是西点还是日式茶点,都算得上真正的艺术品。谢谢您,有心了!” 东洋的女人嫁人后随夫家姓,细川佑明此时也可以叫山田佑明。听着温碧璃的赞誉,她欠身笑笑,“哪有,都是家常手艺,当不起夫人夸奖,但愿能合口味。” 温碧璃平时也挺喜欢烹饪,两位女士便凑在一起交流后厨心得,声音很低,不影响卢灿与山田一夫的谈话。卢灿示意对方喝茶时,随口问道,“听友喜说,山田西点这几年发展很不错?” 山田一夫上身往前倾了倾,笑道,“友喜君夸奖过甚,山田西点虽然小有成就,不值夸耀,也只是实现东京都会圈的覆盖,算不得多大发展。” 一家点心公司,能做到东洋最大都市圈的覆盖,已经很了不起。卢灿点点头,“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攻略其它两大都市圈?” “虽然有这个心思,可不太好实现。”山田一夫单手撑在膝盖上,稳住前倾的身体,笑笑答道,“无论是日式茶点还是西式点心,都是即食食品,普通包装保质期最长一周,真空封装也就一个月,想要拓展名古屋和大阪市场,最好的办法是在这两个地方开设新的工坊……我也正在考虑。” 对他所从事的行业,卢灿一窍不通,只得来了句万金油,“稳扎稳打,徐徐图之,总是好的,毕竟,不只是要考虑市场扩大,还要同步考虑扩大工坊后的食品安全问题。” 山田一夫一拍膝盖,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箴言,“是啊,卢桑明见,一语中的!” 卢灿不懂,但并不意味着他没见识,又笑道,“既然即食食品不易保存,山田西点有没有考虑往达能食品、卡夫食品这类易存储的饰品方向发展?亦或者是哈瑞宝、玛氏这类零食类公司?” “当然,我就是随口一说,有关公司经营方向,还需要你自己考虑。” 说完,卢灿摊摊手,微笑解释一句。 法国达能、美国卡夫在全球的烘焙饼干、梳打食品方面,数一数二,而德国哈瑞宝、美国玛氏在小零食、奶粉方面独树一帜。山田一夫当然知道这些企业,只是没想到卢灿竟然拿这些企业和山田西点相提并论,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他慌忙摆摆手,“哪敢和这些巨无霸企业相提并论,山田西点只是一家还没有走出大东京都市圈的食品企业而已。” 卢灿耸耸肩,“不要妄自菲薄。兴许,你可以考虑挑选一些合适的食品加工企业并购。如果缺资金贷款什么的,去找大华银行,他们今年加大在东洋的投入,准备推出优质客户扶植计划。” 山田一夫沉默了两秒。 讲真,现在的山田西点并不缺钱,当然,如果需要并购或者扩建分厂,肯定还是需要贷款的,不过,此时的东洋银行,有钱着呢,山田西点属于优质企业,需要贷款的话有很多银行愿意解囊,给出的条件相当好,未必就需要向大华银行提请。 不过,他还是笑着欠身致谢,“多谢卢桑关心,有需要的话,我一定联系。” 在他看来,答应去大华银行申请贷款,无疑是报答卢灿的一种方式。 卢灿看着对方两眼,忽地笑了笑。虽然不能完全猜到山田一夫的想法,但是却能让他对对方的性格有个大概的了解——这就不是一位具有成为杰出企业家品质的公司领导人,属于小富即安的那种。之所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还是借助东洋经济整体大环境不错的光。 想到这,卢灿也就不在和对方聊生意场上的事情,转而提到政治话题,山田一夫的话匣子似乎突然被打开,从政治上的不作为,经济上的难以为继,文化保护方面的拙劣表现以及对基层生活的漠视等多方面,对现任的几位政治高官展开批评。 看着他滔滔不绝指点江山的模样,一开始卢灿还有些发愣。 虽然高层尸位素餐是常态,可东洋这几十年的官员们,总体评价还是不错的,也很有效率,否则不可能维持住东洋三十年的发展,对方口中所说的那么差劲? 旋即,卢灿醒悟过来,难怪眼前这货对山田西点的拓展,不怎么上心,他想要从政! 有关山田一夫及家族资料,再度被他从脑海中翻出来。 山田一夫是商家出身,祖上传下来的山田茶点坊,最早是卖团糕、羊羹、樱饼、和果子之类的纯日式小店铺。三十年代,他父亲山田鸠在意大利驻东京使馆的后厨帮佣,学得一手不错的西点手艺。由于战争的缘故,祖传的山田茶点关闭几年,等战后重开时,山田鸠索性改为山田西点。 五六十年代,西点在东京很受欢迎,因而山田西点快速做大,山田家族很快积累不俗的财富。 山田一夫也因此得以上了大学,认识细川家族的小姐细川佑明,两人相爱。 细川家族为东洋华族,最早可追溯到室町幕府的足利义满时代,有着非常辉煌的历史,典型的政家出身,很自然地瞧不上出生于商家的山田一夫。 倒是细川佑明这个女人很有魄力,借助于战后东洋的思想解放,为了追求爱情,毅然脱离家族,最终得以嫁给山田一夫。只是,他俩的婚姻,并没有得到女方家族的祝福。 估计山田一夫心底憋着一口气呢。 到此为止,卢灿已经基本上将山田一夫的心理状态,摸了个七七八八。 想成为政治家?不错的想法!自己完全可以在背后支持一把! 为山田一夫重新续上茶水,趁着对方端杯致谢时,卢灿笑道,“既然山田君能看透如此之多的不堪之事,为什么自己不出来改变这一切呢?以你的能力……不敢说东京都知事,可东京都议员应该没问题。只要秉着公心,发民众呼声,出民众之倡议,你应该很快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议员,不是吗?” 呃?山田一夫的表情似乎有些愕然。 不过,卢灿透过对方的眼神,猜测这一想法应该存在对方的心头已经很久,所以,他又微笑道,“这没什么稀奇的,《庄子》中有一句名言,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你刚才的言论也表明,山田君有这份能力,为什么不试试呢?” 细川佑明与温碧璃的谈话,也悄然停止,齐齐看向这边。 山田一夫显得有些犹豫,不停地搓着双手。细川佑明忽地探身过来,伸手搭在丈夫的手背上,很显然,她也知道丈夫的心思。 似乎被妻子鼓舞了勇气,山田一夫突然起身,向卢灿深深鞠躬,“我如果这么做的话,可能对于您的投资,是不公平的。” 卢灿哑然,合着自己瞎着急一场! 他们夫妇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向自己说明这件事!之所以道歉,是因为山田一夫想成为全职政治家,这势必会影响到山田西点的经营,而山田西点有卢灿的投资。 伸手压了压,卢灿问道,“你是打算卖掉山田西点吗?” “那倒不是。”山田一夫双手交错,揉了揉,“我打算请一位职业经理人来负责。如果您不放心,可以……” 卢灿一摆手,打断对方的话,“那就职业经理人。快坐!不是什么大事。你刚才不是说邀请我们去你家做客吗?等我安排好时间,一定会去,刚好也见见你提到的职业经理人。对了,山田君,你现在还在收藏吗?最近有没有什么优秀的藏品,到时候让我欣赏一下?” 对方刚才透露出一丝希望自己撤股的想法,卢灿才不上当——这条线,未来可能有奇效! 所以,他急匆匆打断对方的话语,又快速调整话题。 第711章 东洋地产 第711章 东洋地产 即将步入“买下美国”快车道的东洋人,是骄傲的。 对于这种骄傲,卢灿深有感触! 虽然《福布斯》推出的富豪榜一直争议不断,可怎么说卢灿也是“亚洲首富”,多少还有些含金量,他出访澳洲、加拿大、英格兰、法国甚至北美,无一例外都会被“众星捧月”。 但是,这次来东洋,一切静悄悄。 这其中固然有着卢灿想要低调的缘故,但是,肯定也有被人忽视或者说轻视的因素! 此时的东洋,太有钱。 昨天山田一夫夫妇来访聊到媒体报道,卢灿安排人找来这几天的报纸翻了翻,有五六份报纸都有报道,但内容并没有集中在自己有多少财产上,而是更关注自己这次来东京是否要掺和日元升值一事。 只有《东京产经新闻》上,有一小段关于自己资产的介绍,提到所谓“亚洲首富”。 不过,在下一段文字中,就以鄙夷的口气提到《福布斯》评选的漏洞,还提到在东洋至少有五位企业家的个人资产,能进入前十却未见其名。 其中一人就是卢灿都知道的西武集团堤义明,个人财富在140亿美元左右。 遂即,又提出丰田、本田、索尼、三菱、松下等公司,以及这些公司幕后的财团掌控家族。 言下之意不外乎,所谓《福布斯》评选,就是瞎胡闹! 此时的东洋媒体,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这篇报道的字里行间,甚至对所谓的货币升值贬值,都表现出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的淡然和从容——四十年的经济高速发展,让他们相信,没人能撼动东洋的经济基础。 将手中的报纸折起,搁在一边,伸手将茶杯端起来,抿了一口,茶水微凉且酽。 窗户对外敞着,一阵温煦的初夏之风涌入,将桌上报纸堆再度吹开,哗哗作响。 田乐群从卧室探头看了眼,低声问道,“阿灿,你不休息一会儿?” 卢灿有午休的习惯,不论时长,总要闭眼小憩片刻。闻言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卧室走去的同时,也低声道,“石头和瑶瑶都睡了?” “石头睡了。瑶瑶那丫头在床上嗯嗯呀呀的,怎么都不睡。” 田乐群闪身让卢灿进来,大床上躺着两个孩子。小石头两只小手捏成拳头举着放在大头的两侧,睡得香甜。穿着粉色小衣的丫头,则举着双手在空中划拉,嘴中还轻声哼唧着。 这丫头~~要比石头小时候淘得多,不玩累了绝不睡觉。这会儿,见有人走过去,以为陪她玩耍,顿时嘴角一翘,两只眼睛眯成月牙,甜甜的笑容,差点将卢灿的心融化。 卢灿连忙伸手将女儿抱起来,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颠着。 田乐群轻锤卢灿胳膊,“不哄孩子睡觉,抱她起来干嘛?这丫头,越闹越精神。” 卢灿颠着女儿,朝外间点头示意,“我去外面陪她玩会儿,免得把石头给吵醒。” “算了,我也不睡了。”田乐群见状,也跟着卢灿出来,将房门掩上,又轻声念叨一句,“也不知道那两个丫头今天出门顺不顺利,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这次,她说的是孙瑞欣和温碧璃。 卢灿觉得自己的目标有些大,让她俩出门帮自己处理点事情。孙瑞欣去见陈晓,温碧璃则代表卢灿,与王永斌一起,私下去见野村证券的铃木政志。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 卢灿颠着女儿,呵呵一笑,“不用担心,她俩都精干着呢,放在外面都是个顶个的巾帼英雄,也就是你,还把她俩当丫头。” 田乐群横了丈夫一眼,“哟,照你这么说……我以后不管她们?” 得,说错话了! 卢灿连忙认错,“哪能呢?她们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我的意思是你调教有功!” 田乐群哼了一声,算是消气,又顺手将刚才被清风吹散的报纸整理好,再回头看丈夫,只见卢灿将女儿放在腿缝隙间躺好,握着女儿的两只手,陪着她哦哦的说着话。 田乐群有种感觉,卢灿对瑶瑶似乎要比小石头更上心。瑶瑶这丫头好像也比较黏他,这不,躺在他腿上,咯咯笑个不停。 在丈夫身边坐下,田乐群伸手在瑶瑶的耳垂上捏了捏,侧着脸问道,“外公他们明天到?” “老爷子想出境旅游,挺麻烦,我安排人疏通关系,拖了几天,明天晚上能到。” 手指被女儿紧紧握住,丫头在微微发力,试图坐起来,只是试了两次,又选择躺平,咧咧嘴,像哭又像笑。田乐群笑着伸手将孩子后脑勺不多的小黄毛捋了捋,丫头这才乖巧些,原来是头发被压,卢灿没带过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些。 田乐群的手没有收回来,依旧垫在孩子的后脑勺,“舅舅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等见到外公后再说。”卢灿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是有些想法的,只是不太好明说。 尽管这些年卢家在香江的生意,葛家有着一定的保驾护航之功,可假如葛家上下一心想要收拢数字k,卢灿就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和葛家保持一定距离。 当然,并不意味着彻底切割,可明面上的干系,肯定要划清。 现在的卢灿,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父母结婚后,爷爷一定要和葛家切割——卢家想要做大,有些东西沾不得!而当时,父亲创建的纳德轩已经起步。 夫妇俩闲聊着外公及小姨一家抵达东京后的出行计划,这时,瑶瑶终于打了个哈欠,迷瞪起来。 “小祖宗,可算是睡着了。”田乐群接过孩子,又对里屋示意,“你也去眯会。” 眯什么,都快下午两点了,一会还有客人来,卢灿摇了摇头。 等他从卫生间洗把脸出来,顾金全已经领着客人在前厅等候。 来人是高岛义兴,东京高岛屋百货公司总经理。 一身白色西服,右八分的三浦友和式黑发,还真有几分丰神如玉的神采。见到卢灿时,他笑着拱手,而非日式鞠躬,“维文,你来东洋,怎么窝在川崎?我在东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登门了!” 卢灿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来度度假的,原本就没打算惊扰朋友。高岛,你这趟来都多余。” 高岛屋百货是东洋知名的中高端消费场所,在东洋的纳德轩珠宝连锁店,很大一部分都开设在高岛屋百货内部,算是高岛屋百货的优质客户。这几年纳德轩珠宝在东洋发展迅速,也因此,卢灿与高岛义兴的来往变得频繁,交情很好。 卢灿引着高岛义兴往旁边的茶厅走去,一路曲径回环,水泉淙淙。 高岛义兴啧啧称叹,“还是你会享受!我在东京,都不知道川崎有这样的酒店。” 卢灿哈哈一笑,“不着急回东京的话,晚上住在这边,泡泡汤泉,确实不错。” 森林酒店的温泉别苑,是典型的关西园林风格,精致典雅,长泽茂给介绍的,一共也只有两套,都被卢灿一行包了下来。他之所以留在川崎不走,这栋温泉别苑也是原因之一。 高岛看了卢灿一眼,想了两秒,笑笑点头,“好啊,我也享受享受。” 高岛义兴和长泽茂是同学,也是好友,不过,两人性格迥异。长泽茂偏于学者性格,比较闷,高岛义兴偏生意人,很活跃。 雅致的茶厅中,宾主落座,有和装女侍推门准备伺茶,被卢灿挥手止住,“高岛兄,今天就简便些,我请你尝尝中式功夫茶?” 高岛盘腿坐下,笑着拱手,“求之不得!” 相比东洋的煎茶道,粤港一带盛行的功夫茶,显然更适合三两朋友聚会聊天。 高岛义兴端着茶盅,嗅了嗅,然后一口焖下,长长地啊了一声,似乎饮下琼浆玉液。放下茶盅后,又回味了片刻,才睁开眼赞道,“好茶!入口微涩,先苦后甘,回甘悠长。” 茶自然是好茶,卢灿笑笑,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后,问道,“高岛兄,你家是东洋商业地产界的翘楚,你给我说说,东京地产行业的情况吗?” 高岛义兴一惊,扶着矮几,“怎么,维文你这是……打算进军地产业?” 有关卢灿这次来东京的目的,猜测颇多,但还真没有人往地产方面考虑。 这是因为,东洋地产业确实很火,但是,卢系资本体系中,似乎没有控股子公司涉足地产业,间接参股的太古洋行,倒是有地产业务,但他一向不怎么过问,也就给外界“卢灿不涉足地产”的印象。 这会突然问起地产,由不得高岛义兴吃惊。 卢灿也没隐瞒,端着茶盅继续抿着,“确实有这想法,这几年,东洋三大都市圈的商业地产和民用地产,上涨势头很好,我寻思着……过来看看。” 高岛屋公司,本身就是从事东洋中高端商业地产,高岛义兴本人也是地产方面的专家,他一边判断卢灿这句话的真实性,一边快速转动脑袋,分析这条信息可能带来的冲击与变化。 第712章 外公想法 第712章 外公想法 自从见过高岛义兴之后,似乎宾客的闸门,骤然打开。 森林酒店温泉别苑的来访者,络绎不绝。 第二天一早,山一证券会长行平次雄来访;上午,野村证券会长铃木政志回访;中午,伊藤华堂株式会社社长伊藤美骏主动登门;下午,伊藤忠商事社长会津淳一偕同女儿会津美智子造访。 有关卢灿此次来东洋的目的传言和报道,瞬间多了起来。 有媒体坚持认为卢灿此行东京,必定是为日元汇率变化而来,也有媒体报道卢系资本有着大规模投资东洋的趋势,譬如地产、百货、科技以及粮食等行业。 另一栋温泉别苑的客厅中,电视大屏幕正在播出nhk财经频道的一档对话节目,着名美女主持人国谷裕子,对话东洋经济学家宇泽弘文。 宇泽弘文出生于1928年,一向以“思维缜密、敢说敢做”着称。 他在七十年代初提出的“石油经济论”,被首相府邸采纳,东洋政府加大石油储备,顺利避开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机,因而又被称为“东洋最接近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 卢灿拿起茶壶,给旁边的外公和小姨父的茶盅斟满茶,目光掠过电视屏幕,宇泽弘文正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日元的有限升值对东洋经济发展所带来的益处。 无论宇泽弘文是不是美林证券花钱请来的说客,这个人还是有些学问的,这么一会功夫,他说的两点,卢灿都深表认同。 其一,宇泽弘文认为此次日元升值,将是日元走向世界货币的开始。 事实确实如此。 后世人们聊起广场协定,总会会心一笑,认为这是东洋经济走向衰败的伏笔,事实上,日元正是借助这一协议,成为世界第四大流通和结算货币,一直到三十年后都没有超越者。 成为世界流通货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多大用处,可那是以国家为单位的经济实力和影响力的直接体现!大国的标志之一! 其二,宇泽弘文还认为,东洋的经济是典型的外向型经济,想要再发展,其国内市场已经不足以满足其资本和庞大的生产能力需求,就必须要走全球化路线,以此来谋求全球市场。 日元成为世界流通货币,有助于推动市场全球化,同时也有助于资本走向世界。 这两条,说得都很有道理啊! “诶诶!阿成,你别拉着石头跑那么快,摔着怎么办?!石头还小,你得护着点。” 欧阳明忽然训斥儿子欧成一句。 十岁出头的欧成,没轻没重的,正拉着小石头的胳膊在客厅玩“拖火车”,浑然没注意,“火车尾”已经小腿迈不开步子了。 客厅另一边,田乐群和孙瑞欣,正陪着外婆和小姨妈葛明乐在打麻将,温碧璃抱着丫头瑶瑶坐在外婆旁边,帮她出谋划策。 听到欧阳明的呵斥,几人齐齐扭头看过来。 欧成已经放开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小石头瞧瞧这边,又看看那边,主动拉着欧成的手,“表爷,我们继续玩火车嘛。” 小家伙脆脆的嗓音,如同打破薄薄的冰面,一群人该干啥干啥,田乐群还笑着说道,“男孩子,皮实的很,即便是磕磕碰碰,也没事的。” “石头,不玩了,到太姥爷这来。”葛志雄拍拍手,示意小石头过去。 却不料,小家伙一扭头,想要推着欧成继续跑火车。 十来岁的孩子,多少能看得懂脸色,刚才被父亲训斥,欧成转手拉着侄子,坐到外公身边。 葛志雄顺手将小石头抱到膝盖上,亲昵地用下巴蹭蹭孩子的脑瓜顶,“阿灿,这次你来东京,准备待多久?” 卢灿也伸手将小表弟欧成拉到自己面前,抓了一把干果搁在他面前,同时笑道,“我可能要待个二十天一个月的,有些事情要处理,阿群她们过几天就要回去。您老和外婆就安心在东洋待着呗,我安排人,带您四处转转。” “转转?”葛志雄想了会,苦笑摇头,“算了!” 忽然间,他又想起一事,问道,“阿灿,你上次说在澳门置产……?” 卢灿立即扭头,看了过去,等待后续。 葛志雄握着小石头的手掌,帮孩子一根根顺着手指,“我和你外婆年龄大了,身体也说不上好,这几年经常小病不断,指不定哪天……你舅舅在香江,香江我是回不去了,随他闹去。我和你外婆,总不能死在花莲,澳门怎么也离香江近一些,有些小病小灾的,阿辉和栖山也能早点得信。” 卢灿脑袋急转,分析老爷子的这段话。 外公这段话中,似乎透露出一些信息——他想要拿下数字k澳门堂口,至于香江数字k那边的事情,则随舅舅葛辉自己的意愿。 “您和外婆身体康泰着呢。”卢灿一边琢磨、分析,一边笑着回复,“不过,到澳门确实方便很多,毕竟您老还有不少朋友在澳门,也能经常串串门。” 当初港府驱逐出境的那批人中,有不少选择落脚澳门,卢灿这么问,也有探听老爷子想要重掌澳门的可能性有多大。 数字k澳门堂口的注册会员不少,据卢灿所知,一共有“梅”“剑”“实”“平”四个字堆在澳门发展,总会员大约有一万二左右,可是,彼此之间就很难捏合,力量很分散。 老爷子哈哈一笑,又摇摇头,“哪有多少老朋友,倒是有个不错的后生黑仔华,平字的人,来花莲看过我几次,有些想法。我打算去澳门,看看他究竟成不成,能不能帮你和阿辉一把。” 看来,老爷子的想法和舅舅葛辉的想法并不一致。老爷子想要在澳门扶植一位代理人,而舅舅葛辉的胃口更大。 卢灿揉了揉鼻翼,想了会才说道,“外公,您先去澳门住些日子,等我回港后,安排您和霍老一起喝个茶,再定这事,您看如何?” 别看数字k在澳门有四个字堆,可澳门最大的地下力量并非数字k,而是水房帮,注册会员大约两万人左右。 五六十年代,港澳流行一种叫做“安乐汽水”的饮料,香江工厂位于土瓜湾,澳门销售中心则位于大三巴一带。汽水工厂及销售公司的员工众多,结社成“和安乐”,又叫‘水房’。 如果老爷子想要拿下澳门相关势力,就必须要直面水房帮。 水房帮背后老板又是谁呢? 呵呵,也和卢灿有些关系。 水房帮属于“和”字头,也就是“和胜和”的一支。六十年代澳门总督府开始出售赌牌时,最早拿到赌牌的那批股东,就有和胜和的背后大佬“沙霍”。 当然,现在的霍家对澳门水房还有多大影响力,卢灿也不是很清楚。 第713章 真正目的 第713章 真正目的 就在卢灿琢磨外公的想法时,电视上忽然传来国谷裕子抛出的一道问题,“有关日元汇率变化问题,不仅仅国内民众在关注,同时也引起很多国际金融巨头的注目。最近的新闻报道说,香江的金融巨子卢灿先生早些天就已经抵达东京外围,不过,他似乎潜居在川崎,外界对他此行的目的猜测众多。请问宇泽教授,您是怎么看待他的这次来意?” 问题竟然涉及到卢灿?屋内的几人,顿时静默下来,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宇泽弘文哈哈一笑,“国谷小姐,其实你的提问已经预设答案,不是嘛?” 国谷裕子似乎意识到发问的方式不对,歉意一笑,微微躬身,“有关他的头衔太多,我只是……想起去年卢灿先生去年狙击澳元时的情形,所以,情不自禁的用了金融巨子的称呼,并非……” 没等她解释完,宇泽弘文一摆手,“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去年一月份,以卢系资本为首的金融游资,狙击澳元,你说的是这件事?” 国谷裕子微笑点头,“据我所知,这次香江德银投资也出现在大阪和东京的金融市场……” “我知道!”宇泽弘文翘着二郎腿,再度抬手,打断对方的介绍。 “首先,我承认你的预判是对的。” “此时正值日元汇率变更的关键时期,有眼光的国际金融家,都会将目光聚焦在东京。卢灿先生在这个关键点来东京,肯定也是有想法的。这毫无疑问。不过,我和你的判定又有些区别。” “哦?您的意思……他还有其它目的?” “那当然!”宇泽弘文再度呵呵一笑,“此时的东洋,正如朝日,所有的一切,都蓬勃向上。在这种大环境下,一位优秀的企业家,都不会放过从东洋发展中获利的机会。” “所以……你认为他这次来东京,另有目的?”国谷裕子紧着追问。 宇泽弘文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坐直身体,“我不知道你们栏目组有没有研究过卢系资本。我研究过!卢系资本简单划分,可分为五大块……” 他伸出手指,一一曲下,“艺术品及相关投资,如虎园博物馆、拍卖行、瓷器作坊、艺术品基金以及古董店,这可能是卢家的基本版块,也是卢系标榜家族素养和文化的版块。” “第二块是珠宝首饰,据说是他父亲流传下来的产业,算是祖业。” “第三块是矿产投资,他在西澳、印尼、缅北和加拿大等地,都有大量的矿产投资项目,最近两年增幅最快。” “第四块才是金融投资,以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为主,旗下又有几家区域银行,包括卢森堡的洛林银行。金融投资的占比,在卢系资本中,并不算大,大约也只有20到25之间,因此,我认为以‘金融巨子’来称呼他,并不恰当。” “其实,最容易被人忽视的是他的第五块投资!请注意,这两年,卢灿先生在信息产业、科技产业、物流产业以及航运产业,都有大笔投资,只是这种投资一般不怎么引人注目,名气最大的莫过于他投资的和讯科技和新世纪航业。” “我个人认为,他这次来东京,有六成的可能性,是为了补充和完善他的第五大投资版块!” “东京,有着他投资的第五个版块所需要的市场、技术、产业配套。” 说到这,他收起手掌,再度向后靠靠,笑容很笃定。 “所以……你认为他这次来东京的目的,是复合型的?”国谷裕子总结式反问。 宇泽弘文微笑点头,“没错!” 有挂卢灿的问题,到此结束。 欧阳明笑了笑,“听主持人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好奇……阿灿,你这次来东京,是不是真的向这位专家所说的?” 卢灿端起茶盅,小口抿着,眼角余光再度扫了扫电视屏幕中的宇泽弘文,含糊答道,“差不多。” ……………… 夜色如水,卢灿躺在竹榻上,眯着眼看着深邃的星空。 小石头趴在他胸口,哼哼唧唧地蹬着小胖腿往上蹭,想要伸手捏住父亲有点扎手的下巴,滴答的口水,更是将卢灿的前襟淋透。 这次来川崎,卢灿天天陪他玩泥巴,倒是让父子俩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小屁孩很有力,下巴被他抓得生疼,卢灿伸手将孩子往下挪了挪。 小石头再度继续往上攀爬的过程,似乎对父亲的下巴,恋恋不忘。 旁边伸来一双手臂,将他捞起来,还在屁股上抽了一记,“这次来东洋,你算是玩开心了,回港就把你扔到幼稚园去,让老师好好教教你规矩。” 小石头仰着脑袋看了眼,撅撅嘴喊了声,“二娘~!” 是孙瑞欣,她敢抽这孩子,温碧璃姐妹不会。扯过别在小石头衣袖上的手帕,沾了沾孩子嘴角的口水,“噫~~前几天不是已经好很多,怎么今天又流口水了?” “趴时间长了。”卢灿的眼睛露出一条缝,嘀咕一句。 “你也是~~”孙瑞欣白了他一眼,将孩子胳膊上的手帕取下来,在卢灿的胸前湿透的地方蹭了蹭,“孩子流水口,你给他扶正了呗,非得让他趴着。” 卢灿没理这句话,侧着脑袋反问,“你群姐和阿璃呢?” “温泉那边泡着呢,小姨妈和外婆也在。”孙瑞欣握着孩子的两只手,相互轻拍着,还哼着小调。忽地,她轻声问道,“何塞、荣子建他们与和光公司的谈判,进行的怎么样了?” 卢灿一骨碌坐起身,揉了揉下巴,“我也在等消息呢。” 孙瑞欣噗嗤一笑,“看他们在电视节目中瞎猜,想想都好笑。” 这句话问得突兀,答得也莫名其妙,不过,听起来似乎这才是卢灿此次来东京的真正原因。 说的没错,这次卢灿来东京,与和光贸易公司的谈判,是重点内容之一。 和光贸易公司什么来头? 这家公司是东芝电器集团操控的进出口商贸公司,对外宣称,这家公司主要负责东芝电视机、电话、打字机的海外销售,实际上,这家公司还是东芝出黑货的主要渠道。 今年年初,荣子建和荣子权购买了两条三洋电机的芯片生产线,在皇岗工业园组装生产。 这两条生产线生产的是256闪存芯片,技术上不算先进,只能提供街机和部分家用电脑、电视机使用,算不上技术禁区,因此,巴统即便知道,也会睁一眼闭一眼。 很有意思的是,和光商贸公司香江负责人原田前,找到荣子建,主动推销东芝电子株式会社的全套128闪存生产线及封装线。 荣子建得到消息后,立即找卢灿商量。 128闪存技术,在东洋依然不是很先进,要知道,此时的东芝最成熟的芯片技术为12寸晶圆封装线,正在攻克8寸晶圆技术,但对于香江和国内而言,128闪存依旧是“概念性”技术。 可以说是紧跟时代步伐的芯片技术。 如果只是购买128闪存生产及封装线,难度不是很大,可卢灿更贪婪,他要求何塞和荣子建,试着与对方商谈能否引入一条12寸晶圆封装线。 双方谈判,一开始就陷入拉锯战,一直拖到今天,还未有真正的进展。 其实,就卢灿所得情报,东芝的人也并非没有出售意愿,这其中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主要的是何塞等人找不到真正能拍板的人——东芝电子事业部怕担责,从不出面,始终以和光贸易的人来谈判。这就意味着谈判始终隔着一层纱。 卢灿在等一条消息,以便于捅破这层纱。 当然,这也不是卢灿来东洋的唯一目的。 不错,宇泽弘文还是很有见识,他基本上猜到卢灿此行东京的原因——补充和完善他的第五投资版块——拓市场、买技术! 第714章 偶然发现 第714章 偶然发现 纯粹的黑暗和炙热的光明,都不适合人类生存,半明半晦的环境才是最佳选择,有黑暗可以让人掩藏龌龊,有光明可以让人晾晒信仰。 对于商家,亦如是。 任何一家成功的企业背后,都有各种颜色混搭后的褐灰印记,企业越大,印记越深! 外公老当益壮,想要做澳门商会幕后操控人,也不知道他的计划是否能成行。 不过,相比舅舅葛辉的做法,外公显然想的更周全——如果只是拿下澳门商会,对于卢家而言是有益的。虽说港澳一体,可实际上依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整合澳门商业,并不影响卢家在香江的声誉,还能对香江的各派势力,有着很大的威慑效果。 因而,卢家似乎没有反对的必要。 外公和小姨父一家到川崎,卢灿自然不能再窝在陶瓷工坊。外婆信佛,来东京之前就听人说过,距离川崎市不远,有一座历时八百年的佛像,抵临东京后,便碎碎念着早点去祭拜。 她所指的大佛,就是净土宗寺院高德院内的阿弥陀如来青铜坐像,俗称“镰仓大佛”,始建于镰仓幕府,即公元1252年,净高十一米,典型的宋代坐佛像。 这座佛像与奈良东大寺的卢舍那大佛、高冈大佛,合称东洋三大佛造像。 老太太有礼佛的心愿,自然要满足。 翌日,一大家子人,乘坐两辆车,热热闹闹地赶去镰仓。横滨、川崎、横须贺、镰仓四个市,都属于神奈川县辖区,环相模湾海域周边,相距都不是很远,驱车四十分钟即到。 镰仓大佛所在的高德院,属于佛门净土宗寺院。 此宗的发展历史一般认为始于东晋慧远。 东晋太元十五年即公元390年,慧远在江西庐山邀集十八高贤,在东林寺阿弥陀佛像前建斋立誓,专修念佛三昧,共期往生西方,并令刘遗民着文勒石,以明所誓。 慧远和尚简化佛教修行法门,专念弥陀一佛的名号,以做修心,比传统的苦修要容易太多,因此他所倡导的佛修大行其道,又因以往生净土为期,后人称之为“净土宗”。 唐代初年,净土宗传入东洋,在十二世纪,由法然上人源空(1133-1214年)融合了东洋的三论宗,天台、真言诸宗,创东洋净土宗。 高德院毗邻海边,历史上,这座寺庙因为台风缘故遭遇海水倒灌而彻底损毁,现在的寺庙是后来重建而成的。倒是镰仓大佛没怎么损坏,只是由原本的室内佛像,变成现在的室外模样。 海风很大,卢灿将女儿抱在怀中,用风衣兜住,只露出小脑袋。丫头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摸着,其实,她还看不清晰物体,只是对光源和声音感兴趣。 小石头也不没坐婴儿车,被太姥爷葛志雄和表爷欧成牵着小胳膊,蹦蹦跳跳很欢快。 孙瑞欣和温碧璃一人推着一辆婴儿车,跟在田乐群以及外婆、小姨妈的身侧。再加上保镖、司机以及佣人,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荡荡踏上石道。 卢灿一边走着一边为外公几人介绍镰仓大佛及东洋净土宗的来历。 葛志雄有些惊讶于外孙的博学,“阿灿,东洋的和尚……你们虎博也研究?” 嗯?卢灿微微一笑,“酒店中有旅游图册,上面有详细介绍。” “我说呢……”葛志雄释然地点点头,又对右手边的欧成教训道,“阿成,你可得向表哥好好学习。处处留心皆学问。” 这话肯定没错,可学问一道,哪有这么简单?酒店房间的旅游介绍手册中固然有一些内容,可还需要综合对中原净土宗的了解,才有现在的认知。 十来岁孩子,正处于叛逆期,即便卢灿确实让他很佩服,可这种被教训的感觉依旧让欧成很不爽,不由自主地撇撇嘴。这一小表情,被欧阳明看见,刚要开口斥责,被卢灿拦下,“阿成很聪明的,外公和小姨父都不用担心。” 知子莫若父,欧阳明很清楚儿子的天资,不算出色,叹了口气,“我也不指望他向你学习,如果有大表哥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 他口中的大表哥,就是葛辉的儿子葛栖山,欧洲名牌大学毕业,跨国大企业上班,现在又被公司委派到香江开拓市场,独当一面,绝对是精英人才。 隔代亲这话真没错,对于孙子外孙,自己能说,至于别人……即便是父母说一句,爷爷奶奶也有些不高兴,葛志雄也是如此,“阿成很不错的,在学校既不惹是生非,学习成绩也还稳定,等他再大一些,未必就比两个表哥差多少。阿成,你说是不是?” 几人说笑着,来到山门处。 高德院的山门,为通廊式建筑,类似于唐宋时期的官衙,左右两侧各有耳房,中部为廊,直通中庭。寺院不允许烧香,但香客可以为大佛献花,因而在廊檐下有几个售卖鲜花的摊位。 田乐群陪着外婆去买莲花,卢灿无事,便抱着女儿看看左右两侧耳房。 耳房的门被锁住,卢灿没打算亮明身份要特殊待遇,和普通游客一样,隔着窗户向里面看去。 左侧耳房供奉着“摩利支天”佛像,在中国被称为“光明天母”。这是二十四诸天之一,据说是隐身和消灾的保护神。右侧厢房供奉着拿着夜叉的“半支迦”像,在国内的正式名称叫“散脂大将”,俗称“夜叉大将”,佛门中的大护法,护持佛法,利益众生。 这两尊护法神像,在国内通常都是三面神,可在东洋,变成单面像。 不仅如此,神像的面容也有着明显的和族特点,即眉宇短粗,向下撑出的獠牙,明显取材于东洋的木偶琉璃。两座神像的铸造风格,有些接近江户时代末期,也就是十九世纪初。 就在卢灿准备进一步鉴定这两尊神像的具体建造年代时,廊下传来田乐群的喊声,“阿灿,走了!” 她和温碧璃,还有小姨妈的手中各自捧着一束花,分别是绣球花、紫阳花和莲花,都是佛供鲜花。 穿过廊道,就能看见高大的佛像,盘腿坐在高台上,佛首微微前倾,似乎在俯视众生。在廊道的右侧,有一尊御手洗,额,也就是洗手池。大 家轮流净手时,卢灿又瞥见御手洗旁边立着一块三尺高的石碑,瘢痕累累,颇为古朴,石碑上为隶书汉字篆刻,字迹有些模糊。 习惯使然,卢灿蹲在石碑前看了好一会,终于将上面的文字认全。 看完之后,卢灿心中疑云大起。 “万法从心生,万法从心灭,我佛大沙门,常作如是说。持戒无信愿,不得生净土,唯得人天福。福尽受轮回,辗转难脱离。看经无慧眼,不识佛深意……” 竟然是南宋慈照和尚的《劝人发愿偈》! 说起慈照,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是,说起白莲教,知道的人一定很多。这个千年来一直在造反的白莲教,就是慈照上人创立的。 慈照和尚,原名茅子元,南宋昆山县人,号万事休,法名慈照,十九岁时,落发为僧。 他仰慕东晋名僧慧远莲社遗风,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编成《白莲晨朝忏仪》,于南宋绍兴三年即公元1133年,在淀山湖创立白莲忏堂。 因茅子元尊慧远为初祖,自视为白莲社传人,故他创立的白莲忏堂也就被认为是净土宗的一派,称白莲宗,又称白莲教。 顺便介绍一下慧远和尚的白莲社。 慧远和尚与十八高贤,在阿弥陀佛像前建斋立誓,死后要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此后,他们在东林寺凿池种植白莲花,将念佛之地取名为白莲社,作为僧俗之间谈经辨法的一个休闲所在。 这是古人交流的一种雅趣,因此,净土宗的白莲社一直得以保留。 唐朝温庭筠就曾经作过一首名为《寄清源寺僧》的诗——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颙来。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由此可见,在唐代的净土宗传承中,白莲社依然很兴盛。 卢灿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对慈照和尚印象深刻! 在宗越手中的那本《黄靖庭秘录》的后半部分文字中,他看到过此人的详细记载。 慈照和尚是墨门显宗宗主,曾经在南宋朝堂出入——乾道二年,宋孝宗在德寿殿召见他,加赐“劝修净业莲宗导师慈照宗主”称号。也因此,墨门显宗与南宋赵氏皇族有所接触。 东洋高德院竟然将白莲教创始者所作的《劝人发愿偈》,作为寺铭,篆刻在寺院的廊道旁边,着实让卢灿大吃一惊! 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高德院接受了中原白莲教的衣钵? 亦或者是白莲教在宋末元初遭遇打压时,有白莲教僧侣东渡东洋? 如果从时间上来捋的话,还真有可能! 继承慈照和尚衣钵的弟子,名叫“小茅阇梨”。 小茅阇梨比较激进,在南方大规模发展教民,良莠不齐——有史记载“众生平等,凡愿意入会者,不计过往”。正是这一行为,最终导致在宋代末年时白莲教再度被认为“事魔邪党”,被朝廷禁止。 慈照和尚死于公元1166年,此后白莲教就遭遇各种打压,而镰仓大佛建设于公元1238年……如果从时间上来看,似乎有这个可能性。 但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这只是猜测。 真的是巧合吗?卢灿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 看来,得让宗越宗老来一趟镰仓,也不知他在东京追查周学章之死,有没有结果? 第715章 草庵茶室 第715章 草庵茶室 镰仓大佛的铸造颇为精巧,采用大模块拼装,内部中空焊接,再加以铆钉固定,外部采用髹漆及金银粉等工艺,抹平拼接缝隙。在重要的面部、眉角以及手指等部位,还施以錾刻、细雕等手法,让铜像的表情更生动,神态栩栩如生。 高德院的占地面积并不大,除了广场高台上的镰仓大佛外,只有寥寥几间殿宇。广场右侧的主殿,供奉着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等三尊佛像——这是典型的“西方三圣”供奉模式:无上尊佛阿弥陀佛居中,左胁侍者观世音菩萨,右胁侍者大势至菩萨。再往左右两旁,是一些护法神像。 寺院内走过一圈,卢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 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这三尊佛像是净土宗庵堂中常供佛像不假,但是,净土宗寺院,通常还会供奉弥勒佛以及释迦摩尼,可这座寺庙没有。 这种供奉模式,更接近于白莲教的传统。 慈照和尚在创立白莲教时认为,心香一瓣供佛一尊,足矣。他选择了阿弥陀佛为本宗唯一供奉佛像,配供为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与此雷同的还有弥勒教,供奉的也只有一尊主佛弥勒佛。 卢灿有心找一位寺庙的僧侣问问,可惜,今天并非法会日子,整座寺庙全是工作人员在值守,竟然没有一名正式僧侣。 在东洋,这种现象很正常。东洋的僧侣,平日里是不住在寺庙的,而是在家中陪妻子儿女,只有寺庙有正式活动时,才会来寺庙一趟。而东洋寺庙的运营,更像是一家职业经理人负责的企业,也就是说,负责寺庙运作的人,并非和尚,而是“职工”。 之所以这样,与1872年明治新政府颁布的《肉食妻带解禁令》有很大关系,这条法令宣布“僧人今后无论蓄发、娶妻、生子、食酒肉,皆听从自便”。 除此之外,还与东洋寺庙的私有化有关。 在东洋,寺庙就没有属于国有的,几乎全是私人财产,譬如大名鼎鼎的西本愿寺,就属于京都的九条家族所有。作为私人财产,自然要商业化运作,以保证财产增值。 从高德院山门出来,往右是一排有着浓郁江户时代风格的木屋店铺,出售各种旅游纪念品、特色工艺品、日式点心,以及现烤现卖的“人形烧”、“仙贝烧”等。 东西好不好两说,香味足够诱人。没人提议,大家不由自主地逛上这条街。 有田乐群的场合,卢灿一般不需要拿主意,甚至连付款都不需要,安心做个小随从就好。田姐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连孩子都不用他带——瑶瑶已经睡着,被安置在婴儿车中,盖着车篷,睡得正香;小石头走了很长时间也有点累,坐在另一辆婴儿车中打瞌睡。 卢灿背着手,陪着外公和小姨父,晃晃悠悠地走在队伍的后排,聊天的同时,还不忘眼光从店面中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扫过。 世界上所有旅游景点的小商品街都差不多,以零碎、便携式、花哨的小商品为主,说到价值嘛,自然是没多少,但很招人喜欢。 没一会,田乐群几人手中多了一些手袋,装着华美的油纸伞、精巧的漆器、带有江户时代的木质玩具、造型别致的人形烧甜品等等。数量有些多,卢灿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是田乐群准备给小姨妈他们回花莲时,带给邻里的礼物。 街道不长,也就五六十米,很快就来到靠近山坳的街尾。 欧阳明咦了一声,不远处的山坳中,竟然竖着一栋草房子! 简陋至极的木杆围栏,将这座看起来一推就倒的二层木质建筑围拢起来。 卢灿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有一家草庵茶室! 这座建筑看似岌岌可危,实际上是一座标准的日式吊脚楼民居。背靠着海边矗立的断崖,不仅让它能躲避海风的吹袭,还能维持建筑的稳定;另外,厚厚的灰棕色海草屋顶,不有着冬暖夏凉的功用,对木质结构的房屋框架,也没多少压力;承重立柱有着明显的灰黑色炭烧痕迹,能防腐防蛀。 嗯,只要不遭遇强烈地震或者祝融之灾,这栋“草房子”还能继续矗立很久。 这栋建筑是标准的日式草庵茶室。 草庵茶室,源自于东洋茶圣千利休的“侘寂”茶道思想。“侘寂”是一个复合词,“侘”代表一种自然、静谧、幼拙、简素、野趣等因素的质朴之美;“寂”为残缺、古朴之物中渗透出来的岁月之美。 如果抽象的来理解,草庵茶室就是盖个一切从简的小草屋,专门用来喝茶。 与草庵茶室相对的,则是茶庭,属于另一个流派——书院茶道。 书院茶庭文化更注重观赏性,即在进入茶室的一段空间里,按一定路线布置景观,以拙朴的步石象征崎岖的山间石径,以地上的矮松寓指茂盛的森林,以蹲踞式的洗手钵联想到清冽的山泉,以沧桑厚重的石灯笼来营造和、寂、清、幽的茶道氛围。 草庵茶室与书院茶庭,有相似有不同,前者更强调自然和感悟,后者更强调环境与意趣。 眼前这座草庵茶室,木门紧扣,显然并不对外营业,更大的可能是某位茶道名家的斋室。 卢灿站在路边,透过撑开护窗板的窗户,能看见两位老者正在临窗品茶。 茶室不大,既然有客人,自己这么一大帮人,不太方便,卢灿也就熄了上门拜访的念头。不过,这栋茶室的历史够古老,倒是可以建议宗老来这栋茶室坐坐,说不定能打探到一些有关高德院的陈年旧事。 这座茶室的前面,是一处密布怪石嶙峋的海滩,海浪卷着细腻的白色泡沫,撞击在礁石上,很是壮观。有不少游客爬上礁石,以大海为背景,合影留念。 卢灿一行也不能免俗,田乐群拉着外婆、小姨妈等人,靠在一块巨大的礁石旁边拍照,连带着卢灿自己,都被田姐拉下场,拍了好几组照片。 他们这一组,人数比较多,很是热闹,终于引起茶室二楼正在品茶聊天的两位老者的不愉。 其中一位白发老者起身,打算放下护窗板,将喧闹隔绝开来。 另一位老者侧着看了眼窗外的人群后,又推推老花镜,凝视几秒,就在朋友要将护窗板落下时,他伸手挡住对方胳膊,“宫崎,你看看那位年轻人……还能看清楚吗?” 关窗户的老者,已经老眼昏花,自然看不清对方说的是哪位,又用木棍将护窗板撑起,从桌上拿起老花镜戴上,海滩上男男女女几十个,哪分得清? “你说哪个?” “喏,那个穿白色体恤的年轻人。”坐着的老者,手指方向正是卢灿。 老者往窗户外探头,依然没认出来,“曾我,你说的是……哪位呀?” 那位叫曾我的老者,笑着欠身从榻榻米上一头,拿过一张报纸,指着一块版面,“喏,是不是这位?我去年应邀到港大交流,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故而有点印象。” 这份《每日新闻》的报道,正是昨晚国谷裕子采访宇泽弘文时谈及的卢灿那部分内容,还配有卢灿的一张黑白照片。 那位叫做宫崎的,浏览一遍报道后,又看看窗外,“是他?” 这两位老者,一位叫做曾我部静雄,主攻宋代经济史、法制史,着有《宋代财政史》、《日宋金货币交流史》、《宋代政经史研究》等研究着作,经常去国内高校及香江各个研究机构做交流。他这一生,曾经访问中国二十六次,妥妥的中日交流友好人士。 另一位名叫宫崎市定,这栋草庵茶室的主人,也是东洋有名的史学家、汉学家,法国“儒莲奖”获得者,同样也是一位中日交流友好人士,出版有《宫崎市定中国史》。 宫崎市定的史学研究深入浅出,非常有阅读性,譬如他的《谜一般的七支刀》一书。 东洋石上神宫收藏着一把历史悠久的宝刀——七支刀。 传说,这把七支刀是三世纪中叶由百济肖古王进献给东洋神功皇后的贡品。与汉委奴国王印并称东洋的两大奇迹。自明治以来,这把七支刀引发了无数历史研究者与古代史爱好者的浪漫想象。 宫崎市定通过对刀身铭文的解读,纠正了前人研究中的许多谬误,,结合对五世纪东亚国际形势的鸟瞰式观察,解开了七支刀背后隐藏的中日韩三国关系的遥远真相。 整篇文章,既有趣味性,又有悬疑性,还有很强的学术性,被后人奉为历史解读说的经典名作。 这两位老者师出同门,二十年代在东京大学求学时,同时拜入狩野直喜(东洋研究中国史学的大拿之一)门下,又同时被称之为“京都学派”的导师之一。 宫崎市定放下报纸,笑问道,“你和他……很熟吗?要不要叫他进来坐坐?” 曾我部静雄和卢灿说不上很熟,不过,他和饶宗颐很熟,去年访问港大时,饶老曾邀请他参观虎园博物馆并在研究中心做过一次演讲,正是在这次演讲会上,他与卢灿见过一面。 想了想后,曾我微笑摇头,“算了,他和家人一起,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兴致。” 从始至终,卢灿都没有注意到,茶室中竟然还有一位认识自己的学者存在。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座草庵茶室的主人,竟然是宫崎市定?! 要是知道曾我部静雄和宫崎市定在,他一定会进屋拜会,说不定会另有收获。 在海滩逗留片刻之后,卢家“旅行团”再度返程。川崎那边来电话,又有人来酒店拜访,是位重量级人物——东芝半导体事业部部长西川刚。 他在何塞、荣子建与和光贸易的人员陪同下,已经抵达森林酒店。 第716章 西川建议 第716章 西川建议 回到森林酒店别苑时,田乐群带人先去了外公外婆的别苑,将两位老人家安置下来。卢灿和温碧璃直接回自己的住处,准备洗漱一番后再去面见客人。 安德烈和何塞两人,正坐在前院,与别苑女管家在聊天呢。 别苑管家名叫濑仓里子,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有种婉约妩媚的韵味,说是管家,其实就是酒店安排在独栋别苑的专职服务员。 不知道三人聊些什么,那位身着束袖和装、面容俏丽的女管家,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卢灿轻笑摇头,屈指在木门上轻叩两下,“西川他们呢?” 见卢灿一行进门,说笑中的几人连忙站起身,那位女管家更是拢着手袖微微蹲身。 “大家都回来啦……”何塞搓搓手,有点尴尬,毕竟,撩妹被老板发现,多少有些不自在,又想起老板的问题,忙笑着答道,“哦,安排在酒店主楼的房间歇息,荣子建他们在陪同。” 安德烈脸皮厚得多,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还自我表功,“维文,这次能邀请到西川,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和光贸易的原田前部长,等回港后,咱们要单独感谢一下。” 说话时,还对卢灿挤挤眼。在香江生活多年,这家伙已经被华商的回扣文化深深浸染。 “你们安排,该表示的表示。”卢灿笑着摆摆手,“走,进屋说去,怎么突然西川刚就答应见面?昨天打电话,不还说没什么突破吗?” “我们也很意外。”何塞走在卢灿身侧,顺手推开居室的推拉门,“昨晚荣子建突然接到东芝的电话,然后通知我们这条消息。上午,我和原田前聊过,他支支吾吾透露出一些不太详细的消息,好像与东芝无线事业部有关。” 无线事业部?东芝集团有这个部门么?卢灿对这块并不了解,抬头看了看何塞,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何塞抬手指指安德烈,“东芝无线事业部,是去年九月改组的部门,前身是东芝射频交换技术研发中心,主要做无线电通讯器材和技术研发,额,也就是收音机的波段调频技术部。” “我和安德烈商量后认为,东芝成立无线事业部,估计是应对索尼的电子信息产业部的举措。他们也想进入手机制造领域,所以……”何塞对卢灿摊摊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德烈接着回答道,“我和何塞都觉得,东芝这次主动出击,是看重我们手中的移动通讯射频技术。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这次来拜会的,不仅有西川刚,还有无线事业部的部长吉田健一郎。” 这时,卢灿基本想明白事情脉络,何塞和安德烈的猜测,应该是准确的。 1982年,卢灿成立和讯科技,从美国摩托罗拉手中买下dynatac中程无线信息交换技术的专利之后,全力发展手持终端通讯器材,也就是“手持电话”。随着三年来的大规模中继网建设,这一技术很快在香江、台北、新加坡以及东南亚各地,逐渐铺陈开来,手机业务的前景也越来越受到关注。 1983年,索尼率先将自家的中程电子交换机部门,改组为无线事业部,也开始涉足手机产业。不仅如此,索尼还大规模投资东洋ntt公司(东洋电报电话公司),重新改建ntt公司原有的中继网基础工程。此举自然是想要拿下东洋手机市场。 东芝将旗下的射频交换技术研发中心改组成无线事业部,很显然也想要插手东洋手机制造及通讯服务市场。 如此说来,东芝主动联系己方约见,就能理解。 毕竟,在亚洲,也只有和讯科技具有相对成熟的手机模拟信号技术以及市场拓展经验。他们想要切入东洋手机及通讯服务市场,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向和讯科技取经,甚至将和讯科技的那套技术与经验,全盘搬运到东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赶超索尼与ntt的联手。 想通之后,卢灿呵呵一笑,“这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同意和东芝分享模拟通讯交换技术?”何塞眉头微皱。 讲真,他不愿意将技术与经验分享出去!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无疑是资敌!要知道,和讯科技正准备开拓东洋市场!至于所谓的“芯片”技术,虽然很重要,可是,难道还要比和讯科技开拓东洋市场更重要?! “换?”卢灿冲他一笑,“不着急下结论,先谈着呗,技术交流、共同投资什么的,都行。至于技术交换……那是最后的手段。你可以围绕着切入东洋市场为目的,安排人准备谈判预案。” ……………… 四十分钟后,卢灿森林酒店主楼的六层法式餐厅,见到西川刚和吉田健一郎,还有和光贸易的社长原田菊子,以及和光商贸香江办事处的原田前等人。 西川刚四十来岁,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身材矮胖,一丝不苟的西服领带,标准的精英高管模样。 虽然只是东芝集团半导体事业部部长,职位算不上很高,可此时东芝因为闪存技术研发遥遥领先于全球半导体行业,使得这位部长先生的身份,水涨船高。 前年,他去南韩走访,三星一代目李秉哲拖着病体设家宴接待,二代目李健熙全程陪同。 去年十月,他去新竹科技园考察,施性忠担心自己的接待级别不够,影响到东芝半导体对新竹科技园的项目投建,他向上面递交申请。 最终,资深中常务、“科技部长”李焕出面,全程陪同。 一家企业的部长来考察而已! 也由此可见,此时东芝在全球半导体行业内的影响力。 吉田健一郎也是四十来岁,有点技术宅的味道,与卢灿打招呼时,略显拘谨。 八十年代的东洋企业,阶层固化虽然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但此时已经略窥一二,譬如他们的高管,基本上都是五六十岁的老男人,中高层都在四十岁,很少有年轻人爬上高位的现象。 原田菊子这个名字听起来女性化,实际上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男人,笑眯眯的陪在两位东芝集团部长身边,话语中不乏圆滑和奉承,一看就是个做商贸的老生意人。 原田前是原田菊子的侄子,三十出头,他则陪在安德烈和荣子建等人身边,帮忙翻译。 “西川君,吉田君,快入座!”卢灿笑着扬起手臂,邀请几位客人入座。 与和光贸易及东芝的合作谈判,以荣子建为主,安德烈、何塞等人为辅,卢灿出面并没有实际意义,只是以此来表明态度而已。 席间,西川刚主动对荣子建提出,双方可以合作在香江建厂,以研发128闪存技术为主。当然,西川刚很快又提到,希望能得到和讯科技的中程射频通讯技术的支持。 这一条件,要比之前谈判,大大买进一步。 第717章 鹦鹉螺杯 第717章 鹦鹉螺杯 可不要小瞧东洋ntt公司。 和讯科技目前在东南亚使用的中继网络,其基础正是这家公司推出的第一代移动通讯网络,俗称g1。这是ntt公司在1979年于东京建成,很快被美国及欧洲国家所普及。 所以,ntt网络联手索尼科技,绝对是东洋移动市场,包括手机终端销售和网络服务两大分类市场霸主般的存在。 和讯科技想要打入东洋的移动终端市场,难度非常大,单是想要取得入网许可证,就是一道天堑!即便是二十年后手机通讯大行其道,也没有哪个国家会对外开放通讯入网服务许可证。 想想卢灿为什么要花费巨资投标法国的电信基建,就能明白一二。 要知道,那还只是区区两张“看不到未来”的手机入网频段许可证,就已经花费卢系资本十七亿法郎,折合美元六个多亿! 可能大家对八十年代手机入网规则不太了解,年长一些的有钱人应该还记得,手机之所以在八九十年代被称之为“奢侈品”,并不是因为手机的售价高,也不仅仅因为每个月高昂的通话费,更因为购买者还需要掏一笔昂贵的入网费!这笔费用甚至要超过购买手机的费用! 之所以有这笔在后世人看起来很荒唐的入网费,就是因为电信公司想要将基建网络升级的投资,分摊到手机制造商身上,而手机制造商又转嫁到用户的头上。 正是因为入网难,才导致和讯科技在东洋的市场,一直举步不前。 东芝想要移动终端的技术及运营经验,不是坏事! ntt是个土霸王,东芝更是坐地虎。兴许,就是和讯科技切入东洋市场的机会! 一个涉及庞大金额的项目合作,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能敲定,卢灿没答应也没否定,只是笑笑示意对方,可以谈!生意嘛,都是谈出来的。 ……………… 宗越在横滨,他和陈晓一明一暗,都在围绕大同学校的黑川真赖,调查周学章病故的原因,接到卢灿电话后第二天,他从横滨赶到川崎。 他还拎着礼物……一只不太起眼的灰色硬纸盒,搁在脚边的榻榻米上。 卢灿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只锦盒,一边为对方斟茶,一边笑着对宗越道,“宗老,您可得注意身体。有些小事,你让陈晓的人多跑跑,自己就不要那么辛苦。” 对比上次见面,宗越明显消瘦许多。宗越摆摆手,“我一个老头子,人生地不熟的,能干什么。阿晓机灵的很,许多事都是他在跑!我这些天都在图书馆和档案室,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有新线索吗?”卢灿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 宗越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 想想也能理解,周教授故去四十年,陈年往事不好查,又在异国他乡,想要找到真相,不容易。 宗越又问道,“阿灿,你给我打电话,说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什么事?” 卢灿放下公道杯,单肘压在矮几上,“我昨天陪外公外婆去游览镰仓大佛,你猜我在高德院发现什么?哦,高德院就是镰仓大佛所在寺庙。” 宗越立即往前倾了倾身子,“发现什么?与周学章的事情有关?” 卢灿捻了捻手指,笑道,“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你知道吗,高德院竟然和南宋白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莲教?”宗越愕然,他还以为卢灿找到周学章之死的线索或者又发现灵子令什么的,怎么突然扯到白莲教?旋即,他反应过来,一怔,又问道,“你是说……南宋时期,有人东渡来东洋?那个什么高德院,什么来历?你给我说说。” 卢灿穿着袜子,溜下榻榻米,从旁边的一堆资料中找到酒店旅游手册——他昨天回酒店后又找到这本资料重新翻看过一遍,将其递给宗越,“喏,这里有高德院和镰仓大佛的简单介绍。这是一座建立于南宋末年的寺院,对外宣称是净土宗禅院……你先看看,稍后我详细说给你听。” 宗越匆匆打开旅游手册翻看起来。 卢灿不太习惯榻榻米的跪坐,没坚持一会儿,就将两条腿抻开,侧坐在矮几边,端着茶盅等待宗越看完。闲着无事,又伸手将宗越身边的灰色盒子勾过来,打开看了眼。 一愣!竟然是一只破破烂烂的船式漆料平口杯。 说它“船式”,其实是指口部平整像船甲板,另一部分为穹起,像船舱。 这其实是一只巨大的鹦鹉螺,被打磨雕琢出来的鹦鹉螺杯! 还记得李白在《襄阳歌》中的“鸬鹚杓,鹦鹉杯。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吗? 这首诗中的鹦鹉杯,就是眼目前的这件东西! 鹦鹉杯并非形状像鹦鹉,而是指用鹦鹉螺贝壳制作而成的纯天然酒杯。 这种酒杯在唐宋时期,非常盛行,频频出现在名家诗词中。 骆宾王的《荡子从军赋》:“凤凰楼上罢吹箫,鹦鹉杯中休劝酒。” 卢照邻《长安古意》诗:“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陆放翁诗:“葡萄锦覆桐孙古,鹦鹉螺斟玉薤香。” 之所以如此盛行,是因为鹦鹉杯在古代又有“饮不尽”“喝不空”之说。 后世考古学家考证,所谓“饮不尽喝不空的鹦鹉杯”,实则是因为鹦鹉螺内部结构所致。 鹦鹉螺贝壳的内部有很多的网格,通过许多细密的小孔连接,在将酒倒入鹦鹉杯后,酒液便会顺着小孔渗透到鹦鹉杯的内部网格。如此一来,当人们用鹦鹉杯倒酒时,里面的酒并不会一下子全倒出来,而是在空气压力的阻碍下缓缓流出。 也就会让饮酒之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杯中之酒永远也喝不空。 也算是中国古代酒文化的象征之一。 卢灿伸手将这只口部有着明显磕碰、杯体有裂隙、红金相间的漆料几乎脱落完毕的鹦鹉杯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好家伙,这只杯子真惨! 刚才所说的那些形容词,还不是全部,这只酒杯原本的镶金银杯足,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底部有着一圈凹槽存在;杯体内部的格栅,也破破烂烂的,似乎被人用铁丝通过。 这时,宗越抬头笑道,“怎么样,东西不错,修补一下,展览什么的,没问题。” 何止展览! 没错,别看这东西破烂得似乎一文不值,实则嘛……像这种在诗歌中被广泛传颂的传奇级别的用具,存世量极其少见。所以,它即便破烂,也足以在虎园博物馆找到镇馆的位置! 卢灿的手指在鹦鹉杯的表层摸了摸,有些粉化末,他连忙又将这东西放进盒子里,连连摇头,“骨董店买的?这店家也太不识货了,怎么搞成这样?” “哪是骨董店!”卢灿的问话,似乎挠到痒处,宗越连手册都不看了,笑容有些得意,“前天傍晚,我从横滨国立大学博物馆出来,碰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用绳子甩这个……” 他指了指鹦鹉杯,笑容有些得意,继续说道,“当空竹那样甩着玩,刚好砸到我腿上,孩子吓跑了,这东西……归我了!” 卢灿咧咧嘴,能想到当时的场景。 这种带孔的鹦鹉螺,用绳子系上,在空中甩动,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宗老爷子的运气,真够可以啊! 第718章 日银总裁 第718章 日银总裁 这世界有很多巧合,难以解释,俗称缘份! 一个“畏罪潜逃”的倒霉孩子,直接将这件“破烂”送到宗越的手上,老头子的运气,没谁了! 连卢灿都嫉妒,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捡漏过! 宗老头今天带着这件东西过来,分明是向自己显摆。不行,明天得去逛逛东京旧货集市!这里是东京不是香江,自己的知名度和熟识度,没那么高,应该有机会捡漏! 更何况,自己来川崎十天了,该去走一趟东京,有些人是时候见一见。 宗越在森林酒店别苑混了顿午餐后,将鹦鹉杯留给卢灿,哈哈大笑地离开。他还要在横滨待上一些日子,而高德院距离横滨不远,回程的路上刚好路过。 国际劳动节那天,卢灿终于挪窝,入住东京银座日航酒店。 这家酒店属于东洋航空公司旗下子公司,号称要打造世界最高水平的酒店服务,因此,酒店的服务员都是按照空姐的标准招募,一水的肤白貌美大长腿。 酒店是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的山田屿之预定的。一走进酒店大堂,卢灿就知道要坏事。 果然,面对围拢过来的几位热情女侍者,田乐群的脸色立即有些不好看,似笑非笑地看了卢灿一眼,当即发话,过几天她和孙瑞欣回港,温碧璃一定要留下,至于瑶瑶……交给奶妈带几天。 尽管卢灿自认为自己现在是一位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对这些皮囊诱惑看不上。 可架不住身后三双眼睛不这么看呢! 这不平白给自己找事吗?卢灿气得抬腿踹了山田屿之一脚,“你不在大阪,跑到东京来干嘛?” 山田屿之既愣又傻眼,让自己来东京筹备几家会面,不是您前天的指示吗?可这话憋在嘴中又不敢说,只得连连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换一家?” 他的窘态,倒是让田乐群看不下去,又见外公外婆等人进门,忙摆摆手,“不麻烦了,这里挺好。山田,这事与你没关系。” 卢灿耸耸肩,做了个更不关我事的手势。 结果被田乐群白了一眼,告诫意味很浓。 在对待卢灿身边的女人方面,早些时候,田乐群睁一眼闭一眼,还不怎么表态,但自从小石头出生,她的态度陡然变得严厉——该给面子的会给,但该警告的肯定不会少! 别以为卢灿在生意场纵横捭阖,就能搞定家中后院,还真不是这样,他同样脑瓜疼。 以至于他最近两年,出门猎艳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否则,以八九十年代东南亚美女层出不穷的状况,以他的身家和名望,身边就这几个红颜知己? 呵呵,想想卖风扇的大刘,想想万人敌的赵四,想想已经是大佬的澳门何,想想一直有着温润如玉之称的塑料花李……此时香江的男女关系,风气可不是很好。 卢灿已经算是很克制的! 回到现场,尽管田乐群已经开口,可山田屿之依旧看着卢灿,等老板表态。 这就很好嘛! 卢灿刚才当然不是真的和山田屿之生气,对于这位打过几次交道的下属,还是蛮欣赏,做事细腻认真,也算聪明。他笑着抬抬手,“哪个楼层?上去。” 又道,“这几天,王永斌他们都忙,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耽搁你大阪的工作?” 这个……傻子都能听出好处,自然不会推辞。 山田屿之喜笑颜开,连忙深鞠躬,“哈依!没关系,我会安排妥当的!” 就这样,在王永斌作为卢灿代表参与几项合作谈判期间,山田屿之暂时接替他的职位,成为顾问团的负责人。当然,山田负责的工作,也仅限于卢灿在东洋的出行安排。 这个家伙进入工作状态很快,带着几名顾问组成员,在中午之前,就将行程表调整好,送到房间。 卢灿瞅了眼,轻重缓急安排得还算得体,只是……啧啧,原计划想要出门逛逛旧货市场,看这行程安排一项接一项,怕是没空了。 见卢灿又点头又摇头,山田屿之摸不着头脑,“老板,是……哪儿有问题吗?” 卢灿原本还想说一说,又瞅见今天下午没什么安排,自己还有点空闲,便摇头笑笑,“这样挺好,都联系好了?” “都已经联系过。其中,澄田智总裁因为明天上午要会见英国财相尼格尔·劳森先生,故而,我将您与他的会面,挪到明晚的私宴。澄田智总裁喜欢素食,宴会地点我安排在伊豆町的小川家私菜馆,这家菜馆的素食在东京很低调但很有名气,我已经预定。” 说这话时,他还抬头瞥了眼卢灿的脸色,见对卢灿没有因为自己的私自做主而生气而松了口气。 他口中的澄田智,是现任东洋央行,也就是日银总裁。 卢灿很清楚,此人是东洋八十年代的财务大总管也不为过。在他担任日银总裁的八年中——1982年到1989年,堪称日本经济最辉煌八年。 所以,卢灿将面见此人,当成入东京后的第一正式亮相,以此来彰显重视。之所以迟迟不入东京,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澄田智的见面时间始终定不下来。 前几天终于给了准信,这不,卢灿就赶过来了。 这是第二经济大国国家银行掌门人该有的牌面。 明晚的会面,相当重要,不仅卢灿和安德烈等人参加,连远在欧洲处理卢森堡洛林银行事务的钱伟,也会赶过来。之所以如此隆重,并不是为了这次日元升值,而是因为大华银行希望能透过此次会面,拿到日元的境外汇兑业务。 这笔业务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即将发生的广场协定,将会奠定日元的西方第三货币如果算上苏盟卢布则为第四国际货币的地位,如果大华银行拿到日元的境外汇兑,意味着所有做境外投资的东洋企业家,都是大华银行的潜在客户! 想想八十年代日元收购全世界的庞大资金流…… 啧啧,只要截取十分之一,就足以让大华银行跻身为世界二十强的超大银行! 此时广场协定还未开始,日元的真正强势还未到来,估计东洋央行自己也没有想到日元成为第四国际货币长达四十年之久。 嘿嘿,这个时间段来商谈,虽然说不上雪中送炭,但肯定也算是阵前击鼓! 卢灿出神了一分钟,又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小川家私菜馆?今晚安排一桌,我家老太太信佛,让她也尝尝。” “好的,我这就去办。” 山田屿之很快离开,卢灿将行程表递给旁边的温碧璃,“问问你田姐,有没有陪外公外婆出门逛逛的安排,我只有下午有时间。” 温碧璃刚才已经看过行程表,在手中折了折笑道,“来的路上,田姐说明天陪外公外婆和小姨妈一家去迪士尼,后天去东京塔,今天怕是没什么计划。” 明天自己可就没时间啰!卢灿摆摆手,“你去问问呗。她要是没安排,我下午去世田蚤市,你和阿欣要不要去?” 世田蚤市是位于东京世田谷区的跳蚤市场,算是东京最老的跳蚤市场,已经有四百年的历史。每年12月15~16日,以及1月15~16日都会举办大规模的旧货集会,各种摊位多达七八百个,至于平时,也有将近一百多个旧货店铺或帐篷摊位对外开放。 “我去我去!估计田姐和阿欣也会去的……我这就去问问。”听说要去逛二手市场,温碧璃顿时乐开了花,也没了平日的娴静模样,一溜烟跑出门。 山田屿之在日航酒店预订了一层,现在这间作为卢灿的办公间,隔壁还有会议室、茶室以及顾问团办公处,至于大家住的房间,统一安排在走廊东头。 不得不说,这家伙办事还是挺妥帖的。 原本只是卢灿想要去试试能不能捡漏,没想到,最后变成全家活动,连外公外婆也要去看看二手市场,究竟长啥模样……晕! 午餐后,全家总动员,逛世田蚤市。 第719章 野山寿明 第719章 野山寿明 世田蚤市历史很悠久。 江户时代就已经有雏形,最早是修补渔网、铁质农具和出海所需铁器的集市;后来成为“岁之市”,也就是年货市场;到明治年间,开始以旧衣、或修补草鞋、农事衣物的碎布等生活用品为主,因而转而改称之“ボ(日语读po,纺织品的意思)ロ市”。 时至今日,这座二手市场已经涵盖古着皮件、骨董杂货、漫画玩具、小吃、植栽、农产品等几乎无所不包的超级二手市场。 一路上,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座市场,事实上他也没去过,只是昨天找了些资料看了看而已。 结果一下车,丢人了! 跳蚤市场多为早市,下午没什么人。 他们一行吃过午饭,连午休都省去,赶到世田蚤市时,依然来晚了——不仅市场内没什么人,更有一些摊主已经收拾摊位回家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摊位。 依旧开门营业的摊位和店铺,搁一起也不过二三十家,放在偌大的市场中,显得那么孤伶伶。 也让卢灿一行十多人显得异常突兀! 眼前的场景,让卢灿的脸臊得慌,还真是打脸啊! 看着眼前荒凉的场景,孙瑞欣率先咯咯笑了起来,紧接着田乐群和温碧璃也乐不可支,继而一干人公堂大笑——还未关门的店铺和摊位,都已经被人挑选无数遍,只是主人还不满意今天的业绩,还想下午是不是还能捞点?这种店铺,有什么可逛的? 大家都在笑,最后还是外婆看不过眼,伸手拍拍卢灿手臂,“逛逛……就回去。” 原本想说回去,可老太太疼外孙,加了个“逛逛”。 老太太的建议,自然没人反对。逛逛就逛逛,权当散步。 十多人前呼后拥,在空旷的集市之中,自然引人注目。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位四十来岁的摊主,已经站起身,搓着手笑着迎接即将到来的这群人。 这是一家销售盆栽的摊位。水泥台上安放着十来盆花草,以及零星的盆石,也就是观赏石。 盆景正式成型于东晋,在隋唐时期成为一种艺术流派,多在宫廷富贵人家流行。宋代时,盆景艺术从皇室官宦家庭走向民间,受到江南富商的热烈追捧,更在明清时期走向巅峰,并从南到北分为五大流派:扬派盆景、苏派盆景、川派盆景、岭南盆景以及海派盆景。 东洋盆景艺术,在唐朝时候由遣唐使传播到东洋,这一点,千叶大学教授岩佐亮二通过考证,在其所着的《东洋盆景通史》中也大方地予以承认。 东洋盆栽艺术的成型,大约在平安末期到镰仓时代初期。 在吸收了南宋的盆景和观赏石艺术之后,又逐渐与本地风土人情相结合,形成流派,又历经室町、江户以及明治等时代的演进,形成今天东洋盆栽艺术。 东洋盆栽艺术风格,最接近的是中国苏派盆景中的分支——金陵流派。 其特点是在庭院中表现为空相,在盆栽上表现为舍利。具体而言,在审美观上有“物哀”“闲寂”“枯高”“余情”“素淡”“野趣”。这些特点在金陵盆景上都有体现,只是东洋人将它推向极致,并在盆栽中体现出来。 卢灿陪着外公欣赏这些盆栽时,将东洋盆栽艺术的历史与特点,信口拈来。两人的对话用的是汉语,又没说什么坏话,因此声音挺大——他想用这种博学来遮掩掉刚才的尴尬。 孰料,这位摊主在卢灿说完时,笼着袖子朝他深深鞠躬,一口相当流利的汉语喷薄而出,“没想到,先生竟然是位行家里手,怠慢了,深感愧疚!” 我去!在东洋,汉语这么普及了?卢灿一愣,幸亏刚才没说他家盆栽的坏话,要不得有多尴尬?! “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呀,去过中国?”卢灿来了兴趣,手搭在一盆虬枝松的边缘,笑笑问道。 那位摊主笑着答道,“我在清香园学习盆栽技艺时,老师要求我们必须学汉语,去年,我有幸去过一次苏州园林,所以,汉语还是会一些的,不算精通。” 南韩人吵吵嚷嚷的什么都是南韩的,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东洋人,不声不响的学习,然后就成为他们自己的。就像盆栽艺术,南韩估计没多少机构会因为学习中国盆栽而让学员去啃出名难学的汉语,可东洋不一样,他们是真学! 见外公等人有些懵圈,卢灿笑着介绍,“清香园是东京大宫村内的一家园艺培训机构,学制六年,通过毕业考核后,会由东洋盆栽协会颁发‘盆栽作家’资格证。” 又对摊主笑笑,“你拿到大匠资格没有?” 东洋盆栽协会颁发的证书有两类,第一类是职业资格证,分为盆栽艺师、盆栽作家及盆栽大匠;另一类是盆栽爱好者的资格证,不能以此入职,但其作品可以与职业选手一样,参加各类盆栽展会,譬如国风展、作风展、树之风、雅风展等东洋盆栽展览会。 这位摊主微微躬身,“很惭愧,依旧是作家。” 唔,一个中等职称的园艺工作者,作品还是不错的。卢灿对田乐群点点头,“买几盆,放在酒店装点一下会客室和办公场所,等离开时,留给周友喜、山田屿之他们。” 田乐群带人,挑挑拣拣,买了八盆盆栽,将摊主的货品清扫了一多半,总花费八百万日元。 对方满脸谢意地递送了一张名片,如果盆栽出现问题,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他会上门处理。 卢灿接过名片看了眼,上面写着摊主的名字:野山寿明。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位野山寿明,在三年后的第四十七回国风展上,拿下全场大赏,并在十年后荣登东洋盆栽协会的会长宝座。 随着野山寿明的声名远扬,他的作品在东洋越来越受欢迎,售价自然也水涨船高。卢灿无意中购买的八盆盆栽,也因为野山的照顾,长势一直不错,其市场总评估价一度攀升至两亿七千多万日元。 所以,还真不能说卢灿没捡漏,只是当下没看出来而已! 卢灿等人买走几盆盆栽后,竟然还没有离开,这让其他空闲的摊主看到机会。于是,卢灿等人还没走到他们面前,就听到那些摊主热情的招呼声。 东洋的摊贩和国内差不多,也有曲调婉转的叫卖吆喝。 东洋将地摊商贩叫做“露店”“大道商”,将推车手推车买货的摊贩叫做“立卖”,挑着担沿街叫卖的是“振卖”。这些露店、立卖、振卖,都会吆喝,很有些津门相声中的“吆喝”味道。 这些曲调还被人收录在一本叫做《职人歌合》的古籍中,成为东洋文化的一部分。 卢灿没研究过东洋商贩的叫卖,听不出名堂,只能大约能听出来五个音调,呈“31,321,3421,,31……”循环往复,很有意思。 听了一会儿,大家继续向前,朝正在卖力吆喝的摊主摊位瞅了眼后,也不理睬对方失望的眼神,继续往前。谁让这家摊位是卖旧衣服的呢? 第三家摊位面前,卢灿等人又停下脚步。无它,这是一家卖二手书籍的,拐角堆着一摞漫画书,欧成盯着这堆漫画书迈不动脚! 东洋原版漫画,很多其实不适合小孩子看,暴力、带色的内容太多。 孩子又想买,小姨妈和田乐群只好停下来帮他挑几本。 卢灿站在书摊的另一角,一只手牵着小石头,另一只手在书摊上扒拉。这些书籍中,九成九是日语版,零星几本是德语、英语和俄语版,别说期望中的中国古籍,就连汉语版的书籍都没见到一本。 不得不说,卢灿有点小失望。 田乐群很快帮小表弟挑出几本,摞在一起,正在跟摊主问价。等两人谈好价格,卢灿不死心,多问了一句,“老板,你这里存有汉语的书籍……尤其是中国古籍吗?” 这位摊主已经知道卢灿一行是华人,所以对这句问话也没觉得突兀,他搓了搓手,也回了一句大实话,“汉语书籍不好卖,我这里没有。” 卢灿很敏感,立即从这句话中提出一丝希望,马上追问,“哦?你知道哪家有卖那种汉语古籍的吗?” 又对田乐群努努嘴。 自家婆娘,懂自家男人的意思,立即将刚才的对方找零的一小把日元纸币,放到摊主面前。 不多,几十日元,买条消息。 对方也没客气,直接将这一叠日元扫进手掌,抬手指指不远处的一家门店,“他家有,我们平时收到的汉语古籍,一般也卖给他们家。当然,您要买中国古籍,最好去神保町古书街,那里有两三百家古书店,不少书店有中国古籍。” 他口中的神保町古书街,卢灿也听说过大名,后世,这条街被称为“世界第一旧书店街”,位于东京千代田区。其形成与明治维新有很大关系,正是因为当时周边一堆代表先进科教模式的西式学校的兴起,让此地自然而然形成了书店街,并一直延续至今。 神保町古书街固然不错,可那里都是行家,少有捡漏,再说了,远水不解近渴。所以,卢灿顺着他手指看去,是市场外围的一家门店,门店侧面挂着一块棕色木牌,上面写着“阿倍书店”。 卢灿冲田乐群摆摆手,“你们陪着外公外婆先逛着,我去书店看看。” 书店半掩着门,店内面积不大窄条状,一排长长的书架,延伸到里面,另一侧则是两排短一些的书架。门口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和装老者,正在看书。 卢灿瞟了眼,老先生翻看的正是一本线装汉语古籍。 得,还真有! 第720章 新修本草 第720章 新修本草 书店不大,也没什么顾客。 看书的老者,抬头看了卢灿和阿忠一眼,礼节性的微笑后,又低下头。 很显然,他将卢灿当成住在附近的东洋年轻人,没有在意。 卢灿沿着长长的书架慢慢地度步,手指在竖起来的书脊上扫过。 空气中弥散着若有若无的香草味,很熟悉,这是用来防止老旧书籍霉变虫蛀的一种植物,名叫灵香草。虎博每年都要消耗掉一大批来自滇南川北的灵香草香囊。 香草防腐防虫,中国古老且有效的手段,卢灿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个犄角旮旯的书店中见到。 全球范围内,受中华文化影响最深的国度是东洋,但很有意思的是,东洋没有崇慕拱卫中原,最终却成了世仇…… 摇摇头,将脑袋中突发的奇怪念头甩开,卢灿继续从上到下一排排、一座座书架地看过去。 东洋书店自然以日文书籍为主,这些旧书中,肯定有一些很有收藏价值,可卢灿不耐烦一本本去查找,他只想更快地找到中国古籍。 这只是一家二手书店,估计因为店小人手不足,收购来的书籍种类又多,以至于各种书籍胡乱插放,有工业类的书籍插入文学类的行列中,又有花边杂志插在农业养殖类当中。无形中也增加了卢灿挑选的难度,所以,他干脆只挑选中华古籍。 其实,在东洋购置中华古籍,如果单从经济上考量,并不划算。 虎博的中华古籍九成九都来自于国内。八十年代的国内,对一些不太重要的民本古籍,并不重视,虎博每年都能收到将近二十万册建国之前的善本古籍。今年春节前,卢灿去虎博给一帮老爷子们拜年,大略看了一下福伯编辑的虎博目录,截止到1984年12月15日,虎博一共收录建国前的书籍善本及文字资料合计一百零七万多份,一跃成为馆藏数目最高的品类。 此时的国内古籍,数量大,价格便宜,种类繁杂,妥妥的量大管饱。 不过,从东洋收录中华古籍,也有其特点,那就是文本的真实度更高。以史为例,明修元史,乱七八糟,清修明史,胡说八道,再加上后世的隐晦、避讳、毁禁以及刻意删减,到最后,堂皇的史书变得不能看了。反而是流落到海外的那些看似野史的史籍资料,可信度更高一些。 其中,又以远隔重洋的东洋,留下来的中华文明史料,真实度更高。 这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是东洋存留的史料,自然不用避讳和刻意删减,其二,中原学者想法多,喜欢“篡改”他认为不舒服的历史事件,而东洋人不会,他们对祖上传下来的中华文本,即便重刻,也基本上一字一句照猫画虎,连错别字都很少改动。 正是基于这一点,这几年虎博也没少从东洋搜罗各种中华古籍,以为佐证。 手指终于落在一片棕黄色的书脊上停下来,卢灿先抬头看看书架上的标签,写着“农医”,再伸手将这几本棕黄色线装本从书丛中抽取出来。 一看书皮,卢灿顿时露出笑容。 哦哦,真心不错,是元朝元文宗至顺初年即公元1330年,艺文监广成局刻印的《新修本草》! 元文宗自幼成长于汉地,有较好的文化修养,是元朝各帝中颇有建树的一位。天历二年在大都创建奎章阁,命儒臣进经史之书,考历代帝王之得失,仿唐、宋会要体例,编修《经世大典》,整理并保存大量元代典籍;提倡尊孔,加封孔子父母及后世名儒,并依儒家礼仪新祀南郊。 正因为他的这些尊文尊礼的措施,让他成为少有的能赢取中原士林口碑的元朝皇帝。 可惜的是,这哥们二十九岁就病逝,可谓英年早逝。 艺文监就是元文宗成立的官府机构,掌翻译刻印各种典籍,设于天历二年即公元1329年。广成局是艺文监下属机构,专门负责刻印事项。 也就是说,卢灿手中的这一小摞,是妥妥的元代官刻。 顺便说说元代古籍的四大官刻,分别是秘书监的兴文署,艺文监的广成局,太史院的印历局,以及太医院的广惠局。 这是一本医书,为什么不是太医院的广惠局刊印,而由艺文监的广成局刊发? 其中缘由,卢灿还真知道。 《新修本草》一书,是世界上第一部由国家正式颁布的药典,俗称《唐本草》。 唐高宗李治继位不久,就心心念念要完成父亲征服高句丽遗愿。顾命大臣长孙无忌与李积都是太宗征高句丽无功而返的亲历者,很清楚辽东的严寒会给军队带来的严重伤害。 在长孙无忌的支持下,药理学家、朝仪郎、右监门府长史苏敬上奏折,恳请重修前朝使用的《神农本草经》,以备军民两用。 高宗大悦,指派长孙无忌、李积、许敬宗、李淳风、孔志约、蒋季琬、许弘、许弘直、曹孝俭等22人与苏敬一起集体修订新本草。 长孙无忌是文官首领,李积是武将的领头人,许敬宗是礼部尚书,李淳风是道医领袖…… 从这条任命就能看出来,高宗对这本医书的期望值。 苏敬花费两年时间,重编本草,目录一卷,本草二十卷,本草图二十五卷,图经七卷,合计五十四卷,收集药物八百余种。 但是,这本书出来之后,有先天不足。 它依然没有走出传统医书的窠臼,那就是只有药草没有医案! 没有医案意味着没有医疗例证,对于医者开处方没有多少帮助。 再加上这套医书编撰的比较仓促,很多药物考证不足,多采取医者经验讲述,并不准确。 所以,这一套医书,在宋代很快被收录药物更全面且有医案佐证的《开宝本草》所取代。 元灭宋,太医署所采用的还是《开宝本草》作为医学范本。至于唐代的《新修本草》,是不允许作为医学材料进入太医院。故而,《新修本草》只能交给艺文监广成局付梓刊行,作为医家史料。 作为史料,也就是用来参考的资料,唐本草还是有着很大价值。在唐本草的原书已佚情况下,找到元代刻印的版本,已经算是弥足珍贵。 卢灿手中一共有四本,均为双卷辑本,合计八卷,为草本四卷,本草图两卷,图经两卷。相对于完整的五十四卷而言,这算是残本,不过,书籍保管的不错,至少有八品相。 将其它三本搁在一边,卢灿翻起手中的草本卷九卷十。 封面贴签应该是后补,上面楷书手写“李唐卷子本新修本草元艺文监广成局辑录本之卷九卷十”。 封面为黄麻纸,这种纸张为唐代流行的白麻纸沁入硫磺所得,算是我国最早的染色纸之一。 黄麻纸属于麻纸中的精品种类,这种纸张其实不利于书写,但有两个好处:其一是硫磺沁色后,纸张自带防虫防蛀效果;其二是可以通过灌浆使之加厚,形成厚厚的书籍封面封底。 之所以看起来呈现棕色,也是因为纸张中染色的硫磺,被氧化后的结果。 内部为微褐色的鸡林纸。 鸡林纸原产于朝鲜,宋代时传入中原。因为洁白光泽,两面可用,而且韧性好,很快受到宋代宫廷及权贵的喜爱,多有仿制。辨别鸡林纸的最好方法是看纤维,有点类似于蚕茧摊开,纸面可见明显的交结紧密而发亮的纤维束。 元代的两大刻印中心,一处位于福建建阳,多为民刻和坊刻,纸料多采用麻纸和棉纸;一处位于山西平水,多为官刻,纸料多为皮料纸即白棉纸、黄棉纸、鸡林纸以及桑皮纸。 所以,从纸料和纸色也能佐证这本书的真伪。 再翻为内文版式,字大行宽,疏朗醒目,四周双边,黑口间粗黑口;文内篇名上刻双鱼尾。 这是典型的元朝早中期刻本版式。 在书本的右侧跨栏处,有一枚钤藏,朱月印,依稀可见“小岛宇彬”。应该是这套书籍的某一任藏书者,卢灿没听说过此人,也不知怎么就从这个小岛家族流出。 正准备滑过时,卢灿忽然又想起一事。 光绪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889年,清朝洋务运动时期的外交官傅云龙,在周游十一国时,途径东洋,无意中购得一批古籍。其中有唐卷子本《论语》十卷、《新修本草》十卷、影日刊本《文选》残卷等珍贵古籍,带回国内后,名噪一时。他采购的藏书对象,貌似就叫东洋小岛氏! 卢灿只是听说,并没看过傅云龙带回来的唐卷子本《新修本草》实物。 究竟是唐卷子本,还是唐卷子本辑录? 这两者可是有着很大区别。 唐卷子本其实是对唐代卷轴手抄本的一种统称。 这种手抄文稿,极其珍贵,譬如敦煌古籍,多为唐卷子本。 唐卷子本辑录是指从唐卷子本上,抄录内容重新付梓刊行。 譬如眼前这些,就是典型的“唐卷子本辑录”。 如果傅云龙带回来的是唐卷子本辑录,那么……自己手中的四本八卷,是不是与傅云龙带回来的十卷,出自同一藏家?也就是所谓的“小岛宇彬”? 如果真是同一家,这四本八卷为什么傅云龙没一起买走? 难不成是在傅云龙购买之前,小岛家就已经遗失了? 看来得找人问问,兴许,那位店主知道小岛宇彬究竟是什么人。不仅如此,回港后还要安排人打听一下傅云龙买回来的《新修本草》,现存在哪儿? 忽地卢灿又想起一事——傅云龙在东洋时,还接受了驻日公使黎庶昌的随员、贵阳籍藏书家陈榘的馈赠,礼物就是《新修本草》草本卷四卷五,本草图卷十五。 想到这,卢灿连忙又将其它三本拿起来看了看。 呵呵,还真没有这三卷! 看来,那位小岛家族,当时是将这册藏书分开售卖的! 也不知怎的,就有八卷流落到这个二手市场的书店中! 第721章 京大校长 第721章 京大校长 一堆书籍摞在柜台上,柜台后的老者看了眼,很快又抬头看了看卢灿,站起身来,笑着问道,“喜欢汉语典籍?这些……都要?” 显然,他依然将卢灿当成东洋本地人。 卢灿笑笑,用日语回道,“都要,请您给核个价格。” 老者疑惑地再度看看卢灿,“你…是……华人?台北的还是香江的?” 尽管卢灿的日语说得还算流利,可没有东洋人回答问题前的鞠躬礼,细心一些,还是能分出差别。老者也是因此而发现卢灿的不同。 “香江过来旅游。”卢灿笑笑,又抬手指指桌面上老者看的那本,“这本书,我能看看吗?” “哦,当然。”老者将桌上的古籍合上,笑着递给卢灿时,一口流利的汉语,“麻沙刘氏南涧书堂的《宋文选》卷二十。” 卢灿一怔,不仅因为手中的这本古籍,更因为眼前这位老者竟然在读《宋文选》! 宋代魁星璀璨,名家名篇层出不穷,宋代本朝就有书商将名篇集合刊印发行《圣宋文选》三十二卷,以作为学习范本。奈何名篇太多,此后又有《圣宋文选后集》二十卷,《增补》八卷,《续稿》十二卷,《外集》六卷等等。所有这些,都被后世人统称为《宋文选》。 可以说,《宋文选》绝对是宋代文学精粹! 一个二手书店老板,不仅能说得一口流利汉语,还在阅读《宋文选》……这种感觉很像忽然发现路边烧烤店的老板在看哈佛麻省理工的博士教材一般,卢灿怎能不吃惊? 眼前这位六七十的老者,必定不是普通的书店老板。只是,对方没自我介绍,卢灿也不太好唐突去问,只得笑笑赞道,“老先生,好雅兴!” “聊以消夏。”老者笑笑,伸手拿过计算器,一本本核算价格。 卢灿的目光回到手中的《宋文选》卷二十,麻沙刘氏南涧书堂明嘉靖十五年刊印本。 麻沙刘氏南涧书堂,是福建建阳当地最具代表性的坊刻社之一。 其始祖刘翱为唐末官员,因官入闽,创麻沙刘氏五忠堂。 其时,闽南的开化程度很低,刘翱之二弟刘翔、妻兄蔡炉、妹夫翁郜三人,在刘翱的资助下,创建木板刻印书坊,宣扬文教,后改名南涧书堂,成为刘氏祖业,一直延续到清朝。 卢灿拨了拨内页,很自然落到老者所看篇目,是欧阳文忠公的《本论》上篇。《本论》分为上中下三篇,可视之为欧阳修毕生的政治主张,但因为上中下三篇所写时间跨度较大,其政治主张又有所不同。 《本论》上篇写成于宋仁宗庆历二年,当时的欧阳修倾向于变法,因此提出了“审财、用兵、立制、任人、尊名”五件大事,五者齐备后就可以“外振兵武襄夷狄,内修法度兴德化”。 至于中篇和下篇,写于庆历变法失败之后,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被贬,欧阳修有些心灰意冷,其思想也变得有些偏激,他认为宋朝应该尊儒辟佛,巴拉巴拉…… “一共三十二万六千円,承惠!” 老者的声音惊醒卢灿,“哦,好的。” 卢灿一共搜罗出三十六本各类书籍,虽说有几本是元明时期的古本,可大多数还是清末乃至民国的书籍,这个价格,相比从国内进货……委实高出不少,绝对算不上捡漏。 他一摸兜的皮夹,想起自己没带这么多现金,便笑道,“请问,现金支票……可以吗?” 老者表情有些为难,想了会,抬手虚指,“市场门口有一家银行,不远,可以去取吗?” 显然,这位老者对新出现的支票,还持有怀疑态度,不像刚才野山寿明。这也正常,老年人对很多新生事物不了解。卢灿便示意阿忠去找田乐群,她那儿应该有现金。 阿忠闪身出门,屋内只剩下老者与卢灿两人。 卢灿将手中的书籍递给对方,“老先生,《宋文选》……你有几本?出售吗?” 老者上下打量着卢灿一番,笑道,“有家传?” 这句问话是有说道的。 现在的大学教育,基本上都是泛泛而教,都不会涉及到更深层的知识与见解。在中国,自商周以降,学术传承就分为师徒和家传两派,只有这两派的学术传承,才会培养出如卢灿这般年纪就喜欢“古籍研究和收藏”的年轻人。 现代的师徒传承已经很淡漠,即便有真正的师徒关系,绝大多数都是大学时期表现优秀然后被老师收入门下,如此下来,弟子的年纪不会太小,至少也是三十往上。譬如钱穆的关门弟子,虎博的馆长助理戴静贤,已经是师徒传承中的佼佼者,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 卢灿看起来很年轻,老者刚才又听说卢灿来自香江,很自然的想到“家传”。 卢灿一笑,拱拱手道,“鄙姓卢,家祖原本为香江中文大学教授。” 老者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一怔,又抬头看向卢灿,“你是……虎园博物馆的那个卢?” 终究还是被对方认出,卢灿点点头,“鄙人卢灿!观之……老先生也不是凡人。” “嗨~~!没想到卢桑竟然光临我这小店!”老者双手一合,似乎在感叹,又哈哈一笑,摇摇头,“听说固庵先生也在阁下的虎博任职?哦,老朽是平泽兴,估计卢先生没听说过,以前在京大和固庵先生有过接触,他可能还记得老朽。” 平泽兴,京大教授,与饶老有过交集…… 卢灿快速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综合,还真想起一位!立即微笑拱手,“原来是平泽校长当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老者摸摸光光的前额,“咦?你还真知道我?固庵先生应该不会和你提起我。” 卢灿呵呵一笑,“饶老虽然没说,可平泽先生在狭山事件中,为弱势群体发声的义举,我还是听说过的!” 听到卢灿提及“狭山事件”,老先生摇摇头,有些感慨,同时也确信卢灿知道自己。 此老名叫平泽兴,东洋汉学家羽田亨的弟子,1957年开始担任京都大学校长,当时东洋着名学者、汉学家、社会学家、教育家。 1963年5月,东洋发生着名的“狭山事件”,嫌犯是一位名叫“石川一雄”的“非人”,受害者是少女“中田善枝”。简单说起来,就是一起绑架勒索不成后的撕票案。 这起案件在当时非常轰动,绑架少女并残忍撕票,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这起案件引发东洋全社会对于“非人部落”的思考。 东洋的阶层划分很明显,从金字塔顶端的天皇到最低端的行脚商人,非常固化,不仅如此,当时的东洋还有一些人是不配列在那个金字塔里面的。 他们被称为“非人”,这一部分群体则被称为“被差别部落”,像乞丐,戏子等,没有固定财产,没有固定工作,非人只能与非人通婚,甚至有些地方都不能进入。 石川一雄就是一位“非人”。 当时“惩治凶手”的舆情沸腾,在这种背景下,警方在石川一雄在还没有认罪时,就以“证据确凿无需认罪”的名义而结案,并送交法院审判。 平泽兴认为如此对待一名“非人”,是社会的不公平。他在报纸、电视媒体上呼吁,应该慎重对待这起案件,严肃思考东洋的“被差别部落”。言语之中,自然也就有了对石川一雄的同情。 在群情汹涌的态势中,他作为京大校长,说这番话显然不合时宜,很自然被人针对,口碑迅速崩坏,有些媒体甚至认为他别有居心——亲苏盟,搞反动。 不得已,他辞职了京大校长一职,不仅如此,他在东洋学术界也不再受欢迎…… 平泽兴只能黯然隐退。 只是,让卢灿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躲在这里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 顺便说一句,狭山事件的真凶,到最后也没能找到。着名漫画大师宫崎骏的《龙猫》,就是根据这一事件背景而创作。平泽兴的言论,对东洋政府改善“被差别部落”生存环境,也有所促进——八十年代虽然东洋依然存在“非人”,可要比二十年前的生存环境,好上许多。 有了这样一段小插曲,平泽兴对卢灿的态度亲近不少,笑着从柜台后抽出一张小马扎递过来,“卢先生怎么想到,来这种小地方?” “不来这怎么能遇见平泽先生呢。”卢灿哈哈一笑后给出正经回答,“原本想要来看看东京最大的二手市场,只是没想到……下午没什么人。” 平泽兴也跟着笑笑,看了看身后的杂物架,作势道,“我给你泡茶?” 这种地方哪里适合喝茶?卢灿摇摇头,“不用客气!平泽教授,能不能向您请教一个人?” 确实不方便,平泽兴也就顺势作罢,“你说说看,我未必认识。” “小岛宇彬……您听说过吗?”卢灿手掌按在那一叠中国古籍上。 “哦~~你说的是唐本草上的小岛钤印。” 老头子果然知道,卢灿微笑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唐本草我翻过,故而还真知道一些。”老头胳膊肘压在柜台上,笑着说道,“小岛宇彬此人出生于越后国(新泻县)小岛氏,祖上小岛贞兴,曾是越后国上杉氏的家臣。他家所藏的那套唐本草,我估计应该是早些年小岛氏还算兴旺时得到的。小岛宇彬是小岛氏第六代家主,江户初年的人物,上杉氏的徒士,也算有些名气的武士。” 东洋幕府时代的武士等级,从高到低分为一门、家老、中老、番头、物头、徒士头、马廻、平士、徒士、足轻、中间、小者。 等级不同,拿到的“薪资”也就不同,徒士算是第四级武士,收入还不错。 “那后来……”卢灿手掌绕绕圈,示意怎么就散出去? “小岛氏是个武家,明治维新后,武家的日子不好过……你明白了。” 很显然,平泽兴也查找过小岛宇彬的资料。他没说完的话卢灿能理解。 武家可以简单理解为武士系统家族,明治维新其中重要一项内容,就是改组华族,取消藩制,将武家系统彻底废弃。这一政策导致很多低端武士家族的日子,顿时就变得异常艰难。 小岛氏也因此遭难,不得不向外出售家中藏品。 联想一下傅云龙购买唐本草的时间——1889年,正处于武士阶层艰难转变时期,小岛氏出卖家族藏品,也就变得合情合理。眼前这几本,从小岛家流出来的时间估计更早,否则傅云龙不可能手下留情。 得,说起来,还是自己的运气不错。 至于说平泽兴为什么不收藏? 并不是所有学者都爱收藏,更何况,平泽兴将四本八卷元本《唐本草》出售给卢灿,价格可不低——卢灿估计三十多万的成交价中,这四本元本《唐本草》要占去一大半。 第722章 终有回复 第722章 终有回复 田乐群进门时,看到丈夫与摊主两人谈笑风生,不由得一乐。 年轻人哪有喜欢和老头子打交道的?躲都来不及呢!偏偏自家的那位,貌似最擅长的就是和老头子打交道,似乎根本没有代沟。这会儿,和一个二手书店店主也能聊得这么欢? 孰料,没等她开口,卢灿已经冲她招招手,语气略有些惊喜,“群姐,这位是平泽兴教授,以前京都大学校长,与饶老是多年前的朋友。” 这话也让田乐群一愣,这么个破书店的老板,竟然是京都大学校长? 又听卢灿向对方介绍自己,“平泽教授,这位是我夫人田乐群,您叫她阿群就好。” 初次见面,平泽兴当然不会冒失,他朝田乐群微微颔首,“卢夫人,初次见面,幸会!” 田乐群没想到对方的汉语这么好,连忙朝对方躬躬身,“平泽教授,幸会的是我。饶老如果知道我和阿灿在东京遇到您,一定很开心。” 由于不清楚卢灿与对方究竟熟悉到什么程度,双方都聊些什么,她不太好接话,说完后便将目光转向卢灿。卢灿抬手往平泽兴方向示意,笑着说道,“我正邀请平泽教授前往香江,访问虎园博物馆。” “哦,那太好不过,请您务必要答应!”田乐群露出一副惊喜状,“相信饶老听到这个消息会更开心,我爷爷也会欢迎您去家中做客!” 从阿忠离开到田乐群到来,间隔的时间不足五分钟,卢灿邀请对方赴港,也只是刚刚提及,平泽兴还没来得及给出答复。田乐群这句话接上去,倒是让平泽兴多了两分心动。 二十年前心灰意冷退隐学术圈,回到老家,平泽兴并没有放弃学术研究。不过,他的研究方向从人类社会学转向汉学,只是多少有些闭门造车之嫌,如果能和虎博的研究人员譬如饶固庵之类的学者做个交流,显然对于自己的研究有很大帮助。 想了一会,他笑笑道,“贤伉俪还在东京待些日子,能让我考虑考虑吗?我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当然,我会尽快给两位答复。” 说罢,他亮了亮卢灿刚才递送的名片。 “这是应该的。”卢灿笑了笑,又偏头对田乐群说道,“你那有四十万日円现金吗?” 就在刚才,卢灿与平泽兴增补了一项交易——八册《宋文选》,平泽兴以每册一万日円的价格,转让给卢灿。这种报价对于南涧书堂坊刻明本古籍而言,算是友情价。 “承惠!”接过田乐群递来的一沓现金,平泽兴也没数,再度微微躬身,又转身找个纸匣,将这些古籍包装起来。 卢灿单手撑在柜台上,四根手指轻轻敲击木板柜面,等候对方包装书籍,忽地想起一事,便随口问道,“平泽教授,您对镰仓大佛所在的高德院,了解吗?” “高德院?怎么突然问起高德院?”平泽兴抬头看了卢灿一眼,又低头继续将一本本古籍装进纸匣,“我有位老友,就在高德院附近居住,要论了解,恐怕没人比他了解更深。” 平泽兴的朋友?卢灿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座看似摇摇欲坠的草庵茶室,“您说的是……?” “宫崎市定,你应该听说过,专门研究中国史学的一位老实人。”平泽兴再度抬头,笑笑说道。 这人卢灿还真知道,东洋有名的史学家、汉学家,也是羽田亨的弟子,在平泽兴担任京都大学校长期间,宫崎市定是京都大学文学部教授。两人确实是老友。 至于平泽兴说对方是“老实人”,卢灿也清楚缘由。 1978年,宫崎市定获得法国颁发的“儒莲奖”。一次交流会上,有一名荷兰学者盛赞欧洲文艺复兴,也不知触到宫崎市定的哪根神经,轮到宫崎市定上台发言,他直接在台上喊出“中国在宋朝就已经实现文艺复兴,要比欧洲早三百年”的宏论。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会后,他的“宋朝文艺复兴”说,引发巨大争议。 宋朝确实是个文星昌盛的朝代,当得起“文艺复兴”的名头,不过,他的这种说法在汉学界并不被承认。因为中国文化是连续性的,最合适的形容是“波状线条”,有高有低,即便是宋朝之前的五代十国,中国文化依旧精品迭出,宋朝文艺繁盛,也只是波峰更高而已,不应该称之为“复兴”。 有法国媒体采访宫崎市定,为什么要在会上突然提出这种有争议的说法。宫崎市定以玩笑的口气回复——中国人太谦虚,不喜欢自夸,而我是个老实人,只会说实话! 由此,他有了个“老实人”的戏称。 千万别真的把他当成老实人!他的这一举措,其实是在推销他的《东洋的近世》一书,这本书中,“宋代文艺复兴论”是他主推的观点之一。 听到宫崎市定,卢灿不由得略略前倾上身,“出《中国史》的那位宫崎老先生?是不是住在高德院不远的草庵茶室?” “对啊,昭和四十年(1965年)于京大退休,只他要不是外出,都会住在神奈草庵,我们偶有联系。你过去草庵茶室时,他没在?”平泽兴将纸匣合上,又拴上一根白色丝线,捆扎好后推给卢灿。 卢灿轻拍额头,有些懊恼,“哎呀!前天去高德院游玩,确实看到那间草庵茶室,门开着的,楼上有人在喝茶。可我这边因为当时人多,就没进去!” 平泽兴笑笑,“你说高德院……有什么情况发生吗?” 卢灿抛出自己的疑惑,“我去高德院时发现,高德院的尊佛风格,与宋元时期白莲社的尊佛方法,有些类似,就琢磨着二者是不是有些联系?如果有联系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宋元时期,东洋僧人与中原是不是有一些未被历史记录的交流活动?” 平泽兴想了几秒钟后摇摇头,“我对宗教没多少研究,你的疑问,宫崎应该清楚。他在汉学的很多领域,都有些出人意料的见解。” 回川崎?只怕最近都没时间。 现在只能寄希望宗老去高德院时,顺路拜访宫崎市定。 可是,如果宗老拜访过宫崎市定,昨天就应该给自己来电话,可自己并没有接到电话。 事实就是这么巧合,昨天宗越走了一趟高德院,也找到卢灿所说的草庵茶室,可是,宫崎的家人却说,宫崎市定前一天就应朋友之约出门了。 宗越只能失望离开。 宫崎家人没说出名字的那位朋友,就是当天拜访宫崎市定的曾我部静雄。 从阿倍书屋出来,儿子小石头正在四处找爸妈,迎面狠狠地撞进卢灿的怀中。原本还琢磨着是不是给宗老去电话的卢灿,瞬间被亲情包围,电话什么的,再说。 市场内其他店铺,外公外婆他们已经转过一遍,又加上外婆有些倦意,卢灿也就没再去看,一家人返程回酒店。这一趟虽然没捡漏,却也算有所收获,满足了卢灿有一段时间没逛过市场的遗憾。 回到酒店已经接近傍晚,卢灿打算回酒店换套衣服,就陪着家人去伊豆町的小川家私菜馆。刚进房间,山田屿之就随着敲门进来。 卢灿将脱下来的西服,递给孙瑞欣,对山田屿之笑笑,“有事?” “嗯。”山田屿之点点头,将手中的传真纸递过来,“下午,香江本部办公室发来不少文件传真,我认为这件事比较重要,您请过目。” 卢灿看了眼抬头,传真是招商局集团发给德银投资,德银投资又将其转发到东京。快速的看了一遍内容,大意是招商局集团与深城金管部门经过缜密考虑之后,同意三方共同投资成立深城商业银行。 去年十一月份,卢灿受邀参加深城金融改制座谈会。 深城金管局希望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为东南亚区域商贸过程中的华币结算,提供信用担保。卢灿和钱伟答应下来,并顺势提出成立商业股份制银行建议。 当时,深城金管部门及招商局集团并没有给出回复,德银投资还跟进过一段时间,可恰逢国内爆发“西风”与“东风”方向之争,卢灿赶紧让谈判小组撤了回来,合作投资商业银行也就没了下文。 没想到,时隔半年,又有了回复。袁老发来的传真上说,深城金管部门和招商局集团已经获得各自主管部门的许可,可以启动与德银投资共建城市商业股份制银行的项目谈判。 是个好消息!看来,要尽快安排谈判组去接洽! “你认为他很重要?”卢灿抖了抖传真纸,有兴致地看了对方一眼,笑道,“传真内容你应该看过,你是怎么看待这次商业合作?” “哈依!”山田屿之双腿并得笔直,微微低头。 “我不清楚公司是怎么判断中国金融市场以及中国正在坚持的改革开放。不过,据我所知,东洋的金融机构对中国金融政策和开放政策,非常关注。” “在我参加过的一次金融座谈会上,三菱银行和富士银行的社长都一致认为,只要中国坚持开放政策十年,那么中国现有的金融体系以及货币体系,就完全承担不了其对外贸易的需求,汇率政策的调整也会变得越来越迫切。那时,他们就需要被动接受市场的倒逼从而采取变革措施,金融国际化也就成为必然,越早进入中国金融市场,获利也就越大!” “我个人认为,这两位的说法和预判,都相当准确。” “德银投资能拿到深层金管局的城市商业股份银行合作项目,意味着我们先发一步!” “这是一个不容失去的好机会!” 第723章 要找靠山 第723章 要找靠山 是个好机会,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商业谈判,着急成事,往往坏事。 卢灿打算等明天钱伟来东洋后,大家聚一起再聊聊。 涉足国内金融业,这是一件大事,卢系资本两年前就开始布局,先是大规模金融借贷,再到涉足蛇口工业区的保险业务,又是提议成立商业股份制银行,接下来就是深度参与深城金融改革试点包括证券试行,最终目标是让大华银行拿下“华币与外币之间的汇兑自由权”。 如果能达成最后一点,意味着大华银行有了大半个中银香江的职能! 容不得半点马虎。 其实,如果单单将最后的目的拿出来,就会发现,它和卢灿此次来东京的目的之一,拿到日元在海外的汇兑权限,非常相似。两厢比较,卢系资本在前者上面,付出很大代价,而后者就没有那么麻烦。 为什么同样的目标,卢系资本却要耗费不同的精力来对待? 两个原因。 其一,目标看似相同,实则不同。卢系资本在国内实施的是一整套金融计划,最终希望华币能够成为支撑大华银行的基础货币,而对于日元的境外汇兑,只是普通银行业务。 这一点引申开来说,其实挺伤心的。 想要确保一家银行的资本安全,最好的方法就是寻找一种强势货币及货币发行机构的支持。 大华银行总部位于新加坡,可是,基于新加坡的金融政策,大华银行几乎很难拿到新币的发行权。这就意味着大华银行只能作为一家商业银行存在,同时也意味着,假如有一场足够威胁到大华银行生存的金融危机到来时,大华银行很难从新加坡金管局获得百分百的全力支持。 当然,不是说新加坡金管局不过问。过问肯定会过问,毕竟大华银行还承担着新币的外贸汇兑业务,只是,他们不会全力以赴去确保大华银行的资本安全。 再说大华银行的最大资本聚集地香江。因为汇丰、渣打以及中银香江三家手握港币发行权,大华银行同样很难得到港币和港府金管局的全力支持。 所以,大华银行看似繁荣,其实就是一家大一些的普通金融机构,根本就没有申根保护。 所谓“申根保护”,就是银行出现问题时,国家货币会出手相助。举个例子,国有四大行如果有一家出现危机,国家银行肯定会注资相救。这一点,在前段时间河洛地区银行事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华银行越做越大,对于某些金融巨鳄而言,所散发的诱惑也就越来越大,面临危机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高。偏偏大华银行根本就没有申根保护! 所以说,大华银行挺可怜的,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哇! 居安思危,大华银行所能采取的应对策略,首先就是壮大实力,如同河豚炸刺,让金融资本不敢轻易攻击;其次就是开始寻找申根保护——华币或者说华币背后的央行,就是卢系资本所要攀附的目标。 尽管此时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内部,对卢灿将华币视为“金融保护”,部分人不屑一顾。可又有谁能比卢灿更清楚,这只货币,十年后不仅保护了自己、保护了港币,还顺带着压下九七亚洲金融危机中肆虐的国外游资?说出去没人信啊! 抱大腿,得趁早!提早押注,最不济也能结成金融联盟,保护自己!这才是卢灿的真实想法! 至于日元,对于卢灿而言反而没那么重要,日元及背后的金融机构,不会给大华银行提供申根保护。明晚面见澄田智,也只是希望达成一项比较重要的业务合作而已。 其二,状态不同。 国内改开没几年,金融改制还在摸索,华币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不足一提,因此,他们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这都能理解。 相对而言,日元正处于历史最高峰阶段,昂扬自信,正谋划着走向世界,冲击美元才是日元的目标,最不济也要压下西德马克和英国英镑。完善日元的境外汇兑业务,对于日元的扩张是有好处的,因此,大华银行想要获取的难度,在卢灿看来,有一些,但并不太大。 所以,针对这两家看似相同的目标,卢系资本是要区别对待。 其实,容易只是相对而言,尽管卢灿有信心拿下日元的境外汇兑业务,事实上难度也不小。 ………… 计划归计划,总有一些预料之外,会影响计划。 转天,卢灿正在餐厅陪同家人早餐,山田屿之匆匆进来告知,美林证券亚太总裁温斯洛普,在布鲁格的陪同下,抵达酒店,被他安排在会客室。 温斯洛普就是行程安排之外的人,不过,既然对方来了,那就见见。卢灿用毛巾擦擦嘴和手,起身时不忘伸手在女儿鼻端晃晃,“哦,瑶瑶乖,陪太姥爷和太姥吃饭啊,我去忙了。” 又在儿子石头的脑瓜上摸摸,“你也是。” 小家伙昨晚尿床了,刚才被孙瑞欣调笑两句,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又对外公外婆笑笑,“我这几天比较忙,外公……你们要去哪儿,让群姐和阿欣陪你们。” “你去忙。”葛志雄微笑点头。 田乐群也摆摆手,“外公外婆,还有孩子这边不用你操心。” 卢灿带上温碧璃,与山田屿之一同出门。 出门后,卢灿问道,“布鲁格有说……温斯洛普来的目的吗?” “没有。”山田屿之想了想后,加了一句自己的判断,“应该是礼节性拜访,卡萨特女士还带了一件小礼物,说是赠送给公子的见面礼。” 卢灿点点头,在上电梯前,又问道,“日银的人,大概几点到?” “约定的是九点半,来的是日银总裁办干事长二阶俊博。” 两人聊的内容是为今晚卢灿与澄田智见面而举行的“会前会”,也就是双方大佬正式会面前的磋商,譬如询问晚上双方见面时,可能会聊及哪些内容,可能交换的文件,见面时的规格,人数,接待安排,以及安保问题等等。回去之后,对方会给澄田智汇报,然后采取相对等的应对方案。 卢灿忽地问道,“你说干事长叫什么?二阶俊博?” “对,二阶俊博。”山田屿之随着温碧璃身后,走进电梯,对卢灿的惊讶,有些疑惑,“您……认识这位二阶干事长?” 卢灿不认识,但他“听说过”一位名叫二阶俊博的人,那人以后会是自民党未来的要员之一,着名的“知华派”,只是,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同一人。 笑笑摇头,“不认识。这位干事长,你了解多少?” 刚才卢灿的表现可不像不认识,山田屿之将疑惑压下,“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现任众议院议员,前年受邀加入日银集团,担任干事长一职,算是澄田智的总务,也是竹下派的一员干将,在日银集团领导层中,大约排在第五或者第六的位置。” 匆忙之间有这个答案,已经算是比价完备。对山田屿之这人,卢灿越发满意。 干事长这一职位,国内很少见,但在日韩机构中很常见,类似于国内的协会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属于事务性官员。能在日银集团担任高层,又是现任众议院议员,还是竹下派的要员。 卢灿有八成把握,此二阶,就是彼二阶。 等走出电梯时,卢灿又补充一句,“等二阶干事长到了之后,引他到我的办公室坐坐。” 这种“会前会”,原本卢灿可以偷个懒,让山田屿之出面接待即可。可是想到对方以后的发展,卢灿还是打算提前与对方结个善缘。 “好的。”山田屿之点点头,心中越发的疑惑。 卢灿走进会客室时,温斯洛普正在喝咖啡,一身精炼的灰色西服,齐耳短发很干练。 “卡萨特,你不去盯盘跑我这儿品咖啡来着?”卢灿哈哈一笑,对温斯洛普扬扬手,又对布鲁格微笑点头。布鲁格正在抽烟斗,闻言起身,对卢灿笑着耸耸肩。 卢灿秒懂他的意思,温斯洛普还是怀疑自己此次来东京的动机。这事,布鲁格前些天打电话聊过。 “你带一家人来东京度假,我算半个地主,不上门来看看,谁知道下次见面你会不会说我不懂礼貌?”卡萨特也站起身来,回复起来,语句同样带着半开玩笑的犀利,又对旁边的一只礼物盒努努嘴,“更何况,我还给你带礼物,算是咖啡钱。” 说完,她又和温碧璃点点头算是招呼。 “谢谢你的热情!”卢灿伸手示意卡萨特和布鲁格重新就座,自己在卡萨特对面坐下来,又笑道,“其实应该是我给你准备礼物才是,毕竟,你在辛辛苦苦为我们的项目创造利润。” 这也算是卢灿在隐晦的表态,我对双方合作项目的领导权,没什么想法。 卡萨特应该是听懂了,微笑时,撩了撩从耳边垂下的短发,“你这次来东京……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事已至此,卢灿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今晚宴请日银的澄田智,想要从澄田智这里拿到日元境外汇兑业务,钱伟总裁特意从欧洲回来。” “哦~~~!”温斯洛普长长的哦了一声,大约是彻底放下心来——货币的境外汇兑,对于一家商业银行而言,非常重要,卢灿因此而来,说得过去。又笑着问道,“你是准备要无限汇兑?” 境外汇兑分为限额汇兑和无限汇兑两种,后者想要拿到,更难。日元的无限汇兑业务,目前只有四家银行拿到,全是东洋知名的银行财团。 卢灿苦笑摇头,“大华银行在东洋的业务还很薄弱,我们只奢求限额放高一些,对于无限汇兑……你觉得可能吗?美林证券也没拿到无限汇兑?” 第724章 外公坚持 第724章 外公坚持 “疑”者,思虑多矣。 杰出的企业家,往往多疑。 所谓的“用人不疑”,要么监督分权体系完备,要么是被逼无奈的选择。卢灿口口声声说信任温斯洛普,不也在项目组安插大量的自己人进去? 温斯洛普同样如此。 尽管有布鲁格的保证,可是,她这次负责的是总值超过伍拾亿美元的超大项目,容不得半点差池。在她看来,卢灿此行东京,时机和动机都非比寻常,在没弄清楚这些之前,她很担心卢灿胡乱干扰项目运作,影响项目进度,不得已,忙碌中还挤出时间,来见卢灿。 虽然卢灿给出的回复,依旧不能让她完全消除疑虑,可基本的判断还是能做出的——对方此行东京,有八成的可能性,不会插手自己的事。 这让她绷紧的弦松了松。 既然如此,再待下去完全没意义。看卢灿的家人?呵呵,小屁孩还有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以及不认识也不准备打交道的卢家长辈,有什么可看的! 温斯洛普长身而起,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又将咖啡杯顿在桌上,“维文,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你在东京,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打电话。” 此时,距离卢灿走进茶室刚好五分钟。听得屋子里的几人齐齐一愣,这姐们这么躁? “这么急?”卢灿也随着起身,打算挽留一下。 布鲁格划拉一下烟斗,阻止了他,“今天周一。” 一句话,让卢灿停下挽留的念头。虽然汇率市场的变动没有周末一说,可事实上,每次到周一开盘,都会有一个较大的波动,这时确实需要主心骨坐镇。 温斯洛普在电梯口与卢灿挥手作别,带着司机和助理离开。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一楼时门再度打开时,她被走廊中蜂拥围来的人群吓一跳,这多人?怎么回事?这可是东京银座! 助理和司机,连忙将温斯洛普护在身后。 好在有工作人员立即上前分开人群,并向她鞠躬致歉说明原因,是恰克与飞鸟组合要去六楼的东宝剧院彩排,不知怎么泄露行踪,被众多乐迷围堵在地下停车场。 恰克与飞鸟是东洋知名的男子双人歌唱组合,非常红,东洋是美林证券的亚洲最重要市场,温斯洛普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住一段时间,最近几个月更是常驻,所以,这个组合的大名,她还是听说过。 “东宝有什么重要演出吗?”走出电梯后,她顺便问了一句。 那位工作人员再度躬躬身,“东宝承办的昭和六十年大典夏日祭彩排。” 哦,忘了这事!今年是裕仁天皇继位大统六十周年,又恰逢东洋经济步入巅峰,国民士气正旺,东洋各界都在绞尽脑汁筹办各种庆典。 小国寡民,还天皇?温斯洛普鼻孔中轻轻发出“嗤”的声音,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温斯洛普背靠美国这棵树,自然有底气不鸟这件事,可卢灿不行呀,他还要在亚洲搵食。所以,当他接过二阶干事长递过来的来自宫内厅所发信件时,有些头大。 自己没和宫内厅打过交道呀?他们给自己信件干嘛? 这封信件做得很雅致,正面是皇室的菊花标志,翻开来,是富田昭彦落款签名、宫内厅总干事山本悟手书、皇室宫内厅印签的一封邀请函。 大意是邀请卢灿及夫人参加,由宫内厅组织主办,天皇及明仁皇太子出席,于五月十二日傍晚,地点位于新宿御苑二楼的“昭和甲子”庆祝酒会。 看完卢灿一晕,都忘了这一茬! 今年是昭和在位六十周年!甲子必大庆啊!这条信息都没反馈回纳德轩总部? 周友喜……什么地干活! 这件事卢灿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否则的话,以此为主题多设计几款玉器玉雕或者金银首饰珍珠什么的,估计能在东洋卖疯掉! 当然,赚钱归赚钱,可礼节上……卢灿有些不太满意,很快有了主意。 像这种邀请函,一般是直接递送,次之也是电话邀请后再邮寄,找人转交……很不礼貌! 见卢灿足足有两分钟没说话,山田屿之轻咳一声,温碧璃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卢灿一下。 卢灿惊醒过来,眉头微皱的同时,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哦~~,谢谢宫内厅的盛情,只是……不知宫内厅的邀请,怎么会委托二阶先生转交?” 对方如果回答不好,卢灿就势以事忙推掉这次宴请——他实在不想沾染这类未来可能会被人拿出来炒作的黑料! “鄙人还兼职宫内厅管理部财务主管,所以,昨天山本悟总干事在得知鄙人要来拜访您时,才委托我递呈邀请,他还委托我为这次未能亲自邀请致歉。”二阶俊博再度致礼。 虽然宫内厅主管皇室事务,其实很多官员都是兼职。一位宫内厅管理部主管亲自递送邀请函,一点也不失礼! 我去!这下卢灿没辙,还有其他选择吗? 既然对方没失礼……卢灿的脸上很自然地堆上亲切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句略带质疑的话不是他说的,“替我谢谢山本总干事,酒会一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二阶先生,请坐!诸位,坐!” 二阶俊博带来的四个人,再加上卢灿这边几人,在会客室呈半圆形坐开。除了最开始卢灿说了几句场面外,后面的会议都交由山田屿之和布鲁格俩人主谈。 卢灿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击着平放在桌面上的请柬,有点烦。 虽然答应对方去参加酒会,可他不得不考虑这件事传回香江之后可能引发的变数。 别看只是一场看似普通的酒会,可如果要深挖,这里面有太多可挖的东西,不得不防啊! 要知道,现在可是八十年代,那场战争还存留在老一辈的记忆中!孙瑞欣的爷爷孙立功,到现在提到东洋人时依旧张口闭口都是小鬼子! 礼节性的坐了十多分钟后,卢灿以有事为由,离开会客室,手中拎着那张烫手山芋请柬。 “不是来客人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外公外婆居住的套房客厅中,孙瑞欣,还有小姨妈一家三口,正在逗小石头玩耍。田乐群的腿上,躺着丫头瑶瑶,见卢灿皱着眉进门,疑惑地问了一句。 卢灿将请柬递给她,顺手将女儿抱起来,哦哦地逗了两声。 田乐群翻看请柬,立即明白卢灿为什么发愁。 尽管卢灿这几年一直避免涉足政治,可作为枕边人,田乐群很清楚卢灿的倾向,只是,她暂时还没想得那么深,不觉得是多大的事,笑道,“哟,天皇邀请,你不去?” 这个词很敏感,屋内几人的目光都投在那份请柬上。 外公葛志雄眉头蹙了蹙,对这种事,老爷子要比田乐群更敏感,立即问道,“什么天皇邀请?” “今年是昭和六十年,宫内厅举办招待酒会,想邀请阿灿去参加。”田乐群说话的同时,将请柬递给葛志雄。 葛志雄没接请柬,紧盯着卢灿,“你打算去?” 怎么说他老子也算是抗过日的,他自己年轻时也经历过一些事,能接受来东洋旅游,接受与东洋国民说说笑笑,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天皇。 卢灿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连自己的外公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去,更勿论其他人! 他摇头苦笑,“没想好。” “不去!”老头子难得在卢灿面前梗了一次脖子,“阿灿,记住,咱不去!早就该死的东西,咱不找他麻烦已经够可以,还想着为他祝贺?想得美!” “哎呀,爸~~你说什么呢。”葛明乐抬手插话,“阿灿在东京有很多投资,您老就别添乱,阿灿自己能拿主意!” 欧阳明也担心卢灿为难,在旁边劝道,“是啊爸,已经不是您老年轻的年代,现在大环境不一样了,您还是别问这些事。” 毕竟四十年过去,对当年的事,港台这边,一代比一代淡漠。葛志雄刻骨铭心,欧阳明、葛明乐已经没什么记忆,田乐群也算聪慧明事理,她刚才根本就没往这上面琢磨。 这会儿,她反应过来,眉头也皱了起来,“阿灿,能推掉吗?” 卢灿抱着瑶瑶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不去的话,得要有个借口。二阶俊博除了是日银干事长外,还是宫内厅管理部财经主任,这张请柬就是他带来的。” 田乐群沉默下来。 她很清楚卢灿希望从日银集团那里获得日元境外汇兑业务。如果卢灿收到请柬不去,几乎意味着这次申请彻底泡汤,不仅如此,卢系资本未来在东洋的发展,说不定会遇到很多无形阻碍! 葛志雄只知道卢灿在东洋有投资,不清楚这件事,对女儿女婿大手一摆,“你们知道个屁!这事就不能掺和,会遗臭万年!阿灿,听我的,钱是赚不完的,不缺他一家,这酒会……就不能去!” 卢灿还是第一次见外公有如此血性,自愧不如啊! 葛志雄的话,也让他心中的犹豫,有了决断,确实不能去! 第725章 转折出现 第725章 转折出现 小川家私菜馆的创始人,来自静冈县伊豆半岛。 伊豆半岛的稻取渔港,盛产一种红色的鱼,学名红金眼鲷,鲜嫩味美堪称一绝,伊豆半岛的厨师也因为擅长料理鱼获而闻名东洋。不仅如此,伊豆的牛丼(dǎn)餐,呃,有点类似于后世国内的牛肉盖浇饭,因为快速便捷且营养美味,广受上班族欢迎。因此,在东京街头有不少悬挂着“伊豆餐馆”或者“牛丼屋”招牌的快捷餐厅。 小川家私菜馆当然不是那些街头小店所能比拟的。 据说他们家的板长也就是厨师长,拿过全国农业协同组合联合会简称ja全农举办的料理大赛最优奖;他们家的板前也就是寿司师傅,还有汤火也就是汤料师傅,都是料理协会认证的特级师傅。 这家餐馆的厨艺不错,又靠近金融中心,故而有不少商务人士将这里当成聚会场所。 事实上,小川家私菜馆并不大,陈列也很简单。 一张超大的u型柜台就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客人坐在柜台外就餐,料理师在柜台内的空间调理菜肴、酒水饮料和寿司。餐厅的右侧空间,单独设立三间推拉门的格挡包厢,供客人私聊以及部分追求私密的客人所用。人员方面,餐厅的料理师,算上板长和调酒师,也就六个人。仅此而已。 卢灿一行人进来时,板长小川重成带着五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料理师,站在柜台里面微微躬身,“欢迎卢桑,欢迎各位光临。” 昨晚卢家人已经来试过口味,彼此也算认识,卢灿笑笑抬手,“小川师傅,今晚就瞧你的手艺了!” “一定尽心尽力!请坐!”小川重成微笑点头,一边伸手邀请卢灿等人就座,一边让助理将歇业的木牌挂在店门口——今晚卢灿一行人将这里包下来。 卢灿侧身坐上高脚凳,胳膊搭在柜台上,接过小川重成递来的香草茶,点头致谢,又偏头和对面的布鲁格和钱伟笑道,“昨晚我来过一次,小川师傅家的鱼烩,搭配国市(伊豆半岛地名)的新鲜芥末,味道很是鲜美。今天,既然我们不打算达成什么交易,那就好好品鉴美食。” 布鲁格捏着烟斗,眉头微皱,“真的这么决定?” 卢灿摊摊手,耸了耸肩,“昭和六十年酒会,我肯定不能去的。” 没错,卢灿已经决定,拒绝宫内厅的邀请,所以,他对今晚的会面,不抱有期待。之所以还赴约,单纯的只是为了守信,毕竟,这场约见是卢系资本发起的。 布鲁格同样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 他也不是一点都不了解,毕竟也是那场战争的经历者,只是没想到卢灿会做出这种选择而已。 钱伟的眉头皱的更紧。 他是下午两点抵达东京,一到酒店就被卢灿告之此事。 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是,他也能理解卢灿的选择。 老板既然做出决定,那就遵从。 只是……自己这趟来东京就为了吃这顿饭?委实有些不甘心!他更担心的时,大华银行未来布局东洋,对方会不会暗地里下绊子? “兴许……嗐!”钱伟心底还抱着一丝幻想,想要说些提气的话,可出口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感慨一声,随口道,“兴许他们没那么大的底气……和我们彻底翻脸呢。” 说完,他自己也嘿嘿一笑。 卢系资本确实实力不错,但是想要和世界第二经济大国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 布鲁格正准备往烟斗中压烟丝,听到这话,不知联想到什么,银勺停了下来,想了几秒钟后问钱伟“钱,亚开行新一届理事会选举,是不是这个月在香江举行?他们是不是打断增股?” 卢灿和钱伟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提到亚洲开发银行? 钱伟点了点头,“五月二十二日开始,为期三天。怎么了?” 布鲁格转动高脚椅,侧过身来对卢灿挑了挑眉,“维文,说不定日银真的没底气和我们翻脸。” “哦?怎么说?”卢灿和钱伟齐齐问道。 “关键还在亚开行的这次会议上!”老头子挑眉一笑,没再言语,又重新端起烟斗,从火柴盒中取出一根长柄火茶,在板桌上蹭了一下,点燃后放在烟斗上燎了燎,等烟丝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在他点烟斗之际,卢灿和钱伟两人重新在脑海中捋了捋即将召开的亚开行理事会议题章程。 亚开行,全名亚洲开发银行,筹备于1963年,成立于1966年,总部位于马尼拉。对外宣称的宗旨是“通过发展援助,帮助亚太地区发展中成员消除贫困,促进亚太地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 该银行的性质是地区政府间金融开发机构,也就是说,是以区域内的国家和特别地区为单位的银行。 最高管理机构为理事会,理事会每年会召开一次会议,讨论接纳新会员、改变注册资本、选举董事或行长、修改章程等重大议题。今年五月在香江举行的理事会为亚开行第20届年会。 亚开行虽然是以国别和区域的金融机构为理事会成员,但也不排除本地区重要商业银行参与到亚开行主持的重大项目,因此,亚开行又在理事会下面设立董事会,负责亚开行的分区运营。 大华银行前年取得亚开行董事会席位,成为亚开行的非独立董事。这个职位算不上重要,不过,也算亚开行的会员,故而能得到本届年会的会议议程。 亚开行第20届年会在香江举行,布鲁格说关键在亚开行的这次会议上…… 据卢灿所知,本届会议中,除了常规的亚行年度报告、财务报告、外部审计报告、净收入分配报告、预算报告之外,还有两项重要议题——日银提报的亚行增资计划以及讨论中国加入亚开行的可行性。 前面的常规议题肯定不是布鲁格所说的关键,那么必然是在亮相重要议题上。后者,也就是中国加入亚开行的审议……以今天中国的影响力,几乎不会有任何障碍。 那么,必然是前者,也就是亚开行的增资计划审议。 卢灿的猜测是对的,历史上,中国是1986年加入亚开行,1987年取得独立理事席位,其加入亚开行的审议,就是1985年第二十届亚开行年会上完成。 猜是猜到了,可是卢灿依然不太明白,卢系资本怎么以“亚开行的增资计划”,来拿捏日银集团? 钱伟先开口询问,“布鲁格,你的意思是……亚开行的增资计划,会有阻碍?” 虽然大华银行是亚开行的理事会成员,可实际上,大华银行对亚开行所发起的项目,兴趣并不大,更多的还是自己玩自己的,因此,钱伟对亚开行的现状,还真没有老布鲁格这位在亚洲打拼几十年的老金融人士了解。至于卢灿,那就更不了解。 见钱伟和卢灿都看向自己,布鲁格也就没再藏着掖着,右手握着烟斗,左手在额头上捋捋,“亚开行增资计划可不是今年的新提议,我记得从第十五届年会上,东洋就有这一动议,可是,美联储一直不松口,那些看美联储态度的成员,自然也不敢松口。” 这里需要简单介绍亚开行的成立背景。 五十年代,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成立,这一组织快速成为防备、抵御和反击苏盟的高效机构。 与此同时,美国想筹建“亚洲北约”。这一建议得到东洋的大力支持,但是亚洲大多数国家并不支持这一计划,尤其以东南亚各国,各有心思,导致计划迟迟没有进展。 打着“消除亚洲贫穷”口号的亚洲开发银行,就是在这一大背景下应运而生,东洋和北美并列第一股东,各占2535的股本(1966年亚开行成立时的数据,1996年各自占股16054),二十年来牢牢掌握亚开行的大权。 又听布鲁格说道,“日银之所以对亚投行的扩股增资很热心,其原因是东洋的资本想要快速走出去。东南亚各国的项目,无疑是不错的选择,这就需要亚投行投入更多的资本去维系开发国的关系。” “可偏偏,美联储最近几年受困于经济停滞,对亚投行的扩容扩股,兴趣并不大,可他们又不想看到东京在扩股增资中受惠过多,所以,美联储一直态度不明。” 钱伟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卢灿也是轻搓额头,两人双双明白过来布鲁格的意思。 亚投行对于此时的美国,只是拉拢各国的工具,而对于东洋,则是资本和政治影响力的跳板! 不过,卢灿还是有些疑虑,单手衬着下巴,“布鲁格,你的意思……我们帮忙说服香江、新加坡这两个地方的金管局,支持日银的增资计划?” 卢系资本在这两个地区的影响力最大,有可能完成说服工作。 布鲁格眯着眼睛一笑,“唐纳德·托马斯·里根,就是美林证券出去的人,我和他有点交情。如果需要,我可以回北美一趟,兴许,他愿意在日元汇率调整之前,在亚开行扩股增资问题上松松口。” 卢灿大喜。 布鲁格口中的唐纳德·托马斯·里根,正式美国财政部长! 他这么说,应该是有几分把握! 第726章 不速之客 第726章 不速之客 澄田智卡着点抵达餐馆,阵势不小,秘书、助理还有几位干事、安保,约莫有十多人,再加上卢灿带来的七八个人,瞬间将小川家私菜馆填满。 “澄田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卢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 卢灿和澄田智,在二阶俊博的介绍下,相互握手问候。 澄田智具有典型的东洋二十年代生人的特点:个头不高,偏胖,花白头发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举止看起来很严肃,有些官僚做派。这也能理解,毕竟澄田智是大藏省空降到日银集团的官员! 只是,对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板,让卢灿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所在。 遂后,二阶俊博和山田屿之各自代表一方,又将双方参与会面的人介绍一遍。 卢灿的目光落在澄田智身侧的中年人身上——日银集团常务副总裁三重野康! 他竟然也来了?卢灿一愣,着实有些意外!也明白澄田智有些不悦的原因所在——不是针对己方,而是他的“同伴”三重野康! 与绝大多数企业一样,日银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 如果只是简单划分的话,日银集团内部大约能分为“日银王子系”和“大藏省系”两大主流派系,分别代表着“55体制”和“新自由主义经济”两大思想,彼此之间并不和睦。 1945年东洋战败投降,麦皇成为列岛的主人。由于东洋央行在战时基本沦为印钞机,在一帮野兽们的竭泽而渔之后,战后初期东洋经济濒临崩溃。这时,麦皇亟需一位找一位猛人来重建东洋央行,也就是今天的日银,试图恢复经济建设和金融秩序。 麦皇选择了一个叫做“一万田尚登”的人来重组央行。 这人在二十年代曾常驻德国,亲身参与过魏玛共和国与恶性通胀的对抗,是个有经验的老司机。 一万田尚登确实是个猛人,无愧于麦皇的信任,他一方面严厉打击各种投机手段,稳定物价,一方面借助美元的强势,以严苛的方式挂钩美元,来稳定日元汇率,一举压下日元贬值的潮头。 这一系列操作让麦皇非常满意,每次一万田来访,他都让副官亲自迎接。时间久了,一万田成了东洋王公贵族觐见麦皇的桥梁,于是,大家给他上了个尊号叫“法王”。 法王本人极度厌恶通胀,主张对货币汇率进行严格控制,不能轻易放开汇率。此后的日银总裁佐佐木直、前川春雄等,都深受他的“严控货币”的思想影响,被称之为“法王后裔”。于是,这一派系的人也就有了“日银王子系”之称。 在外界看来,日银王子系是保守经济主义的代表。 与之相对应的,自然就是“新经济自由主义”,而这一类日银集团高层,绝大多数出自于大藏省,因而又有“大藏系”之称。 日银成立于1882年,很长一段时间,日银都是独立的金融机构,并不听命于政府。 改变出现在1942年,为了给战争提供援助,为东洋续命,这一年,在天皇的许可下,内阁通过《东洋银行法》法案,使得日银归属于大藏省名下,为战争输血。 战争结束后,一万田尚登一直想要废除银行法案,摆脱大藏省的控制。 就在他即将成功之际,战争爆发,麦皇的想法突然发生180度转向——他需要东洋列岛实施举国经济,支援战争。 这一变化产生一系列深远的影响,不仅打破了法王的央行独立美梦,更导致一批双手沾血的战犯逃脱审判回归政坛,譬如岸信介,又譬如“55体制”。 度娘上的“55体制”解释太复杂,简单一句话可概括为这是一种“政、官、财”三位一体的决策机制。再详细一些的解释,即以财界意志为基础,以党派(自民党)为政治代表,通过立法、行政等措施,由政府机构付诸实施的“政官财”三位一体的政治体制。 “55体制”是各方妥协的体制,这一体制下,大藏省最为获利,成为内阁最为耀眼的部门没有之一,甚至连首相都要看大藏省的脸色行事,大藏省也有“藏相”之称。 也因此,大藏省对央行的控制变得更强,从1954年开始,连续三届日银总裁都是大藏省官员,从而培育出日银集团内部庞大的“大藏系”势力。 日银王子系的核心诉求是,加强对日元汇率管控,对经济发展进行严格掌控,同时还希望摆脱大藏省对日银的控制。 大藏系的诉求与之完全不同,他们更希望宽松的汇率制度来促进市场发展,央行应该成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剂、调节器,而不是控制器,对于央行的控制权,自然更不愿意放手。 到1969年,佐佐木直担任日银总裁,日银王子系逐渐翻身。 佐佐木直弄出一个“窗口指导”来打破大藏省控制。 所谓“窗口指导”其实就是日银高层对汇率、投资以及贷款的宏观调控的一种手段。 这一做法,明显是奔着大藏系的“新经济自由主义”所倡导的市场决定经济那一套去的。 这两大派系之间的矛盾,持续多年,在东洋并不是秘密。 卢灿面前的两人,澄田智是此时日银集团内部大藏系的领头羊,而三重野康就是日银王子系的四代目!三重野康与澄田智的关系并不和睦,今天卢灿也没有邀请他,不知怎得,他也赶过来凑热闹? 卢灿有些懵圈,看了眼澄田智,结果澄田智正在与钱伟握手叙话,对卢灿的目光没做回应。 二阶俊博轻咳一声后,笑着给了句解释,“三重总裁听说晚上见面卢桑,也就一道来了。” 能从他的这句话中,听出几许对三重野康强势的无奈。 情况变化得很突然! 卢灿与布鲁格对视一眼后,笑眯眯与三重野康握了握手,“三重总裁光临,真是意外之喜!” 自己邀请的是澄田智,三重野康冒冒然跟着出现,难怪澄田智看起来如此严肃,对于自己这位主人而言,也说不上尊重!做人要有态度和立场,所以,卢灿这句话,算不上客气。 三重野康抓着卢灿的手掌抖了抖,笑呵呵道,“听同事说……卢桑来东京,委实慕名已久,喜不自禁,卢桑不会不欢迎?” 人家都已经到场,还能赶出去吗?卢灿哈哈一笑,抬手邀请,“当然欢迎!三重总裁,请坐!” 短短瞬间,卢灿几人眼神交流,做好分工,大家围着u形台落座。 三重既然打着见卢灿的幌子来这场聚会,卢灿自然要亲自陪同,他引着三重野康来到台右侧;布鲁格和钱伟要负责将刚才商量的利益交换,说给澄田智,因此,他俩一左一右的将澄田智引到相隔几个座位的地方,与三重隔开;山田屿之负责招呼二阶俊博,其他人员,也一一有所安排。 “小川家的菜肴和自酿清酒,都不错,昨晚我来尝过。”卢灿斟满一玻璃杯清酒,往对方面前推推,“借花献佛,三重总裁,请!” 三重没客气,托着酒盅,一口闷,然后对卢灿露个底,哈了口气,“谢谢卢先生!” 他接过卢灿手中的酒瓶,同样给卢灿斟了一杯酒,“卢先生,也请!” 东洋人也有酒场文化,讲究的斟酒敬第一杯,再往后,要么是对饮,要么是自己喝。 相互敬酒之后,进入就餐环节,小川重成带领一位料理师给柜台布菜。卢灿正准备招呼三重野康品尝新上来的旗鱼烩时蔬时,却被对方伸手压住胳膊,“卢先生此次来东京,有什么公干吗?” 嗯?这么直白么? 卢灿已经预料对方今天冒然赴会有搅局的嫌疑,可对方真的摆明车马时,他还是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做法!日银集团的内讧,已经到了双方不讲情面的程度了?还是说,对方根本没把卢系资本放在眼中? 卢灿将手中的银筷子搁在筷枕上,侧过身,笑笑道,“确实有点事。” “哦?为日円汇率?”三重野康似笑非笑。 卢灿同样微笑应对,“就不能是为了亚开行扩股融资吗?” 卢灿从来不缺少机变,只是对金融业的行情了解不够深入,刚才布鲁格提到亚开行对于东洋的意义之后,他很快有押筹码的方法。 这会儿面对三重野康,他选择翻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日银王子系和大藏系,矛盾重重,但是,在对于以亚开行作为金融平台渗透和影响亚洲国家的这一政策,意见还是接近统一的,都希望通过经济手段,让亚洲国家尽快摒弃仇恨遗忘战争。 卢灿的突然出击,果然让三重野康一愣。 在卢灿还未抵达东洋之前,大华银行就已经向日银递交过“日元的境外汇兑”业务申请,这一点,三重野康早就知道。对此,他是极力反对的。 他认为卢系资本如果掌握日元海外汇兑业务,其金融机构掌握大量日元流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此人有着狙击澳元的前科,既然对方敢狙击澳元,未必就不敢对日元下手,即便不是狙击日元,也有可能会对日元汇率的波动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对于他的观点,澄田智并不认同。 大藏系认为东洋经济与澳洲有着质与量上的双重区别,而大华银行在东南亚地区影响力不小,向这家银行开放适量的日元境外汇兑额度,有助于提升日元在东南亚的影响力。 当然,大藏省的态度也只是内部会议上提出,并没有直接反馈给大华银行。 这让三重野康非常愤怒,今晚充当不速之客,甚至不惜拉下脸面,就是想要不留情面的将大华银行踢出局! 可是现在,卢灿竟然和他谈亚开行的扩股增资?!着实让三重野康有些意外! 第727章 交换利益 第727章 交换利益 澄田智心底憋着一团火。 在1982年来日银任职之前,他就已经是大藏省银行局局长。银行局是大藏省辖下九个局之一,负责统管、调查、制定国家金融政策以及管理、监督银行、信托公司、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的活动,称之为东洋境内金融机构的“上皇”,毫不为过。 来日银集团之后,如同陷入泥淖。先是上一任总裁前川春雄,老家伙离职不离岗,弄个总顾问头衔,处处制约自己。一直到去年十二月份,才借助大藏省的力量,将老家伙扳倒,让他彻底出局。可谁曾想,日银王子系马上又推出佐佐木直的亲传弟子三重野康上位,以常务副总裁的名义继续掣肘自己! 相比前川春雄的老奸巨猾,这位三重野康更像一头野猪,蛮不讲理,横冲直撞! 今儿来赴约,被三重搅和,澄田智自己感觉非常丢脸。 因此,他整晚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来,喝酒!”老布鲁格举杯,再度与他碰了碰。 澄田智想都没想过要拒绝,小口酒杯足有二两,直接一口闷,哈了口气,晃晃脑袋,哼唱起来,“无谓之思,思之何益?一杯浊酒,饮之自适!所以称酒,以圣为名;古之大圣,其言巧成……贵虽珠宝,其价难数,怎能抵挡,浊酒一壶……人世之间,悠游途多,开心之处,醉哭最乐……” 钱伟和老布鲁格听不懂,这是东洋人饮酒时最喜欢唱的《赞酒歌》。 其作者是东洋奈良时期着名的和歌人,名叫大伴旅人,有着“东洋李白”之称。 《万叶集》中保留有大伴旅人七十多首和歌作品,其中十三首都在称颂美酒和饮酒之乐,后人将这十三首和歌编撰成曲调,成为流传千古的《赞酒歌》。 东洋人工作时兢兢业业,礼仪周全,人模狗样,一旦下班后走进居酒屋,呵呵,大多数人酒品很不好,普遍喜欢哭哭闹闹耍酒疯。很显然,澄田智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卢灿朝澄田智那边看了眼,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三重先生,你知道的,唐纳德·托马斯·里根就是从美林证券总裁一职调任的美国财长。凑巧,我在美林证券有些股份,所以……” 话没说完,卢灿微笑举杯,再度与三重野康碰了碰,各自咽下杯中酒。 三重野康将空酒杯放下,又伸手去抄酒瓶,“卢先生在美林证券有股份?” “相互持股,意思而已。”卢灿微笑点头,将自己的空酒杯递过去让对方斟满。 德银投资与美林证券互换股份的事情,发生在1983年年底,相互持股的份额都不大,故而外界一无所知,今天特意拿出来唬对方。 三重野康一边为卢灿斟酒一边琢磨,他可不知道卢灿拥有多少美林证券的股份,进入八十年代之后,美林证券陡然加快发展步伐,显然与上任总裁担任美国财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卢灿拥有美林证券股份,前美林亚太总裁又被他聘任为顾问……似乎还真有可能接触到唐纳德。 既然对方的能力不存在问题,那就需要考虑用日元境外汇兑业务,换取亚开行扩股增资,值不值? 不太好界定,毕竟两者不在同一业务圈,没有同一衡量标准。 想了想后,三重放下酒瓶笑道,“卢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有关亚开行的事,大藏省已经将其纳入这次日元汇率变动的一对一谈判中,你觉得……还会成为问题吗?” 这话卢灿同样不知真假,不过,确实有可能。 毕竟,这次是美国求着东洋,希望日元升值,东洋答应升值,美国自然也应该在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条件上,做出一些让步,譬如亚开行的控制权。 历史上,确实是这一届年会上,美国放行了东洋所提亚开行扩股增资方案,各成员国按照股份比例,一共增资六十六亿美元股本。 不过,又因为吸纳中国、南越、文莱、巴基斯坦等六个国家成为新的亚开行成员国,美日两国稀释自己的持股权,双双从20降至18左右,东洋对亚开行的控制力,反而降低了不少。 这些情况还未发生,卢灿和三重野康当然不知道。 “是嘛,那要恭喜日银。” 听完三重野康的话后,要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卢灿做事很果决,既然对方这么说,就没有必要纠缠。此后的聊天中,多是些风花雪月,他再也没提亚开行及日元境外汇兑业务一句。 卢灿这边看起来没进展,钱伟和布鲁格那边,则有些意外惊喜。 澄田智一通《赞酒歌》唱完之后,胳膊搭在钱伟的肩膀上,“钱君,你们大华银行想要拿到日元的境外汇兑业务,我可以组织董事会审议,不过……” 他的手指在钱伟面前点了点,“你们得同意我的两个条件!” 钱伟和布鲁格面面相觑,己方还没提筹码呢,他就主动要条件? 这可能意味着己方手中又多了一份筹码! “澄田君,你说,我听着呢。”钱伟故作为对方布菜,将肩膀上的胳膊脱开。东洋居酒屋的这种勾肩搭背的喝酒方式,他很不适应。 澄田智没注意到钱伟的小动作,又扭头看看右侧的布鲁格,笑道,“世界黄金协会不错,可是,你们怎么忘了,我们大东洋……虽然不生产黄金,可是,我们依然是世界第三大黄金消费国,第五大白银出产国,我们东洋怎能不是黄金协会的成员国?呃,是瞧不上我们么?” 竟然是为这事? 去年下半年,奥本海默家族整合资源,成立“黄金供应者联盟”,此后,安东尼频频与联合国接洽,推动“世界黄金协会”的成立。 拟定的初始成员国中,确实没有东洋,原因很简单,东洋的黄金产量极低! 可是,东洋方面显然不这么想,譬如澄田智,兴许认为这是西洋人的组织看不起东洋人呢!东洋是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在那些新成立的国际性组织中,应该有与之匹配的地位! 这就是满满的东洋自豪感在作祟。 得知对方想要谋求一个世界黄金协会初始成员国席位,钱伟和布鲁格相视一笑,这事不难办! 虽然东洋算是贫金国,可他们的黄金消费委实不低。这些人太有钱,不仅仅购买成品黄金珠宝、金块作为保值品,东洋还盛行一种“金箔面条”,也就是将金箔搅碎了放在面条上充当调味品! 这可不是瞎扯,而是真实存在,还特喵非常流行! 作为一个巨大的黄金消费国,邀请东洋成为世界黄金协会创始成员,没有多大阻力。 钱伟非常清楚所谓的世界黄金协会背后的那点事情,也不用和卢灿赏脸,径自点点头,“澄田君,这个要求很合理,德银投资会尽力为日银争取。你说的另一个条件是……?” 澄田智的手,再一次搭在钱伟的胳膊上,醉眼朦胧,“钱君,我知道……你家老板是……亚洲最大的黄金销售商,你转告他,每年向日银集团供应不少于一吨的平价九九金,我就会签字同意你们的申请。怎么样?喝酒喝酒……”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喝高了,澄田智的舌头似乎有些僵,说话断断续续。 钱伟端着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这次,他没一口闷,心中琢磨着对方的条件。 每年一吨黄金供应?在钱伟看来也不是大问题。 迈歪金矿产值虽然压缩,可卢系资本还有加拿大的远洋王子岛金矿,听说西澳的铜金矿也开始小规模投产,三合一,卢系资本保证一吨的年度供应量,毫无压力。 不过,这个条件钱伟不敢答应,他是卢系资本的核心成员,自然清楚卢灿从去年开始实施的“藏金抬市”计划——这是针对全球金价下跌所采取的手段。 钱伟在沉思,另一边的布鲁格接过话题,笑眯眯道,“澄田先生,还有件小事,希望你能谅解。” “嗯?布鲁格先生,很乐意能帮到你,你说?”澄田智很早就认识布鲁格,虽然没多少交情,可对方毕竟是美林证券亚太区前总裁,面子还是要给的。 “昭和六十年酒会,维文怕是参加不了……” 此言一出,澄田智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昭和六十年大庆,可以说是全东洋今年最大的面子工程,宫内厅举办的酒会,邀请了各国使节和许多嘉宾,天皇和皇太子夫妇都会出席,算是系列庆祝活动中的重头戏。卢系资本的卢灿,竟然不打算出席? 没等对方发问,布鲁格立即又接着说道,“事情赶巧了。维文的外祖母和外祖父不是在东京旅游嘛。他外祖母来东京几天,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与水土,身体不是很舒服,维文正准备送他俩回台北,时间上有冲突。” 借口而已,双方心知肚明。澄田智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需要我介绍东京的医院吗?” “找医院的事,不用麻烦。”布鲁格捏着烟斗笑笑,“关于黄金供应的事情,等德银投资内部商量后,会给澄田先生一个尽可能满意的答复。另外,听说亚开行的藤冈真佐夫行长,是澄田先生的好友,他在推动亚开行扩股增资方案。嗯……卢系资本在香江有些资源,这次亚开行年会,恰好在香江举行,兴许,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能为藤冈先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藤冈真佐夫曾在大藏省工作三十年,1981年任职亚开行行长,与澄田智的关系莫逆,因此,布鲁格特意将他提出来,加重筹码。 谈及正事,澄田智哪还有醉酒模样,只是,表情还有些犹豫,单手撑着下巴,想了会问道,“帮助?说说看,你们德银投资能提供什么帮助?” “我们会协助藤冈,尽力公关,去说服唐纳德·里根。”布鲁格摊摊手,“你应该清楚,唐纳德以前是我的鲍斯,我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第728章 铃木政志 第728章 铃木政志 没有什么交易能一蹴而就,与日银集团的谈判,才刚刚开始。不过,已经不需要卢灿出面,钱伟带领团队负责后续接洽,老布鲁格则先回北美,疏通关系,准备筹码。 不过,卢灿也没空闲,在山田屿之的陪同下,这两天会见了多位财经巨头,山一证券会长行平次雄,大和证券首席执行官山崎正晴,以及卢系资本的潜在盟友野村证券的会长铃木政志等。 之所以说野村证券是卢系资本的潜在盟友,盖因上次狙击澳元时,双方有过联手,野村证券在那次行动中,收获颇丰。因此,这一年多来,野村证券多次联络安德烈,希望双方结成亚洲金融同盟。 卢灿对此乐观其成,于是,安德烈便和对方达成不见诸于文字的口头协作。 这次新鸿基证券在东洋的行动,很大一部分日元现金,就来自于野村证券的协助。 顺便说说美林证券和新鸿基证券这次怎么获利。 其实非常非常简单,举个例子就明白。 假设年初时,日元汇率为240日元兑换1美元,新鸿基证券以这个汇率,将手中的1美元兑换成日元,存在账户上,然后坐等日元升值。一年时间过去,日元不停升值,年底时日元汇率变成120日元兑换一美元。这时,新鸿基证券再将账户上的240日元,兑换成两美元。也就是说,一年时间,新鸿基证券啥也不用干,账户上多了一美元。 当然,实际操作要比这复杂,会涉及到大额交易可能会影响汇率浮动等情况,可原理相同。 因此,想要获利更加丰厚,就需要透过各种关系,兑换到尽量多的日元货币。这也是卢系资本来东洋后,频频接触本土金融机构的主要原因。 东京银座大厦日航酒店卢灿会客室门口。 一位五十出头,头顶锃亮的西服男,对着送出门的卢灿,微微鞠躬,“卢桑,还烦请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打扰了,再见!” 这位中年男就是铃木政志。 野村证券因为与卢系资本关系特殊,铃木政志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屡屡登门。 铃木政志如此殷勤,并不仅仅为了这次合作。 野村证券这些年在亚洲发展得极快,触角几乎已经踏入可以涉足的城市,目前,尚未开发的两块大市场,一是印度二是中国内陆地区。 并非他们不想,而是政策不允许。 现在,深城市露出一丝苗头,铃木政志如同嗜血的蚊虫一样,扑了上来。 这家伙消息灵通的很,打听到卢系资本正在深度介入深城金融改制试点工作,而深城金融改制有三大重点项目,分别是商业银行试运营、商业保险业务的对外开放,以及有关成立深城证券交易所的探讨。这三块领域,野村证券都有心插一脚! 卢系资本,就是野村证券想要借力的渠道之一。 当然,他们肯定不止卢家一种选择,就卢灿所知,铃木政志还在透过各种方法接触深城金管部门,同时还对深城宝安联合投资公司开展公关工作。后者是未来深城证券交易所的前身,1983年7月,这家公司就以深城市金管局的名义,向全国发行“深宝安”股票凭证,用以筹集建设资金。“深宝安”也被后世金融界认定为“改开第一股”,要比“深城老五股”早整整五年。 铃木政志话语中的“建议”,就是希望能联合德银投资、大华银行等卢系资本,全面介入深城市的金融改制试点工作中去。 对此,卢灿却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好和对方明言,笑笑道,“铃木会长,德银投资也只是和深城处于初步接洽阶段,具体是否能够合作成功,尚未有定论。放心,你的建议,我会放在心上,肯定会认真考虑。” 送走铃木政志,山田屿之跟着卢灿进门,欲言又止,被卢灿看见。 “山田,有什么话,直说。” “野村证券成立六十年,拥有丰富的证券经营经验,如果我们和他联手,对于德银投资和深城的谈判而言,也是一种筹码。”说完后,山田屿之抬头看了卢灿一眼——这句话有帮野村证券做说客的嫌疑。 卢灿似乎没听出来一样,笑着抬抬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哦?您的意思野村证券另有想法?” 卢灿转了个身,在茶座前坐下,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对正在忙碌收拾茶盏的温碧璃笑笑,“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今天应该没客人上门了。听说六楼东宝剧院,晚上有恰克与飞鸟的演出,你问问田姐和阿欣,想不想去看?要去看的话,让人去订包厢。” 恰克与飞鸟组合在香江也很有名气,温碧璃有些心动,只是,她记得卢灿今晚似乎有安排,“晚上……不去参加大和证券的晚宴?” “不去!”卢灿伸手帮忙,将温碧璃放在渣斗中浸泡的茶盅,一只只夹起来,搁在茶盘上。 山田屿之在旁边笑着解释,“大和证券的山崎正晴下午来电话,说是很抱歉我们的二批款项要延后几天,理由是他们最近有股东变动,新股东要清查账目。老板认为,这不是积极的信号,因此决定,晚上不去参加他们的宴请。” “哦。”温碧璃点点头,将茶盅茶杯清洗干净,用毛巾擦擦手,“你们先聊着,我去找田姐问问。” 卢灿示意山田屿之就坐,单手撑着下巴,又将刚才的话题捡起来,“其实,你们东洋经济界对内地影响很深远,相信以野村证券的能力,单独也能完成目标,铃木政志之所以想要和德银投资合作,无非是希望我们和他们一起扛雷。” “扛雷?”山田屿之汉语不错,可依旧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哦,就是帮他们分担责任。” 山田屿之面露疑惑,联合投资项目,股东们一起承担风险,并不过分呀? 卢灿手指轻点桌面,继续说道,“金融是经济发展命脉,内地有关改开的大环境还不算稳定,前段时间还发生过东风与西风之争。这种情况下,深城的金融试点,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他们的三大试点项目中,商业银行和保险业务开放,属于商业层面,德银投资可以适当跟进,可是,证券交易所的推行,已经不仅仅是商业问题,涉及到经济体制层面,风险系数太高,德银投资不打算参与,这已经是德银投资既定的战略,不会更改。既然如此,你想想……我们和野村的合作,还有意义吗?” 额?山田屿之代理顾问团负责人不过几天的事,对卢系资本高层决定并不清楚,卢灿一解释,他立即反应过来,确实没必要。如果卢系资本只介入商业银行和保险业务,大华银行的经验足够丰富,野村证券的长处在证券,可是卢灿已经决定不插手这一块,意味着野村的合作,毫无价值。 山田屿之站起身来深鞠一躬,“鲍斯,我为刚才的唐突,真心抱歉!” 卢灿手指拨了拨,笑笑,“没什么可抱歉的,你的建议其实是正确的,只是……时机不太合适。” 对于山田屿之,卢灿挺欣赏的,透过最近几天观察,此人既有王永斌的执行力,但又不是那种一味地死脑筋,时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的建议,有些建议还不错。 随着平安保险项目推进以及深城地区商业银行合作的洽谈,德银投资在国内设立分公司的工作,也需要提上日程。卢灿有想法让山田屿之去担纲国内分公司总经理这一职位,可对方已经是德银投资东洋分公司总经理,将他调往深城……似乎说不过去,这是非功实罚! 毕竟,东洋分公司已经基本成熟,而国内分公司从头开始。 所以,卢灿琢磨了会,最终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第729章 剧场偶遇 第729章 剧场偶遇 东宝剧院又叫宝冢剧场,1943年合并入东宝电影株式会社,成为东洋最大的电影公司,拥有强大的强大的编、导、演阵容,在亚洲大名鼎鼎的黑泽明,就是这家电影公司的导演。 银座大厦内的东宝剧院,最多可容纳三千八百名观众,是东洋着名的宝冢歌剧团的日常演出驻点之一,偶尔也会举办小型演唱会、电影首映仪式等。 二楼八号包厢,被卢灿包下来,坐着欧阳明一家三口,还有卢灿几人。外公外婆嫌演唱会吵闹,留在房间帮忙照看小石头和瑶瑶。 演出还未开始,一楼大厅中客流汹涌,小姨妈葛明乐,在田乐群三人的陪同下,坐在身后的一张沙发上,嗑着瓜子闲聊着今晚的演出明星等候演出开始。 卢灿陪着欧阳明坐在前排沙发,欧成夹在两人中间,十岁男孩,人憎鬼厌的很不老实,趴在窗口往下看,欧阳明怕他掉下去,始终伸手压着孩子的肩膀。 欧阳明姓欧名字叫“阳明”,花莲本地人,祖籍福建闽江。 在认识葛明乐之前,他是一位普通的社区工作者。葛志雄夫妇移居台北后,俩人身边只有未出嫁的葛明乐随同,一家三口选择在花莲买房定居,隐姓埋名,恰好入住在欧阳明所在社区。 买房的杂事比较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葛明乐去跑手续,小姑娘家家的,遇到不少困难,这期间,欧阳明帮了葛明乐不少忙,一来二去,两人情窦暗生,后缔结连理。 所以,从一开始欧阳明就不是那种事业心特别强的男人。 在纳德轩珠宝投资花莲的猫眼玉矿藏之后,欧阳明名义上接手了这家矿务公司的管理事务,事实上,这家矿产公司,更多的还是另一位管理人辛泰祥在负责,欧阳明只是监管财务。 这样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挺幸福。 卢灿和欧阳明打交道不多,说不上多熟悉,还不如经常去台北巡视店面及矿口的田乐群和孙瑞欣,欧阳明也是个内敛的人,两人还真没什么话题。 聊了几句不咸不淡后,卢灿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姨父,秀林矿口的储量,有确切数据吗?” 猫眼玉矿山在花莲县秀林乡,也就是卢灿所说的秀林矿口。 卢灿记得,花莲猫眼玉真正盛行也不过十年,究其原因是储量太低。纳德轩珠宝这几年购置秀林乡三片矿山,可矿产储量究竟有多少,一直没有准确数字。 欧阳明也不是很清楚,“去年,地质调查局的人来勘探过,不过,报告出没出来……我不太清楚呢,回头我问问小辛。” 小辛就是辛泰祥,当年在火车上向卢灿推荐猫眼玉的售货员。他姑父是猫眼玉商人,正是辛泰祥的撮合,纳德轩珠宝最终在花莲投资了猫眼玉。 事后,辛泰祥就被卢灿任命为矿场副总,担任欧阳明的副手,主要负责猫眼玉的开采工作。 矿务公司老总连自家矿口的储量都不关心,还要问副手?关键是他丝毫没觉得这么回答有什么问题! 卢灿哭笑不得,这也就是自家亲戚,但凡换一个关系远一些的人,肯定逃脱不了追责! 后排的田乐群三人聊着育儿经,孙瑞欣正有些无聊,手臂搭在卢灿的靠背上,小手在卢灿肩膀上捏着,听到卢灿和欧阳明的对话,笑道,“报告已经出来了,我记得年初的时候,秀林矿口那边发给我们一份,具体数据嘛,我不记得了。阿灿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孙丫头平时还兼着田乐群的助理,重要文件的收发,她都知道一些。 卢灿侧着脑袋往后仰了仰,又伸手握住在自己肩头搞怪的手指,笑道,“没什么,想到就问啰。猫眼玉矿很罕见,目前还没发现第二个地域有类似矿产,我寻思着,如果储量不高,咱家就得要考虑,适量放货,免得库藏用完,这个玉器品类消失了,那就太可惜。” “限量呀……”孙瑞欣迟疑了一下。 “怎么,有问题?”卢灿捏着她的手指,笑着追问。 “猫眼玉在咱家的首饰品类中,销量可不小,去年它是小品类第二,在欧美很受欢迎的。要是限量的话……只怕会影响整体业绩。” 纳德轩珠宝,一共有四个大品类,金银类、翡翠类、珍珠类和钻石类,小品类大约有十五六个,像和田玉、猫眼玉、碧玺、南红、黑曜石、欧珀以及红蓝宝石等等。 “碧玺和欧珀呢?这两年……不是主攻这两个小品类吗?”卢灿有一段时间没过问纳德轩珠宝,很多情况已经不那么了解。依稀记得,碧玺和欧珀,是纳德轩珠宝去年在欧美市场的主推品类。 和卢灿聊得起兴,孙瑞欣索性脱掉皮鞋,跪坐在沙发上,手臂圈住卢灿脖颈,下巴搭在卢灿的卷发上,“碧玺和欧珀也还不错,去年的小品类销售额排名中,一个第三,一个第五。只是,咱家在这两类首饰设计和品牌影响力上,相比那些欧美品牌,没优势,市场拓展很费力。能有现在的成绩,和钦丽姐的时尚电视台力推有关,要是没钦丽姐帮忙,咱家更难。” 孙瑞欣这几年主攻市场推广,对销售上的难处,一清二楚。她说的产品设计和品牌影响力比不过欧美品牌,都很实际。 被丫头身上的兰草香味熏得鼻子痒痒的,卢灿索性拿起丫头的纤纤手指,在鼻端下蹭了蹭。 丫头的下巴在卢灿脑袋上使劲压了压,哼哼两声,至于手指,没抽回来,继续任由卢灿握着。 卢灿嗅着丫头的指香,“市场部有没有对策?” “他们建议在欧洲开一家设计研究中心,专门研究欧美风尚。毕竟,我们是亚洲人,不怎么熟悉欧美人的习性。我和田姐觉得这个意见不错,已经安排人去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合作机构或者人选。最近一段时间你比较忙,田姐的意思是,有合适的合作对象后,再和你商量来着。”丫头忽地抬手,捏住卢灿的鼻子,咯咯笑了两声,很快又松开手。 还没等卢灿惩罚小丫头,就听见“啪”一声,接着是孙瑞欣的“哎呀”声。 呃,丫头被打了。 果然,马上就传来田乐群的呵斥,“坐没个坐相,坐好了!” 又听见田乐群对小姨妈抱怨,“姨妈,你看看,这丫头像什么样子?哎呀,在外面人模人样,一到家里头,小的调皮,大得也不省心,哪个姑娘家家的这么没仪态?我天天……都愁死了。” “阿欣这是天性活泼,聪明能干着呢,你可别说她。”葛明乐抿嘴一笑,心下暗道,你这还不算省心?二房被你当孩子一样教训,换个人家试试看!不得跟你吵翻天? 孙瑞欣悻悻地抽回胳膊,顺手还揪了一把卢灿的耳朵来泄愤。卢灿翻翻白眼,你被田姐训斥,对我发脾气算啥本事?没见她含沙射影,连我都一道说了么? 就在这时,一名女主持登上舞台,宣布今晚的演出将在五分钟后开始,大家尽快就座。 今晚的演出,对外宣传的名义是宝冢剧团庆祝昭和六十周年,演出阵容非常强大。 上半场安排的节目,是宝冢歌剧团花组和月组推出的新歌剧《有爱的生命永恒》。 这部歌剧的领演为大地真央和黑木瞳。 大地真央是宝冢歌剧团现役月组中的首席男役,人气无两——所谓“男役”是女扮男装的角色,有点类似于中国戏曲中的“生角”。黑木瞳是花组首席,角色为娘役——类似于中国戏曲中的“旦角”。 下半场的表演类似于演唱会,恰克与飞鸟组合表演三段曲目;被称为“云雀二世”曾与郑丽君对战红白歌会的东洋知名歌手小林幸子,表演两段唱曲;还有古典长发美少女之称的五轮真弓、“永远的情人”栗原小卷、《追捕》女主角中野良子等知名歌手、演员都会登台献唱。 豪华的演出阵容,引来大批观众,将一楼坐得满满当当。 既然是庆祝昭和六十周年,自然要在开幕前大合唱《君之代》。卢灿懒得听这首落樱花,便寻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走出包厢,等樱花落尽再进来。 二楼包厢外侧的走廊很窄,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右侧。 樱花曲调响起,走廊中没什么人,卢灿闲着无事,便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隔着一道垂着的布帘,卢灿就听见卫生间前的洗手台有一男一女在低声争吵,那个女声听着耳熟。 掀布帘的手停了下来,听了一会,哟呵,竟然是郑丽君? 又听了几句,卢灿大概明白过来。郑丽君受好友小林幸子的邀约,来观看今晚的演出,那个劝说她的人,是经纪人西田裕司,在劝说郑丽君在演出结束后上台表演个节目,或者上台说几句祝福祝愿的话语,对她的新专辑发行有好处。只是,郑丽君似乎不太愿意。 听到这,卢灿抬手掀开门帘。 正对布帘的是男女共用的洗手补妆卫生池,左拐是男士卫生间,右拐为女士专用。 西田裕司和一位微胖的旗袍姑娘,正站在洗手池前,见有人进来,双双住口,看了过来。 郑丽君和卢灿很熟,纳德轩经常在东洋做活动,西田裕司要配合郑丽君做行程安排,也认识卢灿。顿时,两人双双愣在那里。 卢灿装作没听见他俩说话,故作惊喜地一抬手,“咦,泰丽莎,你也在这?刚才我还和阿群说到你呢。你今晚没演出,她在八号包厢,你去陪她。” 第730章 命运岔道 第730章 命运岔道 看着自家艺人和那位年轻人,说说笑笑地离开,西田裕司郁闷得要死。 今年二月,泰丽莎发表重返东洋乐坛的第二支中日双语单曲《爱人》。 此时正在打榜期间。 这首单曲的成绩很好,已经连续七周电台点播榜冠军,单曲唱片的周销量在上个礼拜,也闯进销售榜前三,有望问鼎。同时,金牛宫和香江宝丽金还在为她筹备个人的第九张专辑,收歌阶段已经完成,目前已经进入音棚采音阶段,预计将在八月份发行。 不仅如此,去年还发生过一件事。 去年奥运会之后,泰丽莎前往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短暂学习。在此期间,她被舰队街的记者曝出“不喜欢东洋人”的新闻。 其实,记者当时询问的是她在东洋的事业以及对东洋人的看法,郑的回复是喜欢东洋的生活,但比较讨厌东洋人的浮躁,以及混乱的夜生活。 结果,被媒体裁剪成“不喜欢东洋人”。 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公关事件。 好在泰丽莎背后的资本方,实力雄厚,在宝丽金、金牛宫以及几家纳德轩在内的代言公司的联手灭火下,最终没引起多大的风浪,不过,泰丽莎也因此匆匆结束皇家艺术学院的学习。 因此,西田裕司希望泰丽莎要适当表现出友好姿态。 可是现在,被这卢灿一搅和,彻底黄了!西田裕司急得直挠头,可没辙,偏偏还不敢得罪!又担心泰丽莎出事——卢灿的花名,他有所耳闻,跺跺脚后,急匆匆跟上。 对于卢灿上一趟厕所,“捡”回一位大明星,包厢中几人,面面相觑。要说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好在身后跟着一位男经纪人。 面对泰丽莎的鞠躬问候,还是田乐群先反应过来。 泰丽莎代言纳德轩珠宝,前后合起来有四年多时间,表现相当专业,无论是出席活动、举办演唱会,还是广告片拍摄,都很配合,为纳德轩珠宝在亚洲尤其是东南亚和东亚地区的推广,立下汗马功劳。故而,田乐群的态度很好,笑着招招手,“泰丽莎?这么巧?怎么也在这?你今晚有演出吗?过来坐!” “谢谢田姐!”职场高低不以年龄为限,泰丽莎面对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珠宝女大亨,这声姐,喊得非常圆润自如,又对孙瑞欣和温碧璃躬躬身,“孙总和六姐也在?你们这是……全家出游呢?” 十多岁就已经出道的泰丽莎,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圆滑,其称呼也是很有讲究。孙瑞欣因为年轻,平时在公司总喜欢人叫她孙总,温碧璃的六姐则是从温碧玉那儿论的。 “这是我家小姨妈和小姨父,这是欧成,阿灿表弟,你们台北花莲人。”田乐群抬手,为泰丽莎及尾随进入的西田裕司做了个介绍。 又是一圈招呼,泰丽莎顺带着还夸奖一句欧成长得俊。她在台北,绝对是家喻户晓老幼皆知。欧成才十岁,见到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他父亲按着肩膀,估计这会已经冲过来要签名了。 包厢中只有两排沙发,挤一挤也只能坐下八人,好在门口的阿忠,送进来一张方凳,免了西田裕司站在角落的尴尬。 孙瑞欣借机坐到前面沙发,也就是卢灿旁边。舞台表演已经开始,大地真央的男子扮相确实飒爽英俊,和娘役黑木瞳正在咿咿呀呀的对着口白。 东洋的舞台剧,属于新剧,但是很明显地融入了传统的能乐、歌舞伎和木偶剧文乐的特点,这一点,在口白和舞姿上,特别明显。 毕竟是东洋戏剧,语言是一大障碍,包厢中几人,最开始还看个热闹,十来分钟后,一个个都没了兴趣。欧阳明枕着脑袋靠在沙发一角睡觉;欧成哈欠连天,最后索性脱了鞋子跪在沙发上,回头听大明星和表嫂、妈妈她们聊天。 卢灿倒是能看个七八分明白,和孙瑞欣小声聊着东洋现代歌剧的一些特点。 后排的四位女人早已经小声聊开,聊得是东京附近的一些景点,泰丽莎正在向葛明乐推荐去富士山。葛明乐有些神往,迟疑了会,又摇摇头笑道,“算了,下次再来,我们后天就要回家。” 泰丽莎有些诧异地看看田乐群,“田姐……你也要回去?” “嗯,出来一周多时间,家中估计堆了许多事要处理。”田乐群笑笑点头,“我们先把姨妈一家送到台北,再回香江。泰丽莎,你打算回家看看吗?要回去的话,和我们一道。” 泰丽莎有些心动,卢家有私人飞机,泰丽莎以前参加活动时坐过,回去一趟确实挺方便,只是…… 没等她开口,旁边的西田裕司急了,“卢夫人,泰丽莎二月份推出新曲唱片,最近要在媒体面前保持曝光率,她可能回不去,谢谢您的好意。” 田乐群淡淡地哦了一声,看了对方一眼,没再说话。 泰丽莎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她二次进军东京,之所以放弃百代选择金牛宫唱片,主要是看在制作人舟木稔多年交情的份上,可是眼前这位金牛宫指派给自己的经纪人,先前已经在干涉自己的工作,现在还替自己做出决定。 真真触动了她的底线。 圆圆的小胖脸,气得一鼓一鼓的,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当场和经纪人翻脸。 这一幕,被温碧璃冷眼旁观,看得清清楚楚。 温碧璃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家妹子温碧璃的风行唱片,一直想要挖泰丽莎的墙角来着。 老八虽然和自己不怎么亲,可亲不亲的也是自己妹子,她黑眼珠一转,笑笑道,“西田先生考虑的很周全。泰丽莎,你们成名的艺人,也不容易呀。” 这句话,怎么听都没毛病!西田裕司甚至还暗暗感谢。 可是,放在具体的环境中,它就成了裂痕催化剂。 泰丽莎笨么?不,她很聪明,否则也不会在糜乱的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只是她原本就对西田裕司有意见,再被温碧璃的话一烘托,心底很自然地产生一种“我成了他们赚钱机器”的感觉,自己的生活被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这种自我委屈一旦产生,很难消弭。 这就是裂痕,尽管没有当场爆发,可有了裂痕的合作,又能维持多久? 温碧璃垫了一句之后,再也没说话,笑盈盈的,仿佛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一句感慨而已。 比拼心机,娱乐圈的女人,还是干不过资本圈的女人。 泰丽莎的事,只是一朵小浪花。 今晚的演出,对于八号包厢中的其他人而言,下半场要比上半场精彩太多。上半场的话剧看起来实在费劲,下半场不同,爽点密集,多名知名歌手演员的献唱,让整个剧场嗨翻天。 泰丽莎从始至终坐在包厢内,任凭西田裕司怎么使眼色都无动于衷,直至晚会快要结束,她才起身告辞,打算去后台找朋友小林幸子。 这位姑娘的坚持,倒是让卢灿刮目相看。临走前,卢灿忍不住提醒道,“泰丽莎,这次见面,你似乎又胖了些。相比你的密集通告和繁重的演出,我个人觉得你的胖,不太正常,另外,你的脸色也不太好。我建议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别给自己留隐患!” 包厢内其他几人都愣了愣。这话有点冒失,可卢灿还是说了,不仅说了,还扭头对西田裕司指了指,“你是泰丽莎的经纪人,经纪人不应该只关心或者安排艺人的工作,还要为艺人的健康负责!” 此时的年轻人可没有去医院检查身体的习惯,唱片公司也没有给演员做体检的习惯。 西田裕司看了看泰丽莎的脸,又对卢灿鞠了一躬,“好的,我会督促公司,尽快安排泰丽莎去检查身体。万分感谢您的关心!” 在原本的历史上,泰丽莎会在明年发现急性肾小球肾炎。为了不影响她的演唱事业,唱片公司和经纪团队建议她采取保守治疗,而她的英年早逝,与肾病引发的并发症有着很大关系。 见卢灿说得越发郑重其事,泰丽莎有些懵圈,双手捧着胖脸,看看田乐群,“田姐,我又胖了吗?” 确实胖了些,田乐群她们也能看得出来,只是有些话不好直接说,笑笑道,“算不上胖,你运动少。不过,阿灿说的有道理,身体健康才重要,去看看自己也放心不是?” 年轻人谁愿意去医院?泰丽莎有些犹豫,不过她还是笑着道谢,“嗯,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去检查一下。谢谢卢生的提醒!” 卢灿摆摆手,再度叮嘱,“做个全面深入检查,不要敷衍了事。” 莫不是自己真的有病?再度被卢灿郑重提醒,基于对方的传奇崛起和份量,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每次用丹田发声,腰部都有轻微的刺疼感……泰丽莎不由自主的有些心慌,尽快找个医院去检查一下。 一条命运的岔道,将未来变得更模糊。 第731章 谷口真哉 第731章 谷口真哉 好人的运气不会太坏。 尽管昨晚回房间,受到田乐群三人的逼问,可卢灿依旧很开心。果然,一大早就接到平泽兴的电话,询问卢灿哪天回港,言下之意,他打算一起去虎博寻友。 好事!平泽兴的人品和学识,都没问题,二十年的隐居生活中,并没有放弃研究汉学和社会学。 如果能将他留在虎博,即便年事已高不能参与研究工作,可是,他脑袋中的知识才是最宝贵的,让饶老劝说一下,安排他带两三名学生,专门出版学术着作,嘿嘿,那也很不错。 对于将他挽留在虎博,卢灿还是有些信心的。虎博可是有着一批和他年龄差不多的老先生,肯定能聊到一块去,更何况不仅有饶老这位朋友,还有小林斗盦这位同胞。 外公外婆明天要回花莲,田乐群和孙瑞欣也着急家里和珠宝公司的事,约定明天一趟走。照例,吃过早饭后,一帮人推着婴儿车,去逛街购物买纪念品。 送他们上电梯,又叮嘱几句后,卢灿再度回房间,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山田屿之站在顾问团办公室门口,微笑着对卢灿躬躬身。 卢灿笑着对他摆摆手,“今儿上午有安排吗?” “上午没有。”山田屿之再度颔首回答,“不过,下午三点钟,三菱银行的田实涉会长约您在三菱中心广场大厦的喝下午茶。” “你跟我来一下,我给你个电话,你联系对方,看看他上午有没有时间。”卢灿边走边招手,示意山田屿之跟上,“他上午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说我去他家回访。” “好的,只是,您的朋友是……?”山田屿之疾走两步。 “和你一个姓氏,”卢灿笑着走进房间,“山田西点的老板山田一夫,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早几年来东洋时,刚好遇到他的工厂资金周转困难,便投了一笔资金。前些天,我在川崎时,山田夫妇还特意去看我,这不……上午有空,我琢磨着去回访一下。呵呵,礼尚往来嘛。” 山田屿之早年在香江,回东洋任职后大多数时间在大阪,对什么山田西点、山田一夫,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不妨碍他笑着捧哏,“不认识,不过,有您在中间当桥梁,这不就认识了么?说不定我和这位山田社长,还真有可能出自同一宿祢氏。” 这句话要是对东洋姓氏不了解的,根本听不懂。 山田氏是东洋大姓氏之一,百分之九十的山田氏后人,都出自于山田宿祢氏——前者为姓后者为氏。不过,宿祢氏又分为几个不同的祖先。根据东洋的《姓氏考录》考证,右京地区的山田宿祢氏,属于东周周霊王的太子晋之子孙;河内国的山田宿祢氏,为三国时曹魏司空王昶的子孙,山田屿之就是出自河内国的山田宿祢氏。 两人哈哈一笑,其实都很清楚,即便出自同一姓氏又能怎样?真正决定关系的,还是利益。 卢灿翻出山田一夫的名片,递给山田屿之,又叮嘱道,“山田一夫的夫人细川佑明,出自与细川家族,是细川护熙的侄女。据说也因此,山田一夫夫妇结婚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山田一夫在家族产业做大后,想要从政,准备竞选地方议员。你以后和你的这位同氏,多走动多联系。” 细川家族名气大得多,细川护熙是熊本藩主细川家的直系第十八代传人,其祖父护立系明治时期的侯爵,外祖父近卫文磨,他本人是政坛超新星,现任自民副干事长、信息产业调查会长。 卢灿一提细川家族,山田屿之立即意识到山田一夫这个人只怕是卢灿多年前就开始培养的重要角色。他神色严肃,“好的,我明白!” 卢灿抬抬手,示意他可以去打电话,等山田屿之转身,卢灿又补充一句,“如果山田一夫有空,你准备一份礼物,稍后陪我走一趟。” 卢灿几经考虑,还是放弃了让山田屿之调任德银投资国内分公司的想法。 昨天和钱伟电话闲聊时,钱伟向他推荐了另一个人选,卢灿琢磨着,确实不错。 那就是曾担任过卢灿助理一职的黄浩东。 黄浩东是新加坡华人,去深城后方便和当地政府及相关机构沟通。另外,在卢灿去职大华银行后,黄浩东调任大华银行商请调查科主任,虽然还挂在大华银行名下,可事实上他直接向顾问组负责,工作兢兢业业,四年多的历练,经验也不缺,也该往上提一提。 卢灿也有过将山田屿之留在顾问组的念头,最终也放弃了。 这次和美林证券联合行动之后,肯定有大数额的日元留在东洋市场,这样一来,东洋市场在卢系资本中的重要性越来越高,至少在整个八十年代,卢灿不打算削减卢系资本在东洋的投资。 这也意味着,东洋市场需要有一个能力强的人担起来。 目前看来,山田屿之是比较合适的人选。这也是卢灿为什么迟疑之后还是将山田一夫夫妇的底细,透给山田屿之的原因。 ………… 电话响起时,山田一夫正在和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聊着天,他做了歉意的手势后拿起话筒。 上拜访卢灿之后,山田一夫对卢灿的部分建议有些触动,譬如他开始关注巧克力、饼干类零食市场,又譬如他正在准备职业经理人接手山田西点的经营。 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他比较看好的职业经理人。 年轻人名叫谷口真哉,是墨西哥bibo(国内称宾堡)集团东京分公司市场部总监。 宾堡成立于1945年,主要经营三明治、烤面包、蛋糕以及烘焙饼干、巧克力、糖果类等商品,在八十年代,它的世界排名大约能挤进世界前十,很有实力的一家企业。 因为部分市场重叠的缘故,山田一夫与谷口真哉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谷口很有想法和能力,因此,想要把对方挖过来。谷口真哉对于去一家规模还不错的企业担任总经理,也颇有兴趣。 今天是两人就这件事的第三次见面协商,基本上已经达成共识——六月中旬,谷口真哉带领四个人的团队,接手山田西点的销售部总经理一职。 见对方很忙,事情聊得又差不多了,谷口真哉便站起身来,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是谁,山田一夫的笑容在谷口真哉看来,有点谄媚,连自己的手势都没看见。谷口真哉只好又等了会,直到电话挂断,山田一夫的笑容都没断过。 “山田桑,既然谈完了,就不再打搅您的工作……” 山田一夫笑容满面,摇摇头,“不不,你再坐坐!稍后我介绍另一位股东给你认识,他马上来我家做客……抱歉,我得和我夫人说一声,让她去准备……” 另一个股东?看着山田一夫急匆匆走出办公室,重新坐下来的谷口真哉,有些疑惑,如果只是股东来做客,没必要这么兴奋?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 谷口真哉独自坐在办公室,又将这三次见面与山田一夫所聊的内容,回想一遍。 很早就认识山田一夫,早些年山田家的烘焙店差点倒闭,据说是因为山田一夫投资艺术品失败,后来不知怎么撑过来,发展的还不错。因此,当山田一夫给他打电话时,出于礼节,俩人见了一面。 当得知对方邀约自己来担任山田西点销售总经理后,谷口难以置信。 可过了两天后,对方再度邀约见面。第二次见面时,山田不仅再度提出聘任自己担任总经理,而且还承诺放权,也就是公司总裁细川佑明只负责财务及生产,不能过问销售及市场拓展。 这个条件,让谷口很心动。 今天是第三次会面,就在刚才,山田一夫承诺,公司会尊重销售总经理的建议,可以在合适时机推动分公司和新生产线的建设,来创造更大的市场。 这意味着自己会有更大的平台,谷口真哉答应了。 正琢磨着呢,山田一夫回到办公室,笑容依旧。 看着他的笑容,谷口真哉忍不住问道,“山田桑,您的客人……很尊贵?” 山田一夫神秘一笑,“等会你就知道!我们继续聊聊销售与生产分离之后,如何运作……” 这个笑容,撩得谷口心痒痒,好在答案很快就能揭晓。 ……………… 山田一夫的家与西点烘焙作坊,在同一所院子里,左边是山田家住宅,右侧是办公楼,后面就是烘焙工坊。所以,卢灿的车子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蛋糕香甜味。 十点钟左右,谷口真哉被山田一夫与细川佑明夫妇叫上,三人站在住宅楼的台阶前,等候这位神秘客人造访。看着这对夫妇郑重其事的样子,更让谷口真哉好奇。 约莫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加长版凯迪拉克,山田夫妇疾走几步,迎了上去。 谷口真哉也只得往前走了几步。 车门打开,从副驾驶位置下来一人,快速过来,抢在山田夫妇前打开后座车门。 谷口真哉一愣,下车的“贵宾”,竟然非常年轻,可山田夫妇的态度,依旧那么恭敬。 “卢桑,欢迎您来做客!” “是我上门叨扰,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卢桑太客气!” 在山田夫妇与对方寒暄握手之际,谷口真哉仔细打量着这位客人,有点面熟,可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时,山田夫妇一句一个“卢桑”传到谷口真哉的耳中…… 卢桑?“桑”是一种比较正式、正规的礼节性称呼,带有尊重对方的意味,熟悉的人之间用桑会有距离感。可是,刚才山田一夫说对方是他的生意伙伴,西点公司的股东……不应该呀! 谷口真哉再度盯着卢灿的面容看起来,再联想“卢”姓,忽地,他想起一人,顿时张大嘴巴。 我去!山田西点的股东,竟然是他?! 尽管卢灿此行很低调,可是,东京有关他的新闻还是有不少,谷口真哉看过,只是照片与真人还是有差别的,另外,他也没往卢灿身上去想。 继而,谷口真哉心头狂喜,有这么一位大佬站在山田西点公司身后,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第732章 胜川春章 第732章 胜川春章 吃一堑长一智,山田一夫已经“戒”掉收藏。 不过,茶室的博古架上,还有一些藏品,都是他早年低价买来的便宜货,一直搁在柜子里。前几年,为了挽救资金链断裂的山田西点,稍微值钱一些的藏品都被倒卖出去,博古架空空如也,他便将那些不值钱的货品翻出来,填充门面。 在细川佑明碾茶时,卢灿扫了眼旁边的博古架,陪在一旁的山田一夫,连忙笑着解释一遍。 确实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茶盅茶杯、陶泥套娃、漆画茶盘什么的,看似老旧,实则都是一些仿旧工艺品,用来装点门面,还算看得过去。 “山田会长……早年喜欢收藏?”山田屿之不知道其中故事,笑着问道。 “叫我一夫就行。”山田一夫已经知道这位同姓氏的山田屿之是德银投资东洋分公司总经理,自然不会怠慢对方,微笑点头,“确实喜欢过一段时间,中间吃过苦头,幸亏卢桑指点和帮忙,才免去家产破败的命运。自此以后,就不再敢去碰。” 他这一解释,山田屿之和谷口真哉算是明白,这位怎么和卢灿搭上关系。 话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卢灿微微一笑,“其实,也没必要因噎废食,艺术品投资的前景,还是不错的,只是,一定要找一位靠谱的鉴定师,千万别自己冲动出手。” 山田一夫倒是很决绝,摆摆手,“不是这块料,不吃这碗饭,我是不敢了。” 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倒是很适合参政。卢灿微笑点头,没有再劝。 山田屿之倒是笑着接了句,“一夫先生,理财的方式多种多样,您要是信得过德银投资,我帮你设个投资账号,走我们的内部收益,肯定比市面上那些投资机构强。” 所谓内部收益,就是不扣除投资公司的提成以及投资机构设定的收益限定,赚多少返还多少。 这种名额,是很难得的。山田屿之也是因为知道山田一夫即将参政,夫人的娘家是东洋政坛的老牌家族,又是卢灿看好的人物,未来一定不会太曲折,因此,才特意卖个好。 山田一夫也是生意场的老手,知道内部收益意味着什么,这几年生意好转,他家有些余财,不过都归媳妇细川佑明掌管,又想到自己参政之后,需要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将目光投向正在筛茶的妻子。 细川佑明将细纱罗筛内残留的茶粉,倒入臼槽中,拿起铜碾,打算再碾一遍,同时抬头对老公笑了笑,“一夫君,和客人谈论这些……是不是不太礼貌?” 一句话说得山田一夫面露赭色。 细川佑明又对山田屿之颔首,“谢谢您的抬爱,您的建议,我们会慎重考虑的。” 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女人,很有些名门做派,不为小利而动心。 细川佑明的茶道不错,打出来的茶沫,细腻而均匀,茶汤青绿,入口丝滑,完全不比专业的茶艺师差,应该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 卢灿放下茶盅,感慨一声,“以前只是听说,人生就像一杯茶,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清香是它的馈赠,回甘是它的底蕴。今天体会过山田夫人的茶艺,让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感悟。” “谢谢卢先生的夸奖!”细川佑明跪坐在那里,微笑着躬身致谢。 山田一夫在在旁边摆摆手,“哎呀,卢先生实在太过誉了!内人的茶道,也才刚刚入门,各位不嫌弃,我们就已经很开心。” 坐在一边的谷口真哉,一直以透明形态存在,这会儿,突然笑笑说道,“卢桑对茶之感悟,与山田夫人的茶道一样,让人钦佩!” 他的话,立即引起山田夫妇的附和,“对,卢先生的茶之感悟,着实深刻……” 同时也引起卢灿对他的关注,开口问道,“谷口先生,在宾堡工作多少年头?” “我从事烘焙行业,到今年四月份,满十年!”谷口真哉微微躬身,两根食指搭了十字架,“前三年我在右京点心厂的车间工作。昭和五十三年(1978年),右京点心被宾堡收购,当时人员流动比较大,市场部确认,将我抽掉过去,一直待到今天。” “那也是资深从业者。以后山田西点,拜托你和你的团队。”毕竟是山田西点的股东,卢灿也随口客气一句。 谷口真哉立即直起身,再度鞠躬,“一定不辜负山田会长和您的期望!” 山田西点能做成什么样,卢灿其实不关心也不重要,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公开,笑着压压手,“山田先生选择你,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都愿意给你舞台。如果哪天你将山田西点开到台北、香江,甚至像宾堡一样开遍全球,我们都乐意支持你。到时候,该属于你和你团队的奖励……” 说到这,卢灿扭头对山田一夫笑笑,“你我分他股份,你应该也是乐意的?” “当然当然!”山田一夫咧嘴大笑。 将山田西点经营得像宾堡?那还不得乐疯了?给一点股份算什么? 山田夫人为几人斟了三轮茶水后,告辞去准备午餐,到了门口,她又回身对山田一夫招了招手,遂即,山田也随之出门,应该是帮忙处理事情。 随着两人的出门,房间顿时就没了东洋茶道的那种肃穆。 山田屿之和谷口真哉小声聊着烘焙市场的发展前景。 谷口真哉很谦虚,以请教的态度征询着山田屿之的看法。卢灿没参与,跪坐久了,膝盖有些酸麻,便站起身来,揉了揉腿肚子,再转身去多宝阁看那些展品。 这些样子货,虽然不怎么值钱,可也有些意趣,譬如彩绘和风的套娃,顶着钢盔一样的发髻,髻上面还有一只蝴蝶结,温柔可爱极了。 还有两件“羽子板”也很有意思。 这是一种梯形带柄的木板拍,是东洋传统游戏的一种道具。 看过“机器猫”的人应该有印象,一到正月,康夫的脸上经常被涂的黑黑的回家来。那是玩羽子板游戏输了的惩罚。羽子板游戏类似用木板打的羽毛球,两个人比谁打得多,或多个人抢着打都可以。一边准备好墨汁,没接住球就画一道,输得多了就成了一脸黑。 当然,今天的羽子板游戏已经不怎么盛行,不过,羽子板道具却成为颇受欢迎的工艺品,既是吉祥物、又是装饰品。上面的图案采用浮世绘和贴画等传统工艺制作,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各个制作者又相互比新奇、比智巧,花样年年翻新。 山田一夫所藏的两件羽子板,第一件是贴画板面,第二件是浮世绘,应该是多宝阁上最值钱的两样。 贴画羽子板的正面,贴的是明治天皇的戎装照,背面是明治天皇的典侍柳原爱子的冠冕照。 简单说说明治天皇的妃子。 毕竟是天皇,他的女人很多,皇后是左大臣一条忠香的女儿一条美子,此外,睦仁前后纳了多房小妾。其中,生育子女的有五位,分别是叶室光子、桥本夏子、柳原爱子、千种任子和园祥子。 这些女人中,最幸运的是柳原爱子,因为她的儿子,就是后来的大正天皇。——只有大正天皇时期,东洋国民才会将柳原爱子与明治天皇的画像放在一起,其他时期都是天皇与皇后搭配。 大正时期的物件,在东洋算是古董,有些价值。 另一件羽子板上是肉笔浮世绘,也就是由画师亲笔绘制的装饰画。 画面内容为立姿美人与猫,略显丰腴的仕女,云鬓高耸,插着六根银簪,衣袂飘飘,一只猫咪踩在她的裙角上,似乎对衣带很感兴趣,女士回首,目光向下,带有怜爱之意。 整幅画作小巧精致,结构也不错,画风相当成熟,应该是名家手笔。 隐隐间,卢灿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过。他将羽子板翻来覆去找了一遍,愣是没找到创作者的信息。看来,板面太小,作者没能留下姓名和印章。 就在卢灿猜测作者是谁的时候,山田一夫拉开纸门问道,“卢桑,您介不介意刺身?如果不习惯的话,贱内就准备熟食。” 刚才夫妇俩商量着给卢灿准备什么类型的午餐——很多中国人不习惯刺身。 其实卢灿不怎么喜欢,不过也能吃点,便笑道,“不用太麻烦,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山田一夫转身要走,卢灿又晃晃那块肉笔浮世绘羽子板问道,“山田,这两块羽子板不错,一块大正时期的,这一块我没看明白,你知道谁绘制的吗?” “您真是目光如炬啊,大正羽子板也能清楚鉴定。”山田一夫又习惯性的赞了一句,至于另一块,他也有些尴尬地笑笑,“您说的美人图羽子板,我也不知道谁绘制的。曾经找人看过,众说纷纭。有说 胜川春章,也有说是河锅晓斋的,更多的人说这是后世仿制的。” 胜川春章是东洋胜川派的主要画家,虽然不算有名,可他的画作有一部分学者很追捧,称赞为“十八世纪下半叶最好的浮世绘创作者”。 河锅晓斋是幕末明治时期的浮世绘画师,学习“歌川流”和“狩野派”,融汇贯通之后,创“晓斋”流,擅长画美人、妖怪,被人们誉为“末代妖怪绘师”。 听山田一夫这么一说,卢灿倒是觉得,这块羽子板上的肉笔浮世绘,有些像胜川春章的作品。 支持的理由很简单,虎园博物馆内,藏有一幅胜川春章的《美人爱猫图》立轴。其风格与这件作品上颇为近似,如果能将这件羽子板带回香江,将两者对比鉴定,肯定能得出结论。 第733章 果然应验 第733章 果然应验 羽田国际机场。 大白鲨的旋梯前,卢灿抱着女儿,与外公告别,“外公,人心不可控,澳门的事,您老还得琢磨仔细。当然,如果您认为黑仔华值得扶持,我会联络霍家人,看看能不能坐下来聊聊。” 葛志雄曾说过,他和几位同时迁居到台北的老友,打算支持平字堆的黑仔华统合四散的澳门数字k。这件事内外困难都有,黑仔华值不值得信任?其他字堆服不服?外部的水房帮肯定不乐意看到一个强大的团体占据大三巴,要怎么调解矛盾?这都是难题! 其实,按照卢灿的本意,葛家慢慢地洗白,多好的机会,为什么还要越涉越深? 可葛家也有葛家的使命,兴许,他们认为丢掉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是为不孝…… 卢葛两家是亲戚更是盟友,但这并不代表两家利益完全一致,更不代表卢灿能对葛家发号施令,他也只能以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葛志雄沉默了两秒钟,点了点头,笑着摆摆手,“你不用操心,需要你帮忙时,再说。” 此次来东京,除了看两个孩子外,这件事也是他的主要目的。 中英就香江问题谈判结束,只怕中葡之间的澳门问题已经在桌子底下展开互动了,相比英国和香江,葡萄牙与澳门更不值一提,双方的推进速度会更快。因此,在葛志雄看来,最近两年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只有在澳门问题解决之前,形成既定事实,大家捏着鼻子认了;一旦等澳门问题解决,谁还在搞事,估计要被记在小本本上,等着秋后算账! 可是,他能感觉出,卢灿似乎对自己的提议,不是很积极。卢家是商家,不愿意掺和这种事,能理解,只是葛志雄依旧有些抑郁。 老头子背着手上舷梯,脚步有些沉重。 孙瑞欣左手牵着小石头,右手虚扶着外婆,也走到舷梯这边。孙瑞欣憋着嗓子教小石头,“石头,和你爹地再见,就说我们回去看太爷去了。” “爹地,我回家看太爷了。再见!”孩子虽然鹦鹉学舌,可脸色的兴奋以及快速迈动上台阶的脚步,无一不表明,他是真的想回家看太爷爷,连和父亲的再见,也只是糊弄事的摆摆手。 看得孙瑞欣和外婆直乐呵。 卢灿翻了个白眼,最近一段时间,父子俩亲近不少,可依旧比不上爷爷卢嘉锡,忍不住教训道,“回家之后,好好上学!别整天想着玩!” 小石头脚步甩开孙瑞欣的手掌,脚步加快,似乎不想听卢灿的“唠叨”。孙瑞欣笑得咯咯直抖,外婆也乐不可支,伸手拍了拍卢灿的胳膊,“石头还小,不要管那么严。” 卢灿嘿嘿一笑,外婆也知道刚才卢灿的话,只是吓唬石头的,又笑探手摸了摸卢灿的脸颊,“时间过得真快,你都有孩子了,要是……哎,不说了。阿灿,好好过日子,有儿有女,阿群阿欣她们都不错,你别再折腾,知道嘛。” 一段话,两个意思,都戳在卢灿的痛点上,这是外婆,卢灿又能怎么办,只好尴尬一笑,点点头,“您老放心,会的。您老也要保重身体。” 孙瑞欣伸手要从卢灿怀里接过瑶瑶,后面传来田乐群的声音,“阿欣,照顾好石头、阿成和外姥,瑶瑶我抱着。” 卢灿回头,田乐群、温碧璃,还有小姨父俩人,从货舱口出来。这次来东京买的东西比较多,一部分要在台北提前卸下来,她俩陪着小姨妈去做标记,别到时候搞混了。 田乐群麻利地从卢灿手中接过瑶瑶,低头和孩子蹭蹭额头,小丫头咯咯直乐呵。 “哎哟这小丫头,越看越可心,不像她哥哥,瓷笨瓷笨。”田乐群也被这丫头逗乐,回头对温碧璃笑道,“瑶瑶我带着,你和阿灿……这周末回港?” 温碧璃盯着女儿一眼,有点不舍,可还是点点头。卢灿在旁边笑笑,“周五要出席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议,美林证券组织的。周六没事的话,应该可以回家。” 田乐群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岭上巴士上市,你准备定向释放多少股份?”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在未来两年内,卢系资本旗下将有三家企业陆续上市,引起广泛关注。 这三家公司分别是岭上巴士集团于香江上市,时间定在今年的七月十二日,财报审核正在进行中;印尼的苏玛银行,暂定时间为1986年3月,上市地点为雅加达;还有就是新鸿基证券,预定上市日期为1986年10月,初步计划也安排在香江。 “怎么突然问这个?” 田乐群翻了个白眼仁,“你是不是在很多人面前,都承诺过给他们定向股?” “这话怎么说的?”卢灿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我给爷爷打电话,说我们今天回港的事。”田乐群颠着孩子,“爷爷说,前天下午,作协的那帮人,有查老、倪老、张梦还张老,还有黄不文、倪亦舒、蔡岚,突然来家里做客。他们说你答应的,以后公司上市给他们一些定向股……” 我去!卢灿摸摸脑门,汗都下来了,还真有这事! 当时是蔡岚的兄长开了个酒楼,卢灿陪同温碧玉去祝贺,酒席上确实说过。 没想到这几位先生还当真了! 一看卢灿的神情,田乐群就知道确有其事,忍不住再度翻了翻白眼,“昨天和爷爷通电话时已经很晚了,你在阿欣房间,就没告诉你,今儿早晨忙着出发,又没空说这个……爷爷的意思,如果有这事,你得提早安排,免得失信于人。” 卢灿连连点头,“好的,我会安排的。” 要知道,卢系资本拟定上市的几家公司,准备释放的股票,大多都是有主的,譬如缅北十二土司家族,又譬如田心围田家成立的家族基金,还有调景岭岭上的几户人家,舅舅葛辉那边也要一些,还有一些关系户譬如香江分社那位社长耗资一个亿成立的基金,以及不少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真正公开发行的股票,其实并不多。 不管怎样,自己约的,含泪也要打。现在只能希望这帮作协的老东西,别整太多资本进来。 ………… 站在停机坪的玻璃窗前,看着大白鲨从跑道尽头跃升,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卢灿转身看看略带不舍之意的温碧璃,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笑道,“不用担心瑶瑶,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哪有担心?”温碧璃自然不会承认舍不得女儿,不过,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我就是觉得……前几天还是热热闹闹的,这……突然冷清,有些不适应。” 很好的借口,卢灿自然不会戳破,笑了笑,“走,我们也回酒店,争取早点将这边的杂事处理完,早点回家,我也在东京呆腻味了。” 回到酒店,卢灿就发觉,温碧璃的话说得太对,前几天还很喧闹的楼层,如今静悄悄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山田屿之依旧站在顾问室门口,微微躬身问道,“卢夫人……她们走了?” 卢灿点头笑笑,“再过一会儿,应该到台北了。上午没什么重要电话?” 一大早就去送外公外婆,工作手机搁在山田屿之那里,在卢灿想来,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可是,山田屿之看了眼卢灿身边的温碧璃,欲言又止。 卢灿眉头一皱,抬抬手,“还真有?什么事?” “咳!”山田屿之抬手遮住嘴唇,清了清嗓子,才笑道,“一个小时前,泰丽莎小姐来电话,说是想要请您吃个饭,聊表感谢,具体感谢什么她没说。半个小时前,金牛宫唱片的一位名叫舟木稔的先生,同样来电话邀请您出席他的宴请,也是感谢,同样也没说原因。” 嗯?卢灿和温碧璃对视一眼。 温碧璃的眼神中,满是惊讶——那天卢灿的提议没多少人当真,可是现在,泰丽莎和舟木稔几乎同时来电话致谢?莫非泰丽莎已经去医院检查过? 还真有可能!前天卢灿给的提议,金牛唱片昨天安排泰丽莎去做检查,今天上午出结果。 可能检查的结果不太好,或者说结果不太好,但早发现早治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要不,金牛宫舟木稔为什么要来电话感谢? 卢灿对温碧璃抬抬下巴,“阿璃,你给泰丽莎去个电话问问情况。吃饭什么的就不用了,有病治病,没病也多歇歇,折腾什么。” 温碧璃立即掏出手机,边拨打边往房间走去。 山田屿之满头雾水,卢灿也不打算解释,笑着摆摆手,“不是商业上的事,你忙你的。” 等卢灿回到房间,温碧璃的电话已经接通,正在和对方嗯嗯的聊着。 没打断她们的通话,卢灿脱掉西服,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出来时,两人的通话结束。 温碧璃晃动着手机,“阿灿,你还真神了,那天说的话,应验了!泰丽莎昨天去医院做的检查,刚出的结果,医生说是什么肾小球病变,具体什么病,泰丽莎解释不清楚,好像与肾有关,不过医生说不算严重,多调养应该很快能好起来。” 晕,还真是肾小球的毛病。 卢灿可不想当巫婆,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得意,“莫名其妙的突然水肿,八成与肾有关。那天我就发现,她的面部有些不正常的虚胖。这就叫善于观察……” 嘚瑟一番后,又随口问道,“她在医院?” “还在圣路加国际医院复诊。金牛唱片的舟木稔也在现场,他刚才还向你表示感谢。” “嗤~~”卢灿撇撇嘴,这位也是黑心资本家,但凡关心一些歌手,都不会出现后世的悲剧。 第734章 竹篮打水 第734章 竹篮打水 一辆极其普通的丰田平头小面,停在一家挂着“台北料理屋”的小餐馆门口。 从副驾上下来一位雄壮的汉子,将面包车的侧门拉开。车里下来一位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人,男人又向后伸手,搭着他胳膊出来的是一位身材窈窕女人,同样戴着棒球帽。 “这里?”男人抬头看看招牌,随口问了一句。 壮汉点了点头,“阿晓他们一共十二个人,住酒店的话,目标太大,恰好他们中有两人是西北的,会做面食,包子馒头蒸得还不错,就盘下这家店面做据点……” 面包车下来的,正是卢灿和温碧璃,壮汉就是丁一忠,眼前的料理屋,就是陈晓他们在东京的驻点。 阿忠还在介绍,这时,从店内走出一位伙计,见到门口的几人,眼神一亮,急忙招呼,“先生,夫人,里面请!” 这人卢灿看着眼熟,是安保卫队成员,见过,但叫不出名字。 卢灿对他笑笑,随着他的手势,走进餐厅。 说是餐馆,更像中式早点铺子,不大,右侧是操作间,几屉蒸笼还有一只面食操作台,店内只出售包子、馒头,主食为拉面,左侧放着几排桌椅,为堂食区。 这会儿还不到饭点,店内依然还有几名顾客在吃饭,看来店内生意还不错。 店内一共四名纳德轩安保队员,一人就是刚才引着卢灿进来的那位服务生,两位站在操作台后面,还有一位斜靠在收银台边,没看见陈晓。 另外三人见到卢灿和温碧璃后,不约而同站直身体,面露喜色。 卢灿朝柜台边的那人点点头,“军生,你们陈老板呢?” 这人卢灿认识,王军生,最早跟随潘云耕等人取过缅北和菲律宾遗留宝藏,算是安保队老成员,没想到潘云耕把他派来协助陈晓。 “陈队长在后院,您和夫人……请跟我来。”大家用粤语交谈,倒也不担心食客听去,王军生挽起过道半垂的布帘,将卢灿和温碧璃请进后院。 后院的天井也不大,十来平米,天井中堆放着折叠桌和几把塑料椅,还有一堆空啤酒罐。院子后排是并列的两间木屋,与前排的商铺构成一个长方形。 陈晓的声音,从某一间木屋中传出来,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王军生拉开右侧木屋的推拉门,对里面喊了一声,“陈队,卢少和三夫人来看大家了。” 很快传来陈晓的惊喜声,“卢少,三夫人,您们怎么来这?” 卢灿与他在门槛处撞脸,只见陈晓的胳膊上绑着厚厚的绷带,不过精神还不错。 卢灿的目光落在绷带上,笑笑问道,“伤快好了,查出对方是什么人了没?” 去年十月份,陈晓自告奋勇地带领十二个人的团队来东洋,清查周学章去世一事,同时,他还筹谋着将三年前没能查到结果的赤城山宝藏之谜,捡起来继续追查。 一到东洋,他就将人马分为两组,王军生带队去查周学章之死,他自己带队继续追查赤城山宝藏。 讲真,七八个月过去,这两件事他都没查出什么明确结果。 陈晓的忠心,毋庸置疑,机灵聪明也足够,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聪明就行,还需要专业训练。 这让卢灿很怀念阿木当保镖时的干练表现。 可惜的是,吴鹏木这人只能用在明面上,不可能再让他接触卢家隐私! 有关阿木的身份怀疑,卢灿只跟潘云耕聊过,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连带着让卢灿对部分国内过去的安保,都收缩了使用范围,不敢让他们过于涉足卢家隐秘私事。 毕竟,小本本记上,指不定哪天就爆雷。 周学章的死因之谜,陈晓他们倒是查出一些资料,也有几个嫌疑对象,但没有关键发现。也因此,卢灿最近让江湖经验更丰富的宗越宗老来东洋,负责周学章事件的追查,让陈晓这边配合。 有关赤城山宝藏,不仅结果不明确,陈晓他们还糊里糊涂地和群马县的当地社团干了一仗。 他胳膊上的伤,就是打架留下的。 正因为事情办得不利落,陈晓这家伙,在卢灿来东京后,都不好意思上门见面。 这不,卢灿带着温碧璃,轻车简从,找到他们安置在群马县吉纲町的饭馆据点。 听到卢灿的问话,陈晓尴尬地挠挠头后,用力地拍拍绑绷带的地方,又挥动两下胳膊,“早就没事了,都已经拆过线,过几天就全好了。” 他朝屋内看了眼,估计是乱糟糟的,又扭头对王军生摆摆手,“把桌子支起来,卢少和三夫人,就在天井里面坐会,晒晒太阳。” 王军生马上带人收拾天井,又安排人去准备茶水。 坐哪儿无所谓,卢灿笼着手退回天井,又问道,“砍你的是什么人?你把那天的事情,详详细细跟我说一遍。” “哦~~”躲不过,陈晓揉了揉眉头,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晓这次查探赤城山宝藏,也不是一点发现没有。 基于三年前被警视厅关注而不得不撤走的教训,这次来群马县之后,陈晓他们选择了蛰伏暗查,小饭馆就是他们用来遮掩身份的手段。 他们一面安排人以游客的身份,在上毛三山四处游览拍照,核对山形山势,一面又安排人去搜查有关赤城山宝藏的相关信息及传说。 还别说,真被他们打听到一些事。 赤城山有宝藏的传说,很早就有,最出名的莫过于水野智义和他的儿子水野爱三郎。 昭和二十三年,一位叫做水野智义的人,从一口枯水井的旁边,挖出了德川家族供奉的纯金佛像,这件事,间接证实赤城山宝藏的真实性。 那座枯水井率属于“明治灭佛”时期被摧毁的一座废弃寺庙,水野智义和儿子水野爱三郎围绕着这座废弃的寺庙,开掘了将近二十公里的坑道。 他们没找到宝藏,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这对父子先是挖到一座五色岩层的空洞,洞中有一座乌龟石雕。他们沿着五色岩层往下挖掘,挖掘过程中大约收获了五十来枚小金判,以及三枚含义不明的铜钱,还有几只明显是用来盛放财物的破烂木樽。 消息传出去之后,时任群马县的知县歌志明吉,立即让衙役封锁该废弃寺庙,并上报时任东洋首相桂太郎。 至于东洋首相府怎么处置这座废弃寺庙,后人无人得知。不过,从那以后,倒是有不少传言,水野智义父子所挖出来的金器,是寺庙为躲避灾祸所藏珍贵物件,并没有什么幕府宝藏。 陈晓是三月份得到这条传闻,又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找到当年废弃寺庙遗址。 正当他们准备用金属探测仪,将废弃地址重新扫描一遍时,遭遇到当地社团的无礼阻拦。双方大打出手,陈晓被砍伤胳膊。好在他们还算机警,在警察到来之前,驾车逃离。 折叠桌已经打开,茶水送上来,塑料凳也被擦干净。 卢灿单手撑着额头,琢磨着所谓的赤城山宝藏。 刚才陈晓说到群马县的知县歌志明吉将事情上报首相府,他心底一咯噔。 卢灿现在非常怀疑,赤城山宝藏可能真的曾经存在过。存在的理由是自己手中的宝藏图,还有水野父子的发现!但是,它现在已经不在了! 被谁挖走了?首要怀疑对象,就是东洋政府! 从陈晓收集来的资料中不难发现,水野父子发掘废弃寺庙并有所发现的时间,正处于本世纪第一个十年,这一时期因为桂太郎与西园寺公望轮流登台组阁而被称为“桂园时期”。 东洋的“桂园时期”有什么特点么? 有!那就是历经三十年明治维新后,东洋开始大肆扩张,前有甲午战争,中有日俄、并朝两场战争,后有一战,这一系列战争中,东洋都是胜利者。 所以,桂园时期又被视为“东洋飞速扩展成亚洲军事强国的时期”。 桂太郎是目前东洋有史以来任期最长的首相,可以说,他为东洋的崛起做出很大的贡献。 这样一位首相,会对幕府宝藏视而不见? 几乎不可能!要知道,当时东洋为了筹备财政经费,可是在英美等国发行大量国债! 如果宝藏被挖,为什么没听到消息呢? 这是有可能的! 首先,所谓幕府黄金宝藏四百万两,总重量约二百吨,对于已经实现半机械化的国家而言,这点份量,很轻松就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运走; 其次,在东洋甚至可以说在东亚圈,行政命令之下的保密性,还是不错的,这点完全不像西方; 第三,东洋当时作为英美推出来对抗和钳制俄国的力量,他们为了从英美获得各种资源,本身也不想透露这件事,以免影响英美的各种援助; 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当时桂太郎可能有私心,他更想用这笔钱用在军政方面而不是献给大正天皇——按照当时的法律条文,这笔属于幕府的资金,应该上缴给皇室而不是国库! 想到这,卢灿几乎将所谓的赤城山宝藏,完全捋清楚。 既然宝藏都不在了,还找个什么劲?为不存在的东西,和别的势力发生冲突,更不值得! 没错,他顺带着判断出,陈晓一伙人的行动,又一次被人关注上,所谓打架斗殴,就是找茬阻止! 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属于当年陷害小岛沥原的廉也藤工一帮人,还是接受警视厅命令防止有人寻宝的社团。 想到这,卢灿站起身,对陈晓笑笑摇头,“阿晓,你这一刀算是白挨了!留几个人去横滨帮帮宗老,剩余的,都撤回香江,以后不要再提什么赤城山宝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一句话,说得陈晓几人一愣,又要放弃? 第735章 藏造老街 第735章 藏造老街 世事不尽如人意者,多矣! 耗费多年的精力去寻找的宝藏,被卢灿断定——没了,陈晓的失望,可想而知。 等卢灿和温碧璃离开之后,他再也憋不住心中郁闷,一脚将塑料凳踹得飞起,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特喵的!干!桂太郎,我踹死你个狗养的!”他一边咒骂一边揣着天井中能看见的东西。 王军生环抱胳膊,冷眼旁观,也不劝解。 纳德轩安保正式注册成员足有一千四百多人,对外宣传只是用来看守店面、押运车辆,守护矿口。其实,卢家还聘请大量的外围组织,譬如以雇佣关系存在的各种护矿队、护船队、店面安保等等,其成员大多来自各种社团,如果再算上龙肯军寨那边,人数更是超乎想象。 正是这一庞大无比的力量,让很多觊觎卢家产业的对手,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卢家虽然对纳德轩安保成员不错,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内部就铁板一块,尤其是在人员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会形成派系。 安保卫队目前占据领导地位的,肯定还是香江本土出身清白的那帮人,譬如田坤、潘云耕。 他们都是卢家早年组建安保队伍时的第一批成员,也是最受信任的一批,因此,安保卫队的指挥权,始终由他们掌控。陈晓就属于这派系。 其次就是从国内招聘来的退役兵员,这帮人数量越来越多,将近有一千人。 其力量又分为三块:一部分常年驻扎在龙肯军寨;第二块就是护矿队,包括米米卡矿业、西澳几家矿业公司以及北洋矿业的安保;第三类就是驻港或者以店铺为活动范围的来自国内退役兵员的安保,譬如阿忠、顾金全、鲁战生,包括阿木等,王军生就属于这一类派系。 前两部分人相对独立,拿钱干活不怎么爱管闲事。 这第三类嘛,由于工作关系,不可避免的与香江人为首的管理派系,产生一些纠葛。 还有一个派系力量也很有分量,就是以葛家当年支援给卢灿的十个人为首的社团系,包括调景岭温老二带领的一干人马,目前和社团系走得很近。 到目前为止,三大派系还没有露出明显的矛盾苗头,但是内部,不可避免的有些竞争。 譬如王军生和陈晓。 来香江几年的王军生,早已经不是刚到香江时的“土鳖”,他已经在香江购买房产,媳妇在嘉丽服饰上班,父母也被接到香江,照看不到两岁的孩子。 在他看来,香江人也就那么回事。陈晓嘛,要不是老板罩着,真不配当行动主管——要长远想法没有,要思虑周密没有,要武力值更没有,比狠毒狠不起来,比无赖又死要面子,尽搞一些小聪明,耍一点小手段……也不知老板看中他哪一点? 等陈晓发泄一通,安静下来之后,王军生才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卢少判定东西没了,那我们就要安排撤离的问题。这家店……还留么?” “怎么,你做生意做上瘾了?既然要撤,留着这家店干嘛?”陈晓还在气头上,语气不是很好。 王军生眉头又皱了皱。讲真,他想要把这家店留下来,当初是他出的主意,将这家店开起来做据点,没想到,店内营生不错,就这么放弃,有些可惜。 想了想,王军生换了一套说辞,“那天和我们干仗的那批人,你不打算查查他们的底细?你那一刀白挨了?我还打算找机会,蒙他们一次呢,总不能吃了这个暗亏,不报复回去?” 嗯?这句话点在陈晓的痛处! 那天傍晚,自己带四个人开着一辆面包车,载着金属探测仪,准备趁着黑夜来个夜探废墟寻宝。结果,对方来了十来个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干。因为人数上的差距,己方被迫仓皇而逃,自己还挨了一刀……这事想想都憋屈。他抬头看向王军生,“你有把握查到对方?” 王军生点点头,“我怀疑是三重会的人干的!” “三重会?”陈晓眉心顿时皱成“川”字。 “嗯!”王军生点头的同时,翘了翘嘴角——有冇胆量报复回去? 这下轮到陈晓愁眉不展,来回度步,盘算着该怎么办。 倒不是他不敢报复,而是,他必须要考虑清楚,报复三重会之后,会否给卢家产业带来影响,如果影响力卢家产业安全,那可就难辞其咎! 要知道,三重会的背后,站着的可是东洋三大暴力团之一的稻川会! 东洋是全球极少数允许通过合法流程,申请成立帮派机构的国家之一。 三重会就是这样的正规暴力团。 三重会成立于1967年,初代目名叫“三重庆”,原本是稻川组的核心成员,因为东京举办奥运会的缘故,政府加大扫黑力度,稻川组的首领稻川圣城被捕入狱,有着二十年历史的稻川组,被迫解散。 作为稻川组骨干之一的三重庆,带领一部分人马,单独成立“三重会”。当时注册会员两百名,现在会员已经超过六百名,活动范围在东京东北部区域,涵盖群马县。 1972年,枭雄稻川圣城出狱后重组稻川组,并更名稻川会。 三重庆带领他的三重会,想要并入稻川会,可是,此举受到“关东组”——儿玉誉士夫组建的“关东暴力团联盟”中的其他成员的一致反。最终,三重会只作为稻川会的外围机构存在。 说是外围机构,实则就是一体。 琢磨了好一会儿,陈晓也没拿定主意,摆了摆手,“这家店……留着,让振东和志国(店中的两位面食师傅)留在这里,寻机打听三重会的虚实!等老子……这次机会不合适,等老子下次再来东京,一定要狠狠干他们一家伙!” 王军生嘴角撇了撇,笑着点头,“好的,等咱们回港后再安排一两位兄弟的家属,来店中帮忙。装就装得像一些,陈队,你说是不是?” 陈晓本能地看了对方一眼,有种上套的感觉,可是,想来想去,对方的说法似乎没问题。 ………… 从群马到东京,开车要两个小时。 平头小面速度不快,晃晃荡荡的像摇篮,温碧璃靠在卢灿肩膀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发现赤城山宝藏的真相后,卢灿心底也很不爽,原本还想尝尝小饭馆拉面的念头都熄了,带着阿忠就往回赶,这也导致卢灿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饿了! 抬头看看窗外滑过的路牌,已经进入埼玉县境内。 “阿忠,找个地方歇歇脚,弄点吃的,饿了。” 阿忠对着后视镜笑笑,“诶,好嘞,我也饿了,一会找个路口下去。” 温碧璃被两人对话惊醒,直起腰,伸手捋捋垂下来的发丝,朝窗外看看,“快到了?” “还没呢,刚到埼玉,准备下去找点吃的。”小面的乘坐体验感实在太差,腰酸背疼,卢灿揉了揉腰,又偏头对温碧璃笑道,“埼玉有一条藏造街,很古朴的,要不要去转转?” “藏造街?”温碧璃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古代东洋的房屋结构多为木屋,不防火,那些商人有些货物需要囤积,不防火可不行,因此,他们让泥瓦匠用黏土、石棉为主材料搭建各种仓库,这种建筑称之为‘藏造’。”卢灿笑着解释,“江户时期,埼玉是关东地区的物资集散地,因此,有许多商人在这一带建设藏造,囤储货物。这些建筑流传到今天,形成颇有特色的江户风格藏造街。” “你下午不是还要去东京桥吗?”温碧璃倒是有些意动,可是,却不想因此耽误卢灿的行程——她知道卢灿答应温斯洛普,下午去美林证券东京分部做客——美林证券东京分部就在东京桥。 “美林证券东京分部,参不参观无所谓的。再说了,我们只是去藏造街转一圈,花不了多少时间。” 卢灿一怂恿,温碧璃也就放下心来,两人拿着地图,指点丁一忠开车,往藏造街方向开去,准备到地方再找个地儿吃点午饭。 说没多远,还是有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还没到地儿,就能感受到藏造街的与众不同,建筑通体为黑色,墙壁、窗沿大多用黑色连图覆盖,布帘和窗帘,也是用黑色隔热材料制成,连远处高耸的“时之钟”,都是棕黑色。 再近一些,就能看到全貌,一栋栋建筑,大多以大鬼瓦的屋顶搭配黑色外壁,加上双片外开门为外型的建筑风格,建筑物主体以夯土或土角为主,有防火的功能。 很有特色的建筑群。 卢灿拿着相机,给温碧璃照了几张,又给建筑本身拍了几幅。 等肚子再度咕咕叫时,卢灿选择一家灯笼招牌上写着“箸”的店面,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柴鱼烧饭团”为主食谱的餐馆,顺便还售卖芋头恋、福藏等甜食。 三人中,卢灿的日语最溜,自然是他去前台点餐。 还没等点餐,他就被板木柜台上的一件笔架山,吸引了目光。 第736章 隆庆瓷器 第736章 隆庆瓷器 案桌上摆着一叠用来勾选菜品的菜单,引起卢灿关注的那座笔架山,其三只撑起来的山峰上,各拴着一只软笔,供客人使用。 这让卢灿很是无语!原本应该是御书房中的陈设,就这么放在餐馆柜台上? 没错,这座青花五彩笔架山,卢灿虽未上手,可怎么看都有隆庆万历时期的气韵。 气韵这东西,很神秘,说不清。 以明清两朝的龙纹为例,前期的龙纹,几乎清一色的昂扬凶狠,霸气十足;中期的龙纹,华丽大气却又显得温和,后期的龙纹,无论怎么看,都显得软塌塌的,像一条长虫。 是工匠的缘故吗? 就连孩子都知道,这种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只会越来越娴熟,怎么会出现越来越差的情况呢?更何况,如果手艺不行,又怎能通过多重官员和主管太监们的审核?试想一下,这些官员和太监,敢把一只装饰着有气无力龙纹的瓷瓶,敬献给皇帝吗?真不怕砍头吗? 所以,几乎不可能是工匠的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嘿嘿,不知道!收藏圈的人,一直想要搞明白却又毫无头绪,只能自己感悟。 也算是大众身边触手可及的不解之谜! 扯远了,回到眼前这尊青花五彩笔架山上。 这座笔架山,长度约十五六公分,月牙弧形,有底托,宽三公分左右,堆塑的三座山峰,中间略高,约莫八公分,左右两座五六公分。 三龙盘踞于三峰之上,堆塑手法娴熟,正中为青花正面龙,左右两条龙分别以红、绿彩描绘,昂首呼应,须发前披,凸显隆庆万历时期的粗犷华丽之风。底托部位绘江崖海水纹,白地烘托诸色纹饰。 整座笔架山的釉色,对比鲜明,尤觉绚丽浓艳,体现了皇室要求“龙凤花草各肖形容,五彩玲珑务极华丽”之艺术效果。 卢灿之所以通过能气韵,来判定它是隆庆万历朝之物,根子就在龙纹和釉色的风格上。 青花五彩为明代宣德时期创制的彩瓷,至明嘉靖、万历时期,青花五彩已是当时的代表作,色调浓丽,富有时代感,不难区分。至于明代龙纹,大约从成化朝开始,龙纹不再凶狠,而是以一种温和温驯的神兽面目出现,这一过程一直延续到万历朝后期,再之后,龙变虫。 两者一综合,卢灿单凭肉眼就能判定,这件瓷质青花五彩笔架山,要么是隆庆朝要么是万历朝早期。 隆庆帝朱载坖(音忌)在位满打满算也就六年时间,因此,隆庆朝官窑瓷器很少,卢灿更希望眼前这尊笔架山,是隆庆出品。 等前面两位排队的顾客勾选完餐品后,卢灿右手拿起软笔,左手将笔架山握住。 先摸了摸瓷胎,胎质细密,又歪了歪山体,露出底部,带框四字方款“隆庆年造”,字体中锋运笔,十分挺拔,色泽浓艳,笔画粗放。 喔噢,还真是隆庆朝的青花五彩笔架山! 也不知是怎么就流落到东洋,还出现在柜台之上? 难不成真是老板不识货? 这是有可能的!此时的中华文物收藏在东洋不算流行,精于汉学研究的,基本上都是中高层学者,普通市民哪会关心这个? 另外,这件文物自身带有一些隐蔽性:首先,隆庆朝存在的时间很短,别说东洋人,就连中国人,知道隆庆朝的估计都没几个;其次,隆庆年造的留款,也有迷惑性——明清时期的官窑瓷器留款,大多数为“大明\/大清xx年制”,自带出处,而隆庆皇帝别具一格,弄出个“隆庆年造”。 当然,隆庆朝的瓷器底款,并不只有这一种,“大明隆庆年制”“大明隆庆年造”“隆庆年制”以及“隆庆年造”都有发现。 后世有些专家认为,“年制”款为民窑品,“年造”款为官窑。 这一说法,并无真实历史考据,认同者不多。 卢灿看了有两分钟,柜台前的那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催他。倒是温碧璃,从身后闪出,挽住卢灿的胳膊,见他盯着笔架山,顿时猜到几分,主动接过点餐任务。 卢灿饭量很大,阿忠更是饭桶,温碧璃瞅着菜单上看得过去的主食、饮品,一口气点了一堆,将饭卡给那小姑娘。 小姑娘瞅了眼,问道,“您……是准备打包?” “堂食!” “啊?”小姑娘有些傻眼,这最少是五人份的量,迟疑了片刻又问道,“您……两位?” 阿忠去找座位,她没看见。 “你先按照这个准备。”温碧璃摆摆手后,又笑着问道,“我丈夫喜欢古董古玩……请问,你家的这只笔架山,卖吗?” 卢灿已经鉴定完毕,站在温碧璃身边没吭声。那小姑娘看了眼卢灿,又对温碧璃笑笑,“你要买这件笔搁(东洋的叫法),送给这位欧尼桑?只是……这事我得问问父亲大人。” 小姑娘拿着菜单,转身和身后操作间的一位中年人说了起来。 温碧璃趁机问道,“东西对吗?” 卢灿点点头,“明朝官窑,还不错。” 温碧璃听后,将卢灿往外推推,低声道,“阿忠去找了座位,你去,这件东西我来想办法。” 向餐馆老板买他柜台上的用品,总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卢灿刚才还在琢磨怎么把这个突兀给转过来呢,见温碧璃主动揽活,自然乐意。 坐在座位上,看了眼温碧璃,她正在和小姑娘嘀咕着什么,两人似乎聊得挺开心。没一会,操作间内走出一位四十来岁中年男人,也加入了聊天。 没多长时间,那位中年男人又回到操作间。 柜台小姑娘找来一只纸盒,将桌上的笔架山装好,递给温碧璃,温碧璃则从钱包中掏出一沓日元,数了数,交给对方。 晕,这就成了?这也太简单了! 这也让卢灿很好奇,温碧璃是怎么拿下这件物品的。 丫头美滋滋地拿着纸盒回座位,搁在卢灿面前。 卢灿将青花五彩笔架山拿出来,青花色泽浓艳,蓝中闪紫,这是典型的回青;瓷胎细腻有些许气泡,这是高温烧制的缘故;左右山峰上的红绿彩描,倒是有些晕染,这是因为器物的不规整导致描绘时用彩不均匀所造成的,算不得瑕疵;底部有两处绿豆大小磕碰,但并没有形成冲口,也不算重损。 东西不错!心心念念要捡漏,没想到在这无意中遇到! 看过一遍之后,又将其放入纸盒中,卢灿笑问,“怎么买下来的?” “就这么买下来的呗!”温碧璃笑了笑。 肯定没那么简单,可她不开口,卢灿也没办法,又笑着问道,“花了多少?” 这次,她伸开手掌,晃了晃,“和餐费在一起,花了五万。” 餐费怎么也得一万,那这尊笔架山只花了四万日円,折合港纸大约两千五。 这个价格报的非常合适——报价再高的话,对方肯定怀疑反而不愿意出手。 温碧璃肯定也是考虑这一点,报了个对方有些心动但又不算很意外的价格,再加上如果借口合适……对方选择出手,也就在意料之中。这丫头,越来越能干! 这个大漏,算是自己捡的吗?如果没有温碧璃,自己自矜身份,怕是不会这么轻松拿下。 尽管温碧璃没说怎么说服对方出售的,可答案还是在五分钟后揭晓——小姑娘来送餐时,笑容满面的赠送了两杯芋头恋鲜奶甜品,并祝愿卢灿与温碧璃结婚周年快乐! 卢灿想笑,被温碧璃瞪了一眼,为了配合她的感谢,憋得脸疼。 还别说,结婚周年送给老公礼物的借口,真不错。 在埼玉藏造街吃了顿午餐,耽搁了点时间,卢灿三人也就没再回酒店,直接前往东京桥马喰町的美林证券东京总部驻地大厦。 接到电话下来迎接的美林证券东京部总经理克里斯托·普洛斯,看见卢灿从一辆平头小面中下来,愣了愣,握手之际,打趣道,“维文,你这是……从工地回来?” 两人见过几面,算是比较熟。 卢灿嘿嘿一笑,随口答道,“可别瞧不起这车,在东洋,这种车辆的保有量,可是超过丰田轿车接近两倍。” 这种客货两用的小面,在六七十年代的东洋,非常盛行,一如二十年后的中国。 这个数据,克里斯托可不知道,有些惊讶,“维文对汽车行业也有了解?” “当然,我在印尼的一家民用汽车公司,有点股份,所以比较关注民用市场。”卢灿摊了摊手。他说的是真话,印尼谢家的阿斯特拉国际公司,所投建的“东洋大发汽车公司”,是八十年代亚洲最大的面包车生产基地。前年,卢灿走访印尼时,与谢建隆及他女婿桑迪客见面,聊及投资汽车产业合作,此后历经半年多的谈判,最终达成协议——德银投资以五百万英镑的投资,获得阿斯特拉汽车国际新组建的“阿桑特”汽车公司25的股权。 “你还投资了汽车产业?”克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卢灿则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换了个话题,“今天期货市场封盘了吗?情况怎么样?” 第737章 模型推演 第737章 模型推演 温斯洛普的办公室后面,有一间小卧室,绕过卧室,是一片挑空阳台。 阳台上被简单布置成露天咖啡室,她邀请卢灿和温碧璃品尝咖啡的地儿,就安排在这里。 在温斯洛普研磨咖啡之际,卢灿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瞟了眼卧室,床上胡乱地堆放着零散的衣物和被单。啧啧,这真是女强人,生活中,一点也没女人的细致和讲究! 不过,卢灿也能理解,八十年代,女性想要在高端职场有所表现,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不说别人,单看时尚集团陈钦丽就知道,她为了事业,连林嘉义找外室都不过问。卢灿曾经和陈钦丽电话中点了一句,结果陈钦丽回了一句——爱人先爱己,谋爱先谋生! 当年以秘书身份上位的她,竟然说出这种话,着实让卢灿另眼相看! 温斯洛普年近四十岁,听说男朋友都没有,这是一个将事业当成毕生追求的女人! 这种人,值得钦佩。 温斯洛普端着三杯咖啡过来,茶盘中还有一盏方糖以及三管奶乳,搁在玻璃桌上,对卢灿俩人示意,“喜欢调配什么,自己弄。” 卢灿与对方打交道比较多,也算了解温斯洛普的脾气,笑了笑,将一杯咖啡递给温碧璃,自己取过另一杯,顺手夹起两块方糖,一管牛乳,融入热咖啡中,又拿起银勺,随意地搅了两下。 “卡萨特,我这两天回香江,东洋这边,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温斯洛普喝的是苦咖啡,眉头微皱,想了会才说道,“我知道,老布鲁格去北美……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回美林证券吗?” 她毕竟是美林证券亚太区总裁,布鲁格回北美借助美林证券的资源关系联络美国财长唐纳德·托马斯·里根的事,肯定瞒不住她,只是,她暂且还不知道老布鲁格为什么要找唐纳德·里根。 卢灿笑笑,摊了摊手,“与你这边没关系,不过,既然你问起,那就告诉你呗。我和日银的澄田智见面,答应协助他们说服美国放开对亚开行融资增股……” 没等卢灿说完,温斯洛普点点头,“以这个条件换取大华银行拿到日元的外汇结算和汇兑业务?” 卢灿挑了挑眉,笑道,“老布鲁格是一座宝藏。” 听到这话,温斯洛普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其实,布鲁格在退休之前,美林证券总部已经和他洽谈过五年顾问返聘,可是,最终……他选择了你。” 温斯洛普摊摊手,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在可惜,又似乎在感慨,甚至还有些庆幸的味道。 “哦?还有这事?布鲁格先生从未说起过。”这事卢灿还真没听说过。 他只是在布鲁格离职前三个月提了一句,后来双方合作狙击澳元时,又邀请过一次,就这么成功了,没觉得有多难。没想到,当时的布鲁格竟然也接到美林证券总部的返聘邀请。啧啧,竟然让老布鲁格放弃服务几十年的老东家而选择自己,卢灿都有点小骄傲呢! 温斯洛普抬眼,似笑非笑,“他给出的理由,你知道是什么吗?” 卢灿确实挺好奇,没等他开口,温碧璃已经问道,“什么理由?” 温斯洛普依旧盯着卢灿,笑道,“他说,你可能是第二个杰西·利弗莫尔。他想看看传奇是怎么诞生的。” 温碧璃一脸茫然,杰西·利弗莫尔?她没听说过。卢灿看过不少财经类书籍,对这位可是了解甚多,连忙笑着摆手,“哪敢和华尔街大空头相提并论?布鲁格先生实在抬爱!” 杰西·利弗莫尔,这个名字在现代已经很陌生,但是,在华尔街,他仍然是不朽的传奇,有着“华尔街大空头”之称,被誉为“华尔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投资者之一”。 杰西·利弗莫尔生活在本世纪初,在那个时代,上市公司很少披露准确的财务报表,连了解当前的股票报价都需要花很多功夫,市场上的各种内部操作,极为猖獗,想要做空头,难度巨大。 偏偏这位利弗莫尔,就喜欢做空。 他最出名的两个案例。 一个是1907年他利用旧金山地震引发的金融危机,一举做空美股。 当时,财阀摩根受美国政府委托,想要出手救市,也不得请求利弗莫尔不要继续做空市场,后者应允并开始做多,因此又从后来的市场反弹中大赚了一笔。 再有一次就是1929年全球经济危机,利弗莫尔又策划了一次大手笔。他雇佣超过100位证券经纪人来隐藏他的真实意图,这在当时被称之为“丧心病狂”,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在这次金融危机中,他赚取了至少一亿美金!那可是1929年的一亿美金! 也因为这次做空,他被《华尔街财经》称之为“百年美股第一人”。 有无数人奉他为圣,顶礼膜拜,将他撰写的《股票大作手操盘术》视为必读经典;也有人给他邮寄子弹发出死亡威胁,视之为魔! 无论爱他恨他,都不会否认杰西·利弗莫尔的金融嗅觉以及投资才华。 老布鲁格竟然拿他来和自己比较,卢灿有自知之明,自己可不是天赋型投资者,连连摆手。 温斯洛普又不是当事人,只是转述而已,卢灿承不承认与她无关,所以,她没再纠结这一话题,喝了口咖啡后,与卢灿聊起当前的行动,“维文,你对日元升值预期是多少?” 这是正事,卢灿今天来,也打算和对方聊聊这件事。 他想了会,摊开手掌,“有关日元升值预期,相信你的团队也做过推演模拟,同样的事情,德银投资也一直在做。我不知道美林证券的推演是基于哪些方面,不过,我可以说说德银投资的推演基础。” 每一家金融机构都有自己的推演模型,各自的立论基础并不完全相同。卢灿马上要说的这些,已经涉及机密,因此,温斯洛普坐直身子,神色很认真。 “其一是货币的内部环境系数。鉴于东洋的金融市场开放度不高,监管政策严格,政府对日元提供的隐性保护等因素,由此而产生环境系数。在我们的评估系统中,日元的环境系数比较高。” “其二是货币的客户需求系数,也就是国内外企业对于日元的需求量,这一点,相信美林证券也会研究。鉴于东洋企业的‘主银行制度’,哦,这个词是我创造的,用来形容东洋企业圈中多年来坚持‘每个企业都有一个主银行’现象,主银行制度决定了日元需要为企业的国际化服务。因而,我们推演得出这一系数同样很高。” “其三是东洋金融机构的自我需求系数。从最近十年的银行平均资产增长率来分析,东洋金融体系的资产增长率已经远远超过欧美金融机构,这就使得东洋的金融机构有一定廉价扩张的基础,因此,日元的自我需求系数也不低。” “第四个主要系数是国际资本需求系数。基于北美和欧洲的产业结构和资本需求,他们给予日円的压力在逐渐增大,从而,这一系数同样很高,未来会更高。” 说到这时,卢灿停了一下,看向温斯洛普,呵呵一笑,又继续说道,“具体数值,我就不说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只能告诉你,根据这四大系数推演出来的结果,比东洋大藏省预期的数值高,甚至比你预想的还要高!” 这就是卢灿应邀而来的目的——别关注所谓的大藏省自以为是的20升值,也不要抠抠索索的抱着40升值目标,放胆去囤积日元,放胆去干! 温斯洛普听懂了卢灿的意思,但是,依旧一脸震惊——卢灿所说的那些系数,完全动态,德银投资的模型推演,竟然全部用动态推演?真的准确吗?可是,细想下来,好像确实更贴合实际。 要知道,美林证券的模型推演,更多的是固态数据推演…… 作为一名金融精英,她很清楚这种动态推演意味着什么,这让她如同小猫挠心! 很想问,可她自己也很明白,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机密! 想了许久,她揉了揉眉角,探寻着问道,“能让德银投资的数据分析室……配合这次行动吗?” 卢灿笑笑摇头,“卡萨特,这次是以美林证券亚太总部为主导,我们德银投资说不参与就不参与”。 傲娇,谁都会!嘿嘿,看你下次合作,还会不会咄咄逼人?! ……………… 在滞留东京的最后两天,卢灿频频参与各种宴请活动当中,期间还和竹下登有过一次见面,双方简单的聊了几句,这位娃娃脸财政大臣的态度,亲和中带有一丝高傲和疏远。 也难怪,此时的东洋,正值国运的巅峰期,藏相之威名,远扬国际,连美国财长在会谈时都以“请求”的口吻与他协商日元升值之事。 可能他觉得,能在百忙中抽出几分钟时间与卢灿聊几句,已经是格外看重对方。 五月十三日,卢灿结束自己的东洋之行,带上平泽兴,返回香江。 将平泽兴送到虎博时,卢灿立即接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京师的张老,因病住院! 第738章 代言一事 第738章 代言一事 每年的四五月份,京师都会有一场倒春寒。 四月底,北方地区下了一场雨夹雪,早晨的路面有薄冰。张博驹老爷子一如往常,出门溜腿,打算回家时在胡同口给老伴及孙子带点早点。胡同口有一滩积水,老爷子打算绕过去,结果,一脚踩在积水边的淤泥上,没能把住,整个人栽倒在积水坑中。 老爷子起得早,胡同口还没什么人,他一个人在冰冷的积水中,爬了好几分钟才爬起来。 连冷带吓的,回家后就开始发烧打摆子。 张泽宗夫妇在津门没住在院子里,张泽瑞那夯货在睡懒觉,潘奶有心将张老送去医院,可张老心疼孙子,没让媳妇去叫。可能他自己也怕去医院,结果,两老商量着,先弄点热姜茶对付一下。 这一对付,错过了治疗最佳时机。 当晚,张老的病情加重,鼻塞咳嗽。老爷子又用土方子恶治——用棉被包裹起来闷汗。等张泽宗夫妇从津门赶回来,将其送到医院时,老爷子被诊断为急性肺炎。 到现在为止,已经住院半个月。 也不知张泽宗怎么想的,可能是认为病情不太严重,在这半个月时间中,既没有和虎园博物馆汇报,也没有给卢灿打电话。一直到昨天,戴静贤因为有件展品的传承问题,需要请教张老,他给张家去电话,被在家的张泽瑞告知爷爷在医院,香江方面,这才得知事情的原委。 卢灿气得想骂娘!张泽宗这家伙在搞什么?! 他从温碧璃那里要来电话,打算拨打过去问问情况。 福伯一边招呼平泽兴,一边对卢灿摆摆手,“你也别着急,先和阿璃回家歇会,平泽教授就交给我和老饶。要打电话,就打给阿贤,他中午去京师的飞机,这会儿估计已经见到老张。” 福伯已经安排戴静贤去京师了? 戴静贤办事,卢灿还是很放心。他又将电话收起来,对屋内几老笑笑,又对平泽兴摆摆手,“平泽校长,那我……先回去,您老安心在虎博待着,我明天再来看您。” 平泽兴对卢灿微微颔首,“卢先生,你忙自己事情,我在这边,不需要特殊照顾的。” 屋内还有饶固庵、小林斗盦、王季迁等人,纷纷对他摆手示意。 李林灿更是笑着挥手像赶苍蝇,“老张的事情不大,你着急上火没用。赶快回去,你前些日子将两个娃都带走,你家老卢像丢了魂,天天往虎博跑。前几天孩子回来,哦豁,他再也不来了。你赶紧回去看看你爷爷!至于平泽,更不用你操心!” 从办公楼出来,卢灿拨通戴静贤电话。 戴静贤在张泽宗的陪同下,刚从东直门医院出来,准备去后圆恩寺胡同大院子住下,听到电话铃,翻出来看了眼,对张泽宗笑笑,“阿灿来的电话,估计是问你爷爷的情况。” 张泽宗神情一窒,笑容有些尴尬,又抬手拱了拱,“戴哥,你先接电话,我去停车场把车开来接你。” 看他略显狼狈的身影,戴静贤微微摇头,他这是不好意思接卢灿电话呢。 对于张家的家事,戴静贤在从机场来的路上,听纳德轩分公司的人说过一些。 张老和张泽宗兄弟的父亲,其中原因很复杂,既有继母的原因,也有混乱年代父子相悖的因素,还有张老当年无偿捐赠藏品等等。最近,张老与儿子又爆发一次冲突,起因是张老想要将政府返回的八套大宅院中的六套,捐赠出去。这一举措,遭到全家人的明里暗里反对,儿子的反应尤为激烈。 张泽宗也因为这个原因,带着媳妇回津门,这也是导致张老病情加重的原因之一。 这件事孰对孰错不好说,只能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想到这,戴静贤轻轻叹了口气,按下手机通话键,笑着问道,“阿灿,你回香江了……” 电话接通之后,卢灿详细问了一遍张老的病情。 情况要比想象中好一些,老爷子的急性肺炎已经压下去,虽然没彻底恢复,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之所以住院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医院第二次检查时发现,老爷子摔一跤,导致脚踝骨有轻微骨裂,现在在医院静养呢。 这也让卢灿松了口气,“戴哥,你这次去京城……哪天回来?” “还要几天呢。我这次来,除了看张老,还打算和历史博物馆、国家图书馆这两家聊聊合作办展的事情,回程时在沪海站一脚,和沪博也要谈谈。怎么,你有事?” 卢灿停顿了一下,又笑道,“哦,没大事。这次我去东京,遇到前京都大学校长平泽兴,顺便将他请到虎博。这不,跟你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平泽校长留下来?” 戴静贤一听,有些兴奋,“平泽兴教授?好事啊!他退休之后就没影了,竟然被你扒拉出来?你先稳住他,等我回去咱们再商量。” 电话很快挂断,有关张家的事,卢灿没问,戴静贤也没主动说,他可不认为卢灿对此一无所知。 张泽宗已经将他购置的那辆大众桑塔纳开过来,落下窗户,笑着问道,“阿灿说了些什么?” 戴静贤拉开车门坐进去,笑了笑,“问问张老的病情,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张泽宗依然看着对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戴静贤知道对方想要了解卢灿有没有提及到他,事实上卢灿真没问。实在不了解张泽宗这人究竟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不明白状况呢?抱紧爷爷的大腿不好么?非得弄这么一出! 他甚至百分百肯定,如果张老去世,张泽宗肯定很难再从卢灿这里受益! 等了一会见对方没再说话,张泽宗呵呵干笑,“戴哥,晚上我请你莫斯科餐厅?” 戴静贤摇摇头,“别!送我去四合院,有点累,明天找空再聚。” ……………… 另一边,卢灿的车子开始在过海隧道入口处排队。 卢灿落下车窗,熟悉的尾气味夹杂在微腥的海风中,扑面而来,还有城市的喧闹和报童的叫卖声,“晚报晚报,《星岛晚报》,亚洲歌后郑丽君因病退出歌坛……” 卢灿一愣,泰丽莎生病的事情,都传到香江了?这才几天?还有,她要退出歌坛? 这绝对是娱乐圈的大新闻! 温碧璃坐在另一侧车窗,伸手对路边的报童招招手,“来一份晚报。” 一份带有油墨香味的晚报,很快出现在卢灿面前,有关郑丽君告别歌坛的新闻,在第二版。 卢灿和温碧璃头抵头,一目十行的浏览一遍。 消息是香江宝丽金内部工作人员透露给记者,对于生病一事,言之凿凿,并且透露泰丽莎正在考虑告别歌坛,将养身体,她现在筹备的新专辑极有可能是她个人的最后专辑。 “泰丽莎……真要告别歌坛?”温碧璃眉头微皱,抬头看看卢灿——如果泰丽莎告别歌坛,意味着她和纳德轩珠宝的代言合同,也将中止!对于卢家而言,就要提早准备对策。 “应该不会!她要是告别歌坛,肯定要和你田姐打声招呼。” 卢灿也有些疑惑,不过,他更怀疑这是宝丽金为了新专辑的销售,故意放出的新闻——后世n多的系列电影,都在打“最后一部”的情怀,煽动影迷买单。 至于是不是最后一部,呵呵,当真才上当! 再度拍摄续集时,多的是借口,譬如“影迷挽留”等。 车子再度启动,缓缓驶入隧道。卢灿忽然又想起一事,“阿璃,上次阿玉说……风行唱片准备挖宝丽金的墙角,他们接触泰丽莎了么?” “我哪儿知道?你直接问她呗。”温碧璃眼睑低垂,又补充一句,“可能找过。” “哦,如果宝丽金真的用这种方式炒作新专辑,嘿嘿,只怕……泰丽莎会很不高兴!这倒是风行唱片挖角的好机会!回头跟那丫头说一声,安排陈淑芬、张国强再去接洽看看。”卢灿讪讪一笑。 这对姐妹就是一对冤家,当然,更合适的形容是,温碧玉在找姐姐的茬。这事卢灿有责任——温碧玉心底有疙瘩,她始终认为温碧璃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就在卢灿与温碧璃谈论这件事时,田乐群也看到这条新闻,眉头微皱。 泰丽莎身体有恙,田乐群知道,可对方因此选择告别歌坛……这让田乐群有些恼火,这不坑人吗?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让品牌部赶紧核实信息的真伪。 电话刚挂断,咚咚,门敲两声,孙瑞欣推门而入,“田姐,灿哥今儿回港,咱们也早点回家。” “你最近手头有事吗?”田乐群转动一圈手指上的钢笔,答非所问。 “忙着六月份时尚节的准备呢,还有雅加达旗舰店的开业……”孙瑞欣一听,可能有新工作,立即找了许多借口,准备推诿,可看了眼田乐群脸色沉了下来,又赶紧笑道,“当然,这些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您有什么指示?” 她的不忿,体现在“指示”二字的重音上。 见孙瑞欣低头,田乐群又笑了笑,将报纸扔过去,“先不论泰丽莎退不退出歌坛,单是她身体不好,这是事实,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出席纳德轩的活动。我寻思着……要不你和品牌部的人,去寻摸一两个合适的代言人,先备着?” 田乐群的话,一开始还很有决断,可说着说着,就变成商量的语气。 这就是田乐群和孙瑞欣的日常相处方式——田乐群能做决断,但需要孙瑞欣帮忙参谋。 孙瑞欣连忙摆手,“田姐,可别!泰丽莎身体不舒服,我们立即解除代言合同,外界怎么说我们?您呐,先别急,即便要解除合同,也不能现在动手!这时候我们更要对外放话,不换代言人,以此表示对泰丽莎的支持,体现咱家的人情味。” 田乐群琢磨了片刻,点点头,马上又悟出孙瑞欣话中毛病,瞪了对方一眼,“死丫头,你含沙射影,说谁没人情味呢?!” 第739章 温家大嫂 第739章 温家大嫂 一大早起来,卢灿的眼泡有些浮肿。 一开始,他没在意,以为没睡好,毕竟,昨晚先是和田姐厮混半个晚上,后来又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见张老没能熬过这个倒春寒。 可是,等锻炼结束回到餐厅时,爷爷还有孙瑞欣等人,一个二个像看大熊猫似的,轮流问眼睛怎么回事,卢灿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田乐群算是是罪魁祸首,吓得连忙去打电话询问家庭医生。医生建议先用热毛巾敷脸,试试看能不能消肿,如果不能,那可能是睑板腺阻塞,需要做定期的理疗按摩。 又被田乐群拉到卧室,做了十分钟的热敷,眼睛终于舒服一些,可水肿并没有完全消除。 “要不……今天就别去公司?”田乐群手指搭在卢灿的眼睑上,轻轻揉着。 闻着田姐身上的清香,卢灿也想歇一歇,可是……资本家不好当!普通人只要关心一日三餐,丰衣足食即可,最次也有996——早九晚九一周还能歇一天,像他这样的资本家,背着十几万员工的生计,几乎是247——全周无休每天时时刻刻都要琢磨! 他摇头笑笑,“没事的,这不好多了嘛。外出小一个月,估计公司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田乐群松开手指,又看了看眼泡的浮肿情况,确实要好一些,也就没拦着,“要是中午还没消肿,下午去蒲医生那儿看看。” 卢家有三名家庭医生,罗慧娴是妇科圣手,蒲建元是内科专家,还有保罗沈,是日常保健咨询医生。除此,卢家还捐赠过多家医院医疗设备,app药业也与几家医院有着密切合作,所以,看病这种对于普通香江人来说很难的事情,对卢家则是小菜一碟。 卢灿点点头,睁开眼,就看见田乐群那双大眼珠,乌溜溜的,两人对了个正着。 面前的这张脸,比瓜子脸略丰,线条柔和而饱满,下巴不尖,有点婴儿肥,却不是胖嘟嘟的,而是圆润、丰盈,颧骨和下颌骨不突出的样子。 按后世的话说,这是标准的国民媳妇脸,不算顶级漂亮,但给人一种大方、圆融之感。对于这种脸型,相书里也有言:“丰颔重颐,旺夫兴家”。 田乐群被卢灿看得有些羞臊,似乎又想起昨晚的事,脸色微红,忍不住伸手在卢灿的卷发上乎撸两下,打断他的目光,“看什么看,既然去公司,还不起来!爷爷他们估计都吃完早饭了!” 乎撸完,她立即快步疾走,咯咯笑着出房间。卢灿翻身起来,笑着追了出去。 ………… 环宇大厦西边空地,建筑队已经入住,一部分人在扎安全帷帐,还有一部分在量地基线。 这片地儿虽然荒僻,可毕竟属于荃湾港,属于商业用地,新世纪航业想要买下盖生活区,还是很费一番功夫。好在结局不错,四月底时敲定。 温碧璃之所以晚去东京,有一部原因就是这块地的合同签署以及工程建设。 工程承包给霍家兴业堂旗下工程队。 等顾金全将车停稳后,卢灿和温碧璃下车,往工地方向走了几步。 还别说,真看见一张熟面孔。 卢灿对一位戴着橙色安全帽的年轻人,挥了挥手,高声喊道,“老七,你怎么在这?” 霍先光,霍家子女中排行老七,霍家三房长子,今年二十四岁。卢霍两家关系不错,卢灿见过对方几面,记得他还在英国上大学,怎么就来工地干活? 霍先光抬头找了找,才看见卢灿,连忙小跑着过来,笑着对卢灿和温碧璃点头问好,“卢哥好,嫂子好!早先听我家老豆说你在这边坐班,可前些日子都没见你呢。” 其实他和卢灿的年龄差不多,喊哥纯粹是霍老的意志。 “我去东京出差将近一个月,昨日才回来。” 卢灿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按了按,笑着问道,“你不是在利兹大学读书嘛,怎么来这监工?” “上个月毕业,七月份还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这几个月闲着没事,老豆让我来这里,说是感受一下生活不易。” 呃,不是来监工的?而是来实习体验的! 这也是香江豪门对子女教育的一种方式。 当然,工程队负责人傻了才会让“七公子”去挖土干苦力活,所以,他刚才站在那里像个“监工”。 卢灿笑着指指环宇大厦楼上,“不忙的话,上去喝杯茶?” “不好……中午再去卢哥您那坐会,这会儿不合适。您出差刚回来,应该挺忙的。”霍先光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想明白,笑了笑,摇头拒绝。 “那算了,你中午去,我请你吃点快餐。”卢灿笑着对他摆摆手,和温碧璃转身回公司。 提到霍家,很多人有一种先入为主的看法,那就是财产都归长房掌管,二房三房岌岌无名。 呵呵,真的这么简单?二房三房的孩子真的这么听话? 霍家的真正财富,都在霍老基金会中,霍家所有产业原则上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子女,即便是长房,也只是管理权而非所有权。也就是说,财富是所有霍家人所共有。 同时,霍老对子女的安排,其实也很有规划性,这一点从他的子女名称中,略窥一二。 霍家三房,长房为“震”,主商,二房为“文”,杨名;三房为“显”,掌隐。霍先光虽然后世名头不显,但是,霍家几乎都掌握在“显”房手中。 不信?去查查显房掌管的产业,无论是海沙公司,还是建筑队,亦或者是物业安保、码头公司,这些公司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鱼龙混杂! 电梯里,卢灿正琢磨着呢,温碧璃忽然问道,“阿灿,昨晚妈咪听说我回来,来了电话,问你什么时间有空,回岭上坐坐。” 母女通电话,不是很正常嘛,卢灿没在意,便笑笑道,“哪天有空,不都听你的吗?” 温碧璃抬头看了他一眼,确认卢灿没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索性把话挑明,“我大嫂不知从哪儿听的信,说什么荃湾建新城,便劝掇我爹地,把家里的超市开到这边来,他们这是让我妈咪来探话呢。我说只是建设员工生活区,他们还不信,非得要问你。” 嗯?卢灿的眉头往中间挤了挤。 温季宸的媳妇很精明,也很有主见,就是为人刻薄了一些——卢灿听温碧璃温碧玉姐妹说过,早在温家还处于困难时期,这位大嫂就吵着闹着分家,一天闹三回。 最终,温老汉拗不过,将大儿子一家分出去。 为这事,即便是今天,温家姐妹依然对这位大嫂很不感冒! 好在温季宸还能掌点家,那些年没少贴补弟弟妹妹,没让兄弟姐妹翻脸成仇。 等温家攀上卢家之后,有了点积蓄,又是这位大嫂,力排众议,翻新家中大瓦房,还劝掇温老汉,共同投资,开设了一家小卖铺。 当时,温季宸掌握润馨瓷器的用工权,岭上人家谁不巴结? 没两年,温家小卖铺变成规模不小的超市。 时至今日,这位大嫂竟然想起开连锁超市? 还真有头脑! 荃湾这边虽然现在荒僻,可是别忘了,香江空白地皮越来越少,荃湾又是商业港口,最迟年,就能发展起来,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现在,卢灿的新世纪航业,提供了这样一个商业契机——新世纪航业未来的员工生活区,算上轮船上的、船坞中的,码头边的,还有办公室文员之类,怎么也有个几千员工,算上家属,那就是万人社区!香江的商人嗅觉很敏锐,很清楚万人社区意味着什么! 温家将超市开过来的决定,讲真,确实很英明! 只是,这与卢灿的想法有些相悖。他原本属意将社区周边的服务机构,交给纳德轩安保卫队的家属来经营,以此进一步加深对这些成员的羁縻。 卢灿沉默着走出电梯,偶然回头,看见温碧璃似乎正在注意自己。 呵呵,这丫头,七窍玲珑,心思细腻,心机深沉——别看她刚才说得很愤愤不平,似乎对父母及大嫂有着一肚子意见,可如果她真的不想帮温家,就不会对自己说这件事。 算了,多增加一家超市,也不是什么大事——在香江的繁华地段,两家超市脸对脸的不在少数。 再说了,温家姐妹都被自己收在金屋,有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这点小事,你怼阿姨干嘛?”卢灿划拉一下手臂,对站在办公室门口和自己打招呼的秘书室及顾问团员工,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事我同意了,回头你给家里留两套商铺。” ………… 将近一个月没来环宇大厦,没出任何意外,新世纪航业留下一堆文件需要自己审读,其中又以两座港口投资谈判的文件最多。 尽管头大如麻,可都是自己的产业,卢灿忍着也得一份份看仔细。 当他看到一份有关卢家、包家联合投资甬城北仑港建设项目文件中的承包方名单时,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名单上的合作方,卢家为新世纪航业,包家却是“环球航运亚洲航运公司”。 记忆中,包家的船队,将重心转到大西洋,亚洲业务基本上放弃,只预留一支很小的澳洲航运船队,偶尔会运送一些原材料去日韩。 包家什么时间又重组了亚洲航运公司? 第740章 促成好事 第740章 促成好事 中午,就在霍先光有些犹豫要不要上楼叨扰卢灿时,顾金全下来,接上他。 环宇大厦是栋老楼,电梯哐哧哐哧的让他心底直吐槽——卢家有钱给员工盖生活区,怎么就不想着盖一栋像样一点的办公楼? 到达顶层,顾金全又将他交给一位身材亭亭的文秘。 看到眼前的美女,又让霍先光忍不住羡慕,卢哥玩得花,连文秘助理都像选美! 这一愣神,不免让他行起注目礼,也让奉命来迎接他的卫雨宁,眉头微微一动,这人也太无礼了,就这么直勾勾看着?继而又有些窃喜,毕竟,对方的霍家三房大少爷身份在哪儿摆着呢。 霍家三房虽然名气不显,但那也是霍家,远不是卫家所能比拟! 况且,霍先光也算是帅哥一枚! 能吸引豪门帅哥少爷,让卫雨宁又有些自得。 她微微躬身,微笑道,“霍少,卢总和三夫人,还在茶室等您呢。” “哦哦~”霍先光略有些尴尬,赶紧收回目光,笑笑点头,伸手示意,“麻烦您……带我过去。” 不是霍先光没见过美女,他在英国也有轮换女伴的习惯,那些女伴在容貌上也很不错,可是,卫雨宁不仅漂亮,其职业女精英的气质,不是他的那些女同学所能比拟。 顶楼小茶室,茶桌上摆满点来的外卖。 新世纪航业执行总裁吴维宇,三大副总裁吕仲升、贺家声、夏诚,都围坐在茶桌旁,五大执行高管唯独缺少吴思敏——缅北的迪拉瓦港的承建项目谈判,依旧在拉锯战中。 卢灿和温碧璃并排坐在主位上,正和吴维宇聊着包家重新组建亚洲航运船队的事,见霍先光进来,卢灿对他招招手,“老七,快来,中午凑合一下。” 见屋内这么多人,霍先光一怔,“卢哥,这不……太叨扰。” “一家人,瞎说什么!”卢灿压了压手,笑着给吴维宇几人介绍,“霍老家的老七,刚从英国回来,负责咱们的生活区项目,你们也认识一下。” 又对卫雨宁笑笑,“你也别忙活,坐下来一起吃。” 卫雨宁有点惊讶,不过,也没推辞,拉开座椅坐下来,顺手还帮霍先光整理好碗筷。 霍先光的目光,从卫雨宁和卢灿身上掠过,脑筋急转,在判断卢灿与这位秘书的关系。他很明白,这样猜想好像不太合适,可是,架不住卫雨宁长在他的喜点上! 饭桌上,吴维宇等人很给霍老七面子,话题基本上围绕着他的留学生活还有霍家展开。卢灿和温碧璃,反而没怎么开口,倒是卫雨宁表现出一定的兴趣。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霍老六,也就是二房幼子霍文勋的身上。 霍文勋的年纪与霍先光差不多,从小学习努力,成绩优秀,目前在英国爱丁堡皇家外科医学院就读研究生,在豪门圈中,算是个颇有名气的“别人家孩子”。 大家都在称赞霍家子女出色,不愧霍老家教严明时,卫雨宁鬼使神差地问了霍先光一句,“你怎么不读研究生?你又不用为找工作着急。” 场面顿时有些冷清! 你这当面询问,岂不是明摆着说,霍家老七不如霍家老六吗? 霍先光被这句问话刺激得连连咳嗽。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也没等卢灿等人缓颊,自己摆手自嘲,“我跟六哥没法比。我从小就喜欢瞎混,不是读书那块料,所以,别看我去利兹大学这种名校读书,其实什么也没学到。不像我六哥,他真是我们家的读书苗子,平时安安静静的喜欢看书。” 这份坦然,倒是让新世纪航业的几位高管,刮目相看。 只有卢灿不怎么惊讶。 霍家出人才,几个孩子都不错,即便是二房三房,在后世似乎岌岌无名,那是人家低调,其实,他们在各自领域都有不错的表现。倒是二房那位非亲生子,在后世闹出个惊天大骗局,坏了霍家名声。 卢灿轻咳一声,跳过话题,“老七,霍老最近忙不忙?我打算最近两天去看他,你回去帮我问问,有没有时间,约个早茶也是可以的。” 霍先光不解,“卢哥,你找我老豆喝茶?打个电话约他不就行?干嘛要我传话……” 说到最后,他耸耸肩,无奈笑道,“实话告诉你,我真怕见我老豆,没重要事情,我们哥儿几个一般不会在他面前出现!” 屋内几人哈哈一乐,霍老的严肃,内外皆知,只是没想到,霍先光这么怕他。 卢灿笑着摆摆手,“算了,我给霍老去电话。” “谢谢体谅!”霍先光拿起果汁杯,与卢灿碰了碰,又好奇地问道,“你找我老豆,有事?” 约霍老喝茶,自然是为澳门的事,不过,这种事可不能和霍先光说。卢灿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霍老喝茶,顺便请教几个问题。” 霍先光有眼力劲,没再追问。 午餐终究是简餐,半个多小时也就结束。 温碧璃和卫雨宁收拾残局,卢灿重整杯盏,准备给大家续上茶水。 “卢总,不用给我倒,我回办公室,还有点事要处理。”卫雨宁笑着将面前的茶盏扣回茶盘,起身准备离开。 霍先光闻言也起身告辞,“卢哥,也不用给我准备。工地那边……刘主管中午回公司拿图纸,没人盯着,我得去看一下,免得放羊。卢哥嫂子,吴总、吕总、贺总、夏总,你们聊着,我先走。” 他笑着摆摆手,一一招呼。 “那好。离得近,以后中午不忙就过来吃饭,聊聊天。”卢灿点点头,又对准备出门的卫雨宁示意,“雨宁,你送先光到电梯口。” 温碧璃的眼神落在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上,若有所思。 卢灿与吴维宇等人又聊了将近二十分钟,听听自己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各个项目的推进情况,以及行业内的一些新闻,尤其是包家重组亚洲航运船队一事。 包家环球航运亚洲船队,是在澳洲船队的基础上进行重新编组,二十万吨油轮一艘,四十万方油气混装船一艘,十万吨上下的远洋货轮六艘,剩余的是中近程散装货轮以及滚装轮,以及一些服务船只,总吨位规模在两百四十万吨左右。 看来,那天自己与包老见面聊天,对他还是有所触动。其实,卢灿一直不忌讳行业竞争,只有大家一起发力,才能将市场的蛋糕做大,才能扛过低谷期。只是让他有些感慨的是……啧啧,不愧是当年的世界第一航运公司,稍稍发力,其吨位规模就逼近新世纪航业的七成。 回到办公室,准备眯会午觉。 温碧璃挂好歇息门牌,关好内外间的门,也脱掉外衣,贴了过来。卢灿顺手将她搂在怀里。 …… 温碧璃说出她的观察——霍先光似乎对卫雨宁有点想法…… 听到之后,让卢灿大为光火! 此前,他对卫雨宁没什么想法,这是真的,其根本原因是他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再被身边女人闹腾一番,所以对她的暗示,一直视而不见。 但是,这不代表他乐意看到别人的筷子伸进自己的碗中! 尽管这碗饭盛多了,吃不了,可能要倒掉,可那也是自己的!没有自己的允许,谁有想法弄谁! 毕竟,卫雨宁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都很不错,绝对算得上九十分美女。如果只是友情交流一番,不用对她负责,卢灿还是很乐意的。 刚才得知消息后,火气上来。 不过一会,卢灿又变得清醒起来。 卫雨宁是不错,可是,卫家不大不小也算是个三流家族,可不像关罗莎、薇薇安和刘茜莉那样没背景,也不像陈羽莲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女儿进卢家门,如果不能给卫家女儿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自己冒冒然睡了,只怕卫家会有怨愤之心,不好解决啊! 嘿嘿,刚才阿璃说话时,目光闪烁,似乎也在探自己的底呢! 一向温驯的她都这样,更别说田姐! 再说了,促成卫雨宁和霍先光两人,也未必是坏事。自己促成他和卫雨宁,也算是提前投资。 卫家的财力与霍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别忘了,霍先光只是霍家三房长子而已,如此一对比,两人也算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事情想通了,卢灿顿时释然开来,没一会也就迷瞪起来。 睡了约莫二三十分钟,温碧璃起床的动静,惊醒了卢灿。 两人相拥着去隔壁洗浴间洗了个澡。重新回到办公室时,温碧璃准备离开,卢灿嘱咐了一句,“阿璃……卫雨宁和老七……你观察一下,如果能成的话,合适的时候,推一把。” 温碧璃一愣,继而笑着点头,“这是好事!” 第741章 真真意外 第741章 真真意外 放弃卫雨宁,纵然有些可惜,可卢灿却换来一身轻松。 接下来就要解决关罗莎的事。 其实,对于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卢灿已经考虑了很久,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这是个典型的“河豚女人”! 之所以如此说,其一是她那逆天的容貌——在卢灿的习惯评分中,她至少有九十八分,还有她在后世留下的名气加成,也让卢灿有些不舍。哦,她还有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单身母亲,也算加分项——尽管卢灿没打算做些什么但不妨碍作为男人臆想一下嘛。其二嘛,她后世的名声可不太好,又让卢灿有些不愿意下口,不过,很多事现在还没发生……但这或多或少在影响卢灿对她的印象。 就是这两种极致的矛盾存在,让卢灿犹豫不决。 不过,总不能这么干拖着,总该有个决断,要么进要么退! 卢灿打算近几天找个空档,约关罗莎出来聊聊,观察她的态度,如果带刺,那就放手——找女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喜欢嘛或许有,但肯定没那么多爱情! 就在他准备付诸实施之际,一件突发事故打乱他的节奏。 卢灿一家人加上王鼎新一家子,正围坐在圆桌旁,一边说笑一边晚餐。今天的话题主角,既不是小石头,也不是瑶瑶,而是大柱叔的儿子虎子。 王鼎新是个老派的人,信奉早生贵子儿孙满堂那套。 儿子王大柱二十不到就结婚,现在轮到孙子王小虎。 虎子前年在新加坡上学时谈了女朋友,后来掰了,老爷子就起心思,打算给孙子定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最开始,他看中的是林嘉义的女儿,还让卢灿试了试口风,可林嘉义以“女儿还小可以先处处看但不能定亲”做借口,委婉推辞了。这让老爷子很是恼火。 于是,他安排辛婶,一定要给虎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这事说起来不难,王鼎新一家虽然是卢家附属,可资产相当雄厚,似乎条件不错,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很不容易——年龄差不多,家境不能太差,女孩子的性格要温驯,长得还不能太难看…… 啧啧,哪有那么巧的? 辛婶花了好几个月,终于挑中一家闺女,两家都还算满意,更有意思的是,女孩还是王小虎的中学同学,也算是青梅竹马。当然,王小虎依旧有些别扭,可拗不过王鼎新的坚持。 那个亲家就是香江殡葬大王萧明,女孩叫萧云琴。 萧明有两个儿子,长子萧志成,萧云琴就是他的闺女;幼子萧百城,是将玩乐古道“拾碎阁”具店卖给卢灿的那位女士的前夫。 敢称“大王”,其家族资产肯定不会少,萧家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原因之一就是殡葬业在香江被人称之为“吃死人钱”,多少有些受人歧视;其次是卢老也很看好萧云琴,在卢灿去东京期间,卢嘉锡还特意去看望卧病在床的萧明。卢嘉锡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两位老人在病榻前,将亲事定下来。 两家商量过后,计划在端午节,将王小虎和萧云琴的亲事正式定下来。 餐桌上正聊着这事呢,阿忠脚步匆匆走进餐厅,朝卢灿晃晃手中电话。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不是重要事情,阿忠不会拿着手机来打扰卢家用餐。 “你们吃,我接个电话。”卢灿起身压压手,朝外走去时顺手接过电话,“喂,我是卢……!” 没等他说完,电话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腔,“阿~~灿~~我奶奶~~我奶奶……她昏倒在地上……” 是薇薇安的声音。 “急救电话打了吗?”卢灿的声音很大也很重。 “我妈咪刚打……” 卢灿松了口气,这才放缓语气,“你别急,一定要冷静下来,我马上过去,你手机别离手!” 他捂着话筒对餐厅点点头,“我出去,有急事,你们吃,晚点我给家里打电话。” 也没等家人询问,他自己就说道,“薇薇安的奶奶,不知怎地突然晕倒,我过去看看。” 虽然卢灿从未和家人聊起过薇薇安的事,可卢家投资的香江艺术学院,薇薇安是筹委组财务总监,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也没人吃惊,只是不太好接话。爷爷卢嘉锡见过薇薇安,眉头皱了皱后,抬手拨拨,“去,什么情况,晚上打个电话回来。” 卢灿已经转身往外走,手机还没挂,正准备继续说,又听到田乐群拉开凳子起身的声音,“阿灿,家里不是还有安宫牛黄丸吗?你带一盒备上,兴许有用。” 啧啧,真不愧是掌家媳妇!虽然她可能对突然正式出现在卢家餐桌上的薇薇安很不感冒,可是,事情做得……让人无话可说,连卢灿都没想到的安宫牛黄丸,她愣是瞬间记起来。 话说卢家备用的安宫牛黄丸,是卢灿以前去京城时,考虑到虎博和家中有不少老人,担心这些老爷子万一冒出个中风昏迷之类的,特意去前门同仁堂购买的。 她蹬蹬小跑,上楼去找药,卢灿来到客厅,继续还未挂断的电话。 “我马上过去,你拿好电话,稍后要是急救车先到,你给我打电话说哪家医院。” “在医生没来之前,有几件事你听好了。” “第一,你仔细检查一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地方出血,如果有出血,一定要将出血部位抬高,或者压住;第二,如果没有出血,你和阿姨都先别挪动老太太,将她平躺即可,要是地上凉的话,垫一床被褥什么的,对了,衣领也给松开;第三,你仔细想想,老太太有没有什么病史?家中有没有备用速效救心丸之类的药物?如果有的话,喂两三粒……” 身边老人很多,卢灿多少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这会儿整理思路,一股脑告诉薇薇安。 听卢灿条理明晰的嘱咐,薇薇安原本慌乱的心情,也逐渐镇静下来…… ………… 在卢灿赶往港岛的路上,薇薇安再次来电话,救护车已经到了,按照她的吩咐,准备前往香江大学玛丽医院——香江的三九救护服务并不属于医院,而是属于港府应急系统,可以指派去哪家医院。 这家医院在香江不算很高端,不过,离家不远,而且薇薇安本人在港大还是有些资源关系,可以提前利用这一人脉,调派医生准备急救。 丫头度过慌张期之后,表现挺好,只是,老太太依旧还没醒过来。 薇薇安的奶奶究竟哪一年去世,卢灿不清楚,不过,老太太今年八十二岁,算是高寿,或走或留,都要看天意。卢灿已经准备劝说薇薇安,让她做最坏打算。 当卢灿赶到玛丽医院时,薇薇安和她母亲相互依着身体,靠在急救室外的墙壁上,别墅的两名帮佣,在旁边小声安慰。 “阿姨,薇薇安,老太太进急救室多长时间?” 见卢灿到来,薇薇安三两步扑过来,挂在卢灿脖子上。刚才和母亲在一起时还没哭,这会儿,眼泪大颗大颗的啪嚓啪嚓,止不住往下掉。 卢灿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对晴婶抬手打了个招呼。 晴婶勉强挤出个笑脸,对卢灿点点头,“阿灿来啦,人刚送进去十分钟,阿敏找的主任医生,也跟着进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晕倒?”卢灿扶着薇薇安的秀发,将她稍稍扶正,另一只手在她眼角抹了抹。 两个帮佣在一旁,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起来。 晚上吃完饭,老太太说门厅凉快,自己搬把凳子坐在走廊纳凉。两位佣人在收拾碗筷,清扫餐厅厨房,薇薇安去楼上看书,晴婶在客厅看电视,都没怎么注意到老太太。 等晴婶看完无线台播放的家长里短类节目《大城小事》后,想起老太太有段时间没动静,出门一看,就见老太太侧卧在门廊那里,昏迷不醒。等急救车来时,整个人完全没有意识。 卢灿的心,戈登一下,老太太怕是难过这一关。心底这么想,可话不能这么说。他将薇薇安半搂在怀中,轻声安慰,“没事,别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会有事的。对了,谁在主持抢救?我刚才给皮特篷院长打了电话……” 这次,薇薇安抹着眼泪,小声回答,“关锦恒主任在里面。我给吴继忠主任打的电话,吴主任又给医院的关锦恒主任打了电话,刚好他在值班室。” “哦,那应该是没事。”卢灿继续安慰。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位关锦恒医生,不过,既然能做到主任这一级别,应该有些水平。 急救室的灯光亮了一个半小时,再次被人从里面拉开,并没有带来薇薇安希望听到的好消息。 周家老太太在当晚九点四十分,停止心跳。 晴婶和薇薇安悲痛欲绝,卢灿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对于周老太太,卢灿的印象一直很好。 当年自己开车过快,吓得老太太摔倒,老太太并没有责怪,是个宽厚之人。自己还因此注意到薇薇安。去年自己和薇薇安的事情被晴婶知晓,也是老太太在中间劝说,才让晴婶接受事实。 此后,自己每次来别墅,老太太都要拉着手念叨几句薇薇安幼年时的苦,言外之意不外乎要好好对待她的孙女。 周老太太是与卢灿关系密切的老人中第一个离世的。 再想想依旧在住院的张老……不行,得赶快安排飞机去把老爷子接到香江养病! 顾不得安慰伤心的薇薇安,他将阿忠和顾金全俩人叫来,一个去安排飞机航班申请问题,尽快去京城,另一个去安排殡葬礼仪公司——周家只有母女二人,老太太的后事,需要卢灿来帮衬处理。 周老太的去世,着实打乱卢灿的计划,真真意外! 第742章 纵横集团 第742章 纵横集团 国泰航空cx256航班的波音747-300大型客机,在启德机场缓缓降落。 波音747-300客机于1983年交付使用,最大载客366人,全载重航程高达公里,机体分上下两层,双层舷窗,因此客机显得比其它飞机要胖,俗称“胖男孩”。瑞士航空为首家用户,国泰航空遂即跟进购入一个机组的数量,作为国泰航空最重要航线——香江至伦敦的专线班机。 很快,上层机舱门打开。舷梯通道口,一身ol装束的陈羽莲摘下墨镜,长长地呼了口气。 距离上次离家,整整过了一年零八个月! 前一年时间,在松林制片厂担任常务董事,学习欧美大片场的制片,后八个月,又在美国洛杉矶安培林娱乐影业公司,担任两部电影《少年福尔摩斯》和《七宝奇谋》的制片经理。 这期间,在洛杉矶和伦敦两地经常飞,反而没回过香江。想来,香江的电影电视圈,怕是不记得自己这位小龙女了? “艾达,帮我拿一下帽子!该死的鞋带,刚系上怎么又脱了?”背后冒出一位运动衫牛仔裤的金发女孩,将手中的夹沟帽塞在陈羽莲的怀中,弯腰系运动鞋的鞋带。 又一位微胖的金发少女,推着手提箱,也出现在舱门口,见前面女孩高高撅起的臀部,牛仔裤被绷得沟壑分明,嘿嘿一笑,抬脚在对方的臀部上轻轻点了一下。 “啊嗷~~”系鞋带女孩一声惊叫,慌忙起身,转身看见同伴在哈哈大笑,气得手指一点,“泽内普,这个女色狼!” 这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泽内普·布鲁斯和凯瑟琳·布兰切特。 泽内普是西澳州州长阿奇博尔德·布鲁斯的独生女,凯瑟琳·布兰切特的父亲阿奇格·布兰切特,是澳洲国家党的高层,同时还是墨尔本当地的一位颇有实力的资本家。 泽内普和凯瑟琳是好友、同学,两人去年同时从澳洲到英国上学,又都有演员梦,卢灿顺手帮一把,介绍她们去松林制片厂跟组学习。 两人到松林制片厂后,因为卢灿的关系,陈羽莲对两人颇为照顾。 这次听说艾达回港,两女刚好放暑假,跟着过来游玩。 看两人在舱门口嬉闹,陈羽莲翻了个白眼,“别在舱门口打闹,走,有乘客出来。” 身后涌过来几位助理保镖,其中一位接过泽内普的手推箱,拥簇着三女走过舷梯。 陈羽莲不仅容貌秀丽,两年多的商场历练,更让她多了一份女强人的自信气质;泽内普身材丰满,曲线妖娆,凯瑟琳身材高挑,面容精致,三女走过机场大厅时,引来无数乘客的注目。 香江炎热,没一会,凯瑟琳就有些受不了,拿着夹沟帽,往运动衫领口扇风,“艾达,维文会来接我们吗?” 陈羽莲也不太确定,尽管昨天通过电话,说了航班时间,可是听卢灿的意思,今天有一位老人出殡,他要操持,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时间。 所以,她有些迟疑,“维文……今天有事……” “维文太过分!你帮他打理松林制片厂,你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他都不来接机?”泽内普忿忿不平。一年多的相处,泽内普和凯瑟琳多少也知道一些艾达与卢灿的事。 凯瑟琳手指捅捅闺蜜,嘻嘻一笑,“我觉得艾达的生活挺好啊,泽内,你该不会愚笨到认为,法制内的婚姻,就一定会幸福?如果真是这样,我父母就不会离婚!” 额,就在今年二月,阿奇格·布兰切特与妻子离婚。 卢灿确实很忙。 陈羽莲回来的日期赶巧了,正是周老太出殡的日子。 周老太的告别仪式,并不盛大,但却隆重。 《天天晚报》的中缝,一小块豆腐干大小的讣告,很不起眼,但是,在治丧委员会一栏的名目中,意外地出现两位让人惊讶的人物——吴继忠、卢灿。 吴继忠在普罗大众中名声不响,可在学术界也算大牛一枚,现任香江大学社科系主任、筹备中的香江艺术学院院长,他来担纲治丧委负责人,这可不是一般的面子。 至于卢灿……一般人看到这则讣告,估计不会联想到香江首富身上,只认为是同名同姓,因为这太不可思议。甚至连拿到讣告业务单的业务员,也不认为此卢灿是彼卢灿,要知道《天天日报》和《天天晚报》属于卢家产业之一,算是自己人。 普通人不知道,可圈内人看得明明白白! 去年,两大高校争夺香江艺术学院的承办,闹得沸沸扬扬,最终花落港大,可是,筹委会财务总监,如此重要的位置,竟然被一位岌岌无名的年轻女孩子拿走,香江豪门圈内,又怎会不去查查她的来历? 卢灿与薇薇安的交往看似很隐秘,可是,薇薇安的简历,清白如水,唯一一段短暂工作经历,就是在时尚集团总裁办任职……这无需证据,猜都能猜到,她和卢灿有着不为人知的交往! 讣告上的名称,又证明这一点。 所以,上午的告别仪式,送来祭奠花圈以及派代表出席的来宾,如果公开,绝对能吓香江市民一跳。 香江大学校董会送来花圈,参加告别仪式的是校董会总干事长袁月明教授;时尚集团董事长陈钦丽不在香江,委派总裁办主任柳泉,前来吊唁;纳德轩珠宝销售总经理田乐群来了,还和晴婶与薇薇安聊了几句;维德拍卖的许家耀来了,德银投资的人也来了,嘉丽服饰的林嘉义也来了……还有部分香江富豪圈也闻讯赶来…… 周老太的安息之地,选择在柴湾歌连臣角火葬场旁边的佛教墓场。顺便说一句,这家火葬场就是王小虎未来媳妇萧云琴家的产业,卢灿在百忙中还和萧志成聊了几句。 今天一天,先是告别仪式,再是火葬场火化,然后是入葬安灵仪式,卢灿跟了一天,人都快累瘫。 不过,这份忙碌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主理周家老太的丧事,也让晴婶和薇薇安两人都放下心中最后的那点芥蒂。 将晴婶和薇薇安送回东半山别墅,又嘱咐薇薇安最近两天多陪陪晴婶,卢灿拒绝了晴婶的留饭,让顾金全开车赶往启德机场。 当他赶到启德机场时,正好看见三位大美女在几名随从人员的拥簇下,刚走出站口。 卢灿压了压棒球帽,迎了上去。 “呀………!”最先发出尖叫的是凯瑟琳。 这位金发美女,甩掉夹沟帽,毫无顾忌地扑上来,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讲真,卢灿和她真不是很熟,就见过两三次,她的热情从何而来无从得知,把卢灿抱了个大红脸。 泽内普也一点不含蓄,在凯瑟琳拥抱之后,也来个熊抱,厚厚的肉垫顶得卢灿心神恍惚。 倒是卢灿真正迎接的艾达,有些羞涩地站在那里,温情脉脉地看着。 卢灿镇静下来后,张开双臂,“来,咱也拥抱一下?”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洛杉矶。当时安培林娱乐的制片经理弗兰克·马歇尔,以及发行主管凯瑟琳·肯尼迪,想要找电影投资,卢灿将陈羽莲从伦敦召到洛杉矶负责此事。 呃,这么一算,将近有八个月没见面! 艾达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激动,如倦鸟投林般扑过来,莫名其妙的眼泪就留下来。 “喔噢~~!”泽内普和凯瑟琳还在一旁起哄。 这里终究是机场,人来人往的,卢灿与三位美女拥抱,其中更有两位洋姑娘,很快就引来围观。 “走,赶紧上车,稍后可就走不了啰!”卢灿搂着艾达的肩膀,赶在观众围拢之前,快步上车。至于另外两位洋姑娘,被阿忠安排在后面一辆车上。 车门关上,驾驶位的格挡板也悄然升起,宽大的后座自从空间,艾达也就没那么羞涩,毫无顾忌的与卢灿拥在一起。 几分钟之后,两人终于分开,艾达又有些不好意思,将卢灿的怪手从西服的对襟口中抽出,又捋了捋稍微凌乱的秀发,明眸凝视,“昨天电话里,不是说有长辈的葬礼……没空吗?” 卢灿笑着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在腿上,“哪能不来接你?” 艾达拗不过他,两条腿交叠架在另一边的座位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手指扣着男人衬衣的纽扣,“这次回港,我打算多住些日子。” “住呗……不想去英国和美国,就留在香江,刚好把纵横影业重新整顿,天天日报现在是我的,还有商业电台的一点股份,都并在一起,结合邵氏院线的股份,看看你能不能捏合成一个传媒集团。” “哎呀~”手掌轻拍卢灿胸口,佳人嗔怒,“我就想着歇会,陪陪父母,你又给我安排这么重的活?” 卢灿呵呵一笑,手指微微用力,“你确定不要?那我就把天天日报和商业电台并给时尚集团。钦丽姐可是跟我说过几次,她想要我没给呢。” “不行!谁说我不要!哎哟!”艾达搂着卢灿的肩膀,腾地坐起来,一没留神,脑袋撞在车顶棚上,哎哟一声。 好在车顶棚很软,不是真的疼,装装样子而已。 卢灿伸手揉了揉,快速安抚,“一直给你留着呢,看你急得……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 艾达靠在卢灿胸前,又问道,“我在洛杉矶时,接到六婶诉苦电话……咱家和六叔,闹矛盾了?” 呃,六婶竟然还给陈羽莲打电话诉苦? 所谓矛盾,应该就是因为陈淑芬、张国强带着一批歌手出走华星一事,邵六叔六婶一直以为是温碧玉背后撺掇。这事,温碧玉还真有责任——她被陈张两人利用了。 事后,卢家和邵家就不怎么来往。 卢灿对此也很无语,他并不想和邵氏结怨。现在,陈羽莲回归,倒是很适合做个中间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六叔六婶对陈羽莲都挺照顾的。 且不说陈羽莲从影期间的照顾,单说早先纵横影业创业之初,六叔六婶确实帮了不少忙,譬如租赁佳艺大楼底层给纵横做办公室,又譬如借演员、借场地器材给纵横影业拍戏等等。 第743章 产业整合 第743章 产业整合 卢灿的投资眼光,经过这么多年的市场验证,自然无人质疑,可是,他投资项目的随性,却经常引发争议。这话听着矛盾,实际上一点也不。 对于普通投资机构而言,所投项目赚钱,就是好项目,但是,对于专业投资机构而言,项目赚钱并不是最主要的,还要看所投项目是否对整个投资公司的核心战略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德银投资成立之初,是为了应对卢灿在新加坡发起的一系列投资行为,也就是为南洋无线通讯设备及服务公司、新加坡石油化工精炼中心、新马柔佛航空、裕廊工业园、大华银行等企业提供各种融资服务的机构。此后,德银投资又连续在高雄投资化工产业园、深城皇岗工业园,收购太古洋行的部分产业,投资和入股九龙银行和廖创兴银行,继而涉足印尼的卡卡米矿业,投资苏玛银行和汽车产业,接着又大规模投资西澳矿业,再往前,是欧洲英法两国的轮船以及重工业投资…… 由此而看出,德银投资的核心战略是,以金融业为抓手,投资地区银行、矿产、化工、科技、航运以及传统重工业为重心。 假如以上分析成立的话,那投资天天日报,入资北美棒球队,买点电台和电视台股份,投资医药产业,涉足酒店行业、创设唱片公司和影视公司……这些也就算了,怎么说也算正经投资,可是你跑到东洋投资面包作坊,在法国投资拖把车间,算是怎么回事? 所有种种,肯定不算对德银投资核心战略的维护。说严重一些,这些行为是在分散德银投资的核心竞争力!所以,卢灿的很多投资行为,外界根本看不懂,非议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这个问题,卢灿也已经意识到。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说句狂妄的话,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哪儿都是发财机会! 这才是投资散乱的根本! 卢灿不打算改,不过,并不意味着真的任由这些零散投资一直零散下去,过去的几年中,他也一直在琢磨如何整合。这不,陈羽莲一回归,他就打算规整收拾一部分零碎产业。 一年的纵横影业制片经理,一年零八个月的欧美学习及跟组,陈羽莲已经彻底摆脱“小龙女”的柔弱形象。从昨天的聊天来看,又是一位女强人! 昨天见面,陈羽莲很不讲义气,将泽内普和凯瑟琳两位大美女扔在酒店,自己和卢灿回到广播道的跃层住宅。陈羽莲在广播道的住宅,和温碧玉的大平层,在一个小区,距离很近,在她去国外的这段时间,都是温碧玉那边的佣人在照应,因此,很干净,回来就能住上。 卢灿和她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卢灿已经简单说过,这次说得更详细而已。 卢灿没做过传媒集团,但是,他经历过传媒时代,在时尚传媒集团成立之中,他就给出过不少建议,这次成立纵横传媒集团,自然更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对传媒集团运营的认知,讲给陈羽莲听。 当然,不光卢灿在说,陈羽莲也说了不少,譬如她担任制片的两部电影,她在松林制片厂的工作和生活,聊了聊香江与好莱坞的电影制作上的差别,甚至还说了说米拉·奈尔个人第二部电影的惨败。不过,《密西西比风情画》只是一部文艺片,投资并不大,赔得不多。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不知道两人中究竟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叫出声来——卢灿感觉不是自己可陈羽莲一口咬定是他……这才意识到,哦,时间这么快,这就天黑了?俩人还没吃晚饭! 香江的五月,白天很热,但深夜有风,颇有些凉意。陈羽莲个头不高,身材娇小,卢灿敞着风衣将她裹在腋下,正正好。 两人彼此拥抱着下楼,又晃晃荡荡走到小区门口的夜市食档。 陈羽莲抽过一张纸,将塑料凳擦了擦,递给卢灿,自己挨着他靠过来。 今天的滋润很充足,灯光下,她的小脸,白里透红,粉嫩粉嫩。摊主家的老板娘拿着菜谱过来,瞄了一眼,有些面熟,又不敢认,杵在那里迟疑地连看了好几眼。 “两碗河粉,一锅清汤蛤蜊,一盘皮皮虾,再来五只烤牡蛎,要蒜蓉的,不要辣。”陈羽莲对这家摊位很熟,以前就经常来,随口点了几样,又偏头问卢灿,“要不要来点啤酒?” 卢灿知道她酒量不错,笑笑点头,“来点?” “再来两扎啤酒!” 老板娘醒过神,也不纠结是不是对方是不是大明星,生意最重要,“诶,好嘞,这就去准备。” 等老板娘走后,陈羽莲双手拢了拢被风撩动的长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扎好,又晃了晃脑袋,自嘲道,“两年时间没演戏,这不,面对面,都没人认出来了。” 卢灿侧身,伸手将她的下巴勾过来,“很快,香江人会再次认识你!这次认识,可不是小演员那么简单!跺跺脚,香江就会地震的传媒大佬!” 卢灿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合并成功后的纵横传媒,有电视台、电台股份,有自家的报纸媒体,有影业公司,有院线股份,还有广告公司,可不是跺跺脚能让香江地震嘛。可也正是因为份量很重,让陈羽莲有些心虚,“可我……我还是有点胆怯!” 卢灿同样自嘲一笑,“怕什么,他们还说我是香江王呢!” ………… 卢灿原本让陈羽莲在家歇两天,结果,第二天上午,她带着纵横影业总经理郑雷,制片经理陈勋奇,赶到环宇大厦,商量成立纵横传媒集团的事情。 这次整合,最主要的几个项目,包括因为报复报道关罗莎掌掴赵四新闻而收购的天天报业集团、因为帮忙说和核电项目而被何佐治转让的香江商业电台部分股份、因为与邵老六闹僵担心tvb收缩宣传资源而从邱家手中购入的部分亚洲电视台股份,都将并入纵横集团旗下。 再加上卢灿几乎很少过问的纵横影业,以及早年因邵老六邀请而购买的部分邵氏院线。 一个微型的香江本土传媒集团——纵横传媒集团,就此成立。 不仅如此,艾达还打算将天天报业集团旗下的广告部,独立出来,再收购一家户外广告公司,双方合并,组建全新的纵横广告公司。 对此,卢灿不是非常理解。 可陈羽莲给出的答复却是,广告公司是一家传媒集团的客户资源库,同时也是传媒集团各分公司自身的广告资源集中展示平台,所以,这一环节,非常关键。 想想……确实如此! 陈羽莲这出门两年,还真是有不小的进步。 又过了两天,陈羽莲再度来环宇大厦,这次,她带来整合方案。 还别说,这套闭环方案,做得有图有真相。集团旗下六大子公司,如何相互促进,很明晰;各家子公司的部门及领导责权架构也很清晰;集团总部如何协调和监理子公司运作,同样明了。 卢灿能看出来,这个方案具有相当浓郁的松林制片厂的风格——可别将松林制片简单看成一家电影公司,实际上它也是一个大体量的传媒集团! 当即点头赞同,签字同意她去整合纵横传媒。 其实,陈羽莲还琢磨过风行唱片,只是想了许久之后,还是没提。 无它,风行唱片明显是温碧玉的“玩具”,所以,尽管唱片公司很适合成为一家传媒集团的核心架构之一,她依旧没敢开口——自己要是提了,八成会和温碧玉闹矛盾,卢灿也未必同意。 等陈羽莲和温碧璃说说笑笑的从办公室离开,卢灿叉着额头,想了会。 事实上,不仅她想到了,卢灿自己也考虑过。 风行唱片,很适合并入纵横传媒中去,只是,一如陈羽莲所想,那是属于温碧玉的领地。 这些年,温碧玉真的很少开口要东西,哦,要了一些卢灿口哼哼的曲调走了,其它的……真没多少。风行唱片也是她自己在陈淑芬他们鼓动下成立的,卢灿对这家唱片公司几乎没关注过,所以,不好开口。当然,如果开口,相信小丫头不会拒绝,只是卢灿觉得,那么做对温碧玉不公平。 伸手拿过话筒,熟练地拨了一组数字,然后静静等待。 温碧玉不在香江。 五月初,时尚集团组织的第二届夏威夷世界模特沙滩赛,在火奴鲁鲁岛举办。温碧玉在陈钦丽的劝掇下,跟着远洋号邮轮去看热闹,顺便带上几名歌手去做表演嘉宾——事实上,陈钦丽只是想要借用卢灿的这条超大邮轮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兴许是丫头玩嗨了,直到铃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卢灿也没在意,随手挂上话筒。 没一会,电话铃声响起,卢灿以为是温碧玉回过来,张口便笑道,“你这丫头……玩疯了?” 电话那边突然静默几秒钟,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卢……卢少,我……我是关罗莎!” 晕!张老再度赴港疗养,周家老太的丧事,陈羽莲的回归,这几天忙疯了,原本早就想找关罗莎聊聊的计划,结果给忙忘了!要不是她主动来电话,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算起来,自己和关罗莎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卢灿揉着眉心,笑道,“咦,是你呀,可是少见,我等你电话等了好几个月!今天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倒打一耙,对于缓解尴尬,有时候很管用。 对方明显一愣,你什么时候允许我给你经常打电话了? 第744章 安排关家 第744章 安排关家 卢灿曾经很不理解,为什么八十年代的咖啡馆,似乎都喜欢播放萨克斯。 就这个问题,他还询问过自诩音乐大亨的温碧玉。 小丫头的眼神很是得意,然后告诉他,这是现在最流行的中音萨克斯演奏的城市蓝调,曲调浪漫深沉,富有感情,轻柔忧伤,最符合咖啡馆这类具有鲜明情调色彩的消费场所。 上环太平山街十八号,一家名叫“teakha”的茶咖,室内正播放着深沉典雅的萨克斯。 关罗莎下巴垫在手背上,趴在长木条拼成的桌案上,像一条慵懒的晒着太阳的猫,两只大眼睛注视着卢灿,等待他的回复。 “阿姨……建议你去美国留学?”卢灿搅拌着咖啡,又反问一句。 “不留学怎么办,总不能在家闲着……”关大眼撅了噘嘴,抬头,伸手把咖啡杯挪过来,银勺搅得咖啡杯叮当响,“演戏……又没片约,出席活动,我妈咪又唠叨着不让……我还能怎么滴。她自己也打算带着我弟弟去美国……” 断断续续的言语中,饱含怨气。 呃,卢灿有些挠头,关家母女,这已经是将她的身份定性在外室上! 这让卢灿原本的放她自由的想法,怎么也说不出口。 折回来再想想,她去美国留学,不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女人,总不能“美”一辈子,还是需要有点追求,有些底蕴。 卢灿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再放下,眼神回到面前的关罗莎身上。不得不赞啊,这个年龄段的关罗莎,正是雨后的带露玫瑰,鲜艳夺目。 不知不觉中,卢灿咽了咽唾沫,又掩饰般的端起咖啡杯灌了一口。也不知道自己色色的目光对方看到没有,卢灿压下昂扬的兴致,笑着说,“你……准备学什么专业?” 关罗莎看见了,很满意,嘴角弯出一缕笑意,“我妈咪建议去学商学,可我自己……想试试心理学或者文学。” 心理学和文学?卢灿有些想要发笑,又压了下来,她爱学啥学啥,打法时光呗,便点点头,“喜欢学习……总归是好的。这样……我来安排。” “啊~~?”惊讶声一波三折,这次,轮到关罗莎发愣。 去美国定居、留学,关罗莎的母亲确实有过商议过这事,可是,关家母女更想利用这一计划,以守为攻,逼卢灿表态……其中的弯弯绕不难理解——试试卢灿究竟舍不得让关罗莎去美国待上几年,如果不舍得,那就进一步呗,如果答应,关家母女就得要考虑继续等下去是否合适。 可现在,卢灿似乎没怎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关罗莎完全没预料到的,所以,在短暂发呆之后,她的脸色,沉郁下来,银牙紧咬,差点拂袖而去。可卢灿的话,还未结束,她也只得耐心听下去。 “你去德克萨斯阿灵顿分校上学,那所学校还是不错的,有商学院也有心理学院,你爱上啥上啥。我让人在那边给你和阿姨购置一栋别墅,阿姨也能照顾你。哦,对了,我在阿灵顿投资了一支棒球队,你上学期间,学着帮我督管那支球队的财务。我堂哥也在那家球会,他会帮你办理入学和入职的事情……” 说到这,卢灿又屈指敲敲桌面叮嘱,“那家球队的总经理是美国大财团的儿子,你只要监管财务即可,不要瞎掺和球队管理,明白吗?你在阿灵顿上学期间,可以代表我出席北美的一些活动,尤其是北美的一些党派层面的活动,但不要轻易表态。不懂不要紧,多看多学多认识人……” 原本,关罗莎还一肚子火气,可听着听着,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尤其是听说球会总经理是“大财团的儿子”,自己将要“代表卢灿出席一些活动”后,更是脸色精彩至极。 即便她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自己即将被赋予的职位,责任重大,哪怕说错一句话,对卢灿而言都将是天大的麻烦。顿时,那点火气,马上消散殆尽,反而脸色涨红,很不自信地吭哧两声,“我……我……我能行吗?” 卢灿在北美有商务代表,那就是嘉妮,可嘉妮关着纳德轩珠宝北美分公司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代表卢灿出席各种活动?偏偏北美市场在未来的布局中,位置非常重要,卢灿自己又没那么多时间。得,既然关罗莎要去北美留学,暂且由她代表。 卢灿也知道她未必合适,不过,参与和倾听总是可以的。他笑了笑,探手捏住对方柔软的手掌,“多听,多学,不要轻易发表言论,有什么事给我来电话,锻炼一段时间,肯定行。” 气氛到了,咖啡馆已经不合适,卢灿牵着她的手,快步走出咖啡馆…… 下一站地点,选择的是酒店!干什么?嘿嘿,自然是打下烙印! ………… 等关罗莎开着她那心爱的虎头大奔回家时,她母亲费里·玛珂菲都快急疯了——女儿上午出门,一直到天色擦黑都没回来,电话电话不接……见到女儿的第一瞬间,劈头盖脸骂道,“你个死丫头,干嘛去了今天?!电话呢?怎么不接电话?” 关罗莎也不搭理她,砰一声关好驾驶位的车门,又绕道副驾驶位置,弯腰抱出一捧花,还有几只手袋礼盒什么的,拿不下,这才回身喊道,“妈咪,帮我拿一下。” 骂归骂,那是担心,见女儿笑容妍妍,关母又猜到一些,马上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鲜花和礼盒,“这些都是……阿灿送的?你去找他了?” 又凑近女儿的脸庞看看,脸如桃红,眉角春意浓郁,关母眉心跳了跳,“你们这是……” “哎呀,妈咪~~!”尾音很长。 好,不问了。母女俩各自抱着鲜花礼盒,往屋里走。上台阶时,玛珂菲还是忍不住,“见到他了?你们聊得怎么样?他给话了吗?” 出国留学,正是关母的主意,她很想知道卢灿的选择,尽管已经猜测女儿和那年轻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可这不还没得到准信嘛。 “给话了!这个月底,去美国!”关罗莎头也不回,往屋里走。 “啊~~?”母女二人的感叹词,几乎如出一辙,都是一波三折。关母的手一抖,堆在上面的一只礼盒直接掉落在台阶上,她也顾不得去捡,急忙迈步追上女儿,“他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耽误你的青春嘛!我女儿怎么了,就这么见不得人嘛,就嫁不出去嘛!不行,我得给他打电话,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说着,她将满怀的礼盒纸袋,往客厅沙发上一扔,就要去打电话。 正在整理纸袋的关罗莎吓一跳,连忙伸手拉住,“妈咪,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他一杆子把你送到美国,说明他卢家就没你的位置!你守着他干嘛!还不如找个人嫁了!”关母气不过,用力狠狠地在关罗莎胳膊上扇了一记! 真不明白这丫头,都被人放到美国,还跟人上床……真真是气死人! “嘶!嘶!疼~!”关罗莎揉着胳膊,白了母亲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刚才下手确实不轻,关母也有些心疼,伸手过来帮女儿揉了揉,“那是哪样?你倒是说呀!” 关罗莎翻了个白眼,“他让我去德克萨斯大学阿灵顿分校上学,你和弟弟也一起过去。他在那边投资了一家棒球队,当总经理的是美国大财团布希的儿子,另一个股东是南非大矿主的儿子,哦,就是戴比尔斯钻石的那家。他让我边上学边帮他监管棒球队的财务,还有呀……他让我做他的私人代表,维系他在美国的上层关系……” 下午激情之余,卢灿跟她说了不少,很多内容,关罗莎记住了但说不出来,只挑拣重点的说了说,便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总之,很重要的啦!不是那种单纯上学……” 关母的阅历要比女儿多许多,从女儿的表述来看,确实不像打发人的节奏,长长地吁了口气,又问道,“其它的呢?他没说其它什么了吗?” “其它的?”关罗莎被母亲问得有些茫然。 下午的时光,如梦似幻,一阵阵激烈的冲击,让人云里雾里,哪有空说其它的? 忽然,她又想起一些内容,“哦,对了,他还说,给我在那边置办一套别墅,我和弟弟上学的事情,他安排人去落实……总之,不是你说的那样!” 关母所说的“其它的”,本意是想问,卢灿有没有给个准话,譬如卢家有没有她的位置之类……可看女儿糊里糊涂的样子,八成是没有!关母又忍不住斥了一句,“哎!你这丫头!”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再磨呗! 想到这,她拉着女儿的手臂,在沙发上坐下来,“诶,你详细说说,今天你们见面的事情,越详细越好,我帮你参谋参谋!” 这个可以有!关罗莎正想和别人分享喜悦呢,于是,母女俩头顶头,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当听到下半段时,玛珂菲的腿,不自觉的并了起来,脸庞微微发烫。她接触过卢灿,还不止一次,熟悉得很。要说臆想,可不止男人才有! ……………… “嘿,维文,你太不够意思!我和凯瑟琳来香江四五天时间,你也没说带我们四处走走!你还算朋友么?”说这话的,是泽内普! 今天晚上,卢灿终于有时间,拉上陈羽莲和温碧璃两人做东,宴请抵港五天的泽内普和凯瑟琳。 一见面,泽内普就嗷嗷责怪起来,凯瑟琳在一旁微笑不语。 卢灿笑笑,很想说我和你爸是朋友,和你嘛……暂时还算不上!想归想,说出来的却是,“抱歉抱歉,最近一段时间太忙!怎么,这几天没出去走走?不是给两位安排了导游吗?” 凯瑟琳·布兰切特就要成熟一些,微笑点头,“去了大屿山参观了一座巨大的大佛像,还有宏伟的寺庙,哦,还去澳门赌城逛了逛,玩得很开心。” 泽内普回头看看凯瑟琳,“嘿,凯瑟琳,我们不是统一好口径了吗?怎么突然变卦?” 凯瑟琳耸了耸肩,“就在刚才,我和艾达聊天时,她告诉我,正忙着产业整合……所以,维文应该是真的在忙。” 温碧璃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两位小姑娘。 毫无疑问,凯瑟琳要比泽内普有心计! 第745章 张老出院 第745章 张老出院 无论处理的是否合理,有定论总是好事。 卢灿再次下定决心,这将是最后一位,也一定是最后一位! 好,这种决心他下过不止一次,如同写手下决心明天一定更新六千、八千、一万字一样,靠不靠谱,天知道! 不管未来怎样,他的那颗骚动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开始将精力转向其它事情。 譬如,张老的病情。 张老是被卢灿在五月二十日那天,派专机接到香江的。 抵港后,安置在养和医院,又做了一次详细检查。除了脚踝骨裂之外,老爷子还有点肺气肿所引发的呼吸道不通畅,以及老年前列腺炎,还有血压、血糖偏高。 总之,一堆小毛病。 这些毛病在离港之前还没有,大多是他回京的这一年时间中,不注重保养所导致。 这次抵港后,卢灿怎么也不会让老爷子再回去。 说来说去,京师从来不是养老之地! 将手中活计处理干净,卢灿抬腕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二十。 他起身来到隔壁的秘书处,秘书处有两间房,一间是温碧璃办公室,就在卢灿办公室隔壁,后面卧室有一道暗门直通卢灿办公室的卧室,另一间是六位秘书的公共办公间,卫雨宁她们在这边。 没等他敲门,卫雨宁先站起来,“卢少,有事?” “我两点钟之前,没有其他安排了?” 没等卫雨宁回答,里间的温碧璃先接话,“没有。你打算出门?” 没两秒钟,她走出办公间,瞅着卢灿,突地一笑。 卢灿被她笑得有些心虚——最近两天和关罗莎来往密切,想要瞒过温碧璃,几乎不可能。不过,这会儿卢灿理直气壮,挑了挑眉,“你要不忙的话,陪我一起,去养和医院看看张老,有几天没去了。” ………… 等卢灿和温碧璃赶到养和医院的疗养楼,张老正在发脾气,潘奶站在一旁,恍如未闻,继续在旁边叠衣服。张老所住病房是套间,内有看护人休息室,这几天都是潘奶在照顾。 温碧璃将拎来的午餐,搁在桌上,一一摆开。 卢灿凑到病床跟前,笑着问道,“您老,这又是为什么?” 张老爷子这次很难得的连卢灿的面子也不给,扭脸冲向另一边。 老小孩老小孩,卢灿在张老身上可算是看明白!听张泽宗和戴静贤说,上次派专机去接,老爷子死活不愿意上轮椅,最后还是潘奶发脾气,才将他哄上飞机。 潘奶扔下手中的活,笑着走过来,“你们来就来呗,买这么多吃的干嘛!医院的饭菜,味道还行,马上就送过来。”又对卢灿笑笑,“阿灿,你别理他,这两天吵着要出院,我都烦死了!” 又扭头对生气中的张老笑道,“你不是吵着要出院吗,自己跟阿灿说,阿灿同意,我没意见!” 张老闻听这话,还真扭头对卢灿嚷嚷,“我要出院,你给我办出院手续!这医院,没病都能憋出病!” 卢灿拉着老爷子瘦骨嶙峋的手,笑笑点头,“行!我稍后问问涂大夫,他说能回家疗养咱就回家。不过,他要是不同意,您老还待几天,可成?” 老人家不愿意待在医院,卢灿能理解,一来是医院的环境,确实不适合老人的心境——动不动就有家属的嚎啕大哭,确实怪吓人的;二来嘛,医院太寂寞,没人陪着说话——张老住院的前两天,福伯、卢嘉锡、李林灿等人,都来看过,但大家都忙,总不能天天陪着。 听卢灿这么说,老爷子反手握住卢灿的手掌,“阿灿呐,我身体我知道,有些小毛病不假,可没大毛病,回虎博待着,肯定比医院好。” 卢灿忙不迭点头,“其它的都好说,慢慢养呗。就是……”他朝老爷子绑着绷带的脚踝努努嘴,“伤筋动骨一百天,脚踝长没长好,得医生说了算,我说了没用。” “咱不说这个,我扶您坐到轮椅上。我和阿璃中饭也没吃呢,咱一起吃,等吃完我去问问涂大夫。”说着,卢灿将老爷子抱起来,放在床边的轮椅上。 张老年轻时可是一米八的大个头,这会儿,也就七八十斤的份量,真正老了。 三言两语,终于将老爷子哄好后,四人就着方桌,吃起午餐。 张老这次摔倒之后,似乎又有点轻微的帕金森,拿汤勺的手微微颤抖,潘奶在旁边,细心的喂着。 这让卢灿忽然有些感动——所谓美好的爱情,不是看年轻时谁陪你轰轰烈烈的疯过,而是看谁陪你默默走过一起老过! 涂大夫名叫涂文彦,养和医院比较知名的骨科医生。在吃完午饭后准备来值班室休息会,得知卢灿正在张老病房,便匆匆赶了过去。 香江的医疗系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公立医院,养和医院还有玛丽医院,都属于公立医院,还有一部分属于私立医院,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明德医院,还包括一些取得医疗证书的诊所。 公立医院的医疗水平稳定,部分医疗费用及药品可以报销,但服务要差很多,私立医院的医疗水平与所服务对象直接相关,服务态度好。 随着香江经济水平的发展,公立医院的处境越来越尴尬。他们需要靠政府拨款和慈善捐款来维系经营。养和医院虽然算是公立医院中的佼佼者,但他们同样也需要来自社会的大量善捐。因此,不得不给类似于卢家这种捐款大户,特别待遇。不仅如此,养和医院与卢系资本旗下的app药业,有着相当密切的临床药品试验合作,这也是养和医院赚取利润的一种方式。 故而,他得知卢灿到来,便急忙赶过去。 涂文彦站在病房门口,对里面笑着招招手,“卢生……哦,三夫人也在……你们刚吃上呢?那……你们先吃,我等会过来。” 屋内,卢灿和温碧璃站起身,潘奶更显殷勤,将凳子让出来,“涂医生,快坐!涂医生,您吃过没?阿灿带了一些外卖,您也坐下来尝尝?”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谢谢阿姨!”涂文彦往里走了几步,笑着拒绝,又在张老面前弯下腰,“老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看,我中午吃得可不少。”张老指指面前的菜盘,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涂医生,我就想问一句,我这脚伤……能不能回去养着?” 老先生这个急呀,没等卢灿开口,他先问了。 涂文彦看了眼卢灿,见对方没什么眼神暗示,便笑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老先生,虽然您的脚踝恢复的还不错,不过,我的建议是您还在医院观察一周,毕竟,上次检查,您还有一些老年多发症的迹象。当然,如果您执意要出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保养,千万不能二次受伤。另外,您只要感觉不舒服,立即来这复诊。当然,也可以给打电话,我们安排医生上门服务,只是设备没那么齐全,没有您在医院方便。” 张老爷子别的没记住,单记住“如果您执意出院,也不是不可以”,拿眼神瞅着卢灿。 卢灿被老爷子看得头皮发麻。 他可是知道,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有关老爷子的死因,其中一种说法就是,老爷子不是死于病,而是因为住在四人病房中,被几位病友三天两头的去世,给生生吓得没了生机。 既然老爷子坚持出院,而虎博距离养和医院也不算远……算了,出院就出院,每天和老友聊聊天,老爷子心情一好,康复更快也说不定。 卢灿点点头,又对涂文彦笑笑,“涂医生,辛苦你开一份详细一些的医嘱,我带张老今天出院。” 老爷子乐得直拍轮椅扶手,“回家啰,出院啰,解放啰……” 瞧他那兴奋劲儿,整一个顽童!潘奶在旁边连着翻了几个白眼,温碧璃掩着嘴直乐。 ………… 王季迁王老带着一名工作人员,迈步走出虎博办公楼,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向门厅驶来。 是卢灿的座驾。 与李林灿、饶固庵等人不同,王季迁并非纯粹的学者,他身上的商人属性比较重,因此,看到卢灿的车驶过来,他停下脚步,打算和对方打声招呼再走。 车窗落下,露出一张让王老有些惊讶的面容,是张博驹的笑脸。 “哟,老张,你这就出院啦?上次去看你,不是还要住几天吗?我还寻思着哪天有空再去看看你呢。” “哎呀,没啥大事,住医院里,憋气,还不如回来养着。这不,我让阿灿办了出院手续。” “那倒是。” 另一边车门,卢灿先下车,对王季迁笑笑,“王老,您这是……出门?” “哦,艺术品基金会那边,搞了个艺术品鉴赏交流会,请虎博这边派个人去做评判。馆里面就我清闲一些,老福让我跑一趟。你要不要去?” 香江艺术品基金会经常举行各种沙龙活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艺术品鉴赏交流会,他们会根据艺术品的种类,邀请一些权威人士做评判和估值。期间会有一些交流、交换,甚至买卖。 卢灿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您老去参加……今晚是明清艺术品专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王季迁是虎博有名的明清画作、古籍方面的大拿。 王老很谦虚,笑笑说道,“嗯,据赵太来说,有不少明清至民国的字画、杂项,其中有几件很有意思,北山堂袁殊他都有些拿不准。这不,我也去见识见识。” 北山堂是利荣森的产业,去年,维德拍卖还因为两件拍品与北山堂闹了点矛盾,后来经由许胖子的父亲许璐出面,化解了这份恩怨。袁殊就是北山堂的大掌柜,香江古董圈颇有名气的掌眼师傅。 他有些拿不准?这话说得卢灿还真想去看看。 第746章 艺术发展 第746章 艺术发展 香江艺术基金最近一年很火。 其组织的“艺术第五季”现当代艺术巡展,已经举办了五站,第六站巡展,正在新加坡国家美术馆举行,第七站安排在马来的吉隆坡,最后一站则是八月份,地址为美国旧金山艺术馆。 “艺术第五季”在东南亚一带,掀起相当高的热度。 前五站成交的艺术品,超过四百件,价格最低为八百港元,老少皆宜,买得起;目前交易价最高的为陈一飞的作品,六百万港纸,被文莱王室的杰弗里亲王买走珍藏。 没错,就是在蓝湾俱乐部成交的那幅《预言者》。 许胖子很精明,并没有将这笔钱纳入维德拍卖的账户,而是拿着支票交给“艺术第五季”组委会。消息一传出,陈一飞的作品身价暴涨,小幅作品涨幅四成,大幅作品更是翻个跟斗。 不仅如此,这一消息还连带着巡展中其它作家的作品,都有不同幅度的增长,也促使前五站的艺术品总成交额,高达七千多万港元。 据许佳闻电话中报喜,新加坡站巡展上好消息频传,不仅组委会主推的陈一飞、陈一宁作品受追捧,新加坡当地的南洋画派的钟泗宾、张荔英,赤道画会的陈文希、陈宗瑞等人的作品,也很抢手,连抽象派油画家何和应与现实派画家许锡勇的作品,也有不少人挂牌预定。 所谓挂牌,是画展报价的一种交易方式。 如果顾客看好某一件正在展览的画作,想要购买,就可以在画作旁边的木箱中扔进自己的报价、联系方式,组织方会根据报价情况与创作者协商,如果价格认可,就可以达成交易。 巡展画作售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展后拍卖,和普通拍卖区别不大,不多说。 五站艺术品巡展,成交七千多万港纸,这一成绩,着实让艺术圈大吃一惊,对东亚和东南亚的现当代艺术的发展推动作用,无疑是非常重大的。 一时间,香江艺术基金被誉为亚洲现当代艺术的扛鼎机构。 赵太来主持的香江艺术基金也藉此机会,大规模并购和接管其它艺术组织,譬如在闽越港三地颇有名气的沧浪书社以及杂志《沧浪心声》;今年三月,香江艺术基金又与香江苏富比达成合作,接管苏富比香江艺术培训中心,又配合虎博、维德拍卖,鼎力支持香江艺术学院的筹备成立…… 这一系列大动作,无不映衬,香江艺术基金已经成为香江现当代艺术圈的领导机构。 赵太来最近走路都有些飘忽,五年前的落魄,人憎鬼厌犹在眼前,再看现如今,出门从者如云车马粼粼,真真让他感慨良多。 接到卢灿电话时,他正准备出门参加港澳艺术联合会组织的一场晚宴。 “您要过来?好啊,要不要我打电话叮嘱一声,晚上的活动往后延一延?”听到卢灿晚上准备过来参加晚上举办的明清艺术品专场交流会,赵太来有些诧异。卢灿很忙,一向很少参与这类活动,今晚怎么就来了兴致? “不用,我在虎博这边吃过晚饭就过去,尽量赶早到。”王季迁作为评判,需要在活动开场之前先看看东西,所以要提前到,至于卢灿自己,可以去晚一些。 “那我们晚上见!我有些事向您汇报。”得知卢灿要到,赵太来毫不犹豫地将晚宴推掉——现在的卢灿,不像前几年那样,想见就能见的。 “不是重大事情?”卢灿嬉笑一声,提前打好预防针。 “没有没有,都是一些小事。” “那行,晚上见面聊。”卢灿放下电话,微笑摇头——赵太来想要聊些什么,他能猜到个大概,无非是艺术基金管理层的那些破事。 香江艺术基金,从成立的一开始,就不是卢灿独资,而是糅合了卢系资本、维德拍卖、赵太来老师赵少昂画室等多家股东操持的一个项目。 后来,赵老身体不是很好,推出画室的杨丙垚、陈荫余、王国忠一帮人参与基金的管理;再后来,何睦仁师徒的沧浪书社,苏富比香江艺术培训中心陆续并入,董事成员越来越多,好像有二十多人。 现在,香江艺术基金的影响力做大了,杂音也就越来越多。 许胖子很有能力,很多时候很喜欢表达自己的观点,因此不可避免的和赵太来有矛盾。 不仅如此,赵太来和他的那些师兄弟关系也不是很好——要知道,当年赵太来在赵少昂门下时,可不是那么受重视,可以说,老师门下的那些精英弟子们,哪个没给他脸色看过?现在赵太来抖起来,那些师兄弟和他的关系,能好才怪! 现在又有两拨势力加入理事会。 沧浪书社还好点,何睦仁比较低调,人家香江苏富比派驻的理事,可是香江苏富比拍卖会的现当代艺术总监、印象派与现代艺术部高级总监菲利普·胡克,这人可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现当代艺术大潮涌起,谁都想要站上潮头,声音更杂! 赵太来还想要像前几年那样,在香江艺术基金内部一言九鼎,几乎不现实! 简而言之,他的威望不足,压不下其他人的声音! 就在三月份,香江艺术基金召开年会,就已经有不少于五位理事提议,理事长一职不能终身制! 言下之意非常明确——赵太来该挪位让贤! 这件事闹得很大,甚至一度影响到“艺术第五季”的第四站——菲律宾马尼拉站巡展的按时举行。后来还是卢灿说服许胖子,将这份提议按下。 毫无疑问,香江艺术基金理事长的终身制,肯定不合理,卢灿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推选制”肯定要上,只是,怎么推选,什么时间上,卢灿还在琢磨。 赵太来想要找自己聊天,肯定绕不过去这件事。 “你没问问他……袁殊带了什么画作过去?”张老坐在沙发上侧身追问——刚才听王季迁说到袁殊带了一件自己也看不明白的画作后,老爷子也很好奇,要不是病体缠身,他都想去现场看看。 求疑辨真,是每一位鉴定师的爱好。 卢灿摇头笑笑,“问他没用,这些活动都是基金下面的活动部组织的,估计他都不知道有这件东西。” “那也是。”张老点点头,想了会又说,“晚上你去看了之后,给我来个电话。老袁的眼力,还是不错的,连他都看不透?很好奇,究竟什么东西。” “行!”卢灿笑了笑,起身对厨房喊了一嗓子,“潘奶,我安排人去订餐,晚上就凑合着吃外卖,改天再过来尝尝您的手艺。” 卢灿此时还在虎博划给张老的公寓房中,温碧璃正帮潘奶收拾厨房——张老和潘奶回京城一年时间,房子一直没人住,虽然有人照顾,但厨房用品长时间不用,肯定要重新洗刷一遍才能用。 “那也行。家里要重新归置,也没办法开伙。”潘奶扶着门框,笑了笑,“过几天,等收拾好了,你和阿璃,哦,还有小田和阿欣,带着两个宝贝一起过来,热闹热闹。说起来,你们家的瑶瑶,我和老张还没见过呢。” “阿灿,还是我来点餐。”温碧璃侧身从潘婶身边出来,边走边脱橡胶手套,“顺便也给田姐打个电话,说一声,晚上我俩不回去吃饭。” “啧啧!”潘奶冲着温碧璃的背影,对卢灿竖起大拇指,这是对温碧璃心细的赞赏。 卢灿笑了笑,坐了回去。这时,又听到张老说道,“阿灿,袁殊带去的东西,如果你和老王都看不懂,那东西百分百有问题,你千万不要出手。” 这就是典型的“看不懂,不出手”!算是古董行交易中的一条古老戒律。 其实,在古董行有一句话永远正确,那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你眼光多犀利老道,无论你的知识面如何宽广,但是,赝品伪品总有机会,让你马失前蹄。 由此也就诞生了“看不懂,不出手”这条戒律——看不懂的东西,指不定就是他人利用你的知识盲区,为你挖坑。 所以,张老说出,如果卢灿和王季迁都看不懂,那就不要出手,无论那东西看起来怎样的有价值。 这则道理,卢灿懂,点头笑道,“我就去看看热闹,没打算出手。” 告别张老和潘婶,卢灿带着温碧璃直奔香江艺术馆,活动在晚上七点开始,应该不晚。 香江艺术馆位于港岛中区爱丁堡广场的新大会堂高楼最顶三层,1962年建设启用。 说起香江的公共艺术,历史还是蛮悠久的。 早在同治八年,也就是1869年,港督府在新落成的香江第一代大会堂的顶层,设立香江首座文化活动中心。这家文化活动中心可以看做香江艺术馆的前身,接受香江各界人士的捐赠,推出各种展览,最出名的莫过于岭南画派高剑父与弟弟高奇峰,于民国八年即1919年举办的“岭南风情展”。 民国二十二年,大会堂因汇丰银行扩建而拆迁——这栋房子的产权属于汇丰银行,因为租赁协议谈不拢,香江文化活动中心停办。 一直到1962年,位于中区爱丁堡广场的新大会堂启用,香江博物美术馆落址于高楼顶三层。 1974年,香江博物美术馆一分为二,及香江艺术馆和香,其后,香迁往九龙尖沙咀星光行,而香江艺术馆留驻老馆。 博物馆迁走之后,留下相当一大片空面积,香江艺术馆管理方,将这片空地单独辟出来作为空白馆,专门租赁给艺术家举办各种画展、艺术展。 香江艺术基金有自己的办公地址,不过,因为他们的展会和活动很多,因此又将香江艺术馆的空白馆租赁下来,作为基金会所属会员的日常交流与学习的常用场所。 今晚的艺术品鉴赏交流会,就安排在这座馆中。 卢灿俩人赶到时,还没到七点,让两人挺意外的是,今晚的来宾似乎有点多。 第747章 大作疑云 第747章 大作疑云 众所周知,玩古董的人群,有两大特性,其一是偏男性,当然,也不是绝对,这些年女性群体也逐渐多起来,譬如伍佳恩,但总体上,男性更多;其二是偏老龄化、成熟化,年轻人更喜欢时尚现代一些的东西,真正喜欢古董古玩的不多。 可是,今天的交流会来宾不少,男女老少都有,年轻人的占比,明显要高于卢灿所料想。 卢灿刚走进会场,被正往外走的伍佳恩,撞了个正脸,戴着棒球帽都没用,被她认出来,惊讶的抬抬手,“嘿,维文,阿璃,你们也来啦?” 大晚上还真不能念叨人,刚在心里想到伍佳恩,这会就碰上! 温碧璃微笑点头,先接上话,“我们从虎博出来,听说这边有活动,过来转转。伍小姐,你这是……上哪儿?” 伍佳恩指指楼上,笑笑摇头,“哦,去接个朋友,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跑到十一层去了,我这就去接她下来。” 香江艺术馆一共占大会堂顶部三层,为九到十一层,本次活动在十层举行。卢灿一乐,这种犯迷糊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不知道她朋友是不是路痴…… 正想着揶揄一句,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佳恩,我从北门上的电梯,结果上到顶层,黑灯瞎火的,吓我一跳……” 得,伍佳恩的朋友来了! 卢灿转身,额,瞅着眼前这位带着大檐帽、墨镜,身材高挑、波浪长发的女人,莫名的有些熟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先认出他来,“卢先生?你也来了?” 说话间,她将墨镜和帽子摘下。这下,卢灿和温碧璃都认出对方——澳门何家的长女何朝英! 伍佳恩口中的好友,竟然是她? “何姐,是你呀!”卢灿笑着伸手,与对方搭了搭。 正准备介绍温碧璃时,对方主动向温碧璃伸手,“我认识……你是卢灿的三夫人嘛,你好!” 温碧璃没见过何朝英,但彼此都算大户人家,该有的资料都有的,因此她也认出对方,忙握手微笑,随着卢灿一样招呼,“何姐你好!” 对方和萧百城已经离婚四年,以本家姓氏来称呼,比较合适。 这时,有几人进门,卢灿四人往门口走廊处避了避,伍佳恩继续将话题接上,“你们都认识?我还以为珍妮你这几年在国外飘荡,不认识维文呢。” jane是何朝英的英文名,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笑笑后抬手解释,“阿璃,乐古道的拾碎阁,就是珍妮姐转让给我的。当时珍妮姐开那家店,卖的东西非常有趣,全是一些孩童玩具,小石头现在玩的燕几图,就是珍妮姐当初进的货。” “啊?”温碧璃张了张嘴,惊讶道,“珍妮姐这么有童心?” 伍佳恩在旁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这事,“这么有特色?” “嗐,当时阿志(珍妮的儿子萧远志)喜欢这些东西,我就开了这么一家玩具店。”何珍妮表情有些落寞,“那家店开了两三年,后来……因为一些事,就转给维文了。” 所谓的一些事,就是亲弟弟何酋光车祸去世以及与萧百城离婚,大家都懂。伍佳恩马上岔开话题,偏头问卢灿,“维文,那家玩具店还开着么?” 卢灿耸耸肩,“坚持过一段时间,但顾客不多,现在改为售卖民国到现代这一时间段的高仿艺术品。库房中应该还有一些存货,伍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翻翻,店面就在乐古道,不难找。” “好啊,哪天有空我去看看。”伍佳恩笑着答道,又一手一个,挽上何朝英和温碧璃的胳膊,“走,我们进去!人来了不少,我刚才走了一圈,看见好几件小珍品,不知道能不能拿下。” 说到这,她又扭头对卢灿抬抬下巴,“晚上交易时,你帮我掌掌眼,没问题。” 卢灿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鬼精鬼精,这是在提前告知自己,她看中的东西,别抢! 行业内的艺术品鉴交流会,形式大同小异——参会的人自带一两件藏品,供其他人品鉴交流。 这些藏品,无非三种情况:要么是真的存疑,拿出来让别人帮自己解惑;要么是高价值的,拿出来显摆一下;要么是准备出手的,在会场找合适买家。 区别只在于规模大小。 今晚香江艺术基金举办的艺术品鉴交流会,绝对是卢灿参加过规模最大的类似活动。 五百平左右的大厅内,至少已有四五百人游走,一排排长条桌上,放置着两三百件藏品,以字画为主,间或有些瓷器和杂件。 大厅的右侧是休闲区,同样有不少人坐在各式沙发、椅子上,或讨论或品茶品咖啡。 卢灿扫了一眼,发现不少熟面孔,譬如王季迁王老正在和袁殊几人在聊天,也看见赵太来,旁边是许家耀,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赵太来第一眼就看见卢灿进来,立即起身迎了上来。他一起身,马上吸引一拨人注意,遂即,卢灿被更多人发现,纷纷起身。许家耀夹在中间,快走两步,率先开口,“阿灿,你今儿怎么有空?” “怎么,我不能来吗?”卢灿对他笑笑,手却伸向最近的赵太来,以及围拢过来的人群。 认识不认识的,都过来握握手,点头微笑致意,间或说些客套话。这种场面,卢灿很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做做样子,否则就显得曲高和寡,摆谱可不是好口碑。 看着汹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赵太来连忙垫着脚,交叉挥舞双臂,“这里是交流会,稍后会有机会交流,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要挤,不要挤!” 还别说,他这么一喊,人群松散一些——今晚来的人虽然算不上豪富,可总归有些身份,像这样急吼吼赶上去与卢灿握手,多少有些掉价! 卢灿也趁此机会,往里走了几步,与几位刚才同王季迁聊天的老先生主动握手致意。 其中就有袁殊。 “袁掌柜,我可是听说,您今儿带来一件有意思的藏品,我才专程赶过来。” “那件东西说不得我走眼了,稍后还得卢东家不吝指教!”袁殊也很客气,指指旁边桌上的画匣。 王季迁站在卢灿身边也笑道,“东西我看了,有点意思,阿灿,回头你也给评评。” 卢灿眉角挑了挑,若有所思,笑道,“您老这么说,我越发好奇。袁掌柜,指教不敢当,稍后大家一起评议!” 王老爷子这么说,想必是不太看好袁殊带来的东西,但是又没有很明确的证据。 而袁殊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显然表明,他自己也有些怀疑物件的真伪,但对王老的说辞,又有点不太信服,同时他可能还心存侥幸,所以才用了“说不得”这个否定词。 “卢东家,要不……今晚的活动,就从老袁带来的那副画开始?”说话的老者,是香江收藏协会的黄苗子老先生,着名的漫画家,美术家。 说起来,黄苗子也算卢系自己人。他不仅是香江艺术基金理事会成员之一,香江艺术基金艺术品鉴定组高级顾问。去年,更接受虎园博物馆、维德拍卖和香江艺术基金会三家委派,担任第一届香江古董艺术品国际博览会组委会副主任一职,为己方争取利益。 卢灿也有些心动,扭头看看赵太来,“太来,这是你的主场,宾客到齐没有?什么时间开场?” 哦,这是给自己撑场面呢!赵太来笑容抑制不住,抬手臂招呼圈子外围的活动部主管,“小齐,人到齐了吗?活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小齐看看表,有点犹豫,“差六分钟到七点,不过,位置已经满了,也可以开始。” 活动就是活动,需要有规矩的,虽然卢灿有资格打破规矩,可如果无视规矩,丢的是主办方的脸,所以,卢灿摆手笑笑,“那就等会。” 晚上七点,赵太来代表香江艺术基金致辞,很简短。 遂即,活动开始,人群顿时涌向袁殊和卢灿几人所在位置。 袁殊将画轴平置,缓缓摊开。 窄边苏装夹裱,裱头宽三寸,褐色麻纸,颇有老色,不像新装做旧。 再往下推,露出画面留白以及题跋的题首,纸张微黄,为老旧生宣,不似作伪,再看题首字迹,墨色微淡,但小楷清劲秀雅,有些眼熟,卢灿很快认出,有些惊讶,“是文徵明的大作?” 袁殊的手停顿下来,对卢灿竖起大拇指,“卢东家只看了两三个字,就认出衡山居士,牛!” 他确信卢灿刚才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王季迁肯定没告诉对方,这眼力劲,确实没得说! 文徵明祖籍为衡山,因此自号“衡山居士”。 卢灿看了眼王季迁,文徵明的画作,虎博有好几件,王季迁上手过无数次,又怎会鉴定不出? 王季迁双手抱胸,眼神盯着正在展开的卷轴,面无表情。 画轴再度缓缓拉开,题识为“雨过郊原寂历,日斜林影交加。可是春光有准,东风已到贫家。戊戌正月徵明”,钤印“徵明印”和“悟言室印”。 字迹、题诗、印泥印章,似乎都没问题。 如果一定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字迹略浅。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是五百年前的作品,出现褪色和淡化现象,也属于正常。 画面再摊开,一片墨染丛林出现,典型的“云林墨法”之风。 所谓“云林墨法”,是文徵明吸收赵孟頫绘画的古意,王蒙结构的繁密,以及黄公望的渴笔风格之后,独创的风格。特点是多用渴笔,从淡里绘制,笔墨在疏中求密,画面上看似简疏的笔法,却包含了多重的复笔勾皴,松秀沉稳、淡定自然,其画皴擦多于渲染,于干淡简练中透出腴润,给人以空寂苍茫、冷逸出尘之感。 整幅画作,很有文徵明的气韵。 左侧是清朝收藏家费念慈的签条“文待诏春到寒林”和收藏印“西蠡”。 到现在为止,卢灿还没看出毛病所在,他能确信,这是文徵明的画作! 不过,他依稀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具体表现嘛……这是一幅墨画,可整体感觉用墨比较淡,或者说墨褪色比较严重,导致画作的气韵虽然很足,可画面上有零星几点出现不应该的断续。 似乎不应该出现文徵明这类大家之作中呀? 确实很伤脑筋! 卢灿准备上手! 第748章 传奇劈画 第748章 传奇劈画 来得匆忙,没带手套、放大镜,不过,活动现场不缺这些。 温碧璃递过来手套,另一侧有人递来一枚长柄高倍放大镜,很专业的道具,卢灿偏头看了眼,是笑容殷切的伍佳恩。 卢灿朝她点点头,接过放大镜,俯下腰。 这件作品自然不用全部鉴定,卢灿将鉴定重点,放在那些感觉气韵不太连贯的地方。 很快,他就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自己感觉气韵不连贯的几处,几乎都是由于墨色不足所引发。譬如眼前这块林中岩石,干笔皴擦,飞白勾石,力道已经足够,可是偏偏在转折处应该重墨浓彩时,墨色差上这么一两分,如此一来,这块岩石给人的感觉就有点飘。 当然,这需要极强的艺术鉴赏力,才能感觉出来,对于一般鉴定师而言,肯定感受不到。 估计王季迁王老,甚至袁殊,也都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所以,袁殊将这幅作品拿到今天的品鉴会上,听听大家的意见,而王季迁王老本着“一疑摒万真”的鉴定观点,认为这幅画作有问题。 到现在为止,卢灿依旧坚持这幅画作为真迹。 那么问题来了! 这幅画作既然是真迹,文徵明这位吴门画派的祖师爷,会犯这种小错误? 卢灿不太相信! 可是,这种“墨色不足”现象,又怎么解释? 难道是文徵明创作这幅画时,所用墨条质量很差? 这似乎很荒唐,要知道,文徵明文氏家族可是江南有名的大家族,非常富有,不可能用太低档的墨条。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卢灿已经鉴定出这幅画所使用的墨,为明代名贵的漆烟墨。 漆烟墨是徽墨的一种,原料之一是油漆熏烧后产生的烟灰。宋朝的何薳(音远)在《墨记·漆烟对胶》记载:“沉珪后又出意取古松煤,杂用脂漆滓烧之,得烟极精黑,名为漆烟。” 这种墨块,虎博附属的工艺坊也有生产,供馆中老爷子们使用,也在纪念品商店售卖。卢灿记得其工艺中,可不止烧漆脂,还要加入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材料。 即便放在现代,也价值不菲,由此逆推,在明代,漆烟墨绝对名贵! 漆烟墨是有名的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卢灿自己也经常使用,几乎从不出现“氧化褪色”现象,在一系列古字画中,也从未听说过漆烟墨褪色。 如果说褪色,松烟墨和减胶墨,倒是有可能,但那也与书画所处的潮湿环境有关。 可眼目前这幅画,并没有明显的受潮痕迹。 奇哉怪哉! 这一圈人,原本是安静的,都等着看卢灿这位名声在外的鉴定界神眼的表现,如果时机合适还能拍拍马屁什么的,可是,卢灿这一俯身,就是五分钟,现场开始有了小声议论,继而声音越来越大。 有人嘀咕,“我看这笔迹和字体,还有钤印,完全符合文徵明画作特征,墨色和纸张,也符合明代特点,这件画作,老袁捡到了,没什么可质疑的,好东西!” 也有人看得深一些,“画作气韵是对的,可是看起来有点别扭,不能太早下结论。” 也有人说怪话的,“切!说什么气韵?!虚无缥缈!现在的作假手艺越来越高,防不胜防。这幅画老袁带来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鉴真伪么?我感觉不太好!” 诸如此类的话,越来越多,有人说真,有人说假,有人说是民国高仿。 还有人别出心裁,说这幅画作是文徵明与他人合笔——联手创作。 这一想法,卢灿也考虑过,这幅画作的架构和笔锋特征,始终如一,并没有第二种笔迹出现,所以,联手创作的可能性不大。 卢灿已经找到这幅画的缺陷所在,但说不出理由,这种鉴定是不能服众的。 此刻,他深深感受到王季迁老爷子的郁闷。 既然画面上找不出原因,他索性将目标对准装裱——很多时候,装裱也能辅助鉴定。 他拿着放大镜,对着裱边仔细观察,还用戴手套的手,轻轻压了压裱边。 有古怪!裱边略显柔软! 陈年老裱,裱边通常会呈现两种状态,其一是裱边压实,多层裱纸浑然一体;其二就是裱边不严实,也就是随着岁月的增长,糊裱的浆糊干了,裱纸之间出现分层,变成空心。 以上两点出现,都属于正常。 但是,作为一件老裱字画,出现柔软裱边,绝对不正常。 最大的可能性,是裱边被人揭过后,再重新合上。 这样一来,单看外表,似乎还是老裱,但实际上却是老裱新装。 对方为什么要老裱新装? 卢灿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想到一个传奇级作伪手段——揭画! 此“揭画”可不是装裱工作中将因为破损、受潮等原因需要将画芯从裱纸上揭下来的“揭画”,而是指将成品画作通过特制的刀具一点一点的将画纸剥离开来,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多。 因为这种手艺是将一张画作劈开分为多张,行业内又称之为“劈画”。 后世信息发达,听过劈画之说不足为奇,马嘟嘟还曾说过“一画九劈”。 事实上,这种手艺,卢灿上辈子也没见过,只是当传奇,听一听足矣,所以,当今天接触眼前这幅作品时,他并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现在看来,这幅文徵明的画作,还真有可能是劈画的头层,也就是表层。 正因为这幅画作被劈过,所以,画作的浓墨处,缺乏墨色的底蕴衬托,劈画者又因为担心补墨导致画面气韵冲突,没敢下手,故而色泽显得单薄。 想到这,卢灿用戴手套的手,五指张开,轻轻按在画芯——如果是劈画重裱,劈画者必然要在画芯下加上厚厚的裱纸。垫装的裱纸,与原装的画纸,手感差别很大! 卢灿一上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袁殊遇到高手了! 这幅文徵明的《春到寒林》,是真品,但是,这幅画被劈过! 有没有价值呢?当然还有,毕竟是头层嘛,还能保持很大一部分原作者的艺术表现力,但是,肯定不能和原画作的价值,相提并论。 至于劈下来的其它几幅,行业内都将这种底层画,视为赝品。 所以,眼前这幅画作,是真品,但是,它是劈过的! 得出结论,卢灿长吁一口气,直起腰来,将放大镜还给伍佳恩,又摘下手套,随手撂在桌上。 “阿灿?”“卢东家……”袁殊和王季迁几乎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 周围的一帮人,也目光炯炯,落在卢灿身上。 王季迁笑笑后,继续说道,“你看出什么名堂?” 卢灿笑笑,眼睛看向袁殊,“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不一定对……袁掌柜,在这说吗?” 这幅画作虽然是真品,但被劈过,肯定影响价值,也可能会影响北山堂的声誉,故而卢灿多问一句。 “说,卢少快说……”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遂即涌起一大片呼声。 袁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很显然,卢灿似乎不看好这幅画,可现在身处鉴定交流会现场,如果不当场揭开谜底,又显得北山堂没底气。他笑着拱拱手,“愿听卢东家高见!” 这次,卢灿也没卖关子,笑道,“我认为,画是衡山居士的真品之作……不过……这画劈过,头层,还不错,有些收藏价值。” “劈过?”一句两转折,袁殊原本听到真品愁眉乍开,可转瞬间就眉头又皱了起来,立即俯身观察。 另一边,王季迁愕然片刻后,哈哈大笑! 周遭人群,一片哗然,劈过?什么意思? 没错,在八十年代的古玩古董去,劈画一词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其中就包括伍佳恩。她捏着放大镜,表情疑惑,胳膊肘碰了碰卢灿,“劈……维文,什么意思?” 别看她自己开了家古董店,事实上对中华古董文化,知之甚少。 “劈……”卢灿瞅见桌上有便签,随手撕一张下来,竖起来示意给她看。 “劈……就是将这张纸,分成几份。有手艺高明的人,能将画作一分为二,一分为三,甚至一分为十,这样,每一份上都有原作的墨色,他只要根据墨色痕迹进行补色,就能得到很多张具有原作风格的赝品。这就是劈画。这幅《春到寒林图》……我不清楚被劈成多少份,不过,袁老这幅是表层,因此可以看成真品,但是,劈过之后,对其价值,还是略微有些影响。” 温碧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这一侧,单手挽着卢灿。别看她在卢灿身边多年,可这种传奇级别的作伪方式,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与伍佳恩、何朝英一样,瞠目结舌。 不仅她们三人被惊到,周围也是一片哗然。 一张纸能劈成十份? 这种手艺,太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王季迁老爷子笑着插话,“阿灿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我总觉得墨色过淡,气韵断断续续,我还以为是续笔和补笔,原来是底蕴不足!没错了,一定是劈画!” 他口中的续笔和补笔,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续补,而是指画作存放一定年头之后,原作者再将旧画翻出来欣赏,觉得不满意,重新研磨,在画作上填笔。 这种续笔和补笔,也能形成一定的墨色不一。 但这幅画作,显然不是续补。 “维文,王老师,这种劈画,除了墨色外,怎么鉴定?”伍佳恩笼着手,一副好学模样。 伍佳恩籍着与卢家亲近,最近一年可没少跑虎园博物馆,与几位老爷子关系都挺不错。王季迁也认识她,笑着抬手指指卢灿,“这你得问阿灿,他眼力比我高!这幅画的毛病,是他发现的。” 卢灿连连摆手,“别!王老您可别这么说!我只是猜想,还没能验证!” 又对伍佳恩笑笑,“劈画的主要鉴定方法是墨色,除了墨色,我刚才还看了看装裱,这幅画是典型的老裱新装。还有就是,劈画之后,画芯自然变薄,仔细感觉,还是有所差异。即便劈画者加了裱纸,其感觉与原画纸张,还是有很大区别。” 另一边,袁殊也按了按画芯,又看了看裱边,最后,一声长叹。 他也是老鉴定,原本就有些怀疑,再经卢灿的提醒,综合鉴定下来,已经认可卢灿的鉴定结果。 能见识到传奇级劈画手艺,让今晚的艺术品鉴活动刚刚开始,就掀起一波高潮。 第749章 太来算盘 第749章 太来算盘 身边拥簇着一群人,想要去看艺术品,太吵。 这是成名的烦恼。 卢灿索性窝在沙发上,陪着大家聊着闲天。 聊天的内容主要有两方面。 其一是历经一年多时间的筹备,首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展,即将在六七月份的秋拍季,于九龙国际展览会馆开展,展期一周。届时,将有港澳台地区二十家拍卖行,八十多家古董行、艺术馆以及画廊,公开布展,同时还有两百多个展位,对外招标,据说卖得还不错。 其二,香江收藏协会、香江古董协会、香江拍卖协会,三家正在举行谈判,商议合并事项。 香江的协会属于民间机构,只要符合条件,缴纳几百元的手续费即可。 因此,香江的各种协会,如过江之鲫,无法统计。单单在古董古玩以及相关的艺术行业,就有十多个名头比较大的协会,除以上三家外,还有艺术家协会、收藏家协会、艺术家联合会等比较知名的社团。其中不乏一些皮包机构,以此来骗人牟利。 这种混乱现状,也引起业内人的担忧。 现在,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展正式设立,势必会给这些不法机构提供更多机会。 这不,比较权威的香江收藏协会、香江古董协会、香江拍卖协会,准备发力,组合成一家行业龙头协会,以行业规则来整顿市场。 对此,卢灿举双手支持。 不过,整合虽好,但同样,新整合协会的领导权,势必又有一场交锋。 卢灿现在基本上不怎么过问那些江湖之事,听一听,也只是熟悉一下,他对“劈画”手艺,非常感兴趣。想要寻根溯源,还得从袁殊那里下手,所以,他瞄准的对象还是袁殊。 袁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如果不是活动刚刚开始,估计他都已经找借口离开了。 毕竟,一幅文徵明的画作,即便是北山堂捡漏,那也要花费不菲的价格,可是现在,好东西打折了,损失不小,他还能坐在这里,已然是很有城府。 袁殊丢了面子,北山堂丢了面子,大家都默契地没提这口,可是卢灿想问,他对劈画的手艺,很馋! 又过几分钟,沙发歇息区,有人来有人走,袁殊捏着画匣,站起身准备告辞,卢灿立即跟着起身,“袁掌柜,找个地方……单聊一会?” 王老他们原本还想着和袁殊招呼一声,安慰一句,听到卢灿这话,齐齐地看向袁殊。 袁殊大概也明白卢灿想找自己聊什么,无非是手中画作呗,想了想后,点点头。 “太来,找个房间……” 没等卢灿说完,赵太来早就想找个机会与卢灿单聊,起身扬手带路,“走,这边!卢少,袁掌柜,跟我来。” 温碧璃准备跟过去,卢灿压了压她的手臂,“你跟佳恩、何姐,四处看看。” 又对同样感兴趣的许家耀摇摇头,“竹竿,回头我们再聊。” 这座展馆被香江艺术基金长租用作展览和交流所用,自然有办公室。 沿着展厅墙角,来到后面办公区,穿过仄仄的走廊,走进赵太来的办公室。这里面积不算小,不仅有一张阔大的办公桌,还有一个茶台木椅构成的会客区。 “卢少,袁掌柜,你们坐,我来给两位煮茶。”赵太来热情地招呼两人落座,自己没打算离开,从茶柜里翻出一壶茶叶,安之若素地烧水煮茶。 袁殊将手中的画匣搁在茶桌上,笑笑问道,“卢东家……是想问这幅画哪儿来的?” 卢灿微笑点头,“您老英明,我确实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又搓了搓手,“这是劈画呀,袁掌柜是行家,很清楚这门手艺的难得,用在做假画方面,实在是……暴殄天物。要是能找到这个人,我打算把他请到虎园博物馆修缮中心。” 袁殊哈哈一笑,“卢东家还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我这儿还寻摸着找这人的麻烦呢,你那头已经琢磨着重用人家啦?!” 卢灿一摆手,“两码事!袁掌柜,您找他麻烦,我管不着也不会插手,这点您放心!” 有因有果,对方既然敢坑北山堂,就要承担后果。卢灿不仅不打算帮一把,甚至有可能还会推一把,——不陷入绝境,不知道别人伸手拉一把的恩情,对于最终的招揽,会有帮助。 袁殊瞬间读懂卢灿的意思,笑着点头,“那好,回头我安排人追责时,卢东家可以派人跟着。” 赵太来煮好茶汤,卢灿和袁殊围着茶桌,聊起这幅画作的来龙去脉。 去年七月份,利荣森与卢灿见面之后,听取卢灿的建议,和许佳闻的父亲许璐一起北上京城,将手中的《雍正行乐图》册页,捐赠给故宫博物馆。 此行赶在联合声明发表之前,利家的心意被人全盘接受,可谓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利荣森心情舒畅,于是就计划着在国内各大改开名录城市走一走。他又是个爱好古董字画之人,几乎每座城市的古董明市和黑市,都要去逛逛。 这幅作品,就是他在津门蓬莱街闲逛时遇到的,瞬间被迷住,那可是文徵明的画作!吴门画派的创始人,诗文书画四绝的作品! 利荣森虽然算不上眼力顶尖,可毕竟玩了这么多年的古玩字画,一般鉴定师的水平还是有的,这幅文徵明的画作,他自认不会看错。 可是,那家古董店掌柜的一口回绝,那是镇店之宝,不卖! 利荣森为了这幅画,在津门逗留了四天,天天上门。店老板被他缠得头大,又碍于港商的面子,最终以壹佰伍拾万港纸的价格,将这幅作品转让给利荣森。 利荣森买下这幅画作之后,带回香江,并未第一时间给袁殊鉴定,而是收藏在书房,时不时欣赏。 今年四月份,袁殊才第一次见到这幅画。 按袁殊自己所说,他看到这幅画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如同王季迁一样说不出毛病在哪里。 这不,拿到今晚的交流会上,才被卢灿点明问题所在。 听完袁殊的讲述之后,卢灿扣了扣眉心,有些头大,情况又变得有些复杂。 售卖这幅画的古董店很好找,蓬莱街嘛,熟得很!自己可以安排阿欣的舅舅或者其他人上门。可是,那家店东,到底知不知道这幅画作背后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对方不知道,自己这边又得从头查起! 卢灿真的很怕这种溯源找人的事情!想想自己,多少次抓到古伯的尾巴可最终都一无所获,就知道这种溯源寻人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不管怎样,袁殊今天敞亮的将东西来路说得很清楚,这一点怎么也要感谢。 “袁掌柜,这事……我不知道利老和您,打算怎么处理,您两位如果真的打算追溯,我家阿欣是津门人,我在津门也算有些人脉,如果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其实在听完画作来临之后,卢灿就明白袁殊现在是哑巴吃黄连,这件事根本就没法去找人家卖方!不占理啊!人家不卖,是你自己上杆子要买,买错了又去退货?利荣森还要不要脸?难怪袁殊脸色不好看,这闷亏吃得……实在憋屈。 “那就谢谢!至于这事怎么处置……”说这话时,袁殊也挠头,挤出一点苦笑,“我得回去问问东家。哦,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赵总的茶,也谢谢卢东家今天为我解惑,回见!” 说着,袁殊拱拱手,告辞离开。 将袁殊送出门,卢灿和赵太来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上。卢灿重新端起茶盅,搁嘴边,没喝,笑笑道,“太来,你说有事……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赵太来搓搓手,神情有些迟疑,“那个……那个……确实有点事。” “说呗!咱们什么交情。”卢灿笑着催促。 “那个……您也知道的,艺术基金这边现在工作越来越忙,我的能力也不算出众……” 以退为进?卢灿眼睛微眯,转折手中的茶盅,没接话。 “我是这么考虑的。”赵太来大概是捋清楚思路,言语变得利索起来,微微前倾身子,“虎博的海藏楼馆长一职,我原本就是个挂名的,这些年没起到什么作用。我考虑过,打算辞掉海藏楼馆长职位,给虎博省一份薪水,同时也给其他人让个位置,我自己也能全身心扑到艺术基金这边。卢少,您看……” 海藏楼是清末官员、藏书家、书法家郑孝胥的藏书楼。赵太来最早卖给卢灿的一批古籍字画,都是来自郑孝胥的遗藏。当时为了得到这批藏品,卢灿答应在虎园博物馆中单设立一座“海藏楼馆”,用来专门展存郑孝胥的遗藏,馆长为赵太来。当时在交易协议中还规定,赵太来可以从海藏楼馆的参观门票收入中,拿到一定比例的提成。 也正因为这条约定,参观虎园博物馆的游客,如果要参观海藏楼还需要购买五港币的副票,这在某种程度上,给虎博的售票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和非议。 虎博的管理层譬如戴静贤,早就想废除这一条,可一直被卢灿压着。 今天,赵太来主动提出放弃馆长一职及门票提成,肯定是想要换取自己继续支持他担纲香江艺术基金理事长! 委实是个聪明的做法,算盘打得精。 海藏楼副票一张才五港元,赵家每个月拿到的提成最多也就三四千港币,一年顶天五万港币,一百年也才几百万,而他赵太来现在身家几个亿,自然看不上这点东西。 他舍去这块利润,就能让虎博实现“一票通”,减少虎博工作中的许多麻烦。 这个人情,虎博及卢灿肯定要还的。 以现在香江艺术基金的发展势头,其理事长一职,绝对是万人敬仰的好职位! 如果卢灿继续支持他在这一职位上干下去,其名誉所得,远超那点门票提成! 卢灿端着茶盅,想了片刻,又放下,笑道,“老赵,咱们也算相识于微末,我跟你交个底,你自己斟酌。” “好的,您说我听着。”赵太来衬着下巴。 卢灿张开五指,“艺术基金的理事长一职,不可能是终身制,我最多还能保你五年。到那时,你在理事长一职上已经坐满八年,作为创会元老,你退下来担任名誉理事长,终身制,想来没人会反对。” 第750章 两整为残 第750章 两整为残 上次和许家耀见面,还是薇薇安奶奶的悼念仪式上,两人没来得及多聊。 今晚意外遇见,有空闲,两人一人一杯咖啡坐在大厅的拐角处聊了开来。 “嘿,竹竿,管好你的女人,不要整天盯着我家的闪电宝贝,流哈喇子。” 许家耀的未婚妻何宝芝是一名女骑师,香江马会正式注册的职业选手。 两年前,卢灿去英国走访,在凯文家的庄园购置了三匹幼马,运回香江,放在香江马会寄养训练。 经过一年多的调教训练,其中一匹叫“闪电宝贝”的马儿,非常神骏聪明,马龄也很合适,完全可以上赛道。何宝芝见过之后,心动不已,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劝掇田乐群和孙瑞欣,希望她俩能答应让闪电宝贝上赛道,她来担纲专职骑师。 偏偏卢家男人女人,都对赛马没兴趣。 卢灿当时买马,是打算放在诺顿庄园撑脸面,结果温碧璃喜欢,就运回香江。 实际上,温碧璃喜欢的是马本身,而非赛马。 于是,那三匹马一直搁在马会,偶尔周末有空时,她们几个带上小石头去骑一骑。 简直就把一匹好马当成大号玩具。 何宝芝对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痛恨不已,又无可奈何,只好利用卢许两家关系,经常骑闪电宝贝在马场跑几圈过过瘾。 所以才有卢灿的“对马流口水”一说。 卢灿的玩笑话,让许家耀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反击过来,“就你家……还养马?真是糟蹋了一匹好马!要说我,你的那匹闪电,赶紧卖了得了!嘿,说真的,你要卖,记得跟我说一声!” “滚蛋!告诉你媳妇,爱骑骑,别打闪电的主意!” 没听说过许家耀喜欢马,他想买,八成还是送给未婚妻,想到何宝芝……卢灿嘿嘿一笑,“没看出来,何宝芝不光驯马厉害,驯人也很有水平嘛。我记得上次某人还吐槽,女骑师喜欢逛迪厅呢?” 香江的小报记者,经常拍到何宝芝逛迪厅的新闻,卢灿还以为许家耀会对此有所不满,没想到,竹竿竟然还想着给何宝芝买马?看来,两人的感情还不错。 许家耀笑着耸耸肩,“虽然爱玩一点,不过,人还算不错。” 哟,这中间有故事!记得刚订婚那会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卢灿八卦之心大起,探头笑问,“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你对她的看法,改变这么大?还为她买马?” 确实发生一些事情,可不好对外说。 农历四月八日,是香江人认定的佛诞日,换算成阳历就是五月份,卢灿还在东京呢。 佛诞日那天,许家耀与何宝芝应两家家长要求,去大屿山宝莲禅院拜佛。两人礼佛完毕之后,在大屿山的深山老林里面瞎逛,许家耀不小心扭伤脚踝,被何宝芝美救英雄——何宝芝从大山深处将他背到公路,找到出租车,才算脱离困境…… 一个大男人还要女人背着才走出山里,这件事说出去很丢人,许家耀跟谁都没敢提。 不过,经此一事,他对何宝芝的印象大好。 许家耀脸一红,抬手像赶苍蝇一般,朝卢灿凑过来的脸挥了挥,“什么叫不为人知的事?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就问你,马卖不卖?!” “咦~~!”肯定有事,卢灿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没再追问,抬抬手,“卖是肯定不会卖的,不过,看你的面子,闪电就交给你媳妇打理,她爱上赛场就去上。” “得,那也行!”这个结果也不错,许家耀点了点头。 卢灿放下咖啡杯,抬抬下巴,“对了,还没问,你今儿怎么来了?带东西了?我瞅一眼。” “怎么说我也是艺术基金的理事,怎么就不能来?”许家耀习惯性的辩驳一句后,又笑道,“秋拍季快到了,维德拍卖原本只需要应付香江和台北两地的秋季大拍,顶多再加上几场小拍,我们准备的拍品足够。可是,最近胖子在新加坡又闹幺蛾子,他想要在新加坡加一场大拍和两场专拍。” 说到这他摊摊手,无奈地摇摇头,“死胖子的想法,挺好,可是,征集部一时半会,上哪儿弄他口中三场拍卖的拍品?这不,我听说艺术基金今晚有交流活动,就带征集部的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货量大的客户,再不济,收一件算一件。” 他的目光又瞄准了卢灿,“你那儿……能匀出多少?” 见卢灿神情犹豫,他立即抬手,指了指卢灿,“你可是维德拍卖的大股东之一,不允许说没有!” 我去!又来榨油!卢灿扶额长叹,交友不慎啊,自己的收藏室,每年都要被胖瘦二头陀榨几次! 这次卢灿没直接答应,放下茶杯腾地站起身,“那你还坐着干嘛!赶紧的,我俩去转一圈!看看能不能预定几件拍品,再不济,用公司备用金买几件也好啊!” “怪我啰?”许家耀同样放下茶杯起身,语气毫不示弱,再度怼了过去,“不是你拉着我来这儿瞎聊天嘛。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已经入手几件好东西!” 得,没地儿说理去!卢灿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往场中间走去。 场内的那些人,卢灿认识的不多,可是,这些人几乎都认识他,一声声热情的招呼,一张张殷勤的笑脸,实在是很难让人心平气和的看货。 看过几件物品,卢灿的脚步匆匆,似乎看货的时间比和人搭讪的时间还要短。 并非没有值得上手的货,不是卢灿的目标而已。 来这里交流的藏品分三种,撑面子的货;存疑的货;想出手的货。 撑面子的货,绝大多数都是好货,大半都能上拍,可是想要说服这些货品的藏家出手,是一项颇为艰难的说服工作,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肯定不是卢灿的选择。今天活动现场有维德拍卖拍品征集部的人员,他们会做成资料库。 至于想出手的货……卢灿入场已经晚了,今晚活动现场可不止维德拍卖一家工作人员在场,还有其他拍卖行和古董店老板盯着呢,所以也不是卢灿的目标。 卢灿瞄准的是存疑的藏品。 存疑货品的展桌前有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肯定有不少人围着,不难找。 “卢东家,你里面请,这有件东西我有点迷糊,你来给大家解解惑?”一个猴一样四十来岁人物,对卢灿拱拱手后,伸长手臂,邀请卢灿去旁边那个被人围住的桌前。 还没等卢灿回复,他又对人群喊了一嗓子,“让让!让让!一个个睁眼瞎,屁都不懂,瞎杰宝看什么,虎博的卢东家……来看货!” 说话的名叫李艾琛,看起来瘦头巴脑,不过可别小看他,此人是远东大厦天宝阁的掌眼师傅。 有关这人还有一则新闻,颇有意思。 今年的维德拍卖春拍,出了一件清雍正仿汝窑笔洗,李艾琛与张宗宪都很喜欢,在拍卖场举牌争抢,呛出火来,最终被张宗宪以一百八十万港纸拿下。 李艾琛不服,认为张宗宪炝行。所谓“炝行”,是指有人不遵守拍卖前的彼此约定,横插一杠抢走拍品,这种行为称之为“炝行”。等拍卖一结束,两人在伟德大厦门口约架,众目睽睽之下,两位衣冠楚楚的收藏家,你拉我扯,拳打脚踢,互相揍个鼻青脸肿。 这事成为今年收藏圈一大“美谈”。 李艾琛因为相貌和身材的原因,自尊心非常强,脾气略显怪异,稍微不称心就和人干仗,不过,他的眼光那是一流的。他看不明白?卢灿有些兴趣,笑着拱手回礼,“李掌柜过奖,那……我看看?” 不少人被李艾琛的话惊动,回头看见卢灿,又纷纷点头招呼,人群也自动闪开一条缝隙。 三人顺着缝隙挤到桌前。 桌面上摆放着一套青花转心瓶,所谓转心瓶,就是在一个镂孔瓶内,套装一个可以转动的内瓶。 卢灿瞟了一眼货品之后,又习惯性看了眼藏主。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不认识,眉眼中有些胆怯,气质上也有些佝,不太像荷里活道或者摩罗街的店铺商人,倒有点像是国内来的跑单帮。 这类人每每以非法手段从国内带来几件古董古玩,售卖赚钱后再回国淘货,他们往往习惯性一个人行动,没有团伙,因此香江古董行又称他们为“跑单帮”“独行客”。 也不知这家伙怎么弄到今晚交流会的入场券。 目光回到眼前的转心瓶,卢灿轻咦了一声,马上明白李艾琛所说的“看不懂”究竟什么意思。 转心瓶结构通常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为镂空外瓶,另一部分为筒形内胆,也就是内瓶,第三部分为配套底托。三部分齐全,才是一整套转心瓶,缺一部分即为残器。 眼前这套转心瓶,不仅没有底托,其外瓶和内瓶的风格也说不上完全一致。 外瓶很像一只灯笼,镂空,装饰有海鱼、山水纹饰。 内瓶更像一只圆腰瓷觚,撇口圈足,瓶身为青花松鹤图。 不需要多高深的鉴定功力,连许家耀都能一眼认出,外瓶是典型的雍正朝青花,而内瓶带有相当浓郁的明嘉靖年间瓷器风格。 所以,这是一件补器、残器、拼凑器。 换而言之,这套转心瓶,最早成型于明代嘉靖年间,后来外瓶和底托不知怎的丢失或者摔碎,流传到清朝乾隆年间,又有藏家烧制了外瓶和底托,使其再度成套,但流传到现在,底托再度丢失…… 这可能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鉴定结果。 这种补器、残器、拼凑器,价值不好判定,一般的藏家,不愿意出手购买这种货色。 也正因如此,现场看热闹的多,想要出手的人几乎没有。 卢灿左右端详一番,又将内外两只瓷瓶拿起来看了看,没什么大的磕碰,又将两只瓷瓶放下,拢着胳膊,笑着问道,“在场的都是行家,说个价,差不多就得!” 这位独行客显然也认出卢灿,对卢灿躬躬身,“卢东家问……自然要给实价,东西虽残,可毕竟是明清老货……要不,您给个价?” 卢灿笑着朝他点点手指,“呵呵,不老实!” 没等对方回话,他又将手指并起来,“我给个价,你要是不满意就算了。二十万,港币!” 如果按照补器、残器、拼凑器来算,这个价格已经不错。 所以,当卢灿报完价后,没等这位跑单帮回话,旁边的一干人已经开始劝说——卢少真是宽厚人,这套东西,这个报价,已经很实在!还不赶紧卖了! 诸如此类的劝说,很多。 二十万成交,许家耀付的款项,算是维德拍卖的货。许家耀还给对方留了一张名片——他对卢灿很了解,能让卢灿如此快捷的达成交易,这套“残器”必然有说道。 残器?呵呵!卢灿笑笑摇头。这是两件整器,不知哪个二货,将明代嘉靖瓷觚,搁在清乾隆瓷香笼中,巧合的是,这件瓷觚,刚好卡住香笼口,像极了所谓的“转心瓶”! 第751章 两场谈判 第751章 两场谈判 香江艺术基金所举办的鉴赏交流会结束之后,有关传奇级劈画,有关卢灿鉴定的新闻,席卷香江古董古玩行。第二天,经利荣森同意,袁殊在北山堂当着众多来看稀奇的同行面前,公开拆掉这幅文徵明《春到寒林图》的装裱,其画芯背部,薄的近乎透明,纸茎散乱,表面粗糙。 很显然,这幅画确实被劈过。 利荣森很大度的表示,自己不打算再去找卖家麻烦,同时希望大家以此为戒,警惕类似造假行为,又呼吁造假者应该将其手艺用到正途…… 嘚啵嘚,说了不少。其“坦荡真诚”的言行,还真的将他走眼的事,给遮掩过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玩古董的都有走眼的时候,败给“传奇劈画”手艺,不冤。 这件事,无形中又将卢灿在古董圈的声望,再推一步。 不过,此时的卢灿,已经没心情关注这些。 时间进入五月底,随着亚洲开发银行第二十届年会的临近,各理事国央行行长及代表们的到来,香江再度成为国际金融行业焦点。 卢灿也因此忙碌起来,尽管他不是亚开行理事,可按照财政司司长彭励治所言,他作为香江本土金融业代表人物,有义务与其他几位金融精英一起,协助财政司举办好这次金融盛会。 好,貌似有些道理。 5月27日下午,卢灿在乐古道纳德轩大厦顶层的空中花园,设宴招待参加本次会议的来宾。 这几天,香江细雨缠绵,颇有些梅雨季提前到来的征兆,好在气温还不算闷热,透过窗纱吹进来的风,夹有牛毛雨丝,很是清凉。 卢灿、布鲁格、港府财政司司长彭励治,港府财政司财经事务署长丁友明,还有亚洲开发银行行长藤冈真佐夫,日银集团总裁澄田智、副总裁三重野康,以及美国财务部库务司司长科勒·戴维斯、美驻亚洲开发银行副行长安妮恩等几人,围坐在空中花园右侧的玻璃花房中,抽雪茄、品咖啡,听细雨,聊着天。 布鲁格在北美待了将近二十天,昨天才陪同科勒一起到港。 之所以耗时良久,是因为有些情况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此行北美算不上顺利。 布鲁格担任美林证券亚太总裁期间,美国在绝大多数时间都将东洋视之为廉价商品生产地,彼此之间的贸易关系非常紧密,虽然偶有制裁但不影响大局。 可这次布鲁格回北美后发现,情况变化极大。 尤其是在去年,东洋的gnp超过美国50这条线之后,美国财经界人士几乎都将东洋视之为经济上的主要竞争对手,整个财经圈舆论环境突变,要求东洋开放更多市场、要求日円升值、要求限制东洋经济发展的声音不绝入耳,几乎已经成为美国财经界的主流呼声。 限制东洋在东南亚地区继续扩大影响力,也成为限制东洋经济发展的一种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布鲁格想要游说美国财政部放松对东洋主导的亚洲开发银行的监管,困难可想而知。 好在老布鲁格在美林证券内部人脉深厚,在华尔街也颇有声望,又借助东洋自愿让日円升值的契机,最终还是让美财政部及美联储的人松了口——答应坐下来谈判。 当然,他们双方能不能谈成,这取决于东洋付出什么代价,不是布鲁格或者说卢系资本所能决定。 很显然,这件事对于日银集团也非常重要,这不,亚开行年会原本不需要澄田智亲自出席,可是他还是来了,不仅他来了,日银集团“王子派”的三重野康也来了。 这会,澄田智与科勒二人,正聊着这件事,两人表情轻松,似乎谈得不错。外围的藤冈真佐夫和安妮恩则是旧识,谈笑风生,只有三重野康,神情肃穆。 卢灿和布鲁格,以及彭励治丁友明,四人坐的位置偏远一些,他们也是笑声一片。他们聊的是港府财政司拟定成立的“外汇基金署”,也就是“外汇基金管理局”的前身。 香江没有管理银行,货币发行一直交由汇丰和渣打负责,但这两家毕竟都是商业银行,本身并不能承担香江外汇贸易中的汇率调节器作用——这需要大量的外汇进行对冲才能完成,无论汇丰和渣打,都没有稳定汇率的义务。因此,港督府在1955年,成立一家名叫“外汇委员会”的组织,管理香江的外汇储备以及承担起港币的汇率调节器作用。但这一机构,依旧偏于民间力量,本身并不没有足够的威信来钳制两大港币发行银行。 这显然不符合未来交接后中方对香江的金融管理。 今年2月份,这一问题被公开讨论。 财政司为配合中英联络小组有关“港元汇率的未来管制”这一议题,同意将“外汇委”升格为“外汇基金署”,成为真正的金融管理机构,承担部分央行的功能,以便于未来过渡时顺利对接。 对于此事,卢系资本乐见其成。 原因很简单,这次外汇基金署成立,能部分削弱汇丰和渣打对香江经济的影响。 卢系资本和这两家财团并没有直接冲突,甚至还有不少合作,譬如卢家参与了汇丰银行对北美海德丰银行的收购,还参与汇丰对维萨卡金融机构的收购,但是,去年岭上巴士想要收购九龙巴士时,汇丰和渣打都在幕后出手,让这场收购差点泡汤。 而且,随着最近两年德银投资在香江金融圈影响力越来越大,卢系资本与这两家必然要产生直接冲突,时间早晚而已。对此,三方其实都有心理准备。 彭励治曾担任太古集团董事会主席多年,属于太古系的人,这些年一直站在背后支持他的,也是太古洋行,因此,他与汇丰和渣打都算不上亲近。 由于卢系资本接手太古洋行两大原始股东——皮特家族与维西尼家族所拥有的股份,也算是太古洋行的股东,他反而与卢灿更亲时交往及说话,都很随便。 彭励治含着雪茄,一边喷雾一边说道,“维文,外汇基金署成立已成定局,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说清楚。” 卢灿不怎么喜好抽烟,不过很喜欢烟草上的浓郁香味,正拿着一支雪茄搁在鼻端嗅着,听到这话,笑了笑,“什么事能让你说得这么严肃,约翰?” 彭励治的英文名叫做john henry brerid,翻译过来就是约翰·亨利·布雷穆里奇。 “有关贵金属的出入港管理……可能也要纳入这一机构的管理职权内,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和卢教授说清楚。”说完这话,彭励治眼神微眯,盯着卢灿的表情。 卢灿的眉角动了动,看了眼老布鲁格,老爷子依然优哉游哉地用银勺挖着烟斗油。 外汇基金署成立提议发起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四个月,卢系资本对这一事件有过完善的评估。 彭励治所说的内容,算是外汇基金署成立后对卢系资本的副作用之一。 他口中的香江贵金属,准确说就是黄金,此前香江的黄金出入口管理,根本就没有具体管理部门。 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可不是瞎编,因为此前夏鼎基等人一直致力于将香江打造成自由贸易港,黄金作为商品,进出口都没有设限,因此,香江的黄金流通一直处于自由状态。 对黄金流通影响力最大的机构,是目前由卢家主控的香江贵金属交易委,也就是卢嘉锡所掌控的香江贵金属交易市场的管理机构。 这次,香江外汇基金署成立,黄金作为政府外汇储备的重要吸纳品类之一,彭励治等人就琢磨着将黄金进出口管制纳入这一机构的职能范围。 这一做法,无疑有损卢家在香江金融圈的利益。 卢灿拿着雪茄,戳着额头,笑着看向彭励治,“约翰,你还真是……野心勃勃!” “这是应有之义,算不上野心勃勃?”彭励治显然不认同这一说法,关系好归好,可并不意味着他需要为卢家利益考虑,自身利益才是第一位。 卢灿拿着雪茄,在空中划拉一下,“s!不用解释和辩白!我说过支持,那就支持到底,不会因为触及到卢家利益就改变观点!” 彭励治吐了口烟雾,哈哈大笑,引得天台另一侧的澄田智、科勒等人扭头看过来。他又连忙举手解释,“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我和维文开了句玩笑!” “什么玩笑?说出来我们大家开心一下?”科勒扬了扬眉,笑着问道。 看来,那边谈得也不错。 彭励治耸耸肩,“维文说……他真的不喜欢女人!” 这下,真的是哄堂大笑。 卢灿脸色涨红,恨不得踹这死老头一脚!却又无话反驳,因为彭励治所用的典故,是卢灿刚才在宴会上致欢迎辞时的一个小失误。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几乎全是男性,因此,卢灿在致欢迎词时,用英语说道,“欢迎各位来宾,先生们……”没有用常规的“diesandntlen”,也就是省略了“女士们”这一称呼。 很不凑巧,席位中恰巧有一位精英女士,马来西亚金融管理处主任卡蒂·宾蒂·奥恩,她当即笑着抗议,“为什么没有dies?难道卢先生不喜欢女人吗?” 让卢灿很尴尬! 彭励治说的就是这个典故。 没敢踹这个死老头,不过,卢灿还是踹了一脚他的座椅,瞪了一眼,“听我说完!我支持你,这没错!但是,香江外汇基金署,德银投资会安排一位代表,参与管理,这是先决条件,不可谈判!” 这下,轮到彭励治傻眼。 第752章 廖氏家族 第752章 廖氏家族 交易,无处不在。 这场宴会,既然是卢系资本的主场,自然要充分利用。 亚开行二十八个会员地区,都有代表出席,这可是卢系资本旗下企业,布点亚洲的绝佳交友平台!所以,德银投资、大华银行、和讯科技以及新鸿基证券、九龙银行等公司的主要领导层,几乎全员出席,甚至连一向与卢家保持距离的廖创兴银行,也安排总经理廖烈武赴会。 卢灿刚从阳台出来,一位圆脸的中年人,立即端着酒杯迎上来,正是廖烈武,“卢生,打扰一分钟。” 卢灿和廖烈武见过面,但很少,迟疑了两秒钟后认出来,廖创兴银行总经理嘛,卢系资本的外围企业,算是自己人,便微笑点头,“廖总,你这是……有事?” “聊两句?”廖烈武伸开手臂,向旁边的坐席位示意。 刚好丁友明出来,估计也是找卢灿有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有事?那你们先聊,一会儿进来,刚才那话题还没聊完呢。” 说着,又对廖烈武点头笑笑——他也认识廖烈武。 “丁署长好!”廖烈武同样朝对方点点头,“我就找卢生聊两分钟。” 两人往旁边闪了闪,还没等廖烈武开口,又有人过来搭讪,是中银香江的副总经理裴勇。 这次亚开行年会的主要议题之一,就有讨论并投票表决包括央行在内的四个地区银行成为亚开行成员的内容。据卢灿所了解,这一提案通过的可能性很高,而这位裴勇副总经理,极有可能是第一任央行驻亚开行代表。 所以,他也参加了今天的宴会。 裴勇举杯与卢灿和廖烈武碰了碰后,笑着竖起大拇指,“卢少这座空中花园,名副其实!” 廖烈武被他打扰,恨不得当脸一拳,可这会也只能笑着凑趣,“是啊,国际大设计师的代表作,能不漂亮嘛!” 这话也是有来历的。 去年六月,黑川纪章将这座空中花园实拍成影视资料,送上在芝加哥,参与普利兹克奖评选,最终荣获“私家庭院类”大奖。官方对这栋建筑的评价是“雅静与喧闹为邻,自然与城市结合,钢铁与天空奏鸣的交响乐”,也算为卢家空中花园扬名全球。 卢灿笑着摆摆手,“扬名的是黑川纪章!裴行长,听说……你的下一站已经定了?” 廖烈武没明白什么意思,裴勇却很清楚,笑着耸耸肩,“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这次算是进了一步,虽然中银香江副总与驻亚开行代表是同一级别,可毕竟挂上“驻外”身份,等再调回国内时,百分百会升一级,所以,裴勇还是很高兴的,在离开之前又与卢灿碰了碰杯,“在香江,我和钱行长合作很愉快,希望后续合作,一如既往?” 裴勇所说的钱行长就是钱伟。 那位社长弄出的一个亿投资基金,储蓄账户挂在中银香江,投资方面一直是裴勇在跟。大华银行很给面子,无论是苏玛银行上市的定向投股,还是这次东洋日元升值,都有这个基金的份额,也就是裴勇口中的“合作愉快”。至于他后半句所说的继续合作,那就是指希望在他担任亚开行代表之后,大华银行或者德银投资能继续与他合作。 卢灿笑了笑,“好啊,有好项目,还需裴行长记得我!” “我可是记住啰!”裴勇对卢灿笑笑点头,又对廖烈武举杯示意,“两位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廖烈武其实已经憋着一肚子火,找自家股东聊两句三番五次被打扰,可又没办法,人家中银香江的江湖地位,要远超廖创兴银行,有委屈也得憋着,还得陪笑脸,“不打扰,裴行长客气!” 等裴勇转身离开,廖烈武忍不住带有一丝吐槽的口气笑道,“卢少真是忙人,刚一露头……” 卢灿没等他说完,笑着指了指廖烈武背后,“廖总,有什么事,说,再不说又来人了!” 可不是嘛,隔着两三米远的地方,已经有好几个人聚在那里,不停地看着这边,就等卢灿和廖烈武聊完呢。见两人转头,这些人还举起酒杯示意来着…… 草!廖烈武想骂人!可吐出口的却是他今天想说的话,“卢少,您看……这次日元升值,我们廖创兴银行……还有机会插一脚吗?” 卢灿一愣,这是回心转意? 讲真,卢灿对廖创兴银行一直有些不满,但又挺佩服廖氏家族。 廖宝珊一妻二妾,育有七子二女,廖烈文为长房长子,廖烈武为二房老大。廖家虽然子女众多,却从未有过争产的传闻流出,这与廖烈文廖烈武所做出的兄友弟恭的表率,有着很大关系。 廖家七郎八虎的团结,在香江很出名。 1961年,廖宝珊因为银行挤兑潮而去世,额,有关廖宝珊去世,还与渣打银行有点关系,香江金融圈称之为“廖宝珊事件”。 1961年6月,廖创兴银行因为贷款及地产投资过大,占存款比重高达752。 有竞争对手放出谣言,说廖创兴银行账面没钱。 受到谣言影响,廖创兴银行被存户挤提,2万存户在三天内提走近三千万元。 汇丰和渣打出面担保,压下挤提风波,随后汇丰、渣打委托会计师行对廖创兴银行进行账面核查,出具一份核查报告。 这份报告是英国人出具的,撰写也是英文,得出的结论是“挤提事件受到控制”,但是,在翻译过程中,这份报告的结论却是“廖创兴银行已被控制”! 消息传出之后,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挤提风潮,再度涌起,比第一次更凶猛。 廖宝珊一口老血喷出,最终抢救无效,突发脑溢血猝死。 事后有人分析,这是一场阴谋,但幕后操纵者究竟是谁,至今没能查出来。 廖宝珊去世后,刚刚三十岁的廖烈文站出来收拾乱局,带领家人共渡难关,廖家七郎八虎也因为这段艰难时光而变得非常团结。 家族内部团结,就意味着一定程度的排外。 1972年,廖烈文为了全面收购万象工业大厦,可资金紧缺,于是推动廖创兴银行上市,引入三菱银行定向增资。上市成功之后,三菱银行占据廖创兴银行25股份,再加上其它散户以及游离于廖家之外的两位原始股东,廖烈文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着被“撬”的危险。 于是,为了廖创兴银行的管理权,廖家兄弟与三菱银行展开长达十年的博弈,最终在1983年,引入德银投资,将三菱银行资本驱逐出廖创兴银行。 他们对于卢系资本也同样不放心,可谓时时刻刻提防。 好在德银投资似乎真的没有掌控廖创兴银行的想法,这两年,除了月月查账外,根本就不插手任何管理及投资决策。 去年年底,卢系资本准备全面介入日元升值项目。这是一场大战役,需要整合全部力量,廖创兴银行也算是卢系资本旗下企业之一,因此,钱伟和安德烈找廖烈文喝茶,邀请他一起行动。 可是,廖烈文一口拒绝。 把安德烈和钱伟两人气得脸色发青…… 所以,卢灿对廖家兄弟的印象说不上有多好,尽管他知道廖创兴银行在未来会发展得不错。 时隔小半年,见日元升值势头很旺,几乎可以预料能赚钱,于是你们再度找上门,又想着插一脚……卢灿都有些无语!于是,他摊摊手,装作一无所知,“日元升值?挺好的项目呀,你和大廖总商量着办就是,不用跟我说的。” 廖烈武顿时有些傻眼。 他来找卢灿,目的肯定不是汇报这一决定,而是希望能得到卢系资本的同步信息! 可听卢灿的意思,廖创兴银行自己玩…… 这怎么可以? 没有卢系资本的同步信息,以廖创兴银行那点资本,稍微一个浪潮,就能会被吞得干干净净! “卢少,这事……”廖烈武挠挠额角,有些难为情。 谁说不是呢?这事他们廖家有错在先,当时大哥出于防备心理,以及对东洋经济的敬畏,直接拒绝对方的提议,现在又要覆水回收,可不难为情嘛! 可为了赚钱,舍下脸皮不丢人。廖烈武很快又腆着脸笑道,“卢少,我哥当时之所以没答应,是因为我们行正准备大规模介入纽约和罗山的唐人街业务,资金紧张。上个月回流两笔贷款,资金又积压在账户上,您是廖创兴银行大股东,您看这事……” 卢灿再度摆手打断他的话,“让大廖总找安德烈商量。” 不是卢灿不愿给廖烈武面子,而是,这个面子不能给。 相比廖家兄弟,安德烈、钱伟与卢灿的关系更近,卢灿自然要照顾身边人的情绪——这会儿可不是当初筹措资金的时候,德银投资已经不需要对方的资金支持。 “廖总,我还有点事,你先……转着。”说完,卢灿摆摆手转身离开,又举手对身边的人,一一招呼,笑脸盈盈地往门口走去。 他之所以从天台出来,是为了接一位贵客——安东尼·奥本海姆。 这家伙,不声不响来香江不说,一直摸到纳德轩大厦门口,才给自己打电话。 第753章 有事发生 第753章 有事发生 今天的纳德轩大厦,被安保机构看管得严严实实。 乐古道上警车来回穿梭,大厦内纳德轩安保卫队负责总控,港府g4组出动两个小队14名成员监控各个要点,再往里,是各位来宾的随从安保。 安东尼·奥本海姆带着两名随从,抵达纳德轩大厦外围时,马上遭到盘问……所以,卢灿见到他时,他穿着骚包的白色西服,坐在纳德轩大厦一层安保室内,在几名安保队员监视下,悠闲地喝咖啡呢。 见到卢灿,安东尼放下咖啡杯,哈哈一笑,上来拥抱时,用力地拍拍卢灿后背,自嘲道,“喔噢,这次见面,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人生第一次被当成恐怖分子,真是奇特的经历!” 卢灿已经听过安保队员汇报,安东尼及两位随从之所以被看管,是因为他的随从身上配有武器。这还得了?即便他是卢灿的朋友,那也得严密看管! 所以,面对对方的吐槽,卢灿笑着耸耸肩,“来香江不给我电话,这就算是对你的惩罚!” 两人很熟稔,但关系很复杂,不能简单的用朋友或对手来界定。 交往前期,因为钻石供应商协会的缘故,两人是百分百的对手;交往中期,因卢灿提议、安东尼去组织推进的世界黄金协会的缘故,两人算是合作伙伴,甚至还联手投资德克萨斯游骑兵棒球队;但是,等世界黄金协会成立之后,两人的关系再度变得不可捉摸——无论是全球钻石供应链体系中,还是黄金协会内部,都有很明显的竞争关系,但是在二者的对外方面,又需要保持一定程度的战略合作。 就是这么复杂。 两人说笑着走出安保室,安东尼看看没有一名顾客的售货大厅,“今天没开业?” “今天提早六个小时歇业。” “哦,损失不小!” 卢灿摊摊手,可不是嘛。为了今天的迎宾宴会,整个纳德轩大厦都提早下班,原本晚上十一点歇业的一楼营业厅,更是六点就挂牌关门。 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卢灿指指电梯方向,“上去坐坐?都是亚洲财经圈的精英人士,相信他们也很高兴认识你!” “好啊!”安东尼一拍手掌,笑道,“我就是听说你在这里大宴宾朋,才专程过来。” 卢灿看了对方一眼,领先半步,做个请的手势,同时小问,“你是……哪天来的香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安东尼哈哈一笑,“前几天来马尼拉,听说亚开行年会,昨晚赶来香江,凑个热闹。” 卢灿眼神闪了闪,约莫猜到一些安东尼此行亚洲的用意。 可不要小瞧八十年代的菲律宾,去年菲律宾的人均gdp达到三千五百美元,位于亚洲前列,人口总数将近六千万,目前是妥妥的亚洲第二大市场。菲律宾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它曾经是美国的殖民地,与美国的政经往来密切,八十年代,美国在菲律宾的各兵种总人数超过两万人规模。 因此,不仅亚开行的总部在菲律宾马尼拉,连世界钻石俱乐部的亚洲分部、钻石生产商协会亚洲分部,都设在马尼拉,新成立的世界黄金协会亚洲分部,同样拟定在马尼拉。 安东尼去马尼拉,要么为钻石,要么为黄金。 如果是前者,可能会与纳德轩珠宝产生一定纠葛——纳德轩珠宝是菲律宾钻石市场老大,戴比尔斯想要拓展亚洲市场,势必要与纳德轩争夺;如果是后者,可能是为了黄金协会亚洲分部的设立而来。 再结合对方这次赴港,并未主动联系…… 所以,卢灿认为安东尼这次来亚洲,六七成可能是为戴比尔斯钻石而来。 东亚及东南亚的钻石消费市场,越来越庞大,但是,传统的钻石巨头戴比尔斯,在除了东洋、韩城两个地区依旧保持强势外,其它区域的老大地位,正在逐渐被纳德轩钻石取代或者已经取代。 戴比尔斯总部之前一直没关注,其原因是亚洲总体销售势头涨势凶猛,戴比尔斯的销售数据同样在涨,销售业绩往往会让人忽略很多东西。 可能安东尼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想要来香江纳德轩总部看看。 所谓的来纳德轩大厦,凑凑卢灿宴请亚开行参会者的热闹,更像是借口。 因此这次宴请,是卢灿的私人宴请,并未正式对外公开。安东尼会不会知道?当然是有可能知道的,但卢灿更倾向于他不知道——如果真是为了这件事,安东尼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自己? 也就是说,安东尼想来纳德轩销售中心摸底调查,结果被当成可疑分子给逮住! 迫于无奈,他报出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卢灿已经大致猜出对方的来意,嘴角飘出一丝笑意,看来,有必要提醒田姐和阿欣,关注一下戴比尔斯最近一段时间的市场动向! 空中花园内,依旧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对于这种场合,安东尼如鱼得水,很快就融入进去。卢灿陪了他几分钟,介绍几位宾客与安东尼认识之后,转身融入另一个圈子。 “他怎么来了?”钱伟给卢灿递来一杯葡萄酒,又朝安东尼方向努努嘴。 安东尼的来意,与德银投资关系不大,况且,毕竟是猜测,准确不准确谁也说不好,卢灿也就没说,耸耸肩,接过酒杯呵呵一笑,“不知道呢,他没说。被安保队扣在房间,报了我的名字……” “来之前……没通知你?” 卢灿挑了挑眉,摇摇头。 “有点意思。你最好安排人查查他的行踪。”钱伟笑着建议,他很清楚安东尼与卢灿之间复杂关系。 这倒是个及时的建议,稍后就让阿忠去安排人查一查。 钱伟是今天上午陪同澄田智一起来香江,卢灿一直没找到时间和他聊聊,尽管有些事在电话中聊过,但肯定没有面对面那么顺畅。 “日银那边,咬定五千亿上限不松口?” 钱伟摇头苦笑,“最早日银说的是三千亿,等确定我们联络上美财政部后,才松口改为五千亿。” 卢灿扣了扣眉心,也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有五千亿总比没有强,先这么滴。” 两人说的是大华银行申请的日元外汇年汇兑总量。 别看五千亿日元的数额看似巨大,可兑换成美元,也不过贰拾亿美元,再平摊到大华银行全球四百多个支行以及正在扩建的近千家社区行,可汇兑量更少! 好在总算撕开一道口子,以后卢系资本汇兑日元时,不需要再像这次,四处找东洋金融机构借贷,普通的海外日元汇兑业务,也能满足。 钱伟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再想办法。” 卢灿正打算回阳台,刚才丁友明还吩咐来着,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灿,老钱,嘀咕什么呢。” 是霍蒂姆,这家伙现在常年在京师与羊城两地跑,回港反而像做客。说是照顾国内生意,其实嘛……卢灿心底跟明镜儿似的——那位主播魅力不小啊。 对此,卢灿也只能感慨,男人不缺钱的时候,播种的欲望很少有人能真正克制住! 自己不能,蒂姆也不能! 没等卢灿开口,钱伟先笑道,“蒂姆,什么时间我去京师,能住上你的大酒店?” “早着呢,得两年后!”蒂姆举杯,与钱伟和卢灿碰了碰,然后仰着脖子将葡萄酒一口焖。 豪爽动作把钱伟吓一跳。 呃,卢灿这才发现,这家伙脸色红扑扑的,今晚宴会没少喝啊! 两家关系好,卢灿也没见外,抬腿轻踢一脚,“商务酒会,喝这么多酒干嘛?缺酒的话,等宴会散了,带两桶回去就是,不值得这么拼命!” 蒂姆的眼珠泛有血丝,神情似乎有些疲惫,听到卢灿的话后,摇摇头,又从路过的侍者茶盘中换了一杯,再度对卢灿摆摆手,“哎……烦!”似乎意识到还有钱伟在旁边,又笑道,“酒确实不错,是你那法国酒庄的自酿?等会给我车里装两箱。” 卢灿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八成又和洛丽塔吵架!两成是被霍老训斥! 也难怪他在国内不回来。在国内,无论哪方面的人,都将他当老爷捧着,多爽!可一回香江,上有父母训斥,家有妻子吵吵,还有兄弟虎视眈眈,外有媒体盯着…… 钱伟也意识到,有些话他不该听,立即笑着朝蒂姆点点头,“你们聊,我去转转。” 等钱伟离开后,蒂姆的胳膊顺势搭上卢灿的肩膀,将他往旁边推了推,“阿灿,哥哥我现在愁啊~~!” 我去!这是有事的节奏?自己为他垫付的文莱亲王欠款还一分钱没还,这又闹幺蛾子? 卢灿拍拍架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脸侧了侧,远离那满是酒气的嘴…… “嘿嘿,有事说事,愁什么呢?在香江,还有咱哥们解决不了的事?” “哥哥我现在头疼着呢……”蒂姆喝得确实有点上头了,又凑过来低声说了句,“烦!玉婷她……她怀了孩子……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和家里说,还是你舒服,娶几房都没人管着……” 我去!卢灿猛地回头看向蒂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是自己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蒂姆则露出一副讪讪的笑容。 “你打算怎么处理?”卢灿盯着蒂姆。 蒂姆挠挠头,满脸囧样,“我也不知道呢!这不……向你求教来着。” 晕,卢灿翻了个白眼,这个糊涂蛋!玩归玩,别搞出人命!这似乎已经成为香江富豪圈既定的规则! 拉着他的胳膊,再往人少的边角走两步,“你和那个……侯……来真的?” “肯定啊!”这家伙,答应得倒是直爽。 “洛丽塔呢?她知道吗?”虽然这样问,可卢灿估计,洛丽塔八成还不知道。 第754章 胡思乱想 第754章 胡思乱想 卢灿承认自己其实很坏,但坏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羞愧——晚上宴会中,听到蒂姆的事后,心底竟然隐隐有些高兴? 平时忙于工作和生活,身边女人更是不缺,所以还没什么想法,卢灿自己也不觉得对她或者她们有什么念头。可是,偶尔脑海中总会翻涌出一张张熟悉的或者不太熟悉的姣好面孔,其中一张,就是洛丽塔那似嗔非嗔的脸,出现频率还比较高! 卢灿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想法不对,可偏偏总是控制不住。 今晚又是这样。 孙瑞欣已经窝在他的腋窝旁,手搭在他的肚皮上,昏昏欲睡,可卢灿依旧睡不着。昏暗的灯光下,他眯着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是,总有些古怪念头往脑海钻。 既然压不下去,那就索性放开去想。 侯主播的意外怀孕,无论霍老多么喜欢孩子,对于蒂姆而言,都不是加分项! 霍老身上的官面身份,注定了他不会像爷爷卢嘉锡那样放松对子女的管制,霍家需要声誉来支撑,因此,霍老可能很喜欢多出来一个孙子,但对蒂姆,依旧会很失望。 这件事如果传开,有一个人可能做梦都会笑醒,那就是霍家老二拉瑞。 一个家庭中,老大与老二,天生关系就不会很好——像廖烈文和廖烈武兄弟那样才是少数派。卢灿知道,蒂姆和拉瑞的关系着实很一般,又存在“继承”之争,因此,事件爆发后,卢灿很怀疑,拉瑞可能会有些小动作。这样一来,蒂姆的处境会更困难。 至于洛丽塔的态度以及可能采取的行动……卢灿有些不太好判断。 蒂姆与侯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洛丽塔一度非常愤怒,争吵过,甚至离家出走过,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只是,在妥协之后,她又选择了“创业”——联手自家嫂子开设连锁咖啡馆。 得益于长民粮行穆远提供的优质咖啡豆及相关茶饮、果饮原料,据说,“天香咖啡馆”第二家店,位于九龙尖东怡景酒店底商,正筹备开业。 哪天有空过去看看。 洛丽塔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为走出霍家影响而做铺垫。 也正因如此,卢灿无法确定洛丽塔的真实态度和反应,只是隐隐感觉,如果对这则消息洛丽塔没有什么激烈反应,蒂姆的麻烦反而更大——豪门的长房长子闹婚变,从来不是绯闻,而是事件! 琢磨完霍家,卢灿又琢磨起这起事件对卢霍两家联盟的影响。 影响不会太大,不过,自己接下来应该多接触霍家老二,也就是拉瑞。 之所以之前与蒂姆接触比较多,是因为霍老直到此时依旧将蒂姆当成继承者来培养,很自然,与卢家交往也就安排蒂姆负责。 其次,拉瑞的性格很闷,卢灿接触过几次,对这种城府很深的人,天然不是很亲近。相对而言,蒂姆更坦率真诚。 所以,卢灿心底更希望蒂姆在未来能执掌霍家,但是现在看来,情况有变。 基于卢霍两家未来十多年合作的态势不会改变,所以自己需要调整对拉瑞的态度。这么做当然不是“巴结”,而是有更合适的接触方式又何必闹得不愉快呢?只是简单的为人之道、从商之道而已。 思绪一放开,就收不回来。 从霍家的事情上面,又跳到安东尼突兀来港一事上。 晚上回来,一家人闲聊,卢灿说了自己对安东尼来港一事的分析,又听田姐介绍了纳德轩珠宝钻石类饰品的销售情况,越发确定,安东尼就是为了钻石市场而来。 从去年到今天三月份的完整销售年度中,纳德轩珠宝的真钻出货量为273公斤。没错,这里用的是公斤,以每公斤约五千克拉计量,约合一百三十六万五千克拉。 真钻饰品主要以戒指、耳钉、项链等直饰为主,相比前年,销售额增长接近六倍。 另外,还耗费了将近1429公斤的人工钻,也就是常规意义上的“水钻”,其用途以“辅钻”为主,也就是配饰和辅饰,其销售额增长了十三倍还多。 可以说,去年纳德轩钻石饰品的市场占有率,虽然没有具体数值,但绝对是可预见的暴增。 至于戴比尔斯的钻石销量,以田乐群的估计,在亚洲地区应该还是老大,但可以肯定的是,增长速率没有纳德轩快。 对于纳德轩的钻石品类而言,此时尚处于市场培育期,无论是宣传战还是供货体系战,亦或者工艺战,乃至于最恶劣的价格战,都不是好的选择。所以,听说安东尼来港,田乐群也有些担心,打算明天和卢灿一起,请对方午餐,听听他的来意。 希望能相安无事。 身边的孙瑞欣已经传来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丫头睡着了,很香,嘴角还带着微微笑意。 卢灿将被单往上扯扯,盖住她露在外面雪白的肩头。他自己,依然睡不着。 二楼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知是谁还没睡,听声音方向,好像是田姐。 卢灿轻轻翻身起床,准备去倒杯水。 软底布拖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音,不过,轻微的吱呀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夜中,还是显得很响。正往一楼大厅下楼梯的田乐群,回头看了眼,压着嗓子,“阿灿,你还没睡?阿欣睡了?” “阿欣睡着了。我……晚上喝了点酒,渴,找点喝的。”卢灿快走几步,和田乐群并肩下楼梯,“你怎么也没睡?” 两人并肩往下走,田乐群将长发拢了拢,简单地用皮筋扎了个发髻,“石头晚上水喝多了,我怕他尿床,起来给他把了一次尿,又换了块尿不湿兜了兜,这会睡得正香呢。” 这话让卢灿有些羞愧,儿子和田乐群更亲,是有原因的,小石头两岁多,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有半夜起来给他把过一次尿。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的惭愧,只能伸手拉过田乐群的手掌,用力捏了捏,嘴中冒出一句极其普通的话,“你要喝点什么?我给你调一杯蜂蜜水?” 睡前喝蜂蜜水是家庭保健医生给出的建议,说是缓解神经的紧张和焦虑,促进新陈代谢和睡眠。 田乐群抬头对他笑笑,“还是我自己来。你喝点什么?” “白水……”卢灿习惯性的答道,等开口后自己又有些无语,还真是饭来张口习惯了! 田乐群没有觉察出卢灿的情绪异样,伸手将餐厅的开关摁亮,边往立式冰箱方向走,边笑着斥责孙瑞欣,“那丫头,睡觉死沉!有时跟我一起睡,晚上想让她起来帮忙照顾一下石头,推都推不醒!” “她呀,也就跟你在一起,睡觉睡得沉,换她一人,觉轻着呢……”卢灿笑笑应到。 孙瑞欣总是害怕一个人睡,喜欢粘着田乐群,否则睡不踏实,后来又多了一个卢灿。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依旧麻利,不仅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还给卢灿倒了一杯凉白开,“对了,阿欣那老表……说是要发专辑,你听说了吗?” 说的自然是窦伟! “发专辑?我还真不知道,风行唱片是阿玉在弄个。她去檀香山,有一段时间没见……”卢灿做了个我一无所知的手势,顺手将茶杯端起,灌了一口。 说起窦伟,这家伙确实让人头疼,性格死犟死犟的。送他到无线培训班学习,和其他学院打了一架再也不去。没办法,卢灿知道他有点音乐才华,又将他送去风行唱片,跟在着名编曲家奥金宝身边学声乐与编曲。没到三个月,奥金宝就找阿玉告状,说这人不听话,不想带…… 别看奥金宝在后世似乎不出名,可在八十年代的香江,他的编曲作词声誉,不比辉煌二圣差。甄妮、郑少秋、许冠杰、罗文、张国荣、梅艳芳、陈百强、吕方……几乎八十年代歌坛叫的上号的歌手,都唱过奥金宝的歌,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邓丽君的《不了情》。 跟在这位大师身边,不好好学习声乐及编曲,闹什么幺蛾子?出什么专辑? 卢灿觉得,有必要明天给阿玉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客厅开灯会影响大家休息,夫妻俩都没什么睡意,索性就在餐厅歇着,聊了起来。卢灿能听出来,田姐之所以没睡着,还是在担忧戴比尔斯的事。 “放心!犹太人精着呢,不会干出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事!”卢灿伸手将她揽在怀中,用力摁了摁她的肩头,又笑道,“更何况,我有办法拿捏住他!” “什么办法?”田乐群瞬间回血,抬头看向卢灿。 卢灿笑着问道,“戴比尔斯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这句话把田乐群问懵了。 戴比尔斯是全球品牌,不仅在西方卖得好,连铁幕另一侧同样销量不错,这是纳德轩钻石万万不能比的。可是,要说竞争对手……即便是纳德轩钻石,也只能算是局部竞争。 那他的最大竞争对手是谁? 卢灿笑着提示,“戴比尔斯走的是真钻路线,你说……真钻的最大竞争对手是谁?” 田乐群想了会,反应过来,“你是说……水钻?” 卢灿打了个响指,“没错!水钻才是影响戴比尔斯市场扩张的最大竞争对手!” 十九世纪末,丹尼尔·施华洛世奇发明的自动水晶切割机面市后,水晶钻石就以其廉价的优势,开始在西方流行,逐渐侵蚀真钻市场。 本世纪五六十年代,欧洲经济全面复苏,钻石消费市场也变得越来越大,水钻这种“伪品钻石”,无论是切割工艺还是饰品设计,也变得越来越成熟。捷克以及奥地利等不少欧洲国家,将水钻产业视之为外贸支柱产业,很多不良商家直接以水钻冒充真钻来打造饰品。 这给真钻市场,带来巨大冲击。 纳德轩的钻石体系中,真钻和水钻的使用,各行其道,所以,平时还很难感受到水钻的危害。但是,戴比尔斯不同,它是全球最大的真钻供应商,水钻抢走的市场,就是它真钻的市场! 所以,卢灿认为,戴比尔斯最应该对付的,并非纳德轩钻石,而是应该充分利用扩容后的钻石生产商协会,对全球水钻行业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 消灭不现实,限制还是可以的! 第755章 难以抉择 第755章 难以抉择 干诺道的文华东方酒店是香江老牌五星级酒店,尼克松访华途经香江时就入住在这里。 安东尼来港后,也选择住进这家酒店。 卢灿安排人在文华扒房订了一套包厢。 扒房是粤港一带的称呼,指的是五星级酒店必须要设有的一个主餐厅,是全酒店最高档的餐厅,必须拥有一流的服务和最高级的食物,也是评选五星级酒店的重要衡量标准。 中午十一点半,卢灿和田乐群赶到酒店。 安东尼闻讯赶下来,随同的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棕发女人。 这女人卢灿和田乐群都认识,乔吉亚,意大利籍人士,戴比尔斯公司亚太分部的负责人。 纳德轩早年想要获得钻石供应,田乐群曾经找过她,但商谈的不是很理想。转眼四五年过去,纳德轩钻石竟然成为戴比尔斯钻石在亚洲的最大竞争对手,真真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见到乔吉亚出现的瞬间,卢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安东尼,来香江还适应?”握手时,卢灿笑着寒暄。 安东尼笑着耸耸肩,“这是我第三次来香江,很繁华的城市,进步很快,我对它的印象很好。” 卢灿点点头,看了眼窗外的置业广场和远处的维多利亚湾两侧林立的高楼,感慨道,“是啊,香江终于有一些国际化大都市的模样。” “我走过全球许多地方,香江算是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亚洲潜力无限!”安东尼看了眼卢灿,话语似有所指。 “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亚洲前途无限!”卢灿点点头后,似乎又在感慨,“大市场才有大收益!只有整体市场蒸蒸日上,各行各业才能从中受惠。” 安东尼眼睛微眯,自然也听出卢灿话中意思——“蛋糕理论”并不稀奇,戴比尔斯钻石近百年历史中,一直秉持这一理论,将钻石消费变成一种普世认知,安东尼能不知道这一理论? 他惊讶的是卢灿如此敏感,似乎觉察到自己来港的真实意图。 这次来亚洲,确实为戴比尔斯钻石的亚洲销售而来。 戴比尔斯钻石的销售版图,最近几十年一直在变化。六十年代,欧洲第一,美洲第二,亚洲几乎没有多少销售业绩;七十年代,美洲第一,欧洲退居第二,亚洲的销量开始爆发,但还不足以引起重视;但是,进入八十年代后,尤其是最近两年,亚洲销售总额接近20,快要逼近戴比尔斯在欧洲的销售额。三月份的销售年度会议上,戴比尔斯总部的市场部门,推出他们对亚洲的评估——最短在三年内,戴比尔斯在亚洲的钻石销售额会超过欧洲。 这一报告出炉之后,着实让戴比尔斯高层震惊。也就有了安东尼的此次亚洲之行。 安东尼来马尼拉之后,调阅亚太分部最近几年的销售数据和市场分析,惊讶地发现,自己或者说戴比尔斯总部,以前对纳德轩珠宝的评估,根本不靠谱。 尽管在去年,双方有过一次激烈而短暂的交锋,戴比尔斯以及钻石供应商协会,对纳德轩珠宝及卢灿有过较为详细的调查,知道对方在加拿大有一处储量不错的钻石原矿开采点,但是,基于加拿大北部的严寒,以及北洋矿业的严密监管,戴比尔斯及同伴们并没有拿到真实生产以及储量数据。 现在通过市场销售数据逆推,不难发现,当初的评估数据根本不准确,对方手中掌握的钻石原矿资源,以及钻石加工生产能力,都应该远超预期! 安东尼确实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建议戴比尔斯总部,做好和纳德轩珠宝翻脸的准备,不过,即便是翻脸,那也建立在拿到对方准确实力的前提之下。 这也就有了安东尼“探访”纳德轩珠宝大厦的行为。 只可惜,他赶的时机,很不凑巧…… 如果说卢灿夫妇宴请午餐,还属于正常交谊范畴,这会儿卢灿点出“蛋糕理论”,显然已经觉察到什么。安东尼着实有些佩服,这家伙,脑筋转得真快! 两人说笑着,在侍者的指引下,走进去往包厢的台阶。 俩人身后,是田乐群和乔吉亚,虽然早年有段不算愉快的接触,不过,商场无死仇,两女似乎都忘了旧事,把臂闲聊,气氛甚好。 此时的五星级酒店扒房,一般都以法式菜肴为主,文华东方亦是如此。田乐群与乔吉亚凑在一起,点了几道法式名菜,诸如牛里脊扒、大虾扒、牛柳烤土豆,沙拉、蘑菇汁以及甜品。 包厢内三位侍者,一位专职醒酒斟酒,一位负责布菜,还有一位贴墙站着,随时过来服务。 法式餐厅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安东尼很健谈,与卢灿聊着黄金协会成立之后的事情。对此,卢灿大多时候在听,偶有建言,总能让安东尼眼前一亮。 譬如卢灿就建议,可以在合适的时候,以黄金协会的名义,与铁幕另一侧也就是华约的苏盟联系,争取双方在全球黄金供应市场的行动,保持统一。 安东尼对这条建议就非常心动。 苏盟是此时全球第三大黄金出产国之一,去年苏盟矿产部门对外宣称的数据为272吨,仅次于南非,位列第二,比第三名的墨西哥高出将近五十吨。 所以,黄金协会想要控制全球黄金价格,还真离不开苏盟。 当然,这只是表面,安东尼想得更深。 别看铁幕两侧彼此对立,好像不分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其实对于安东尼这些南非犹太人而言,铁幕根本不是壁垒——美国的犹太族裔势力庞大,可苏盟内部的犹太人同样很有势力,苏盟甚至还有一个犹太州。所以,对于安东尼而言,利用黄金协会建立一套沟通体系,难度并不大,可取得的效果,那绝不仅仅体现在经济上,如果能架构一条隐蔽的政治沟通渠道,所取得的利益,将会更加庞大! 安东尼略略出神,拿着刀叉停顿在空中。 卢灿也不去打扰对方,银勺舀着蘑菇汁,味道鲜美至极。 过了一会,安东尼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刚刚有些走神,抱歉。” 卢灿拿过湿巾,沾沾喝过汤汁的嘴唇后,笑了笑,“爱思考是个好习惯!那我再送你一道烧脑的市场难题,要不要听?” 安东尼以为又是什么建议,笑笑点头,“说来听听。” “水钻市场,越来越大,安东尼,戴比尔斯准备怎么应对?钻石供应商协会内部什么意见?” 卢灿的问题问得非常突兀,却有效果——安东尼张了张嘴,愕在那里,乔吉亚也愣了回神。 这世上不止卢灿一个聪明人。 水钻抢了真钻市场,最先爆发在欧洲,而欧洲又是戴比尔斯的大本营之一,怎会不清楚? 绝大多数水钻的本质是水晶,早期的水钻,主要用于皮带、手表、箱包以及服饰的装饰所用,很不值钱,戴比尔斯还真不是很重视,但是,随着工艺的成熟,水钻逐渐进入主流饰品市场。 情况顿时变得严峻! 绝大多数老百姓其实不懂怎么鉴定水钻和真钻,再加上一些水钻商人有意无意的混淆两者概念,这就使得很多消费者,无意识中就把“水钻当成真钻”! 这种消费观一旦形成,非常可怕! 同样亮晶晶的钻戒和项链,一枚水钻饰品只要几十美元甚至几美元,而真钻要几千乃至上万美元,不懂行的老百姓,会选择哪一种? 其中的利润差别呢? 水晶的储量具体多少,并没有确切数据,但绝对要超出钻石原矿储量的数百倍,上千倍! 一块品相好一点的水晶,就有几十公斤重,能切割出数万克拉品相看起来很不错的水钻! 戴比尔斯一直想要对水钻市场下手整治,但水钻市场庞大的利润,牵扯太多太广,即便以奥本海默家族的影响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钻石供应商协会……呵呵,其它事情好商量,唯独水钻的事情很难推进。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钻石供应商协会中的会员,很多都像卢家纳德轩一样,不仅仅在经营真钻,同时也在大规模经营水钻饰品——纳德轩珠宝去年水钻销售的总公斤数是真钻的十二倍! 这些钻石供应商协会会员,本身就是局中获利者,又怎会自己去拆自己的台? 卢家如果不是因为西澳发现新的钻石原矿层,有了越来越多的真钻原矿储备,卢灿也不会主动向安东尼提出这一问题。这是最直白的人性。 安东尼将刀叉搁在餐盘旁边,坐直身子,看向卢灿,“维文,你的意思……” 卢灿将左胳膊肘搭在桌上,微侧着身子,右手手指在餐桌的桌布上轻轻敲击几下,“水钻冲击真钻饰品市场的情况,我们纳德轩也需要面对。” “哦,我的意思不是水钻不好,它很美丽很有魅力,但是,作为市场供应商,我觉得还是有责任有必要,对市场进行广泛性的普及教育,让消费者明白,什么是水钻,怎样区别水钻和真钻。” “亚洲钻石市场的开发,还处于初始阶段,此时进行普及宣传,效果应该会很不错。如果放任不管,可以预见,水钻一定会在亚洲大行其道,对真钻市场会很不利!” “所以,纳德轩珠宝准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有关钻石宣传的主题,就是水钻与真钻的区隔。当然,这项工作我们非常期望戴比尔斯与纳德轩联手进行!安东尼,你的意见呢?” 安东尼没能当场给出回复,借口是——这件事需要总部来判定,他只是戴比尔斯的董事之一。 吃完午餐后,卢灿夫妇先行离开。安东尼没急着走,要了杯咖啡,坐在窗边凝视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湾。他现在已经很清楚卢灿的意图——大家撇开纷争,先把市场做大! 这个提议,无疑很正确,但是,安东尼隐隐有些不安——如果不趁着纳德轩钻石尚处于幼苗阶段,一把摁死,只怕,未来会后患无穷! 可卢灿抛出的诱饵同样很香——亚洲钻石市场刚刚起步,如果不能把水钻的恶劣影响限制住,未来亚洲真钻市场,怕是也会有着巨大难题! 二选一,还真是难以抉择!卢灿所谓的“烧脑”,用意在这呢! 第756章 思想斗争 第756章 思想斗争 这两天,沙田卢家大院在施工,西南角的空地,被高高的围挡遮起来。 据卢家佣人说,卢少爷打算给儿子女儿修一座游泳池。 大户人家在自家院子里修建游泳池,算不得什么大事,很快就没人关注。 只是,每当入夜时分,总会有一辆辆的载重车,拉着沉重的货物,沿着新开辟的院墙西南门开进去,紧接着,大铁门会快速地再度合上。 负责这一工程的人,是王大柱。 五月的最后一天,关罗莎与她母亲和弟弟,还有一名三十来岁的保姆,一起离开香江,前往洛杉矶。她们将在那里转机飞往阿灵顿,关罗莎开始了她的留学生涯。 转眼六一,可惜,香江的儿童节不是这一天。 香江的儿童节与台北一样,为每年四月四日。 不过,卢灿还是让顾金全准备几件小礼物,打算赠送给几个孩子,如尾行烟子的女儿久子,还有谭老的孙子谭粤,当然少不了小石头和瑶瑶,哦,还有茂茂那小家伙。 想到茂茂,卢灿的脑海中又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也不知她的第二家咖啡店准备的怎么样。 要不……去看看?刚好让她把茂茂的礼物带给那个小家伙? 这一想法像火星,一撩就燃! 瞅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再看看面前的文件,也算不上急迫,便起身往隔壁总裁办。温碧璃也在处理文件,她可不仅仅是卢灿的助理,自己还管着一家两亿多美元本金的投资基金。 温碧璃抬头看了眼卢灿衣冠齐整的样子,“你……这是要出门?” “去虎博。福伯邀请平泽兴教授担纲虎博研究室主任,我去给福伯加个码,顺便看看张老好没好点。”卢灿的理由脱口而出,没人会怀疑。就在他转身离开时,又回头说道,“今晚回家吃饭。” 温碧璃自然也没有怀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带上丁一忠和顾金全,照例还是顾金全开车,阿忠坐副驾驶。 卢灿上车后,嘱咐一句,“拐个弯,我去油尖旺怡景酒店有点事。” 丁一忠和顾金全谁也没说什么,车子平稳地开上海堤公路。 在车中坐稳之后,卢灿忽然又有些愧疚,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去见洛丽塔,可是心底偏偏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促使他行动。 两种相斥的想法,让他有点坐立不安,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又没给洛丽塔打电话,兴许,她不在店中呢?毕竟,她的第二家咖啡店只是在装修,还未开业,即便开业,她也未必会在店中。自己只是出于朋友之谊,关注一下而已,没别的! 是的,没别的!自己怎么会有其它心思? 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之后,卢灿似乎心安许多。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拿起来看了眼,顿时露出笑意,是阿玉那丫头。他笑着问道,“到哪儿了,你们!” 电话那边传来阿玉的笑声,“灿哥,我们到佬沃,正在排队进港!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能到家。” 佬沃就是菲律宾拉瓦格,是菲律宾西海岸港口城市之一,与香江隔南海相望,远洋号游轮一天满航确实能回来。 “你是越来越能耐!没把陈姐的赛事给搞砸?” “怎么会呢,陈姐对表演很满意,尾款我都接回来啦!”丫头的语气有些得意。 这次温碧玉去夏威夷,还真不是游玩。 时尚集团在夏威夷举办国际模特大赛,中间需要很多开场、垫场以及中场演出,以前都是以邀请表演嘉宾为主,这次她们为了全力包装赛事,将表演承包出去。 丫头费劲巴拉地从陈钦丽那里,将演出节目全部接过来,组织了一支以风行唱片歌手为主的表演团队,又邀请了几名欧美歌手,自己干。 按照她所说,这么做既赚了钱,又让自家歌手有个扬名世界的机会。 事实上呢,卢灿不想泼凉水。 陈钦丽已经和他通过电话,聊过这次表演。 这次大赛的演出,总体质量如果以华人视角来看,并不差,甚至称得上精彩,但是,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国际模特大赛主要面向的受众还是欧美群体,需要的是国际化演出。风行唱片组织的演出有着太明显的东方色彩,尽管他们也邀请了几位国际唱将,但那还不够! 这不利于时尚集团的电视节目收视率,而节目收视率又直接影响对外售卖节目。 陈钦丽的言下之意,这一届就算了,下一届阿玉肯定没机会,希望卢灿能理解。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卢灿当然理解,甚至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风行唱片承包国际模特大赛的演出,说不定会出面阻止!做生意可不是你好我好给个面子的问题!没那能力就不要妄想那碗饭! 他打算等阿玉回来,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 指不定又是被陈淑芬、张国强这些老狐狸劝掇!都跟那丫头说过多少次,只要做好财务监控就行,不要插手公司业务与经营,可她偏偏左耳朵进右耳出……记得以前这丫头,没这么好胜的。 卢灿揉了揉眉心,电话中不方便说这些,倒是微笑着夸奖了她一顿。 丫头在电话中,叽叽喳喳地讲述这次夏威夷之行,以及她的海上见闻,欢快如云雀。 她这次带队去夏威夷,前后耗时将近一个月,项目“顺利”完成后,回程更是邀请大家一起乘坐远洋号游轮,来了一次漂洋过海。 “卢少,到了!”阿忠回头轻声提醒。 卢灿看了眼窗外的怡景酒店大门,不知不觉到地儿了,便笑着打断温碧玉的唠叨,“哦,明天见面再聊。我有事,到地儿了!今天国际六一儿童节,祝你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快乐?什么鬼!电话另一端的温碧玉,莫名其妙。 卢灿平日一向稳重,今天难得皮一下,他自己倒是先笑了,下车后拿着一份包装好的礼物,迈步走进酒店。 卢灿面前的怡景酒店,可不是后世重建的怡景酒店,目前,它属于嘉华集团吕志和家族产业。 吕志和以“碎石”发家,他向各大地产建筑商提供碎石、泥沙等建筑材料,随着香江城市化进程加快,吕家也乘势而起,吕志和有着“香江碎石大王”之称。 说起来,吕家和卢家还有过一段历史牵扯。吕志和是新会人,与卢家妥妥的老乡,吕志和的爷爷吕胜邦以前是卢家的掌柜,后来卢家衰败,吕胜邦远走美国,买了一栋酒庄。 真真应了“一鲸落万物生”那句话! 一直到二十年代,吕家又重新回到江门,三十年代,吕志和的父亲吕金铨,举家来到香江发展。 这段历史,是卢嘉锡告诉卢灿的,外人知之甚少。 当然,无论是卢家还是吕家,谁都没打算再去翻旧事,两家的来往还算密切,逢时过节,吕志和都以晚辈身份来给卢老问好。 怡景酒店不算豪华,属于商务酒店范畴,与天香咖啡馆主打的精英阶层比较契合,估计洛丽塔也是考虑这一点,才在这家酒店一楼投建咖啡馆。 当然,不排除另一个原因——因为“砂石供应”的缘故,吕志和与霍家的关系很不错,他给霍家长房长媳一个面子,将一楼的旺铺,低价转租给洛丽塔。 因为酒店不算高端,门口没什么正规的迎宾侍者,卢灿拿着礼盒径直走进旋转门,一进大堂就看见左侧已经装修差不多的天香咖啡馆,依旧一副民国风。 酒店大堂经理见到卢灿后,楞了一下,估计是认出来,他马上带着笑容过来。 卢灿笑了笑,直接往咖啡馆方向走去。还没走进去,就听见洛丽塔的说话声。 哟,在呢!这算是天意?! 卢灿站在咖啡馆的台阶处,向里面看去。洛丽塔围着一件白色塑料围裙,戴着口罩,头发也用粉色丝巾扎住,正在指挥几名工人在安置桌椅、相框及其它陈设,没看见她嫂子。 站了两分钟,洛丽塔还没注意到卢灿的到来,卢灿只得自己开口,笑着问道,“哪天开业?” “过两天,开业会有活动……”洛丽塔随口答道,忽地转身,看到卢灿,一双秀眼立即眯成弯月,笑着朝卢灿走来,边走边将口罩摘下,又将围裙从脖颈上褪下来,露出纤细的腰和蓝色连衣裙。 “我还以为谁呢……你怎么来了?进来……哦,算了,在大堂坐会,里面还没收拾好,乱得很。”洛丽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将口罩围裙什么的,扔在一张桌子上,又指指酒店大堂的歇息区。 “徐经理,帮我弄两杯咖啡啊,谢谢!”洛丽塔应该和酒店大堂经理很熟,朝对方点头致谢,又伸手在卢灿胳膊上轻推一下,再度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国际六一儿童节,给孩子们准备礼物,也给茂茂准备一份。”卢灿晃晃手中的礼盒,递给对方,“我去虎博,猜想你估计在这边准备新馆开业,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这……” “六一儿童节?”洛丽塔结果礼盒,有点懵,香江都不过国际六一儿童节,普通人根本没这概念。 这就是一借口,卢灿不想解释太多,又笑着问道,“你嫂子呢?这家店你准备自己当经理?啧啧,个顶个的都相当女强人?” 原本还想聊聊礼物的事,可被卢灿岔开,洛丽塔横了他一眼,“你家阿群,珠宝公司大老板,不就做的挺好嘛!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个咖啡馆经理,也不称职?” 那一眼,似嗔非嗔,卢灿连忙扭头,摆摆手,“当然不是!就是觉得……你没必要亲力亲为?请个经理,多省事!” 许是对卢灿的投降认输满意,又或许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有些暧昧,这次,洛丽塔正色回答,“终归是要请的,不过,卑路乍街店刚走上正轨,暂时抽不出人。我嫂子正在培训新人,忙不过来,我闲着,就过来看看,等过两个月,就能抽调员工过来负责。” 她一正色,卢灿忽然又觉得没意思……自己曲里拐弯的找理由见她一面,究竟为什么? 这种事情明显不对!也不可能!甚至都不应该有这种念头!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这一刻,理智再度占据上风。 卢灿也没等就座,更没等着咖啡送来,便对洛丽塔摆摆手,“等你开业,记得给我发请柬,我再过来坐坐!给茂茂的礼物你捎给他,今儿我还要去虎博办点事,就不坐了!” 卢灿的来去如风,把洛丽塔整蒙了。 透过酒店玻璃看着他钻进车内离去,洛丽塔的神色有些失落和纠结。 第757章 宗老发现 第757章 宗老发现 宗越拢着手臂,从一栋大楼走出后,又回头看了眼落日余晖中的招牌——横滨国立大学综合图书室三室,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三月底,虎园博物馆出具了一份介绍信,以查阅和研究中日友好交流实证资料为名,申请东洋几所大学及研究机构,能允许研究组组长宗越研究员,调阅部分资料,中间又有饶老和小林斗盦帮忙联络。一番操作下来,宗越耗时两个月,走访多家机构,查阅将近两万份文件及资料,也不是没收获,可是有关“钜子令”以及“周学章之死”,依旧迷雾重重。 横滨国立大学图书馆,已是许可查阅资料的最后一家机构。 接下来该怎么办?宗越也没头绪,拢着手臂,在图书馆门前的梧桐树下,慢慢度步。 他忽地想起一事,卢灿曾打电话说过,镰仓高德院旁边的茶寮主人,名叫宫崎市定,是一位知识渊博的汉学教授,上次自己拜访时恰巧碰上对方出门,要不,明天再去镰仓高德院一趟? 反正现在也没线索,镰仓也不远,更何况,那座高德院也确实有些蹊跷,上次去寺内没有和尚,只有一群管理者,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愿这次能遇到主持或者知客僧。 那就走一趟!打定主意的宗越站住,对不远处抽烟的陈晓招招手,“阿晓,这些日子,你们几人也辛苦,你安排大家明天歇一天。不过你嘛……还得继续辛苦,跟我走一趟镰仓。” 陈晓重重地点头,随手将烟蒂扔进垃圾箱。 自从听卢灿说,赤城山宝藏没了,陈晓这些天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太好。 陈晓出生于市井,十岁就拜入大圣劈挂门学武,与潘云耕同门,由于年纪小,只能在一众师兄身边拎包跑腿干杂活,也就由此养成有眼力劲但偏浮滑的性格。 市井人物,有小聪明,少大毅力。陈晓很清楚,纳德轩安保内部隐隐形成的派系,也很清楚,安保队伍中有不少人看不起他,但他更明白,所谓的派系其实都是虚的,只有卢家的重视或者说卢灿的重视才是最重要。别的不说,大师兄潘云耕的境遇,他一清二楚。 潘云耕也不是以武力值取胜的人,但是,他从卢灿发迹之初就追随左右,无论是缅北、菲律宾、秘鲁取宝,还是君山及江浙挖密藏,师兄每一步都完成得很漂亮。 正是这些看得见的成绩,让师兄逐渐成为纳德轩安保第一人,甚至将田家的田坤都压在下面。 因此,陈晓一直想要在卢灿面前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可偏偏运气似乎一直不在他这边。 赤城山宝藏已经没戏,那么,协助宗越调查“周学章之死”成为最后的机会。可是,这些日子跟在宗越身边,虽然宗越什么也没说,但陈晓感觉到,似乎不太顺利。 这会儿听宗越要去镰仓,忍不住问了句,“宗老,镰仓那边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上次卢灿带家人游览镰仓高德院,陈晓还在赤城山一带,对很多情况并不了解。 宗越笑笑,背着手往校外走,边走边说,“你家那位少爷,说镰仓有一位高人可能知道一些内幕,我上次找过一次,没见到人,这次再去碰碰运气。” “卢少说的?那一定要去!” 陈晓的语气,明显提起了许多,这让宗越有些惊讶,回头笑着问道,“卢灿说的就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陈晓跟上来两步,笑道,“宗老,您来香江时间还不长,我们家少爷,就是个神人!您以后接触久了,就知道我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让宗越一愣,卢灿在鉴定古玩和做生意方面,确实表现优秀,但要说神人,有点过了。 陈晓明白宗越所想,却不好解释。 事实上,让潘云耕陈晓等人惊叹卢灿为神人的,恰恰不是古玩和做生意,而是卢灿所指导的几次“寻宝”,每次都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收获。 可惜,宗越来虎博时间不长,陈晓很清楚这些事情不能透露给对方。 想了一会,他摆摆手,“哎呀,和您解释不清,以后您就会知道,卢少的眼光……有洞见性,似乎什么事情,他都能看的明明白白!” 宗越一乐,这是什么理由?笑笑摆手,“那好,但愿他这次也有你说的那么神!” 第二天一大早,陈晓驱车带着宗越,赶往镰仓高德院。镰仓距离横滨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即到。 运气依然不好,宫崎市定再一次没在家。据那位看顾草庵茶室的佣人说,宫崎先生最近经常出门,行踪不定,他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间回家。 让宗越和陈晓大失所望。 不过,这一次宗越留下一封书信,不仅留下自己拜访的因由和联系方式,为了引起对方重视,他还将平泽兴教授的信息也透露出来——既然对方是平泽兴的好友,看到这封信,应该会给自己回电话。 没能见到宫崎市定,两人都有些心情郁闷。宗越打算再去高德院走走,陈晓听说高德院有一座大佛,便想着拜佛去去霉运,两人一拍即合,登上前往高德院山门的石阶。 宗越上一次来高德院,对于卢灿所说的高德院可能与南宋慈照和尚所领导的白莲教有关,还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他入师门后,主要学的是“艺”——技艺,而不是“术”——学术,成年之后,也没有进入大学府参与过研究工作,绝大多数时间在江湖飘荡,为生活奔波,故而,在学术层面,宗越并没有多少研究,也不擅长考古,很难做出准确判定。 所以上次和卢灿通电话时,没什么可聊的。 不过,这段时间,他在查找资料时,也将高德院的历史,列入查找目录中,还真的被他找到一些东西。这趟再来高德院,眼中所见,与上次的感受大不相同。 资料显示,镰仓高德院的建设,真的有中国僧人的影子,还不止一位。 第一个和尚叫“一山一宁”,俗姓胡,号一山,法名一宁,东洋人称之“一山一宁”法师,宋元时期临济宗僧人,曾被元成宗赐法号“妙慈弘济大法师”,赐职“江浙释教总统制”。 一山一宁和尚一生中,两度来东洋,第一次是文永八年(1271年)七月,向镰仓幕府的大将军北条时宗(镰仓幕府第8代执权、两次领导东洋武士抵御元军)建议,修建东福寺和建长寺,在东洋掀起僧侣之风。一山一宁不仅通晓佛学,对儒学也有很深造诣,被誉为“东洋朱子学之祖”。 镰仓高德院,正是因为一山一宁掀起的僧学风潮中,扩建并广开山门。 如果说一山一宁一宁的影响是间接的话,那么他的外甥,元朝和尚石梁仁恭,就与高德院有着直接关系。 一山一宁第二次来东洋,为大德三年(1299年),是受元成宗之命,官派东渡,属于使节性质。 由于此前元朝与东洋发生过两次战役,两国之间敌对气氛浓厚,而在东洋,欣赏一宁禅师的北条时宗已经去世,掌权的是北条时宗的儿子北条贞时,北条贞时并不信任一山一宁,将其囚禁在修善寺,又将一宁禅师的随从人员,关押在高德院。 这些随从中,就有一宁禅师的外甥石梁仁恭!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北条贞时终于意识到一宁禅师并没有伤害东洋的意图,也非为刺探军情而来,不仅将他释放,还迎请一宁禅师担任鎌仓建长寺住持。 一山一宁没事,他的随从自然也就没事。 可能是出于补偿心理,石梁仁恭被任命为高德院主持,长达八年! 八年后,石梁仁恭又被“后宇多上皇”延请,担任皇室拟定在长野兴建的皇家寺院“慈寿寺”总领。 这位石梁仁恭和尚,在东洋的全称法号,名叫“慈照慧灯禅师”。 这个法号很有意思,与创建白莲教的慈照上人,一模一样! 高德院中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印着的正是南宋慈照和尚的《劝人发愿偈》。 由此可推断,石梁仁恭和尚,不仅仅知道茅子元(慈照和尚的俗家姓名),还很熟! 那么问题来了,石梁仁恭和尚为什么要与一个因创建白莲教而褒贬不一的前辈僧侣同名? 要说两者没关系,没人信呐! 如果有关系,会是什么关系? 慈照和尚茅子元,宗越知道此人曾经担任过显宗宗主,是不是意味着石梁仁恭也是显宗中的人物? 虽然没法证实,可宗越却觉得真相不会差太远! ……………… 在外漂了二十七天的温碧玉,终于回港。 傍晚,她和卢灿一起回沙田大院——尽管没有举行婚礼,可她已经拿到爷爷卢嘉锡亲笔书写的婚约,所以,无论她住不住沙田大院,这栋院子里始终都有她的位置。 丫头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有些小麦色,一边吩咐边婶给大家分发礼物,一边抱着田乐群的胳膊,叽叽喳喳地向田乐群和阿欣、阿璃讲述海上漂流趣事,以及模特大赛的精彩花絮。 一直等礼物分发完毕,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时,田乐群屈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呀,看着聪明伶俐,实则小傻瓜一个!做唱片公司就老老实实想着怎么出唱片,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不许你下次再去找陈姐,给人添多大的麻烦,你怕是自己还不知道!” 卢灿有些傻眼,就知道会这样! 昨晚,卢灿在睡前,和田乐群念叨了两句陈钦丽给自己打电话所说内容。田乐群当即将事情接过去,让卢灿不用插手,她来! 田乐群训斥温碧玉和孙瑞欣,一向都是这么直来直去,对温碧璃反倒要委婉一些。 第758章 家中趣事 第758章 家中趣事 红脸白脸唱双簧,是最基本的群体社交技巧。 田乐群已经唱了白脸,卢灿这个唱红脸的自然也要出场。 他伸手捏住脸色涨红的温碧玉的手掌,轻声笑道,“田姐,阿玉公司组织的表演,还是很精彩的,只是那些外国佬不懂欣赏而已。况且,损失一点收视率也不是没收获嘛,风行唱片的那些香江歌手,这次演出之后,怎么说也算得上扬名国际,对他们未来发展,还是有好处的,而且这个好处很长远。” 田乐群顺势瞪了卢灿一眼,“我说的是钱的事吗?我是说这个傻丫头,动不动就被人忽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就让我卢家和邵六叔家闹矛盾,这次又差点让我卢家和林叔陈姐之间有纠葛!陈淑芬张国强还把不把我卢家放在眼里?” 卢灿朝温碧玉微耸肩肩膀,又挑了挑眉,示意“这下好了,我也被骂”。 这种“一骂多”的情况,在早些年经常发生。彼时,卢家无人,田乐群年岁最大也最成熟,孙瑞欣经常犯些小错误,田乐群在教训她时会把卢灿捎带着一起说,后来卢灿去港中大旁听开,田乐群也常去茶室,看见温碧玉懒散,也会经常“一骂多”——教训温碧玉的同时也将卢灿捎上。有卢灿做“筏子”,其他挨骂的人也只能听着,田乐群也就是在这种共同成长的过程中,建立起她的威信。 成亲之后,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发生。没想到,今天又被田乐群拎出来做筏子。 卢灿想喊冤! 不过,田姐说得貌似有道理,陈淑芬和张国强几人,着实有些过分。卢灿看着依旧一脸懵逼的温碧玉,拽了她一把,“阿玉,你坐下来,说说这次拿到模特大赛表演项目的经过。” “不是……田……田姐……阿灿,田姐……说的什么意思?”温碧玉似乎还没明白过来,亦或者她已经明白只是不想明白,毕竟,刚才卢灿补充的很明白。 温碧璃抱着小石头一言不发,小家伙在她腿上玩着四姨娘送的玩具。孙瑞欣趴在长沙发上,拿着一根小磨牙棒,逗着横放在沙发一端的瑶瑶,两条光洁的腿在空中摆动,一副看热闹越看越开心的模样——温碧玉平日里最喜欢和她斗嘴,这会儿被大姐骂,当然值得她开心一会。 不过,还真是开心“一会”。 原本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要嘱咐温碧玉两句的田乐群,在见到温碧玉傻不愣登,又见孙瑞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在孙瑞欣的屁股上来了一记,“像什么样子?咱家现在像什么样子?!二十多了,还天天像十五六岁小姑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给我起来!” 这下轮到孙瑞欣一撇嘴,乖乖坐起来,低头不语。 这一巴掌算给温碧玉解了围,小丫头原本哭丧着脸,噗嗤笑出声来,再也绷不住刚才的委屈模样。 竟然还笑出声来?这就有点过分,毕竟,孙瑞欣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纯无妄之灾。 孙丫头一定会反击。 果然,没等温碧玉收住笑容,孙瑞欣坐在那里,脚一抬,正正地踢在温碧玉的脚踝上。 “唉哟!”疼倒是不疼,但不妨碍温碧玉借势装腔,一屁股坐在卢灿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双手抱着小腿,使劲搓着脚踝。 田乐群拍拍额头,愁死了,好好的“田娘训女”,被搅和的乌七八糟。 孙瑞欣也知道闯祸了,连忙起身,绕一个圈子躲开田乐群,笑嘻嘻对小石头勾勾手,“石头,我带你去看太爷回来没有?” 听说太爷回来,小屁孩马上坐不住,从温碧璃的腿上溜下来,“等我,二娘等我。” 别看田乐群训这个,打那个,可也说明,她真的没将孙瑞欣和温碧玉当外人,所以,温碧璃待在这种气氛中,有些尴尬,也想着早点离开。 见小石头要走,她连忙牵上小石头的胳膊,“别摔着,我牵着你!” 他们三人一溜烟走了,温碧玉装不下去,抱着腿,窝在卢灿旁边,小声问道,“灿哥,这次模特大赛,收视率特差吗?” 嗨,这不是听懂了嘛?刚才装什么糊涂?卢灿伸手刮刮她的鼻梁,“陈姐说,米兰电视台已经播了,收视率没达到预期。巴黎和伦敦,还没开播。” 时尚集团旗下拥有三家电视台资源,都是有线频道:法国电视四台的时尚频道,属于时尚集团直管频道,大约有三百八十万户订阅;意大利米兰电视台的都市频道,属于参股合作频道,有二百四十五万户订阅;伦敦电视二台的cet频道,属于松林制片厂参股的电视频道,基于卢灿的介绍,他们与时尚集团也有节目供应合作,大约有三百二十万订阅。 时尚集团每年的各种活动,都会在这三家频道录制播出,欧美很多电视台,也会根据这三家频道播出后的收视效果,前来采购。如果电视播出后收视率和口碑不理想,会直接影响电视节目的售卖价格。这次模特大赛在米兰电视台都市频道率先播出,收视效果一般,所以,陈钦丽急了,给卢灿打来电话。 至于这次收视效果没达到预期的真正原因,暂时还没有严谨的市场调查结果出炉,不过,时尚集团市场部和栏目制作部门一致认为,与垫场及串场表演,可能有很大关系。 当然,也有可能有其它原因,譬如收视疲劳,亦或者本轮模特大赛缺少话题等等。 温碧玉是乘船回港的,这些天没怎么和外界联系,还真不知道此事,一听之下,攀着卢灿的胳膊,紧张问道,“很差吗?表演现场,我感觉气氛还不错呀!” “嗨,不用管!他们时尚集团做个节目都做不好,一帮笨蛋!”卢灿伸开胳膊,将丫头揽在怀里,“你们的垫场和串场表演只是穿插模特大赛中的花絮,节目收视一般,不在自身找原因,却怪到串场表演上,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哦~~”温碧玉如同小猫一样,窝在卢灿腋窝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好受多了。 田乐群越听越生气,尤其是见卢灿为温碧玉强词夺理的辩解,更是火星直冒,冷笑两声,“哼哼!就你聪明!等我和钦丽姐通电话,你这番话,一句不拉的告诉她,看你怎么跟她解释!” 卢灿一身冷汗,要是被陈钦丽缠上要电视栏目创意,这不给自己找事嘛! 连忙一伸手,又将田乐群拉过来,坐在沙发另一边扶手上,腆着脸嬉笑道,“不用这么狠,一家人说说心里话嘛。更何况,陈姐的那帮手下,确实是蠢货,好端端的一个赛事,竟然还要花钱请表演嘉宾?像他们这种电视资源平台,不应该是想出名的那些歌手,巴巴地上赶来表演吗?单凭这件事,我要是管理层,就能把栏目制作部的人全部裁员!” 田乐群有心想要讥讽一句你琢磨个好节目来,忽然又想起,还别说,卢灿貌似还真有这方面的才能,譬如时尚集团的诞生、发展,以及有现在规模,卢灿没少出谋划策,甚至夏威夷国际海滩模特大赛,最初都是他出的主意。他还真有资格臧否时尚集团的那些节目策划人! 想到这,田乐群不由得有些气馁,不过,到底是大公司总裁,很快醒悟过来,“不对,我们刚才说的是陈淑芬和张国强的事,不是电视收视率,也不是电视栏目!” 卢灿忍不住哈哈大笑,温碧玉也在一旁掩着嘴直乐呵。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很多次——每每田乐群教训人,总会被卢灿岔开话题,然后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田姐发现得这么早。 被田乐群瞪了一眼,卢灿和温碧玉马上收起笑容。 这次,卢灿很正式的对温碧玉说道,“陈淑芬张国强等人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想要借助你的资源来实现唱片行的发展。这一点,无可厚非。” “不过!”卢灿停顿了一下,揉揉丫头的秀发,“你作为大股东,他们不应该把你蒙在鼓里,这是对你的不尊重。阿玉,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喜欢演电影就去演电影,喜欢唱歌就去出唱片,别再掺和风行唱片的管理当中。另外,你下次见到陈淑芬和张国强,直接告诉他们,这事我已经知道,很不高兴。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 田乐群看着卢灿,“你那边……能抽出一人,去风行唱片吗?” 她还在替温碧玉生气,可这番好意,温丫头明显理会错误,连连摆手,“不用的不用的!其实陈姐和张哥,对我还是蛮尊敬的……” 说到这,她瞟了田乐群一眼,惙惙道,“给陈姐打电话要项目的事……张哥和陈姐……其实跟我说过利害关系……我就是……就是觉得,这是个推广咱家歌手的好机会……就打了……” 呃,这下卢灿和田乐群都没话说了,这个傻丫头! 第759章 新港联赛 第759章 新港联赛 霍老很忙,比卢灿还要忙。 不像卢灿,只需要关注自家生意,霍老不仅有一大摊生意上的事情忙,他本人还是香江回归协调小组以及基本法起草委成员。《声明》发表不久,回归的相关工作千头万绪,连作为普通成员的卢嘉锡都出席过多场活动,更勿论霍老爷子——虽然霍老也不负责具体事务,但他在协调及参与决策方面的参与度要比卢嘉锡更高。 也因此,卢灿曾两次邀约霍老,老爷子都不在港。 今儿上班时在楼下遇到霍先光,闲聊得知,最近两天霍老在港。 回到办公室,将杂事处理一番后,卢灿想了想,还是拿起电话,给霍老拨去。 “阿灿,有事?”霍老的声音有些疲惫干哑。 透过话筒,卢灿还能听见霍老身边吵吵嚷嚷声很大,估计在忙,连忙笑着说道,“您老忙着呢?从东京回来一直想约您老喝茶或者吃饭,可听光哥说,您现在是空中飞人,不好约啊。” 老爷子就没什么幽默细胞,亦或者没听懂空中飞人的意思,直接问道,“约我吃饭喝茶?好啊……你稍等……我问问人,中午要是没安排……你稍等。” 霍老也没物质电话通,直接和身边人聊开,卢灿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老爷子此时应该是在九龙何文田街香江足球总会,好像足球总会那边今天上午有某个重要会议,他在问人,可否加一个人来会餐。当对方得知是卢灿时,没口答应。 很快,电话那边声音再度响起,“阿灿,你半上午后,来何文田足球总会大楼。上次你不是提议新港联赛嘛,今天开会讨论这个,小韦还打算和你聊聊这事。” 小韦就是“韦八少”韦基顺,今年年初竞选担任新一届香江足总主席。 顺便说一句,卢灿因为关罗莎的缘故,出手买下的《天天快报》,原本就是韦家产业,他哥哥韦基泽负责管理。额,也就是说,卢灿和韦家原本有点小摩擦。 估计霍老也知道这点事,所以,老爷子特地将韦基顺的名字点出来——韦基顺想要与卢灿见面,八成不是为了足球,而是为了那点小摩擦,至于卢灿来不来与韦基顺见面,就看卢灿的选择。 卢家和韦家没有根本利益之争,上次冲突纯粹另有原因,所以,如果能化解这段纠葛自然最好。卢灿想了两秒钟,笑着答道,“好啊,我十一点左右过去,据说足总小餐厅的味道很好。” 霍老哈哈大笑两声,虽然有心问问卢灿何事,可老爷子老谋深算,还是忍了下来。 卢灿和温碧璃大约在十一点半,赶到何文田街香江足总驻地。 别看香江足球水平在国际上排名不高,可香江足总的影响力并不弱。1954年亚足联的成立,就与香江密不可分,香江不仅仅是十二创会成员之一,最早的亚足联总部也落户在香江,首任亚足联会长和秘书长也都是香江人,分别是富商罗文锦和球王李惠堂。 就连眼前这栋足总大楼的揭牌剪彩仪式,当时的国际足联主席阿维兰热亲自出席,以示祝贺。 大楼门厅已经站着几人,领头的正是韦基顺,他们显然是来迎接卢灿的——虽然卢灿年轻辈分低,可身份在那摆着。卢灿和温碧璃一下车,连忙紧走几步,主动笑着招呼,“韦会长,当不得!我和阿璃就是过来蹭饭的!” 韦基顺下了两步台阶,握住卢灿的手,哈哈一笑,“卢生这么说,我很惭愧!香江足球水平没能吸引到卢生,竟然在菜肴上出了名,看来,我们足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句话听着像是对卢灿玩笑话的回应,可认真听,还是能觉察出一丝的反讽。 卢灿也没在意,毕竟是自己的玩笑不当在先,摇摇头,笑道,“哪里,是我说错话!港足5·19大捷,可是给香江足坛提气得很啊!” 就在上个月的十九号,香江足球代表队在京师工人体育场,以2比1击败中国男足,从而获得1986年世界杯亚洲区外围赛小组出线权,当然,这场足球赛也将中国足球队踢出小组预选赛。 所谓“5·19大捷”是香江媒体的说法,国内对这件事的记载是“五一九事件”! 这场足球赛的胜利,在香江引起巨大轰动,甚至掀起一波长达数年的足球热潮。 韦基顺好运,这场赛事就发生在他担任香江足总会长的第二个月,自然算是他的业绩。 这也是他以“有很长路要走”来反讽的资本! 卢灿突然来了句道歉,反倒让韦基顺有些诧异,连忙笑着拍拍卢灿的胳膊,伸手示意请进,同时说道,“哎呀,都是玩笑,卢少这么说,老朽可不敢当!” 卢灿点点头,往里走时,又看了眼另一侧的中年人,笑问,“丁叔,霍老呢?” 霍老爷子自然不会出来,代表他迎接卢灿的是霍老的智囊之一,有荣公司总经理丁建祥。 丁建祥今年五十出头,是霍家老太太刘三的“契子”,霍老的“契弟”。有荣公司是霍家继兴业堂之后的第二个资产集群公司,专门负责管理类似于金融风险投资、体育产业、博彩以及某些灰色产业。丁建祥能担任这样一家公司总经理,可见霍老对其的信任度非常高,所以卢灿对他也很客气。 丁建祥笑笑,“在办公室,开了一上午的会,有点累。” 卢灿边走边随口问道,“上午开会的结果怎样?” 另一侧的韦基顺接过话题,“其实有关超级联赛的议题,我们和新加坡足总经过多轮商谈,早在三月份之前就已经议定,下个赛季就将试行一个赛季。今天开会,主要是对本赛季的总结,还有下赛季超级联赛及新联赛的筹备。” 上楼的过程只能怪,韦基顺简单将新港超级联赛介绍一遍。 与卢灿当初提议的“三地超级联赛”有所不同,鉴于台北足球还未实现职业化,对接起来很困难,新港两地足总商议后决定,暂时不打算带台北玩。因此,第一届新港超级联赛,共有八支队伍,分别是香江和新加坡两地顶级联赛前三名和杯赛冠军,如果杯赛冠军归属于前三名,则顺位递补。 由于新港两地的职业球队数量不是很多,香江足球联赛每年九月中旬开赛,3月份宣告结束。新加坡联赛赛程更短,2月底就会决出本年度所有冠亚军。因此,新港超级联赛安排在两地本土顶级联赛之后,分为十四轮,赛期3个半月。 也就是说,第一届新港超级联赛,正式开赛日期定于1986年3月中下旬,6月初结束。 今天会议的重要议题,就是协商为配合新港超级联赛的举办,如何调整下赛季香江本土联赛安排。当然还有新港超级联赛的招商工作、电视转播以及奖励方案等。 电梯上到八楼,卢灿也大概听明白玩法,出电梯时问道,“电视转播,谈妥了吗?” 韦基顺摊摊手,表情有些无奈,“新加坡那边……你知道的。香江这边已经与无线和亚视都接洽过,正在谈,不过,转播费估计不会让人惊喜。” 电视转播只有竞争才能叫价,这就是不带台北玩的坏处,怎么说台北还有老三台,而新加坡只有一家电视台,香江也只有两家,怎么竞价? “冠名招商工作……还没开展?” “同样还在接洽中,没确定。怎么,卢生感兴趣?” “这事是我和霍老鼓捣起来的,怎么也该捧个场。等你们拿出招商方案,我让和讯科技来凑个热闹,成不成的,你们自己去谈。”说这话时,卢灿瞥了韦基顺一眼。言下之意,别看你韦基顺上任后风光得意,可所有成绩都是建立在霍老打下的坚实基础上! 额,顺便说一句,霍老已经卸任会长一职,目前是以荣誉会长和高级顾问身份,参与香江足总的内部决策,丁建祥是香江足总副主席,他同时还是霍家掌控的愉园足球俱乐部总经理。 霍老正好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听到这句话,哈哈一笑,“阿灿,这个场,捧得好!新港两地,谁不知道你家和讯科技赚钱赚疯了!这次你可得好好出点血,不能亏了踢球的那些仔!” 卢灿笑着上前,语带抱怨,“霍老,您这么说吓着我了!别人不知道,您老能不知道?别看和讯手机卖得不便宜,可是,这些年在新港两地的基建投入,那可是巨坑啊!” 和讯大块头卖得很好,但是,这几年持续不断模拟信号基建的投入以及科研投入,不仅吞了这些市场利润,还让和讯科技背上相当沉重的债务。 就在四月份,和讯科技为了满足更多的信号服务,再度贷款,购买英国的oneweb卫星公司的两个中波频段。这一业务,将会有效解决和讯手机在东南亚海面上的卫星联络信号不足难题,为和讯科技开拓手机的远洋联络服务提供保障。 也正是基于这一新的服务内容,卢灿才想让和讯科技冠名新港超级联赛。 第760章 霍老建议 第760章 霍老建议 卢灿口中“香江足总的饭菜有名”,并非虚言。 香江足球总会率先在香江体育界推广“运动员营养餐”。 当然,他们所提倡的营养餐,与后世科学机构研发的运动员营养餐并不一样。 香江武学之风盛行,学武之人能量消耗大,需要大量补充气血之物,也就是必须要大量食用肉类食物。从七十年代香江足总正规化后,这一观点被有效移植到足球运动员身上,几乎每一次足总安排运动员集训,都会烹饪各种牛羊肉食物来给运动员加餐。 南方人善于吃,各种肉类在大厨手中弄出万般风味,这也是“足总饭菜有名”的由来。 之所以传言很广,那是因为香江人近些年很少吃到大锅菜的缘故,偏偏大锅菜尤其是炖肉炖骨头,确实要比小灶来得香。当然,这里所谓的美味,对于卢灿而言,也就那么回事,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啃完两块羊排后,他拿着纸巾抹了抹嘴,对霍老笑笑,“这么吃真过瘾!霍老,真的没考虑开一家对外餐厅?这附近可是有不少学校,办餐厅,只要价格平民一些,生意肯定错不了。” 圆桌上其他人都笑眯眯看着霍老,估计这条建议,之前也有人提过。 霍老一摆手,“嗨,我是不赞成办的!这是足球管理机构,只关心足球,搞这么一家赢利机构混在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哪还有精力搞足球?!坚决不办!” 老爷子看得明白!卢灿对他挑了个大拇指。别看霍老已经退居二线,可香江足总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建立并成长到现在的规模,所以,依然一言九鼎,没人敢反驳,连韦基顺也低下头。 饭后,霍老没让其他人陪同,自己带着卢灿和温碧璃,参观足总大楼。 这里是香江足球总会总部办公室,一楼设有两个室内足球场,分别是五人制和七人制;二楼还有两处健身房、力量训练中心,以及一间医疗按摩中心;三楼是裁判事务组和荣誉室;四楼五楼是文员办公区;六楼是董事会以及管理人员办公室。 除此之外,足总还有一个办公地和球场,在香江会足球场。他们租赁香江会足球场十五年,地下一层用于办公,球场则用于室外足球队的集训、比赛及足总杯的一系列比赛。 偌大的香江足球总会,有编制的正式员工,仅有十五人,剩下的都是义工。 当然,这种常年的义工,也是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譬如现在的霍老,就是义工,每年只象征性收取一港币的薪酬。之所以要收取一港币,是因为如果他不拿薪酬,足总其他义工很难做。 简单参观完足总办公大楼之后,霍老带着卢灿重新回到办公室。 温碧璃主动接过为两人泡茶的活,霍老也没礼让,笑眯眯看了温碧璃一眼后,又目光回到卢灿身上,感慨道,“你小子,好艳福,阿庭要是有你三分之一的水平,我就知足了!” 呃,这句话指向性太明显,卢灿一时间不好接腔,只能嘿嘿傻笑两声。通过这句感慨,卢灿猜测,蒂姆上次回来,并没有将侯主播怀孕的事情告诉霍老。这家伙,现在恐怕头大如斗。 既然蒂姆没开口,卢灿自然不好替他说。 就在卢灿愣神的空当,霍老问道,“你在电话中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霍老,我外公准备回澳门定居……” 卢灿刚一开口,霍老眉头微皱,旋即又展开,端过温碧璃送来的茶盅,笑道,“老葛要回来?” “嗯,他在花莲居住十八年,我大舅家的孩子去年又回港工作,在澳门一家团聚,总要比在花莲方便。”卢灿笑着解释。 霍老微笑不语,显然,他已经猜到些什么,只等卢灿开口来印证。 霍老不接话,卢灿只好继续往下说,“霍老,您认识澳门的黑仔华吗?这人的江湖风评怎么样?” 黑仔华是数字k澳门梅字堆坐馆,也是葛志雄打算扶植的对象。 卢灿回港之后,也安排人去澳门打听这人的底细。 此人为人四海,江湖风评还不错,但同样有隐患,那就是这人涉赌毒,前者与澳门何家相冲,后者与澳门的大圈仔争利,唯一的利好是,他与水房帮的人,关系不是很僵。 老爷子转动着茶盅,想了好一会,直接问道,“老葛准备扶植黑仔华?” 都是聪明人,而且霍家对卢家很重要,没必要绕圈子,卢灿点点头,“我外公确实有这想法,不过,他想问问您的意见。” “哈哈……我一个生意人,能有什么意见?” 老爷子将茶盅搁在桌上,摇头笑笑,“你外公问错人了,他应该去问斯坦利!” 斯坦利就是澳门何的葡语名,自然需要拜访,但卢灿不打算自己去,因为涉及直接的利益争锋,让外公或舅舅或者那位黑仔华自己去处理,最为合适。 见霍老不愿正面回答自己的话,卢灿就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其实,不仅霍老不愿意掺和这种可能会引发巨大变局的事,卢灿自己也不愿意,可是又没办法,谁让天平另一方是自家外公和舅舅呢? 猜到霍老心思的卢灿,打算往回收,笑笑说道,“霍老,这事……我就是替他们捎句话,不管您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影响霍卢两家以后的关系。这一点,您老放心,我还拎得清!” 听到这话,霍老明显松了口气。 霍家有资源,卢家有资本,彼此需要可谓天作之合,霍家与卢家联盟,可以说是霍老为家族做出的未来十年发展的基本策略。如果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一时间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家族发展战略。 想了好一会儿,霍老再度开口,“这件事……等老葛哪天回澳门,我和他当面谈。” 说到这,又看向卢灿,“有些东西,别看一时之利,用时确实好用,可不宜牵扯太深,容易尾大不掉。阿灿,你能想清楚,最好不过!大局上,你不如你爷爷看得明白!我猜想,今天的谈话内容,你爷爷应该不知道?” 卢灿脸上泛起赭色,爷爷确实不知道。 霍老这番话,算得上推心置腹,也是他的经验之谈。江湖人士鱼龙混杂,用时一时爽,想要摆脱他们带来的负面评价,可能需要几代人。 事实上,霍家为了摆脱“和胜和”的影响,耗费足足三代人,依旧没洗干净。 “谢谢您老的规劝!不过,我真的没打算牵扯进去……” 卢灿试图解释,被老爷子笑着抬手打断,“有时候,不是你想,而是别人怎么看!所以,能远离就尽量远离!你家的纳德轩安保,已经很有用,没哪方面的势力敢轻视你们家的安保团队,为什么不继续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正准备在印尼和新加坡,成立纳德轩安保公司分部。” “这不挺好嘛,业务范畴也可以拓宽一些,对外承接一些安保业务,力量也能放大。”霍老微笑着指点两句,“像航运安保,你们家如果做得好,每年单这一块,就是好大一笔财路。” 霍老答应与外公见面单聊,结果不算很坏,也算没辜负外公的期望。得到这一结果后,卢灿和温碧璃很快离开足总大楼。 回来的路上,卢灿一直闭着眼假寐,脑海中琢磨着霍老的话。 今天老爷子的话,充满善意,卢家着实不应该沾染这些事,同时,老爷的眼界额很开阔。 目前,纳德轩安保并不外接业务,只承担几家银行、纳德轩珠宝、矿务公司、新世纪航业等企业,以及部分公司高管的人身安保。如果放开外接业务,还真的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到底要不要放开?卢灿心中有些犹豫。 现在的纳德轩安保,可以说是卢家的私人力量,一旦正式成立公司外接业务,就变成社会机构,而社会机构则需要为社会负责,需要面临来自社会的监督!所以,即便卢家百分百控股,它也不可能百分百听从卢家的命令! 譬如,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去挖宝藏……几乎不可能!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家公司,肯定要有营收和纳税,嗯,挖宝藏属不属于公司业务体系?即便属于公司业务体系内,又该怎样去交税?一旦纳税,肯定会被披露,也就必然意味着存在宝藏所在地区的追索问题……诸如此类的麻烦事,一堆! 这也是卢灿一直没想着让纳德轩安保社会化的原因。 今天霍老的谈话,不仅建议卢灿远离不合法地带,甚至还透露出一些“力量表面化”的建议。 考虑到霍老的身份,卢灿有理由相信,这些话只怕不只是霍老的建议,更大的可能是有些人借助霍老之口,给卢家的劝告——卢家的安保力量,尤其是在缅北的力量,已经引起部分人的忌惮! 所以,霍老才借题发挥,建议纳德轩安保公司化、社会化。 想到这,卢灿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看来,纳德轩安保的社会化工作,已经是当务之急! 第761章 安保分割 第761章 安保分割 仲夏的斜阳,落在卢家沙田大院上空,氤氲中透着一股水红色,形成若隐若现的雾带。 香江的梅雨时节,空气中水汽大,这是落日余辉在水汽折射后的自然现象。 不过,它在风水专业人士眼中,还有个专有名词——鸿运当头! 如果是平日里,只怕卢嘉锡已经在别人的奉承中,一边谦虚着,一边骄傲的笑着。 今天却没有。他和王鼎新、福伯、谭乐、孙立功、王大柱、郑光荣、谭日士等几人围坐在草埔的石桌旁,神色都有几分凝重。当然,卢灿和田乐群也在。 可以说,沙田卢家的决策人员,全部到齐。 下午,卢灿从足总大楼回公司以后,越琢磨越觉得霍老所言的严重性,便给爷爷去了电话。傍晚他回家时,爷爷已经将家中重要人员,全部召集起来,商议这条信息可能会带来的变化。 福伯、谭老、王鼎新、孙立功是卢家礼聘的族老,王大柱、郑光荣和谭日士虽然暂时还不是族老,但很明显,爷爷将这三人留给卢灿来聘任,也就是说,他们三人是未来的卢家族老。 孙瑞欣在一旁端茶送水,顺带看顾小石头和瑶瑶,温碧璃带领佣人准备晚餐。 卢灿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很严重,但没想到爷爷会这么看重,竟然将大家都召集来商议,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你这孩子,平日里聪明伶俐,怎么遇到大事,犯糊涂?”谭乐笑骂一句,手指在石桌上敲了两下,“兵武之事,素来为当权者所忌!我之前也和卢哥聊过,只是当时觉得,怎么也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卢家近些年又不停的做出示好动作,想来应该还有时间调整,所以也就没和你明说。既然老霍已经出言提醒,想必咱家的安保力量已经被人点名。这事,我看呐,今天就得拿出解决方案,越早解决越能表明我们卢家的态度……拖几年虽然看似没什么大碍,实则可能已经让人记录在案,不是好事!” 孙立功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卢灿面露惭愧之色,点点头,“谭老说的是!我目光浅了!” 卢嘉锡则面带笑容,挺满意卢灿的表现,自家孙子虽然很有主见,但不刚愎自用,接话说道,“老谭的意见,我也很认同,只是,咱家的安保队伍,怎么调整?” 在做切割的同时,既要考虑卢家产业的安危,也就是说,需要保持一定的隐秘力量,同时还要公开一部分力量,取信于人。这个度,该如何把握? 大家沉默了片刻,孙立功挠挠头,率先发言,“依我看……别的都还好,只有缅北这一块,必须切割出去,但又不能丢掉主动权。” 孙立功早些年在缅北队伍担任炼体教习,对那边情况比较了解,又通晓国内人情世故,故有此建议。他的建议,得到大多数人的点头认同,只有郑光荣和王大柱两人,有些犹豫。 王大柱迟疑着问道,“应该不会?” 孙立功笑而不语,王鼎新抬头瞪了儿子一眼,“你知道个屁!缅北队伍必须要分割出去!下午我和卢哥几人聊这件事时就分析过,更重要的是国内最近几年致力于发展经济,想要一个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如此一来,他们就需要考虑缅北的态度……根子在这!明白不?!” 确实如此!王大柱讪然一笑,不再说话。 郑光荣提议,“那就……在缅北成立一家安保公司,归到迈歪矿务公司旗下?不过,这个领头人必须是我们自己人!我看,把田坤召回来,他飞虎队出身,有经验,而且咱家就这么一个放心的人,放在国外那冰天雪地,算怎么一回事?” 郑光荣的岳父是田心约的族老,天然认为田家人值得信任,更何况田乐群这些年在卢家表现不错,他自然要替田家人说话。对于田坤被贬的原因,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之前不好劝说,毕竟,确实犯忌讳,这次算是逮着机会。 其他人都看向卢灿。 这两条建议,听起来都不错,只是卢灿有些担心。 田坤虽然是卢家安保队的首任队长,在缅北队成立之初也去过几次缅北,可是,现在可不是早期时候,一帮兵强马壮的骄兵悍将,田坤能镇得住吗?尤其是葛四,这几年都是他在带队,冒冒然换人,他对田坤能服气吗? 郑光荣没说让葛四继续担负责人,原因没说,可大家都明白,他带领队伍,不仅外人忌讳,连卢家内部也有争议。 卢灿也同意这种担心,可是,又该怎样安置葛四? 今天既然是群策群力,卢灿也就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几人中,孙立功算是比较了解缅北的状况,想了会说道,“可能是你阿灿多虑了。缅北队的主体是北边退役军士,田坤在担任安保队长时,和鲁战生他们关系不错,这次安排他去接任负责人,给他配上一两名来自国内的队友,我相信,很快就能安抚下来。” 卢灿揉揉鼻翼,孙老说的有些道理。 只听孙立功又说道,“至于葛四……他擅长的是诡道,卢家不是要保存一部分隐秘力量嘛,让葛四去负责最合适!” 孙老的建言,瞬间打开卢灿的思路。 葛肇煌组建数字k的核心班底时,用的某种训练方法,不堂皇但实用,属于诡道。葛四等人,继承的就是这一诡道之法,确实很适合带领卢家安保卫队辟出来的隐秘力量。 至于缅北这部分,就让皮振军或者鲁战生,配合田坤去整顿。 最后一部分,那就是摆上桌面的那部分力量,就让潘云耕去成立一家安保公司,不仅对接卢系资本旗下各家企业的安保业务,也可以对外承接项目,力量表面化! 拿定大致框架后,讨论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很快形成一套听起来还不错的方案,具体细节,还需要和潘云耕、葛四、田坤等人再商议。 晚上,大家在卢家欢聚一场。 席间,福伯提醒卢灿一件事,那就是卢灿早些年布置的文物入港渠道,要尽早做切割,否则也会影响到卢家在国内一些机构中印象! 这又是一件大事。 这几年,卢家所投资的虎园博物馆、维德拍卖、香江艺术基金以及瓷王堂、拾碎阁等机构,通过斗门、江门、澳门这三条线,大约入手将近四万件各色古董古玩,还有数量难以清查的古籍善本。虎博收纳了其中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为各家机构存储,剩余的三分之一几乎全部流入市场。 一旦切割,虎博还要好一些,毕竟现在的藏品已经足以保证不重样展览八年,可其他机构不成啊,维德拍卖、瓷王堂、拾碎阁等机构,都将陷入渠道荒。 卢灿再度挠头!尽管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可让他放弃这三条线,依然纠结不已。 “福伯,我要是联络国内几家文保机构,成立专项文保基金……” 卢嘉锡停箸笑笑,“阿灿,走正规渠道也未必会多花多少,国内那么多工艺品店,你安排人去收购,顶多回来压几年再放,来历清白,不比现在这种方式靠谱?” 爷爷卢嘉锡的话,几乎算是一锤定音。 福伯也笑道,“阿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做博物馆终究是个持之以恒、久久为功的事。那种不良渠道得来的东西,虽然快捷,可是你愿意将来博物馆的游客对展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吗?” 第762章 各自班底 第762章 各自班底 田坤现在的职位是北洋矿业总经理,多数时间都坐镇于严寒的加拿大西北地区。 接到回港待命电话时,田坤一头雾水。一个人坐在木屋的火塘前,仔仔细细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捋过一遍,没发现自己在哪儿有疏漏。 从繁华的香江,被贬到加拿大西北地区的荒凉冰原,从安保总队长一职,降到偏远地区项目的安保总监,要说田坤的心里,没有怨愤与失落,那是假的。 当时,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因此有心辞职不干,一走了之。 田心约的田氏族长田颂,也就是郑光荣的岳父,将他叫了过去,一顿斥骂后又开导一番,最终让他压下辞职的心思。族长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投靠一个家族,许多时候,忠诚要比能力更重要! 在北洋矿业做了半年的安保总监之后,随着西澳矿业的开拓,抽掉一部分高管前往西澳,他顺理成章的被提拔为北洋矿业总经理一职,算是从武职升为企业管理层。 这一年时间中,虽然业务算不上熟悉,可他他自问还算勤勉,兢兢业业,没犯什么错误,怎么突然又来了回港调令? 想了好一会依然毫无头绪,他拿出卫星电话,拨给香江几位好友,打探风声,可惜,这是顶层决策,他的那些朋友,多数都是安保队伍头目或者店铺经理级别,都不知情。 不得已,他将电话打到“姐夫”郑光荣那里。 田坤的父亲和田颂是堂兄弟,与田乐群的父亲(音郎)关系更远,大约是丛兄弟。 郑光荣倒是没隐瞒,和他聊过几句,又勉励一番,希望他此去缅北,一定要竭心尽力,掌控住卢家卫队中实力最为庞大的一个分支。 去缅北担任护矿团负责人? 虽然不如以前的安保总队队长一职风光,可现在安保队拆分,这一职位已经不存在,能拿下约占原本安保队二分之一强的护矿团队长,已经很好了,比待在这冰天雪地里强百倍! 兴奋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这无疑是个绝佳的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是,怎么收服缅北那帮人?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此行肯定需要不少帮手,只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潘云耕及香江的那帮人,也不是郑光荣口中所说的皮振军,而是虎博安保中心主任黄义虎。 别看田坤是香江本土人,事实上,他出身于飞虎队,与江湖门派出身的潘云耕,天生不对眼,两人之间还有竞争关系,因此,彼此关系说不上有多好。 虎博安保中心主任黄义虎不一样。 在香江时,田坤与黄义虎打交道机会比较多,深知此人的能力。 黄义虎退役之前,一直在天府军区高炮第十五师第四十五团侦察连担任哨手组组长,也就是开炮之前侦察炮火诸元的兵种。这人眼力和胆识出众,格斗和练兵也有一套,在负责虎博安保期间,虎博的各大展馆,没出现过一例被盗案件。偏偏这人还异常低调,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人畜无害。 如果让田坤挑选,他宁愿要黄义虎搭档,至于皮振军嘛,与潘云耕走得太近。 当然,这只是田坤的想法,最终决策的还是卢灿。 ………… 龙肯军寨的葛四,最近正组织以排为单位的山岭训练,接到回港电话时,他在牤牛岭山区。 秘书处来电话时说得有些含糊,葛四一头雾水。他们这些人平时接受的都是来自安保总部的命令,卢灿秘书处很少直接越过总部来电,这次怎么回事?另外,这时候回港也很罕见,要知道,自从年初接受新装备之后,最近几个月都在集中训练新装备的磨合使用,很关键的时期! 一起主持训练的葛七、杨天琪,也有些不明所以。 杨天琪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抠出两根,递给葛七和葛四,“让你回港?卢少的意思?” 葛四蹲在岩石上,接过香烟,又就着葛七的火柴点着,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点点头,“我下午赶回山寨,队伍交给你和阿七,看紧点。” “四哥,这次回港,什么事?”葛七叉开双腿,坐在岩石上。最近一段时间的训练,他一直跟着,可是累得不轻。 葛四总觉得这个电话来得有点蹊跷,可又说不出来,掸掸烟灰,摇摇头,“不知道呢,我等会给老潘打电话问问。” 纳德轩安保体系内,田坤和黄义虎关系很好,葛四和潘云耕的关系一直也很不错。 葛四在回龙肯军寨的途中,拨通潘云耕电话。 潘云耕也不在香江,他在印尼几内亚岛视察新的训练基地。 两年前,米米卡矿业收购艾伯特铜矿之后,拟定在两大矿口之间筹建米米卡矿区新城,纳德轩安保队就便在新城西部,筹建了一家大型训练基地。十八个月过去,这家训练基地的主要功能区已经建设完成,只有生活区还在建设中,潘云耕作为纳德轩安保负责人,来这里验收训练场。 潘云耕在电话中告诉他,自己也接到立即回港的电话,内容差不多,具体回港原因没说,只说尽早。这不,已经安排人预定回港机票。 挂断电话的潘云耕,眉头紧锁。 他没有和葛说四实话,他的电话,是卢灿亲自打的,当然不会隐瞒。 之所以没说实话,是因为他心底觉得,将葛四从护矿团负责人的位置上挪开,很不公平。 卢灿在电话中说得很明白,纳德轩安保队伍太庞大,庞大到让很多人已经心存忌惮,需要“分家”。对于“分家”,潘云耕算不上太吃惊,毕竟之前也讨论过,可心底依然不怎么舒服,毕竟,自己掌控的队伍,被划走一大块。真正让潘云耕皱眉的是关于护矿团的负责人……卢灿没说,但却在电话最后提了句田坤这次也回来,无疑是在暗示,田坤将是第一人选。 护矿团从一开始就是葛四在负责,现在逐步走向成熟,却将他挪走,似乎有点卸磨……嗨,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可总归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正因为担心葛四心中有疙瘩,潘云耕选择隐瞒下来,还是让卢灿亲自告诉对方。 从巴列姆山谷矿区新城前往查普亚机场的路上,潘云耕一直在琢磨。 卢少电话中提到,他准备让部分安保业务注册成公司,服务内容公开化,如果不出意外,这部分项目,会交由自己负责。安保公司的基础业务肯定不缺,毕竟卢系资本旗下很多企业都需要强大的安保力量来保驾护航,但这是吃老本,自己一旦接手这家公司,肯定要做出一点成绩…… 不同于以前的队伍管理,这是公司运营,自己能不能做好? 潘云耕心底也没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懂经营的帮手。 找谁呢?安保团队中,一帮糙老爷们,谁懂? 潘云耕脑海中翻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好像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陈晓,这家伙有点小聪明,可说起办事能力,总让人不太放心;葛九的媳妇在龙肯军寨开了家饭店,生意还不错,也不知道葛四放不放人?皮振军嘛,做事很细心,但要说做生意……好像却了那根筋。 鲁战生嘛,倒是有点头脑,只是他还在法国,寻找那该死的卡尔卡松宝藏,一直没回来。 要不要把他弄来帮自己? 潘云耕掏出手机,翻出鲁战生的电话号码,又停了下来,这会是法国的半夜,又很熟练地拨出另一组号码,这次是陈晓的电话。 陈晓是他的同门师弟,心腹之一,点子也多,潘云耕打算和陈晓聊聊,听听对方的意见。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陈晓的笑声,“潘哥,新训练基地怎么样?” 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联络一次,故而陈晓知道他最近在几内亚岛查看新训练基地的建设情况。 “嗯,要比大埔的基地条件好一些,还有些设备没安置好,想要启用,估计得到年底。”潘云耕随口答了一句,又问,“宗老有没有说,你们哪天回港?” “没呢。”这一话题让陈晓有些惆怅,叹了口气,“卢少临走前叮嘱宗老去拜访一人,结果那位,神出鬼没,好些天都没回家,联系不上,宗老还在等消息。回港……我估计还得要些日子。” 末了,陈晓察觉潘云耕似乎有心事,又问道,“潘哥,您……有事?” 潘云耕琢磨了会,纳德轩安保队伍拆分,很快就要浮出水面,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他将卢灿电话中所说内容,简略和陈晓说了说,又聊聊自己的想法。 “拆分?”陈晓大吃一惊,“为什么呀?这么一来,大佬你手中的……” 知道陈晓要说拆分后自己的权力被分走,可这话怎么能明着说呢?即便是两人通电话,也不该的。潘云耕连忙咳嗽着打断对方,“咳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问你,你和下面兄弟们混得熟,有没有合适的、会做生意懂经营的人选,给我举荐几个。” 两人的交际圈基本重叠,一时间哪有合适的? 陈晓想来想去,倒是想起一个人,算是有些生意头脑,就是出主意开“台北料理屋”的王军生。 第763章 渐行渐远 第763章 渐行渐远 就在纳德轩安保队伍领导层各有心思时,卢灿也忙于约见几位合伙人。 拆分纳德轩安保,他可以一言而决,可是,要分割澳门、斗门、江门三条古玩渠道,就需要和朋友商议,譬如胖子许佳闻。 蓝湾俱乐部许胖子办公室。 听到卢灿打算与这三条线切割,许胖子惊讶地张大那张黑洞洞的嘴,“你……你疯了?这么干……我们拍卖行,还有艺术基金,以及那两家古董行,去喝西北风?!” “嘿嘿,胖子,你冷静点!”许家耀担心两人起冲突,连连挥动手臂,制止许胖子说出更重的话,又扭头皱着眉头对卢灿问道,“阿灿,你是不是想多了?!” 卢灿瞅了眼气呼呼的许胖子,懒得理他。这家伙精明的很,这会儿只是钱财糊了眼睛,过几天就能想清楚。至于许家耀,也是个精明人。 “别看我们做了防火墙,可能有多大用处,我们都心知肚明。”卢灿笑笑,伸手拿过许家耀手中的金属打火机,啪啪地开合着盒盖,“实话跟你俩说,我接到霍老的提醒。” “霍老提醒?”胖瘦二头陀都一愣神,许家耀脱口问道。 卢灿耸耸肩。 霍老当然没说这事,是卢灿自己意识到需要洗白,既然要洗白,那又何必去洗两次?拿霍老当借口,只是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俩家和霍家交情没那么深,自然不会去考证。 许佳闻眉头皱成一团,歪着脖子想了会,一脸的难以置信,“没听说国内有收口子的消息呀?难不成……是高层的意思,还没传下来?” 许佳闻现在是妥妥的香江艺术圈大亨,维德拍卖加上香江艺术基金在国内有自己的消息圈子,而且层级不低,但肯定比不上霍老的圈层。 卢灿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又笑道,“你打听一下,是不是各地文保所要合并成文物局?对了,还有《文物法》的增订修补工作,是不是要开始了?” 这两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卢灿不记得,但肯定都在八十年代完成,也就是说,如果许胖子去查证,现在已经有苗头,算是“管控”的间接证明。 “我们维德拍卖的基础还没夯实,没了国内渠道供货,怎么弄?阿灿,你告诉我,维德拍卖以后怎么弄?!”许胖子双手在头上使劲乎撸起来,很快将头发弄成鸟巢,很是焦躁地抱怨一句,“香江这么多古董行、拍卖行,大家都在进货,怎么就要咱们避讳?!” 许家耀也在揉着眉心,停下手指后,抬头看向卢灿,“阿灿,全面切割不现实!我的意思……最影响声誉的,肯定是生坑的货,以后咱们坚决不碰。至于其它的……问题应该不大?” 胖瘦二头陀说得也对,在香江经营古董古玩生意,要和国内灰色供货渠道完全切割,既不现实也做不到。卢灿捏着打火机,琢磨着该怎么办。 门被推开,进来两位美女,丁瑶和洛秘书,一人手中一只茶盘,丁瑶手中是咖啡,洛秘书手中是茶点,腋下还夹着几份文件。 瞅了眼办公室内三人,一身蓝色西服裙装的丁瑶笑道,“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 说话间,将咖啡杯分给三人,又在卢灿身边落座。 “没事。”卢灿笑笑摇头,落下的手掌压在丁瑶的手背上。 丁瑶脸色微红,抽了抽没抽动,也就随他去。中间隔着茶桌,许胖子和许家耀坐在对面,没注意到俩人的这点小动作,只有站在许佳闻身边的洛秘书,眼角余光扫到,很快挪开。 “许总,这是拍卖行传过来的文件。” 洛秘书在将文件搁在许胖子面前,眼神闪过一丝艳羡和幽怨。有些事情,她隐约猜到一些,譬如丁瑶可不是普通总监,而她自己,差不多的身份,可就没那么好的福气。 许胖子在维德拍卖、香江艺术基金和蓝湾俱乐部都有办公室,比卢灿排面大多了,每处办公室都配有独立的业务秘书,洛秘书就是蓝湾俱乐部的秘书。她带来的是维德拍卖传真过来的文件。 许佳闻翻了翻,愁着眉,将文件随手扔给卢灿,“喏,你看看,这是维德拍卖活动部拟定的春拍计划,香江、新加坡和台北,合计十四场拍卖,计划拍品不低于一千四百件。你自己说说,渠道一旦掐断,我们上哪儿弄这么多货?!” 卢灿没理会他的抱怨,也没看面前的文件,倒是偏偏头,和许家耀聊起来,“不光生坑货不能收,我琢磨着,咱们维德拍卖也要建拍品的溯源系统,对于那些来历不明的拍品,一律杜绝,谁知道那些货从哪儿来得?万一是哪家博物馆、文保所流出来的……嗨,早立规矩早安心,免得以后麻烦。” 许家耀挠挠头,“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杜绝,我们以后想要找好货,只怕不容易。” 许胖子见卢灿不理会自己,嘿嘿冷笑两声,“你阿灿又不是不懂行,咱们这一行,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哪家不收一些灰货?你想上岸的心思,我和竹竿都了解,可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上岸,然后丢下我这摊子事情不管?” “你闭嘴!阿灿来这,不就是找咱们商量的嘛!”许家耀斥了一句,许胖子鼻音哼哼,没再说话。 两人还真是配合默契,竟然给自己来红脸白脸这一套?卢灿冷眼旁观,嘿嘿笑了两声,“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我们能做的,只有彻底杜绝这种可能性。” 卢灿所说的,就是着名的“墨菲定律”,胖瘦二头陀都懂,却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许胖子更是哼哼两声道,“便宜话好说,事情……怎么解决?” 今天,许胖子是真不赞同卢灿的建议。 在他看来,卢灿想得太多太远!纯粹是杞人忧天! 且不说香江回归还有十多年时间,到时候未必就真的有机构还记得这点事,也未必真的有机构愿意因为这点“旧事”来找卢家、两许家的麻烦,就单说现如今国内古董古玩外流到香江的状况,可不是纳德轩和虎博不接收黑货,就能阻止或改变的。 这也算是卢灿与胖瘦二头陀在共同成长、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难以避免的分歧。 卢家已经度过那段野蛮生长阶段,现在需要“养望”,需要沉淀,需要注意形象,卢灿有着很多不踩坑就能做大的来财之路,已经不太需要使用那些不太干净的手段来获取利益。 可许佳闻许家耀不一样。 尽管维德拍卖及相关艺术品产业发展的不错,但是,想要发展的更好,暂时还离不开这些灰色领域带来的巨大利润。或者说,灰色渠道带来的利润还让他们难以舍弃!毕竟,两个许家,不可能像卢家那样,四处投资还能四处开花结果! 这是分歧的根本。 卢灿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要考虑胖瘦二头陀的感受,于是,扣着眉梢说道,“这样,我虎园那边先行切割!至于维德拍卖,先把容易得罪人的生坑货渠道切断,其它的……许胖子,你最好要提前考虑好。哦,对了,维德拍卖的股权,会有变更,我会安排一家新公司来承接我的个人股份,香江艺术基金、瓷王堂还有拾碎阁的股份,也都会归拢到那家公司名下。” 将自己的个人股份,转售给成分复杂的投资公司,也是卢灿准备的抽身方案之一。 许佳闻的神情有些复杂。 个人控股改为公司控股,这是生意场上常用的壁垒,看似没什么不同,可事实上,这同样意味着卢灿未来会逐步撤出他对维德拍卖的影响力。这么做,似乎对于维德拍卖管理层也就是胖瘦二头陀,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这也意味着卢灿极有可能与自己两人,渐行渐远。 许家耀沉默了好一会,率先点头,“我同意!阿灿,你和我们不同,你卢家摊子大,现在确实要行事谨慎些,能理解。我和胖子,小门小户的,没那么扎眼。” “谢谢理解!”卢灿笑笑道,“不管个人还是公司,我对维德拍卖,对你俩的支持,一如既往。” 话虽如此,可卢灿自己也清楚,维德拍卖,只怕自己以后会很少掺和,即便有事,可能也是新公司委派代表来处理。 所以,说不上聚散,但气氛有些压抑。 想当年,卢灿、许佳闻、许家耀、罗大伟,四人从学校出来意气风发创业。走着走着,罗大伟因为家族恩怨,率先走开。现在,卢灿又因为某些顾虑,撤去个人股东身份…… 莫名的,三个大男人,都有些伤感。 丁瑶一直在旁听,听出个大概,见气氛沉闷,连忙笑着插话,“咖啡可是我和小洛手磨的,趁热,尝尝味道怎样?” 几人很给面子,都喝了一口。许家耀笑笑摇头,“手艺不错,很香,要是放点糖,更好!” 许佳闻没理会同伴的若有所指,放下茶杯,朝卢灿抬抬下巴,“维文,维德拍卖的财务总监,你安排人来。” 许胖子终究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见卢灿有意撤出,便立即做出决定,让出财务总监的职务。 公事公办! 第764章 本土文物 第764章 本土文物 开埠以后,香江经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呈现一种无序、野蛮状态,黑白灰产业,长期占据重要地位。也因此,几乎所有的香江大家族,旗下都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海外投资公司。 其功能,与洗衣机差不多。 卢家也有不少类似的基金和投资公司,其注册地多数都安置在海外某个不知名小岛。 譬如卢嘉锡成立的卢氏家族基金,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温碧璃负责的投资公司,注册地在马绍尔群岛;卢氏教育与慈善基金,注册地在维京群岛…… 相对来说,正规一些的公司,注册地都选择在阳光能照得见的地方,譬如纳德轩珠宝注册地就在香江,和讯科技也选在香江,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在新加坡。 六月初,又有两家独立的投资公司,在开曼群岛注册。 一家名叫开曼本能投资,一家名叫开曼爱拓投资公司。 本能投资公司又相继投资控股香江卢家成立的纳德轩安保公司,和缅北迈歪矿业公司成立的龙肯安保公司,以及两家综合型的野外生存训练基地,分别位于元朗和印尼几内亚岛。 纳德轩安保公司已经从纳德轩珠宝大厦搬出来,新公司位于元朗的安德尔大厦。 随着公司的成立,以前的雇佣关系全部解除,三天时间内,全部变成业务合作关系。 不仅如此,还挂牌承接对外业务。 龙肯安保公司注册于缅北迪拉瓦商贸区,暂时不对外营业,主要负责迈歪矿业、米米卡矿业、西澳矿业和北洋矿业公司的安保服务。这四家矿务公司与本能投资公司一起,成为龙肯安保公司的五大股东。 随着纳德轩安保公司和龙肯安保公司的撑门立户,卢家的安保卫队成员压缩至四十人。 虽然人数不多,可是个顶个都是挑选后的精英人员,主要负责卢家几处住宅、飞机、游轮以及几名重要成员的安保工作。 队长是葛四,最初他听到这条消息时,惊愕了好一会儿,不过,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这样的职位调整,对于葛四而言,很不公平。 对此,卢灿很清楚。也因此,他单独请葛四吃了顿早茶,两人聊了些什么,外人无从知晓。不过,第二天,葛四就带着一批人马,前往荒凉的几内亚岛。 开曼爱拓投资公司,则在新加坡、雅加达和曼谷,相继收购了三家艺术品公司,然后再以这三家公司,分别承接了维德拍卖、维德海捞公司、香江艺术基金等原本挂在卢灿名下的股份。 至此,无论是安保还是古董古玩销售公司,从股份结构上很难找到卢灿的印记。 当然,为了不显得过于“矫揉造作”,他手中还保留有瓷王堂和拾碎阁两家机构。前者交由润馨瓷器管理,主要销售润馨瓷器的精品瓷;后者则是专门销售赵太来提供藏品中的赝品,都被虎博打上“赝品明码”,故而也不影响名声。 卢灿快刀斩乱麻,从霍老提出警示到这一切完成,仅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当然,新公司其后肯定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梳理和磨合,但这已经不影响大局。 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已经脱胎换骨。等有心人再注意到这些时,卢家已经彻底置身事外。 ……………… 六月的香江,已进入盛夏,每年的这个时候,就像被浸泡在雨水中。 卢灿很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天气。 从下车到走入市政总署大楼,不过十米远,露在雨伞外的衣袖,就已经被雨水打湿。 伸手拍了拍衣袖,接过薇薇安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手,再回头看了眼对方,忍禁不住一笑。薇薇安虽然打着伞,可她身上淋湿的面积更大,长裙被雨水打湿粘连在腿上,显出腿部柔美的线条。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自己的手帕,在裙角擦了擦。 今天中午,卢灿在薇薇安住处午餐,听说薇薇安下午要去参加市政总署举办的“香江艺术节改组会议”,便送她过来,顺道看看一位老朋友。 香江艺术节创办于1973年,每年的二三月份,都会组织各种艺术演出,迄今已有十多年历史。 创办初期,这一节庆日很受欢迎,但时至今日已了无新意,尤其是今年上半年的表演,观众寥寥无几,收支严重不平衡。于是,区域市政总署及康文署想要群策群力,重新改革这一节事活动。 香江艺术学院虽然尚在建设中,可它毕竟是香江唯一一家以艺术专项为名的高等学院,故而,区域市政总署和康文署将这次会议的邀请函,递送到香江艺术学院。 香江的政府架构,有些人不太了解,简单普及。 在民政事务方面,香江实施的是三级议会制。第一级为全港性的立法局、第二级为区域性的市政局、第三级为地区性的区议会。与之相对应的行政执行机构,第一级是市政总署,第二级为区域市政总署,第三级为区域事务署。两者是“行政决策”与“行政执行”的关系。 具体运作方式,以这次“香江艺术节改组”为例。 市政总署及康文署的人员,需要提前拿出合理的改组方案以及申请款项方案,交由立法局审议,三分之二票通过之后,再由政务司审核,港督府签准,再发还市政总署及康文署来执行。 所以说,香江的行政办公效率极低,好处是很稳妥,权力平衡,监督机制较完善。 时值午休,市政总署大楼没什么人,卢灿瞅着空荡荡的走廊和前后厅,有些诧异,“你们……下午真的开会?怎么没见人呢?” 薇薇安也有些疑惑,从坤包中掏出一张褐色请柬,瞅了瞅时间,“没错呀,下午两点到四点,市政总署北楼2层大会议室。” 卢灿也欠身瞅了眼,地址时间都没错,再看看腕表,已经快到一点五十,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笑道,“得,我送你上去看看,说不定大家都到了。你呀,还是配一位秘,以后再出来开会,也多一个人陪同,不用一个人麻爪。” “哎呀,我自己还在学习,哪好意思配助理?再说了,我工作内容不多,即便财务核算,也有芬姐她们在负责,我只是看看账而已,用不上助理的。” 薇薇安骨子里很倔,配助理和安保随员一事,卢灿和她聊过不下于三次,依旧没能让她改主意,只能作罢。这一次,又是差不多的说辞。 两人拉手上二楼,这次终于遇到一位工作人员。薇薇安连忙撇开卢灿的手,对路过的工作人员招招手,“诶,小哥,二楼大会议室哪边?” 那位二十来岁的男职员,被薇薇安的容貌闪了一下,浑然没注意到对方身边的护花使者,愣了一会才笑道,“啊?你问的是康文署的艺术节改组会议,我知道……你是……” 卢灿空有偌大的名头,此刻却被人完全忽略。 “谢谢!哦,雨伞,阿灿,你先拿着,我去开会。”薇薇安循着对方手指方向疾走两步后,发现手中竟然还拎着雨伞,又回身将雨伞塞给卢灿,匆匆离开。 这时,那位男职员才发现卢灿,惊讶地啊了一声,手指朝卢灿点了点…… 没等他说话,卢灿笑问,“小哥,能告诉我,香江古迹古物办事处,在哪一层办公?” 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成立于1976年,成立宗旨是确保香江最具价值的古迹及建筑物、文物得到保护,属于市政总署辖下的一个部门。 现任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处长是一位英国人,汉语名字叫白德,英文名所罗门·白德。 他不仅是古物古迹办事处处长,还是港大教授,历史学博士,同时还是虎园博物研究顾问,拿顾问薪水的那种,所以也算是卢灿的“老朋友”。 卢灿今天来找他,主要是为了一批新发掘的考古物件! 一直以来,虎园博物馆不承接外来藏品,以此来保证虎园博物馆的私有化。但是,这一批新出土的货,有些特殊,它们是被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在新界荃湾马湾岛发掘出来,妥妥的香江本土历史文物。如果能将这批文物纳入虎园博物馆,有助于虎博的本土化以及开展本土化历史研究。 香江最大的综合类博物馆,怎能缺少本土文化研究? 可惜,在此之前一直没机会插手。 有关香江本土的文明考证,此前一共有两批。 其一是爱尔兰人芬戴礼神父,三十年代于南丫岛发掘得的史前遗物精萃,大约有六十多件,多为新石器时代的陶器、玉器、石器。所有者为香港耶稣会,目前展存于香,也就是1998年改名的香江历史博物馆。 其二是芬戴礼神父的朋友,意大利天主教神父麦兆汉,他也参与了南丫岛遗址发掘,也因此掌握了相当数目的新石器时代文物。不仅如此,麦兆汉神父还在汕尾村、新界、沙田等地发掘多处古迹,搜集了数以吨计的史前文物进行研究,还在欧洲各地进行巡展。 麦兆汉神父1953年去世后,罗马天主教会将整批文物回赠港府,同样保存于香。 这两批文物,卢灿再有钱也没有机会插手,虎博的本土化研究一直空置。 现在,机会再次来临。 七十年代,有渔民在新界荃湾青衣岛附近的马湾岛上,发现人工制作的石器,并没有引起重视。 就在去年,又有一帮年轻人去马湾岛东北石崖区域露营,其中有一位是港大历史系在读学士,名叫邹兴华。他对考古学有所了解,无意中在岛上发现大面积人类早期文明活动痕迹。 香江马湾岛东湾仔遗址,就此揭开神秘面纱。 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处长白德博士亲自主持挖掘,虎园博物馆遂即赞助并组队跟进。 这一次,虎博无论如何也要从这一遗址遗物中,分一杯羹! 第765章 文物之争 第765章 文物之争 说起来挺悲催的。 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成立将近十年,一直没能申请到市政局拨款,来建设自家的办公楼。其原因就在于立法局的那些议员老爷们认为,香江根本就没必要成立所谓的古物古迹办事处!潜台词就是,香江没啥值得纪念的历史,要这个破机构,干嘛?! 也因此,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只能一直窝在市政总署裙楼旁边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距离总署大楼有点距离。 那位男职员热心地领着卢灿来这座小院子的路途中,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古物古迹办事处的窘境——这座小院子,原本属于市政总署辖下的刊物印刷社,后来印刷社被人承包,才转给白德博士他们使用。据说,白德博士等人又在向市政局递交申请,想要筹建属于办事处自己的驻地,这都已经第八次,也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成功。 雨中,卢灿撑着伞,偏头看了看这位伞下的同伴,年岁不超过三十,相貌周正。 “你……贵姓?” “啊……哦……”许是没想到卢灿会询问自己的名字,温耀利诧异后,笑着回答,“免贵姓温,全名温耀利,和您的三夫人算是本家,康文署的办事员,卢生称呼我阿利就行。” 温耀利的回答,很有技巧,是个伶俐的人。虽然后世没听说过这个的名字,可是历史长河中,有太多的的人,因为机遇不足而泯灭如众。 机会合适的时候,不妨扶持一把。 卢灿朝他微笑点头,“既然是阿璃的本家,那……以后多来往。” 雨,还在下,打在手臂上凉凉的,温耀利却浑身发烫,进入公务员行业五年时间的他,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嘿,维文,你怎么来了?” 陈旧的小院子,主体是一栋三层红砖楼房,院子右侧是一个停放摩托车的车棚,只是此时的车棚已经被改造为简易的陈列台,陈列着很明显刚出土的一些陶片、石器碎片,还有一些骨器及头颅骨。白德博士正站在这些零碎中间,对进来的卢灿,挥手致意。 “博士,听说你们有大发现,我特意过来学习!”卢灿同样笑着挥挥手,走进车棚,又对白德博士身边的美女及其他几人点头,“罗杰斯教授,好久不见!梁教授,您好!” “嗨,维文,好久不见!”说话的是一位三十来岁戴着金丝眼镜的棕发美女。 中文名叫罗美娜,威尔士人,本名叫p。r。罗杰斯,港中大副教授,主讲欧洲文学史,卢灿在港中大时,听过她的课。她还是香江古迹古物办事处的副处长。 还有一位中年男人,朝卢灿点点头。名叫梁中和,饶老的学生之一,同时还是浸信会大学的社会学系副教授,现供职于虎园博物馆研究中心,是虎园博物馆派驻马湾岛遗址考察组的代表,属于自己人。 另外还有几名年轻一些的工作人员,大多不认识,都在忙着清理、拼装一些陶器、石器以及少量的玉器碎片。卢灿拍去衣服上的水汽,看向棚内,不得不说,条件着实简陋! “白德博士,要不……把这些东西,挪到虎博?我安排人给你们腾出几间专业研究室?” 白德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耸了耸肩。 卢灿的心思,他懂!这些东西如果进了虎博的研究室,几乎可以肯定,有去无回!如果他能做主,并不妨碍他卖个人情给虎园博物馆,毕竟他也是虎博的研究顾问。 可惜的是,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这批文物包括陶器、打制石器、磨制石器、玉器、蚌器、贝器和骨器等,年代从新石器时代中晚期跨越到商周时期,绝对是研究香江早期人类活动的重要物证。 因此,这批文物非常重要,它们的未来归属,必须由行政总署来决定。 别看虎博号称香江第一家综合博物馆,可它毕竟是私人博物馆,而展存芬戴礼神父和麦兆汉神父藏品的香,是康文署辖下的机构,妥妥的公立博物馆,更有接收这批藏品的名分大义! 另一边的罗美娜立即反对,“嘿,维文,不要耍你的小聪明!我们香非常感谢你对于这次遗址挖掘的赞助,但是,这批文物,不属于你或者其它人!他们是南丫岛遗址文物一脉相承,不应该被分开,你认为呢?” 卢灿一拍额头,忘了,罗美娜本人是香的副馆长! 不过,这不影响他争夺这批文物的决心,又笑着扬扬手臂,“罗杰斯教授,你首先应该是古迹古物处副处长,然后才是香副馆长,对吗?” 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副处长,是罗美娜的正式职务,其它诸如香副馆长,以及港中大副教授,是罗美娜的兼职。罗美娜没明白卢灿提这个什么意思,不过,她依旧保持警觉,打量一下卢灿,“原则上是这样,不过,与这批文物的归属,有关系吗?” “当然有!”卢灿摊开双手,又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很好!说明你应该将古物古迹办事处的利益,当成首要利益!其它的,都要围绕这一点来运作,不是吗?” 罗美娜没说话,凝视着对方。 卢灿避开她的目光,转向白德博士,又挑了挑眉,“博士,古物古迹办事处的办公地点,实在太局促,连一间专业的研究室都没有!” 这是古物古迹办事处的痛点。 白德博士耸耸肩,表情无可奈何,罗美娜的眉头皱了皱,她意识到卢灿可能要说些什么。 卢灿笑着从条桌上拿过一只手套,戴在右手上,两根手指捏起一片黄褐色陶片,应该是某种陶器的颈部碎片,表面很糙,但是,历经五六千年,依旧存在一层薄薄的釉色,泛着光彩。 “亚士厘道的天星大厦,最近刚刚完成产权变更,现在它属于大华银行。”卢灿欣赏着陶片的同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可以做主,将天星大厦的五到八层,将近六千平米的办公面积,租给你们办事处使用,期十年!至于十年之后的租金,呵呵,博士,我相信你不会去关心。” 六千平米?十年?!白德博士一愣,继而毫不掩饰的露出狂喜之色,“走!去办公室坐!我那里还有些不错的咖啡豆,朋友从南非德兰士瓦带回来的好东西。” 卢灿说得没错,他根本不关心十年后的租金问题,也许,那时候他已经回到英国! 罗美娜僵在那里,她当然清楚卢灿抛出善意的背后用心! 亚士厘道天星大厦位于九龙商业中心,虽然算不上最顶尖的黄金地带,但也绝对算是油尖旺地区的旺地。这一带的商业租赁已经按照单日每平米核价,十年六千平米的租赁费,至少也有将近八百万港纸,如果算上每年商铺租赁费的上涨率,肯定超过一千万港纸,甚至一千五百万都有可能。 如此大的手笔,肯定需要有回报的,而卢灿瞄准的回报,除了眼前的这些文物,恐怕还涵盖了尚未发掘完毕的马湾岛遗址其它文物! 她想要为香争一争,可正如卢灿刚才提醒,自己首先是古迹古物办事处副处长。对于古迹古物办事处这些年的处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三月份,市政总署的拨款,只有区区六百万港纸。 除掉行政开支后,甚至连一般的古迹保护行动,都难以开展! 太平戏院创始东主源杏翘的孙女,一直希望古物古迹办事处能接手太平戏院,或者提供一部分资金及专业人士的技术援助,将其办成一家戏曲博物馆。 这是多好的计划,可实际上,这一计划屡屡受阻,根本原因就在于,古物古迹办事处没钱! 没钱就不能招揽更多的技术人才,没钱就不能购买更好更先进的设备,没钱甚至连办公场所都不够住!这不,连车棚都辟出来当成简易存放处! 作为专业人士,能不知道这些新出土文物,需要妥善保管,最好是真空环境封装吗? 不是!缺钱而已! 这个狗大户!一刀砍在古物古迹办事处的痛点上!罗美娜看向卢灿的眼神,非常复杂!古物古迹办事处虽然没有决定权和处置权,但是,依然有着重要的建议权!再加上卢家对港府的影响力……罗美娜确信,眼前这批东西,以及马湾岛遗址中尚未发掘出来的东西,已经百分百属于虎园博物馆! “走啊!”白德博士伸手推了推罗美娜的肩膀,又对梁中和招招手,“去我办公室,这种阴雨天气来杯香喷喷的热咖啡……啧啧,太享受!还有这位……” 白德博士不认识温耀利,还以为是卢灿的随从。 “哦,忘了介绍!”卢灿笑笑,抬手介绍,“行政总署的公务员,温耀利,是他带我过来的!” “那也一起喝杯咖啡去?”白德博士随口邀请一句。 “哦,不了,我还要回去坐班!各位再见!卢先生再见!”温耀利亲眼目睹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既震惊于卢灿的豪门做派,又惊诧于卢灿的反应之快——要知道,有关古物古迹办事处办公环境差,还是自己刚才告诉他的,转眼之间,就被对方利用上! 第766章 僚人入蜀 第766章 僚人入蜀 白德的手磨咖啡,确实很香。 大家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聊着马湾岛遗址的发掘。 马湾岛遗址总面积大约三千多平米,分为生活区、祭祀区和墓葬区,属于多层遗址。 所谓多层遗址,是指根据遗址断层的发掘考证,该地区曾经生活过不同时代的群落。最早可以考证到公元前3700~2900年,中层大约在公元前 2200~1500年,最晚为公元前1500~公元前500年间。 至于这些群落是不是一脉相承,目前还无法定论。 白德博士认为,彼此一脉相承的可能性不高,毕竟,遗址面积太小,不具备延续发展的空间与资源——根据遗址面积和发掘物品推断,马湾岛最大生活容积率不超过三百人,属于小型群落。像这种小型群落在几千年以前,既没有医疗保障,又要面对严重的沿海灾情,还没有稳定的农业生产来保障生活,单靠鱼获很难保证群落的延续,族群的存活率太低。 因此,白德博士认为,马湾岛遗址可能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僚人族群,在三个或者更多的时间段,偶然登上岛屿之后,建立的定居点。 他口中的僚人是一种通俗说法,隋唐时期才有的名字。实际上是中国古代南方的蛮人群体之一,百越的一支,身材比较矮小但强壮有力,好战,与中原王朝屡屡对抗,不服从管理,故而被中原王朝的官员称之为“獠”——面貌凶恶而狡诈,又称之为“俚獠”、“夷獠”等。 “獠”是很明显的贬义词,后来,中原王朝为安抚边疆,遂将“獠”改为“僚”。 始有“僚人”之称。 在南北朝时期,发生过着名的“僚人入蜀”事件,算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大规模自发性移民。 当大家聊到僚人入蜀时,梁中和教授遂即感叹了一句,“僚人入蜀,造成蜀地文明的断绝,蚕丛鱼凫后裔灭绝,天府经济倒退三百年,悲哉!” 白德博士立即摇头,“no!no!梁,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蜀地文明灭绝,与僚人关系不大,更应该怪罪成汉的穷兵黩武,还有他们与晋朝的多年征战。僚人入蜀,本身并没有错,相反,正因为他们的进入,保证了天府平原所急需的劳动力。” “至于学术界流传的僚人生产力低下……”白德博士再度摇头,“从马湾岛遗址来看,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僚人祖先已经有着如此文明……所以,我是不相信史书上有关僚人粗鄙野蛮的说法!” 这就涉及学术上的争论,两人立即互不相让地争执起来。 两人争论的话题,仔细研究起来,其实是千百年来史学界的一大难题——巴蜀的先秦文明,为什么会灭绝?被谁灭绝?为什么没有在史书上留下任何记载? 这一话题,在后世随着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的发掘,更被无数史学家追问! 说法有很多,但每一种似乎都对亦或者说都不对! 白德博士和梁中和争论的就是诸多答案中的一种——巴蜀文明是否断绝于“僚人入蜀”? 卢灿喝着咖啡,听着两人的争论,同时自己也在回想所谓的“僚人入蜀”。 三国归晋,晋朝司马家族纯粹瞎胡闹,天灾人祸横行。益州巴蜀,素来是天府之国,也被弄得民不聊生。蜀郡巴氐族领袖李特,率领难民起兵反晋,攻打益州。 蜀中大乱,战争持续将近十年,一直到公元306年,李特的儿子李雄占领益州全境,自封为王,国号“成”,史书称之为“成汉”,为南北朝十六国政权之一。 成汉立国之后,社会并没有安定下来,不仅面临内部争权夺利,王位更迭频繁,每次更迭,都会大肆杀伐,蜀中徭役严酷,瘟疫横行,而且外部还面临晋朝的屡屡征伐,战争几乎从未断绝过。 公元347年,东晋将领桓温,再度出兵,灭成汉,又将蜀中平原扫荡一番。 此时的蜀中,已经十室九空,人口严重缺失,劳动力严重不足。 在这种大环境下,原本隐藏在山里的“南蛮”,以及生活在现如今的云南、贵州、广西等地的“南蛮”,就有了入主肥沃的蜀中平原的机会。 一部分僚人,受当地军阀的招募,以协同作战的名义,进入蜀中,大肆屠杀当地居民;另一部分僚人,自主进入蜀中平原,抢占肥沃的土地,抢走属于本地居民的财富。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对蜀中原有的社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据《华阳国志》记载:“蜀土本无僚,乃是始从山出,自巴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大为民患。” 之所以如此,历史上的主流声音认为,僚人基本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他们移民蜀地,变成蜀地的主人,面对富饶的土地,先进的生活方式,完全不知所之,他们只能继续原始的生活。不仅如此,为了让整个社会环境更符合他们自己的需求,他们对原来的社会结构和文明,进行灭杀性的破坏。 史书称之为“蜀中先秦文明的灭绝者” 这也是梁中和口中的“僚人入蜀危害论”的来由。 罗美娜一开始也在倾听,可当她看见卢灿的表情,似乎心有所得,又想起他刚才“砸钱”的嚣张,心中忍不住有报复对方一下的冲动,便笑吟吟地问卢灿,“维文,你的观点呢?” 卢灿有些诧异地看看对方,心道,你怎么说也是老师,怎么心眼这么小?就因为我要拿下这批文物,你就打算刁难我? 有关白德和梁中和争论的话题,卢灿虽然不能判定谁对谁错,但对“僚人入蜀”还是有所了解,其实他还真不怕罗美娜的刁难,只是这样回答,岂不是称了对方心意? 另外,想要拿到马湾岛遗址发掘的文物,眼前这位美女老师,还真不能得罪,必须要消除她心中芥蒂。卢灿想了会,挑了挑眉,笑道,“教授,你这是在考查学生?” “你听过我的课?我的荣幸!”罗美娜是港中大的欧洲文学史教授,讲授的是公共大课,一堂课有超过百名学生,卢灿当时很低调,又是旁听生,罗美娜还真不记得有卢灿这号学生,一愣后,展眉一笑,很是魅力四射——能教授出卢灿这种学生,是每一位老师的骄傲。 卢灿摊摊手,笑道,“是的,至今我都还记得你在祖尧堂为大家讲述文艺复兴时的盛况。” “咯咯,你还记得这事?也去听了?”罗美娜掩饰不住地笑意显示出她对卢灿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这是她来港之后的得意之作,光辉历史。 祖尧堂是港中大着名的公开课大讲堂,为香江政法界知名人物关祖尧爵士捐建,环形结构,配备有软卧座椅,一流音响设备,属于超豪华学生课堂。在这里讲授的课程或者演讲,必须得到港中大学院事务处的批准,规格很高。 彼时,罗美娜来港不久,在欧洲史学系主任布莱恩·科比卡尔教授的力挺下,得到在祖尧堂公开讲课的特许。她的课题是欧洲文艺复兴史,一共六节大课时。 风华正茂的欧洲美女,又是讲授欧洲艺术史和文学史上最辉煌的篇章,因此,那几堂课在港中大造成极大轰动,吸引众多骚气十足的学生去听课。 卢灿也是其中之一。 罗美娜的那六堂课,后来成为港中大欧洲史学课程中的保留节目,几乎每年都要开讲。 不过,卢灿他们听得是“头水”,也就是第一次开讲,算不得很成熟,但也算不错,场面很震撼。毕竟,高端教育界的知性美女,尤其是高颜值美女,要比荒漠中的绿洲,更匮乏。所以,讲得好不好已经是次要的,美丽与气质,才是最重要的。卢灿夸张地耸耸肩,“当然听了!我坐在后排,旁边是许佳闻许胖子,也就是维德拍卖的总裁。当时他鼓掌鼓得手都肿了。” “呵呵……哈哈……我知道,他叫赖利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可爱?”许佳闻的英文名叫赖利,罗美娜半掩着嘴,眉角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卢灿无语,女人还真是感性动物,估计许佳闻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赞誉可爱,不知他听到这一评价会是什么感觉?估计这家伙会很开心,说不定很快就会向对方发出邀约。 别高估许胖子的道德底线,老师又能怎样?更何况只是公共大课讲师。 相比多数时间都沉浸在教学和研究氛围中的罗美娜,卢灿在人际交往方面比她胜出太多,两人的聊天,卢灿很快占据主动,时刻把握着主导性,而罗美娜似乎也忘记刚才自己的“刁难”。 她忘记,并不代表这一话题成为过去式,这不,白德博士和梁中和两人各持腔调,难以说服对方后,不约而同将目标瞄准办公室其他俩人。 “嗨,罗杰斯,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可乐?”白德博士无法说服对方,便打算找援兵,他敲了敲办公桌案板,对笑容满面的罗美娜说道,“之前我们聊天时,你对于东南沿海一带的古越人的评价,让人耳目一新。” 马湾岛遗址的发现者邹兴华,是罗美娜带的研究生,他在发现遗址之后,并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带着几片石器和陶片回校,求证于罗美娜。罗美娜遂即来到马湾岛遗址进行详细考察,并最终确定这一片区域曾经生活过相当数量的原始先民。 罗美娜认为这批原始先民的生产力水平相当高,这代表着珠三角的石器文明,并不次于同时期的黄河文明和长江文明,很有考古价值。也正是罗美娜的发现和坚持,才让古物古迹办事处快速设立项目。 白德博士是想要她出面来证实“远古僚人的文明水平,并不比蜀中文明低”,从而间接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 罗美娜笑了笑,她当然明白白德博士的用意,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指了指卢灿,“我和维文,也在聊这件事呢。” “哦,维文,你怎么看待?”白德博士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卢灿身上。 晕,都已经绕过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次躲不开,卢灿苦笑摇头,“那……我就胡言乱语几句?” 第767章 偶遇六婶 第767章 偶遇六婶 卢灿的看法,与白德博士和梁中和教授的看法,又不一样。 巴蜀高古文明是一种特有的氏族文明,虽然很辉煌,但影响范围很小,属于典型的有特色的小文明圈。这种小文明最大的悲剧就是与繁盛的中原文明也就是黄河文明和长江文明,距离太近,近到他们难以自保。小文明被吞噬、同化,最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几乎是必然结果。 相似的还有巴蜀高古文明的近邻——夜郎古文明,再往后,有史记载的楼兰古文明也在隋唐时期消失。所有这些与中原相邻的小文明,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无数的学者还在寻找所谓的“消失之谜”,有天灾论,有战争论等等。其实,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原王朝的大文明,在与这些近邻们的交往过程中,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吞噬和消融能力,将这些邻居家的特色,一一抢过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最终,所有的都是我的! 当然,在这一文明吞噬的过程中,战争和天灾,无疑会是助推剂。 巴蜀古文明的消亡,早有征兆,巴国派兵参与武王伐纣,授封“子国”,其实就埋下祸根。巴蜀一地,再也不能偏安一隅,它的富有与昌盛,不可能不引起中原王朝的觊觎。 果不其然,秦惠文王嬴驷,派张仪、张若、司马错率军队,多次攻打巴蜀。在巴蜀的近邻苴国苴侯的带领下,秦兵蜂拥而入走石牛道(今剑阁金牛道\/剑阁道)灭蜀吞苴,蜀王身死,苴侯被废,蜀太子逃到彭乡(今彭州)被捉,蜀、苴二国同年灭亡,时隔两月后灭亡巴国。 巴蜀古文明的血裔,至此断绝。 血裔断绝,看似文明尚在,可是,没有坚持自己民族文明的政权存在,这种文明又能存在多久?很快,巴蜀古文明就被强大的中原文明吞噬兼容。 当然,文明总会有些残留,譬如在巴蜀的边角之地,依然保留有巴蜀古文明的痕迹,但是很不幸,巴蜀的地理位置正处于横断山脉地震带,自然灾害频繁。 另外,巴蜀的富庶,让很多外来政权眼红不已。譬如老实人刘备和睿智的诸葛亮,他们所建立的蜀汉,对巴蜀古文明所带来的软性摧毁,几乎是灭绝性的——以同化代替杀戮。 再有诸如“僚人入蜀杀戮几十年”“蒙元百万屠城”以及“张献忠杀尽蜀中四万贡生及数十万生灵”等等,无一不是巴蜀支系文明灭绝的刽子手。 至此,卢灿的观点已经出炉,他认为巴蜀古文明是必然结果,僚人入蜀和战乱,都只是因素之一,不够称绝对因果关系。 虽然他的观点只是推论,没有任何依据,可白德博士、罗美娜以及梁中和教授,都沉默下来细细琢磨,尤其是卢灿的大文明同化论,着实值得思考。 卢灿不是历史学家,因此可以在不需要证据的前提下,提出自己的猜想,可白德博士他们不能,即便是评判,也需要一定的立论基础,所以,他们仨对于卢灿的这番话,一时间不好做出判断。 ……………… 咖啡喝罢,四人回到车棚。 白德博士拉着卢灿,给他介绍发掘出来的一系列有价值文物。 这些文物中,以正在拼装中的褐色釉陶器碎片最有价值。已经拼好的几件陶器中,一件长颈大口尊相对完整,很有价值;还有一件圈足折腹豆已经拼装到接近一多半;梁中和教授带领员工拼装的是一件带流壶。这些施釉的陶器,无一不表明,早在公元前三千多年前,珠三角流域的人们,已经成熟的掌握烧制陶器的完整工艺。这就是文明! 还有一些精细打磨过的石器,譬如直内戈、三角矛、凹刃锛等,都是先民用来捕鱼捕猎或者处理猎物农作物的工具。 铜器很少,只发现一枚铜铃和一件铜戈。 这两件铜器都发现于一处墓葬中,显然是墓主人的陪葬物。这表明墓主人极有可能是该部落的首领或巫师。可惜的是,墓葬中的尸骨早已经被岁月分化得荡然无存。 遗址发掘过程中,还发现几块玉珏和贝类磨制的装饰物,由于发掘的位置很零散,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用途及曾经的主人究竟是谁。 此外,还在一处类似于祭祀坑的遗址中,发现大量的骨制品。 其中有两块骨器造型相当大,有点像鲨鱼的脊椎骨,有加工痕迹,似乎被制作成板甲一样的片状物。罗美娜教授认为可能就是“板甲”。 如果这一结论得到证实,结果会非常令人吃惊——早在五千年去,珠三角的先民就懂得制造盔甲! 对于这一观点,白德博士持否定意见。 他认为如果是板甲,不可能堆放类似于祭祀坑中,应该在墓葬或者起居室中发现,会更合理。白德博士和梁中和的意见相近,认为这两块类似于板甲一样的骨器,最大的可能是祭祀用品。 对于教授们的争论,卢灿不发表意见。这才是马湾岛遗址的第一期发掘,说不定后续还有其它发现,就能指明这两块“骨片”的用途呢? 参观完一期发掘成果之后,细雨也已经停了。卢灿看了眼时间,薇薇安的会议快要结束,遂即与白德博士告别,回身往市政总署大楼走。 临近下班时间,市政总署内的人,似乎突然冒出来。 卢灿将高尔夫帽往下压压,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估计从未想过这位高个子年轻男人会是大名鼎鼎的富豪,因而一路走来,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在临近总署大楼门厅处,有一群人围在那里看热闹,还有记者拿着相机咔咔拍照。 卢灿朝身边的阿忠努努嘴,自己却侧着身,从这帮人身边低头穿过。路过人群时,眼角余光朝人群中扫了一眼,圈内正中间发生争执的一男一女,似乎都有些眼熟。 那个戴着礼帽的女人,好像是何珍妮,而那个中年男人,则是前不久见过的萧百城。 即便是两位熟人,卢灿的脚步依旧没停,不过,脑海中却将两人的纠葛过了一遍,很快推测出个大概——八成是为了儿子的抚养权和探视权。 最近一段时间,“萧何争子”,闹得沸沸扬扬。 八十年代初,萧百城与何珍妮离婚,女儿判给何珍妮抚养,儿子归萧家抚养,双方都拥有定期探视权,算得上是友好分手。但是,何珍妮在离婚第二年,带着女儿周游世界,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连何家都联系不上她,更勿论萧家,一直到前一段时间何珍妮才重新露面。 她的这一做法,让萧百城怒不可遏。两人见面后大吵一架,萧百城想要索回女儿的抚养权,不仅如此,还断绝了何珍妮探视儿子的权力,作为对方三年无消息的报复。 不知道谁的原因,原本私下协调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被捅上媒体,瞬间变成街头巷尾的八卦。 今天两人来行政总署,估计是为了申请仲裁。不知怎么,又被如同苍蝇般的媒体盯上,估计明天报纸上又是新一轮的“争子大战”报道。 对于萧何两人的纠葛,卢灿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媒体上传言,何珍妮精神失常,可上次与她在香江艺术基金品鉴会上见面,卢灿没觉得对方的精神有什么问题。可她带着年幼的女儿外出三年不归,着实也令人匪夷所思。 至于萧百城嘛,以前很少打交道,不过,因为萧志成的女儿萧云琴与虎子定亲,最近一段时间,卢灿与萧家来往颇多,和萧百城也聊过几句,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卢灿对这两人的感觉都挺好,可这两人偏偏成了“生死冤家”。 还真是世事无常! 就在他感慨中上楼时,一个略有些迟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卢生……您怎么来这?” 一抬头,嚯,是正在下台阶的方一华。站在她身边的女孩,笑吟吟的,正是薇薇安。 她俩怎么走在一起?卢灿脑海中立即冒出这样的疑问,就被他压了下去,笑着回道,“六婶,您怎么也在?” 这话一出口,卢灿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香江艺术节的改制,又怎能少得无线电视台?六婶代表无线电视台参与会议,应当应分!嘿嘿一笑后,又对薇薇安方向努努嘴,“我来古迹古物办事处,看看他们挖出来的文物……薇薇安来开会,我顺便接她回去。” 虽然卢灿与薇薇安的关系并没有挑明,可作为一位平民家庭出生的女孩,突然被推上艺术学院筹委会财务总监一职,有心人总会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猜想归猜想,当卢灿当面承认时,方一华还是有些吃惊——她给六叔做了一辈子小,六叔从未当众承认过。她看了眼薇薇安,神色有些复杂,遂即堆积笑容,“哦,我也是来参加会议的,与薇薇安一见如故……” 真实情况是,整个会场,只有她和薇薇安两位女性,很自然的走到一起。 卢灿实际上有点尴尬的,只是面上不显,笑笑道,“那是薇薇安的荣幸!阿敏,以后要多向六婶请教,六婶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嗐!我也就是管管账,没什么本事!”六婶摆摆手,似乎不太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马上又问道,“阿敏,不忙?我请你们喝杯咖啡,阿灿,聊两句?” 卢灿当然清楚她想要聊什么。纵横传媒集团整合,感受威胁最大的就是无线传媒,更何况,早些时候因为华星唱片的事情,邵家与卢家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痕。 六婶想要聊的,必然是这件事。 想了两秒,卢灿笑着点头,“还是我和薇薇安请您。” 第768章 六婶用意 第768章 六婶用意 方一华抬脚准备下台阶,卢灿举手挡了一下。 方一华不解,“怎么,还有事?需要我等你一会儿吗?” “一楼门口有不少记者。” 六婶又回头看了眼薇薇安,面带微笑,很明显,她以为那些记者是跟踪卢灿而来。 薇薇安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不不!”卢灿连忙微笑摇头,“萧百城与何珍妮在门口,被记者堵住了。” “哦~~他俩呀……那,我们走另一侧楼梯。”六婶当然知道“萧何争子”的八卦,遂即点点头,转身上楼,又感慨地叹了口气,“哎,当年他俩结婚,我还到场祝贺过,没想到……” 是啊,没想到,这桩看起来门当户对的姻缘,不仅劳燕分飞,还弄得反目成仇。 六婶的感慨,卢灿很有体会,可薇薇安年轻,不明白,抬手推推镜框,疑惑地问道,“他们的结合……还有什么其它含义吗?” 六婶笑了笑,看向卢灿,似乎在等他来解释。 三人拐上二楼,准备从另一处楼梯下去。 途中,卢灿向薇薇安简单介绍萧何联姻在当年的轰动。 1970年萧何联姻时,萧百城只有二十岁,英俊潇洒,何珍妮只有十九岁,青春正盛。两人的结合,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被几大家族明里暗里造势,婚礼在当时极其轰动,多家媒体称之为“王子与公主的结合”“门当户对的典范”。 只是谁也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没过几年,老一派的四大家族,纷纷凋落,不仅如此,掌控香江经济命脉数十年的四大洋行中的和记与会德丰,轰然倒下。 有人倒下有人崛起。 新兴富豪圈层忙于抢班夺权,抢市场抢资源抢财富,至于联盟……神马都是浮云! 从利益的角度来分析,萧家与何家的姻亲关系最终解散,也不是无迹可寻。 薇薇安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隐秘内幕,脸上写满惊讶。六婶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胳膊,“踩进这个圈子,慢慢就会习惯。” 薇薇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卢灿笑着接过话题,“阿敏性格恬淡,不适合进商圈,香江艺术学院,挺适合她的。” 方一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卢灿,又笑笑摇头,不知感慨什么。 从另一处楼梯下楼时,卢灿和方一华,都给各自的随从打了电话,遂即在方一华的带领下,拐向总署大楼西侧的一家粤式茶餐厅。 “六婶对这边很熟?”薇薇安依旧挽着方一华的胳膊,卢灿跟在两人身边。 方一华笑着抬手指了指楼上,“媒体管理事务处就在九楼,无线电视台每年都会接到几百上千起投诉,一般都是我来处理。你说我能不熟?” 六婶对这里确实很熟,连茶餐厅的老板见到她进来,都热情地上前打招呼,“方女士,您来啦,包厢给您留着呢。” 方一华微笑点头,“给我们准备三杯……”说到这,她回头看看卢灿,“咖啡还是茶?” “咖啡。”卢灿笑了笑。 “那就三杯咖啡,另外再准备一些菠萝饼。”说着她又笑着给薇薇安介绍,“这家的甜饼,味道不错,我每次来这边办事,都会过来尝尝,一会你也尝一尝。” 甜饼是粤式甜点的俗称,最常见的口味是菠萝饼和芒果饼,有时还包括老婆饼。薇薇安原本忌讳吃甜食,可这会笑着点头,“好啊,一定要尝尝的。” “诶,我这就安排人准备。”老板将包厢门推开后,又躬身离开。 方一华很干脆利落,没等咖啡甜点上来,刚坐下就直接挑明目的,“阿灿,纵横影业最近动静挺大,你是……打算上规模?” 说的果然是纵横传媒整合的事。她口中所谓的“上规模”,就是加大投资力度。看来,邵氏和无线电视台,对纵横传媒的整合,深怀忌惮。 卢灿帮薇薇安拉来座椅后,自己也在她旁边坐下,双手搁在圆桌上,笑着摇摇头,“六婶,没你说的那么正式,就是把一些零散投资集中起来,整合一下看看能不能相互促进,没打算上规模。” “不打算上规模?”方一华盯着卢灿,再度复述一遍,似乎不相信,又轻笑道,“你这零散投资,有报纸,有电台电视台股份,有电影公司,还有自家的唱片公司,邵氏院线也有股份,整合起来可不简单。前些日子,你六叔收到消息后吓一跳,不知不觉你都做这么大盘子?他还感慨,英雄出少年,他做这么多年的传媒,也没你这盘棋下得好。” 薇薇安单手衬腮,睫毛轻轻抖动两下,有些惊讶。刚开始,还以为六婶说的是时尚传媒集团,可听着不像——她还真不知道卢灿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传媒娱乐产业。 听两人的对话,卢灿正在整合这些资源,而六婶和六叔的态度……不太明朗。 又见卢灿带着几许谦逊的笑意道,“邵祖抬爱,哪能跟他老人家相比,我投资这些项目的原因,您还不了解?” 方一华很想说,正因为了解,所以才担心。可以说,卢灿最初踩进香江传媒娱乐产业,还是邵家帮衬,譬如低价租赁房屋给纵横影业办公,引入卢家资本介入院线整合和华星唱片。 原本只是想要借力卢系资本,可让邵六叔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看似随意的投资,竟然步步为营,很快扩展到电台和电视台股份,收购风行唱片,随后又买下《天天快报》。 整合之后,纵横传媒集团所涉及面和影响力,丝毫不比邵氏掌控的无线传媒集团弱! 这可就不得了!凭空多出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这还是对方“闹着玩”般的投资,如果卢家真的准备在传媒上加大力度,无线传媒能不能扛得住?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例子——亚洲电视台!纵横传媒拥有亚洲电视台的股份,如果他们加大这家电视台的扶持力度,有着卢氏资本的支持,无线传媒集团肯定面临巨大危机。 方一华盯着卢灿好几秒钟,似乎想要从他神情中捕捉到什么,可惜,卢灿依旧笑容满面,好像一汪深潭,怎么也看不清。 茶室老板带人送来咖啡和茶点,放置咖啡杯时才注意到卢灿的相貌,一愣。还没等他惊讶声出口,六婶已经抬抬手,“老陆,出去,我和卢生谈点事。” “诶诶!”年过五旬的老板,连忙点头,“卢生,方女士,你们聊,有需要喊我。” 显然,他已经认出卢灿。他的茶餐厅就在总署大楼,自然见过不少布政司官员,可卢灿还是第一次光临,也算是惊喜一把。 等他离开,方一华将菠萝饼往薇薇安面前推了推,“尝尝,味道不错。” 很快有将目光回在卢灿的脸上,“阿灿,你六叔上次还感慨,他都已经快八十,他家情况你也有所了解,维铭和维钟脾气和他一样倔,怕是不愿意接手无线这摊事。你要是真对传媒感兴趣,到时候,无线转给你,也不失是一个好归宿。” 说这话时,她很认真地盯着卢灿的眼睛。 讲真,卢灿被她的话说得一愣神,六叔愿意把无线转给自己?这是卢灿万万没想到的。 旁边的薇薇安,听到这话,惊得口中的菠萝饼都忘了嚼,一口咽下,结果卡在喉咙处,连连咳咳,趴在桌上,抖动肩膀,桌子底下,她伸手使劲抚着喉咙。 她的咳嗽也吓了卢灿一跳,连忙伸手帮她轻捶背部,又为她倒了一杯清水,“没事?” 薇薇安抬手摆摆,又接过清水漱漱口,这才对六婶歉意地笑笑,“六婶,菠萝饼确实好吃,我咬了大口……” 借此机会,卢灿又捋了捋思路。六叔真的有心把无线电视台转给自己?应该不可能! 别人不知道卢灿还不知道吗?这位老爷子可是真正的长寿根!即便他百岁生日时,也没有卖掉股份,一直到他一百零五岁时卧病在床,才真正转手无线股权。可以说,无线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 毫无疑问,方一华这是在试探! 第769章 会展中心 第769章 会展中心 对于卢灿一口拒绝收购无线传媒,最吃惊的是薇薇安。 在她看来,六婶说得合情合理。毕竟,六叔将近八十,还能干几年?六叔与儿女关系不好,全港皆知,还有,六婶也五十多岁,一个女人又怎会继承那么大的邵家产业?六婶又没有后人…… 无线传媒总要交给其他人,那……综合评估,卢灿似乎还真是个不错的接班者。 所以,等和六婶分开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不答应呢,那可是无线嘢!” 在很多香江新生代群体的认知中,香江的传媒只有两家,一家叫无线电视台,另外一家叫其它的,包括电视台、电台、报纸和杂志,薇薇安俨然就是这么认为。 卢灿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听听而已,别当真。” “可是……可是……” 知道她要说什么,卢灿拉开车门,笑着抬抬下巴,另一只手扶着薇薇安的腰间,示意她先上车,遂即自己也跟着钻进车内,这才解释,“六叔从利家拿到无线电视台股份,真正掌控无线,也不过五年时间而已。” 呃,薇薇安一怔,因为这?在她看来,这也算正常操作,毕竟,利孝和去世,六叔接过这份产业,现在六叔年岁已高,再找个合适的接班者,不对吗? 见薇薇安依然没有理解,卢灿继续解释,“六叔的身体很好,活个八年十年没问题,六婶更是年轻,还有六叔的两个儿子,也未必就不能接班,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你想想,今天六婶都说了什么,她可没说立即展开收购谈判,所以呀,她今天说出这话,只是抛出鱼饵而已,其一是试探,其二是缓兵。” 卢灿很愿意将商场上的一些心得分享给身边人,田乐群、孙瑞欣和温碧璃,都是这么成长起来的,相对而言,温碧玉更任性不太喜欢卢灿的唠叨,陈羽莲常年在外,自我学习的成分更多,现在轮到薇薇安,她的学习态度很认真,抓住机会,和卢灿讨论。 “所以……你其实是打算给纵横传媒,上规模?” “不会!我没骗六婶。”卢灿摇摇头,“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不会,纵横传媒想要实现内部资源融合,需要时间。即便整合好了,以后即便增资也会只是逐步实施,夯实基础再说。” 继而又笑笑,“香江太小了!传媒集团想要扩大影响力,终究要走出去,所以,其实纵横传媒未来的发展,与拥不拥有无线电视台,关系不大。” 这种磅礴的话,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似乎不应景,可怎么听着就觉得那么提气? ………… 六月份香江艺术界最轰动的事,莫过于“首届香江古董艺术品国际博览会”的举办。 历经将近两年时间的吵架,哦不,是筹备,古董博览会终于在6月18日于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拉开帷幕。这次展会有来自全球四十二个国家和地区参展,合计三千多个参展商,开放八个全部展厅。 之所以规模整这么大,是因为艺术品是个很难界定的行业,书画、陶瓷、紫砂、乐器、雕刻是艺术,奇石、古家具、木雕、花艺、茶艺也是艺术,琉璃摆件、铁艺、铜艺、玻璃钢、树脂、玻璃制品还是艺术。跨行业类别太多,参展商自然也就众多,展览会所带来的吸聚效应自然也就高。 开幕当天,有将近十五万人,涌向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 尽管警局已经安排不少警力维持交通秩序,可是尖沙咀一带,依旧被堵得严严实实。 一个展览会的门票,竟然也有无数的黄牛党在炒,着实很罕见。 这也是博览会秘书长张宗宪,敢当着施祖祥的面痛骂红磡展馆的底气所在。 偏偏施祖祥还只能笑脸相迎,要知道,红磡体育馆也是贸易发展局的产业。 之所以如此,这里有故事。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是一座老场馆,有些旧,周边交通也不是很好。博览会组委会原本属意红磡体育馆,向贸易发展局递交申请,可惜,六月份是红磡举办各种演出的高峰期,根本不可能为这场博览会挤出长达十天的空档期,于是便断然拒绝。 施祖祥哪能想到,这次展览竟然如此轰动?所以,面对张宗宪的阴阳怪气,也只能忍着。 卢灿和田乐群就在现场。 这次博览会,卢系资本旗下的各家艺术品及古董古玩公司,空群出动,联手承包了整座e展厅。维德拍卖占据四分之一,虎博工艺品公司占据五分之一,润馨瓷器和瓷王堂拿走三分之一,源森居古典家具占据一片地界,香江艺术基金也弄了一条画廊现场展售。 剩余那点空地也没浪费,被纳德轩珠宝拿走设置了玉雕专场。 卢灿和田乐群受邀参与开幕式的剪彩仪式,不过,他没在收藏理事会任职,也没有担任组委会的任何职务,因而谢绝了张宗宪的上台讲话邀请。 人太多,他性格中,喜静不喜动,原打算等开幕式表演一结束,就找个地儿躲清静。 结果,躲不了。 等张宗宪抱怨完,施祖祥往他夫妇二人这边退了一步,自我解嘲般朝卢灿笑道,“卢生,卢夫人,让两位见笑!哎!香江还是缺一家地标性的综合展览馆呐!” 听他这么说,卢灿心头一动。 施祖祥今年四十岁,不仅担任贸易局总裁,还兼任外贸署副署长一职,是布政司行政署中的中层干将。因为香江时装周和珠宝周的关系,卢家没少和这位施祖祥打交道,彼此很熟。 正因为关系不错,卢灿才觉得,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也因此,卢灿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后世香江着名的地标建筑——香江国际会展中心,额,也就是中英交接仪式暨香江回归大典的举办地,貌似就是这两年破土动工,好像还邀请到伊丽莎白二世和丈夫爱丁堡公爵参与了奠基仪式。具体时间不记得,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明年或者后年。 难不成,港府有意推动这个项目?施祖祥想要说的是这件事? “那就筹建一家呗!”卢灿顺着他的话说道,又略略捧了对方一句,“施总裁是香江行政总署的干臣,既然发现这一短板,就应当勇于向上谏言!” 停顿了两秒,他又说道,“贸易发展局完全可以投建一家高水平大容积率的地标展馆!如果资金短缺,我可以安排大华银行钱总与你对接。当然,如果愿意接受民间投资,我个人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因为不确定对方的用意,卢灿主动给出两种选择。 总之一句话,怎样合作,都可以! 田乐群有些惊讶,卢系资本很少参与地产项目,满打满算也只有太古集团的投资,涉足商业地产,那还只是参股而已,至于其它的地产投资,几乎都是自家产业需要,譬如新世纪航业开发的员工生活区、米米卡矿业的生活城,以及皇岗工业园的生活区,都算不得商业地产。 如今要投资一家地标性的展览中心,那可是妥妥的纯商业地产! 偏头看了卢灿一眼,见他的神情不像敷衍,尽管有些奇怪,可还是笑着帮衬一句,“新建一家高端展览展示中心,还是有必要的,以后香江时装周和香江珠宝周,都可以落户在那里。红磡虽然不错,可毕竟是体育馆,不是专业展览馆,先天不足。” 施祖祥一拍手掌,喜笑颜开,“贤伉俪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实话讲,我也在琢磨这事。过去两年,香江外贸总流水翻了一番,去年举办的贸易推广活动不下于三百场,接待访港的贸易团体六百家,这些数据,无不表明,香江作为国际商贸中心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偏偏我们没有一家能上台面的商贸展览展示中心,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那就干!我支持你!需要帮忙,你就说话!”卢灿朝他点点头。 施祖祥双手交错,捏得生疼,脸色涨红。 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年纪也不算大,有冲劲。 兴建一座标志性展览中心,是他上任之后就有的想法,可是想要实现,实在太难。 毕竟,他只是贸易署的副署长,推动一项耗资数十亿港纸的工程,力有未逮! 前些日子,他就这一想法找过同学郑佳醇商议,想要获得新世界郑家的支持。 可是,历经一个月,郑家也没给反馈。 今天遇到卢灿,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准备探探对方的口风。 没想到,卢灿根本就没等他开口,就先说出想法。 他怎能不激动? 真实历史中,香江会展中心项目也是由施祖祥发起提案,但立法局以耗资巨大而搁置。他通过同学郑佳醇直接联系上彤叔,最后彤叔一言而决,进行投资,最终立项。郑家为此成立新创建公司,专门负责管理运营新会展中心,运营期限六十年,赚得盆满钵满! 卢灿看上这个项目,赚钱是其次,关键是这个项目的地标性,确实很强! 不过,他不打算要原历史中会议展览中心的“乌龟出水”造型设计。 第770章 德昌汪家 第770章 德昌汪家 风水之重,莫过于香江。 常去香江的人都知道,维多利亚湾的海底有三条隧道,却没有一座跨海大桥! 要知道,修建一座大桥的费用,明显要低于耗资巨大的海底隧道,而且,过桥要比过海底隧道更方便更高效,香江人不知道?肯定不是!可偏偏没有!是不是很奇怪? 其实,早在二三十年代,第一代香江四大家族之一的富豪李石朋,也就是东亚银行的创始人,他就曾经想要投资建设一座横跨维多利亚湾大桥。 维多利亚湾的两岸距离,只有一千五百米,即便算上引桥,全长也不会超过三公里,工程量和工程难度,都不算大。就在李石朋指示东亚银行对该项目进行招标时,一个人的出现,打消了他的念头。 此人名叫张云,号子春,广东开平人,曾留学法国,获里昂大学天文学博士学位,二十年代回国后,任国立中山大学天文系主任,天文台台长,后三次出任国立中山大学校长。 张云教授不仅精通当代天文科技,本人对易经的研究,同样鞭辟入里。 顺便说一句,此人在建国后赴港定居,顺便收了个记名弟子,名叫蔡伯励! 张云受李石朋之邀为新建大桥选址堪舆,在考察完港岛和九龙之后,却建议李石朋中止这项工程。 李石朋自然不乐意,问原因。 原来,张云在考察香江和九龙之后发现,香江的地形属于“龟地”,有一公一母两灵龟。其中北面九龙半岛因尖沙咀凸出为“公龟”,南面湾仔、中环等区域凹下为“母龟”。公龟送,母龟迎,构成了一个“双龟戏海局”。一送一迎之间便形成香江最繁荣的维多利亚港。 这与修桥有什么关系么? 桥为蛇,易经八卦中,蛇龟相克。同理,在风水上,“龟地”是被“蛇地”克制。张云教授不仅不建议修建维多利亚湾大桥,他甚至还提出,香江之地不宜修桥,离岛与本岛之间,最好都不要修桥。 维多利亚湾大桥工程,就此作罢。 张云的这番“港地大风水”理论,影响近百年,甚至对后世港珠澳大桥的建设都带来巨大影响。 有关风水一说,都是戏言,当不得真! 后世有关李石朋为何停工的解释是,当时维多利亚湾是香江最繁忙的商贸港口,跨海大桥会影响船只航行……说的也有道理。 卢灿对于风水一说,早些年是不相信的,但身边那些老人,爷爷卢嘉锡、张老、饶老、李林灿等人,哪一位不是学富五车?可他们谈到易经八卦风水堪舆,哪一个不是心怀敬畏?福伯就更别提了,他本人就是一位风水堪舆的高手!在这些人的影响下,卢灿对于风水也开始变得“宁可信其有”。 田乐群挽着卢灿的胳膊,走在人群中,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要不是阿忠在前面开道,只怕要撞在别人身上。又一次和别人擦身而过后,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卢灿的腰间,“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人!还在琢磨施祖祥说的展览中心?一家展览中心而已,投就投了呗,有什么好琢磨的!香江最近几年的外贸生意不错,我觉得不会亏。” 田乐群在卢灿面前,可不会玩小心翼翼那一套,有话直说。 她的直觉是对的,卢灿顺势点点头,“项目本身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在考虑,是咱家一家投资,还是拉上霍家或者四叔家,大家一起投?” 卢家除了传统盟友霍家之外,最近和四叔家走得比较近。 “怎么,投资会很大?” “不是钱的问题……”卢灿捏着田乐群的手掌,时不时朝四周与自己招呼的人点头微笑,一边找时机回应她的疑问,“展览展示中心,实则是一家商贸平台,单靠我们一家或者说贸易署,很难撑起来,最好的选择是群策群力。” 田乐群想了会,点头建议,“那……不如用西澳共同投资基金来筹建,也省得别人眼红。” 西澳投资基金,是去年卢灿组建的临时共同基金,股东除了卢家之外,还有郑家、霍家、四叔家以及陈婵玉所代表的新加坡陈家。只是在竞标完成之后,这一基金除了服务于中标项目外,就停止运作,目前,陈婵玉在监管。 田姐建议重新启动这一基金,卢灿琢磨了片刻,还真可行。 贸易嘛,讲究一进一出,澳洲是资源出口大国,香江是亚洲外贸出口重要城市,资源需求地,双方有一定互补。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随着欧美国家对亚洲各国贸易量的失衡,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祭起贸易制裁这把利刃,这对于香江贸易出口,影响很大。如果能利用这次合作,提前做好准备,借助澳洲这一平台,向欧美国家扩展贸易产品,不失是一种选择。 后世国内众多企业,面临贸易战时,选择南越作为贸易出口地,其道理,一模一样。 想明白之后,卢灿准备稍后约霍老见面,聊聊这件事。 另外,顺便打探一下,霍老和外公见面的事情,约好了没有——自从上次与霍老见面,卢灿将结果告诉外公,便没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至于后续,外公没提,霍老更不会主动提及。 开幕式在a馆,卢系旗下承包的展馆在e馆,要穿过多个展厅才能到。 路过c馆时,卢灿遇到一个颇有些意外的人。没等他打招呼,对方已经主动上来致礼,“卢生,卢夫人,两位今天也来参观。” “老汪,你一个做电机的,怎么有空来参加艺术品展会?难不成现在也打算玩收藏?”卢灿和对方握手时,笑着调侃一句。 汪慧中,德昌电机总经理。去年,汪家在卢氏掌控的皇岗工业园拿了一片地,投资德昌电机国内组装中心,因此,汪家与卢家来往骤然增多,彼此算是很熟悉。 另外,卢灿对汪慧中颇为看重。 别看汪慧中是香江富二代,可汪家家教极好,身上没有一点纨绔作风,做事踏踏实实,没有一点绯闻,不仅他这般,汪家二代的两子两女,个个如此。 卢嘉锡对汪松亮的家教,一直深为赞叹。 汪慧中笑笑摇头,“我哪儿懂这些?今天来会场走走,就是来见识见识。这不,前些天我家老爷子回乡,我陪他走了一趟,很是震撼。回来后……我就寻思着,有没有好的渠道,让家乡的那些农特产品,有条出路。” “回乡祭祖?你家祖上哪儿?”田乐群笑着与对方点头招呼,随口一问。 汪慧中笑了笑,“休宁,卢夫人可能没听说过,归属于老徽州府,算是犄角旮旯。” “徽州府休宁,可不是犄角旮旯!”卢灿笑着为田乐群介绍,“休宁一地,从宋到清,一共出了十九位状元,文风极盛。汪兄的祖上,出了很多位才子,其中一位汪士慎,扬州八怪之一,书画双绝的人物!虎园博物馆收藏有几幅他的字画,镇馆之物!另外,明清两朝知名的徽商,也出自于祁门休宁那一片。汪兄的家传中,说不准就有徽商衣钵。” 汪慧中苦笑,连连摆手,“卢生的见识,真真让人没话说,连休宁这么个小地方,你也能说出一二三。我家可不像卢先生家族,真正的贫寒出生,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家父一点一滴抠出来的产业,哪敢说徽商衣钵?我今天来,是家父的意思,他想看看能不能为乡梓谋点生财之路。卢兄应该知道,休宁地处大别山的犄角旮旯中,有点好东西也运不出去,都愁死我了。” 玩笑归玩笑,说到正事,卢灿还是给汪慧中出了个主意。 “交通运输是个大问题,想要把休宁的特产送到香江贩卖,沿途运输成本可不小,确实需要想清楚。”他点了点头,想了会又说道,“休宁竹雕很有名,精品竹雕的附加值很高,汪兄,你可以试试。另外,我记得黄山贡菊和毛峰绿茶,也挺有名,运到香江也许能卖个好价格。” 说着,卢灿推了汪慧中胳膊一把,“走,去e馆,我郑叔在那!他手中有几条渠道,主做洞庭湖、海南岛、蜀中平原、江浙甬城,还有东南亚几个地方的特产,有竹雕有茶叶有当地农特品,他经验丰富,我带你去问问!” “哎,那太好了!”汪慧中认识郑光荣,知道源森居的木工活很好,但不知道郑光荣还有这些外贸产业,当即一拍手掌,先前带路。 e馆人数也不少,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郑光荣一点没有亿万富翁的模样,脑门上全是汗珠,捋着衣袖,和田婶两人带着一帮销售人员,向涌进来的宾客,介绍着展厅中的家具什么的。 等他身边的客人捏着单据去付款,卢灿瞅空喊道,“郑叔,你怎么不多抽掉几个人过来?” 郑光荣抬起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汗珠,“嗐!谁能想到这么多人?已经给店里打电话调人来,可他们堵在展览路那边,我让他们往过走。诶,小汪也在?” 招呼汪慧中时,郑光荣往卢灿这边瞟了眼,大意是问卢灿,带汪慧中来有什么重要事。 卢灿微微摇头,又等两人寒暄结束,笑着指了指汪慧中,“郑叔,慧中心念乡梓,想要帮他老家谋一条致富路,这不,向您取取经,问问老徽州农特产品的销售路子。” “嗨,哪有什么致富经?就是挑些好东西,送到香江卖呗!”郑光荣肥手摆摆,不以为然。 卢灿在旁边帮衬问道,“关键是挑什么东西合适?您给点建议呗。” 第771章 汪家回报 第771章 汪家回报 天地良心,卢灿只是觉得汪家不错,伸手帮一把,并没有贪图什么。 可是,回报来得如此突兀。 早晨,卢灿一家人正围着餐桌吃饭。小石头叉子叉着虾饺,吃得满嘴流油,到处都是汤汁,太爷卢嘉锡想要伸手帮一把,却被田乐群劝止——两岁半的孩子,就该自己从碗里捞饭吃。 不知道这种教育对不对,卢灿没经验,孙瑞欣倒是没口赞同,男孩子嘛,就要自立。 可是,屁大孩子自己吃饭就叫自立?是不是对自立有什么误解?还是瑶瑶乖,她妈喂了大半瓶奶粉,全部干光,只是这孩子,怎么刚起床又迷瞪起来? 算了,懒得管,卢灿用力消灭面前的菠萝包。 边叔匆匆走进餐厅,“老爷,元朗的汪松亮汪先生,在前院花厅……” 饭桌上几人齐齐一愣,汪松亮突然造访,又为什么?像这种突兀的拜访,严格说有些失礼。 卢灿和田乐群对视一眼,都想到昨天和汪慧中的偶遇,会不会因为这事?昨天将他介绍给郑光荣之后,俩人遂即离开,也没问他俩谈得怎样。 卢嘉锡连忙起身,“我这就过去!” 卢灿也将餐碗推到一边,“爷爷,我陪你。” 从餐厅到花厅的路上,卢灿简略将昨天遇见汪慧中一事,和老爷子说了说。 卢嘉锡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心下也有点疑惑。按理说,这点小忙不值当汪松亮亲自跑一趟,怎么说他也算是香江工业圈中的翘楚,有身份有地位,当然,如果有其他目的,那就另说。 “诶,老汪,稀客呀,咏宜也来啦!别坐这儿了,上里面吃茶去!” 卢嘉锡划拉着胳膊,热情地招呼着一位七十出头的白发老者。他就是汪松亮,个头不高,身体偏瘦,看起来似乎很不起眼,可是,此人却是香江极其少有的工业圈大佬。 汪家五三年来港,最早做的是电圈生意,也就是帮其他工厂生产各种铜线圈和铝电圈,后来从东洋三洋电机弄来一条旧的直流电机组装线,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香江这纸醉金迷的地方做工业生产,何其难,汪松亮坚持下来了,几十年来一直坚持生产与研发并举,现在已经做成东南亚最大的电机生产工厂,成为香江工业企业的典型代表。 他身边穿着小西服的四十左右的中年女性,是汪松亮的长女汪咏宜,就是汪慧中的大姐,也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强人,大学毕业之后就接手德昌电机对日经贸处总经理,卢灿以前见过一面。 和卢嘉锡一起会见客人的时候,卢灿一般很少说话。他对汪松亮躬躬身,又对汪咏宜笑笑。 汪松亮的眼睛在卢灿身上扫了一遍,目光再回到卢嘉锡身上,哈哈一笑,“老卢,冒昧登门,叨扰!” “说什么话呢,你贵人事忙,平日里,请都请不到!”对于这位工业大佬,卢嘉锡还是很客气。 俩老头走在前面,卢灿和汪咏宜落后两步。 “汪总……最近没去东洋?”东洋是德昌电机最大的外销市场,汪咏宜是德昌驻日销售总经理,常年驻守在大阪,卢灿故有此问。 汪咏宜笑眯眯看了卢灿一眼,没直接回答,先说道,“卢生前些日子,在东洋闹得好大声势。” 呃,说的是四月份自己的东洋之行中,被当地媒体猜测用意的诸多报道。 卢灿笑笑,还没等他回答,汪咏宜又说道,“日元升值,我这次回港,是与公司商议新一轮定价协商的事。听我家老豆说要来拜访您家,想到卢生你对日元升值最有话语权,就厚着脸皮,央求老豆带我一起过来。” 卢灿心中迷雾散去一半。日円升值,以东洋市场为主的德昌电机,自然要和客户重新协商出口价格。汪家来自己家寻求自己对日元升值区间的看法,也算合理。 可是听汪咏宜的意思,她来卢家和汪松亮来卢家,用意不同,那汪松亮又抱着什么目的? 卢灿按下疑问,笑笑摇头,“我上次去东洋,就是陪老婆孩子度假,他们敏感了。哦,你要的日円升值资料,回头我安排人整理一份,你拿去参考。” 汪咏宜一怔,这种资料放在任何一家投资公司都是绝密。尽管对方肯定不会拿出最核心文件,可即便如此,他们的数据也要比德昌电机厂那帮市场人员更专业。 要知道,德昌电机厂与东洋那些客户就日元升值后的议价,决定未来几年德昌电机的市场利润,因此,有关日元的最终币值的预估,就变得非常重要。 所以,她今天跟着父亲过来,其实是想蹭父亲此行的一点面子,看看能不能让卢灿提点两句。 真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 回过神来的汪咏宜,连连点头,“那真是太感谢了!” 几人来到内厅,这时田乐群等人也已经出来,又是一阵寒暄,汪咏宜拉着田乐群的手,都弄着小石头和瑶瑶丫头。卢灿陪着爷爷,招待汪松亮,负责煮茶。 接过卢灿递来的茶盅,汪松亮抿了一口,笑眯眯看着卢灿,“阿灿,昨儿慧中回家,跟我说了,给你添麻烦了。” “嗐!我就介绍一下,嘴皮子工夫。”卢灿微笑摇头,又顺手给老爷子添杯,“对了,昨天我走得早,也不知慧中和我郑叔,谈得怎么样。” 汪松亮手指在茶几上轻敲两下,“没想到郑老板的外贸生意也做得这么大,在甬城也有办事处,答应帮忙,这下省了我家不少事。” 浙西皖南赣北,相距不远,有郑叔帮忙,休宁的货品从甬城出港,确实很方便。卢灿没再追问双方怎么合作的,想来郑叔应该给出的条件还不错,否则汪老不会登门。 “老汪,你前段时间回乡走了一趟?” “代表论坛期间,我和临安市代表钟伯熙吃过一回茶,得他邀请去临安考察,顺便回乡看了看。” “老家变化大么?”卢嘉锡随口问道。 “正在分单干户,山林田地责任到人,倒是挺热闹的,就是……还是那么穷!”汪松亮感慨地摇摇头,又对卢灿方向努努嘴,“这不,慧中找阿灿帮忙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山货运出来。” 卢嘉锡微笑点头,替孙子回道,“这是善事,该帮忙的!” 两位老先生又围绕国内改开的现状,聊了起来,一直到这壶茶快清汤,汪松亮才慢悠悠说道,“还有一个事,也得阿灿帮帮忙。” 额,终于入正题!卢灿坐直了身子,“您老请说,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 虽然对汪家印象不错,昨天出手帮过一次,但卢灿依然没有一口说死。 汪松亮展眉一笑,“这次回乡,临走时,汪家寨的老族长托我一件事。” “汪士慎……你二位肯定知道。汪家寨老族长是汪士慎的后人,手中还捏着几幅老字画,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古董字画在香江值钱,就托我回港后找人问问价,想把这些字画卖掉,修一条从汪家寨到休宁县城的公路。老卢,你家是书香底子,懂这个……这不,我今天到你这问问,感不感兴趣。” 他说话的对象虽然是卢嘉锡,可目光却落在卢灿身上——香江富豪圈子几乎都知道,古董字画方面,卢灿的造诣,已经胜过他爷爷卢嘉锡,关键这家伙买古董不心疼钱。 哦,还有这种好事?! 卢灿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哪是求帮忙,纯粹是上门送回报来着! 他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昨天汪慧中逛香江古博会,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找山货销售渠道,估计也存着去博览会上打探古董古玩行情,为汪家寨汪士慎的字画寻买潜在买家的想法。只是,自己遇到他后,热心帮了他一把,让汪家选择自己做交易对象。 八成是这样。 如此说来,自己也算好人有好报? 转瞬之间,卢灿将事情捋清楚,笑着谢道,“这等好事,当然感兴趣!” 卢嘉锡也没想到汪松亮今天来,居然是为这事,“嗐!老汪你也真是!阿灿是晚辈,你照顾他生意,直接打个电话不就行?何必辛苦走这一趟!” 汪士慎是清初画家、书法家,扬州八怪之一。他的“怪”并非才艺,而是人! 这是一位非常少见的“瞎子画家”,而且是那种眼睛越瞎,其书画作品越有味道的那种艺术家! 汪士慎年轻时的经历成谜,他几乎从不对人提及,三十七岁出皖南,前往扬州,寄居在小玲珑山馆马曰琯马曰璐兄弟家中,以卖画为生,生活并不如意。常年在松烟油灯下作画,导致他患有着严重的眼疾,在五十三岁那年,左眼彻底失明。 有意思的是,在患有眼疾之后,他的画技水平突飞猛进,画作从能品一跃成妙品;左眼彻底瞎了之后的第二年,所创作的《乞水图》,被当时的画坛,叹为“神品”;而在他六十六岁双眼失明后,创作的狂草《飞白歌》,更被同为扬州八怪的金农,誉为“逸品”! 传统中国绘画的品相一般分四等:能品、妙品、神品、逸品——画作形象者为能品;笔出妙意者为妙品;神形兼备者为神品;无法之法、不可模拟者为逸品。 第772章 嘉义心思 第772章 嘉义心思 六月下旬,第九届香江国际时尚周,在红磡体育馆开幕。 首届香江古博会没能租赁红磡体育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与国际时尚周的时间有冲突,再加上前几天许冠杰在红磡连开三天演唱会的缘故。 今天红磡体育馆开了三面台,容纳一万一千名观众,前排票价将近五百港纸,即便是后排,也不低于三十港纸,如果是从黄牛党手中拿票,翻个两三倍不成问题。 之所以票价如此之高,是因为今天的开幕式不仅有将近两个小时的大型文艺表演,十二家国际品牌服装的t台秀,时尚集团还邀请来1985年环球小姐黛博拉·卡尔蒂、1984年世界小姐阿斯特里德·赫雷拉,1984年国际小姐爱丽丝·克里斯前来站台,此外,还邀请了82年港姐梁韵蕊亚军邝美云,83年港姐杨雪仪,84年港姐高丽虹等诸多名媛。 香江的男人闷骚得很,手中又有几个闲钱,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卢灿坐在t台右侧的第一排。 左手边是林嘉义,林嘉义旁边是康文署署长安乐培,英国人。再往左,是一溜东南亚名流、富商、文人、明星及几位港府官员。 右手边是阿尔达汗,这家伙专程从英国回港来看美女,他旁边是霍蒂姆。再往右,是林嘉年,胖瘦二头陀,郑佳醇、霍老二等豪门公子哥及青年才俊。 田乐群、洛丽塔等人,坐在t台的左侧。她们身边同样围着一众名媛、女明星以及太太团们。 体育馆内有十二面v字形大屏幕,二十多台摄像机,有面相观众和嘉宾的,捕捉表情细节,更多的集中在台上演员和走秀模特身上。当然,模特身上的服装以及佩饰,也要给很多特写镜头,这是服装品牌和珠宝品牌愿意掏钱给时尚集团的原因之一。 其实,卢灿不太喜欢看t台秀,如果不是大长腿,那些模特在他眼中,还不如普通人,瘦胳膊瘦腿,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也不知那些人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品种? 倒是三位世界小姐,确实很有看点,尤其是今年的环球小姐黛博拉·卡尔蒂,卖相着实不错。 一头金黄色的发丝,高高挽起,由一排钻石发饰固定,尽显奢华;优雅的颈脖,围着一黑一白两圈珍珠项链,非常扎眼但又不显得冲突;一身高腰紫色鱼尾裙,腰线点点水钻,柔滑的丝绸在腿后摇曳,露出性感诱人的嫩白小腿,脚踩着一双暗银色细高跟,点地时左右摇摆,将窈窕身材完美呈现。 阿尔达汗向卢灿这边偏偏头,小声问道,“这女人哪儿人?啧啧,不错!” 他是昨天晚上抵港,还不知道这几位已经被香江媒体反复报道的世界小姐。 “波多黎各人,也可以说是美国人。怎么,你又想动用钞能力?” 说话间,卢灿瞥了他一眼。今年好像很流行男士穿白色西服,自己所在的这一排,一半男士都穿着或长或短的白色西服,身边的阿尔达汗就是如此,白色金边西服,在卢灿看来怎么看都有些土气,可这时代的人,似乎就喜欢这样。 见卢灿又盯着自己的西服,阿尔达汗抻了抻衣领,“怎么样,帅。” 卢灿嗤地一笑,让阿尔达汗有些恼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什么,不是挺帅的嘛?” “没有,是挺帅。”卢灿摆摆手,“我是提醒你,黛博拉是钦丽姐请来的嘉宾,想泡她可以,不过,得给钦丽姐留点面子,别整上不了桌面的花样。” “胡说八道,我是那样人吗?”阿尔达汗翻了个白眼,“我的每一段感情都很真挚,没有结尾只能说缘分不够。可不像某人,总喜欢把人拴在身边,嘿嘿,看似有结局,其实和豢养,有区别吗?” 卢灿一怔,继而有着一种被扒皮的恼怒,“废话,那能一样?” “有什么不同?”阿尔达汗盯着卢灿两秒,呵呵笑了两声,“呵呵,你自己琢磨。” 他的一句话,搅和得卢灿很糟心,都没心思看台上的大长腿。 卢灿知道阿尔达汗为什么突然怼出这样的话,愣愣地出神。 刘茜莉这次也随着时尚电视台的制作团队回港,还担任开幕式的节目统筹。 这两天,卢灿有空就去陪她。昨天晚上阿尔达汗回港,卢灿没避讳,就带着刘茜莉去为阿尔达汗接风洗尘。这不,阿尔达汗知道了这事。 昨晚就感觉他的笑容怪怪的,果然,今天就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 只是,自己的这种行为,和他的四处泡女人的行为,真的一样吗? 一直以来,卢灿自认自己对接触过的女人很负责,也很尊重。 想要闲着的给钱养着,譬如罗莎,想要折腾的给她找份事业去折腾,譬如陈羽莲和刘茜莉,想要自由的也可以放她离开,譬如早些年接触的阿佳妮,听说她前年年末又添了一个孩子,所以自己也就没再联络对方,给她自由…… 自己的这些行为,怎么可能等同于阿尔达汗他们平日里的“花钱买笑”? 可是,阿尔达汗一句“你自己琢磨”,把卢灿弄得很不自信…… 最后,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随着口袋愈发殷实,随着名望大增,随着周边赞不绝口的恭维声,确实是膨胀了。自己的这种行为,本质上与阿尔达汗并没有什么不同! 坐在另一侧的林嘉义,刚才听到卢灿提起陈钦丽,扭头看了卢灿和阿尔达汗一眼,笑问,“聊什么呢?阿尔达汗,你这次回港办差?” 办差,就是处理事情,阿尔达汗这次回港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为了看时尚周上的美女,不过,卢灿还是碰碰阿尔达汗的胳膊,让他自己来回答,“喏,林叔问你话呢。” “哦,林叔,什么事?” 阿尔达汗正盯着台上走秀的黛博拉,目不转睛,根本没听到林嘉义的话。 “问你这次回港,有什么事?”俩人也很熟,林嘉义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没什么大事。”阿尔达汗微笑摇头,“长民粮行穆远想要收购刀唛knife南顺,让我过来看看。” “哦,这事啊。”林嘉义点点头后,又感慨一句,“听说黄大椿的几个儿子,闹家产闹得挺厉害的,刀唛粮油属于哪个儿子名下?这会买下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纠葛?” 阿尔达汗笑笑摇头,“不至于,两三千万的生意而已,黄嘉纯拍过胸脯的。” 闽南商人黄大椿于三十年代在马来创立南顺集团,专注于农产品的开发,刀唛食品油是南顺的旗下品牌之一,主销香江。 去年,黄大椿去世,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五人争产,这事在新加坡闹得挺轰动。 黄嘉纯是黄大椿的二子,争到几个子公司,其中就有刀唛粮油。 卢灿记忆中,好像南顺集团最终被丰隆集团郭家整体收购,不知道是不是就发生在这一阶段。 长民粮行只是收购南顺旗下的一个品牌,不是什么大生意,应该不会牵扯进家产之争,即便牵扯进去也不用怕。昨晚阿尔达汗和卢灿聊过,穆远已经和黄嘉纯达成口头协议,他回来也就是走个形式。 林嘉义挑起话题,本意并非和阿尔达汗聊天,而是希望和卢灿多聊聊。 怎么说呢,林嘉义和卢家合作已经超过八年,总体上还是很愉快,不过,不代表双方就没有裂隙。譬如林嘉义总喜欢做老好人,屡屡做中,让卢灿为他的那些堂兄弟们帮忙,如林嘉年的九龙银行,这种事情做多了,卢灿总会有些不耐烦;又譬如林嘉义婉拒卢灿牵线的王小虎与他女儿林悦琴的联姻,卢灿虽然什么没说,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阴影;再如林嘉义最近两年和前妻越走越近,而卢灿明显与陈钦丽关系更好,自然要为陈钦丽站台……诸多种种,也就让卢灿与林嘉义之间,不再像之前那么亲密,现在的状况,更接近于真正的生意合作伙伴而非同盟关系。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卢灿最近半年没去过一次嘉丽服饰总部大楼,这在以前几乎不可想象。 林嘉义也敏感地觉察到这一点。 这不,今天的香江时尚周开幕式,他动了点小心机,让工作人员在安排座位时,将他的座位,与卢灿的座位,放在一起。 “阿灿,稍后是t台秀,第一场就是我们嘉丽体育的泳装秀,你给提提建议?” 泳装算是体育服装吗?好像也算。 卢灿有段时间没去嘉丽服饰,还真不知道他们开辟了泳装这一类别,竟然还拿来做第一秀? “第一秀呀!林叔,您这么有信心,看来应该不错!”卢灿呵呵一笑。 第773章 荣幸之至 第773章 荣幸之至 晚上十一点左右,时尚周开幕大秀全部结束,明天,将是时尚周正场。 本次时尚周,一共安排二十二场专题秀,其中,品牌综合秀占大多数,合计十五场;名家专场秀四场;单一品类专题秀两场;最后一场是闭幕式大秀。 在此期间,组委会安排了两场时尚及服装专题论坛。 服装展销会,贯穿整个时尚周。 展销会上各家服装企业的预定销售额和首批实际成交额,是香江时尚周举办成功与否的指标之一。这一点,香江时尚周与巴黎时尚周、伦敦时尚周、米兰时尚周等,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与香江时尚周的来源有直接关系。 早在六七十年代,香江有四大服装批发市场,专门向境外开展服装和纺织品贸易,分别是加连威老道服装批发市场;赏妃汇聚服装批发市场;荔枝角服装批发市场;渣甸坊服装批发市场。 后世,这四大服装批发市场,要么搬迁消失,要么改为零售场,但是,在八十年代初,这些市场依然是香江外贸服装的主要基地。 嘉丽服饰占据的是渣甸坊服装批发市场龙头老大的位置,为了应对其他三大市场的直接竞争,1980年9月,卢灿出主意,做展销会,请模特,做秀场。 这是香江时尚周的起源。 也正因如此,香江时尚周很接地气,秀场上展示的服装,多数都可以直接售卖给消费者,而不像巴黎时装周和伦敦时装周那样,讲究“设计理念”和“设计之美”,对于老百姓而言,就是看个热闹——看模特大腿胜过看服装之美。 同样也因此,香江时尚周被很多专业媒体评价为“无设计,不时尚”。 可是,很多老百姓喜欢,他们能直观的从模特身上感受到自己穿这些服装的样子,学习时尚搭配,从而提高自己的审美和穿着水平。 当然,近两年来香江时尚周也在开辟“时装设计”路线,只是不如巴黎和米兰时装周那么明显而已。譬如今年的名家专场和类别专题专场,都挺有设计感。 今天的表演嘉宾以及庞大的模特队伍,登台谢幕。 卢灿和大家一样,起身鼓掌。 蒂姆鼓掌的同时,往卢灿这边迈过一步,轻声问道,“找个地方喝一杯?” 晕,这都晚上十一点,还找个地方喝一杯?卢灿盯着他看了两秒,“有事?” “上次你给我家老豆打电话说的事……他让我和你聊聊具体情况。” 哦,卢灿点点头,说的是投资新的会议展览中心项目,算是正事。 上次给霍老打电话,老爷子恰好在国内,视察几个项目,包括两家合股的国贸酒店项目。因为行程既定,很多当地领导会参与陪同,不好推迟,故而俩人只是在电话中简单说了几句。 只是,这会太晚了些。卢灿看了眼走过来的田乐群和洛丽塔,便笑着指指洛丽塔建议道,“明天。洛丽塔的新咖啡馆不是刚开业么?我俩去凑凑热闹,在那儿见面,顺便帮她抬抬人气。” 蒂姆表情有些僵硬——洛丽塔的新咖啡馆开业,他竟然不知道! 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洛丽塔挽着田乐群的胳膊,见卢灿手指向自己两人,笑问,“说什么呢。” 卢灿正准备回答,蒂姆抢先笑笑答道,“我和阿灿约了明天去你的新店坐坐,顺便谈点事。” 洛丽塔的眉梢挑了挑,鼻孔中带出来一声嗯声,又笑道,“好啊!荣幸之至!” 如果从客人是卢灿这个角度来辩解,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刚才说话的是蒂姆——丈夫去妻子开设的咖啡馆,被称之为“荣幸之至”,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 这是软刀子伤人呢!蒂姆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同样鼻孔轻哼一声。 卢灿与田乐群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蒂姆夫妇关系差到这一步——都已经不在乎场合和体面! 这一刻,卢灿很为自己刚才的突兀提议而懊恼,一时之间,又不知怎么缓颊。 田乐群笑着伸手指捅捅洛丽塔的腰肢,“瞎说什么,阿灿去你咖啡馆算什么荣幸之至?” 她主动将尴尬点转移到卢灿身上,让几人间的气氛略有缓和。 阿尔达汗的眼珠子,在这对夫妻身上扫过,嘿嘿一笑,伸手搭在蒂姆的肩上,“洛丽塔,你开了咖啡馆?噢哟,不够意思,都不给我发请帖!明天,我也去尝尝你家的咖啡味道怎么样,可好?” 他和蒂姆夫妇算得上熟悉,但没怎么深交。 经田乐群的转移和阿尔达汗的打岔,气氛总算缓过来。 “欢迎之至!只不过,你怕是要失望!我店里的咖啡豆,都是长民粮行穆远供应!” 洛丽塔又用了一个“欢迎之至”,总算将刚才的“荣幸之至”,遮掩过去。 卢灿不想再和这对夫妇搅和在一起,顺势摆摆手,“蒂姆,阿尔达汗,明天上午十点钟,咱们在洛丽塔的新咖啡馆见!你们先聊,我和阿群去后台,看看钦丽姐她们。” 卢灿转身离开,阿尔达汗立即也摆摆手,“蒂姆,洛丽塔,我去找许胖子,明天见!” 等几人走远,蒂姆沉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哼!霍家添丁进口,这么大的好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洛丽塔睨了蒂姆一眼,语气阴阳。 蒂姆脑袋中如同惊雷,这件事,终于还是被妻子知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谁特喵泄露的消息?在香江,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会不会是卢灿夫妇? 卢灿冤着呢!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 田乐群挽着卢灿的胳膊,和其他宾客频频点头招呼,还不忘低声问道,“洛丽塔……今天怎么了?” 卢灿隐约猜到原因,可不能告诉田乐群,“我哪儿知道?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进场时还好好的,看演出时,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田乐群手指点着下巴,仔细回忆了几秒钟,仰头给卢灿分析,“要说有问题,一定是开场时,我和她去后台看钦丽姐……应该就是那段时间,我和钦丽姐聊天时,她出去过一趟,回来……好像就神色不对。” 卢灿一怔,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时尚传媒集团成立的过程中,需要大量栏目制作成员,挖无线和亚洲电视台的人成本很高,于是,陈钦丽将目光瞄准一水之隔的粤省各家电视台。也就是说,时尚传媒集团制作组成员中,有不少来自于粤省和羊城电视台的人,这些人对粤省电视台一枝花并不陌生。 估计洛丽塔就是从这些人的八卦聊天中,听到一些消息。 无语!蒂姆估计没想到,百密一疏,倒在江湖八卦上! 田乐群与卢灿低声聊着天,往后台走,正要进门,穿着米褐色风衣的温碧玉,斜挎着手包出来。一张精致的脸,五官明晰,头发是随意揽着的,有些发梢软在肩头,有些耷在脖子里,还有一些拢在让人想入非非的胸前。她今晚演唱了两首歌,脸上的淡妆还没卸,比平时的调皮,多了些妩媚。 见到两人,丫头小跳两步,双手搂住田乐群胳膊,“田姐,你们来接我?” 这么自恋,田乐群怎么好意思说不是?只得微笑点头,“阿玉今天表现很好,我接你回家。” “好啊,我们走,我饿了。”饱吹饿唱,歌手登台前很少吃东西。她一手挽着田乐群,一手挽着卢灿,将两人往外推,“后台的那些模特,正在换装,阿灿哥想进去看看?” 晕!卢灿对她翻了个白眼。 “就你能!”田乐群抽出被环抱的胳膊,在温碧玉的额头点了点,笑斥一声,“你们等我会儿,我和钦丽姐打声招呼。” 田乐群一个人进去,卢灿拉着温碧玉往旁边闪闪,让开通行大道,双手齐上,将丫头的长发捋到耳后,“你招揽郑丽君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特蕾莎在东洋医院检查出身体不适之后,娱乐圈有着诸多传言。有说她将暂别歌坛,将养身体;有说她与香江宝丽金合作的新专辑,将会被无限期推迟;也有传言她将与纳德轩珠宝等多家品牌,中止代言合作;还有激进的言论是,特蕾莎打算彻底中止与香江宝丽金的合作…… 五月底,她的经纪人召开新闻发布会,驳斥了部分言论,并拿出纳德轩珠宝与特蕾莎签订的“1+1”新代言协议作证据。不过,经纪人对于新专辑的发布,并没有给出肯定答复。 因此,传言并没有彻底消除。 卢灿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传言之所以如此猖狂,一部分原因是特蕾莎太火了,有关她的报道就代表着流量;另一部原因是有心人在背后搞鬼,意图破坏她和宝丽金的合作关系。 卢灿还知道,流言四起的浪潮中,风行唱片在其中也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 就在前几天的彩排过程中,温碧玉曾私下找特蕾莎聊过。 据温碧玉说,特蕾莎有些意动。她和香江宝丽金签订的是“5年3张专辑”的合约,今年是第四年,也是合同期中的最后一张专辑。 温碧玉噘着嘴,摇头不语。 呃,看来不是那么顺利。卢灿正要安慰一句时,门口又出来几人,当头一位正是特蕾莎,圆脸卷发,紫色紧身长裙将她略显丰腴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毕现。 “卢少,阿玉,你们在这……等人?”其他人只是和卢灿点点头,只有特蕾莎,挎着坤包,往这边走了两步,笑吟吟的,宛如熟透的苹果。 卢灿对她点点头,目光一扫而过,“阿群去和钦丽姐打声招呼,我们等她。” 温碧玉乌黑的眼珠一转,松开卢灿胳膊,上前一步挽住特蕾莎的手臂,“郑姐也饿了,等会灿哥请宵夜,一起呗!” 第774章 阿玉撒娇 第774章 阿玉撒娇 夜宵安排在文华大酒店,陈钦丽、吴怀英、刘茜莉,几位港台歌手,还有香江时尚周开幕式导演洛里斯等十多人都应邀参与,满满一大桌。 席间,温碧玉一直坐在特蕾莎的身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不过,特蕾莎似乎没给出肯定答复,一直以微笑来应对。 事实证明卢灿没看错,特蕾莎并没有因为卢灿和田乐群的请客而松口,丫头的小心机白费。 夜宵之后,回家的车上,温碧玉有些沮丧,但却不气馁,这让卢灿有些不解。 丫头碎碎念地给了解释。 歌手,是一门吃青春饭的行当。 相对而言,男歌手的事业周期更长,四五十岁依旧活跃在歌坛的男歌手,不乏其人,但对于女歌手,过了三十五岁之后,想要找一份好的唱片约,并不容易。 特蕾莎今年三十二,事业黄金期越来越短,无论是她本人还是经纪团队,都不得不慎重考虑即将到来的新合约——这极有可能是她人生最后一个唱片合约。 “最后一份合约?不至于?” 田乐群的疑问,卢灿也有,在他印象中,特蕾莎好像唱了一辈子。当然,她的一辈子,时间并不长,也就四十出头。 “对于一位歌手而言,其实合约分成并不是最重要的,就像郑姐,她很有钱,多一两个点的分成改变不了什么,她更在乎有没有优质的制作团队,有没有好词曲供应,有没有足够的专辑宣传,有没有大量的媒体曝光等等。” 温碧玉侧着身子,下巴顶在卢灿肩膀上,给俩人解释。 “可是,一家唱片公司,需要考虑持续发展,不可能给一位大龄女歌手太多的好资源,更倾向于给上升期歌手更多机会,这样就能源源不断推出金牌唱片。” “宝丽金不缺女歌手,就像陈丽斯、关淑怡、邝美云、陈慧娴,这些歌手的爬升速度很快,又比特蕾莎年轻。郑姐新的合约,假设还是五年三张专辑,等新合约结束,她就已经接近四十岁。还有哪家公司,会给一位四十岁的女歌手,配置最顶级的资源?即便郑东汉和特蕾莎关系好,宝丽金的资源倾斜方向,他也不敢改变。” 咦,还别说,丫头说得有些道理。田乐群微笑点头,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又问道,“那你呢?你们风行唱片打算开出什么条件?” “风行唱片给出的条件是5+4和“3+1”,也就是五年合约后,可优先续约三年,专辑是五年四张,后三年一张保底。” 风行唱片的条件,听起来似乎不错,可依旧卡在四十周岁之前。 看来,女歌手的四十槛,不好迈啊! “你的条件……宝丽金给不了吗?如果他们也能给出同等条件,以你们风行的实力,怕是拼不过宝丽金!”田乐群对唱片行当确实不是很了解,但她的市场直觉很强,一句话就说在关键点——郑丽君和她的团队一直没松口,就在考虑这一问题。 温碧玉哎地长叹一声,她也知道问题所在,相比宝丽金完整的发行渠道和多年来在东南亚拓展所取得的巨大影响力,风行唱片只是个小弟,没法比啊! 叹气之后,又不服输,倔强的抬着下巴,“其实……也不是没胜算。我手中还有几首曲子,阿灿哥哼哼的曲子,陈姐拿去让人补了,他们说我唱不了……大不了,我把那几首曲子让给特蕾莎,我就不信她不心动!嘿嘿,这当然是最后的底牌。” “哟,阿灿还是作曲大家?”田乐群话语中,调侃意味浓厚。 卢灿经常会哼唱一些没听过的曲调,田乐群不仅听过,还问过对方。卢灿的回答很公式化,脑袋中想到这段旋律,便哼唱出来。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这些曲调,竟然成为温碧玉手中的“底牌”。 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田乐群又怂恿道,“阿玉,你都录了哪些曲子?唱来听听。” 卢灿朝左右瞪了两眼,没用,两女根本不鸟他,温碧玉更是把他挤到一边,两只胳膊搂着田乐群,“田姐,我唱给你听吖……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卢灿一拍额头,恢弘豪迈与大气的歌,愣是被这丫头唱出深闺的幽怨和惆怅…… 虽然卢灿两辈子都没啥音乐细胞,可歌曲还是要听的,因此,他脑海中还是有一些旋律和歌词的,只是绝大多数都不全。这首《向天再借五百年》算是卢灿比较喜欢的歌曲,因此能记得个大半阙,算是比较完整的曲子。上个月底,温碧玉从夏威夷回港,卢灿哼了这首曲子。 没想到,这首曲子也被这丫头录下来,还重新编曲了。 有一说一,就他风行唱片的荣哥、关菊英、钟镇涛、陈洁灵、叶丽仪几人,都唱不出来那种感觉,男女都不行!更何况,这首歌不适合女子演唱,她给重编出来干啥? 卢灿能想到,田乐群也能。 等温碧玉唱完半阙,她伸手将丫头掉在脸上的一根假睫毛捻走,笑道,“这歌挺好听的,只是,不适合女孩唱,和特蕾莎的风格也不搭呀。” 温碧玉这丫头很懂得顺杆爬,一头扎进田乐群的胸前,双腿一甩,架在卢灿腿上,整个人横在两人身上,“大姐,这几天我打算跟在阿灿哥身边,让他多琢磨琢磨,你觉得……好不好?” 这丫头!田乐群无奈地看了眼卢灿,屈指在丫头弯曲成u型的腰间挠了挠,“你跟我撒什么娇?得跟你六姐说一声才是!” “咯咯……痒!”温碧玉如同蛇一般的扭了扭,又报复地用额头顶了顶田乐群的胸前。 这次,田乐群没惯着她,一巴掌拍在臀部,清脆响亮,“死丫头,坐好!这么大人了还像个苏虾女(昵称,等同小丫头),这懒样子,就该上媒体曝曝光!” 丫头坐正身体,两条腿往前踹了踹,一副撒气的模样,“曝光曝光,现在我家风行唱片歌手的新闻曝光,都需要付费!请不起呢!” 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说话时,还瞥了卢灿一眼。 田乐群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 嗯?卢灿头皮都发麻,女人多的后遗症,来了! 说的是纵横集团整合一事呢。 整合之前,无论是天天日报,还是商业电台,甚至亚洲电视台,都得给温碧玉这位卢家小少奶奶的面子,经常给风行唱片的歌手做一些宣传。 纵横传媒整合之后,温丫头拿到的宣传资源大大减少,几乎都是公对公的“付费宣传”。 温丫头为这件事置气呢。 卢灿哭笑不得,伸手在丫头的头顶上使劲摸了几下,将发髻弄得凌乱不堪。 “你傻不傻?风行唱片,你只占三成五的股权,陈淑芬张国强凭什么要你来承担这些?!这是公对公,纵横传媒给你们安排好的版面,好的时间位,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你回去就跟陈国强他们说,下次这些宣传工作,让他们自己去谈,看他们能谈出什么条件?!” 对于卢灿将纵横传媒交给陈羽莲来管理,田乐群心底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更看不得别人“欺负”卢家人,点头接话,“你告诉这两人,别蹬鼻子上脸!上次夏威夷国际模特大赛的事情,还没找他们旧账呢!” “哎~呀~~都跟你们说了,上次的事情,是我自己联系的钦丽姐!”见又被扯出旧账,温丫头跺跺脚,有些不耐烦。 “你呀~~”田乐群随手将她的发髻理了理,又顺手拍拍温丫头的颈部,“咱家可不能出个傻白甜!” 傻白甜?自然是卢灿带来的词汇。对此,卢灿并不担心,他对温丫头在茶室的古灵精怪,记忆犹新。这种姑娘又怎会成为傻白甜?卢灿更怀疑,温丫头之所以事事抢着出头,八成是想要证明自己也有做企业的能力,也能将企业快速做好!她心急了! 第二天一早,卢灿去公司时,多了个跟屁虫——温丫头手拿一只小型卡带式录音机,盯着卢灿的眼神火热,似乎随时都在催促,赶紧哼哼你的小曲呀?! 对此,卢灿表示很无语。 在环宇大厦转了一圈后,卢灿只好带着这只跟屁虫,前往怡景酒店的天香咖啡馆。 “这就是洛丽塔姐姐开的咖啡馆?挺有那个味的……”看着古色古香的门廊,词汇缺乏的丫头,不知道该怎么称赞,抢先一步进去,“霍嫂子,我们来了!” 屋内有几名茶客,不约而同回头看向门口。丫头一愣神,手掌遮着眉头,回头对卢灿吐吐舌头。 蒂姆和洛丽塔都已经到了。经过一夜的沉淀,这对夫妻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情感的波动。 两人迎了几步。洛丽塔和田乐群关系很好,与卢灿其她几个女人也认识,算不上深交,笑着招招手,“艾琳,你怎么来了?” “我听阿灿哥说你开了咖啡馆,就跟过来看看。”温碧玉背着手,四处打量着这座充满民国风情的咖啡室,“嘻嘻,说起咖啡馆,我可是很有经验,当年在中大,我给阿灿哥看店看了将近两年。” “是嘛,那你可得给姐姐提些建议。” 两女聊着,往内间包厢走,卢灿和蒂姆跟在身后。 “蒂姆,京城酒店项目,计划什么时间开业?” “主体架构已经拉起来,不过,配套和装修最耗时间。我估摸着……明年这个时候试运营,就已经算是顺风顺水!” 第775章 鉴宝大会 第775章 鉴宝大会 卢灿想要投建的会议展览中心,是典型的地标建筑+产业集群+商业地产+服务配套的整合模式,一旦建成之后,几乎可以肯定,又会在港岛形成一个商圈。 霍蒂姆跟他父亲历练多年,自然能听出项目好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琢磨了一会,才侧身问道,“阿灿,这个项目……我老豆肯定同意,你我两家直接拿下,不就行了么?何必重启共同基金?要知道,一旦重启共同基金,就会涉及到多方面的分账投资、股权、管理分权什么的,你不觉得太麻烦么?” 他说的这番话中,后面都是次要的,核心在前半句——在蒂姆看来,这是一个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项目,为什么要让别人占便宜? 这就是八十年代港商发家时的通病——贪! 蒂姆也不例外。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错,这个项目,即便是卢灿规划的再宏大,十亿港纸肯定够用,以卢家和霍家的财力,支付这项工程,绰绰有余。 卢灿微笑摇头,“这个项目,依托于香江贸易署,赚钱是次要的,建设一家资源最集中、服务最专业化的国际商贸平台,才是最主要的。有了这个平台的存在,以后还发愁赚钱吗?想要建设这么一家平台,单凭卢家和霍家,还是有所欠缺。” 蒂姆还想再劝,被卢灿单手压了压,撇开话题,“昨晚……是你和洛丽塔透过风声吗?” 卢灿昨晚滤过一遍洛丽塔甩脸色给蒂姆的缘由,猜测可能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多嘴,当然,也不排除是蒂姆事前透过一丝风声,但可能性不大。今天他故意将这件事挑明,其实也有给自己洗去嫌疑的用心——毕竟,这件事,自己是知情者之一。 蒂姆瞥了瞥坐在稍远处正在和温碧玉闲聊的洛丽塔一眼,又伸手挠了挠额头,很是发愁,“嗨!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多嘴!” “阿群说……演出过程中,洛丽塔的表现就有些不正常,她可能在后台摄制组成员那听到些什么。你也知道,这些幕后人员中,有不少来自粤省电视台,和你家小侯,指不定还有联系。” 蒂姆一怔,对上了! 这年头,国内一大批人就喜欢出国,打听国外事,那些工作人员常年住在法国,侯主播可没少和这些同事联络,其中有几位算是“至交好友”。 “我去!”蒂姆的拳头捏得青筋暴起。 “也未必都是坏事。孩子的事,始终要戳破,除非,你不打算让这个孩子进家门。” 卢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度放下,笑道,“好好表现!只要安抚住洛丽塔,趁这机会告诉你家老豆,霍老那边不会有太大反应!” “我也想呀……可她根本就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解释?这破事怎么解释?!”卢灿有点懵,“你需要做的是认错!你犯了一个成熟男人都可能会犯的错!所以,你需要做的是真诚的认错和道歉!” 不经意中,卢灿又飚出一句后世名言。 屁话听着似乎有那么点道理,蒂姆被逗得一乐,手指朝卢灿点点。 没等他说出口,咖啡厅门口传来阿尔达汗和许胖子的说话声。 “嫂子,你这咖啡厅很有味道呀!” “阿尔达汗,你还有没有素质?进咖啡馆还说话这么大声!”许胖子的声音也不低。 洛丽塔已经起身迎过去,“阿尔达汗,许老板,你二位怎么一起过来?哦,还买了花篮,谢谢!蒂姆和维文,已经到了。” 卢灿起身前屈指在桌面上敲敲,“会展中心项目,你把我的话如实告诉霍老,我等他意见。” 说完,他长身而起,对外笑着喊道,“胖子,昨晚又和阿尔达汗去哪儿鬼混?” 上次因为古董进货渠道的事情,双方闹了点分歧,不过,那是生意场上的分歧,不影响彼此交情。许胖子哈哈一笑,“我告你诽谤!就不能是阿尔达汗带我鬼混?!” 好,说得好有道理!都不是好鸟! “赖利,昨晚你没去时尚周开幕式?”蒂姆和阿尔达汗以及许佳闻两人,只能说是认识,平时玩不到一个圈子,因此,说话相对客气一些。 “嗐,瞎忙!没时间去!”许胖子摆摆手,自嘲道,“古董博览会和时尚周撞车,我是古董博览会组委会成员,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放开自家的事情去捧其他人的场。” 几人说着话重新回到包厢,许胖子将手包搁在茶几上,双手架在长沙发的靠背上,伸了个懒腰。 “累死我了!昨晚吃饭时,黄苗子黄老邪建议,在博览会尾声时搞个小型的、对外公开的鉴宝大会。大家一听,这主意不错!这不,昨晚连夜商量这件事!阿尔达汗这货来找我时,还在开会呢,哪有时间去鬼混!” 公开的鉴宝大会?呃,这主意确实不错。 后世电视台的鉴定节目,远的有bbc的巡回鉴宝,收视率居高不下,近一些的中原省台华豫之门、央视二套的《鉴宝》和京城的《天下收藏》,收视率也都一直不错。 没看出来黄老邪还有这一手?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慨? 这是因为八十年代的古董圈,依旧相对保守和封闭,圈子里的人,其实不太愿意让外人知晓这个行业的暴利——假如人人都将自己手中的破碗烂壶当宝贝,古董行赚谁的钱去? 愚民,是暴利行业的不二法则。 所以,黄苗子的建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具有划时代意义。 很显然,鉴宝大会是个稀奇的玩意,包括蒂姆在内的几人,都围绕这一话题,询问起许胖子。洛丽塔端来咖啡壶,为许胖子和阿尔达汗两人斟上两杯咖啡后,也选择在温碧玉身边坐下来听热闹。 “胖子,你的意思……不光是古董艺术品,连金银首饰什么的,都可以送去鉴定?不收费?你不怕田姐和金大福的人,联手揍你?!” 刚才许佳闻说什么都可以送到鉴定大会上评估,温碧玉立即抓住把柄,笑眯眯反问。 她与许佳闻在中大时就有的交情,说话自然不用客气。 不过,她的话很在理。金银珠宝首饰,肯定要大幅度加利润,如果他们举办的鉴定大会上,对藏宝人送来的珠宝首饰评头论足……嘿嘿,纳德轩和金大福,估计是第一个不答应! 许佳闻额头冒冷汗,昨晚开会,还真没考虑这一点,看来,珠宝首饰最好别碰!可是,珠宝首饰的收藏,又是香江富豪圈收藏中的大类,将它摈弃在外,好像说不过去呀! 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卢灿,“维文,你说呢?能不能搞?” “搞啊,为什么不搞?我稍后给邱伯去个电话,让亚洲电视台安排一个录制组,做两期鉴宝节目,说不定还能拿到一笔节目车马费。”卢灿笑笑,端起咖啡杯,朝许胖子和阿尔达汗举举。 抿了一口后又笑道,“至于说珠宝首饰……照样鉴定。鉴宝大会,鉴定的是真伪又不是估价大会,说真假就行谈什么价格?” 鉴宝类节目,卢灿脑海中有着不少底版,像早期的《华豫之门》,为避免纠纷,也只谈真伪,不谈价格,随着栏目的竞争越发激烈,才逐渐迈过“价格估值”这道门槛。 至于说更激烈的和珅舞锤版,卢灿并不欣赏。高仿虽然让人气愤,但不可否认的是,高仿也是艺术品,一锤了之,确实能吸睛,可多少有些草率,同时也为节目的争议,埋下伏笔。 许胖子打了个响指,“喏,你这么一说,通了!只谈真伪不谈价格!就这么干,免得麻烦!” 说着,他又贱兮兮地朝卢灿这边倾倾身,“阿灿,你家的贵重珠宝首饰都有标号的,要不要我提前招呼一声……” “滚!”卢灿一抬手,打断他的话,“纳德轩珠宝童叟无欺,不玩那一套!” 昨天晚上,古董博览会组委会将临时增添的鉴宝大会,暂定在6月26日,时间一天。 因为是临时决议,担心宣传不够,参与鉴宝的藏宝人不足,组委会成员单位还必须准备一定数量的“托”,维德拍卖和香江艺术基金,都需要出人出物。 还有必须要立即铺开的宣传工作。 许胖子也不见外,直接给卢灿“下任务”——最迟要在今天下午晚报上市之前,将“鉴宝大会”的消息,全面铺开。有这个能力的,似乎只有卢灿。 凭空多出来的任务,貌似还很繁重。 和蒂姆见面的目的已经达成,干了杯中咖啡之后,卢灿起身告辞,带着温碧玉前往亚视总部。有关鉴宝大会的新闻,很好上,可是,想要说服邱伯试拍两集电视节目,有一定难度。 这是一种全新的节目形式,别说邱伯可能会有很大疑虑,即便是思想很新潮的许佳闻,刚才对卢灿提议的“录节目”,也没再追问,很显然,他也不看好这种节目形式。 广播道81号,亚视总部,大面积色块装饰的外墙,看起来有些像积木。 这还是卢灿入股亚视后,第一次踏足亚视总部大楼。 不知怎的,这栋“积木”大楼,给他的印象并不好,有点根基漂浮的视觉差。 可能是先入为主。 第776章 偶遇歌神 第776章 偶遇歌神 在香江的资本圈,卢灿的名声,并不如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他以小股东身份,驱逐郭家,吞并大华银行,被看成卢家的一大转折点。 虽然卢灿有一百个理由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辩解,可人们终究喜欢从结果来推导因果。 在此之前,卢家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是一个珠宝家族。 可拿下大华银行之后,有了大量可流动资金做备用库,又成立德银投资为项目孵化基地,才有了后来在各个领域的大规模投资,卢家也因此一跃成为大家族。 从结果上来说,卢家在此役中,收获巨大。 很自然,各种“阴谋论”和“心机说”,层出不穷。 此后的新鸿基证券一事,卢灿出手同样狠辣,创始人冯金喜最终病走异国他乡,投降认输。因果不论,冯金喜的下场,足以令人唏嘘……这一唏嘘,无形中让卢灿背上不太好的名声。 去年,卢系资本恶意收购九龙巴士,主动挑起卢系资本与汇丰、渣打资本的对抗。 出乎所有人预料,他竟然还成功了。 不仅逼得九龙巴士退市,与岭上巴士合并成立新的九岭巴士,还利用重新上市的机会,将原来的九龙巴士股东股份,压缩至极小的范畴,再也掀不起风浪,卢系资本也借此牢牢掌控新的九岭巴士。 这一系列组合拳打下来,相当漂亮。 如果再仔细一点,不难发现卢家在华星唱片公司的投资,也称得上“倒行逆施”——利用管理层间隙,卷走大量歌手和发行渠道,另立炉灶的行为,足以让其他合作方警觉。 所以,当接到卢灿电话要来亚视总部大楼转转,邱德跟与邱达生父子,都有些警惕。 “他……没说什么事?”邱德跟有着比较严重的肾病,身体虚胖,脸部轻微浮肿显得大且圆,他揸开五指,从脸颊往下巴方向,捋了捋。 邱达生是邱德跟的长子,父子的脸阔很像,同样扁圆,今年三十四岁,目前任职远东投资执行董事和亚视副总经理。挺喜欢玩的一人,是蓝湾俱乐部的“常驻嘉宾”,经常带亚视的小明星去那边过夜。 卢灿与他相对熟悉一些,因此刚才给他打了告知电话。 “说是古董博览会宣传上的一点小事,具体的……只说见面再聊。”刚才卢灿的电话挂的很快,他没来得及多问。 邱德跟想了会,又问,“古博会的宣传……有什么问题么?” 邱达生立即摇头否认,“没有呀,我都已经嘱咐过新闻部的人,跟在会场,有什么新闻立即跟进报道,没什么怠慢的。” “那……他来干什么?”邱德跟想不明白,揉揉眉心后狐疑地看了看长子。 邱达生连连摆手,“我和他有段时间没见面,不清楚!爹地,会不会是您想多了,兴许他只是来看看而已。” 1982年,邱德跟以一亿港币的价格,购置亚视50股权。 同年底,卢家因为贸易三角债的关系,从澳洲西农集团霍斯的手中,接过大约1500万港纸的亚视股权,占股15,成为第二大股东。 股东更替报备时,邱德跟吓一跳,以为卢家要和自己争抢亚视股权,连忙筹集资金,最终与去年二月份,购入余下股权,全权控制亚视。 出乎邱德跟预料的是,卢系资本全程没有参与竞价的意思。 当然,他们也一口回绝了远东控股对卢家掌控15亚视股权的试探性报价。 这两年,卢系资本根本就没有提出过让人进入亚视董事会的要求,只是安排德银投资的财务小组,每季度来亚视做一次财务审核,仅此而已。 邱德跟实在想不明白卢灿今天登门的用意,颓然地挥挥手,“你去楼下迎接一下,别怠慢了。” 其实,卢灿今天来亚视总部拜会邱德跟,还真有些别的因素,鉴宝节目只能算是顺带谈谈。 可是,温碧玉不知道,见卢灿看着亚视总部大楼出神,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嬉笑道,“又有什么鬼马心思?想美女呢?” 卢灿有些意外,身边女人,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回头怔怔地看了温碧玉两秒。 似乎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太合适,温碧玉眼神有些躲闪,挥手在卢灿面前挥挥,打断他的视线,“哎呀,好啦好啦,你现在活得跟个小老头似的!以后不跟你开玩笑啦!走啦,进去啦,我都看见邱生了!” 说完,又顺手将卢灿的t恤上褶皱,理了理,再挽住他的胳膊。 可不,门厅处走出来一人,正是邱达生。 卢灿朝对方笑笑,走过去的同时,又低头对温碧玉小声问道,“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闷的?” 温碧玉嫣然一笑,手指握着卢灿的胳膊,紧了紧。 “卢生,今天怎么有空?”邱达生上来就给了卢灿一个拥抱,又很热情地对温碧玉摆摆手招呼,“温小姐,越来越青春靓丽!” 温碧玉微笑不语,卢灿伸手拍拍邱达生的胳膊,“路过这里,找邱伯讨杯茶喝,邱伯有空。” “他平时不怎么来这边,不过今天巧了,节目部李经理找他汇报新剧,一大早,我家老豆就过来坐班。你要是换成下午,估计他又不在。”邱达生的说话方式,听起来似乎很豪爽,其实嘛,也就那回事。 基于某些原因,卢灿对邱家了解颇多。 这个家族的内部故事,妥妥的一本豪门恩怨录。 不仅有穷小子与富家千金的爱情,有草根逆袭成港岛首富的励志,有姐夫与小姨子修成正果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爱情,还有长子率领兄弟姐们与继母对抗的恩怨,兄弟阋墙的情仇,未来还会有李尔王孤独终老,夫妻失和、兄妹陌路、母女对簿公堂……简直是一地鸡毛。 邱德跟出身贫寒,不过,他找了个好媳妇。 在岳父的帮助下,他前往香江,发展院线,被称为“新界戏院大王”。六十年代初,又大手笔购入“荔园”,改造成当时香江独一无二的休闲游乐场。继而投建“宋城”,打造成当时很前卫的电影主题乐园和影视拍摄基地。终于,一步步成为香江大亨。 在此过程中,他的妻子,一直担纲着贤内助和事业助手双重角色。 不过,在1964年电懋公司空难事件中,邱德跟的妻子不幸遇难。留下的空缺,在次年,就被裘锦秋的妹妹裘锦兰所取代——1965年,邱德跟与裘锦兰结婚。 生母尸骨未寒,小姨妈就要上位后妈。 十五岁的长子邱达生,坚决不同意,他以老大的身份,带领四个弟弟妹妹,从婚礼筹备时就开始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父亲和小姨,还是结婚了。 邱达生此举,也在他和裘锦兰之间,留下深深的裂痕。 尽管裘锦兰一再对外放话,会一视同仁照顾姐姐留下的五个孩子,可邱达生却很清楚,那几乎是奢望。也因此,这二十年来,邱达生一直以“兄长”的姿态,团结四个兄妹,以求报团取暖。 他的“豪迈”性格,就这么锻炼出来。 这种豪迈,有着先天缺陷,那就是透着一股“假”味儿。 还没等卢灿开口,温碧玉呀的一声感慨,“邱生,亚视又在筹备大动作?” 邱德跟接手亚视后,在电视剧制作方面,大手笔频频,很舍得投入,譬如精武三部曲——《霍元甲》《陈真》《霍东阁》,又譬如古装三部曲——《武则天》《秦始皇》《西施》。敢投入,收视效果自然不错,能与同期的无线台电视剧,达成三七或四六比,绝对算是亚视的辉煌期! 亚视发展的好,邱达生面上有光,哈哈一笑,又摆摆手,“哈哈!在卢生面前,又算什么大制作。李壮烈想要拍摄《成吉思汗》,做好了计划书,刚才会议室讨论,要不要北上草原去取景。” 卢灿对娱乐圈不太熟,好在有温碧玉在旁边解释。李壮烈是继徐小明之后,亚视的又一位功勋级节目经理,冯宝宝主演的《武则天》,就是他主导的项目。 三人边聊边走,绕过前台,来到电梯门口。 刚好有电梯打开,呼啦啦出来一帮人。当头的是几个年轻人,正神采飞扬的说着什么。见到邱达生及卢灿、温碧玉三人,几人立马禁声,对三人颔首致礼,紧跟着赶紧低头溜墙角,估计是内部员工,见到作为老板的邱达生,有些害怕。 倒是最后出来的两人,一位中年人,另一位是卢灿有些面熟的二十来岁年轻人,没急着离开。那位中年人还顺手帮忙摁住电梯按键,朝邱达生点头招呼,“邱生,请!” 估计是没认出来戴帽子的卢灿和戴墨镜的温碧玉。 邱达生朝对方抬抬手致谢,三人走入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上,卢灿透过缝隙,再度看向那位有些面熟的年轻人……有些疑惑——这个人自己肯定有印象,但又说不好在哪儿见过。 等电梯开始上行,卢灿笑问,“你公司员工?” “前面几个是,摁电梯的不是,是宝丽金的经纪人,带他们的歌手,来上通告,为专辑做宣传。” 歌手?卢灿瞬间想起对方是谁!靠!是张七仔!未来的歌神! 难怪感觉有些熟悉,青涩时期的歌神与成熟期,差别还是挺大的。 听到对方是歌手,温碧玉来精神,“宝丽金的歌手?哦……想起来了,jacky,他的专辑《sile》四月份上市,听说卖得不错。” 偶遇歌神,倒是解决了卢灿的一大难题——温碧玉想要歌曲,经历过九十年代的人,又有谁敢说自己没听过张学友的歌?!一串串熟悉的旋律,瞬间从卢灿脑海中响起! 第777章 打破囚笼 第777章 打破囚笼 “啊哈~卢生,真是稀客!” 站在办公室门口迎接的邱德跟,与卢灿握手时,用力地抖动两下胳膊。 “邱伯,叫我阿灿就行!这是阿玉……” “不用介绍,温姑娘在我们这行当,可要比阿灿你有名唷,我熟悉的很!上次亚视年庆,有幸请到她赏光呢!” “还有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卢灿瞥了眼温碧玉,丫头微仰着脖子,神情有些傲娇。 说笑间,大家走进邱德跟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大,实木透雕屏风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是小会议室兼会客室,几人围着椭圆形会议桌就坐。 等助理上茶后,邱德跟开门见山,“阿灿,你今儿来找老头子我……不是喝茶那么简单?” “是有两件小事,想听听邱伯您的意见。”卢灿也很坦率,微笑道。 还真有事,而且不止一件!邱德跟喜欢思考问题时抽一根雪茄,便抬手示意儿子,“阿生,你去雪茄柜中,把那盒没开封的古巴雪茄拿过来,让阿灿也试试口味。” 说完这番话后,又对卢灿微笑点头,“阿灿,你继续,我洗耳恭听。” 卢灿笑了笑,还真是老狐狸!这种以一些小事情打断话题然后再接上,是主导谈话的常用小技巧,自己经常用,没想到,今天被别人用在自己身上。 由此也能看出,邱德跟的性格,相当强势。 笑笑之后,卢灿继续刚才的话题,“古博会组委会准备在26日,也就是闭幕的那天,举行一场面向港岛市民、的公开鉴宝活动。” “我寻思着……这也算是古董行的一次突破。” “毕竟,古董行在普通人眼中,还是很神秘的,想来参与的人和看热闹的人,应该不会少。” “从另一个方面说,公开、的鉴宝活动,对推广艺术品收藏有一定帮助。” “所以,我琢磨着,亚视能不能派一支摄制组全程跟拍,做成两三期录播节目?再找个冷门时间播出,看看收视率如何。如果收视率不错的话,我安排香江艺术基金或者虎园博物馆冠名赞助,可以将这种鉴宝活动常规化,做成周播节目,也算是对艺术品收藏事业和传统文化的一次有益推广。” 邱达生已经从内间拿出雪茄盒,放在桌子上。 邱德跟从木盒中取出一根递给卢灿,被卢灿摆手拒绝。他也就没继续礼让,捻着雪茄琢磨了会,问道,“对播出时段没要求?冷门时间播出?” 卢灿微笑摇头,“对时间段没要求。不过,还得请客户帮忙记录节目的电话回馈情况。” “那都是小事。”剪去雪茄帽,就着儿子点燃的火柴,邱德跟拔了一口,顿时房间内弥漫着烟草的浓香,“行!我安排摄制组过去。哈哈,阿灿你的眼光,一向为人称道,说不定……给我们亚视推荐了一款收视长虹的节目呢!” 这句话看似肯定,其实还是对这种新节目,抱有怀疑态度。卢灿笑了笑,懒得解释,“那我们聊……第二件事?” “好啊,你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邱伯,我听说……您将远东银行25股份,转让给华美国际?” 卢灿的这句话让邱德跟的瞳仁骤然放大,这可是相当绝密的信息,对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不仅知道,还确切了解到具体交易数额…… 老头子的浓眉,往眉心挤了挤,继而哈哈一笑,“上个月底达成的意向!卢生还真是消息灵通!怎么,你是……有何指教?” 卢灿轻笑着摆摆手,“哪敢提指教?就是确认一下!好事!这样一来,明年联交所交易委成员中,又多了一位朋友,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的对话,温碧玉根本听不懂,邱达生倒是目光狐疑地盯着卢灿,猜测对方用心。 这段对话很简短,背景却很深远。 香江有四大交易所,分别是1947年创立的香江证交所、1969年创立的远东交易所、1971年创立的金银证券交易所、1972年创立的九龙证券交易所,俗称“四会时代”。 四家证券交易所,无形中对香江的金融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奠定香江国际金融之都的基础。不过,四家交易所彼此之间竞争激烈,为了拉业务无所不用其极,历经1973-1974年的股市暴跌,以及七十年代末的股市楼市震荡,暴露了证券市场四会并存局面所引致的各种弊端。 1980年,四家交易所原则上同意合并,为此还成立了一家名叫“香江联合证券交易所有限公司”。如何分配彼此之间的利益以及管理管辖权,四家交易所展开漫长的谈判。 一直到中英声名发布,有关四家证券所的合并谈判,才有了明确结果——四家证券所公告,最迟不超过1986年3月,四家证交所完成全部合并工作,新的联合证券交易所最迟不超过1986年4月份开业,同时原来的四家交易所结业;有关联合交易所的管理管辖权,将由新的联合证券交易委负责;联合证券交易委,将由四家交易所背后股东和港岛中央结算公司,共同组建,目前暂定29名。 远东银行是当初远东交易所的创始成员,远东交易所并入联合证券交易所之后,远东银行原则上能拿到至少五个交易委成员名额。 邱德跟在联交所即将成立之前,将远东银行25股份出售给华美国际。有着远东银行的股份,华美国际就有了至少一名交易委成员资格。这就很难不让人猜想,他在献媚——以联合证券交易委成员资格,“讨好”某些人! 事实也是如此,否则邱德跟不可能一直试图隐瞒这桩交易。 那么,华美国际又是什么背景呢? 三十年后,香江有一家颇有实力的公司叫华美国际,不过,此华美非彼华美。现在的华美国际,成立于1975年,率属于华润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专门做金融外汇生意。华美国际还是保商利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卢灿之所以得知这一消息,也是从保商利内部传出来的。 其背景也就无需多做解释。 这桩交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国内金融机构在尝试影响即将成立的联交所。这种事嘛,一向讲究只做不说,对邱家而言也是如此,怕有“谄媚”传言。 今天突然被卢灿“揭盖”,邱德跟父子自然大为震惊! 卢灿今天来找邱德跟,其实也算是迫不得已。 联交所成立公告,对卢系资本和卢灿本人,很不友好! 别看卢灿现在是香江首屈一指的金融巨子,可是卢系资本在香江崛起的时间太短,积累不够,卢灿想要在新的联合证券交易所施展影响力,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更别说操控。 大华银行属于新加坡银行,想要加入联合证券交易委,缺乏资质;德银投资属于投资公司,同样不符合交易委成员条件;新鸿基证券的短板同样是年限太短,无资质;只有九龙银行,因为当年参与九龙证券交易所的创建,有一到两个成员名额,其中一个肯定属于林嘉年,卢系资本能不能拿到另外一个,还需要去做游说工作。 被人称之为“香江金融证券第一本手”的卢灿,竟然没资格成为联交所交易委成员? 从这件事中卢灿能感觉出,香江传统的金融证券从业者,似乎很默契地统一起来,排斥自己以及卢系资本! 这种囚笼,必须被打破! 今天来找邱德跟,就有这方面的用意。 当然,打破默契囚笼的方法不仅仅只有这一种,但每种方法都需要试一试不是? 邱德跟盯着卢灿的眼睛,许久之后,又突地笑道,“是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卢生能看得起远东银行,那是老头子我的荣幸!” 摸不透卢灿真正意思,邱德跟以稳为上。 “邱伯,我说的是真心话!远东交易所是香江首家华人创办的交易所,打破英资对香江证券市场话语权的垄断,对此,我是深表钦佩。” 卢灿摊开右手,往上抬了抬,“您这次合作的中资机构,其实……去年我和华润、招商,就已经有过金融合作。喏,七月份,深城招商银行即将挂牌,大华银行是四大股东之一。另外,蛇口工业区您比较熟,我和蛇口工业区办公室联合成立的平安保险,也已经开始试运营。” 他的神情,颇有些“自己人!我也是卧底”的感觉! “平安保险……你是股东?!”邱德跟着实有些吃惊。 招商银行什么的,邱德跟不清楚,不过,远东投资在蛇口工业区投资了一家大型面粉厂,故而,平安保险,他还真听说过。 如果真如对方所言,那么……意味着,对方迈出的步伐,要比自己大得多! “邱伯应该和袁庚老先生很熟,你可以打电话问问,这两个项目,都是袁老牵线。”卢灿耸耸肩,笑着报出袁庚老先生的名号。 ………… 谢绝了邱德跟父子的午餐邀请,卢灿心情不错,哼着小调上车,浑然没注意,一上午都没啥精神的温碧玉,此刻已经精神抖擞地拿着小录音机偷录着……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莫挥手莫回头……” 第778章 杂事填坑 第778章 杂事填坑 有关古博会的余兴节目——公开鉴宝大会的新闻,当天中午就出现在电视新闻中,下午三点,几家媒体的晚报上市时,瞬间大面积铺开。 此后几天,四部报名电话,几乎就没歇过!两天时间不到,报名人数就超过千人! 如此受欢迎,既让组委会的那帮人喜笑颜开,又让他们开始担心这次活动的筹备是不是过于仓促?还有电视台录播,万一搞砸了,鉴定错误……那可就丢大脸! 怎么办? 自然是要集中最精干的力量,设立缜密的鉴定流程,保证现场鉴定活动的成功! 原本只打算安排五位专品类鉴定师,现在可不成。 陈迩冬、黄苗子、张宗宪、布莱克、许佳闻几人商量之后,不仅每个类别增加一位鉴定师,还特别邀请三位行业内备受尊崇的鉴定大师组建疑难鉴定团,作为后手,分别是虎园博物馆的李林灿,维德拍卖艺术顾问丁欢,以及佳士得拍卖香江公司中华古董鉴定总监苏定宇。 其实,许胖子更希望卢灿能出席,可这一次他碰壁而回——正打算全面韬光养晦的卢灿,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他甚至连哼唱出来的小调,都叮嘱温碧玉,这次一定要让风行唱片的制作团队管住嘴,别再以自己的“作品”为由头来炒作! 丫头嘻嘻一笑,没口答应,不过,前提是必须让她满足…… 好,那就满足!费点体力和脑力呗! 遇见歌神,似乎将尘封的记忆,撬开一条比较大的裂隙。卢灿不仅回忆起四首张学友的代表曲目,譬如《祝福》《吻别》,还捎带着回忆起同时期几位歌手的作品,譬如《追梦人》和《梦醒时分》,以及《潇洒走一回》等。 这次哼唱的曲目都是当年风靡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卢灿记忆深刻,完成度不错。 最终,丫头心满意足地回她的唱片公司。 至于卢灿……虽然严词拒绝许胖子的邀请,可是,等鉴定大会当天,还是心痒痒的。一大早来环宇大厦,看着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堆文件,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 卢灿很清楚原因在哪儿,没办法,谁让自己就这么点喜欢古董的嗜好呢?同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今天的鉴宝现场,怕是有近百家媒体架着长枪大炮,自己根本就不合适露面。 控制欲望,保持理智,是一名优秀企业家必须保持的性格。 卢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这堆文件上。 最上面一份,是九岭巴士7月12日上市之前的最后一份筹备文件,内容很多,既有上市安排,也有股权预期配比,还有估价波动预期及应对方略,还有定向及不定向股份分配。 九岭巴士上市策划为美林证券亚太总部,股票担保承销为美林证券和新鸿基证券。 这是卢系资本旗下企业中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卢灿看得很仔细。 按照美林证券的计划,本次上市发行股票四千万股,约占九岭巴士的25,单股开盘价为35港元,预期首日收盘价在4港元至6港元之间。 也就是说,美林证券给九岭巴士公司的总估值,超过五亿六千万港纸,是港岛巴士的三倍,新界巴士的五倍,妥妥的香江第一巴士公司。 一家以公共服务为主体业务的公司,能有这种估值,已经很牛。 本次上市融资,一部分将用于开拓北大屿山线路,一部分用于升级运输车辆,还有一部分会用于收购专门负责机场运输的龙运巴士公司。 龙运巴士目前属于香江机场地勤服务公司,共有六十辆豪华大巴,专门负责机场往返东涌及新界市区的巴士服务,与城际巴士并列,属于两大机场专用巴士服务公司之一。 自感没有任何问题后,卢灿才拿起笔,签上名字。 至此,九岭巴士的上市,只剩下时间问题。 第二份文件同样是上市财报文件,属于印尼苏玛银行。 苏玛银行上市时间为明年三月,上市地点为雅加达,手中这份文件,是二审财报。 相对而言,苏玛银行上市工作,卢灿不用怎么操心,毕竟,这只是当初用来拉拢苏哈托家族的工具而已,本身在卢系资本内部,并不是非常重要。 有苏哈托家族在,区区一家商业银行在雅加达上市,几乎不会有任何风浪。 因为背景雄厚,又有卢灿及大华银行的提点,苏玛银行一年半时间,发展及其迅速,其账面资产和固定资产,将近八千万美元,上市之后,恐怕估值还能直接翻个跟头。 苏玛银行准备释放30股权,计九十万股,至于股价,还需要等今年的财表出炉再定。他们也参与了今年的日円期货以及东京指数的项目,估计赢利数据会很好看。 明年上市之后,卢系资本在苏玛银行内部股份,将退居第三。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人家地盘上,股份分割,卢系资本有着天然弱势,而且,卢灿从一开始就有“让利”的打算。 在对方的国度上,利用对方的资源,赚对方国家的钱财,分给对方利润大头,借此拉近彼此关系。这就是卢灿最早为苏玛银行所设立的目标。 现在看来,这一目标完成的还不错——无论是苏哈托的夫人,还是他的长子,在几内亚半岛开发问题上,对米米卡铜矿的照顾,还算周全。 卢灿同样在这份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将手中文件合上时,卢灿又琢磨了会,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走一趟米米卡矿区? 上次潘云耕从几内亚半岛回来时说,米米卡铜矿的生活城,已经基本完成建设工作;从矿区到港口的铁路,也已经铺设大半,估计还有半年时间就能完工;水泥厂和钢铁厂也已经投产…… 相比之下,西澳矿务公司旗下几个项目,推进速度更慢一些,譬如港口城市的建设,工期严重滞后,至于深入西澳内部吉布森沙漠和大沙沙漠的公路运输,至今连三分之一都未能完成。至于金伯利地区的钻石开采,几乎都是靠直升飞机往外运送。 造成这一现状,主要原因还是缺人! 几内亚半岛的用工荒,要好一些,毕竟,印尼是人口大国,能适当补充一部分工人。西澳那地方,每平方公里不到02个人……就地招工完全不可能,全都是靠从国内及东南亚招工。 想到招工,卢灿同样头疼。 此时国内的劳务输出业务,并不规范,有很多输出限制条件,譬如工人的管理工作,用工方不得插手,只能劳务输出方负责,单是这一条,就让很多工程方忌讳。另外,在输出人员数量上,也远远达不到卢系资本旗下几家矿业公司的需求。 卢灿有个不错的习惯,喜欢将零散的想法记下来,以“碎片化”的思考方式,透视某些问题,再找合适机会,集中串联通盘解决。 整个上午,只有温碧璃进来两三次,没什么人打扰,这也让卢灿很顺利地将眼前的工作全部处理干净。将眼前的文件夹摞成一堆后,卢灿起身,扭扭僵直的脖子,身体伴随着口中“哈哈嘿哟”的节奏,扭动几下…… 温碧璃恰到好处地推门而入,见状笑笑,“忙完啦?中午吃点什么?” 卢灿抬头,阿璃越来越有职业女性的味儿,白色丝棉衬衣,胸口小v领设计,带有一道蕾丝花边,一条银灰色系的窄身半裙,兼顾了职业性也不失时尚感。 “啧啧,随你~~!” 温碧璃对他甩了个白眼后,伸手将文件堆抱起来,又道,“上午王季迁王老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休宁,一路平安,准备今天歇一天,明天进山。我见没什么大事,你又在忙,就没给转进来。” “进山?” 上次德昌汪松亮老爷子来访,提到休宁汪家寨老族长想要将家族收藏字画古籍贩卖。 卢灿将这件事告诉福伯,当时王季迁老爷子也在旁边。 王老爷子是明清书画方面的研究权威,对汪士慎颇感兴趣,一听说是汪士慎家族遗藏,顿时来了劲,非得要去考察汪士慎为什么会被“赶出家族”?这是王季迁老爷子的观点,他认为,从诸多史料透露出来的信息能表明,汪士慎当年有极大可能是被驱逐出家族! 这次前往休宁汪家寨,说不定能从汪氏遗藏或者汪家族谱中,查找到蛛丝马迹。 就这样,前往休宁的任务,被王季迁老爷子接过去。前两天,他带领几名工作人员前往皖南。 只是,卢灿没想到,从休宁前往汪家寨,还要进山? “嗯,据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介绍,从休宁县城到汪家寨,有二三十公里的山路,不是很好走。明天县政府会安排人,带王老一行进山。” 皖南山区嘛,大别山麓,进山也就能理解。卢灿点点头后想到一事,又问,“汪家谁陪同去的?” “汪老的侄子汪怀中。原本就是汪家寨的人,上次跟着汪老来香江。” 阿璃做助理,越来越优秀!她几乎将卢灿可能关心的内容,在一通电话中,全部询问一遍,回答起来,条理清晰,答案明确。 “上午鉴宝大会那边……” “很热闹,据说九龙湾国际展览中心,又堵了。” 上次九龙湾大堵车,是因为古博会开幕,今天又堵了?这么热闹? 卢灿抬手往外走,“走,吃完饭咱俩过去看热闹。”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打算去现场看看,想来下午应该没那么多记者和围观人群了。 第779章 如意金盘 第779章 如意金盘 一上观塘道,车子就在以龟速行使。 九龙展贸中心距离红磡不是很远,直线距离也就七八公里。古博会和时尚周的同时举办,给东九龙这一片带来沉重的交通及服务压力。 就这点接待能力?卢灿直摇头。 看来,香江想要成为国际商贸之都,无论软硬件,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也间接证明,新建一家顶级国际商贸会展中心,会非常有市场价值! “要不,我们走过去,反正也不远。让阿全慢慢找停车位。”温碧璃欠身看看窗外,又伸手拿过挂在车侧面的高尔夫帽,递给卢灿,笑着建议。 九龙湾码头,有滚装轮直通渔湾码头,以前温碧璃在源森居上班时,每个月都要从这边,坐船回调景岭,故而对这一带的道路,很是熟悉。 她指了指旁边的高架桥下一条小路,“从那条路走过去,到展贸中心西门,也就四五百米。” 卢灿接过帽子扣在头上,“那还等什么?阿全,靠边踩一脚,我们和阿忠先下车,你停好车到展贸西门找我们!” 两人带着阿忠先行下车,跨过护道栏,上了一条下山的小径。 九龙湾一带山特别多,后世香江最长的隧道——大老山隧道,此时还未修建,因此从观塘到红磡、旺角的公路,大半都是盘山路。三人绕过山洼,就看见展贸中心大楼,在山脚不远处。 山脚竟然还开辟了一个小公园,沿着山势呈蝌蚪形,应该是市政建设的边角地被废物利用。 挺好。 小公园中,竟然还有不少人。 有人独坐,身边放着一两只纸袋,里面装着东西,有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上午鉴宝大会上的见闻,惊叹某某某带来的东西价值不菲,还有人干脆在面前摆开自己的物件,供人欣赏或出售。 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是来参加鉴宝大会的。 这会儿正是鉴宝大会的中午休息时间,这些人跑到公园休息等待下午继续,顺便交流。这也让小公园内,颇有些古董集市的气象。 得,小公园这般热闹,先在这里溜达一圈再说。卢灿也不着急去现场,拉了拉帽檐,又屈指顶了顶茶色眼镜,想来应该没人认出自己? 事实上,短时间内,确实没人认出他,可是别忘了,他身边站着温碧璃这种顶级美女,想要别人不注意他们这一组合,几乎不现实。所以,约莫几分钟之后,就有人认出他来,只是卢灿一时间还没注意到这一点,依旧在埋头看货。 公元聚集的人中,男女老少都有,带来的东西其实都很一般,但千奇百怪。 卢灿手中的拿着的这件,怎么看就是一柄花锄,但有意思的是,这柄小巧的花锄,竟然在边沿部位采用了鎏金工艺。 谁这么无聊,会给花锄鎏金? 难不成真的应了那个笑话——皇帝用金锄头种地? 这也让花锄的主人,自豪地认为,这是能传家的重宝,举世罕见。 许多人问价,都被他严词拒绝。 卢灿过来之后,东西很自然的就移交在他的手中。锄头很小巧,长度在大半个巴掌,宽度为一指,梯形,开浅刃,青铜质地,套杆处四周有着明显的鎏金痕迹,造型颇为方正古朴。 温碧璃也凑过来,好奇地瞅着这把花锄,“这真是……金锄头?” 锄头见过,可还真没见过鎏金的锄头。 “哪能呢?”卢灿笑笑,将锄头递还给那位看起来神情有些紧张的摊主。 摊主倒不是紧张有人抢他的东西,而是想从卢灿这里得知这把锄头的价值,忍不住追问道,“卢生,您给大家讲讲呗。” 卢先生?卢灿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认出!好在自己刚才没贪便宜想去捡漏,否则还真要丢个大脸! “这就是一柄花锄。至于它为什么鎏金,那是因为这是一件陪嫁的嫁妆……” 没等卢灿说完,人群中有人惊呼,“用锄头做陪嫁?难不成老丈人想要女婿种一辈子地?” 有几人捧场般的哈哈大笑起来,倒也不是嘲笑卢灿的鉴定,纯粹是此时的香江,商业发达,种田可不是什么好词汇。 花锄的原主人,有些愠怒,“卢生多么金贵的人,能来给大家讲一讲……你们在瞎杰宝笑什么?!不仔细听的,滚远点!” 他的话,同样也引来一片赞同声,还有人朝刚才发笑的人斥责。 由此又引发两帮人的谩骂…… 阿忠连忙将卢灿和温碧璃二人,挡在身后。 卢灿已经后悔自己冒冒然行为,早知如此,就不该在这里逗留,直接去会场,什么事都没有。悔之已迟,他只得笑着压压双手,“鉴定交流,争论是常有的事,吵架就不合适了!” 他的名气在那压着,一发话,两边都不在吵了。花锄主人这边如同打了个胜仗,将花锄又递过来,“卢生,别理他们,您刚才没说话,还请继续。” 卢灿哪还有心思鉴定,自然不会再接花锄,随口笑道,“中国千百年来,种田是立足之本,即便是大豪商,嫁女儿时的陪嫁之物,都以地契田契农庄为首要陪嫁品,真正陪嫁金银珠宝的,极少。农八件,就是明清两代江南富商嫁女儿必备的陪嫁用品,以此希望女儿女婿能勤奋地经营好家族。你那鎏金锄头,留着,清末的东西,挺有意义的。” 说完,他拥着温碧璃,又示意阿忠往外走,两人跟在他身后。 所谓“农八件”,是江南地主富商给女儿陪嫁品中与“土地”相关的八件物品,分别是“镰刀、斧头、石磨、簸箕、扫帚、箩筐、竹筛、铁锨”八样东西,有着希望女婿女儿勤劳和美的美好祝愿。 八十年代中期,香江的治安算得上是前后二十年中最好的时期。市民的精神状态也不错,昂扬振奋,慕富是存在的,但并不仇富。卢灿的名气虽大,可还没到让普通市民眼红不理智阶段。围过来的人群,多数是想要看热闹或者和卢灿打声招呼以后用来显摆的。 在卢灿不停地挥手点头,阿忠奋力地挤开人群,三人脚步越来越快,最终还是离开这座小公园。 过公路时,温碧璃忽地想起之前卢灿夸海口说没人能认出他,转眼间,自己几人狼狈而逃,她挽着卢灿的胳膊,忍不住咯咯笑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好久没这么狼狈了?卢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归笑,三人脚步飞快——展贸中心的门前,也有不少人,可不能再陷进去。好在门口这些人只是在温碧璃身上打了个卷,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卢灿,被他们蒙头闯入a厅。 这是卢灿第二次来展厅。 相比开幕式那天,展厅中的游客稀稀拉拉,几乎没什么人,有几家已经开始撤展。今天下午是古博会的最后半天时间,卢家所在的e厅,应该也在撤展。 卢灿和温碧璃没打算去e厅,准备直接上二楼大会议室,鉴宝大会就在那里举行。刚到二楼楼梯拐角,就看见郑光荣带着一名员工往下走。 “郑叔,您今儿也在?” 卢灿问话的同时,郑光荣也诧异问道,“阿灿,阿璃,你们怎么过来了?阿灿不是说不来吗?” 又笑道,“宗宪他们担心杂项类别出事,昨晚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盯着木料这块。嗐,我就懂点木头,哪懂古董?” 话虽这样说,可语气还是挺自豪——能得收藏协会秘书长张宗宪亲自相邀,还是很有面子的。 “郑叔您就别谦虚了!”竖起大拇指晃了晃,郑光荣看木料的水平,卢灿都叹为观止,张宗宪找他,还真找对人了。说话间往上走了几级台阶,双方齐平,卢灿又笑道,“原本不打算过来的,刚好琢磨点事,想要了解一下本次古博会的展销成绩,做个论证,我和阿璃不忙,就过来看看。您这是去哪儿?” 郑光荣虚指一下,“哦,下午鉴定两点钟才开始,我正打算去展位看看,你婶子带人忙着撤展,阿欣那丫头也在,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孙瑞欣也在?卢灿点点头,“行,我们一起走。” 又折身返回,前往e号展馆。 “郑叔,上午会场有什么好东西吗?”温碧璃问出卢灿想问的话。 “还真有几件,老张他们赞不绝口。”郑光荣瞥了卢灿一眼,笑笑道,“我坐在丁老旁边,丁老鉴定过一件金器,叫……我想想……哦,叫如意纹金盘,说是元朝的老货,真漂亮!” “四个如意头,以对角轴线相叠,外部的轮廓,由八组正、反s形组成,线条非常漂亮。盘子中间是十六朵錾刻的缠枝石榴花,花叶花枝非常精细。啧啧,实在太漂亮,我都想买下来,可惜,人家不缺钱,不卖,就是拿出来给鉴宝大会捧捧场。” “中午吃饭,丁老他们一致公认,那件东西是今天上午价值最高的一件。” 说得卢灿都有些心痒,“藏家是哪位?” “台北的,蔡家人,蔡辰洋,你应该认识的。” 别人可以不认识,这人卢灿很熟,台北蔡万春家族的人!记忆中,蔡辰洋的“寒舍”将于明年开业。看来,他拿出这件元代如意纹金盘,也有给自己打响名头的因素。 第780章 展览成果 第780章 展览成果 让卢灿没想到的是,几分钟之后,他就遇见了蔡辰洋。 蔡辰洋在后世的古玩圈很有名,卢灿见过几次。只是,现在的他,要比记忆中更年轻,三十来岁,身材硕长,相貌儒雅,正在许佳闻的陪同下,参观维德拍卖的展台。 “嘿,说曹操曹操到!”许胖子指了指卢灿的方向,对蔡辰洋笑道,“凯万,维文来了!” 又对卢灿挥挥手,“阿灿,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大厅中没什么人,声音很清晰。 卢灿原本不打算往前凑,也不得不抬手回应,主动走过去,“不用你介绍,台北蔡家大名,早就听说过。不光听过,蔡先生,我与令兄辰男,还有过一面之缘,他现在可好?” 为什么不打算往前凑? 原因很简单,台北蔡家,正陷于风暴旋涡中心!卢灿很怀疑蔡辰洋出现在自家展馆的动机! 蔡氏家族是台北有名的金融家族,老一辈的蔡万春、蔡万霖、蔡万才和蔡万德,四兄弟的产业几乎都与金融产业相关。 蔡辰洋是蔡家二房蔡万春的第三子,大兄蔡辰男,二兄蔡辰洲,老四蔡辰鸿,老五蔡辰威。 这五兄弟同样与金融业有着很深交集,譬如老大蔡辰男,主理国泰信托,也就是后世颇有名气的国泰人寿母公司;老二蔡辰洲主理的是台北第十信用社;老三蔡辰洋是第一信托的董事;蔡辰鸿是亚洲信托的高管,蔡辰威则是华侨信托股东。 今年年初,爆发“十信案”,蔡辰洲被曝不合规挪用第十信用社壹佰伍拾亿新台币储户存款,涉及金额之巨大,前所未有,多名台北高层受波及,同期的华侨信托、国泰信托、亚洲信托与第一信托等金融机构也是岌岌可危、随时处于崩坏边缘。 此案还在审理当中,但可以预见的是,蔡家必定遭受重创。 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的蔡辰男,同样遭受牵连,不仅连祖传的“来来大饭店”都已经出售,听说连蔡辰男的国泰美术馆,也正在清馆。 在这关头,蔡家老三蔡辰洋带着一件稀世古董来香江,还出现在卢家所主导的展厅中…… 要知道,解决金融公司难题的,莫过于注资,而现在有能力帮助蔡家度过难关的,不出五人,又以香江卢家首当其冲。 卢灿怎能不怀疑蔡辰洋的来意? “卢先生认识我大哥?没听他说起过呢。”蔡辰洋迎了两步,伸出手臂。 握手时,卢灿笑道,“令兄不记得也很正常,那已经是很早时候的事,我还是竖子无名呢。那年我去台北,刚好遇到蔡老方夫妇举办‘老方窑品瓷会’,令兄也参加了那次聚会。” 呵呵,说起来,那次品瓷会上,卢灿和蔡老方的弟子颜润之,台北着名文人颜水隆的孙子,还发生过一点小纠葛呢。 蔡辰洋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还以为卢灿与蔡老方夫妇关系良好呢,微笑道,“蔡先生在台北艺术圈,独树一帜,与阿兄关系莫逆。” 胖瘦二头陀却明白其中恩怨,听到这话,两人相视一笑,神情古怪。许佳闻更是笑道,“越说越近了不是?哈哈,凯万,以后可要多多往来,阿灿家中可是有不少私藏,哪天我们一起去品鉴!” “那一定要去,就不知卢先生欢迎与否?”蔡辰洋笑着拱拱手。 卢灿瞥了眼胖瘦二头陀。这俩个家伙如此客气招呼蔡辰洋,目的不言自明,无非是蔡辰洋带来的元朝如意云纹金盘,更确切一点说是为了蔡家的藏品。 蔡辰洋的大哥蔡辰男,是台北有名的收藏家,还建立了台北最早的私家美术馆——国泰美术馆。最高峰时,拥有藏品两万多件套。蔡辰洋、蔡辰洲和蔡辰鸿也是台北小有名气的藏家。 这点小心思,谁都清楚。 见不得许胖子频频挤眼睛的猥琐动作,卢灿笑笑点头,“怎会不欢迎?这两天我都有空,蔡先生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喝杯茶?” 蔡辰洋立即笑着拱手,顺势说道,“那……我明天就去府上叨扰片刻?” 果然有事! 其实,刚才卢灿不想碰上蔡辰洋,是不愿意沾惹麻烦,现在已然撞上,也就无所谓麻不麻烦,听听对方说什么,也是一种选择。 蔡辰洋带来香江扬名立万的物件,就在他随从手中。 这只金盘为四只如意头菱形相扣,长宽都在十六公分左右,整体造型方中带圆,形体丰腴,层次明显,富有立体感。其风格与虎园博物馆中一只元代堆朱剔红的漆盘,颇为相似。 盘内外又各有四个如意头,除装饰作用外,还寓有“事事如意”的吉祥含义。 整个金盘布满繁花,一片锦绣,华丽无比。装饰的花卉承袭了唐宋以来所流行的缠枝花,共16朵,以石榴居多,间有莲花和宝相花,花朵饱满,朵朵盛开,繁丽多姿,又有柔细秀丽的装饰风格。 这些精细美丽的花纹是采用绘画与錾刻相结合的一种装饰性錾花工艺制作出来的,以錾代笔,用小凿子在器皿上信手打凿出各种类似阴文浅刻的花样,行家名为“清花”。 金盘錾刻工艺十分精细,花筋、叶脉都一一表现无遗,枝叶肥腴缠绕回旋,姿态生动优美。 除了工艺精巧之外,整只金盘的表面,还做过“套色”处理,光彩夺目,是件精美异常的艺术珍品,即便放在虎博,也属于镇馆之品。 “好东西,不错!”卢灿赞不绝口,拿在手中翻覆几遍之后,在许佳闻满是期盼的眼神中,微笑着又将其递还给蔡辰洋。 谁都看出来,卢灿只要开口,拿下这件精品,不难,可偏偏卢灿只是看了几眼,又还了回去。 许胖子顿时幽怨起来。 卢灿没理会他的眼神,继续微笑说道,“凯万,佳闻和家耀陪你四处转转,我还有事,明天再聊。” 说话时,他指了指正往这边走的孙瑞欣。 蔡辰洋点头笑笑,“那好,您先忙,明天我上门拜访!” 卢灿又和胖瘦二头陀点点头,转身离开。郑光荣刚才一直没说话,等几人走远才笑道,“既然不愿意和这人打交道,又干嘛邀请他上门?” 卢灿摇摇头,“蔡家的事情……真的很麻烦,可他家握在手中的那些东西,又香得很,所以……短时间没想好怎么应对,明天听听他说什么。” 郑光荣眉头皱了皱,“你看上十信?” 他在台北有产业,三天两头过去,对十信案一清二楚,可不认为第十信用社是个好的并购对象。 “十信是个天坑,自然不会跳的。我看中的是国泰。”卢灿笑了笑,又伸手挽住过来的孙瑞欣,笑问,“咱家的展台,收拾好了?” “郑叔好,阿璃……”孙瑞欣朝郑光荣和温碧璃点头招呼后,又捋着刘海笑道,“咱家展台面积不大,东西差不多卖光了,我就是过来盯一下场,没多少可收拾的。” 郑光荣瞅了眼孙瑞欣已经抵达卢灿耳朵的个头,忽地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阿欣时,她哭鼻子的模样,这一转眼,个头比我还高了。” “郑叔,经常回忆过去,人会老得快!您还年轻,得往前看!” 对于郑光荣的提及小时候的糗事,孙瑞欣小小反击一下,逗得郑光荣哈哈大笑,“纳德轩珠宝……这次展会销售额能破亿吗?” “就接到几笔玉山子和吉器的订单,不算大,比不了三月份的珠宝节。”孙瑞欣笑笑,回答中没给准确答复。 玉山子是山形玉雕摆件,吉器是指“一帆风顺”“长风万里”类的玉雕器,也是摆件,只是它带有镇风水的寓意,因此称之为“吉器”。 这几年,香江人有钱了,这类带有风水属性的玉器摆件,越来越畅销。在香江,纳德轩珠宝的玉雕手艺,绝对要高过金大福珠宝两筹,相比其他家,胜出更多。 这次古博会上,纳德轩珠宝的玉雕吉器订单不少,具体数额卢灿也不知道,不过,从阿欣的表情来判断,过亿应该没问题。 “郑叔,您那边呢?”卢灿扭头问道。 郑光荣摇头感慨,“没过亿,木头制品,终究比不过玉器。” 卢灿翻了个白眼,一场十天不到的古董展销会,接到近亿元的订单,对于一个家具公司而言,已经很了不起的好。 温季宸也拿着一叠文件,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小温,看你那模样,润馨窑口收获不小?”郑光荣伸手拿过一叠文件,快速翻看,连着发出几声啧啧赞叹。 温季宸就要老实得多,笑着搓搓手,“现货出了两千来万,东南亚的订单还不错,有个三千来万不到四千万,够忙活两三个月。和您那边不能比的,也就和虎博工艺品店订货量差不多。” 卢灿简单算了算,整个e厅,这十天古博会的总销量和订货量加一起,差不多在四个亿左右,这次古博会一共八个厅全开放,简单核算足有叁拾亿港纸。 绝对算得上大获成功! 呵呵,黄苗子和张宗宪等人,怕是要飘起来了! 第781章 大夏金币 第781章 大夏金币 其实,此时的卢灿,已经不适合出席很多活动,譬如今天的鉴宝大会。 他在基层的民众中,还是很有声望的,无数人听过他一掷千金豪买各种艺术品古董的事迹,否则也不可能短短五年间就筹办如此规模的虎园博物馆。 因此,他一现身,就让鉴宝大会所在的大礼堂轰然喧闹起来,许多藏宝人捧着手中的“珍宝”,希望卢灿能看一眼。一瞬间,原本秩序井然的大礼堂,乱了套。 “你赶紧坐下来。”黄苗子负责的是瓷器类鉴定,瓷器是大类,今天藏宝人中,十有三四都是瓷器,忙得很,他挪了挪屁股,将自己身边位置空中来,又对卢灿招招手。 卢灿连连摆手,“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不掺和你们的事,一会就走。” 没理会汹涌而来的藏宝人,会有组委会的安保处理,卢灿与鉴定台上的十几位老师,一一握手,直到陈迩冬面前时,停了下来,笑道,“陈老,这次古博会非常成功!您老为香江艺术圈开辟先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陈迩冬微微错愕,旋即拱手笑道,“哪里哪里!同僚们群策群力,老朽不敢居功!” 这次古博会的组织方为香江古董收藏协会。这家协会又是由香江收藏家协会、香江古董协会、香江艺术家联合会等四家组织联合而成,陈迩冬原本是香江收藏家协会会长,华南文联副主席,借助中英联合声明之大势,陈迩冬就任第一届香江古董收藏协会理事长。因此,虽然古博会的发起人是张宗宪,可分功时,陈迩冬因为是主办方的理事长,依然要占据首位。 所以卢灿的话并没有错。不过,有人不太高兴,轻笑一声插话,“老陈确实辛苦,每天接待各路来宾,喝茶喝得嘴巴都发苦?” 这话就有点阴阳怪气。 卢灿扭头看去,认识,御园堂的老板于仲秋,此人是张宗宪的好友,来自台北。 有关第一届香江收藏协会理事长之争,就发生在台北帮和华南帮之间。相对而言,以卢系文博力量为代表的香江本土势力,反而没怎么掺和。 因此,卢灿“抬举”陈迩冬的话,势必招来台北帮的不痛快。 当然,他这话针对的是陈迩冬,而非卢灿。 亚视的几台摄像机对着呢,黄苗子连忙起身和稀泥,笑着向左右压压下,“都坐下,鉴定会下午场,马上就要开始,阿灿,你就在疑难鉴定组找个位置坐下,帮我们做最后把关者。” 黄苗子此老,说起来也算是卢灿的师门长辈。 吴湖帆先生的妻子潘静淑,与张老的夫人潘苏,同出潘祖荫一门。潘苏少年时学画,临摹的就是姑姑潘静淑的金碧山水,得过潘静淑的点授。黄苗子三十年代在沪海学画时,也曾经拜吴湖帆潘静淑门下,也受过潘静淑的指点。因此,捋一捋的话,黄苗子与潘苏算得上同门师兄弟。 正是因为潘苏的介绍,黄苗子才得以进入香江艺术基金,担任卢家的代表。他虽然也加入华南文联,可和台北帮的人,关系也不错,因此一直充当双方的和事老角色。 经他这么一说,卢灿倒是不好意思马上就走,于是坐在鉴定台右侧的茶几旁。 同样坐在这个区域的,还有苏富比拍卖会艺术总监,英国人安泰富,主要鉴定油画和粉彩;法国德鲁奥拍卖行香江艺术总监勒维尔;古籍书画及杂项鉴定大师,亚洲艺苑的大掌柜陈伟。 这一区域,原本就是留着鉴定“疑难杂症”的,主要是指来自欧美的一些艺术品,这方面香江本土鉴定师偏弱,另外,杂项包含的门类太广,也需要有人分担。 卢灿就这么被塞进疑难杂症组。 前面的鉴定师傅,各个都很有水平,疑难的物件,数量极少,卢灿四人坐在一侧,前半个多小时都在喝茶,看别人鉴定,遇到有价值的物件也会上手欣赏一下,仅此而已。 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珍稀之物出现,到目前为止,价值最高的一件,是元末的定窑白莲花盏。其实,元末的定窑已经步入全面衰退期,这件东西之所以还能算是珍品,纯粹沾了宋五窑名气太大的光。 没多少收藏价值。 又浪费几十分钟,卢灿有些无聊,准备起身离开。 “阿灿,等等,这件东西,你……你们几人帮忙看看,洋货,看不准。”北山堂掌眼袁殊,负责的是钱币类,手指尖翻滚着一枚光灿灿的金币,笑着对卢灿这边示意。 终于来活了! 很快,现场主持人带着一位中年男人过来,看那棕褐色的皮肤和容貌,这位藏宝者是一位印度裔——香江有不少印度裔,大多数是几十年前英国人募兵时来港,其后人就留在香江定居。 方形盒子,绒布垫底,上面放着一枚金币。 金币正面朝上,露出一个手持权杖的人物坐像,旁边是一圈棕榈叶条。 这是一枚古欧洲金币,这是卢灿的第一感觉。 虽然工作人员将金币盒子放在卢灿面前,可自己是临时来的,自然不能抢了别人的风头,笑着对其他三人抬抬手,示意他们先上手。 其他三人也简单推辞一下后,德鲁奥的勒维尔先拿起那枚金币,对着灯光左右看看。卢灿也看了一眼,金币的背面是双子座神持矛及棕榈枝的骑像,还有一圈古怪的字母。 古希腊金币,不难辨认。 勒维尔看了将近一分钟后,将金币递给陈伟,自己笑着问那位藏宝者,“东西不错,能问一句,你的这枚金币,从哪儿得到的吗?” “五年前,我回故乡,花费二十英镑,从一位旧货商人手中买到的。当时,我看见它的古朴和耀眼,就知道这东西很有价值……”这位印度裔中年人的言语中,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二十英镑,五年前,折合港纸也不过三百,购买一枚几十克的杂金金币,怎么说都是赚了。 勒维尔打断对方的自嗨,“你故乡哪儿?” “拉合尔。” 看走眼了,这位中年人,不是印度裔,而是巴基斯坦族裔——拉合尔是巴基斯坦文化与艺术中心,旁遮普省省会,建城两千多年,唐玄奘曾经来这座城市开坛讲经。 勒维尔点点头,没再问。 金币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卢灿手中。 掂了掂,二十来克,直径二十七八毫米,形状呈不规则椭圆形,压制痕迹依旧明显,投降和字母清晰,这也显示出古希腊制作金币的高超水平。 是一枚珍品金币。 卢灿又将金币递还给勒维尔,鉴定结果由他来说,比较合适。 “这是一枚古希腊一巴克特里亚国王的金币,铸造时间在公元前一百五十年左右,是一枚珍稀货币,希望你能好好珍藏。” 如果从现场鉴定的稳妥性来讲,他说这些已经足够,再多说,容易起纠纷。毕竟,这档节目会有电视录播,说多了,即便现场不出问题,事后可能也有人揪小辫子。 可事实上,台上坐着的都是鉴定方面大拿,都很清楚,勒维尔的鉴定结果,并不详细,也不具有说服力。譬如最关键的因素——金币正面的国王像是谁?他就没有指出来。 这容易出问题的。 果然,这位巴基斯坦裔中年人,眉头微皱,两三秒钟后,又笑着追问,“几位老师……能说得详细一些吗?我也找人问过,知道这是古希腊金币,只是再多的信息,就没人告诉我……”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 可以理解为……鉴宝大会的鉴定师也就这水平?跟我自己找的普通鉴定师,强不到哪儿去嘛! 金币又从陈伟、勒维尔、安泰富三人手中转了一圈,彼此望了一眼,三人又选择沉默以对。可能三人中有人认出这枚金币,但是,面对电视台摄像机,谁也不敢说自己估猜的结果——万一不准确,谁说话谁难看,其背后的机构更丢脸。 于是,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主持人都已经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开始圆话了。卢灿对他伸伸手,将话筒要过来,一手拿着话筒,另一手两指夹着金币,笑着介绍,“刚才勒维尔总监说的很准确,这是一枚公元前两百年到公元前一百五十年这一时间范围内,古希腊铸造的金币。如果要说的更具体一点,这枚金币是张骞出使西域时所记录的‘大夏国’金币。金币上的人像,是大夏国,也就是印度——巴克特里亚王国当时的国王,德米特里乌斯一世的头像。” “大夏国?”主持人适时表示惊讶。 “对,大夏国是中国的称呼,在西方历史上,它的准确名称是印度——巴克特里亚王国,又叫中亚希腊王国。其范围,在今天的帕米尔高原西部,也就是回疆的南部、阿富汗、巴基斯坦以及印度东北部这一大片区域,首都名叫蓝氏城。” “大夏国建立于亚历山大三世东征时期,时间在公元前三百二十年左右,覆灭在公元前一百四十五年,被匈奴驱赶到中亚的大月氏王国所剿灭。但这个国建并没有完全剿灭,其后人不断往印度南部迁移,譬如印度——希腊王国,就是这个国家的传承国,一直延续到公元一世纪才彻底灭亡。” 卢灿的解释,相对而言,就非常严谨。 “古希腊在公元前三世纪,就打到亚洲?打到中国隔壁?”卢灿的声音随着话筒传到会场各个角落,瞬间引起巨大反响,不少人质问——古希腊这么猛?! 真的很猛啊! 印度人的雅利安血统,几乎就来自于这一时期,不仅如此,在中国影响力深远的佛教,与古希腊人有着莫大关系,包括释迦摩尼,如果考证血统的话,也是欧洲后裔! 只是这话卢灿可不敢在会上乱说,会引发不可预估的舆论风波! 第782章 蔡家来意 第782章 蔡家来意 蔡辰洋与卢灿约定上门拜访的时间为上午十点整。 这个时间,选择得很有意思。 要知道,上午十点,正是公司处理事务的时间,卢家老太爷自然不会在家等一位后辈上门,连田乐群和孙瑞欣也不会在家等候。 因此,昨晚两人通电话时,卢灿笑着建议将会面地点改为环宇大厦办公室,可蔡辰洋犹豫片刻后,又坚持要来卢家拜访。这就表明,台北蔡家希望与香江卢家增进私谊,但又在忌讳什么,所以才选择这种非正式但又偏向于私交的交流方式。 蔡辰洋忌讳什么,卢灿倒能猜测一二,可能担心这种很亲密的家族拜访,会给台北媒体造成一种借助卢家转移财产的迹象。当然,蔡辰洋的考虑可能会更复杂,毕竟,蔡家与台北当局的关系,盘根错节,外人根本无法窥视。 卢灿也就遂了对方心愿,和温碧璃两人留在家中,接待蔡辰洋,考虑还有商务接洽,又安排王永斌作陪——王永斌刚刚处理完深城的一系列金融合作,前两天才回港城,被卢灿临时抓差。 上午十点,蔡辰洋的丰田大头车,停在沙田大院门口。 同来的还有一位身着旗袍的高挑女子,五官深邃立体,颇有混血儿感,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难掩一丝愁苦之色。 蔡辰洋挽着这位旗袍女人,笑着为双方介绍,“阿如,这是卢少和温夫人……这是内人,王玔如。” 王玔如,蔡辰洋的二婚妻子,七十年代台北知名模特,在影视圈以饰演女鬼闻名,有着“鬼后”之称。虽然两人都是二婚,可还真算得上男才女貌,很是登对。 卢灿笑着摆摆手,“怎会不认识?蔡夫人当年饰演的电影,我和阿璃可没少看。两位快请进!” “卢少,温夫人好!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王玔如微微躬身,露出几许笑意,递上随手礼。她去年息影,嫁入蔡家,原本想着豪门贵妇生活,殊不知,一年刚过,蔡家遭遇劫难,现在家产全被扣押,真真是世事难料。 蔡家人在台北找了一圈依旧没能找到救命稻草,她不得不陪同丈夫来香江试试看。 卢家是他们拜访的第三家香江豪门,如果还没有戏,王玔如就需要考虑遵从丈夫的安排,带两个继子一位继女以及今年二月诞生的儿子,前往加拿大,避开这场家族危机。 去加拿大避难,她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夫妇二人昨晚还为这事,小吵一架! “阿璃,你陪蔡夫人参观一下,我和凯万去喝茶。”庭院门口,几人简单寒暄后,卢灿抬手邀请,又介绍王永斌给蔡辰洋认识,“王永斌,我的首席财经顾问。” 等几人简单交流后,卢灿又邀请道,“凯万,今天难得有个好天气,咱们就在亭中喝杯茶?” “我……客随主便!”蔡辰洋笑笑点头,又对王永斌拱拱手。 温碧璃接过随手礼,领着王玔如走进别墅。 卢灿带着蔡辰洋前往草坪上的凉亭。闲亭已经打扫干净,松果茶炉烧得正旺,三人在亭中石桌边就坐,王永斌主动接掌烧水冲茶的活计。 一落座,蔡辰洋就竖起大拇指,“卢先生昨天的表现,大赞!那两个鬼佬,都听傻眼了!” 尽管心中有事,可蔡辰洋的笑容依然镇定,用昨天鉴宝大会的事来暖场。 昨天鉴宝大会,卢灿就鉴定那么一枚金币,其它时间都在看热闹。其实仔细想想,安泰富、陈伟和勒维尔未必就真的不清楚那枚金币的来历,更大可能是他们有些疑虑,担心出错丢面子,藏拙而已。还真没什么可骄傲的。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摇头,“嗐!那是别人藏拙,只有我不怕献丑!你昨天下午也在现场?我怎么没看见人?” “我在台下……谢谢王兄!”恰逢王永斌递来茶盏,蔡辰洋屈指敲敲桌面以示感谢。 王永斌分好茶,拿过毛巾擦擦手,笑问,“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发生吗?” “王生昨天不在哦……古博会不是举行现场鉴定大会嘛,卢少在鉴宝现场,慧眼如炬……” 蔡辰洋舌灿莲花,将昨天鉴定金币的过程,很是精彩地描述一遍,听得卢灿都有些耳朵发烫。事实上,昨天的大夏金币鉴定,并不算很难,却被对方说得跌宕起伏。 王永斌也很识趣地捧了几句,“哈哈,蔡少,以卢少的鉴定眼光,你说什么我都信。他总能在一堆废物中找到宝贝……” “得,不聊这些!”卢灿连忙抬手阻止两人的吹捧,引向正题,“凯万,你家的事情,我了解不多,怎么,你老二的麻烦,处理干净了吗?” 场面顿时严肃起来,蔡辰洋苦笑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唉!我这次来找卢少您,就是希望您能伸手帮一把!” 卢灿看向对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有关你家老二的事情,香江媒体上也有报道,不过,说的不清不楚。到底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说说吗?” 这是题中应有之事,不说清楚谁会给你糊里糊涂贷款? 没错,蔡辰洋希望能从卢系资本,准确说是从卢系资本旗下几家银行拿到大额贷款,填补到十信案的深坑中去,以缓解当前储户追索的挪用储蓄金,度过难关。 至于蔡家所掌控的诸多金融机构股份,并不打算转让,因为只有这些股份在,蔡家才能翻身。 这一点,与卢灿所期望的,有很大差距。 历史上,十信案最终结果是蔡家售卖了诸多产业,赔付四十五亿新台币现金,剩余一百零七亿新台币的债务,法院最终判定蔡家二房也就是蔡万春一房,在三十年内偿还本息。 一直到2016年寒舍上市,蔡家还因为担心追债,寒舍的股东与法人,没有一位十信案当事人,蔡辰洋和蔡辰威几兄弟,都以妻、子或亲戚的名义,来操盘寒舍。 同年,蔡辰洋去世,享年六十六岁。 也就是说,蔡辰洋终其一辈子,也没有摆脱十信案的阴影。 “卢少,这件事……是我家老二,糊涂了!”蔡辰洋满脸苦涩,开始讲述事情原委。 卢灿越听神情越古怪——怎么感觉,蔡家倒霉,好像与自己有点关系呢? 蔡家蔡万春于1979年中风,蔡氏家族所创办的霖园集团分家。 蔡万春一脉拿到两大基本产业,一为国泰信托集团喊国泰金控与国泰人寿,另一个为国泰塑胶,前者为长子蔡辰男掌控,后者由蔡辰洲管理。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石化产业投资加强,国泰塑胶的股价一路上扬。 也因此,当三叔蔡万霖提出将手中的国泰塑胶以及十信的股份,置换蔡辰洲手中的国泰人寿股份时,蔡辰洲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在他看来,石化产业是未来二十年的黄金产业。 促成蔡辰洲做出这一决定的,与卢家有一定关系! 1983年,卢系资本前后三笔合计七十五亿新台币的庞大投资,注入高雄石化产业园区的多家企业,譬如台塑和中华石化,以及台北沥青材料集团等。卢系资本在高雄石化园区的巨大投资,无形中拉动台北石化产业,也增强了蔡辰洲的信心。 实际上,任何国家及地区的石化产业,都属于长线投资产业,短时间内不可能见到利益。故而,蔡辰洲的国泰塑胶股票,在短时间暴涨之后,很快再度陷入泥淖之中。 蔡辰洲为了稳住国泰塑胶的股市,利用手中的第十信用社资源,采取人头贷款、串通其部属或假冒他人名义贷款等多重方式,陆陆续续从第十信用社挪用了三十六亿新台币储蓄金。 牵一发而动全身。 十信案的盖子被揭开之后,财政部、央行以及法务部组成特别调查组,清查蔡氏家族各大金融机构。更多弊案被揭开,如蔡辰洲在商业土地、房地产以及金融市场的多次投资失败,蔡辰男的几次投资失误,都存在违规行为,遂即都被一一曝光。 五月底,调查组的清查结果为——蔡氏所属的国泰信托集团的关系企业,账面上存在有将近一百五十亿新台币的不良贷款! 为了谋求大华银行贷款,蔡辰洋没有选择隐瞒,说得很详细。 真不真的……对于卢灿而言,没关系,如果要注资——没错,卢灿的想法是趁机拿下国泰金控,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肯定会派专项小组入驻国泰,向地检署以及台北金管部门了解整个事件经过,最终肯定能拿到最真实的材料。 卢灿一边听蔡辰洋讲述,一边搓着手指,心底在琢磨,究竟是否合适介入? 另一边,王永斌眉心微蹙。昨天卢灿打电话说这事时,他就安排人查找过相关资料,对于此时注资国泰金控,王永斌是持反对意见。 原因很简单,蔡家的声誉坏了!连带着国泰金控和国泰人寿的声誉也出现危机!此时注资国泰,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想要重新培养声誉培养市场,费时费力不讨好! 蔡辰洋说完,王永斌见卢灿依旧在沉思,便笑着端起茶盅,“蔡少,喝茶!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总有办法解决的!” 蔡辰洋同样是精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王永斌在“甩好话”,而“甩不值钱的好话”往往意味着推诿,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 卢灿醒过神,面带微笑,也端起茶杯,冲蔡辰洋举杯示意,同时问道,“凯万,你这次来香江……什么打算?” 原本已经失望的蔡辰洋,顿时来了精神——卢灿的追问,说明他并没有彻底关上大门。 “哦,我希望用蔡家的产业,抵押给大华银行,贷款四十亿新台币。您看……” 抵押贷款?卢灿可没兴趣!不过,业务总是慢慢谈出来的! 第783章 目光长远 第783章 目光长远 蔡辰洋夫妇在卢家坐了约莫一个小时,谢绝了卢灿的午餐邀请,告辞而去。 上车后,王玔如看了眼丈夫的脸色,轻声问道,“怎么,谈得不顺利?” 她刚才在温碧璃的带领下参观卢家大院,又见了温碧璃的女儿,双方聊着育儿经,再出来时,丈夫与卢灿等人已经聊完正事,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蔡辰洋摸了摸下巴,眉宇微皱。他也摸不透卢灿的想法,见妻子神色焦急,笑笑摇头,“说不上顺利不顺利。咱家现在这样,他们即便答应借贷,也不是一次见面就能做出决定的。毕竟,我们两家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情,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哦~~!”王玔如还是有些失望,想了会又问道,“那……我还要带孩子们,去温哥华?” 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去人地生疏的国外生活,其难度,可想而知。 蔡辰洋有些惭愧,伸手搂住妻子肩膀,轻轻晃了晃,“那件如意纹金盘,我准备出给维德拍卖行,拿到的款项你全部带上。辛苦了你,等过些日子,我再去接你们回家。” 十信案爆发后,蔡家的所有固定资产以及主要负责人的银行账户,全部被冻结。 迫于无奈,蔡辰洋通过私人关系,将国泰美术馆中的元代如意纹金盘偷偷带出台北,打算借助鉴宝大会之机出手,所得财货,贴补给妻儿出国所用。 昨天之所以没答应许胖子,是蔡辰洋还希望用这件东西敲开卢家大门,从卢灿这里拿到蔡家所需要的贷款。没想到,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对方提都没提这件如意纹金盘。 也不知是没看上,还是不想因为这件东西沾上蔡家的因果。 现在看来,只能处理给维德拍卖,毕竟,卢灿是这家拍卖行的大股东之一,卖给维德拍卖行,多少还能攀上点说道。唉!想到这,蔡辰洋暗暗叹了口气,还真是金钗换酒! 王玔如靠在丈夫肩头,目光散乱,有些不知所措。 谁能想到,偌大的蔡家,说倒就倒? 去年才嫁入蔡家的王玔如,要说心底没有一丝后悔,那是假的。毕竟娱乐圈出身,感情之外总会有一些利益上的考量。可现在,孩子都已经出生,又能作何选择? 就在蔡辰洋夫妇各有心思之际,卢灿与温碧璃,还有同车的王永斌,也在谈论蔡家之事。 “卢少,蔡家的那摊浑水……咱们真的打算去蹚?”加长劳斯莱斯内部,除了后座两个座位外,中部还有一个半圆形的卡座,王永斌坐在卡座上,面对后排的卢灿与温碧璃两人。 温碧璃看了卢灿一眼,虽然王永斌没有直接反对,可从“蹚浑水”一词,不难看出,他并不赞同此时收购国泰金控。 卢灿的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手指在眉心揉了两下,想了两秒后轻笑道,“是否收购……我的意见是安排一组人马,去台北实地走访之后,再来决定。老王,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亲自带队走一趟,把十信案和国泰的底子,都仔细地摸一遍。” 卢灿之所以想要收购国泰金控,实在是因为这家金融机构在后世太有名了,堪称台北在国际金融投资市场的代表机构,旗下的国泰人寿,同样发展得非常不错。 这就是一头大金牛! 至于说这家公司怎么摆脱困境,并发展成后世的规模,卢灿不清楚过程,但他知道结果。 这已经足够! 王永斌追随卢灿的时间不短,知道对方的脾性,没有继续劝阻,点点头,“虽然手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过,我会安排妥当,尽快前往台北。” 又过了片刻,王永斌再度笑问,“卢少,蔡辰洋提到的贷款……他这几天只怕还会来电话询问,我该怎么回复?” 刚才喝茶时,卢灿将后续的业务对接,当着蔡辰洋的面,嘱咐给王永斌负责。 “先拖着,注资还是贷款,亦或者不插手,都等你从台北回来再决定。如果我们打算注资国泰金控,可以考虑授信部分贷款。呵呵,再过一段时间,东京的第一批收获,即将到账,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也要为这笔钱找个出路!”说到这,卢灿笑容满面。 这两个月,王永斌都在深城,对东京情况了解不多,不由得探身问道,“也是,半年期货单即将兑付,美林那边传来好消息?我们这次收获怎么样?” “半年头寸兑付,刨除管理费及银行杠杆利率,大约有40的毛利,还不错。” 卢灿打了个响指,对这一结果,还算满意,又遗憾地摇摇头,“大头还是留给美林证券!温斯洛普那女人,上次打电话,很是得意!” 王永斌脑海中过了过自家的预估数据,现实成绩与预期差不多,便笑道,“人家是项目主导方,费时费力盯着,多拿些辛苦费,也说得过去。不过,下次合作可不能再让他们占便宜,我们可以把条件往上抬一抬。” 卢灿摆手笑笑,没说话。 论目光长远,卢灿有着无人比拟的先天优势! 车子很快抵达环宇大厦,下车前,卢灿又想起一事,回头说道,“老王,过些日子我要去趟北美。美国的中期选举即将开始,老布希想要参选下一届大统领选举,这次中期选举,他会发力助选,我打算过去看看情况,你从台北回来后,我可能不在香江,有事多和布鲁格、钱叔、安德烈商量。” 王永斌关上车门,跟上卢灿脚步,“哪天走?去多长时间?” “最迟不超过七月初,怎么也要十天。”卢灿说话时,又看向温碧璃,“这次去北美,没什么商务上的事,瑶瑶还小,你就在家照看孩子。” 温碧璃扭过头,隐蔽地撇了撇嘴。 常年相伴,卢灿的事情,又怎能瞒得过她?即便关罗莎的事情很隐秘,她依旧得到一些风声。 卢灿似乎没看见温碧璃的小动作一般,边走边和王永斌叙话。 “四所合并成香江联交所一事,你也安排人盯一下。上周我和远东银行邱德跟见过一面,聊到联交所管委会成员席位,他答应可以帮我们说话。不过,邱老爷子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提条件了?” 卢灿点点头,“他愿意帮我们争取1+1个席位,也就是保一争二,条件是……他希望我们支持他出任联交所管委会副主委一职。” 王永斌哈哈一笑,“谈呗,谁都不敢保证,李家的那几位,尤其是李福兆,未必会答应。” “嗯?”卢灿有些不解,“李福兆争的是管委会主席,邱老爷子只是要副主委,应该不形成竞争?” 李福兆是李石朋家族后人,李冠春的儿子,远东交易所创始人之一,有“股坛教父”之称。此人是第一任香江联交所管委会主席的热门人选。 对于香江金融行业内部纠葛,卢灿还年轻,没王永斌熟悉。 “有!而且很大!” “这中间有说道?” “李福兆和邱德跟,同是远东交易所创始元老,不过,两人关系并不好。远东交易所创立之后不久,李福兆就联合冯平山的儿子冯秉芬,将邱德跟排挤出远东交易所,只保留远东交易所一个董事席位。算是一桩陈年旧怨,据我所知,邱德跟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你的意思……四所合并后,李福兆依然会压邱老爷子一头,不愿意让邱老出头?” “应该说……必定如此!”王永斌笑着摊摊手,“即便李福兆退后一步,不设置障碍,邱老的要求怕是也难实现……您仔细琢磨,它远东交易所在四所合并之后,拿走了首任主席,还要拿走管委会副主委,其它三所的人,能干吗?” 还真是!卢灿挠挠头,看来,那天答应邱德跟,略显仓促。 王永斌又说道,“答应了也没什么,又没有向他保证一定拿到副主委一职,所以呀……谈呗。” 是啊,谈呗!邱德跟也只是说为卢系资本争取“1+1个席位”,也没保证一定拿到两个席位。 刚到办公室,还未坐定,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胖子许佳闻办公室号码。 “阿灿,上午和凯万谈得怎么样?他刚才给我来电话,说是将手中的如意纹金盘,转卖给我们,稍后就来我们这儿。你说……要不要压一压价?” 蔡辰洋缺钱缺成这样? 卢灿惊讶之余又有些理解,笑道,“正常商谈呗,不要过于压价,他蔡家应该还能翻身,不要把事情做绝。对了,那件东西我很看好,什么时间上拍,我安排人去举牌。” 对于那件元代如意纹金盘,卢灿还是很喜欢的,研究价值相当高,足以镇馆! 第784章 家庭夜话 第784章 家庭夜话 晚饭后,卢灿一家人都在客厅。 田乐群喜欢看tvb新播出的《钟无艳》,孙瑞欣双手圈着不安分的小石头,温碧璃的臂弯中躺着瑶瑶,辛婶在旁边逗弄着似睡非睡的小丫头。 几人时不时的朝电视瞄上一眼,嘴中间或还骂上一两句这部剧的主演之一。 要说炒作,tvb的邵老,还真是一绝。 上个月某女星自杀,据传和主演有关,因此,香江媒体对汤,那叫一个口诛笔伐,似乎他不去为翁殉葬都对不住佳人的一往情深。可邵老偏偏反向炒作,在tvb上推出主演的《钟无艳》。 一片喧哗咒骂声中,《钟无艳》的收视率,逆市狂飙,杀得亚视邱德跟,欲哭无泪。 卢家几女,也在声讨主演,可同样不妨碍她们为tvb贡献收视率。 卢灿和爷爷卢嘉锡,还有王鼎新、王大柱以及王小虎,坐在客厅靠近阳台的位置,距离电视偏远。另一边的电视和聊天声,并不影响这边的谈话。 “你……过几天去美国?”问话的是王鼎新老爷子。 “嗯,明天傍晚的飞机。”卢灿点头笑笑,简单解释一句,“游骑兵棒球队的季前赛马上要开打,迈克尔堂哥打电话,希望我过去给球队打打气。呵呵,这都是次要,主要原因是马上要举行中期选举。我那球队合伙人小布希的父亲老布希,有想法竞选,所以,这次中期选举,他想要表现一下,我过去……也算给他捧捧场。” 这事已经超出王鼎新的认知范畴,一时间不好评论,犹豫半晌后,问道,“你的那位朋友……他父亲……有把握吗?” 卢灿笑笑,没敢说得太肯定,“这个谁知道?当了两届副手,想来……应该有些把握,至少他们象党内部初选,应该问题不大。” 王鼎新看了眼卢嘉锡,见对方似乎不打算开口,又忍不住问道,“美国政坛,一起一落,今天这家当权明天那家执政,你……支持他家……以后会不会被驴党报复?” 这是国人的固有思维,算不得错误。 也正是这种思维,决定了早期很多华裔富商不愿意参政的行为,他们寄希望于两不得罪,从而从中获利。其实这种想法很狭隘。北美是一个资本国度,政治服务于资本需求,政治派别有义务保护拥护自己的资本,因此,选边站要比两不沾,更适合在北美生存。 “没事的,这种投资在北美,很常见,而且,我也不打算过多介入,顶天就是募款捐赠而已,布鲁格他们会做恰当的安排。”卢灿笑笑安慰道。 这时,卢嘉锡插话问道,“老布鲁格……这次陪你一道?” “他就在美国,我们约好了在纽约汇合。” 虽然刚才卢嘉锡没表示反对,事实上孙子现在玩的这一套,对于他而言太陌生。基于中华文人的传统特性——天生对这些事敏感、警惕且排斥。 卢嘉锡和老布鲁格也很熟,那是一个纵横北美商海几十年的老狐狸。 现在听说有老布鲁格陪同,他那颗虚悬的心,终于踏实一些,点了点头又嘱咐一句,“有什么事……多听听老布鲁格的意见。还有啊……有空去看看你伟平叔和月婷姑姑。” “好的。”卢灿微笑点头,又对坐在那儿发愣的虎子摆摆手,“嘿,虎子,你们不是放假了么?有没有兴趣,带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去美国玩玩?” 前段时间,虎子与殡葬大王萧明的孙女萧云琴定亲,算是成年人,因此,家中每每有事情商量都会带上他,让他参与一下,算是“观政”。 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王小虎愣了愣后,摇摇头,“她……她爷爷病重,算了。” 王鼎新原本琢磨着这个暑假带孙子多接触家中产业,便于以后更顺利地参与进来,所以,他本来是不同意卢灿带虎子去美国,可当他听到虎子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拒绝了卢灿的提议后,又改变主意,抬手笑骂道,“萧老头一时半会死不了,他家还有你老丈人叔伯俩照顾,要阿琴那个丫头留在家干嘛?你明天给阿琴打电话,就说……跟你阿灿哥出门见见世面。” 他又屈指敲敲桌面叮嘱,“阿琴那丫头不错,要个头有个头,要相貌有相貌,配你绰绰有余!你小子,这次出门,好好哄哄人家女孩子!” 萧王两家结亲,最满意的是王鼎新,如果要说最不满意的,可能就数王小虎和萧云琴两人。毕竟都只是不满二十岁的大男孩小女孩,还憧憬着浪漫的爱情呢,结果被家中早早安排,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虽然对家中的安排无力反击,可他们还是能以“冷漠”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定亲之后虎子与萧云琴在双方父母的压迫下,见过几次面,看过两场电影,但两人似乎都在敷衍了事。 卢灿提议让虎子和萧云琴随同去美国,也有让两人独处培养感情的意思。 王大柱也反应过来,手掌在桌上一拍,“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就你的那些大学同学,哪个比得上萧家闺女!这次去美国,要是再被我听到什么风声,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鼎新老爷子顿时不高兴了,瞪着眼,“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就不会跟虎子好好说话?!” 王大柱顿时蔫了。 这就是典型的老派父亲和儿子的交流方式,一代骂一代…… 卢灿双手撑着额头,低头直乐,好不容易压下笑意,又听爷爷卢嘉锡说道,“柱子,虎子大了,做长辈的也只能叮嘱他别走上歪路,至于其他的……不能再像管孩子那样盯着不放。” 卢灿脸皮发烫,这话……只怕是在敲打自己呢。 估计是爷爷听到自己“掺和北美中期选举”的事,心中依旧有些担忧。 “太爷、二太爷,我来了!” 大声叫嚣的是小石头,迈着小短腿蹬蹬地往卢嘉锡和王鼎新方向跑来,边跑边挥动胳膊。 这小屁孩,小时候不太爱说话,自从上了幼儿园之后,变得调皮起来,话多,还淘,前几天还传出在幼儿园打架的消息,让卢灿很是上头。 “诶!宝贝,慢点!”王鼎新伸手将孩子抄起,搁在腿上,又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塞在孩子手中,“晚上就没怎么吃饭,饿了。” 一集《钟无艳》放完,田乐群辛婶她们转移战场,来到这边。 田乐群坐在卢灿身边,见儿子又在吃东西,连忙阻止,“王爷爷,石头马上就要睡觉,可别再喂他吃的。这孩子,睡觉之前不爱刷牙!” “我小小的口咬,不沾牙的!”小屁孩扭着脖子,回怼他母亲。 嫩嫩的声音,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田乐群自然不会跟儿子计较,见孩子已经吃了大半,便没再多说,将目光转向王小虎,“虎子,你和阿琴这次去美国,可得要把握机会……” 嗯?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刚才不是在看电视剧吗?怎么把这边的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辛婶也在旁边鼓励,“是啊虎子,这次是个好机会,别再由你的性子胡来,阿琴人不错,这方面,你得学学你灿哥……” 什么叫学学你灿哥?话虽没说完,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又引来孙瑞欣和温碧璃几人的窃窃私笑。 呃,卢灿弄了个大红脸,自己是那样的人嘛? 卢嘉锡微笑抬手,缓颊说道,“阿芬,虎子和云琴的事,你给亲家母打电话说明一下,让虎子来说……不合适。” 老爷子这么一打岔,终于将卢灿从尴尬境地中解脱出来,终于又聊到正事。 田乐群问道,“你去美国……九岭巴士上市敲钟,不参加了?” 七月十二日,九岭巴士上市,原计划中有卢灿参与敲钟(其实是敲锣)这一环节。卢灿搓了搓手,“尽量赶回来,如果回不来……爷爷,您替我走一趟呗。” “到时再说。”老爷子挥挥手,算是答应下来。 “你明天去美国,不用阿璃过去?也是,她要照看瑶瑶,要不……最近阿欣不算很忙,让她陪你去?”说这话时,田乐群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卢灿抬头对孙瑞欣挑挑眉,“阿欣,你去吗?” 孙瑞欣坐在温碧璃旁边,手指被瑶瑶丫头握住,正在玩呢,听到这话,展颜一笑,“咦?你冲我挑眉,是希望我去呢,还是不去?” 死丫头!这次去北美,有一部分原因是关罗莎来电话……卢灿自然不希望带人过去,只是,这话说不出口,只得摆摆手,“就问你想不想去,到底忙不忙?” 阿欣玲珑剔透得很,嘻嘻一笑,“算了,忙着呢,这次就不跟你四处瞎跑!” 她终究还是选择站在卢灿这一边,惹得田乐群瞪了她一眼。 这才乖嘛! ……………… 德州阿灵顿,此时正值早饭时间。 阿灵顿湖旁的枫林别墅区,是北美第四大城市群——达拉斯-沃斯堡大都会城市圈着名的休闲度假区。湖西的独栋别院,是迈克尔出面帮关家母女购置的房产。 关罗莎母女以及小弟,三人围坐在餐桌边吃早茶。吃饭时,费里·玛珂菲看了几次女儿,欲言又止,等到儿子杰西吃完饭扔下碗筷走出餐厅,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阿慧……他有说哪天到吗?” “谁呀?”关罗莎抿着热牛奶,佯作不知。 “你说谁呢?!”费里嗔怒地瞪了女儿一眼。 “哎呀妈咪,你怎么比我还关心他来?” 一句话说得费里脸孔微微发烫,这次真怒了,拔高声调,“死丫头,我这不是……”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关罗莎放下茶杯,单手衬着下巴,“明天,说是明天到美国,不过,他可能要先去一趟纽约,再转道这里。” 第785章 孩子之谜 第785章 孩子之谜 关罗莎的信息并不准确,卢灿的第一站是洛杉矶。 八十年代的洛杉矶,在高楼大厦的建设上,没有纽约、东京的规模,甚至比不上香江那种鳞次栉比的感觉,不过,比弗利山上的璀璨灯火,依旧宣告着这座城市的独特繁华。 这里有着世界上最为庞大的电影工业,这里每年都能制造出一大批享誉全球的明星男女! 这里是好莱坞! 希尔顿酒店二十二层棕色的落地玻璃窗台。 男人起身,倒来两杯柠檬水,递给斜卧在阳台上的女人,又顺势坐在女人的身边。 “谢谢!”女人将脑袋靠过来,红唇抿了抿清凉的柠檬水。 极远处闪烁的激光灯柱,偶尔会照亮钢铁丛林的玻璃窗,依稀映出坐在一起的男女,正是许久未曾见面的詹妮和卢灿两人。 纳德轩北美分部独立成分公司后,詹妮无大事不回港,一心扑在一亩三分地上,倒也逍遥自在。 詹妮将身体侧过来,枕在男人的肩膀上,手指扣着男人的锁骨,忽地冒出一句,“阿佳妮的孩子,我前两天特意去她的别墅外,远远看过两眼,确实是黑发。” 卢灿连忙侧身抬起头问道,“有照片吗?” 这才是卢灿匆忙来北美的原因! 纳德轩珠宝的代言人制度,非常严密。 按区域分为全球代言人、亚太区代言人和欧美区代言人三类,目前全球代言人暂缺,亚太区和欧美区代言人分别是郑丽君和阿佳妮。这两人都是品牌代言,全系列产品。 品牌代言之下,是产品代言,又分为三个等级。 最高等级为系列产品代言,像温碧玉、甄妮,都是系列代言;次之为单品代言,这种代言人相对就比较多,年限也不会很长;再次为活动大使,主要是应用于各种活动所需,基本上是一次性付费,买断对方肖像的年限使用权,本质上已经不算代言人。 阿佳妮很早就是纳德轩珠宝的欧美区域品牌代言人,去年新续约的代言费用为三百万美元每年。由于市场和影响力的不同,阿佳妮的代言费是泰丽莎的五倍! 双方之所以重新续约,是因为更早的一年中,阿佳妮主动中止合作,理由是怀孕生子。 正因为这件事,卢灿自动冷却了双方原本就不多的联系。 原因很简单,阿佳妮虽然没有结婚,但据说一直有一位固定的导演男友,现在她又为了男友生子……在卢灿看来,自己再搅和到阿佳妮的生活中,有些不合适。 既然如此,就让这段来得突然的艳遇,走得悄然! 就在卢灿以为自己和阿佳妮再也不会有什么私人牵扯时,上个月二十日,嘉妮来电话,所说的一条消息,让卢灿坐立不安。 上个月,纽约国际珠宝节开幕,这次珠宝节,纳德轩总部没有参与,只让纳德轩北美分公司自己负责。按照代言的责权协议,阿佳妮需要去纽约为纳德轩珠宝站台。 也就在这次站台过程中,阿佳妮的经纪人霍利尔,在一次与詹妮的闲聊中说漏嘴——她说阿佳妮养在洛杉矶的男孩,竟然有着一头茂密的黑发! 阿佳妮是德裔与阿尔及利亚白裔混血,因此她拥有一头柔顺的棕褐色长发,她的导演男友布鲁诺是地道的法国白人,一头金棕色头发。 究竟是什么样的基因突变,会让两人的儿子变成黑发? 卢灿与阿佳妮的事情,非常隐秘,很少有人知道,但不包括詹妮。 詹妮听到这则消息后,瞬间起了疑心,不仅给卢灿去了电话,自己还亲自去阿佳妮在好莱坞的住所,偷看了那个小男孩几次,还拍摄有照片。 詹妮将照片递给卢灿后,自己去洗澡。卢灿裹着浴袍,窝在沙发中,调亮立式台灯。 照片中,一间庭院的草坪上,一位胖乎乎的小男孩,手扶着婴儿学步车,侧着脸,仰着头朝身边的保姆笑着。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晰,拍摄角度也未能抓到正面,可满头的黑卷发,还是能清晰辨别。 孩子养得很好,小胳膊小腿如同藕节般白嫩,握起来的拳头,也很有力。能扶着学步车站立行走,再联系阿佳妮中止合作的时间,大概能估测出,孩子在一周岁左右。 如果算上孕期九个多月…… 卢灿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撑着额头,极力回忆二十多个月之前,也就是1983年的九十月份,自己是否与阿佳妮…… 好像还真的有过一次,那次收购法国电视四台,自己曾经去过阿佳妮的住处,厮混过大半天。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后世,非常好解决,无非就是亲子鉴定呗。 可现在是1985年。 亲子鉴定技术,是在1984年英国遗传学家亚历克·杰弗里斯所发现的dna鉴定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应用技术,此时还未真正普及,即便有些医院有类似设备,其技术的成熟性也有待考证。 此时最常用的亲子鉴定方法,是外貌对比和胎记遗传…… 至于传统的滴血认亲,更不靠谱。 当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阿佳妮见一面,开诚布公谈一次。可是,一旦面谈,就要卢灿做出决定,假如孩子真的是他的,该怎么办? 说实话,卢灿还没考虑好。 首先是孩子。 阿佳妮生子的消息,不算隐秘,但是有关孩子的消息,几乎从未见诸于媒体,甚至还借口来好莱坞发展,带着孩子躲到洛杉矶。由此可见,她对孩子看得很重,估计根本就没想过将孩子让出去。 如果自己坚持要孩子的抚养权,只怕这件事会闹得沸沸扬扬。 其次是孩子他妈。 孩子嘛……卢灿当然想要,可孩子妈……讲真,阿佳妮这女人有些偏神经质的性格。 上次卢灿冷却彼此的关系,是理智思考后的结果,并不是一时间的怄气。 所以,怎么处理孩子他妈……卢灿同样没想好。 灯影一暗,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靠过来,依在卢灿肩膀上。 “还在看呢?这孩子长得真可爱。” “这块就洗好了?正香!”卢灿伸手,将詹妮露在浴巾之外的肩膀揽住,低头闻了闻。又另一只手将照片侧过来,正对詹妮,“孩子叫什么?多大了?” 詹妮笑笑摇头,“我哪儿知道?这孩子是伊莎贝尔的禁忌,她几乎从不和人聊这个话题,也不邀请别人去她家做客。这张照片,还是我冒着风险去她家偷拍的。” “她在洛杉矶的住处住……?” “马里布海滨的一座简约的海景别墅。你要有兴趣,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兴许……能见到孩子,有一位保姆专职照料。” “嗯。”卢灿轻轻嗯了一句,目光又回到照片上,孩子那满头乌黑的卷发,怎么看都和自己相似,卢灿有八成把握,这孩子就是自己的种。 卢灿又问道,“她在好莱坞……混得怎么样?” “不太好。”詹妮将依旧有些潮湿的卷发盘起,露出光洁的脖颈,摇了摇。 她一边盘发一边发笑,“阿佳妮是去年九月份来的洛杉矶,接受第54届奥斯卡最佳导演沃伦·比蒂的邀请,参演对方的电影《伊什塔尔》,男主角是奥斯卡影帝达斯汀·霍夫曼。不过……” 说到这,詹妮再度咯咯发笑,“这部电影五月底上映……哈哈……票房好惨!” “前些天媒体报道说,这部电影总投资五千五百万,只有一千四百万的票房。” “这些天阿佳妮的日子,过得很郁闷,纽约珠宝节给我们站台,都苦着一张脸,媒体追着她采访有关电影票房的事……要不是被经纪人霍利尔拉住,她又要暴脾气。” 卢灿揉着眉心,没想到,没联系的日子中,阿佳妮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盘好头发,詹妮伸手拿过男孩照片,对着灯光仔细观瞧,啧啧感慨,忽然问了卢灿一句,“维文,我也要个孩子,好不好?” 卢灿一怔。 第786章 西蒙莱利 第786章 西蒙莱利 眼前的别墅,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二三百平,位于一处面朝海滩的半山坡上。 一辆黑色的林肯,停在海滩公路旁的棕榈树下,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挪窝。五十米外的别墅铁门一直紧闭,没有人出入,自然也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更别说看见孩子了。 车内,詹妮翘着腿,翻看着杂志,扭头看看拿着望远镜的卢灿,见他神色焦急,便放下杂志,笑道,“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要我说……直接敲门。她是纳德轩的代言人,你作为老板,来洛杉矶顺便拜访她,并不突兀。” 卢灿想了会,还是摇摇头,“等等再说,这事急不得。冒然上门,只怕她会很抗拒。我现在需要的是确定,而不是将事情闹开!” 詹妮耸耸肩,回过头依旧翻看她的那些时尚杂志。 说起来,詹妮对阿佳妮的印象一般,这女人在法国国内的口碑,只能算毁誉参半,喜欢她的人,奉为女神,看不惯的人视她为桀骜不驯、离经叛道者。 如果能做主,詹妮是不会选择阿佳妮出任纳德轩珠宝欧美区的品牌代言人,有太多选择,何必要一位不怎么受媒体欢迎的女星来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譬如手中这本杂志的封面女郎,出生于西柏林的娜塔莎·金斯基,有着“欧洲第一美女”之称,登陆好莱坞也混得风生水起,怎么看也要比阿佳妮合适。 只不过,詹妮从来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打算说,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发现,卢灿对阿佳妮,似乎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情愫,类似于偶像崇拜和梦中情人一般。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她的猜测。即便是阿佳妮中止合作的一年多时间后,后续代言,别人依然无法撼动。要说这中间没有卢灿的坚持的话……才是糊弄鬼呢! 所以,詹妮在这件事上,选择沉默。反正选阿佳妮代言,也够用。那女人除了性格突兀一些外,气质、容貌、演技、名气,都算顶级的! 就在这时,一辆别克商务车,缓缓地停在别墅铁门前。 嗯?这是来客人还是要出门?卢灿透过车窗看过去,詹妮也放下杂志,半趴在卢灿肩膀上。 一位中年卷发t恤男士,跳下车,摁响门铃。 没一会儿,铁门上的小门开了,露出一张熟悉而精致的面孔,半绾着马尾,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蝙蝠衫,着紧身七分裤。一身很休闲的装扮,正是阿佳妮。 阿佳妮最迷人的是眼睛,迷离的眼眸里面始终含着一汪浅浅的春水,令人沉醉。 她与敲门的男人贴了贴脸,两人说笑着进门。 詹妮看了会卢灿的脸色,忽地一笑,“这是她弟弟埃里克·阿佳尼,也在好莱坞,拍平面广告的摄影师。” 卢灿脸皮微涩,刚才确实有些嫉妒与愤怒,“跟我解释这个干嘛?” “哦,没什么,随便说说。”詹妮的语气中不乏调侃,说完还朝卢灿的耳孔中吹了口气,又朝窗外努努嘴,“车门没关,可能是接阿佳妮出门,你等会应该能看见孩子。” 还真被她说中,又等了约莫五分钟,埃里克抱着一个小男孩走出铁门,阿佳妮拎着一只皮箱,紧跟其后,还有一位胖胖的保姆,送了出来。 卢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在舅舅怀中玩耍的男孩。果真是满头黑发,微卷,皮肤也不像单纯的白人那样,而带有微黄,脸阔眉宇之间,倒是能看出一丝阿佳妮的清秀。 从出门到上车,再到离开,不过两分钟时间,阿佳妮姐弟,并没有觉察到有人偷窥。 等车离开,卢灿敲敲副驾驶椅背,“阿忠,拍到孩子正面照片了没有?” 阿忠的业余爱好就是摄影,原本他还不理解今天卢少要他拍照干啥,现在嘛……他又不蠢,卢灿与阿佳妮的关系他也清楚,这会了,自然能猜到一些,连忙点头,“抢拍了几张,回去洗出来……看看有没有清晰的……” 说着,他抬头看了卢灿一眼,压下心底的震惊——不声不响,竟然多出个男孩,我的少爷,您回去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卢灿挠挠头,这种事怎么也瞒不过身边保镖……他索性吩咐道,“阿忠,下午我去纽约,你就留在洛城,这几天花点精力,试试看能不能买通保姆,多搜集一些刚才那小男孩的资料。” 又偏头对詹妮说道,“你……安排可靠的人,给阿忠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忙。” “好……”詹妮点点头,又问,“你下午就去纽约?” “约了美林证券的人,老布鲁格在纽约等我。”卢灿又对顾全忠抬手示意,“走,回酒店。” 车子缓缓启动,车内好长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你会把孩子……夺回去吗?”詹妮突然开口。 “还没想好……”卢灿一开始没注意,忽地反应过来,詹妮用了一个“夺”字。 结合昨晚对方开玩笑般的说“也要个孩子”……卢灿连忙又补充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要搞清楚,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是我的孩子,那就必须是我的,我也会给孩子必要的生活和成长保障。至于说孩子的抚养……商量着来,未必就一定要放到卢家大院。” “哦……”詹妮偏头妩媚一笑,“我就问问,你那么严肃干嘛。” 晕!卢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头疼,都是雄性荷尔蒙惹的祸,现在,报应来了! ………… 下午四点,大白鲨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 老布鲁格见下飞机的竟然只有卢灿和一位安保,愣了愣,继而哈哈一笑,“你这趟来美国,还真是轻车简从!” 老家伙在亚太待了多年,粤语中夹杂一两个成语,还是没问题的。 又拍拍卢灿的胳膊,指了指身边的中年男人,“这位是西蒙·莱利,美林证券董事局执行董事,固定收益证券领域专项负责人。” 固定收益证券,是金融证券市场中的大类,包括国债、央行票据、金融债券、有担保企业债券、资产抵押证券以及分离型可转换债券。这些债券往往是一家证券公司中的主要业务和稳定收入的基础业务。 西蒙·莱利既然是美林证券公司的固定收益证券领域专项负责人,同时还兼任执行董事,那么,确凿无疑,他是美林证券的超重量级高管之一。 由他来机场接机,也显示出美林证券对于卢灿造访的重视。 “嗨,很高兴见到你,叫我西蒙。”西蒙·莱利的个头很高,要比一米八五的卢灿还要高出一截,身材魁梧,衬衫像绷在身上,手掌很大,角质层很粗。 “嗨!我也是!” 握手时,卢灿又开了句玩笑,“莱利先生如果在nba,我想,拉里·伯德只能给你喂球!” “喔噢,维文也喜欢nba?难以置信!”西蒙夸张地举起双手,表情惊讶,“事实上,我也喜欢篮球,可惜,越来越忙,让我最终放弃了这项曾经热爱的运动!” 有了拉里·伯德这一共同话题,双方的聊天氛围自然不会差。车中,西蒙以为卢灿真的很喜欢nba,拉着卢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nba的趣事,譬如魔术师约翰逊、天勾贾巴尔、j博士欧文等等。可惜的是,他喜爱的纽约尼克斯,过去一赛季常规赛只赢了24场,创历史最差战绩。 实际上,卢灿对nba也就那么回事。他所了解的情况,还是得益于去年收购游骑兵棒球队时,安排体育经纪公司查找的北美各大球会资料。 说到最后,卢灿都快接不下去。 这时,就显出布鲁格的老辣,很快就察觉出卢灿的窘态,挥挥烟斗,打断西蒙的滔滔不绝,“西蒙,相比nba,维文更喜欢lb(美国职业棒球联盟),他还投资了一家棒球球会。” 西蒙还真是个体育迷,马上接话道,“哦,是吗?我也喜欢棒球,最喜欢就是纽约洋基,可惜的是,洋基队的成绩,也不是很理想。对了,你投资的是哪家球会?” 对棒球联盟,卢灿了解得更多一些。1981年纽约洋基队夺得分区冠军以后,球队就陷入了一厥不振的困境,最近几年都没能进入季后赛。 “阿灵顿游骑兵……” 没等卢灿说完,西蒙又说道,“游骑兵?这支球队上赛季表现不错,打入季后赛第二轮,原来是你在背后投资呀。球队总经理,我记得是‘浪子布希’,你们共同投资的?” 说到最后时,西蒙莱利的眼神闪烁——他没想到,卢灿竟然和副统领的儿子,关系良好——托老布希是两届副统领之福,“浪子”布希在北美的知名度不低。 第787章 美林晚宴 第787章 美林晚宴 此次美林证券邀请卢灿造访,不算正式商务邀请,而是董事长兼总裁威廉·斯莱尔的私人邀约,因此,相对比较私密。欢迎晚宴,也被安排在位于上东区的斯莱尔私家别墅中,参与人员不多。 虽然私密且小规模,可是,卢灿孤身一人赴会,依旧让斯莱尔等人颇为诧异,这位年轻人的行事风格这么突兀?要知道,这可是顶级资本圈层的交流!怎么连个助理秘书都不带? 好在还有老布鲁格这位“双面人”,气氛倒不至于尴尬。 只有卢灿一人赴会,斯莱尔原本准备的欢迎致辞自然用不上,很干脆地举杯与卢灿碰了碰,“维文,欢迎你的到来!为我们东京行动的第一阶段胜利,干杯!” 利益才是最好的友谊催化剂,没有联合行动所带来的庞大利益,哪来的座上宾资格? 卢灿微笑着与对方碰杯,又与身边的西蒙·莱利以及其他几名美林证券高管举杯示意,“谢谢威廉,谢谢诸位的盛情!让我们为远在东京的卡萨特,干杯!” 7月1日,半年期货单切结日,也就是说,就在卢灿来北美的飞机上,卡萨特带领的团队,交割半年期货单,将第一笔利润,收入囊中。 卢灿一下飞机,就接到安德烈的报喜电话,这一笔交割,双方毛利在十三亿六千万美元。 因为美林证券的投入以及管理费等缘故,他们拿走这笔利润的大头。 德银投资大约能收入将近五亿美元,扣除交易税和所得税,以及日元借贷等,也有三个亿的纯利润。以此推算,美林证券亚太总部的利润收入,不低于五亿美元。 同比去年,五亿美元的利润,几乎占到美林证券公司全年盈利的三分之一,是前年美林证券总盈利的二分之一。即便美林亚太总部与纽约总部的财务核算相互独立,可亚太总部毕竟依旧属于美林证券总公司统属,有了这笔收入,威廉以及西蒙等人,都能从公司年度总营收中,获得不少好处。 因此,卢灿提到为卡萨特干杯时,这些人一个二个的笑逐颜开,举杯同声附和。 卢灿怀疑,这些人高兴,应该不仅仅因为这些。 这次东京行动,卢系资本以新鸿基证券为首的金融机构,一直在坚持做外围,获利同样不菲。同理,美林证券如此庞大的证券机构,不可能不采取类似的行动?甚至,卢灿都有些怀疑,美林的外围行动所得利润,说不定要超过东京行动的收获! 当然,这些内容,肯定不适合成为今天晚宴的聊天主题。 共同举杯之后,威廉陪同卢灿落座,又伸手要来两杯葡萄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卢灿,笑眯眯问道,“维文,对于日元升值……你的预估线?” 随着各国要求日元升值的呼声渐高,各国财务主官以及央行的进一步施压,截止今天,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已经从年初的250日元兑换一美元,升至214日元兑一美元,升值144。 “卡萨特所制定的计划,我很认同,难道斯莱尔先生对他们的推断,还不满足?”卢灿半调侃半惊讶地问道。卡萨特所制定的升值预期为35,也就是说美林亚太总部认为,日元会在一年内升值为162日元兑换一美元。东京行动组也是以此为依据,购买的日元汇率年度期货单。 威廉手指敲击着两人之间的圆桌,没有回答,而是说起其他事,“前一段时间,我见到美联储的保罗·沃尔克……维文,你应该也听说过,保罗正在联络几个国家央行,筹备举办一次有关西德马克和日元汇率合理性的谈判会议。他和我聊天时提到,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认为,日元对美元最合理的汇率是150日元兑一美元。只有这样的汇率,才有助于美国商品出口,有助于失业率问题的解决。” 保罗·沃尔克是现任经济大管家,所说的会议,估计是后世着名的“广场协定”! 对于日元升值,估计没有谁能比卢灿更清楚。之所以不去纠正卡萨特的操作,原因很简单,卡萨特的操作依然在盈利,那就没必要去多事!听到这则消息后,卢灿适时表示惊讶,“哦?150日元对一美元?这条消息卡萨特知道吗?要不要提醒她增补半年期货单?” 威廉摊手做无奈状,“东京期货市场,已经没有空单。” 期货市场的合约,并非空穴来风,也不是多多益善,而是根据期货市场总值进行测算得出的数目。因此,每一种合约都有既定的数目,有人买有人卖,才有交易数,如果有资本大量吃进某种期货合约,就会形成市场紧缺,进而产生交易空缺。 卡萨特他们是昨天所做的交割,按理说,汇率期指合约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产生交易空缺,可现在偏偏发生了。只能说明,现在的东京期货市场,涌入了太多的资本,在争抢汇率期指合约。 卢灿眨了眨眼,笑着耸耸肩,“真是太遗憾了!” 其实,他心底很清楚,昨天交割的期指合约,有一部分被新鸿基证券等吃进,还有一部分,卢灿怀疑是被美林证券私下吃进。 这很正常,毕竟,这部分已经交割的期指合约,不再属于双方合作的范畴。 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资本在同步跟进。 双方各怀心思,气氛稍稍沉默。很快,威廉又微笑问道,“我个人对你我双方接下来的合作,持期望态度,不知维文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也是卢灿所希望的。 借助这句话,他侧过身,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微笑道,“毫无疑问,我也很期望!说起来,我对纽约的金融市场很感兴趣,不知美林证券愿不愿意合作?” “纽约?”威廉的脸上泛起果然如此的笑意。纽约是全球最大的金融市场,任何一位金融投资者,想要有所成就,必然绕不开纽约!在威廉看来,卢灿有这种念头,一点也不奇怪。 对此,他乐见其成——纽约是美林证券的大本营,在纽约金融市场合作,卢系资本不让利,几乎不可能。威廉的胖脸,笑眯眯,“你……想怎么合作?” 卢灿直起腰杆,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对于纽约金融市场,我也并非一无所知。英国的菲利普斯基金,早三年前就在华尔街成立办事处,我的大华银行纽约分部,也有证券交易服务。之所以找美林证券合作……”他扬了扬手,“是希望打破桎梏……你明白的,对于外来资本,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天花板,我希望美林证券能帮忙搞定这些烦人的东西。” “我能理解!”威廉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你说的合作……什么方式合作?” “我以菲利普斯基金纽约办事处的账面资金为资本,单独成立公司,可以接受美林证券的注资,但美林的股份占比不超过30。新公司必须由我的人来运营……” “nonono!”没等卢灿说话,威廉连连摆手,打断卢灿的话语。 “这是纽约!美林证券为新公司保驾护航,提供股本,却只占有30股份,还要放弃管理权,这不可思议也难以想象!维文,你觉得这笔投资,能在美林证券董事会通过吗?即便放在香江,我想,董事会的那些老爷们,也不会同意这种苛刻条件!” “ok!那就是没得谈啰?那么……喝酒!”卢灿伸手端起酒杯,似乎不打算再聊合作的事。 威廉举杯,与卢灿轻轻碰了一下,他不相信卢灿会因此掐断与美林的合作。谈判嘛,你来我往,谁会因为一句反驳的话,就因此中断谈判? 孰料,卢灿在此后的聊天中,还真的没有再度提及合作一事。 事实上,卢灿今晚提出合作建议,也只是提前试探对方态度,并没有准备认真地去讨论这一议题。反正时间还充足,只要在年底或者明年上半年,将纽约办事机构搭建起来,都可以。 宴会上有多名高管,卢灿不可能只和威廉聊天,很快,西蒙在老布鲁格的陪同下,端着酒杯过来,“嗨,维文,在固定收益证券业务方面,有没有合作的想法?” 固定收益证券领域的业务,相对而言,比较死板,合作的几率不会很高,西蒙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卢灿手边还真有。他露出猛然想起的表情,又伸手拍了拍额头,“哎呀,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西蒙,你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有所了解吗?” 西蒙莱利一副懵逼的表情,讲真,他不了解。 美林证券的传统是片区式经营,亚太有亚太总部,欧洲有欧洲总部,北美是总公司直接管理,故而,西蒙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只好求助地看向老布鲁格。 老布鲁格简单介绍他所了解的中国改开情况后,西蒙捏着酒杯,很是疑惑,“维文,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卢灿笑了起来,“与香江临近的城市,叫做深城,是中国最早一批改开试点城市,发展的还不错。” 他又指了指老布鲁格,“布鲁格知道,我在深城有一些投资,其中就涉及金融领域,最近和他们的地方资本,投资了一家银行,并且还承诺,为深城市府销售他们发行的城市发展债券。” 西蒙瞬间明白,“你希望……美林证券承接这些债券在纽约的销售?” 卢灿微笑摇头,“深城所发行的城市发展债券,规模并不大,在香江和东南亚就足以销售完毕。” “那……你的意思?” 卢灿用揶揄的语气笑道,“你忘了?刚才老布鲁格提过,中国第二批改开城市的名单,足足有十四个!深城需要发行发展债券,其他城市难道不需要吗?十多座城市的债券,已经不是香江或者东南亚,短时间内就能吃下!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兴趣?” 由国家和政府背书的发展债券,算是固定收益证券业务中的良品。西蒙有些心动,只是他还缺乏对这件事的了解,因而不敢轻易做决断。 想了会后,点点头,表情严肃,“我会尽快安排人去一趟中国!” 这是职业经理人应有的严谨态度。 卢灿耸耸肩,“要快!据我所知,好几家日资银行,也在瞄准这部分业务。如果美林证券感兴趣,我们合力拿下这块业务!” 第788章 再见布希 第788章 再见布希 卢灿希望能够在未来五年内,给自己披上一层伪装,以便于在单极世界到来时,自己不那么扎眼。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这些事,卢灿只能在天地间无人处,独自说给自己听。 康丁在伦敦坐镇,菲利普基金纽约办事处负责人名叫克劳德·福特,卢灿和他不熟,也就没心思和他见面。至于大华银行纽约分部总经理,以前倒是见过一面,可大华银行现在是钱伟负责,自己也不合适跨过钱伟去见他的下属,而纳德轩珠宝……詹妮还在洛城呢。 没必要在纽约逗留一晚上,故而,在威廉家宴会结束后,卢灿直接去了机场,连夜赶往阿灵顿。 阿灵顿与达拉斯、沃斯堡等其他周边城市,组成美国第四大城市群达拉斯-沃斯堡大都会区,共用一个商务机场,也就是达拉斯——沃斯堡国际机场。 从机场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机场出口处,一位靓丽地身影雀跃般地挥舞手臂,然后抢在想要上来与卢灿握手的迈克尔前面,狠狠地撞入卢灿怀中。 迈克尔只好接过顾全忠手中的行李箱,将头偏向另一边,暗叹,自家这位堂弟,还真是风流成性…… 在关罗莎的脸上亲了亲,半拥着对方,又抬手对入口处面带怒色的费里挥了挥,“阿姨,这么晚您还来机场?阿华一人在家……不害怕?” 自己的这位便宜丈母娘,应该是精心打扮过,一身淡绿色无袖长裙,头发绾起盘在头顶,白净的脖颈上挂着一圈珍珠项链,两侧耳垂挂着一副梅花形耳钉,与关罗莎相比,也不遑多让。 费里虽然生气女儿的“不自爱”,可当面对卢灿发问时,她还是温和地笑了笑,“阿华睡觉沉,晚上不会醒,我就和阿慧一起过来……” 关罗莎根本就没等母亲说完,抢过话题,连珠炮般的问过来,“你不是下午才到的纽约吗?怎么晚上还赶过来?我以为你明天到呢!纽约的事情处理完了?” 卢灿知道对方想听什么,低头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蹭了蹭,嬉笑道,“想你了呗。把纽约的事情结束后,就匆忙赶过来。” 说完,卢灿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从香江出发到现在,他都没有休息好。 费里连忙拽了女儿胳膊一把,“走,早点回家,有什么话路上慢慢说。” 从机场到阿灵顿湖别墅,二十多公里,夜车跑得飞快,半个小时就到了。 时间太晚,卢灿也没顾得上和堂哥聊什么,便让他回去休息。自己也匆匆冲了个澡,钻进被窝,美美地大睡一场。 年轻真好!无论多疲惫,一觉醒来,又是生龙活虎! 卢灿拿过手表看了眼,已经上午十一点钟。 正准备起床,房门被推开,关罗莎一身无袖t恤牛仔短裤的短装进来,“哎呀,你醒啦。” 卢灿半依在床头,对她招招手,“你的入学手续……都办好了?” 关罗莎踢掉拖鞋,俯跪在床上,“办好了,德州大学阿灵顿分校商学院会计专业,八月底入学。” 美国大部分大学,每年有两次入学机会,一次是一月份,一次是八月份。多数都采用双学期制,上学期1月到5月,中间的3月份会有半个月的春假,下学期是8月到12月。两个学期之间有长达三个月的暑假,以及二十多天的寒假。 ……………… 中午时分,小布希与迈克尔联袂而来。 与卢灿抱了抱之后,小布希叉着腰,一边打量别墅一边笑问,“昨天夜里抵达?” 卢灿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一把,“进屋聊,外面热。” 阿灵顿的六七月份,非常热,平均温度超过三十三度,最高温度能达到四十多度,好在这栋别墅旁边就是阿灵顿湖,还算清爽。 边走边继续刚才小布希的话题,“昨天去纽约见了美林证券的威廉·斯莱尔,聊了点事,聊完就赶到阿灵顿,就怕耽搁明天游骑兵的季前赛嘛!” “上赛季干的不错,能进入季后赛第二轮,出乎我的预料!”卢灿又赞道。 说是上赛季,其实就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在1995年职业棒球大联盟赛制改革之前,北美lb赛季时间为头年六月到第二年三月为常规赛,四月到六月,为季后赛。 “那当然!没有把握,我敢当球队总经理?!今年的成绩,只会更好!给我年时间,一定能捧回总冠军奖杯!”小布希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进门时,卢灿将关家母女简单介绍给他认识,这对母女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是副统领的公子哥,两人表现还算得体,打完招呼后,就去准备点心和茶水,将谈话空间让给卢灿三个男人。 小布希瞅了眼离开的母女背影,往卢灿这边靠靠,低声调侃,“你这么做……真的没问题?” 卢灿既然让小布希来这里做客,肯定就不会瞒着他。 所以,他笑着耸耸肩,“正因为有问题,所以……来美国!” 别以为美国就不讲人情世故,只不过他们的人情很少出现在规则之上。卢灿的这种自我揭短,其实也是强化彼此之间关系的一种小手段。 小布希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是啊,没问题又怎么来德州? 费里的托盘中,放着一壶现磨咖啡,几只瓷杯以及几块方糖。关罗莎随后,端来两盘点心,都是粤式糕点,很精致。卢灿伸手邀约,“来,尝尝家常点心,你上次去香江……应该也尝过?” “那是一段美妙的旅程!谢谢两位!”小布希朝关罗莎母女点头致谢,伸手捻起一块黄金糕,拿到眼前看了又看,“这种点心,上次没尝过,叫什么?” 黄金糕色泽金黄,上面有着细密的蜂窝孔,味道香甜糯,原本是南洋娘惹食品,后被纳入粤式茶点,在香江非常受欢迎。另一盘是鸡仔饼,烘焙类,口味甘香酥脆,粤式茶点四大名饼之一。 两盘茶点的卖相都不错,小布希尝过之后,赞不绝口。 卢灿也尝了两块,味道确实不错!真是没想到,费里竟然还有这种绝活! 当着客人的面,关罗莎还是很得体,斜并着双腿,安静地坐在卢灿身边,偶尔起身,帮几人续上咖啡,笑容温婉,有股子大家闺秀的范儿。 品尝过茶点之后,卢灿取过餐巾纸,擦了擦手,“布希,你父亲的事……确定了吗?” 小布希咽下嘴中的鸡仔饼,相比甜糯的黄金糕,他更喜欢这种烘焙食品。 “这是他的事,我没怎么过问,好像是已经做出决定。”他伸手接过卢灿递来的抽纸盒,随手抽了一张,抹了抹嘴,然后将纸揉成一团。 “前两天,南希给我电话,说到这事。她认为这次中期选举之后,就应该筹备党内初选,只有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布局将来。我认为她说得有道理。” 小布希口中的南希,是他的姑姑,也就是老布希的妹妹。 这个女人很有意思,她是驴党,但是,当她的哥哥老布希1979年第一次投入象党内部初选后,她立即成为哥哥最忠诚的拥护者;他哥哥党内初选失败,在是否接受里根邀请担任里根的竞选搭档这一问题上,也是南希替哥哥做出的决策。 不仅如此,后世小布希竞选大统领,也是南希担纲的竞选顾问。 南希·布希,绝对算得上是布希家族的政治智囊。 第789章 居仁堂制 第789章 居仁堂制 布鲁格的家在纽约,不像卢灿,能说走就走。第二天下午,他才赶到阿灵顿,与卢灿汇合。 沟通交流之后,老布鲁格给卢灿提出几条建议。 譬如不建议以个人名义进行捐赠,不仅捐赠额度小,而且容易树立标靶,很容易被媒体揪住。 注意,不是竞选对手而是媒体。媒体很容易也很喜欢给捐赠者扣上外界难以辨别真假的各种大帽子。 即便未来能翻案,可名誉损毁,那就是损毁,挽救不回来! 又譬如,他建议卢灿根据捐赠对象的重要性,来成立相对应的基金或者公司。如果真的看好老布希,捐赠额度较大,那就必须要多成立几家基金公司,以基金公司的名义进行捐赠。因为美国的募款法案明确规定了每个人每家公司的捐赠数额。虽然超额捐赠的事例数不胜数,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超过最高限额,哪怕为此多成立几家基金公司,这样做可以避免未来可能产生的麻烦。 他的建议中,有一种“捐赠”方式很别致,引起卢灿的兴趣,那就是帮支持者买广告! 还有这种玩法?卢灿第一次听说,不过,还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鉴于布鲁格在这方面的经验老道,卢灿索性将有关中期选举的赞助行动,全盘交给他来负责。 所谓能者多劳! 等布鲁格走后,关罗莎嬉笑道,“偷懒也能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此时已经过了下午茶时间,橘红色的夕阳,挂在阿灵顿湖的远角,将半潭湖水浸染得通红。卢灿站在别墅门口,看着远方的景色,听到这话,回头笑笑,“偷懒?这在管理学上,叫效能管理!” “欺负我不懂管理?借口!”关罗莎歪着脑袋,背着手。 可能是因为搬到北美更自在,也可能是与卢灿独处的时间变长,关罗莎性格中的刁蛮,逐渐显露,有时候说话很不给人留面子。 费里站在庭院内的草坪上,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急得她脚趾扣地,连忙轻咳一声,“阿慧,你弟快放学了,去看看回来没。” 罗莎的弟弟阿华,英文名叫杰西,为了方便下学期入学,费里给他报了一个英语口语班。 “在哪儿?我们一起。”卢灿对罗莎招招手。 罗莎上前一步,挽住卢灿的胳膊,“你不是要参加欢迎晚宴吗?” 晚上是游骑兵俱乐部举行的欢迎晚宴,不过,还有点时间,阿华上课的地点应该不远,回来再去也不迟。卢灿笑笑摇头,“来得及,接阿华回来,我们一起……” 又对院内喊了一声,“阿姨,晚上不用准备晚餐,大家一起去。” “我和阿月就不去了,你俩去。”费里有些犹豫。 她口中的阿月,名叫裴永月,纳德轩安保成员,专程送关家母女来北美,等罗莎上学后,再酌情考虑是否需要继续保护。因此,最近一段时间,也住在湖边别墅。 “一起!您先收拾,等我们接回阿华,一起过去。”卢灿扬扬手,替她拿定主意。 杰西的补习班,位于塔兰特县乔治小镇,距离阿灵顿湖不过五公里。 这座小镇很有意思。 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马靴、戴着牛仔帽,骑着马在街区漫步的牛仔,街道两边,许多都是与牛仔用品相关的店铺,至于餐厅、啤酒屋、牛排馆等,几乎每一家都会挂上独特的牛仔标识。 “沃斯堡的牛仔文化很出名,号称牛仔之城,美国西部开始的地方。” 罗莎对这里很熟悉,指着两边店铺,向卢灿介绍,“乔治小镇,据说曾经是奇泽姆牛车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因此,这里的牛仔文化特别浓厚。你要是感兴趣,明天我们再来玩。” 奇泽姆牛车道是指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向北至堪萨斯州的阿比里恩的一条旧时的牛车道。当时牧民们通过奇泽姆牛车道,将牛群赶到城市以便轻松地搭上火车。 这条道路在北美的西部开发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是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美国东西部贯通的唯一道路,对于东西部交流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因而又被誉为“西部开发之路”。 上次来阿灵顿,因为奥运的关系,匆匆一瞥,这次时间充裕,确实可以四处逛逛。 杰西的补习班在小镇西口的一栋红砖楼中,门前已经有几位家长在等候。还有几分钟才下课,卢灿和罗莎也站在门口。 从罗莎口中得知,开办补习班的,是镇上中学的一位老师,生源是来这一带谋生的墨西哥移民的孩子——德州距离墨西哥很近,有不少墨西哥人来这边务工。 其实,无论是罗莎还是费里,她们的英语都不错,不过,两人都不怎么会教孩子,另外,美语口语与英语口语,区别还是挺大,所以才将阿华送到这里补习。 卢灿拢着手臂,听着罗莎的絮絮叨叨,眼睛却看向面前的红砖楼。这栋楼高三层,斑驳的墙壁,狭小的方窗,老式的墙外折梯,无一不显示着,它存在的时间相当悠久。 在红砖楼的门口左右两侧,是一座白色底座的人工花坛,上面堆放着一盆盆蓝帽花。 蓝帽花,又名得克萨斯羽扇豆,因其酷似当地妇女常戴的太阳帽,因此得名“蓝帽花”。 这种花是德州的州花,正常花期是每年的三月到五月,可能眼前的这些花儿因为人工饲养的缘故,到了七月初,竟然还能看见不少长着掌状复叶的淡蓝色花朵,在风中摇曳。 卢灿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其中一个花坛,弯下腰去。 就在卢灿围着花坛仔细观察时,耳边响起罗莎炫耀般声音,“这花儿很漂亮,你认识吗?它叫蓝帽花……” 卢灿抬头看了她一眼,哑然失笑地耸了耸肩膀。 花儿很美不假,可是吸引他的目光,并非这些花儿,而是那一圈垒摞起来的花盆。 花坛上的花盆,全部为瓷质,绘粉彩,分为两层,底部五只花盆构成梅花状,五只花盆的中部上方,又单独放置一盆,合计六只。 每只花盆的制式都差不多,口径在三十五公分左右,高度在十五公分,底径约二十五公分。不过,花盆的粉彩绘图,各不相同…… 卢灿又伸手端起顶层的那只花盆,看了看底部,一声国骂,脱口而出! 这特喵根本就不是花盆!这是民国粉彩大口汤盆!更准确说法是“居仁堂制”粉彩大口汤盆! 这边花坛上的六只,是完整的一套“猫蝶图”粉彩大口汤盆! 这套东西,也不知怎么就流落到牛仔小镇,最终沦落到花盆的命运!最可气的是,因为花盆需要排水,六只汤盆的底部,每一只都被人为地钻了两个小孔…… 这特喵的都叫什么事?! 卢灿此刻的心情,如同咬了一口香甜的苹果,结果发现,苹果咬开处,露出半截虫子! 实在是吃席咽了苍蝇! 居仁堂是中南海里旧建筑中最庞大的一栋楼,袁世凯当政时,就在这栋楼中办公。 1913年,古玩商人、瓷器鉴赏家郭世五(字葆昌1867~1940),在好友袁克文的的推荐下,前往九江jdz,担任陶务总监督,为北洋政府烧制瓷器。 郭世五抵达jdz后,以湖北会馆作为绘瓷工场,邀请jdz瓷板画艺人王琦、王大凡等负责彩绘,着名陶瓷家鄢儒珍负责烧制,出炉众多品类的瓷器,以“居仁堂”、“觯斋”为款。 需要注意的是,很多人将“居仁堂”瓷器等同于“洪宪瓷”,两者并不是一回事。 严格意义上的洪宪瓷,是指袁世凯为称帝做准备的那一批瓷器,款号为“洪宪年制”。而“居仁堂”款和“居仁堂制”款,以及“觯斋”款,并不能称之为“洪宪瓷”! 又因为洪宪瓷的数量稀少,后世藏家,将居仁堂款的瓷器,也列为洪宪瓷,甚至部分博物馆,也是如此收录,这种做法,并不严谨。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眼前这一批“居仁堂制”的大口汤盆,其价值还是不错的。 遗憾的是,它们都被人为致残! 卢灿看完右侧花坛后,又转向左侧,同样也是粉彩汤盆,侧壁分别绘有梅兰竹菊松柏六种图案。 不死心的卢灿,再度看看汤盆底部,又被迫吃了一次苍蝇——两只小孔,太扎心! 罗莎又不傻,见卢灿一番转悠,又频频摇头感慨,自然明白,这些瓷盆是宝贝!挽着卢灿胳膊,目光向四周瞅瞅,低声问道,“都是……好东西?” 一副防贼的模样! 第790章 费里心思 第790章 费里心思 布希举办的欢迎晚宴,就没有昨晚美林证券威廉的晚宴那么精细。 晚宴的地点设置在游骑兵俱乐部训练场西北角,许多白色塑料椅,随意地散布在草坪上。 长条桌上堆放着几桶啤酒,大壶的鲜榨果汁,成堆的冰块。旁边是宴会公司的人在进行牛羊肉的现场烧烤,烘焙蛋挞面包等食物。 还有一些职员在准备水果拼盘及蔬菜沙拉。 费里也在操作台边忙碌,她带来一些自己准备的餐点,正在装盘。 罗莎的弟弟杰西,今年十二岁,夹在一帮成年人的中,显得有些局促,待在母亲身边,目光时不时往姐姐还有陌生的“姐夫”那边看去。 那边很热闹,姐姐和“姐夫”正被一帮人围着,间或还能听见他们谈话后传来的哈哈大笑。 “阿华,帮我端一只盘子。”母亲的声音响起,杰西吓一跳,回过头发现母亲已经装好餐盘,左右手已经拿着两只,操作台上还有两只盛满点心的餐盘,她正在示意自己去端。 杰西端起餐盘,跟在母亲身边往长条桌方向走去,“姐……姐夫,是这家球会的老板?” “是股东……”费里有些诧异,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你怎么关心起这个?” “我今天和吉米说起……他不信。” 吉米是非裔黑人,补习班唯一和阿华年龄差不多的学生,因此两人关系比较近。费里知道这孩子,不过,她想了想后还是叮嘱,“以后在外面,不要和别人谈起咱们家的事,尤其是你姐夫。” “哦……”杰西的回答,有些低沉。十二岁的男孩,虽然还不太会分析这个社会,但已经逐渐认识并明白一些事情,因此,他并没有追问。 费里看了儿子几秒,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之所以一直支持女儿等下去,并劝说女儿听从卢灿的安排,其实,她是有私心的。 她和关影帝离婚,关影帝净身出户,虽然费里拿到了房产以及家中不多的存款,但是,同样也背负起一家三口的花销。这几年,物价飙升,香江的生活成本越来越高,家中的那点积蓄,根本不经花。 好在还有罗莎演电影能补贴一部分,可是那丫头自己花钱就大手大脚,又不是一个勤奋的演员,演技一般,片酬自然也不高,收入有限。所以,关家三口在香江只能算是饿不着。 女儿已然就那样,费里一心望子成龙,希望阿华能出人头地,可是,家庭现实摆在那儿,儿子的前途,似乎也能一眼望到头。 就在费里已经放弃的时刻,传来女儿似乎被卢灿看中的消息。 毫无疑问,这是女儿和儿子一生的重要转折点! 费里对此事举双手欢迎。 不为别的,单是卢灿以后能稍微照顾一下阿华,阿华的人生路就完全不一样! 至于女儿罗莎…… 费里并不觉得女儿依附卢灿会是什么错误,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在香江,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 女人啊,抓在手中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至于什么婚姻爱情……前夫的事情就是明证!当年的山盟海誓,至今记忆犹新,可是,他不还是跟着三儿跑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另一个范例——调景岭的温家,几年前是何等的破落户,现在俨然成为香江新贵! 所以,对女儿和儿子都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促成?! 为此,她在香江时,还和罗莎的父亲大吵一架! 想到这,她又扭头看向被人群围住的女儿及“女婿”,再度在心底叹了口气,选择已经做出,现在只能希望卢灿对罗莎,不是一时贪欢…… 有趣的是,卢灿正好透过人群缝隙往这边看,两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费里的目光立即躲闪开来,卢灿笑了笑,抬手向四周邀请,“嗨,乔治、德特、比利、托马斯,我们去餐桌,罗莎的母亲精心准备的东方点心,都去尝尝。” 乔治就是小布希,德特是德特·罗杰斯,前任游骑兵俱乐部总经理。舒尔特将球会售卖之后,德特被布希留任为球队副总经理。 至于比利,全称比利·霍德尔,球队主教练。 托马斯全名叫托马斯·本特利,游骑兵棒球队队长,同时还是球队的一垒手。 阿灵顿游骑兵棒球队的总体结构不是很复杂,分为管理层、教练组、服务组和队员。 真正的管理层只有六人,譬如总经理乔治,副总经理德特,球队技术主管杰克斯,球队队医厄尔,球队场馆经理杰瑞,票务和宣传经理鲍文。 队员有二十五人,一线队有十八人,也就是打棒球联赛的正式成员,还有七名队员参加低级别联赛来保持状态,在一线队员有伤病的情况下,出任替补。 教练组四人,一主两副还有一个体能教练。 服务组人数规模也不算多,算上场馆维护人员、司机、售票人员、新闻官等,一共也只有十七人。 刚开始听到这个人数时,卢灿还挺惊讶,这点人就能维系一家顶级俱乐部的运营? 小布希解释之后,他才明白过来。 棒球联盟已经非常职业化,很多事情,包括赛程安排、电视广告谈判、选秀、裁判、申诉等等,职棒大联盟已经安排妥当,球会方面,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 费里准备的点心,自然收获了一片赞誉,这让她很开心,站在一旁脸色微红。 整场爬梯,罗莎都待在卢灿身边,看到母亲的笑脸,她忽然灵机一动,胳膊肘碰碰卢灿,“阿灿,其实,我妈咪很能干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卢灿一怔后,笑笑点头,“我知道。” 听见对方的语气有些敷衍,罗莎伸手拍了卢灿的胳膊一下,“哎呀……我的意思……我小时候,我妈咪既要照顾我和阿华,又要赚钱……你知道吗,我十来岁的时候,我爹地电影公司倒闭,我妈咪还在一家财务公司,上过几年班。” 卢灿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刚才那句很能干,他确实想偏了,但不是罗莎认为的那种。他继续笑问,“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罗莎没有注意到卢灿那怪怪的表情,偏了偏脑袋,筹措着话语,有些可爱。 “我的意思……八月底我去上学,弟弟也要上学,妈咪一人在家肯定很无聊……你不是说让我来俱乐部担任财务监理吗?我怕是做不好……要不,让我妈咪试试?” 合着为这事呀? 卢灿想起来,自己确实说过,让罗莎上学的同时,兼职游骑兵球会的财务监理。 所谓财务监理,其实就是给她找个名头,对于罗莎能做成什么样,并没有多少预期。 换成费里,也无所谓。卢灿耸耸肩,“你认为合适的话……自己去和阿姨说。” “谢谢!”罗莎垫着脚,突袭似的在卢灿的脸上亲了一口后,欢快地跑去费里那里。 卢灿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有口红……这丫头! “阿灿,尝尝烤牛排!”爬梯现场,能以中文喊阿灿的,只有迈克尔。 卢灿转身,接过堂哥递来的盘子,牛排已经切成片状,上面摆放着银叉,还有一些番茄酱和芥末酱。刚刚烤熟的牛肉,滋滋冒油,香味扑鼻。 卢灿叉了一片塞进嘴中,七八分熟,很是香嫩,又有嚼劲。 一口牛肉之后,他笑着点点头,“味道不错。对了,迈克尔,你和妮萨……现在怎样了?伯母还反对吗?” 从昨晚见面到现在,卢灿和眼前的这位堂哥,还没深入交流过。 原因就出在这位妮萨身上。 妮萨就是陈香君,陈婵玉和陈玉志的同父异母妹妹。 上次在广交会上,迈克尔与陈香君相遇。 谁也没想到,迈克尔对这位少年时的梦中情人,现在是大他八岁的离婚少妇,展开疯狂追求。 对于迈克尔追女人,卢灿无所谓,甚至能理解,毕竟,陈香君相貌不俗。 让他很不爽的是,迈克尔没能力搞定家中的反对意见——伯母贾米特给田乐群打电话,希望卢灿让迈克尔回加拿大,可偏偏迈克尔死活不回家继承农庄。 迈克尔不离开,卢灿总不能直接开除。 上个月,伯父卢伟平又一次给卢灿来电话…… 这就很让卢灿很恼火,好像迈克尔追陈香君,是自己怂恿的。 卢伟平是长辈,卢灿无话可说,很自然的要将怒火,撒到迈克尔的头上。谁让这家伙不争气,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连带着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嘿嘿……”迈克尔笑得很尴尬,又拍拍胸口,“你放心,我爸妈那边,我肯定能搞定!我也和他们说清楚了,不会牵扯到你!” 卢灿瞪了他一眼,“要学会与父母相处!还有,陈香君那边如果没有回复,该放弃就放弃!千万别做舔狗!要知道,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别看迈克尔比卢灿岁数大,可要论成熟和机敏,他还真的差很多!他听不懂舔狗啥意思,不过也知道不是好话,再度嘿嘿尬笑。 卢灿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倒是想起今天傍晚的事。乔治小镇红楼前的居仁堂制汤盆,因为时间关系,没有当即找红楼主人买下来,交给迈克尔去处理,比较合适。 第791章 环境变化 第791章 环境变化 今天,阿灵顿游骑兵的对手是对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 夏季联赛并非正规赛事,属于职业联赛的附属赛。职棒联盟之所以安排这类比赛,其一是筛选季后赛外卡资格,夏季联赛排名前列的球队,如果没能进入季后赛,将优先拥有外卡参赛资格;其二是供球会挑选流落到市场上的自由球员,为新赛季的转会做准备。 这类比赛双方多是以练兵为主,主力队员只在九局比赛中的第六局以后才上场,前五局的时间,更多的留给自由球员和球队替补队员来表现。 所以,这类比赛的精彩程度并不高。 不过,今天赛场上还是来了不少观众,一万多人的游骑兵公园体育馆,将近满座,由此可见北美民众对棒球赛事的喜爱。 卢灿对棒球比赛规则,并不完全了解,好在有小布希和迈克尔两人在旁边讲解。当然,还有人更不了解,那就是关家母女,她俩连投手、捕手、中坚手的角色都分不清。 这种比赛没什么意思,连小布希也看得哈欠连天。第四局刚一结束,他的手搭在卢灿肩膀上站起身,“维文,去我办公室喝一杯?” 卢灿正无聊着呢,闻声而起。罗莎也想跟过去,却被费里伸手拽了一把重新坐下。 这位便宜丈母娘,要比罗莎有眼力劲得多。 卢灿朝两人微笑点头后,与小布希两人沿着观众席上行通道,走到三楼。 小布希的办公室就在体育馆顶层三楼,透过玻璃窗也能看见赛场,只是距离比较远,看不清运动员的动作细节,缺少现场体验感。 小布希从办公室的储藏柜中掏出两听啤酒,扔给卢灿一听,“明天有空,南希从肯塔基过来,她想和你见见面。” 说的是他姑姑南希·布希。南希的丈夫埃利斯是北美煤矿大亨,在肯塔基州有两座超级煤矿,因此,他们夫妇多数时间都住在肯塔基州首府法兰克福市。 卢灿很怀疑南希是布希家族派往驴党的卧底。她要见自己? 小拇指勾起啤酒罐拉环,灌了一口后笑问,“时间有,只是……她想聊点什么?” 小布希耸耸肩,“昨天……我和她通过电话。她认为,你作为亚洲企业家代表人物之一,来北美投资,增加就业率和政府税收,当然没人会为难你。不过,为了避免某些有着极端思想的人给你扣上吸血的帽子……你知道的,每个国家都有这种人存在……所以,南希认为,你可以尝试通过公益与慈善,从一开始就塑造媒体及公众对你的看法。” “我认为她的意见还不错,而刚好,她现在手中有两个公益基金。一个是美国有色人种协调委员会,另一个是美国英格兰地区教育扶助基金。” 小布希挑了挑眉,小眼睛笑眯眯,“喏,你应该明白,明天聊些什么了?” 嗐!不就是化缘……哦,慈善捐款嘛! 不过,对方说得有道理。不仅如此,卢灿还估计南希见自己应该有其它事。 因为之前小布希提到昨天下午他给南希打的电话。想必,电话中提到了自己关注老布希参选一事。南希作为布希家族的政治智囊,有她出面与自己聊筹款,很合适。 看来,明天会面要把老布鲁格带上。卢灿微笑点头,“ok!很期待与南希的见面!” 随后,两人靠在窗户边,看比赛的同时,聊起小布希的中国贸易。 “多谢你介绍的客户,总体来说,还不错!”小布希捏着啤酒罐,对卢灿晃晃,灌了一口。 卢灿无所谓的耸耸肩,“有收获就好!” 去年,小布希去香江,在卢灿的介绍下,认识了蛇口工业区的袁庚老爷子以及粤省工业器械进出口公司葛天盛,还有保商利的徐奉。这三位都向小布希旗下的贸易公司下过订单。 有些事,卢系企业不敢涉足,可交给小布希操控的公司,就没有这层担心。小布希能做成这些贸易,靠的是他的能力和资源,他有把握让某些贸易订单绕过巴统条约,这是本事,别人羡慕不来。 所以,卢灿只是介绍,从未过问他们之间的贸易内容与贸易量,更没想着从中赚取什么介绍费。当然,他也有巨大收获,那就是贸易双方所带来的“友谊”! 小布希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卢灿一眼,“你的那几位朋友,好像都有些背景?” 卢灿对此也不意外,这种事总会被发现的,笑着抬手摆了摆,“算不上朋友,就是一些利益往来!你也清楚,香江处于夹缝中,有些事、有些人,是必须要接待的!所以,不用看我的面子……如果觉得贸易订单有为难的地方,直接拒绝就是!” 他表现的很坦然,让小布希有些意外,哒两下嘴,原本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布希不算是一个有急智的人,不过,他的眼界、见识和经验都还不错。 在两人的接触过程中,无论是最早时期的墨西哥湾石油公司股份转让,还是洛杉矶奥运会上卢灿的表现,以及后来共同出资购买棒球队,卢灿的这些举动,无一不是在示好。 对方在做政治投资无疑。 这种行为在北美很常见,哪个政治家族或者说当选大统领,没有接受过这种投资? 因此,小布希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最近风向有点不太对,粤省工业器械进出口公司递交的第三批贸易单中,有几种电子元器件以及联动轴工业母床,已经不是模棱两可的边界工业品,而是明显超纲的东西。 这让小布希有些警觉,同时又有些担心卢灿的用意。 可是现在,卢灿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又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想了想,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这一点,很重要。” 这句话很中肯,也有些劝诫和警示的意味! 对于商人来说,理智代表什么?如果单纯从字面来理解,无非是“重视利益与现实”!可卢灿总觉得,小布希这句话似乎还有其它用意。 他眼睛微眯后,微笑点头,又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我一向还算理智。可是……听你的意思,似乎有什么让人不理智的变化发生?” 没想到,卢灿竟然如此敏感? 小布希眼睛中闪过一线惊诧后,摊了摊手,“没有,就字面的意思!” 风向总是在变,在经历十年时间的密切接触期之后,北美顶层的风向,又有些变化,这与国际环境、双方期许值不达标等因素有关,小布希隐隐听到一些风声,可这事还不能告诉对方。 卢灿也就没再追问,环抱着胳膊,眼睛盯着窗外,脑袋已经急速运转开来。 从刚才小布希的眼神中,他已经确定,大环境会很快产生变化。 环境在变,风向也在变! 想到这,卢灿再度确信自己的判定,这一变化的发生,也许就在半年之内,也许是一年。 问题来了,卢系资本在这一变化过程中,又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和调整? 政治上向北,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不这么选择,书就完结! 可市场必须向西,因为国内市场还没起来,真正蓬勃上量,至少还需要二十年!只有欧美日的市场,才能容纳卢系资本的体量在其中折腾! 两者想要完全分割开来,几乎不现实! 这就很让人头疼! 从游骑兵公园体育场出来,卢灿依旧在琢磨这件事。 这一次,罗莎的观察很仔细,上车后,下意识地抓着卢灿的手,轻声问道,“怎么,和乔治聊得不太愉快?是不是财务监管的事情……” 嗯?卢灿哑然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侧身探过另一只,在如同瓷器般润泽的脸庞摸了摸,这两天的滋润,让她的脸颊多了些绯红,“没有!我们探讨的是其他事,与阿姨去任职,没关系。” 费里从中门上车,回头看了眼卢灿与罗莎俩人,连忙扭过头去,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后排的动静。 罗莎连忙将卢灿的手掌握住,即便这种亲昵行为很让人沉醉,可毕竟当着母亲的面。 “哦,其它事呀,进展不顺利?” 卢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他姑姑南希明天约我见面,想要我为她所掌控的两家慈善基金,提供资金。我在琢磨这事。” “哦,化缘呀!”罗莎心直口快,立即帮卢灿分析,“我在香江时,也经常有慈善机构劝捐。有些机构确实做善事,我会捐一些,可有些就是骗子,万万不能上当……” 卢灿听得啼笑皆非,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频频点头。 哄女人开心,需要有态度,而不仅仅是钱! 回到阿灵顿湖别墅,卢灿接到留在洛城的阿忠电话,他汇报了一条让人意外的消息—— 阿佳妮正在忙着退租房屋,准备带孩子回法国! 这一决定,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她来好莱坞一年多时间,只拍摄过一部电影,就制造了一起票房惨案。既然混不下去,还不如回法国。 只是,孩子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要不是明天约了南希见面,卢灿都有想法直接去一趟洛城,找对方当面聊聊。 最终他还是压下这一想法,让阿忠来阿灵顿。至于阿佳妮……只要她还是纳德轩珠宝品牌代言人,以后打交道的机会,有很多!再找个合适机会,和她坦诚的聊一次就是! 第792章 回报期望 第792章 回报期望 罗莎已经睡熟,侧着身,一身粉红色的睡衣,如同酣睡的粉红小猪妹。 卢灿心中有事,睡不着,轻悄悄起床,摸出香烟,倒了杯水,来到二楼的小阳台。 阳台有着推拉门隔断,放着一套圆桌藤椅,自成空间。 卢灿将茶杯放下,点燃香烟,坐在藤椅上,双脚架在另一张椅子上,以极其疏懒的方式,欣赏着窗外的月色。窗外就是阿灵顿湖,粼粼波光泛起,能清晰地听见鱼儿跃出水面的哗啦啦响声。 卢灿很喜欢在深夜反思。 在事业上,这种反思能够让他拾遗补缺,可是在情感和生活上,效果并不明显——只需要短短几天,反思所产生的忏悔,就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屡屡如此之后,他只能给自己找个理由,现实生活,诱惑太多! “阿灿,你怎么还没睡?”推拉门被人轻轻推开,是费里。 卢灿连忙将双腿从藤椅上放下,又将烟蒂从窗口扔出去,朝圆几上的水杯示意,“哦,口渴,睡不着,坐会儿。你怎么还没睡?” 二楼还有阿华,一楼还有一男一女两位耳聪目明的保镖,吵醒他们,容易引起误会,因此,两人不由自主地压低说话声音。 费里扶着推拉门,脚步迈进去后又迅速退回来,“你有…早点睡,有什么事情,白天再琢磨!” 其实,今天晚上从体育馆回来的途中,她就感觉到卢灿有心事,而且她还有种感觉,事情并非卢灿向罗莎说的那样,所以,她想要问一句,可想了想后又憋了回去——深夜一两点钟,不合适! 她没有回答为什么自己也还没睡,不好回答。 她的卧室在罗莎的房间和阿华的房间之间,都在二楼,虽然墙壁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可这是夏天,窗户不隔音。刚才,她隐隐约约听完罗莎房间的一场完整大戏,便再也睡不着,起身洗了个澡,准备去客厅倒杯水,看见二楼阳台,闪烁着亮光…… 借助皎洁的月光,卢灿能看清,费里的头发高高盘起,光洁的脖颈,还有那并不严实的系带式睡衣。 田乐群的母亲和姨娘,温家姐妹的母亲,薇薇安的母亲晴婶,卢灿都能从心底将她们当成长辈,很尊敬,平时也很守规矩,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没将费里当成长辈,这种感觉很奇怪。 卢灿自己也反省过,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颜值能影响人的直观感觉。 费里曾是当红演员,五官容貌和身材自然不错,又知道怎么保养。因此,即便年岁不小,可她依然能死死拽着岁月的尾巴不放——气质成熟优雅,相貌身材不错。她与罗莎出门,有极大概率被人当成“姐妹”,只是这对姐妹的年龄差距,稍显大一些而已。 卢灿点了点头,“好的,我一会就去睡,您也早点休息。” ………… 老布鲁格一大早就匆匆赶来。 对于让这位顾问先生,参与自己的实操事物,卢灿有些歉意。不过,老头子似乎自得其乐,满不在乎被人榨取劳动力。他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兴致高昂地介绍着经过一天思考后的“捐资”计划。 “我考虑过,你未来在美国类似的政治捐赠不会少,这些公司不应该是僵尸公司,得让德银投资或者大华银行等机构的旗下公司,适时往这些公司走一些交易款项,让这些公司显得活跃一些……” “公司都选择在开曼群岛的乔治敦市教堂街阿格兰屋。这个地方,我很熟。” “当地工作人员的保密意识很强,美林证券在那里也开设有分部,专门走一些隐秘账目。” “重点是,那里注册公司只有进口税、印花税、工商登记税、旅游者税等几个简单的税种,没有开征过个人所得税、公司所得税、资本利得税、不动产税、遗产税等直接税。不像在美国,还要缴纳该死的百分之三十五公司所得税。” “另外,外汇在开曼进出自由……即便是当成真正的公司运作,完全没问题……” 老头子考虑的很长远,说得很详细。卢灿为他续了两次咖啡,才等到他将计划说完。 “布鲁格,你考虑的很周到,这件事你全权做主。”卢灿手指轻叩桌面,点头笑道,“当下还有件事,向你问计。” “什么事?”老头子胳膊肘搭上桌子,又开始盘弄起他的玉米烟斗——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 “今天下午,布希家族的南希……就是乔治的姑姑,约我见面……”卢灿简略地将昨天与乔治的谈话,复述一遍,最后问道,“你帮我准备一份预案,下午陪我去见见她?” “南希·布希?”布鲁格露出思索的表情,几秒后点点头,“我知道她,下午我陪你一起去见见。” “你……接触过她?” “没有。”布鲁格磕了磕烟斗后,摇摇头,“我的活动范围主要在亚洲,不过,十年前我就听过她的名头。” “你对于她约见的目的……”卢灿探寻着问道。 “不难猜。应该与老乔治的参选有关。”布鲁格想了几秒,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抬头对卢灿笑笑,“维文,你能想到投资象党以及布希家族,让我很惊讶。不过……” 他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两圈,筹措着话语,“不过……你和小乔治接触的时间,偏短,表现得又偏于热情……你知道的,这就容易给人一种压迫感。” 卢灿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说自己急功近利吗? 可这也没办法呀,以前想要接触布希家族也没什么好机会! “所以……他们需要判定,你的支持,还有你想要得到的回报,底线在哪儿。他们能不能承担得起你索要的回报所承担的后果?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作出稳妥的评估,才能决定是否接受你的政治投资!” 老布鲁格的判定,几乎与卢灿的猜测相一致——南希是来做风险评估的。 投资,要有回报的,如果回报所要付出的风险太高,布希家族只怕不会接受卢系资本的捐赠! 又过了一分钟,老布鲁格装好烟斗,美美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问道,“所以,维文,你得告诉我,你所期望的回报,是什么?” “公平!我希望我的资本进入美国之后,获得与本土资本同样的公平!我不希望被区别对待,不希望有天花板……”卢灿几乎脱口而出。 老布鲁格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表情并不惊讶,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维文,你想听真话吗?” 卢灿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布鲁格继续说道,“你的要求,很容易满足,却又最难做到!” “布希家族或者说象党掌权后,能够给你一个看似公平的政策环境,这很容易做到。但是,资本的排外性是天然的,政策的排外性也是天然的,所以,你想要的公平,又是最难做到的!” 卢灿依旧没有说话,伸手揉了揉眉心,心底不得不承认,老布鲁格说的是实话。 天花板和牢笼,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破。 又过了两分钟,老布鲁格再度提议,“其实……最合适的办法,就是你加入美籍,这可能会对于你所担忧的状况,有所改善。” 卢灿再度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 这时加入美籍,意味着自己之前在国内所做的铺陈,都成为无用功! 而且,卢灿并不认为加入美籍,就一定能对自己的处境有多大的改观,要知道,后世北美那么多华裔企业家,真正做出成就的,又有几个?! 老布鲁格多少知道一些卢灿的想法,见他毫不犹豫的摇头,便也没再劝说。同时,布鲁格也知道,加入美籍可能会有所改观,但肯定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所以,且走且看! 且走且看!卢灿的心底也是这么想的。 投资象党和布希家族,如果能获得政策上的“公平”,也不是不能接受。 ………… 下午三点,卢灿和布鲁格,在阿灵顿湖别墅,接待来访的南希·布希,随行的还有一位胖胖的老男人,南希的丈夫,肯塔基州煤炭大亨埃利斯。 第793章 谈判交锋 第793章 谈判交锋 南希年近六十,穿着一件红色西服外套,齐耳发,神色冷峻,言谈中颇为干练。 不过,她丈夫完全相反,肥胖的手掌,抓着卢灿,用力地抖了抖,笑容满面,“叫我托尼就行!终于见到你了!南希在家中几次提及到你,今天见面,果然是相貌英俊,年轻有为!” 埃利斯对方的热情,让卢灿有些错愕,旋即微笑点头,“很高兴你和南希一起来做客!快请进!” 阿灵顿湖别墅一楼靠湖边的房间,早在卢灿到来之前,就被费里收拾成一间茶室,还配有咖啡机和雪茄恒温箱,很适合会客。 “南希,托尼,茶还是咖啡?喏,茶的话,就是这种。”卢灿指了指桌面。 埃利斯夫妇到来之前,卢灿与布鲁格正在喝茶,桌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撤掉的茶具与茶汤。 虽然欧美人也喝茶,可那是英式红茶,与纯正的中国茶区别太大,很多欧美人不太习惯。 埃利斯看了眼妻子,没说话。南希正在将外套挂在茶室的衣架上,转身朝桌上看了看,笑道,“喝茶!我和埃利斯几年前去过中国,喝过这种神奇的树叶,滋味……令人难忘!” 令人难忘,是个中性词。 老布希担任过驻华大使,他妹妹和妹夫去过中国也就很正常。卢灿哦了一声,开始重新清洗茶具。旁边的布鲁格接过话题,“托尼,南希,如果再去中国,你们就会发现,变化很大!” “我听沃克说过,中国变化不小,会去看看。”南希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拳搭在茶座的边缘,身姿挺直,颇有气势。卢灿瞅着她一眼,总觉得眼前这位和记忆中的南希议长很有些神似。 卢灿顺势笑道,“那……途径香江时,一定要逗留两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还只是计划……”南希耸了耸肩。 额头微秃、鼻梁高挺、脸色红润,一头白褐色头发向后梳理的埃利斯,连忙轻咳一声,打断妻子的话,“感谢你的邀请,虽然只是计划,但我和南希……一直都有再走一趟中国的心愿,到时候一定去香江拜访你的。”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接触十分钟,埃利斯夫妇留给卢灿的印象是……南希似乎骨子里有些高傲,她丈夫埃利斯更接近一位纯粹的商人。 当然,这种第一印象未必就真实。 卢灿笑了笑,汤水沸腾,开始洗茶、冲茶。欧美人不怎么爱喝茶,对于苦涩的浓茶更是敬而远之,所以,他今天冲泡的是琼州农场生产的白沙绿茶。这种茶叶是典型的早春茶,不经泡,三泡之后肯定没茶汁,不过,汤汁颜色、茶叶形状以及香味,都算上品。 南希确实对茶不陌生,看她捏着茶盅的手势就知道。 相对而言,埃利斯没有那种流畅感觉,小茶盅在他的胖手上,显得那么滑稽,偏偏他还故作深沉,捏着茶盅,闻了又闻,摇头感慨,“真是令人沉醉的青草香!” 这是青草香?卢灿想笑还得忍住,“托尼要是喜欢的话,稍后带一罐走。” “那就多谢!哦,见鬼!”他将茶盅内的汤汁,一饮而尽,又情不自禁地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喝得太急,烫了舌头! 没想到,这个老头子还有逗比属性! 几人哈哈大笑,一直扮淑女的罗莎,连忙去恒温箱中取来一听可乐。 老头子连忙灌了一口,总算缓了过来。 马上要谈正事,卢灿轻拍罗莎的手背,又对费里试了个眼色。费里心眼灵活,立即拉着女儿起身,“你们先聊,我和罗莎去准备晚餐。南希,托尼,两位晚上留下来,尝尝我做的中国菜?” 埃利斯没客气,抢在妻子之前答道,“好的,谢谢夫人!” 随着关家母女的离开,茶室内出现片刻的沉静,布鲁格率先开口,“南希,托尼,两位今天约见维文,有什么……要说的吗?” 南希扭头看看布鲁格,再回头盯着卢灿,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意,“布鲁格,维文,真的不知道我的来意吗?” 我们猜到归我们猜到,你该说得说呀!卢灿笑眯眯地重新为两人续上茶汤,“乔治倒是和我说过一句,他说你成立了两家公益慈善基金……” 南希一抬手,盯着卢灿的眼睛,“这不重要。维文,你和沃克(小布希)交好,想要投注我们布希家族,对此,乔治(老布希)和我都表示欢迎。只是……我们希望你能清楚的表明用意,你想要的是什么?在你开口之前请想好!还有,我需要提醒一点,布希家族不会违背原则!” 果然如此!只是,这么直接和强势…… 让卢灿有些不适应,心底有些腻歪,可又有什么办法?形势比人强! 卢灿没开口,老布鲁格只好接过话头,举了举手,“南希,有两点,我必须要强调。” 南希立即扭头看向老布鲁格,抬抬手示意对方继续。 “第一,维文与乔治的交往,并不存在你所说的功利性,谁也不知道老乔治能不能上位,当时甚至还没有老乔治要参选的消息传出!” 老布鲁格摊了摊手,继续说道,“第二,我们卢系资本,投资的是象党,而非布希家族一家。譬如这次中期选举,我已经得到集团授权,会选择多位合适对象进行赞助!之所以这次有想法投资布希家族,是因为我们评估认为,老乔治有可能最终代表象党成为下一届大统领的候选人!” 布鲁格的回复,也很直接,这是欧美人的谈判方式。 南希的眉头往中间挤了挤,形成一个清晰的“川”字,不过,她没有反驳,因为老布鲁格说得有理。 南希语噎,埃利斯哈哈一笑,摆摆手,“布鲁格,这么严肃干嘛,维文和沃克还是好友,就连以后我们双方,也都是诚心结交的朋友关系,未来还要相互扶持,大家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聊聊彼此的需求,互补不足,共同前行!维文,你说是不是?” “嗯,托尼说的有道理。”卢灿笑着点了点头。 他现在很怀疑,南希和埃利斯两人一唱一和,在给自己表演呢。 “布鲁格,你继续……”南希声调缓和了许多。 布鲁格耸耸肩,以无所谓的口气说道,“南希,你想多了。其实,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在北美谋取一个公平公正的投资环境!仅此而已!我想……我们的要求也不过分,更不会有什么让布希家族违背原则的地方!” 说完,他摊摊双手。 南希盯着布鲁格看了几秒,而埃利斯则笑眯眯看着卢灿,夫妇俩都没第一时间开口,似乎在判断布鲁格所说内容真假。 布鲁格的要求,听起来很虚,不过,埃利斯夫妇都听明白他的意思——卢系资本即将大规模进入北美市场,他们在寻求庇护所! “卢系资本要大规模进入美国?”南希回过头,看向卢灿。 “这里是全球最大的市场,任何有志于做大的企业,都不会轻易放弃美国市场?”卢灿打了个哈哈,其实已经给出肯定的答案。 这次,南希与丈夫埃利斯对视一眼,没再说话,不过,埃利斯将身体侧过来,斜靠在木椅上,笑眯眯问了一句,“维文,你们准备玩多大?” 玩?这老头很有意思,这是将别人的竞选赞助称之为“梭哈”么? 卢灿喜欢这个说法,对埃利斯的判定,再度提了一级。 他对北美的党派选举还是不熟悉,否则就会发现,肯塔基州是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的两党轮替中,北美唯一一个始终由象党占据的州府! 这个州比德州还铁,被称之为象党大本营,毫不为过! 别看这老头笑眯眯的,实则埃利斯家族,又是有名的“铁中钢”,是象党一系的死忠粉! 他们家族似乎名头不显,事实上他们家族祖上三辈,都担任过象党全国委的秘书长,在象党内部的话语权,不比布希家族差多少! 埃利斯本人,未来更是小布希竞选大统领时的幕僚长,只是卢灿不知道而已! 第794章 两通电话 第794章 两通电话 “嘿,胖子,你不知道我在美国吗?该不会又想要我的哪件藏品?” 卢灿脖子夹着无线电话,手中拿着刷把,边和许佳闻打趣,边清理眼前这堆居仁堂制汤盆。 前几天很不凑巧,那位红砖楼的主人不在家,一直等到今天,迈克尔才将这些瓷盆买下,送到别墅。两套十二只,花费八百美元,作为残品而言,不算便宜,但如果算上套装价值,又不算贵。 据那位红砖楼主人说,这些瓷汤盆是祖上传下来的,他嫌弃笨重,就将它们制作成花盆。家中原本还有一些与之配套的茶盏碗碟,可惜,在前些年整修房屋时,因为太旧,被他一股脑给扔了。 迈克尔模仿红楼主人听说这些瓷盘瓷盏挺值钱后跺足捶胸的后悔模样,卢灿哭笑不得。绝大多数文物古董之所以最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其主要原因就是有很多这种不识货的二货! 像眼前的这两套“耋耄图”和“六君子”汤盆,如果不是自己遇到,恐怕,下次红楼整修,就逃不脱被扔掉的命运! “嘿,你有听我说话吗?”发现卢灿很长时间没回复自己,许胖子在电话中嚷嚷起来。 “听着呢听着呢!”卢灿还真没听进去,笑了笑,将刷子扔掉起身,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这混账家伙!我就知道你没听进去!你在干嘛呢,该不会在……办那事?嘿,美国那边,天还没黑,你这是白昼宣……”许胖子笑骂。 卢灿同样怼了回去,“滚犊子!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挂了!” “别别!”许胖子怂了,快速说道,“早晨我看报纸,蔡辰洋在机场对媒体说,正在申请大华银行的抵押贷款,你们大华银行会派专项小组去台北评估贷款……这事是真的吗?” 这事是真的,只是,蔡辰洋凭什么在机场对媒体公布? 也对,可能蔡家已经被逼急眼了,只要能减压,什么都敢往外说。 理解归理解,卢灿对于大华银行的名头被人利用,依然有些不满! “蔡辰洋他疯了吗?我只是让王永斌带人去了解情况,是否贷款现在都没定!” “那就是有啰!”许胖子哈哈一笑,卢灿不明白他乐什么。 “蔡辰洋昨天去启德机场送妻子儿子出国,被媒体发现,有记者问他是不是打算潜逃……他在机场信誓旦旦的表示,问题正在解决,你家大华银行会给蔡家贷款!” 许胖子一解释,事情对上了! “你打电话就跟我说这事?” “诶诶,还有事!”许胖子真怕卢灿挂了,连忙说道,“国泰美术馆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你不心动?!” 切!卢灿嗤笑一声,“就这事?” 蔡家想要拿到贷款,这些东西必然是抵押品,亦或者说是交易品!囊中之物尔! “啊哦~~!”许佳闻一声嚎叫,“知道你这家伙不会放过国泰!不行!国泰美术馆画册上介绍,有名的藏品就足足三千件!不行,那些藏品你不能都送进虎博!必须给我维德拍卖留点汤喝!” 为这事呀,卢灿呵呵一笑,再度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哦?” “屁!我为什么要求你?维德拍卖没你的股份?”许胖子反应过来,卢灿拿到国泰美术馆那批藏品之后,肯定会预留一部分给维德拍卖,因此也放松下来,开启了斗嘴模式。 “维德拍卖是你主导!为什么不是你求我?” “可你也没少掺和,我可从来没让你滚蛋!” ……这种斗嘴一般不会有什么结果。两人很快聊到最近香江发生的大事上。 尽管每天温碧璃或者其他人,都会向卢灿打电话通报,可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从许胖子的视角,“大事”基本上都是与古董及古董行有关。 果然,他冒出的一句话,温碧璃她们就没有和卢灿说过,“嘿,阿灿,傅宪国要找你决斗!” “他为什么找我决斗?我又没有去勾他的宝贝女儿!”卢灿一愣,调侃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他猛然想起,傅宪国还真有找自己麻烦的理由! 傅宪国是现任香馆长,傅老榕的堂弟。有个宝贝女儿叫傅仙珺,长相不错,被他当成宝贝,整天担心女儿被欺骗,甚至对媒体放话,想做他女儿的男朋友,必须首先获得他的同意。 因此,在香江年轻人的圈子中,傅宪国有“护女狂魔”之称。 至于他和卢灿的纠葛…… 还记得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吗?卢灿为了拿到古物古迹办事处在马湾岛考古发掘的那批原始社会文物,承诺给古物古迹办事处提供办公场所。 就在两天前,香江行政总署提报,香江立法局三读通过,那批文物被划归为香江虎园博物馆! 傅宪国气得破口大骂,在他看来,那批发掘出来的历史文物,无论是法理上还是文物研究的统一性上,都应该属于香!他认为,卢灿以“贿赂”的方式截胡了原本属于香的文物! 这不,老头子把决斗都喊出来了! 决斗不至于,不过,以后必须离这个老头子远点。 其实,说起来卢灿还欠傅宪国一个人情——早些年,卢灿花巨资从国外搜罗各种古董文物回港,不少人不理解,因为香江通常被定义为古董输出地,从国外往回买古董,明显是“弱智”行为,傅宪国是率先站出来力挺卢灿的文博专家之一。 老头子为人古板正派,在香江文博界声望很高,卢灿对他也很尊敬。不过,马湾岛原始部落考古发掘物,关系到虎博发展,卢灿肯定不会退让。 由于时差关系,卢灿的电话,早上和傍晚的两个时间段,最集中。 许胖子的电话刚挂断,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蒂姆。 “你没去京城?”卢灿看了眼手机电量,笑着问了一句。 “不是你建议投资展览中心嘛?老豆让我做个调研报告,最近忙这事。刚忙完,哪有时间回京城?”蒂姆的声音中,有一点抱怨。 让卢灿更惊讶的是,他竟然将“去京城”说成“回京城”?他将京城当成家? 这种不经过脑袋,看似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意味着真实想法。卢灿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忍住了提醒对方的冲动,轻笑问道,“哦?霍老对展览中心项目……持什么态度?” 卢灿隐约知道,霍家为什么对会展中心项目如此慎重。 霍家的祖上是有“贱民”之称的“疍家”,以船为家,漂泊为生,甚至都没有祖籍落户地。霍家之所以说祖籍番禺,是因为他们祖上的渔船,经常在当时还率属于番禺的小岛停泊,偷偷上岸补给。 因此,霍家对于番禺地区尤其是小岛,有着相当厚重的情结。 改开之后,霍老一直有想法,以霍家一己之力,开发小岛,将其建成“小香江”。 有公有私。 私嘛,自然是荣归故里、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公嘛……霍老认为,小岛位处珠三角核心位置,水路距香江38海里、距澳门41海里,方圆100公里内有深城、莞城、珠城、中山、江门等生活集中区;拥有二十五公里海岸线,珠江口上的天然良港。因此,番禺小岛是最有可能成为几何中心,有非常大的投资及开发价值! 这就是后世引发众多争议的“小岛开发计划”。 此时的霍老,已经萌发了开发小岛的想法。 前段时间,他在国内奔波,就是为了试探众多主管部门的态度,以便于拿下小岛的开发主导权。一旦小岛开发计划启动,未来几年陆续投入资金,至少要以百亿为级别!因此,为了保证这一计划的成功,霍家不得不开始紧控银根,收缩部分投资项目! 所以,霍家在会展中心项目的投资上,态度很慎重。 霍家的小岛开发计划很隐蔽,港圈几乎无人知晓,但不包括卢灿。 小岛开发计划是霍老人生末期最宏大的开发项目,可惜天不假年,又有小人作祟,最终,这一开发计划因为诸多因素干扰,半途而废,也致使霍家以6万元一亩(也有说600元每亩)购买来的22平方公里的土地,一直搁置到三十年后都没有真正得到规模性开发。 卢灿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消息的。他甚至还知道,因为这一项目,霍家的产业发展,会出现严重停滞,逐渐被港岛其他豪门诸如李塑料花、四叔、郑家、郭家等家族甩开。 注意,这里说的停滞,不是说霍家资产没增长,而是指产业发展受到严重影响——受小岛开发影响,霍家错失浦东开发的红利,错过长三角地区蓬勃发展的契机,甚至错失以京城为中心的京津唐地区发展良机,还错过渤海湾地区发展的机会…… 如果霍家在小岛开发项目中,带卢家一起玩,卢灿肯定会提醒霍老,一定要慎重行事,莫要过于理想化。可现在,霍家选择瞒着所有人准备单干,卢灿自然也就不会多嘴。 电话另一侧传来蒂姆的笑声,“我老豆问你什么时间回来,他最近都在港岛,有空,你回港后,他约你吃早茶。” 呃,看来,展览中心项目,霍老并不反对。卢灿同样笑了笑,“很快,还有个天,我在北美的事情就能收尾!告诉霍老,我回去就联系他!” 电话挂断,蒂姆侧身向父亲汇报,“他说……还有个天就能回港。” 没错,这个电话就在霍老眼皮底下打的。 霍老的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刚才他也听到儿子说的“回京城”,有点突兀,但老爷子也没多想,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关注。 他和蒂姆之间的桌面上,摆放着两份报纸,一份是香江《信报》,另一份是香江经济研究院出版的《香江经济信息报》。 《信报》的头版头条是——“日円升值进行中,香江对日外贸业务该如何调整?” 《香江经济信息报》的头条是——“日円升值不可阻挡,世界经济受其影响!” 卢系资本“追随”美林证券亚太总部,一起哄抬日円汇率期指一事,随着半年单的切结,传到香江,“卢系资本在东京市场赚了大钱”的消息,也随之传出。 去年狙击澳元,卢灿拉着一票香江资本共同参与,大家都分润不少。 记忆犹新啊! 今年日円升值,卢系资本选择自己出击…… 要说霍老、彤叔和四叔等人,心底没有落差,那才是奇怪呢! 彤叔和四叔没有直接给卢灿去电话,俩人知道霍家与卢家交好,便将电话打到霍老这里,希望霍老出面。这不,霍老又让儿子蒂姆给卢灿去电话,询问他哪天回港…… 卢灿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第795章 离开前夜 第795章 离开前夜 卢灿并非敷衍蒂姆,他确实有些事需要处理。 连续几天,他在埃利斯、小布希以及布鲁格的安排下,出席多场参选国会议员举办的招待宴会。 一年半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有人开始为德州州长竞选进行造势,譬如,一位名叫卡尔·洛夫的资深成员,在与卢灿聊天时,屡屡提及这一话题。 卢灿微笑以对,并不接话。他很清楚,改变德州深蓝颜色的,正是不远处和朋友碰杯的小布希,而不是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的卡尔! 顺便说一句,德州自1846年实现州长选举之后,超过80的时间,都被驴党占据,妥妥的驴党大本营。这一局面,一直到小布希在1994年竞选州长成功,才得以改变——德州从此翻红。 政治是乏味的,卢灿只是以人形图章的性质,出席过几场活动之后,就有些反感。 充斥了太多的功利、假笑、恭维以及攻击,实在喜欢不起来。 7月11日,卢灿让机组成员做返港的准备。 这次赴美,基本目标已经达成。 与南希夫妇开诚布公谈过一次之后,埃利斯和小布希邀请他参加各种集会,就已经表明,布希家族或者说象党内部,对于卢灿和布鲁格所提及的要求,做出了肯定的回复。这几天与象党高层及精英骨干们的见面,也颇有“师傅领进门”的意思。 这项工作,关系到卢系资本明年大规模进入美国后的安全,可谓至关重要,所以,老布鲁格被卢灿留在美国。不仅如此,卢灿还授权老布鲁格组建一家专门的公关公司,专门负责这件事。 对于卢灿的即将离开,最舍不得的自然是……罗莎。 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最像树藤。 这种女人给男人的最大荣誉是依赖感——被人依赖也是男人的成就之一。 温柔乡虽美,可男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最近几天,香江那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有询问九岭巴士上市的,有请示几个投资项目的决议的,也有关心日元升值后续操作的……十天的北美之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事务,需要出面处理。 就在卢灿即将前往洛杉矶的前夜。 罗莎被卢灿喂了“高尔夫”,身上盖着薄毯,趴在那儿,脑袋枕着胳膊,目光幽怨地瞪着从洗浴间出来的卢灿——她受创甚重,得缓缓才能去洗澡。 卢灿扬了扬手,正准备去安慰一下,床头的大砖头又开始蜂鸣。 “我先接个电话!” 看了眼来电,卢灿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是乔治,这大晚上来电话,肯定有事。” 又指了指外面的二楼阳台,“你早点休息,我去外面接。” 罗莎翻了翻两个白眼仁,哼哼两声。这些天相处,她已经很清楚,乔治所在家族,对于卢灿未来布局美国的重要性。这种事情上,她还不算糊涂。 卢灿穿着睡袍,来到阳台,又随手将推拉门关上,这才摁下接听键,“沃克,怎么了?” 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他来电话,肯定有事要说。 孰料,对方竟然支吾起来,“哦~你明天……回港?” 卢灿一愣,明天先去洛杉矶,简短逗留之后晚上启程回港。这一行程安排,昨天就和他聊过,怎么还问?卢灿才不相信对方忘了这事,又问,“嗯,先去洛城,明晚回港。你这是……” “嗐!刚才接到一条消息,想找人帮我分析……想来想去,你最合适。” 能听出来,说这话时,乔治的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应该是好消息!卢灿第一时间得出判断,“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现在你可以说什么消息了?” 就在今天下午,有人进行例行身体检查时发现,其右下结肠部位生长了一大块息肉——这是一种有可能导致癌变的一种肿物。 卢灿很快就明白过来,乔治为什么大半夜给自己来电话! 当然,手术顺利,那么……老布希最长可能担任两到三天的暂代。 一切如旧! 如果手术不顺利呢?或者说手术后,癌变范围扩散呢? 难以想象! 别看只是多了个“副”字,那可是真正的天壤之别!布希家族有可能一步登天! 所以,这则消息对于布希家族而言,这是一则不能庆祝的好消息! 乔治刚刚得到这则消息,很是惊喜,可这事偏偏又不能对身边人说起,最好连提都不要提,否则会容易让人误会——你们家想干嘛? 于是,他在兴奋之余,将电话打到卢灿这里。 所谓分析,不存在的,他只是想要与人分享一下!而卢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卢灿哑然失笑,抬手揉了揉额头。 记忆中没有任何相关印记。 这就意味着……什么都不会发生,即便有手术,也只是一场寻常的手术。 “嗨!嗨!”卢灿连着提醒两声后,虽然对方可能并不需要自己的分析,可他依旧满脸认真的说道,“这是一条……让人诧异的消息!沃克,我希望,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听到这条消息的你的朋友!明白我的意思吗?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你照常去球会上班,照常品咖啡喝啤酒,照常吹牛打屁,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ok?” 另一边,沉默片刻后,才传来乔治的声音,“你说得对!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祝你明天的旅途愉快!” 电话挂断,卢灿盯着手机几秒,笑笑摇头,乔治的智商还算在线。 卢灿推开推拉门,二楼自己和罗莎的房间门口,有人影闪了一下,可能是见没躲开,又往外走了两步,朝卢灿点头,笑容有点尬,“接电话呢?” 费里,她怎么也没睡? “哦,乔治来电话说点事。这就休息。”卢灿晃晃手机,又看了眼对方,一身橘黄色短袖睡衣,不算厚实,隐隐约约的…… 卢灿再探头往自己房间瞅了眼,罗莎还伏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单,估计睡着了……费里刚才进房间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呃……卢灿瞬间想起些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 殊不知,费里这会更尴尬! 刚才,她被女儿的那声“你是个猪啊”惊起,发现卢灿在阳台接电话,便闪身进去看了看…… 第796章 机场商议 第796章 机场商议 在洛城歇脚的原因很简单,纳德轩珠宝北美分公司刚刚参加完纽约珠宝展,钻石、欧泊、珍珠、黄金类饰品的销售状况良好,詹妮及几位市场部员工,需要回港备货。 大白鲨顺路捎带她们回港。 不过,洛杉矶机场非常繁忙,降落之后再要起飞,需要排班,大约五个多小时。 卢灿原本不打算下飞机,可飞机刚停稳时进来的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主意——安东尼·奥本海姆前天从比利时来洛城,上午从乔治那里得到卢灿的行踪。巧了,他正在洛杉矶,约卢灿见一面。 为了方便卢灿,两人约见的地点就在洛杉矶机场的一家名叫迈因斯的英伦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在洛杉矶机场服务区很有名。 1928年洛杉矶机场开建,当时还叫迈因斯机场,这家咖啡馆就已经作为机场服务机构存在。二三十年代的美国,虽然经济上已经实现对英国的超越,可是文明方面,依然对英国充满尊崇。一家英伦风格的咖啡馆,在当时的美国,还是很受追捧。 洛杉矶机场历经多次整修、扩建,迈因斯咖啡馆作为机场的见证,被保留下来。 直到今天依旧在经营。 卢灿带着阿忠,在机场服务人员的指点下,很快找到位于机场4号航站楼外的咖啡馆。 咖啡馆内部非常古朴,垂吊的水晶灯已经呈褐色,粗栎木的桌面有了不少裂缝,墙上更是贴着许多照片,多数是黑白的。 安东尼还没到,卢灿要了杯焦糖咖啡。 等咖啡的时间,他随便溜了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叹。 这些名人照片大多分为两类,一类是这些名人与一位中年男人的合影,背景是咖啡馆;另一类是名人品尝咖啡时的及时拍。 每张照片,似乎都在讲述一个故事,很有韵味。 虎博有一间欧美现当代摄影艺术馆,展品以摄影作品及现当代喷绘、印刷品为主,像当年从洛城带回去的三四十年代的电影海报,老照片、老杂志、老旧欧美书籍等等。如果单论展品的丰富程度,这间咖啡馆拍马也赶不上,可是,却没有迈因斯咖啡馆的韵味。 这就是场景的感染力。 一个是刻意陈列没有代入感,一个是原场景原生态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虽然认识到问题所在,可虎博没办法实现——即便复古一个当年的场景,放在虎博也会显得不协调。 在等候安东尼的空闲中,卢灿将咖啡馆内简单打量一番后,又随手拿起一份今天的《洛杉矶时报》,翻了翻,上面没有报道某人生病的消息。看来,工作做得还不错。 今天报道的专题,依然是日元和西德马克升值的分析。这个话题,最近一段时间在北美很火,似乎只要日元和西德马克升值,就能解决当前北美商品出口和国内就业压力的双重困境。 卢灿表示呵呵。 从洛杉矶市内赶往机场,虽然只有二十公里,可是需要途径伯班克和西好莱坞,这两处都是洛城着名的堵点。等安东尼抵达咖啡馆时,卢灿已经将一份报纸《洛杉矶时报》全部看完。 一见面,安东尼就张开双臂,吐槽抱怨,“该死的电影城!这让我无比怀念美国广阔的中部高速!” 美国中部高速以车辆少闻名,开几个小时遇不到一辆迎面而来的车,都很正常。 卢灿笑笑,对他招招手,“快坐,别为你的迟到找借口!” 安东尼耸耸肩,笑着对旁边的侍者说道,“一杯原味咖啡!” 说话间,一屁股坐在卢灿对面,将手包搁在桌上,笑道,“知道我这次来美国的缘由吗?” 这怎么猜?卢灿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两人最初的交往,九成是为了利益,这不妨碍成为一对说得来的朋友。 果然,安东尼很快揭晓答案,“联邦储备局的伯斯蒂尔,你听说过这人?” 大名鼎鼎的人,卢灿也算金融行业精英,能不知道吗? 当然,行外人知道的可能还真不多。 听到安东尼提起此人,卢灿很是好奇,“他约你见面?” 侍者送来咖啡,安东尼停顿片刻,等侍者离开才点点头,笑容满面,“以你的智慧,这下能猜到原因了?” 卢灿很快反应过来,“世界黄金协会的成员席位?” 安东尼打了个响指,“昨晚,我见了旧金山储备银行行长道格拉斯·戴门德……哦,他和我家族有些渊源……据他推测,也是这事。” “好消息!”卢灿端起咖啡杯,与安东尼碰了碰。 世界黄金协会虽然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挂牌,可是协会成员,多数都还是各个地区的黄金开采大户或渠道商,以及几个小国家和地区,至于欧美的经济大国,还在持观望态度。 如果美国联邦储备局成为成员单位,势必对世界黄金协会的正规化、权威化,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安东尼眉开眼笑地呷了一口咖啡,继而又有些发愁,“维文,我现在又有些担心,联邦储备局加入后,世界黄金协会的主导权……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以美元和联邦储备局的强势,他们加入世界黄金协会,几乎肯定,是奔着主导权去的!未来,他们将兰德金矿、迈歪金矿等成员完全架空,也不是没可能! “成立主席团和轮值主席单位!仿照联合国的权力架构!”卢灿很快给出答案。 想要不被完全架空,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就像联合国。 安东尼又打了个响指,“你的想法与我接近!来这儿的路上,我就在琢磨成立理事会,你的建议,让我的思路更清晰!没错,给联邦储备局一个常驻主席团成员身份,应该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两人就此事,讨论了十多分钟,基本上达成一致。 阿忠过来汇报,詹妮一行人已经进入停机坪。 安东尼聊得正开心,见状皱了皱眉,“怎么,你的飞机……马上要起飞?” 卢灿看了眼腕表,微笑摇头,“没事,时间还早!” 北美联邦储备局加入世界黄金协会,这是大事,他也想和安东尼多商量会儿。 续了一杯咖啡,继续聊。卢灿无意中目光瞄到刚才所看《洛杉矶时报》上的日元升值,心头忽地一动,提醒安东尼,“嘿,安东尼,伯斯蒂尔约见你,可能还有其它目的,你需要提前做些功课。” 安东尼一愣,“其它目的?” 卢灿将报纸拿过来,手指敲敲那篇专题,“日元和西德马克升值,意味着美元会在近期贬值。可是,美元的自行贬值,又不符合美联储的汇率稳定政策和风险平衡政策……所以,对于美元而言,最好的方式是拉着黄金一道贬值!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是?” 美元和黄金名义上已经完全脱钩,但是,基于黄金的货币属性,很多国家依然将自己的货币与美元及黄金同时挂钩。美联储为了将美元贬值带来的风险分摊出去,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让黄金也随之一道贬值,这样一来,其他国家的货币,将成为美元贬值风险的第一道屏障。 安东尼也算是金融精英,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道理,脸色一变。如果联邦储备局以“入会”为条件,要求世界黄金协会在全球范围内放任黄金价格下跌……这完全有可能! 第797章 要讲规矩 第797章 要讲规矩 晚上七点钟,大白鲨降落在启德机场,遂即被牵引车拖拽到e5停机坪。 这块停机坪是新马柔佛航空租赁下来的专用停机坪,率属于太古集团旗下的怡中航空地勤服务公司管理。在这里,大白鲨有专属停机位和出入通道。 舱门一打开,就看见孙瑞欣和温碧璃两女,站在飞机舷梯边,频频挥手。 “哟,你这家伙……还真让人羡慕!别折腾了,收收心!”詹妮紧跟卢灿出来,看了眼两女,忽地感慨一句。她这些年心态放下,话该说时照样说,颇有些蓝颜知己的意思。 卢灿一边对孙温俩人挥手,一边低声辩解,“其实……我很老实的好不好!从不去花天酒地,也不大手大脚,更不喜欢渔猎美色,除了赚钱,唯一的爱好就是古董收藏,你说……我还不老实吗?” 这话很有欺骗性,乍一听还真没错,实际上,卢灿将闷骚和风骚混在一起说。 花天酒地渔猎美色,那是风骚,他确实没这么干过,可是,闷骚也是骚,他挑出来的女人个顶个的出色,还利用手中便利,金屋藏娇,手段其实比那些风流大少,还要缺德。 只是,他的手段迷惑性更强。 詹妮愣是被他说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那里不对,可偏偏说不出来。 事实上,詹妮本人就被卢灿的闷骚手段给网罗住,身在局中不自知! “让范哥来接一趟就行,你俩还辛苦跑一趟?”卢灿作势与孙瑞欣拥抱,同时说道。范哥是卢家沙田大院的司机,为卢嘉锡服务多年,很得卢家的信任。 孙瑞欣一伸胳膊,将卢灿挡住,嘻嘻一笑,“我和阿璃是来接詹妮姐的,谁来接你呀?” 温碧璃站在一边,抿嘴窃笑。 此次北美之行,无论是因为阿佳妮的孩子还是陪罗莎十天,都让卢灿对家中女人心有愧意。他突地伸开双臂,不管不顾地将孙瑞欣和温碧璃揽在怀中,左右两边各贴了张脸。 同下飞机的可还有几位员工呢,旁边还有詹妮似笑非笑地看着。卢灿的“发疯”行为,遭到孙瑞欣和温碧璃的联合抵制,两人齐齐发力,从他怀中挣脱。 孙瑞欣为了掩饰尴尬,还伸手在红润的脸庞蹭了蹭,然后摊开手掌,一脸嫌弃,“噫~~!你看!一脸油,就往别人脸上贴……脏死了!” 一句调侃,说得现场所有人,哈哈大笑! 尴尬的只有卢灿——这死丫头!回家再收拾你! 一行人上了中巴车,车子在飞机前绕了个弯,准备离开停机坪。 夏日的晚上七点,天光依旧很亮,淡红色的晚霞映照中,机身涂装的大白鲨,似乎正张口吞下远处的山峰,即便是当初涂装时用了一些漫画的笔法,可依旧看起来有些凶狠。 卢灿怔了怔,抬手碰碰坐在一排的温碧璃,“阿璃,你说……咱家飞机的涂装,要不要改一改?” 改涂装?温碧璃欠身往窗外看去。 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孙瑞欣和詹妮,也听到卢灿的话,不约而同回头,看向越来越远去的机身。 “没有必要……”孙瑞欣骨子里有着津门丫头的爽直,率先开口,“咱家的第一架飞机,涂装就应该霸道威武一些,要不,别人总以为咱家好欺负!再说了,大白鲨,多有个性!” 她一开口,让原本属意换涂装的温碧璃和詹妮,都沉默起来。 卢灿是刚才看到大白鲨吞噬山河的样子,忽然有感,倒不是一定要换涂装,这会儿听孙瑞欣的说法,又觉得她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詹妮却听出孙瑞欣话语中隐藏的信息,侧过身来,将右腿盘在座椅上,“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家准备买第二架飞机?” 孙瑞欣扭头看向卢灿,忽然咯咯笑将起来,“不是家里面买,是咱珠宝公司。” “田姐说,咱家珠宝公司各地分公司、店铺,越来越多,安排物流送货,去各地巡查市场,越来越麻烦。她打算给珠宝公司置办一架中程飞机,客货两用。” 中程飞机的航程在三千公里左右,田乐群为珠宝公司置办中程飞机,明显是为了亚洲市场,最多跑跑澳洲,再远就有心无力。詹妮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啊?中程飞机呀~~!美国和欧洲分部怎么办?不行!见到田总,我得跟她说道说道。” “你找田姐也没用!今天纳德轩珠宝增开许多新店铺,自购不少店面,年初圈了一片澳洲矿山开采欧珀,年中idc钻石中心又有所扩建,这些项目把去年的盈利,基本上都吞干净。买中程飞机的五千万预算,还是田姐抠出来的。不过……” 孙瑞欣再度看了卢灿一眼,又咯咯笑道,“想买远程飞机,得找人赞助!听说有人在东京赚了不少钱,也许,能找他赞助一把。” 呃,卢灿这才明白过来,孙丫头为什么看着自己咯咯笑个不停,合着在这等着自己呢。 一架中程飞机,以波音737—300为例,最大燃油航程4175公里,最大载重航程3000公里,市场售价约合港币4800万。如果换成波音747—300远程客货混合型飞机,全载重续航公里,市场售价超过三亿港币。同样是波音飞机,价差六倍多! 同时,卢灿还反应过来,孙丫头这是在提醒自己——田姐怕是对自己这趟北美之行很不满。 田姐手中根本不缺钱,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办法让自己割肉呢! 詹妮一直在北美,还不知道卢系资本建仓日元汇率期货一事,不过,能猜到孙瑞欣说的是卢灿。既然能让田乐群“敲诈”,想来赚得不少! 她轻轻鼓掌,“维文又赚大钱了?那一定要赞助!田总的决定很英明!我举双手赞同!” 卢灿翻了个白眼,“你就别瞎掺和!” 此行北美有惊喜,回港之后很头疼! ……………… 卢家的大白鲨,于夜色渐起时抵港的消息,很快在香江豪门圈内传开。 很有意思的是,得知消息的霍家、郑家、四叔家,乃至听闻卢系资本在东京汇率市场大赚的消息,并已经赶到香江的陈婵玉,都没有第一时间给卢灿去电话。 国人爱面子,很显然,他们更希望卢灿能主动提出邀约。 回到沙田大院,并没有想象中的严词厉色,田乐群的表现很温润。儿子小石头还很难得的扑过来,与卢灿抱了抱,女儿瑶瑶也会咿咿呀呀的,晃动着藕节般的胳膊。 至于爷爷卢嘉锡,简单询问了几句北美之行的事情,表现也没什么特别。 连闻讯赶来的王鼎新老爷子一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似乎……一切如常? 知道卢灿今天要回家,卢嘉锡特意让晚餐延后,等卢灿回来才开席。 一家子坐在一起,卢嘉锡和王鼎新两位老爷子还喝了两杯。席间,卢灿将北美之行的事情,挑出几件简略说了说。听说老布鲁格在全盘负责,爷爷卢嘉锡明显松了口气。 大家也说了说最近香江发生的事情,其中就包括霍家、郑家等人,旁敲侧击打探卢家在东京做日元货币期指的情况。 “他们估计……还想搭你的船,又不好意思开口。”王鼎新老爷子一举戳破。 爷爷卢嘉锡停下筷子,看着卢灿。 卢灿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搭就搭呗,反正是东京金融市场上的钱,又不是赚咱家的。” “话不能这么说!” 辛婶明显不太乐意别人占卢家的便宜,“搭咱家的船可以,但必须有个规程,不能再像上次澳洲那样,咱家啥也没捞着,就落声好。说不定,人家背地里还未必说咱的好!阿群,你说是不是?” 辛婶说的明显是郑家。 郑家的金大福珠宝,与卢家的纳德轩珠宝,最近在夏季促销方面,竞争得越来越激烈。 田乐群被点名,笑笑点头,“规程……是应该有,否则咱家成傻子了!” 对此,卢灿有自己的考虑。 香江的华人富豪家族,相互之间并不和睦,有几家甚至是世仇。 就像押业大王高可宁家族与罗文锦家族,斗了一辈子;两个船王许船王和包船王也是恩怨情仇难以说清;何启东家族与利希慎家族的后人,同样见面不说话。再说后世,香江双李家族关系不睦众所周知;郭德胜家族与四叔李家,曾经有过合伙办公司的经历,但各有私心最终分道扬镳,面和心不和;至于鲨胆彤,虽然有着“彤叔好人缘”之称,可他家与塑料花李家同样白刃不相饶! 也因此,香江的华人资本,很难抱成团。 卢灿一直有心联合香江的华人资本,形成共同进退的财团模式,可是,很多时候有心无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好整合。 前年,他精挑细选这四家,共同出资进军澳洲,就是出于组建香江华人资本联盟的目的。但是到最后,嚯嚯,大家分完战利品,就彻底完事,丢下一个共同基金的空壳,谁也不提以后要不要再联合行动! 也因此,卢系资本这次出击东京,根本就没和另外三家商量。 呵呵,现在眼红了? 有人眼红就好!眼红才会收起小心思,学会抱团赚钱! 辛婶说得很有道理,搭船赚钱没关系,规矩要讲明白! 卢灿笑着压了压手,“我有数的!对了,萧家老太爷……病情好点了没有?” 临去美国之前,卢灿建议带上虎子和萧云琴,很不凑巧,辛婶给对方去电话的当天,殡葬大王萧明,病情突然恶化,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萧云琴和虎子,没能成行。 第798章 九岭上市 第798章 九岭上市 7月12日,上午九点四十分,吉日良辰。 香江东亚交易所,九岭巴士股份公司,正式敲钟上市。 本次上市,发行股票四千万股,约占九岭巴士总股本的25,单股定价36港元,较原计划的35港纸提升一仙,这是美林证券考虑港币在近期有通胀的缘故。 敲钟之后五分钟,九岭巴士的股票突破4港币,并继续上行,达到美林证券的最初目标。 现场响起热烈掌声,九岭巴士总裁张国怡,常务副总裁兼总经理卫东煌等人,笑容满面地接受来自各方的祝贺。 九岭巴士的大小股东,几乎都在现场,由衷的或者不由衷的,都在鼓掌。 缅北十二土司家族来了九家,亲眼见证他们前期投入的资本,在以飞快的速度增值,自然开心。 调景岭的六个家族的家主,也在现场,更是笑容殷切——当初哪能想到,跟在卢灿后面随便搭了个巴士公司架子,今天竟然能够上市? 原九龙巴士的五位股东,卫东煌升任常务副总裁,自然神采飞扬,另外的雷家,邓家、谭家和林家后人,只怕是心头百般滋味。 雷觉坤最终还是没来,不过让儿子雷兆光代表出席。邓造坚老爷子倒是原计划要来,可惜老爷子身体不太好,最终没能成行,来的是小儿子邓日燊,特意跟张国怡说明情况。 谭焕堂的孙子谭培乐,林明勋的长子林乐丰,也在现场。 家族创办的公司被人吞并,固然不舒服,可毕竟九岭巴士股价上升,他们手中剩下的那点股份变得更值钱,多少也是个安慰奖。 几人聚在一起,也在轻轻鼓掌。 巴士公司属于公共服务范畴,因此,港府在1973年和1979年,先后出台有关《香江巴士票价限定规则》和《公共服务类企业上市规范》,对巴士、轮渡、地铁等企业的票价上涨及年度盈利范围,都进行了比较严格的规定。 譬如,香江公共交通的票价涨幅,需要参考港币的通货膨胀率;又譬如,公共服务类企业的年度利润率,每年超过13的部分,需要返还到公共设施的维护和新建项目中,如道路和码头的修整等。 因此,公共服务类企业的股票波动,基本上很稳定,很少出现大面积增幅。 九岭巴士算是个例外,今天的最终收盘价,为585港纸每股。 以收盘价核算,九岭巴士的总市值为936亿港元,超越小天星轮渡的883亿港纸市值,一跃成为香江公共服务类企业的市值第一。 很多财经人士分析认为,这种出人预料的增幅之所以出现,最可能的原因是,这是卢系资本旗下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受十天前卢系资本在东洋的获利影响,股民和投资者普遍对卢系资本有信心。 说九岭巴士是卢系资本旗下企业,其实卢灿有点冤。 此次上市之后,九岭巴士的股份变得更为分散。 卢灿作为个人大股东,手中也仅有12的股份;岭上的温家、张家、陈家等六个家族,合计占股27,算是最大的集体股;缅北十二土司家族共有九家完成交易,他们一共持有15股份;卫东煌卫家,持有8股份,算是第二大个人股东;剩余的13股份,被雷邓谭林四家所有;还有25,成为市场流通股。 当然,不排除今天有股东下场,增持股票,不过,比例不会很大。 因为这次股票的分销工作,由新鸿基证券和美林证券负责,大多数交易已经定向,只有极少数会成为真正的流通股。 卢灿出席了今天的敲钟仪式,但很低调,没有接受媒体采访,甚至晚上的庆功宴都没参加。 这让很多慕名来参加晚宴的人,很是失望。 “邓局,卢先生昨晚回港,今天上午能参加敲钟仪式,我已经感激不尽,晚上没来,可能很忙。”张国怡与面前的中年女人朝对方歉意地笑笑。 “哦……这样呀,恭喜张总!”女人与张国怡碰碰杯后,转身离开。 站在张国怡身边的缅北土司孟家巴莫,觉得刚才那女人气势很盛,忍不住问道,“这位……谁呀?” 张国怡笑笑,“上一任香江对外贸易职员邓连茹。” 卢灿虽然没来,可还是给张国怡等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好好招待缅北九位土司家族代表。张国怡想想后又补充一句,“她还是香江立法局非官守议员,汇丰控股的董事会董事。上次我们收购九龙巴士,她可没少在中间搅和,差点搅黄了。现在又来找卢少,估计是想要缓和关系。” 巴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国怡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对,邓连茹今晚来参加庆功宴,确实是希望和卢灿见一面,缓和一下邓卢两家的关系。 邓连茹虽然挂职汇丰董事,其实她更偏向于政圈。她辞掉对外贸易局职员一职,是在为今年九月份举行的立法局议员选举做准备。 今年9月26日,香江将举行首次立法局议员选举,选出24名议员。邓连茹准备参加跨区议员选举,如果这次选举当选,与以往有着很大不同,将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代。 所以,邓连茹非常看重。 跨区议员选举,需要计数全港选票,要比区域议员选举的难度更高。在香江,卢系资本旗下产业员工,高达数十万人,而这些员工绝大多数都具备选举权。 如此一来,她本人和卢灿搞好关系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邓家与卢家缓和关系。所以,当得知卢灿参加上午九岭巴士的敲钟仪式后,她特意找堂弟邓日燊要了一张晚宴的邀请函。 只是没想到,不仅卢灿没来,连他的三位夫人都没露面! 既然卢家人不在,这场晚宴在邓连茹的眼中犹如鸡肋。在宴会现场转了一圈,和几位较有声望的人士亲切地聊了几句之后,她就走出晚宴会场。 电梯在上行,等了会,电梯门打开,一众随从拥簇着一位中年男士,这位男士见到她时面露喜色,以一口略显生硬的英文招呼,“嗨,托马斯夫人,真巧!” 邓连茹的英文全名叫“迪莉娅·赛琳娜”,丈夫的中文名字叫唐明治,威尔士人,英文姓氏托马斯,称呼她托马斯夫人,更正式一些。 眼前这位中年人很熟,是香江三菱银行总裁畔柳信雄。 唐明治是港府律政司法律顾问,知名大状,又是中英联合声明的起草律师,还是行政、立法两局当然官守议员,在香江颇为显赫,故而畔柳信雄与这对夫妇交往甚多。 邓连茹抬抬手招呼,面带笑容,“嗨,是畔柳先生,你来这……?” “哦,我公司就在左时喜欢和同事下班后喝一杯,这一楼有一家不错的居酒屋。”畔柳信雄往身后划拉一下手臂后,又问道,“托马斯夫人,你这是?” 居酒屋在电梯左侧,九岭巴士举行庆功宴的饭店对面,邓连茹指指那家饭店,“受邀出席九岭巴士上市庆功宴。” 这会才六点半,庆功宴应该刚刚开始,邓连茹就要离开? 畔柳信雄灵光一闪,瞬间想起九龙巴士争夺战中,好像有邓连茹的影子…… 以邓连茹的身份,她提早离开,怎么也得有人送出来?可是没有! 这就说明,邓连茹在庆功宴上很不受欢迎,而能给她脸色看的,似乎只有卢灿…… 这么说,邓连茹和卢灿彻底翻脸了? 卢系资本在香江威名赫赫,但不是没有对手,香江三菱银行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香江金融业,东洋资本一直想要插手,最近十年随着东洋经济的快速提升,这种想法和行为表现得越来越强烈。他们想要主导香江金融业,卢系资本无疑是最大的绊脚石。 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唐明治和邓连茹夫妇,香江邓氏家族,还有唐明治的英方背景…… 这些,无疑都是助力。 短短一瞬间,畔柳信雄联想到许多东西,表情变得更加热情,伸手邀约,“托马斯夫人,既然遇见,能请你喝一杯吗?矶丸居酒屋的生鲜,口碑很好,在东京有多家店面,他们清酒的味道也很香醇。” 邓连茹刚刚在庆功宴上转了一圈,不太喜欢中式庆功宴的那种围桌吃饭吵吵闹闹的氛围,更欣赏英国的自由式宴会,因此,她啥也没吃,干喝了一杯酒就出门了。 这会听到畔柳信雄的邀请,表现得有些迟疑。 畔柳信雄伸出手掌,几根手指在邓连茹的胳膊上碰了碰,“走,这里是电梯间,人来人往,逗留时间太长不合适。” 于是,邓连茹就这么跟着畔柳信雄,进了矶丸居酒屋。 酒是个好东西,边喝边聊,很容易就能聊出共同语言。 邓连茹本来就对卢灿有些心结,再加上畔柳信雄若有若无的诱导…… 两人聊得不错。 ………… 卢灿根本不知道,因为缺席一场庆功宴,就给自己招来一帮颇有实力的对手。 他之所以没去,甚至田乐群她们也没去,是因为卢家沙田大院今晚要设宴招待一起上门的霍老、彤叔、四叔以及陈婵玉夫妇,同来的还有蒂姆夫妇,郑佳醇,以及四叔的长子李加杰。 这件事显然要比参加庆功宴更重要。 第799章 设立章程 第799章 设立章程 像霍老、彤叔这类巨头,等闲很少去别人家中做客,即便有要事商谈,一般会选择茶楼、餐厅、雀室或者高尔夫球场、马会之类的地方。 今天,他俩和四叔一起,带着家族晚辈,与陈婵玉夫妇一同拜访沙田大院。 这么做,是在表态。 卢灿实在太年轻,还难以让他们低头,放在卢嘉锡身上就无所谓。毕竟,卢嘉锡要比他们大,前港中大教授的身份也合适,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不算丢人。 之所以联袂拜访,因由还得从上午说起。 参加完敲钟仪式之后,卢灿逗留了十分钟后就离开东亚交易所。 回新世纪环宇大厦的途中,他给蒂姆去了电话——答应蒂姆回港就给霍老去电话,现在拖了一个晚上,再不打电话,不太合适。 蒂姆刚被老爷子训过,正着急上火呢,卢灿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这次,他没再遮遮掩掩,直接开口询问东京日元期指的事情,言中之意,几家想要插一脚,委托霍家询问是否可行。 此时进场,日元汇率期货单,自然很难买到。就在蒂姆失望之际,卢灿口风一转,又提到期货难买股市好做,如果进入东京和大阪股市,还是能有所作为。 得到消息的蒂姆,立即转告给霍老,而霍老又和彤叔、四叔、陈婵玉等人商议之后,做出拜访沙田大院的决定。很多事情不用说得太直白,他们此行本身,就能表明态度。 虽然对方拜访的略显匆忙,可沙田大院依旧要隆重接待,毕竟,这是卢家第一次真正得到香江顶级华人圈层的认可。有他们的事例存在,卢家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地坐上香江华人第一家的位置。 因此,不仅田乐群她们中午就赶回家准备接待事宜,连王鼎新、谭乐、福伯三位家老,还有郑光荣夫妇,都被卢嘉锡请过来,作为陪客。 这是礼仪。 下午四点,霍老彤叔一行人抵达。卢嘉锡亲自作陪,领着客人参观沙田大院。 沙田大院一号院是卢家老宅,五十年代初,卢嘉锡和夏洛特夫妇置办的产业。 当时沙田还是一片荒芜,希慎兴业公司开发的别墅,根本无人问津,售价仅六百港纸每平米。卢灿的奶奶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喜欢周边的安静,她拿出大部分资金,又补贴进去卢嘉锡的工资积蓄,买下这栋两百多平米的别墅。 七十年代,卢灿的父亲经营珠宝公司,卢家曾经阔绰过,又买下周边的五亩地皮,进行扩建,终于有了现在沙田大院的影子。 到了卢灿时代,又将沙田大院相邻的几栋别墅买下,将王鼎新一家、谭乐一家、福伯带来的两位弟子家人,都安置在这里。又在几栋别墅之间,兴建了不少花圃绿植以及山石水榭,形成现在占地十五亩的沙田大院整体建筑群。 虽然比不得太平山顶豪宅之富贵,也没有江南园林的移步换景之奇妙,不过,此时正值花繁叶茂之盛夏,蜿蜒曲折处石径隐现,翠竹落英中山石雅致,沙田大院还算是有些看点。 转了一圈,彤叔啧啧称叹,又偏头对霍老自嘲,“官泰,不服不行,人家两百年的家族,底蕴就是比咱们强!我家弄个土里唧的楼房,你家弄个中不中欧不欧的城堡,老四家就更别说了,现在还住大楼跃层?再看看人家的庭院,啧啧,这个雅致,咱想要形容都形容不出来!” 在香江,彤叔一向以“会说话”着称。 相较之下,霍老偏严肃,四叔偏木讷,两人都只是微笑,算是认可彤叔的说法。 陈婵玉的丈夫格罗索是澳洲人,虽然懂一点粤语,可想要正常交流,依然困难,陈婵玉担心他跟不上谈话节奏,也就陪在丈夫身边,与四叔并列走在第二排。 听到彤叔的自嘲,陈婵玉实时地表现女性在对话中的细腻,笑道,“彤叔你要这么说,那我和格罗索就更无地自容!我父亲常说,我家像酒店,一点底蕴都没有,更没法比!” 卢嘉锡还是很骄傲的,只是话语中可不能表现出来,哈哈一笑,摆摆手,“我卢家商户出身,哪来什么底蕴?至于这栋院子……住着舒心的房子,就是好房子,没有好坏之分。说实话,最初我是不赞同阿灿圈这么大面积。可那孩子,怕我平日里冷清,非得让老谭和鼎新都住进来……总归是一帮老头子聚在一起热闹一些,也就随他折腾。” 彤叔马上又笑道,“那是卢灿的孝心!是老卢你的福气!” 他们走在前面,卢灿和田乐群夫妇,陪着蒂姆夫妇、郑佳醇以及李加成,落在后面米远。其中,卢灿四位男士走在前面,田乐群和洛丽塔又要落后几步。 李加杰的年数不大,二十出头,相貌英俊,性格不算开朗,自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话。 四叔的家教特别严厉,李加杰虽然也是蓝湾俱乐部会员,可他除了缴纳会费,平日里很少去。卢灿和他也算熟悉,毕竟两家年节时,都有来往,主动问道,“皮特,你……大学毕业了?” 李加杰的英文名叫皮特,此前在英国利物浦大学管理学院学习,见卢灿问起,点点头,“六月份毕业,父亲让我回家帮忙。” 四叔家这几年发展飞快,俨然成为香江新一代顶层家族,李加杰作为长子,有义务有责任进入家族公司学习。卢灿对李加杰的印象很好,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十年后,四叔会将家业交给幼子而非李加杰?这中间又发生什么让四叔膈应的变故? 说起来,身边的蒂姆和李加杰,还真是同病相怜——都是家中长子,都被外界视为家族产业第一继承人,最终他们都没能上位。倒是郑佳醇,虽然屡屡犯错,可彤叔依然不遗余力地扶持。 至于郑佳醇……彤叔带他来卢家,也有化解儿子与卢灿当年纠葛的用意。 其实,卢灿和郑佳醇没有直接矛盾,有矛盾的是许佳闻。 郑佳醇撬了许佳闻的前女友,许胖子旋即展开报复,在卢灿的支持下,买下被郑家虎视眈眈的填海地皮,建成今天的维德拍卖大厦,也算报了仇。 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卢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偏头对郑佳醇说,“亨利,这次共同基金的行动,我和蒂姆都没时间,就由你来负责,带上皮特,至于陈姐那里……她自己安排。” 既然人家都已经上门,卢灿自然不能再端着,主动一些,大家脸面上好看点。因此,他也没等彤叔、霍老说出此次意图,便主动挑开话题。 这是正事! 卢灿一开口,无论是前排几人,还是后面的田乐群与洛丽塔,都安静下来。 真真应了一句话——当金钱站起来说话的时候,连真理都要沉默! “我?”郑佳醇没想到卢灿提名自己,诧异地抬手指了指自己。 卢灿再度点头,“这事……你出面最合适。不要有什么担心,到东京之后,我会安排谭炳瑞与你对接。你、谭炳瑞、林嘉年几人,保持统一步调即可,另外,安德烈也在东京,他手中有德银投资的技术团队,会给你们提供东洋股市的相关信息。” 霍老、彤叔、四叔几人,齐齐转身,站定脚步。彤叔笑问,“蒂姆也不错啊,他忙什么呢。” 这句话看似问霍老,实则问的是卢灿。 “蒂姆要督建京城饭店项目。另外……”卢灿笑着看向霍老,“上个月我和贸易署施祖祥署长聊过,打算筹建一家地标性的香江国际会议展览中心。蒂姆在基建方面很有经验,也可以兼着负责这个项目的推进工作。霍老,您对这个项目做过评估,您怎么看?” 霍老对这个项目有所了解,其他三家,都迷迷糊糊。 “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彤叔愣了愣,偏头看向霍老。 现场还有一人,脸色微变,那就是郑佳醇。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老同学施祖祥曾经找自己聊过类似的项目,当时自己没在意,后来干脆忘了。这会儿听到卢灿提起,似乎还非常看好这一项目,不由得神情有些慌乱——也不知施祖祥有没有对卢灿提起过自己?要是被老豆知道,自己曾经接触过这个项目却没放在心上,那可就糟了! 好在卢灿根本没看他,背着手站在那里,侃侃而谈。 “香江是一座商贸之城,可是,香江却没有一座与城市属性相匹配的国际顶级会议会展中心,这不应该!六月份的两次同期展览,就让香江的会展服务,狼狈不堪,这也不符合香江的城市定位。无论是城市需要还是市场需求,这个项目在我看来,都很有前景。虽然短期利润一般,但如果做成商业地标,完全可以成为百年产业!” 无论是霍老、彤叔还是四叔,都是商业地产开发的老手,都有自己的判断。 彤叔单手叉着下巴,想了会,一语直指核心,“项目……你准备放在哪儿?岛上和油尖旺,怕是容不下你的计划。” 卢灿早已经有腹案,微微一笑,“维多利亚湾,填海造地,打造一个全新的商务区!” 香江港督府的管理体系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商人基本上主导了这座城市的发展,只要合理,政府基本上不会设置太大障碍。 “项目投资怕是不会小啊?”四叔的感慨中,隐隐有些担心。 相比霍家和彤叔,四叔家族的底蕴要差一些,如果这次共同基金的投资太大,会影响他们家族产业发展——很显然,卢灿想要将东京市场股市行动与会展中心项目,同期启动。 对面年轻人的眼神幽深如潭,笑着回道,“会展中心项目是长线投资,起始资金不需要太多,等我们的共同基金从东洋股市撤离,如果顺利,其利润差不多就能补上会展后续投资。” 没错,卢灿在立章程! 既然你们大家想要跟卢家一起发财,那么就必须接受自己在行动中的主导权!香江国际会议展览中心项目,他不打算理会别人的质疑,强力推进! 第800章 一语中的 第800章 一语中的 7月13日,老布希代岗。时间虽短,可毕竟站在顶峰,体验一把君临天下的感觉。 当天晚上,小布希和卢灿通电话,表明父亲参选下一届的决心。 7月15日,卢灿在乐古道纳德轩大厦顶层的空中花园,接待匆匆赴港的安东尼·奥本海姆。 那天在机场,卢灿几乎一语中的。 扣除时差关系的昨天,算上时差已经是前天,联邦储备局的伯斯蒂尔与安东尼见面。 伯斯蒂尔聊到三件事。 第一件,黄金作为全球贵金属和金融属性的最重要物资之一,世界黄金协会,已经对全球黄金市场实现影响,因此,美联储认为,世界黄金协会应该纳入世界银行的监管范畴。 第二件,联邦储备局希望和世界黄金协会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同时也希望世界黄金协会能注意到美元与黄金的流通关联性。 当然,联邦储备局也不会只大棒不给甜枣。 伯斯蒂尔说到的第三件事就是甜枣,他承诺,在前两个条件成立的情况下,联邦储备局可以成为世界黄金协会的创始会员,并愿意将世界黄金协会推广成为全球黄金行业的领导组织。 参与会面的,还有南非安格鲁矿业公司总裁哈奎尔。 南非安格鲁矿业是南非第二大、全球第五大金矿生产企业,这是一家典型的混合资本,既有南非本土资本参与,也有英美联合资本,甚至还能看到东洋新日矿集团的影子。 世界黄金协会挂牌成立只有半年时间,目前还属于空架子,很多重要职位都是创始企业的内部人员兼职。譬如哈奎尔就兼职世界黄金协会首任执行官一职。 会面之后,安东尼与哈奎尔带着各自的幕僚班底,分开行动。 哈奎尔赶往布鲁塞尔,联合其他创始会员召开内部会议,商议联邦储备局伯斯蒂尔提出的条件;安东尼孤身一人直奔香江,找卢灿问策后,再转道布鲁塞尔。 等安东尼说完会面经过后,卢灿捏着咖啡杯,想了足足一分钟后,苦笑摇头,“这就是以势压人!你和哈奎尔怎么考虑?” 安东尼耸耸肩,“事实证明,你比我们看得更远,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他说这番话是有来由的。 早在世界黄金协会成立之前,卢灿就曾经说过,这个组织不适合企业来领导,最恰当的方式是以国别为成员单位,由几个黄金盛产国组成决议团成员来掌控。所有的黄金生产和流通企业,退居幕后,用黄金的产出和销售,对黄金协会的决策,施加影响,算是“影子内阁”。 安东尼等人,并没有完全采纳卢灿的建议。 他们利用“混编”的方式,一方面接纳国家和地区成员,一方面强化创始企业的成员权益,以期在二者之间找到利益平衡点。说得很漂亮,其实,是安东尼等人舍不得放权! 世界黄金协会成立之初,这项政策执行的还算顺利。 因为初期加入的国家和地区,要么关系不错,要么自身能控制,如比利时、新加坡、香江和南非等,基本上能实现国家会员与企业会员友好协商的机制。 但是,等美英法德日等巨头国家注意到世界黄金协会时,问题来了,他们不可能愿意接受成为企业联盟领导组织机构旗下成员。譬如这次美国联邦储备局,上来就是狮子大张口。 之所以这么说,是伯斯蒂尔提到条件的第一条。 世界银行的总部在纽约,1946年因应“布林顿森林会议”条约成立的一家国际性银行。 其成立的最初目的,是美国借助这家银行向战后的欧洲各国及东洋提供重建贷款,以此来抗衡苏盟所领导华约一方,吸引东欧各国脱离苏盟体系。 所以,世行成立将近四十年,几乎成为美国对全球经济施加影响力的重要机构之一,即便是世行后来成为联合国旗下机构,也同样如此。 伯斯蒂尔让世界黄金协会舍弃联合国,转投世界银行旗下,其控制目的不言自明。 连卢灿都没想到,联邦储备局的胃口这么大!他揉着额头,考虑很久,才开口说道,“这个条件不能答应!世行一插手,你们就彻底失去自主性!” “是我们,不是你们!”安东尼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纠正卢灿语句中的“错误”。 卢灿凝视了他半晌,然后耸了耸肩,“哦,我们……” 要知道,在世界黄金协会筹备期间,安东尼可是对卢灿防备甚重,即便是挂牌成立之后,卢系的三大黄金生产企业代表,都被排斥在决议团之外,和普通的成员,区别不大。 北洋矿业的阿瓦希和西澳矿业的卡尔顿,都对此很有意见,被卢灿压了下来——理由很简单,安东尼他们拿走主导权,势必要直面世界黄金协会成立之初的一系列麻烦事及风险。 喏,这不就来了! 当然,卢灿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毕竟,世界黄金协会还承载着他相当大的期望——也许在未来某一天,黄金可能成为他手中抗衡美元的武器。尽管他从不想看到这一天到来——如果到来,就意味着卢系资本与美元的彻底翻脸。 安东尼没理会卢灿的眼神,摊了摊手,“我也不希望更换,可是……现在怎么应对?” “世界黄金协会和世行,现在都是联合国下面的二级组织,属于并列关系。告诉伯斯蒂尔,如果挂靠到世行名下,就成为三级组织,这会让现有成员情绪不满,另外……对未来的新加入成员,也缺少诱惑力和说服力。因此,你们……哦,我们在开会商议之后,一致表示反对!”卢灿一边琢磨一边口述,配合空中划动的手臂,很有气势,“至于说服工作……就以他所说的第二条为谈判条件。” “告诉他,我们可以配合美国财政部有关‘诱导美元对主要货币的汇率有秩序地贬值’的工作,对全球黄金供应实现逐步调控,以解决美国巨额贸易赤字问题。” “诱导美元对主要货币的汇率有秩序地贬值,以解决美国巨额贸易赤字问题”,是美国财政部顾问,美国经济研究所所长,着名经济专家弗日德·伯格斯藤,就美国经济现状所开出的“药方”,也是美国对东洋和西德施压的主要原因。 这段话发表在今年年初的《哈佛商业评论》上,非常有名。 未来的事实证明,伯格斯藤就是个伪专家——广场协议之后,美国依旧没能解决贸易赤字问题,这段话又被人拿出来,无数次地嘲笑。 送走安东尼之后,卢灿的生活,再度趋于平静。 宗老的回归,算是7月中旬比较重要的一件事。 宗老爷子从三月份赴日,在东京、横滨、大阪、神户等地,奔波四个月,翻阅大量资料,很是辛苦。他回港当天晚上,卢灿在虎园博物馆左近的悦宾楼,宴请老爷子和陈晓一行人。 相比上次见面,宗越的两鬓白发丛生,明显老了许多——这次东洋查询资料,需要从众多资料中找到有用的线索,非常耗费精力。 “宗老,此行辛苦!这次回港,您老好好歇息,别着急回虎博。”卢灿敬酒时,语气很真诚。 “惭愧!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线索!”宗越摇摇头,神色有些失望。 宗越此行东洋,最直接的目的是找寻“周学章东京去世”的谜底,进而借此找到四十年代宗老的老师赵浩公,以及另一位明玉宗高人王若虚的死亡原因,最根本目的是查找墨门钜子令与东洋可能存在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从后两者来看,此行似乎确实不成功。 可卢灿不这么看。 都是陈年旧事,哪有那么容易揭开谜底?更何况,宗越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 两人饮尽杯中酒后,卢灿伸手搭在宗越的胳膊上,笑着轻拍两下,“宗老,这事已经有头绪!我看呐,周学章之死,八成与黑川真赖有关,而鸟居龙藏在其间也扮演着重要角色!” 两人此前讨论过,宗越也知道黑川真赖有嫌疑,为此还特意查找了此人资料。 可惜的是,黑川死于昭和三十年,也就是1955年,去世三十年,很多资料已经遗失。另外,黑川真赖虽然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考古学家,但还没达到顶级,没有太多的专业文章发表,有关他的报道很少,传记更少。因而,有关他的资料不仅稀少还很零散,收集工作非常困难。 宗老摇摇头,“没有确切证据呀……” 卢灿哈哈一笑,再度拍拍老爷子的手背,“宗老,咱们不是为了破案,要什么证据?这件事,心证即可!黑川真赖有重大嫌疑,进而推断,他老师冈千仞,怕是也洗脱不了嫌疑!” 宗老一愣,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也有过怀疑,不过,不同于黑川真赖,冈千仞此人是真正的东洋汉学界的泰山北斗,与清末民初国内一众大家,如李鸿章、张之洞、盛宣怀、袁昶等人相交莫逆。 故此,宗越并未将冈千仞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卢灿不一样,深受后世网络风格——“阴谋论”的影响,在他眼中,就没有不可怀疑的东西。别说冈千仞只是个东洋汉学泰斗,即便是国内史学界泰斗,他照样敢挑刺怀疑! 宗老在思考,在衡量卢灿所说的内容。 另一边的陈晓跃跃欲试,“卢少,既然那个姓冈的值得怀疑,那我们再去东洋一趟?” 卢灿摆摆手,“不着急!你这次回来,还是去潘哥那边,他可能需要你们帮忙。” 纳德轩安保队伍注册成公司后,对外承接安保业务,一时间,潘云耕忙得焦头烂额,前几天还给卢灿抱怨,管理公司太麻烦,远不如以前自在。 陈晓有点小聪明,这次回港,应该能帮他一把。 第801章 蔡家之事 第801章 蔡家之事 环宇大厦办公室,卢灿正在翻看资料,王永斌坐在对面,端着茶杯品着香茶。 眼前的文件,是王永斌带人从台北收集来的有关蔡万春家族产业信息,以及十信案的相关资料。 不看不知道,卢灿捏着下巴,啧啧惊叹。 国人会藏富,着实不假! 此前,蔡家虽然在台北颇有名气,但在外界看来,也只是一般富豪,统称为“有钱人”,至于怎么有钱,有多少钱,外人就一无所知。即便是业内人,也只是知道蔡家投资的公司很多,但具体投资有多少公司,也不是很清楚。 这次“十信案”爆发,蔡家亟需大华银行资金,迫不得已,蔡辰洋将蔡家的家底全部翻出来,以便于取信王永斌,尽快拿到救命钱。 卢灿相信,眼前这份资料,应该还不是蔡家产业的全部。 即便如此,也让他吓一跳。 蔡家的核心家族企业以国泰集团为主,旗下分为国泰人寿、国泰建设、国泰塑胶、国泰信托、国际海运集团、国泰利市、国信纺织、国信食品、国鼎塑胶、国鼎石油化学公司、来来饭店。 上述企业,均为蔡家直接控股的核心企业。 除此之外,蔡氏家族还将旭顺食品、树德工程、三井工程、国信电子、长洲工业、台北鞋业、联泰通运、理想工业、理想家具设计、龙鼎企业、国玺彩色印刷、来来百货、国泰汽车工业及金阁设计家具等十多家公司通过股权收购等纳入集团管理范围,实现控股管理。 综合累计,与蔡家相关的企业,足足125家,涉及金融、保险、交通运输、建筑、广告、塑胶、租赁、纺织、食品饮料、电器电子、工程等众多行业。 属于蔡家的企业固定总资产超过500亿新台币,企业市值超过1500亿新台币。 卢灿又往后翻了几页,重点看向“十信案”资料。 蔡家起家的“第十信用社”,也就是“十信案”的爆发原点,最初并非蔡家产业,而是属于台北市府的国有资产。从1957年蔡万春担任第十信用社总经理之后,这家金融机构就归属于蔡家管理,一直到十信案爆发前夕。 将近三十年时间,这家银行一直充当蔡家的“提款机”,为蔡家的发家致富奠定基础。蔡家在家族企业发展的同时,又利用各种手段,将第十信用社私有化,进而拥有将近35的股份。 卢灿看完资料之后,掩卷沉思许久,又感慨地摇摇头,“老王,从这些资料来看,他蔡家不缺钱啊!怎么在台北连一百五十亿新台币的贷款,都拿不到?不至于?” 说话的同时,他从抽屉中掏出香烟盒,自己抽出一根,又随手将烟盒扔给王永斌,点燃之后,又将打火机递给对方。最近一段时间压力挺大,香烟抽得勤了点。 王永斌也没客气,径自点燃香烟,吐着烟雾,“据我分析,三个原因。” “其一,十信案的水很深,台北的那些金融银行,摸不透风向,不敢轻易出手。” “水很深?不是说涉案的徐立德不是已经辞职了吗?”卢灿对十信案也有所知,他口中的徐立德就是台北所谓的经济部负责人,此人存在包庇和渎职双重责任,已经被去职,现在听王永斌这么说,应该还有更深的隐情。 “现在有两条线,往下查的话,都很可怕。一条是台北央行的副总裁钱纯,此人已经涉案,再往下查,可能会引发窝案;另一条更可怕……国泰集团成立于六十年代,当时的严家干,可是没少给国泰帮忙,已经又民代要求彻查,这条线一旦查实,十信案就不是经济案件……” 王永斌停顿了片刻,让卢灿思考会。 严家干?啧啧!难怪台北金融机构不给蔡家放款,一旦成为政治事件,就不是填补窟窿的事情! 不过,就卢灿的回忆,十信案最终并没有引发强烈的政坛风暴,想来是顶层那位老了,最终把事情压下来,也使得蔡家有了一线生机。 卢灿摇摇头,抬手示意王永斌继续。 “其二,台北媒体和金融从业者,大多数对蔡家的还款能力表示不看好。” 卢灿眉头皱了皱,轻嗯一声,就记忆而言,蔡家后来翻身了,怎么叫还款能力不看好? “蔡万春老爷子如果还康健的话,没问题,可是,蔡老不仅瘫痪,还患有重度失忆症,也因此逃过这次十信案的审判。” “另外,蔡万霖和蔡万才两兄弟,在这次十信案中,竭力撇开责任。面对媒体和民众的追问,蔡万才更是曝出‘债务那么大,还没替他还以前,自己就先倒了,因此再是叔叔也没办法’的话。两位至亲叔叔都这么说,你让外界怎么看好?” “不仅如此,蔡家后人中,蔡辰男已经落跑到国内,蔡辰洲病重,只有蔡辰洋蔡辰威等三个小兄弟,可这三人在蔡家名声不显。所以……不能指望他们三兄弟偿还蔡家的债务。” 如果按照王永斌的话,蔡家还真的没什么偿还能力。 卢灿笑笑,再度摇头。此时,谁能知道,蔡家小兄弟三人,个个精英呢? 王永斌等了会,见卢灿没说话,便继续说道,“其三,蔡家所掌控企业,股权有些混乱。” 这一点很关键,卢灿抬头看向王永斌。 “像第十信用社,虽然蔡家拥有法律上的35股权,实际上,十信的股权已经被交行和农行组成的银行团接管,怕是不能用于贷款或者售卖。再有,国泰信托和国泰人寿两家企业,蔡万霖和蔡万才他们两兄弟在这两家集团中也还有不少股份,都在虎视眈眈;还有蔡家投资的那些企业,也面临股份被吞的危机……”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可惜了,蔡万春英雄一世! 卢灿确信,如果大华银行不出手,蔡万春一支,肯定会被拆解得支离破碎! 此时入手国泰,无疑机会最佳! 只不过,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 这风险,并非来自企业投资本身,而是台北社会阶层的民众意识,以及众多觊觎蔡家产业的同行! 此时的台北,估计基层民众,都希望看到蔡家遭受最严厉的惩罚,以此来泄愤! 如果自己借贷并投资蔡家,无疑会受到牵连。 另一边,包括蔡万霖和蔡万才等人在内的投资人、企业家,可能都会对自己嫉恨在心——煮熟的鸭子已经端上餐桌,就等着片刀,自己却突然伸手将鸭子抢走,谁不恨? 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卢灿的手指在书案上敲击起来,声音如策马奔腾。 想了许久,卢灿停下手指,双手搓搓,拿定主意,抬头笑笑,“老王,我的基线:” “一、大华银行可以提供伍拾亿新台币的贷款,让蔡家用股份或者固定资产抵押。” “二、德银投资需要购买国泰人寿、国泰信托、国信电子、国际海运和来来饭店这四家企业的蔡家股份,总出资六十亿新台币,能买来多少股份,你组织谈判队伍与蔡家谈,要优先考虑国泰信托和国泰人寿,不要过于压价显得吃相难看。” “三、蔡家的收藏品,必须转售给虎园博物馆,我会让福伯安排人协助你们去谈判。” “就这三条,蔡辰洋不是跟你一起回香江吗?你去找蔡辰洋谈……马上就去!” 卢灿又叮嘱一句,“哦,告诉蔡辰洋,在满足第二第三条的基础上,对于第一条,我们可以适当放宽。对了,你还可以告诉他蔡辰洋,我们拿到股份之后,支持他和他的两个弟弟,出任国泰信托、国泰人寿以及国泰电子的总裁!” 王永斌在考察蔡家企业之后,对于购买国泰及相关企业,已经不排斥。 不仅如此,他对于卢灿提出的贷款有存疑。 站起身,笑笑问道,“一百一十多亿新台币,差不多能帮蔡家解决难题,只是,为什么不都用来购买他们的股份?只买六十亿……也就十五亿港币,恐怕占不了多少股份。” 卢灿哈哈一笑,也站起身来,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不能吃相太难看!至于股份……再多的话,人家未必卖给我们啊!他们蔡家也不是没有选择,如果全盘发卖,你真当台北没人敢买?他蔡家找我们,就是想留一部分股份,期待翻身呢!” 送王永斌出门时,卢灿又笑眯眯叮嘱一句,“我对蔡辰男这个人还是比较看好的,他们家,应该还能翻身,这次交易,也算是提早结个善缘!” 此次蔡家一事,卢灿确实手下留情。 虽然他啃下蔡家产业中最肥美的一块,但还是给蔡家留下绝地重生的机会。 蔡家并没有坚持多少时间,双方在七月底达成协议,蔡家在卢系资本手中,以售卖股份和产业、抵押借贷的方式,获得一百二十一亿新台币。 蔡家以这批资金中的八十五亿,偿还各种不良信贷,压力骤减;以叁拾亿新台币注入几家濒临破产的企业,维系住生机;又缴纳五亿新台币的罚款,换取蔡辰洲的保外就医…… 原本的历史中,蔡家真是惨绝:国泰集团被三阳集团黄世惠收购,价格极低;国泰人寿被蔡万霖蔡蔡万才兄弟以“股权相抵”的名义拿走;来来饭店被国泰汽车张秀政低价买下;国泰塑胶破产倒闭;集团关系企业也倒的倒,卖的卖,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风云二十年的国泰蔡家,彻底垮塌! 不仅如此,蔡万春老来郁郁寡欢,抑郁而死;蔡辰洲短短两年,癌症病逝;蔡辰男远走他乡开餐馆躲避熟人;蔡辰洋三兄弟背负起沉重债务,为躲避追债,成立公司都不敢自认法人和股东…… 相比前世,这一生的蔡家,命运好的太多! 第802章 突发风波 第802章 突发风波 卢系资本出手拯救台北国泰蔡家,在两地的媒体上引发热议。 香江媒体报道多数持正面态度,即便有调侃,无非是“港首富救台首富”之类。台北媒体就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多数都是像“卢灿失策,陷身十信天坑”、“卢系出资,救助还是吞噬?”之类的报道。 这很正常,毕竟,卢灿此举,既违背了民众惩罚蔡家的意志,又触动了很多人的经济利益,还不容许别人骂几句? 让媒体有些看不懂的是台北高层,齐齐保持缄默。 即便是有部门领导被媒体堵住,要么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要么就随口说“十信案”能够顺利解决,总归是好事,坚决不提对卢系资本注资国泰蔡家的看法。 事后有台北媒体在统计过卢系资本在台投资的相关数据之后,发表一篇“资本让人闭嘴”的感言文章,算是说到关键点。 这片报道统计,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卢系资本先后在珠宝、矿业、木材、贸易、科技、港口码头、石油化工园区、金融、文化等十多个产业,都有着巨大投资,算上这次对国泰蔡家的投资,卢系资本的总投资量,接近三十亿美元,创造工作岗位六万多个。 文章认为,这就是卢系资本让台北闭嘴的底气所在。 这篇发表在《联合报》上的文章,虽然一副吐槽的口气,可列出的数据和名录,有据可考,着实让台北民众和媒体,大吃一惊。 此文一出,台北媒体很快转变态度,毕竟,创造六万多就业岗位,以及对产业经济的拉动,这样的投资者,还是值得歌功颂德一番。 这种事现实中发生过,三十年后某康的老总,对着媒体明说“我不怕……”。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凭恃的不就是某康所创造的十多万就业,以及庞大的税收吗? 资本真的能让人闭嘴! 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卢灿并不是很担心“救助”国泰会带来什么恶果。 捎带说一句,这篇发表在《联合报》上的文章,出自德银投资公关部,以某位特约评论员名义发表。文章发表之后,第二天被香江的《东方日报》全文转载。 就在卢灿以为台北的风波即将平息之际,港内风波又起。 8月3日上午,卢灿刚刚坐进办公室,温碧璃走进来,手中捏着一张报纸,脸色不是很好看。 同车来公司的路上,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天”? 卢灿笑问,“怎么了你这是?” “你看看这!”温碧璃将报纸压在卢灿面前的桌案上,又顺手拿过桌上的茶杯,准备茶水,嘴中忿忿不平道,“刚进办公室,小范就跟我汇报,邓连茹这是要疯吗?胡说八道些什么?!” 温碧璃口中的小范,名叫范永轩,秘书处的文秘,很低调勤奋的小姑娘。 最近,卫雨宁和霍先阳谈恋爱,不再适合担任秘书工作,温碧璃将她调派到新世纪航业人事部担任主管招聘的经理,遂即又将范永轩提拔为助理。 邓连茹?卢灿眉头皱了皱,拿起报纸。 这是今天发行的英文版《南华早报》,温碧璃折起的页面,是有关香江立法会议员选举的专题。 香江立法会议员直选的日期为9月份,不过,一部分候选人已经从八月份开始,就在各区展开各种集会宣传,算是预热。 卢灿很快就找到了邓连茹所在版面,通读一遍。 昨天下午,邓连茹在元朗区安宁路进行选举宣讲。 整篇报道内容基本正常,从报道内容来看,邓连茹的宣讲内容也不算多新鲜。无非是承诺当选后,针对提高就业率、增加社会福利保障、改善医疗环境等方面向当局提案,为民众争取更多权益等等。 不过,邓连茹在提到增加就业时,说了一句——“我们港岛还有二十多万失业人群,每年需要救助!我衷心的希望,港岛企业家更爱港一些!既然能够为其他地区提供六七万工作岗位,为什么不能将这些岗位留在香江?” 她说的这番话中,如果没有“为其他地区提供六七万工作岗位”这句,一点毛病没有,谁也不敢说些什么。可是,带上这句话后,只要看过昨天的东方日报,基本上都知道,她口中的“港岛企业家”指的是卢灿。虽然没点名,可这和指名道姓的指责,差不到哪儿去! 更恶劣是,这段话和前面“更爱港一些”进行关联——别看邓连茹没说卢灿不爱港,可联系上下文,偏偏就是“不爱港”的意思! 难怪温碧璃气得脸色变了! 连卢灿都被这句话气乐了! 合着我卢系资本在全港创造的三四十万就业,就这么被漠视了?! 每年缴纳巨额利税的贡献,就这么被一句嘴炮给说没了? 谁给邓连茹胆子?敢这么信口开河? 当然,说她信口开河不太准确,毕竟,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她说的好像都是事实。最可怕的就是这种基于事实上的主观臆断,来诱导民众。 如果要追究责任,她能有一万种方法为自己狡辩。 期望你“更爱港”有错吗?好像没有! 期望你增加港岛的实业投资,增加本土就业率,有错吗?好像也没有! 至于说宣讲现场没提到“卢系资本的贡献”……卢系资本的贡献有目共睹,需要讲吗?如果需要讲,我可以登报,补充上,可不可以? 如果她真的登报补充,不用说,卢家有“恃强凌弱”的舆论危机! 所以,卢灿在看完报道之后,如同咽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邓连茹……这是疯了吗?”真被气乐了,卢灿嘿嘿笑了两声,站起身在座位边走了几步,冒出一句温碧璃刚才进门时说的话。 这事爆发的挺突然,着实没想到! 前些天张国怡汇报说邓连茹出席九岭巴士庆功宴,卢灿还自思,能化解恩怨是件好事,毕竟,邓家的老邓头邓造坚在香江商政两界的声望很高,等下次见面,自己一定要和她聊聊。 这才几天,反手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温碧璃泡好茶水,搁在办公桌上,“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讲真,卢灿没想好,揉了揉额头,有些纠结。 “要不……这事交给我和田姐处理。”温碧璃似乎有些想法。 温碧璃有点小腹黑,这点卢灿早就知道,盯着她两秒。 温碧璃笑着摆摆手,“她邓连茹要竞选立法会跨区议员,这次踩咱家,不就是想要立一个为民争利的牌坊嘛,咱给她,顺带着也说说咱家这些年的贡献!” “你准备怎么对付她?”卢灿追问。 被卢灿看得有些心悸,可温碧璃到底还是没说准备怎么回击,只是笑着摆摆手,“我和田姐商量后,再告诉你。” 自己一个大男人,和邓连茹这么个女人去辩论,确实不合适,让田乐群和温碧璃去处理,似乎也不错。卢灿点点头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需要帮助的话,直接找德银投资公关部和纳德轩珠宝公关部,还有纵横传媒那边也可以联系。” 真的想要打压邓连茹,卢灿有的是办法,可他不愿意落下“欺负人”的把柄。 也就是所谓的“投鼠忌器”。 估计邓连茹也是这般认为的。 一上午,卢灿接了十多个电话,有询问的,有探风声的,也有帮邓连茹辩解的。 卢灿一律以呵呵应之。 温碧璃去找田乐群,卢灿的午餐是在办公室吃的盒饭。还没吃完,电话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座机。能透过秘书室转接进来的电话,一般都比较重要。 伸手摁下免提,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一阵叽叽歪歪的英语。 得,这次干脆是正主——邓连茹的丈夫,律政司唐明治。 卢灿着实腻歪,不想和对方多聊,便推脱道,“托马斯爵士,有事?我正在吃饭呢!” 如果是华人,基本上就明白意思,可唐明治是威尔士人,依然笑道,“希望你有个好胃口!维文,就我夫人昨天在宣讲会上的发言一事,我认为应该向你加以解释,避免误会。” 晕!既然唐明治一定要说,那就说道说道。对方是律政司的知名大状,和他对垒,不算欺负人! 卢灿放下筷子,又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好啊,你说,我听着呢。” “昨天瑟琳娜那番话,并非针对某个个体,希望你不要过度解读。” 唐明治上来就直奔主题,还颇为理直气壮,“她只是举个例子,然后又恰逢上午看过某一篇报道,在宣讲现场,很自然的就想起并且用上。她告诉我,她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我相信她!” 果真和自己想得一样,借口还真的很好找啊! 卢灿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你相信她有用吗?关键是这件事已经造成不良后果! 唐明治听见那声嗤笑,语音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道,“维文,这件事就是个误会,谁也不想事情扩大,你说是吗?如果需要瑟琳娜道歉,我会劝说她的!” 我去,还真的来这套?!打算埋坑? “你说完了?”卢灿轻笑着反问道。 唐明治哦了一声,大概也明白,卢灿没打算和解,“你说。” “托马斯夫人曾经担任过对外经贸处的署长,应该很清楚一些事情。但是,她在宣讲现场所说的话,和她所了解的事实,并不相配。如果她只是冲动之下说的这些……托马斯,我只能说,托马斯夫人并不适合成为一名合格的立法会议员!因为她不具备一名议员应该有的冷静以及缜密的思维逻辑!” 你搞我名声,我毁你前程!就这么直接! 第803章 矛盾激化 第803章 矛盾激化 邓家大院位于跑马地蟠龙道5号大宅,邓造坚及继室冯锦美、儿子邓日燊一家,都住在这里。 邓老虚岁八十有五,算得上人中祥瑞。 今年开春之际,老爷子偶感风寒,就此坐卧床榻一病不起,不过,神智还算清楚。 长子邓伯勤因不满父亲五十再婚,六十年代,带着妻、子去往英国定居。 此次邓老病重,自感时日无多,终于又将长子及长孙召回身边,准备立下遗嘱。 一家人关系缓和,团团圆圆,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傍晚,斜阳如血。侄女邓连茹夫妇来访,邓老不耐烦坐在床上会客,让长孙邓永强将他抱上轮椅,在院子里的廊下,边看日落边聊天。 喝咖啡聊天的,除了唐明治、邓连茹夫妇和邓老外,还有冯锦美、邓伯勤、邓永强三人。 “托马斯,阿茹,你们都忙,不用专门花时间来看我。”对于唐明治邓连茹夫妇的来意,冯锦美、邓伯勤等人都知道一些,只有邓老还迷糊着,老爷子还摆摆手客套呢。 “爷爷,姑姑和姑父他们找您有事商量。”邓永强在老爷子耳朵边轻声念道。 香江邓家两房,一向共进退,又以邓造坚为主心骨。昨天的事情,严格说起来已经对邓家整理利益有所伤害,唐明治和邓连茹必须要给邓造坚一个解释。 邓老爷子耷拉的眼皮抬了抬,笑笑点头,“哦,有事?有事说事,都是一家人。” “叔叔,我……可能闯祸了。” 邓连茹坐在老爷子的对面,双手握住叔叔的干瘦手掌,将昨天的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当然,她所说的内容,几乎与唐明治同卢灿对话的内容一致,强调自己纯粹是无心之语,脱口而出,并没有针对卢家的意思。最后,又很委屈地表示,卢灿已经明确放言,会阻止自己竞选立法会议员。 邓老虽然年岁已高,可依旧耳聪目明,思维活跃。在邓连茹讲述时,他斜卧在轮椅上,眼皮耷拉成一条细缝,似睡非睡的,眼光却始终落在侄女的脸上。 人老成精。 从侄女略显躲闪的眼神,和不怎么有底气的语气中,他听出一丝异常。 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等侄女说完,邓老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邓永强听说卢灿直接“威胁”要阻挠姑姑竞选立法会议员,颇为吃惊,“维文真的这么说的?” 邓永强是个颇有几分“文青”性格的年轻人。 八十年代初从伦敦回港,很快独自北上回国寻根并旅游。 在京城时,又受邀担任将近两年的北大英文讲师,结识一票京城大院子弟。 因为有这层人脉关系,去年年底,英国克拉夫石油公司总裁,邀请他担任克拉夫驻香江代表,开拓中国国内的业务。邓永强接受邀请,同时辞去北大讲师一职,回到香江。 说起来,邓永强与卢灿的关系相当不错。 不仅是蓝湾俱乐部会员,同样,邓永强还很喜欢古董及艺术品,是维德拍卖和香江艺术基金的优质客户,对于卢灿在古董及艺术品方面的造诣,甚为佩服。 在他的印象中,卢灿温文尔雅学识渊博,不像恃强凌弱之人。 故而,他听到姑姑所说“卢灿威胁她”的话,感觉难以置信。 “你问问托马斯。”邓连茹朝丈夫方向努努嘴,“他中午在电话中跟你姑父说的。” 唐明治看了眼妻子,尽管妻子讲述的内容和卢灿的原话有所区别,不过,在他看来,当时的语境中,卢灿确实有威胁的意思,所以,唐明治还是对邓永强点点头。 邓永强挠挠头,自言自语,“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时,邓老睁开眼,盯着唐明治问道,“托马斯,告诉我实话,是英国人想要压压卢家的气焰吗?” 很显然,老爷子将怀疑目标瞄准了港府内的英国人。 唐明治微微错愕,旋即笑着摇头,“你的联想太丰富。刚才瑟琳娜已经说过,就是一次偶然的误会!”他摊摊手,继续说道,“如果港府要压压卢家的气势,也不会找我和瑟琳娜的。他们有的是办法!” 他的错愕,其实是惊讶于老爷子反应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事情不单纯。 不过,落在邓老眼中,却成了心虚的表现,这让邓老爷子多少有些误判。 他呵呵干笑两声,抬手拍拍轮椅扶手,“阿茹,不用担心!他卢家声势显赫,我邓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就凭一句无意之语,那小子就要阻你前程?这事……少不得要和他们说道说道。” 去年因为雷家九龙巴士一事,邓老就对卢灿很有意见。 不过,老爷子自认大度,最终退后一步,让雷家将九龙巴士卖给岭上巴士。不仅如此,他前段时间还曾劝说侄女邓连茹,不要和卢灿闹僵。 没料到,卢灿这次竟然直接威胁到自家侄女儿的前程? 着实欺人太甚! 邓家从邓志昂创办鸿裕银铺开始,到邓永强已经经历四辈,邓连茹是第三辈人中的佼佼者,邓造坚一直有心推她作为自己去世后的邓家话事人。 她的前程,岂能让卢家给毁了? 他的话一出口,冯锦美面有忧色,邓伯勤神情复杂,邓永强皱了皱眉,不过,三人都没有直接反对。 邓连茹面露喜色,叔叔说这话代表着邓家的资源将会支持她倾力一战。 这次事件,邓连茹自己心底最清楚。 昨天在宣讲上引发争议的那句话,确实是脱口而出,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是上午看到的东方日报报道,下午去宣讲,根本没时间去策划一个刻意抹黑卢灿的计划。 所以,她说“偶然误会”说得理直气壮。 但是,她很清楚那句话为什么脱口而出。 皆因心有所想! 原本就对卢灿有些心结。 上次九岭巴士上市庆功会,放下身架去找卢灿结果扑了个空,又有些不快。 再之后,遇见香江三菱银行畔柳信雄,两人喝酒聊天,言语中都有对卢灿的不忿,引为知己。 此后多次交流,畔柳信雄更是承诺鼎立支持她竞选立法会议员,言谈中不乏对卢家如今在香江的强势地位表示不满。畔柳信雄说到做到,第一笔竞选捐赠已经到账,也因此,她才能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举办选举巡回宣讲。 正因为心有所想,才会在宣讲现场脱口而出。 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可今天上午看报纸,邓连茹发现问题,连忙和丈夫商议。 唐明治是律政司的首席大律师,又是英格兰人,知道不少港督府的内幕消息。 譬如港督府内部对于如何与卢灿相处,就分为两派。其中一派,因为前年卢灿与香江警务处政治部的冲突,导致不少英格兰人对他有意见;另一派以布政司和财政司为首的英格兰人,则对卢灿表示出一定的善意,认为卢系资本对香江经济发展,有着积极贡献。 双方一直有博弈,目前看来,支持卢灿的人占上风,但要求严格监管卢系资本的力量,同样不弱。唐明治本身就能代表律政司,所以……律政司在对待这件事上,更偏向于警务处政治部。 在考虑之后,唐明治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在午餐时间给卢灿去电话,打算就此揭过。 孰料,卢灿不仅不给他面子,还直接出言“威胁”。 也因此,邓连茹最清楚,现在这件事已经变成邓家、律政司和香江三菱银行,三方联手对付卢家的局面。卢家虽强,想要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只怕也难! 唐明治邓连茹夫妇又坐了片刻,起身告辞。将他们送出门后,邓伯勤忍不住说道,“爹地,这事……说起来还是二妹理亏在先,咱家掺和……合适吗?” 冯锦美是邓老继室,与邓伯勤的关系一向不太好,难得这次两人站在一边,点头附和。 邓老靠在轮椅背上,抬头看看两人,忽地一笑。 “三十年前,我邓家就定下‘趋英亲中’之策,这一原则,你不要忘了。”老爷子伸手拍拍推轮椅的邓永强的手背,“阿强,你也不要忘了。” 邓老重提旧事并由此引开。 “卢家那小子,别看他现在闹得挺欢实,可根基不实。只看看他的投资策略,昨天国内,今天台北,明天英国,后天又是法国、美国,看似四面下注,实则飘忽不定,根基浮浅。” “香江现在还是英国人的香江,他这么闹腾,英国人不可能没意见的。” 说到这,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刚才唐明治的态度,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次事情,我猜测,八成有港府英国人在背后支持!所以呀……” 他抬头看了眼长子邓伯勤,“这次我们要站在你妹妹一边,这才是‘趋英’!” ………… 卢灿一向自诩与人为善,根本没想到,在港岛竟然有着如此庞大的势力,早已经看自己不爽! 下午五六点钟,两件事情引爆香江媒体。 其一是邓连茹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昨天宣讲时提及的那句话,做出特别说明。 在新闻发布会上,她坦言,宣讲中的某些话语欠妥。 不过,她又紧接着做自我独白——说那番话时,她的本心,只是希望港岛企业家更爱港,与她一样,将毕生精力,放在香江的民生与发展上,而不是说某些企业家不爱港。 还请被波及的人,谅解一二! 说完,她还深深鞠躬以示歉意。 当然,卢灿在电话中“威胁”,邓连茹并没有在发布会现场说出,大概是想着留作后手。 其二是《天天日报》晚报版,刊载对纳德轩珠宝销售总经理田乐群的特别专访。 卢家几乎没人接受过专访,这还是第一次。 这篇专访中,田乐群详细列出,卢系资本在港创造就业三十八万多个,去年缴纳利税超过四十二亿港元,赞助各类公益项目及捐赠各种善款超过两亿港元。 如此企业家,被人说成“不爱港”,着实让人心寒! 这篇报道的结尾,田乐群更是直接说,“认为卢家不爱港的人,要么眼光狭隘,要么性格偏执,因此,这种人不适合出任任何港府公职!” 一场新闻发布会和一篇专访报道,将卢家和邓家矛盾,直接暴露在所有市民的眼前! 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第804章 沽名钓誉 第804章 沽名钓誉 这场冲突,来得极其突兀,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全面爆发。 双方的第一回合交手,事实上,卢家处于下风。 诚如卢灿所预料,尽管邓连茹是挑事一方,可她以弱者的身份应对,并且主动“道歉”,很自然获得一定的同情分。相对而言,田乐群虽然历数卢家及卢系资本企业,对香江发展的贡献,可这些数据同样让卢家有了“巨人”形象。老百姓的朴素观点中,既然是巨人,又怎么会成为冲突中吃亏的一方呢? 晚上,卢家人齐聚一堂,连温碧玉那丫头都跑过来,王鼎新一家人以及谭乐父子。 “怎么突然和邓光头一家起了冲突?”谭乐最近一段时间回国,刚回来,虽然听儿子说个大概,可具体情况还是不甚了解。 王鼎新一抬手,“嗐!邓光头原本对咱家就有怨愤,这次他侄女主动挑事,指不定就是他的主意!也怨不得卢灿生气,那篇报道我看了,都恨不得上门找邓老头问问,怎么管教后辈的!” 卢灿失笑着摇摇头,“其实……说不上生气,只是觉得,卢家的声誉不能被玷污。” “这话说得对!就该这么干!”王鼎新点点头。 他很认可卢灿的做法,对于主动挑衅的人,一定要怼回去! 卢嘉锡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阿灿年轻气盛,你这么大年纪,也跟着胡闹?” “这叫胡闹?”王鼎新立即不乐意,嚷嚷道,“总不能让人骑在脖子拉……”客厅中十多人,还有孩子,他想了想后,还是将不文明的词语憋回去,又道,“总不能装作不知道?” 卢嘉锡笑着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扭头看向卢灿,“阿群在天天日报的访谈……你是怎么考虑的?” 下午的专访,是温碧璃和田乐群两人的主意。 以理服人,以数据来自证清白,这么应对,本来确实不错,可是没想到邓家反应如此之快,等邓连茹傍晚召开新闻发布会时,天天日报已经上市,难以更改。 两两比较,也就给人一种“恃强凌弱”的感觉。 这也显现出邓家从邓志昂开始,历经百年活跃在香江的经验之老道。 出手快、准、狠! 田乐群和温碧璃俩人在应对这些事情方面,还有所欠缺,都有些自责,双双准备开口,却被卢灿抢先说道,“嗯,我这次原本就准备‘以力压人’,不打算讲人情!也不准备和邓家和解!” 见爷爷卢嘉锡眉头皱起,卢灿又扬扬手臂,笑道,“爷爷,咱家这些年一直与人为善,广结善缘,可即便如此,总有一部分人看咱家不顺眼,还有一些人认为我们懦弱好欺负。” “就像这次的邓连茹,她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想打算踩着我们家上位。” “这种苗头一旦出现,不加以遏制的话,以后在香江我们卢家的麻烦会源源不断。” “您老也别纠结于圈中的那点人情世故,他邓家要讲人情,就不会让邓连茹说出这番话!” 卢灿很懂卢嘉锡,老爷子信奉中庸,喜欢以和为贵。这种想法当然没错,可也得分时候,像这种贸然出头做第一个挑衅的,一定要给对方教训,否则后患无穷。 卢嘉锡单手衬着下巴,沉默不语。 另一边的王鼎新则连连点头,“阿灿说得有理!这种苗头,一出现就得掐死!” 谭乐轻咳一声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他邓家要吊民伐罪,那就别怪我……”卢灿抬抬手,轻笑一声,“必要时,我会让媒体问问邓家,沽名钓誉……什么意思?” 客厅中一片静默,都很清楚,“沽名钓誉”这个词,对于一位锐意进取的人士而言,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个形象的背后,还有着卢灿在背后推动。 卢嘉锡想了会,从沙发上起身,叹了口气后,摆摆手,“这事你自己处理,我回屋休息。” 他一起身,王鼎新和谭乐也站起来。 王鼎新在卢灿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就这么干!这个世界上,谁还没一两个仇人?” 是的,如果卢灿将“沽名钓誉”的屎盆子扣在邓连茹的头上,邓家和卢家绝对结仇,而且有可能是世仇——邓造坚培养侄女做下一代邓家话事人,并不是秘密。邓连茹掌权,意味着邓家和卢家的交恶,还会持续很多年。 谭乐没那么乐观,两撇长眉蹙起,“恃之以理是王道,凌之以威是霸道,这都没错。很多事情的处理,收尾才是关键,我的建议是收之以情,这是人道。你自小就很醒目,自己琢磨。” 恃之以理,凌之以威,收之以情?卢灿起身,朝谭乐点点头。 卢嘉锡回到书房,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拧亮台灯,目光落在书案边的一张小相框上。照片中,一家五口都在,只有两岁多的卢灿,被他奶奶抱在膝盖上。 他拿过小相框,伸手在玻璃镜面上摸了摸,眼角带着笑容,嘴中念叨了几句,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晚,算是孙子第一次在大众场合很明确的反对自己——没错,虽然自己的观点没说出来,可卢灿应该是已经觉察出自己可能会反对,他选择提前坚持立场。 这让卢嘉锡别有感触,非常想要找人说说,心底的失落或者说放松。 出神了几分钟后,他感慨地摇摇头,将相框放下,又搓了搓手,拉开抽屉,摸出几枚锃亮的铜钱。凝神静气后,随手掷在桌面上。 叮铃铃一阵脆响,几枚铜钱很快各归各位。 “坤卦初六?”卢嘉锡眉梢挑了挑。 坤卦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卦,初六是坤卦的一种爻辞。 坤卦本身是一种吉卦,卦辞为“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意思是“很顺利,应当像牝马一样地坚持下去。君子应当有所作为,先迷惑后得到主导,有利;西南方向得到朋友,东北方向丧失朋友。安定地坚持下去,大吉大利。” 但“初六”的爻辞,则是“履霜,坚冰至”。 大意是“要防微杜渐,要居安思危,虽然目前还没有病入膏肓,但是要见微知着,防止出现大的祸患。”如果综合《象曰》中对此爻辞的解释——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象曰》,相传是孔子作的对易经解释说明的十篇文章,一向被称之为易经解读的权威。 以《象曰》所解读坤卦初六的意思,大致就是——就如同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果初期不去杜绝小的风险,后面的风险一定难以避免。 呃,卦象还真和现在的卢家遭遇很像,那就按阿灿和阿群的意思去办! 卢嘉锡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再度皱了皱眉。 “坤卦初六”还有一层“防小人”的意思。小人,自然是阴暗鬼祟之人,邓家人已经冒头算是对手而非小人……那么,就是说这件事背后还有人? 想来应该有人,否则,邓家虽然在香江很有影响力,但还不足以抗衡卢家,他家不会主动撩事! 卢嘉锡第一时间想到的也算英国人。 毕竟,邓老头的侄女婿就是英国威尔士人。 明天要不要提醒阿灿和阿群一句? ……………… 翌日,《天天日报》上,卢家再度发文。代表卢家出面的依然是田乐群。 全文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承接昨天邓连茹新闻发布会的内容。田乐群表示,能理解瑟琳娜女士的心情,只是希望她在未来的生活中,思考问题时,能表现得更成熟更周全。 由此,引出思考和担忧——不要因博眼球而丧失理智。 第三部分则承接昨天自己的专访。 香江的“居权为仁,居富为善,居力为义”的社会风气越来越浓。这一点,从香江名列世界慈善地区排行榜前五,就能略窥一二;同时,香江的富人每年对社会的积极回馈,也高居世界前列。 这一部分中,田乐群列举出相当数量的香江豪门人物,最近几年来在慈善公益事业的事迹。其中有很多属于第一次披露,根本不为外界所知。 这些事迹的末尾,她又表示,“不与阴暗为伍,本心面向阳光”。做善事的本意不是向人炫耀,但他们的爱港情怀,更不能被人质疑! 通篇似乎没有再纠结于邓连茹之事,看似大度,可看过这篇报道的都知道,文章中刀锋处处! 媒体原本就属于“无风三尺浪”的主儿,这次更是从田乐群的文章中扒出“沽名钓誉”这一说辞,顿时嗨得不行! 是日下午,邓连茹在元朗一家社区拜票,有《星岛日报》等多家记者,直接怼上话筒问她,此前行为,是不是沽名钓誉,人心? 邓连茹气得差点吐血,卢家这次寸步不让,着实让她有些心惊。 同样惊诧的还有唐明治,以及暗中偷着乐的畔柳信雄。 第805章 炮台公园 第805章 炮台公园 8月7日周三凌晨,香江殡葬大王萧明故去,生年八十有二。 这一消息快速占据头版头条,终于冲淡持续多天的卢邓两家纠葛新闻。 对于萧明此人,香江的中产阶级以上,多持有正面看法,他和他的公司学习东洋人的丧葬文化,完善了香江人的“身后关怀”服务;普通市民对他的口碑一般,主要是他将香江丧葬费和“阴宅”花费,抬到一个普通家庭难以承受的价码。 香江人常念叨的“生住不起公寓;死住不起阴宅”,后者大体因他而起。 虎子在卢家早茶时,就扭着屁股,坐立不安——他作为萧明的准孙女婿,自然要去帮忙料理后事。自从五月份定亲之后,还没有单独去岳丈家的经历,这是担心“丑媳妇见公婆”呢。 “你扭个什么劲!坐没坐相!废柴样!”王大柱斥了一句,又轻声道,“你去……只是帮萧家撑撑场面,做做样子,你岳父不会让你真的去跑腿。” “跑腿怎么了?该跑也要跑!”王鼎新照例先训斥儿子一句,再扭头对孙子说话,口气温和许多,“这次去萧家,最有可能的就是陪着你大舅哥去‘把信’,你开着车去,把信的时候,别下车。” 所谓“把信”是南方的一种丧葬传统,也就是去亲朋好友乃至亲戚家,报告家中丧事信息,接到信的人家,才好上门吊唁及帮忙。把信工作,往往都是直系血脉亲自去,还会有“对哭”“磕头”等礼节。王鼎新叮嘱孙子别下车,就是怕虎子跟着把信人,乱了礼节又亏了自己。 卢灿已经吃完,停下筷子,笑着插了一句,“我一会去歌连臣角,虎子你跟我一起走,我捎带送你过去,你的车……让阿忠开着。” 辛婶惊讶地看看卢灿,“你去歌连臣角干嘛?” 萧家就在歌连臣角,他家的殡仪公司总部也在歌连臣角,萧明的丧事办理,自然也在。 卢灿接过边婶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嘴,“歌连臣角炮台上的海炮要拆卸,艺术基金会想找块地搞一个炮台纪念公园,赵太来邀我去看看。” 香江人将岸防炮称之为海炮。 香江曾经是英国殖民者进军东亚的海陆两军前进总基地,他们在香江修建大量武备设施。其中,着名的炮台就有十多座,如赤柱炮台、舂坎角炮台、鹤咀炮台、博加拉炮台、白沙湾炮台、银禧炮台、摩星岭炮台、港仔炮台、昂船洲海岸炮台以及歌连臣角炮台。 这些炮台中,大多数都已经封存,但并未拆除,原因嘛……自己去想,还有一部分炮台,依然在值守,譬如赤柱炮台。 这两年,香江未来走向议定,某方又着急将这些炮台拆除。 建设炮台耗资巨大,现在要拆卸,同样需要一大笔钱,英方想要港府出一部分资金。立法会吵吵一个多月,最终同意拨款六千万港纸,拆卸其中的八座。 钱有了,那些废弃的大炮怎么处理?八座炮台,各种口径大炮,合计一百零五座,有些是六七十年代替换的大炮,不算落伍,如果处理不合适,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纠纷和潜在威胁。 驻港英军不同意卖废钢铁,但又没地方安置,更不会将这些破烂运回本土。 赵太来自从担任香江艺术基金总经理之后,社交面很广。偶然情况下得知这一消息,就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即将拆卸的废弃大炮做点文章?譬如以“炮台公园”的名义,向港府申请一块地皮,然后在公园内部,建设一栋香江艺术基金大楼? 这样一来,盖楼的地皮不用花钱,而且还得到一处几乎是永久性会址的建筑! 还别说,他的想法真不错。 昨天,他打电话告知卢灿这一想法后,卢灿满口答应下来。两人相约今天一起去歌连臣角炮台拆卸现场看看,顺便商议“炮台公园”项目的可行性。 卢灿简单介绍炮台公园项目后,王鼎新连连点头,“这个项目有意义,以后让石头他们多去看看,免得都不记得,香江也曾经历过战争,残酷的战争。” 王老爷子边说边探手摸摸小石头的下巴,对着孩子哦哦两声。 他们经历过那场残酷的战争,知道纪念战争的意义。 ………… 出了家门,虎子明显活跃,跟在卢灿身后钻进车里,马上问道,“灿哥,我想跟你一起去炮台,晚一会再去萧家,行么?” 卢灿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虎子顿时有些泄气,“算了,等炮台公园建成再说。” 虽然有些不懂世事,可还算清醒。卢灿笑了笑,“喜欢这些东西?” “挺新鲜的。” “那行。”卢灿点了点头,“反正你们学校功课也不多,等炮台公园立项之后,你跟组,全程参与,算是历练,总比在学校读死书要好。” 虎子学习成绩一般,还不如穆方——阿尔萨汗老先生的独孙,卢灿也没指望他成为学者,手边没多少值得百分百信任的人,等这孩子大学毕业,就会被安排到公司上班。 所以,提早历练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大学学习。完整地跟组一个项目,对个人能力的提高,很有帮助,这种优势是普通家庭难以比拟。 “诶,我听你的。”这孩子点点头,露出一嘴白牙。 歌连臣角是书面语,得名于香江开埠时负责测绘的皇家工程团团长哥连臣,港岛人更喜欢称呼它的本地名——“黑角头”。歌连臣角道的西侧和北侧山坡上,连绵不绝的坟场和墓碑。 萧家的殡仪公司总部,在歌连臣角道的尽头。 上次薇薇安的奶奶去世,卢灿来过一次,占地面积很大,仅守灵厅就有二十多个,悼念厅八座,还有遗容遗体护理中心,寄存骨灰的佛堂,八座火化炉日夜不停的烧。 据说,香江每年去世四万多人中,单是歌连臣角这座殡仪公司,就能处理将近十分之一,如果算上其它几处,萧家每年经手的丧葬服务会超过香江每年去世人口的四成。 他们家的殡葬服务,涵盖从医院太平间,一直到送上山,全套流程都有。 逝者家属可以选择中式、英式、日式等多种风格选择,就连做法事,都分和尚道士与传教士三种可选。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提供各种吹拉弹唱服务、白事用品、送殡车队服务等等。 殡葬大王,可不是白叫的。 现在,终于轮到殡葬大王自己“体验”一把自家公司服务的时候了! 卢灿忽然有些出戏,想想不太合适,连忙摆摆手让虎子下车,“见到你萧叔,跟他说一声,我和你大爷爷都有空。治丧委的名字……加我的,扶灵出殡由你大爷爷去。” 虎子一愣,迟疑了片刻摇摇头,“有一个……就差不多了。” 哟,这话倒是让卢灿对他另眼相看——别看虎头虎脑的,心底还是有些想法。 生前名,身后誉,香江人特别看重。 萧家财产足够挤入一流豪门圈层,可因为从事行业关系,一直被人看低,他的身后事未必能请来多少名人。现在,由卢灿挂名治丧委,卢嘉锡扶灵,绝对算得上对萧家的全力支持,登讣告时,也能好看许多。只是,这么一来,有可能将卢家的身价拉低。 卢灿笑着摆摆手,“按我说的,告诉你萧叔就是!” ……………… 歌连臣角炮台位于黑角头的突出部位,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卢灿抵达通往炮台小径入口处时,赵太来已经靠在围栏边抽雪茄,估计等了一会。 见卢灿的车停下来,他夹着雪茄迎了上去,笑着问道,“你今儿怎么有空闲?” “我哪天都有空,就看心情好不好!”卢灿下车后,伸了个懒腰,皮了一句。还别说,这里的视野真开阔,大潭峡海面一览无余,英国人的炮台选址工作,很专业。 卢灿提到心情,赵太来难免多想,笑着表明态度,“邓家那个疯女人,这次怎么就咬上你了?我安排几个人批批这种沽名钓誉之辈?” 卢灿一摆手,“这事你别掺和,管理好你的艺术基金才是正事!” 又笑道,“像这次的炮台公园,就很好,既有意义又有价值!你自己琢磨的?” 没想到卢灿对这个项目评价如此之高,赵太来也有些兴奋,夹着雪茄的手指,虚空点点,“前些天,我应邀参加海军俱乐部的晚宴,遇见布尔曼少将。他马上要退役回国,想处理一批东西给我们基金会……”说到这里,他朝卢灿方向微微倾斜身体,低声解释,“一些黑货不方便带走,让我们帮忙处理掉。” 布尔曼是驻港英军军官,海军出身,在港二十年时间,今年退役。他的继任者为安埠贤,从直布罗陀调过来的新人。 布尔曼在港二十年,每年都能拿到大量灰色收入,临走之前处理一批东西,很正常。卢灿点点头,示意赵太来继续说。 “布尔曼跟我抱怨,他已经进入退休倒计时,炮台拆卸这种工作,应该由安埠贤负责而不是他。当时我突然间冒出炮台公园的想法,觉得还不差,就探了探他的口风,” 卢灿扭头看向赵太来,“他当时就答应了?” “让我们出个计划书,他会配合说服布政司,将这些废弃的大炮,作为古董和展品,捐献出来。”赵太来点头的同时,又竖起一根手指。额,这是他承诺给布尔曼的“游说费”。 挺好!有布尔曼出面游说,香江艺术基金出项目和建设资金,又是公益性项目,想来难度不大。 卢灿点点头,又抬抬手,示意赵太来先行,两人边走边聊。 第806章 意外黑手 第806章 意外黑手 歌连臣角炮台的主炮是两门152毫米岸炮。 此外还配备有2门120毫米岸炮和4门102毫米岸炮,形成一股庞大的海面跑集群。 炮台不仅仅只有大炮,还建有观测站、灯塔、发电所、射击指挥所、了望台、地下弹药库等设施,全部工程落成于1938年。 可惜的是,如此庞大的炮击群,在四十年代香江被入侵时,几乎没发挥应有的作用。 歌连臣角炮台,除了战争开始阶段协防海军时偶有表现,后期几乎一炮未发,其贡献远不如位于九龙旺角一带的魔鬼山炮台。 “人呢?没人看着,不怕人偷?”卢灿站在铁丝网围栏外,垫着脚往里看。 偌大的炮台,只有长长的炮管套着炮衣,杵在厚重的水泥台上,连士兵也没见到一位。倒是炮台外的闸门,被铁链锁牢牢锁住。 赵太来也扶着铁丝网朝里面探头,“应该有值班的,可能出去了。” 这可是还在服役中的炮台重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不可思议。 阿忠拨弄两下链子锁,瓮声瓮气道,“这锁是从里面锁的,炮台中应该有人,说不定已经在了望口盯着我们呢。” 顾全忠站在铁丝网旁边看了看后,点了点头,“里面至少一个班的人。” 也不知他俩是怎么判定的,卢灿有点懵,“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阿忠嘿嘿一笑,“有人和没人的区别很大,人越多痕迹越重,就跟您看古董一样……” 得,是这么个理,外行人,听了也不懂。 “卢少,要不要我给布尔曼打个电话,咱们进去瞅瞅?” 即便即将废弃,这也是军营,擅闯军营传出去不好听。卢灿摇摇头,“今天来这的目的是和你聊聊项目,这些破旧的大炮,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又循着原路往回走。 “这个项目要做就一定要用心做,不仅要弄个展馆把那些大炮陈列起来,还要将这些大家伙稍稍处理一下,让它们看起来精神些。另外,陈列时,最好以炮台所属炮群进行组合,旁边配上沙盘和说明文字。如果需要影像资料,趁着炮台还没拆卸,赶紧找摄像师拍下来……” 卢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赵太来真没想到,卢灿对这个项目如此重视——即便是“艺术第五季”项目,对方也没有这么认真的叮嘱过。 讲真,他之所以想要推动这个公益项目,其目的是为了从港府拿地皮。 香江艺术基金虽然发展得不错,可至今没有自己的专属大楼,主要原因就是香江的地皮太贵,而且,申请建楼的程序和审核,很复杂。 原本他只是想要弄一块绿地,移植一些草木,然后将大炮摆在草地上。可听卢灿的意思,不仅要建馆,还要弄得很正规、细致、周全……要比自己的计划,大得多! 看来,这家炮台公园,自己还真要费点心好好规划一下。 卢灿这次之所以如此重视,还真的是出自一片公心。 不过,这一心思,暂且还不能告诉赵太来。 回到停车处,赵太来看看车又看看卢灿,“卢少,你去哪儿?要不,找个地方我请你喝杯茶?” 卢灿微笑摇头,“老赵,咱俩的交情就不要弄那些虚的,你要是有事,我陪你在这儿抽根烟。没想到,黑角头的风景还真不错。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咱俩各回各家。” 赵太来立即让司机去车里拿来雪茄盒,两人靠着山道围栏抽起雪茄来。 “卢少,六月份,你的股份转到新公司……是听到什么风声吗?” 霍老的警示,卢灿自然不会乱说,摇摇头,“顾问团给的建议,说我的投资过于分散,不利于管理。不止艺术基金一家,维德拍卖也转了。” 赵太来又换了个说法,“那……我的股份要不要也换成公司控股?” 这次卢灿点头,“成立一家公司,香江艺术基金已经开始盈利,由投资公司或者基金公司代替你掌控股份,可以合理避税。” 香江虽然是低税率地区,比美日英法等国都低,可超线部分的征税还是挺重的,1985年公司利润超线部分要缴纳15的利得税;个人所得超线部分最高要征收25。 众多富豪去注册海外离岛公司,是有原因的。 “布尔曼的东西中,有两件明代瓷器,许胖子拿走了。他说他来跟你说…给你打电话了么?”赵太来悄咪咪给许胖子上了一回眼药。 几家公司都知道卢灿往虎博扒拉展品,因此,有好东西,大多都给他留着。 许胖子当然……没说。 最近两年香江及东南亚经济发展得很好,正是拍卖行疯狂扩张的时候,许胖子让公司的征集部员工,撒丫子满世界找重量级拍品,这会儿遇到两件明代瓷器,怎么可能告诉卢灿? 虎博的瓷器馆非常庞大,清代瓷器的官窑样,已经集齐,可明代的还没有。所以,即便卢灿即便知道赵太来另有小心思,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没有,两件什么东西?” “一件洪武釉里红石榴尊,另一件是万历青花五彩卷缸,有轻微冲口。” 赵太来笑笑,又摊摊手,“那天布尔曼安排人送货过来,凑巧许胖子也在基金会,把这两件挑出来带走了。我还以为他给你电话了呢。” “这家伙!”卢灿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可惜。 洪武釉里红石榴尊,虽然年代更早,可虎博已经存有两件洪武釉里红,不算可惜。 让卢灿有些可惜的是卷缸。卷缸是文房用具中少见的大件物品,放在地上用来盛装各种卷轴,稍微小一点的会放在案台上,盛放墨条、印章或者用坏的毛笔什么。 虎博有一尊康熙朝的青花卷缸,至于万历朝的,还真没有。 赵太来笑着问了句,“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卢灿抬手阻止,“算了,回头我安排人去举牌,不和那家伙吵吵。” 赵太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旋即又点点头。 早年,许胖子和赵太来的关系还不错。 可是,许胖子能力很强,脾气倔,甚至敢跟卢灿拍桌子,在香江艺术基金会中,同样喜欢指手画脚,而赵太来将艺术基金看成自己的基本盘,如同护着鸡仔的母鸡。 这不,两人的矛盾就出来了。 临分别时,卢灿倒是笑着说了句,“许胖子这人我了解,向来对事不对人,有口无心的。老赵,你要是觉得他烦,该怼就怼,让他滚回去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 回环宇大厦的路途中,卢灿接到陈晓的电话,顿时让他眉头紧皱。 邓连茹的背后,肯定有黑手,因此,事发当天卢灿就安排陈晓带人去跟踪调查邓连茹。 原本卢灿的怀疑对象是港督府中某些人,可是,刚刚陈晓来电话,简略汇报了这几天跟踪的成果,让他有些意外。 五天来,邓连茹出席两场拜票活动,又陪同丈夫参加了一次律政司同事的婚礼宴会,还去跑马地邓家走了一趟,又去了《香江时报》和《工商日报》两家报社做了专访。这些都不意外,意外的是——事发至今五天,邓连茹与三菱香江总裁畔柳信雄见了两次面,一次晚餐一次早茶。 如此高频率的会面……难不成这是背后站着畔柳信雄? 卢灿怎么也想不明白,畔柳信雄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 要论自己与畔柳信雄的恩怨……还真没有。 1982年,自己以白武士的形象,入资廖创兴银行,避免后者被三菱香江公司控股,算是两家唯一一次在业务上的直接对垒。但是,彼时畔柳信雄还未上任,他是1983年9月才正式接任三菱香江总裁一职。所以,卢灿没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纠葛。 正因为没恩怨,卢灿怎么也想不到,畔柳信雄竟然出现在局中? 又因为彼此同时受邀参加深城市府的金融改制探讨会,卢灿与畔柳信雄有过一些接触。此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精力充沛,斗志昂扬,思维缜密,眼界颇为开阔,是个人才。 假如畔柳信雄真的掺和进这件事,那还真的要好好琢磨,该怎么应对。 如果只对付邓连茹,小菜一碟;如果对上邓连茹,再加上港督府内的不喜欢自己的势力,要善于利用港府经济派的力量,卢灿同样胸有成竹;如果再加上日资……会很吃力,必须小心应对! 要知道,此时的日资,三菱银行几乎处于历史最顶点,可控资本超过六百亿美元,而三菱香江同样也不弱,可控资本在八百亿港元左右,算是庞然大物。 第807章 商科调整 第807章 商科调整 商情调查科,成立已经有四年历史,原本挂在大华银行旗下,随着卢灿的重心转回香江,这一科室随即转到德银投资名下。 虽然成立时间较早,但这一科室在德银体系内并不受重视。 原因很简单,此时的商界,还没有所谓的“商业机密保护”概念,很多在后世看来需要保密的信息,都可以在日常资料中获得,根本就不需要特别成立一个部门刻意去调查。 随着第一任科长,也就是卢灿在大华银行的助理黄浩东,调任德银投资国内事业部总经理之后,这个科室的科长一直没有任命,因此,一度有传言科室将会被裁撤。 现在主持工作的是副主任吴景平,新加坡峇峇娘惹人,今年二十七岁,毕业于马来西亚国立大学。 一百多年前,吴景平家族就定居在新加坡港口城市班让,也曾经辉煌过,不过时间比较久远。 吴景平大学毕业后选择加入大华银行,据说原因之一,就是希望近距离接触卢灿,学习对方是怎么让一个几近没落的家族重新崛起。 现实很残酷,他应聘加入当时刚组建的商情调查科之后,三年时间中只有两次远距离看看卢灿的机会,根本就轮不到他上前问候。 商情调查科搬到香江之后,情况依旧没什么改变,商情调查科也依然半死不活。 今天上午,他带着四只虾兵蟹将——原本有七个人,黄浩东调任大华银行国内事业部总经理之后,带走了他的助理,翻了一上午的报纸。没错,商情调查科目前的主要工作方式,就是翻看各种各样的报纸,摘录自认为有用的信息,编辑成册,供其他部门调用。 临近中午时,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叫上几个同事一起下楼午餐。 电话铃突兀的响起。 刚刚举过头顶的手臂,弯了下来,拿起电话,“这里是商科。” “你是吴景平?”电话中的声音略显严肃。 “我是,你是哪位?”被人直接点名,连“主任”的称谓都没有,吴景平的语气不算客气。 “我是卢灿!你下午过来环宇大厦一趟……” 吴景平听到半截,才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谁,腾地站起来,“卢…卢先生,您……您好!” 房间中四个人,齐齐抬头看向主任工位。 能让吴主任如此失态的人,姓卢……该不会是那位? 平时没什么重要工作,因此商情调查科的工作氛围一直不错,几人踮着脚,悄无声息围拢过来,偷听电话。可惜,等他们围拢过去时,电话已经接近尾声,隐约听到对方似乎让吴景平下午去哪儿。 等吴景平放下电话,一抬头,吓一跳,“你们干嘛!” 其中一位性子急的职员,抬手指指天花板,“刚才给你电话的,是……那位?” 黄浩东当主任时,虽然科室冷门,可他毕竟当过两年的卢灿助理,偶尔还能接到总裁办的来电,集团其他部门还要给他一点面子,这三个月,彻底冷清,连来要资料的都没有。 如果这个电话是卢灿的……说明那位大佬,还没忘记他所成立的商科! 这对于商科而言,无疑非常重要。 吴景平也理解大家的心情,笑着重重点头,“卢总让我吃完饭去环宇大厦他的办公室。” “哟!”“好!”“哈哈!我就知道!” 几个人哈哈大笑,叫起好来,似乎这通电话就能改变命运。 刚才第一个发问的员工叫任小毛,忽地来了一句,“该不会是让吴主任你……过去聊聊商科解散的事?” 这句话如同掐住喉咙的手掌,另外三人齐愣愣地看向吴景平。 “瞎说什么呢!”吴景平瞪了任小毛一眼,“商科解不解散,还需要卢先生出面?” “哦……也是!”任小毛迟疑了一下,又道,“商科是卢大佬建的,要解散,他过问很正常?” “你闭嘴!”旁边一人忍不住伸手捂住任小毛的嘴巴。 他这么一说,让原本还很兴奋的吴景平,心情一下子忐忑起来。 这种忐忑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他下午一点多,被总裁办的人送进卢灿办公室时,才稍稍平息。 因为卢灿见面的第一句话,就直入主题,“有关商情调查科主任一职……浩东向我推荐了你,所以,我请你过来,想听听你对商情调查科的工作看法。算不上考核,你可以随便聊。” 卢灿说话的同时,抬手让吴景平就坐。 虽然两人年龄差别并不大,可吴景平此刻的性情,如同朝圣,刚刚就坐又立刻站起来向端来茶水的温碧璃欠身致谢。 一直等到温碧璃离开,他才重新就坐,双手握拳,搁在膝盖上,稳了稳心情才正式回答卢灿刚才的询问,“谢谢黄总经理的举荐!对于商情调查,我是这么认为的……” 尽管卢灿强调随便聊聊,可吴景平不能真的随便。 虽然没和吴景平打过交道,可公司有吴景平的资料,上午时又和黄浩东电话聊过一次,因而,对面前这位年轻人,算不上陌生。 黄浩东确实对这位曾经的同事,有着较高的评价,譬如眼界不错,做事勤快之类。不过,从对方聊得几分钟内容来说,卢灿微微有些失望。 譬如对方所说的消费者调查、商业信息收集、经济环境监测、公司舆情监测、竞争对手动态之类的内容,都算是黄浩东在商科时所制定的规则与玩法,属于传统的商业调查范畴,不算什么新意。 所以,在吴景平阐述想法的时候,卢灿只是微笑面对,并没有与对方有什么互动。 感知是相对的,尽管卢灿什么都没说,可吴景平还是感觉到对方在等待什么,或者说对自己的表现不怎么满意。这让他很心慌,担心浪费这样一次绝佳的机会——不仅仅是升职加薪,更重要的是难得的与集团大佬面对面陈述的机会! 他也意识到问题所在,那就是自己陈述的,并非是自己的。 这让他越来越心慌,在陈述的结束,突然冒出一句,“卢先生,我认为商科的力量和职能需要加强,我们的业务范围受人力和资源的限制,导致很多业务开展不了。” 这句话,有质疑前任主任黄浩东的嫌疑,要知道,黄浩东可是帮自己说过话的,某种程度上,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因此,这种话说出口,显得“忘恩负义”。 他立即又意识到不对,慌忙比划着手势解释,“我的意思……很多业务没开展……不是个人原因,而是……而是基于条件限制。” 总算将话圆了回来。 卢灿微笑着看这对方,能隐约可见他额头和鼻尖的汗珠。 “哦?你说的未开展业务…”卢灿停顿了一下,“指的是什么?” 对于商情调查科的定位,卢灿一直没想好,因此,这些年基本上没怎么过问,也导致商科处于半荒废状态。这次三菱香江银行总裁畔柳信雄突施暗手,让他陡然惊醒。在回公司的路上琢磨了一路,决定重整商情调查科,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见卢灿追问,吴景平慌得一批,屈指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努力组织语言,“商科的业务……不能只局限于之前我所说的那些传统范围……应该开辟新的领域,毕竟我们之前做的内容,其实很多公司的公关部和市场部,也在做……” 度过简短的慌乱期之后,吴景平的表述越加清晰。 “我认为,为避免和公司公关部、市场部职能重复,我们的商科业务,应该重点对外……以调查公司品牌或者产品的主要竞争对手动向为主。” 这个思路是对的,与卢灿的想法有些相似。 商科就应该是对外的,以监察和调查竞争对手或潜在竞争对手为主,而市场部、公关部,一个是以制定正确市场拓展策略为主的机构,另一个是以维护公司的形象及危机应对为主要业务的单位。三者可以有少量重叠,但不应该重复。 卢灿第一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轻微的点头,足以让吴景平找到信心,平稳心情,越说越开。 “我们商科不仅要摸清竞争对手的动向,甚至应该主动出击。” “法国巴黎是时装之都,有一种模特兼职,叫‘时装先行者’。这帮模特,一边接客户的订单,为客户做服装展示,一边偷着拍摄自己所穿服装,卖给有愿意购买的服装客户……” 吴景平所说的“时装先行者”,卢灿知道,就是后来的“巴黎时装间谍”! 巴黎的时装大厅里,观看者只准用眼看,不准用笔描绘,更不准拍照。 但仍然防不胜防。 有的时装间谍手腕上戴着手表照相机,需要时把袖子一提,装着看“表”,便把模特的时装拍摄下来了。有的女时装间谍,更是别出心裁,她们把相机钉在帽子上,用几朵花伪装起来,一旦需要动一下小花,新款的时装样式就被猎取。 试想一下,你设计的服装,还未登台就被媒体曝光照片,或者被竞争对手早早仿制,提前登台展示,你情何以堪?这种事不仅存在,而且越发泛滥。 也因此,嘉丽服装、纳德轩珠宝,每次参加国外会展时,几乎都用自己的模特团队,如果需要外聘,一定会签订严格到残酷的合约,以此来保证信息不被泄露。 吴景平的最后一段谈话,给卢灿一个惊喜。 他站起身,笑着向对方伸手,“恭喜你吴经理,从今天起,你就是商情调查科的新一任主任!对于你所说的部门职能划分和新业务开拓,我很认可!既然你想要商情调查科开拓新的业务,那么……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我会给你调配资源和人力!” 吴景平激动第双手握住卢灿手掌,“卢先生,您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三菱香江银行,还有畔柳信雄这个人,我需要最全面的资料,越详细约好!” 第808章 目标确定 第808章 目标确定 八月底,安德烈从大阪匆匆回港,带回来一条来自东京银行的内部消息—— 美日英法和联邦德国的五国财长会议日期确定:会前会安排在9月16日,正式会议安排在9月22日,地点为纽约广场饭店。 日方的底线是以政府调控的方式来干涉,来降低美元汇率,将在两年到三年时间内,将日元兑美元汇率提升30—35,同时,会议上日方将安排东京银行在近期购买约合七十亿美元债券,以此换取日元资本在进入北美市场时的自由许可! 这条消息花费了安德烈将近五十万港纸的费用,不过值得。 办公室中,卢灿靠在沙发上,眼睛眯着,明显在沉思。 安德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端着咖啡杯神情略显焦躁。 在他看来,这条消息未必是好消息。 因为在行动发起之前,德银投资策略部,准确说是卢灿,认为日元在未来一到两年内汇率升值的标准,不低于50。这显然要远高于日方的汇率升值底线。 进入东京和大阪市场的卢系资本,所有的金融行动,基本上都按照“日元在未来一到两年内升值40—50”这一基准线来作出的模型而进行投资的。 现在,日方准确的基线已经出台,这是不是意味着己方的计划要作相对应的调整? 这件事非常严重,所以,他一得到消息,就匆匆回港,希望卢灿能当面给出建议。 安德烈在担心,却不知道卢灿此刻在暗暗庆幸,庆幸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蝴蝶效应,更没有搅乱这次“广场会议”! 东洋的国土太小,资本量太大,必须要走出去,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 为此,早在七十年代,东洋就向东亚、东南亚许多国家,以免息和低息贷款的方式,向他们进行资本输出,既能表明对战争的反思和忏悔的态度,又能让国内超量资本往外输出时有一个更宽松的环境。 这种资本输出的方式,代价很大,收获嘛……当然也有,可东亚和东南亚的市场容量和消费购买力,在现阶段来看,还是有所不足。 因此,东洋资本需要更有效的输出途径。 北美,无疑是最佳选择。 六七十年代,北美市场对于日货是开放的,因为这有利于北美资本进入更高的科技、金融圈层,但对东洋资本是有限制的,因为这涉及到北美资本的根本利益。 这次广场会议,在东洋人看来,将是东洋资本打破北美资本对北美经济控制的绝佳机会。尽管,他们需要为之付出“压缩本国向北美出口”为代价,但是,这在东洋人看来,不是大问题,因为他们还有东亚、东南亚和拉丁美洲等地几十亿人口的“次级市场”来弥补东洋货品出口的损失。 东洋商品输出只要略微进行偏向转移,就能获取北美庞大的资本输出市场! 如此一算,呵呵,何乐不为? 这也是为什么八十年代中后期日资在北美“疯狂买买买”的重要原因;也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日货疯狂进入中国及东南亚国家,挤压本土国货生存环境的直接原因;更是八十年代末东洋资本涌入拉美地区的关键原因。 很多以前卢灿也不明白的事情,当他站在更高维度时,便逐渐清晰! 竹下登同意日元升值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国家需要。 东洋从战后以来,就是个瘸腿国度。几十年来,一代又一代东洋政客都希望东洋能更冠冕堂皇的站在世界舞台中间。这次日元升值,无疑是绝好的机会!日元升值,不仅打造了一个“负责任”的日元形象,还让日元在成长为世界货币的道路上,越走越宽,越走越快! 所以,广场协议看似东洋被迫,实则是竹下登制定的经济国策与东洋所实施的国家政策,在当下环境中的必然结果! 卢灿花了十多分钟,将前因后果重新捋了一遍,再度睁眼,看这安德烈的焦躁表情,笑了笑,“对此……你想说什么?” 安德烈一怔,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说么?他迟疑了片刻,笑着感叹,“现在回想起来,美林证券的策略部提供的35—40的升值基准线,更接近东洋的底线,不愧是老牌资本公司!” 这家伙,还在自己面前玩起心机? 卢灿哈哈大笑,手指朝对方点点,“那可不一定啰?!在结果没有出炉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安德烈,资本如洪水,一旦放开闸门,想要轻易关上……可不是那么容易!” 安德烈要的就是这句话! 将咖啡杯放下,上身前探,“这么说……我们不打算调整投资方略?” “不调整!”卢灿利索摇头。 安德烈之前在菲利普斯财务公司时,是钱伟的属下,短短几年就成为与之并列并隐隐超出的存在,就因为他是个非常好的执行者。 有大老板的这句话在,他自然不会闹什么证明自我价值的幺蛾子,很愉快的再度来了一杯咖啡。 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未曾见面,相互之间有些事需要沟通,譬如卢灿安排王永斌带人投资国泰集团的事,又譬如七月份东京、大阪期货及股票市场,卢系资本的收货等等。 顺便说一句,卢系资本在上半年的收获,可不仅仅只是港岛媒体所报道的那些。 还有诸如新鸿基证券,三四月份加入的九龙银行,他们在东京和大阪的期货及股票市场收获同样不小,这些资料,港媒可没拿到数据。算上美林证券代为操盘的那些收益,卢系资本上半年在东洋的总收益,大约在六个多亿美元,与美林证券的总收益,不相上下。 “我回趟家,晚上再回东京!” 一壶咖啡喝完,安德烈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卢灿叫住。 “不用那么着急,东京的事情,让下面的人按部就班去做,你这次回来,在香江待几天,我和你商量一下,给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的那些人找些事情做。” 上半年,卢灿在东洋时,将德银投资东京分公司正式成立起来,总部在大阪,总经理为山田屿之。成立之后,犹豫卢系资本在东京有一系列重要行动,德银投资东洋分公司作为战略支点和基地,一直承担着辅助作用,故而并未开展实质性的业务。 安德烈站定后想了想,问道,“那……我把山田屿之,也叫过来?” “不急!”卢灿摆摆手,“我俩先商量,你回东京,在转告山田屿之。我已经安排王永斌他们在制定相关的文件,下午我们坐下来商量,看看合适不合适。” 之所以如此,是卢灿希望安德烈在下属面前找到存在感——工具人也需要尊重。 其实,卢灿所敲定的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的主要工作职责,只有三条: 其一是辅助山田一夫从政。不需要占据太多的工作经历,但需要长期维系,兴许,这笔投资会带来丰厚的回报,也说不定。 其二是盯紧几大日系财阀的子公司动向,尤其是三菱集团。卢灿一向不是个大气的人,既然畔柳信雄敢黑自己,那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而卢灿的报复,并不仅仅是三菱香江,更有三菱集团总部! 在卢灿的记忆中,未来十年,三菱集团至少有三次致命危机,侥幸躲过。 第一次正在发生,起因是拉丁美洲经济持续低迷,到八十年代末更达到顶峰! 众多日系资本包括三菱集团在内,在拉美地区的巴西、阿根廷、秘鲁、智利等国家,有着庞大的投资,拉美经济低迷将使得这些日资集团,陷入困境。 这一事件,间接导致1991年东京泡沫危机的发生。 第二次就是东洋泡沫危机,三菱集团等众多日系财阀,在之后的几年内,资产大幅缩水。 必须要说的一点是,东洋之所以能扛过泡沫危机,中国在其中承担了重要作用,譬如日货在九十年代,几乎成为国内产品市场的高端品和畅销品,为东洋生产型企业续命;另外,日资在中国的投资,也为日资的过度还魂! 第三次就是亚洲金融危机。 说到这次危机,大家总喜欢说香江和泰国,其实,损失最大的是东京金融市场!毕竟,东京的金融市场体量,远远超过香江和泰国,大约是香江的六倍,泰国的二十倍,韩城的九倍! 两年时间内,国际游资在东洋金融市场卷走大约七十万亿日元,折合美元六千亿,再次狠狠宰了东京一刀。其损失要比91年的泡沫危机的直接损失,更大,只是后者持续时间更长,破坏性更强而已。 对于北美资本,卢灿有些胆怯,可对于日资,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所以,卢灿打算在未来十年内,给三菱集团一个深刻的教训。 既然目标已经确定,那么,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开工干活! 第809章 风波再起 第809章 风波再起 邓连茹在八月二十六日,进入沙田,立即遭到沙田市民的阻挠。 现场气氛非常紧张,最后在沙田警署的介入下,邓连茹匆忙结束活动。 事后,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首度用“灰色”来形容这次阻挠的市民,并隐隐指向卢灿外公家族,同时将这次事件上升到“有势力蓄意阻挠”的高度。 这个“势力”,自然说的是卢家。 这次事件,再度引发媒体对卢邓两家纠纷的关注,甚至超过第一轮。 讲真,这次事件,卢家还真没有出手,无奈还得要背锅! 因为沙田是卢家产业的大本营,纳德轩珠宝、嘉丽服饰、源森居家具工厂、和讯科技公司等卢系资本产业,都在沙田,其中,将近有十万工人是沙田本地人。 而此时沙田区的总人口才多少? 不过区区五十四万人!扣除老弱病残幼,十万人几乎已经是沙田男女劳动力的二分之一!可以说,沙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卢系资本企业务工,卢家基本掌控了沙田人的饭碗。 所以,邓连茹进入沙田,几乎可以说是找死行为! 根本就不需要卢家出面,沙田人自发的将这位挑衅卢家的“敌人”,赶出本地区。 这一事件,虽然不至于让卢灿焦头烂额,可也足以让人上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轻视了邓连茹。这位女“斗士”,将“弱者值得同情”的大众心态,研究得太透彻! 事发突然,好在卢灿听到三菱香江畔柳信雄插手卢邓矛盾之后,已经重整方略,倒不至于阵脚大乱。 当天中午,邓连茹的主要对手廖伟文,面对媒体采访时,言语激烈。他认为邓连茹在恶意污蔑沙田市民,蓄意挑衅。 在明知沙田地区市民就业的情况下,还刻意去沙田,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挑衅; 其次,上午的活动中,沙田市民并没有表现出暴力倾向,只是在表明他们不欢迎的态度,对于不欢迎自己的人,就能称之为“灰色”?这是污蔑! 另外,他认为邓连茹动辄给人扣帽子的言语,前有“没爱心”今有“灰色”污蔑,很不符合一位候选人的基本素质要求,应该主动退出。 香江有五大本土家族,分别是邓族、廖族、文族、侯族、彭族,这几个家族都在香江生活了百年以上,都相当有影响力。 卢灿重整方略时,重点考虑培植邓连茹的“对手”,在多名候选人中,选择了廖伟文。 廖伟文是元朗廖家人,原本是元朗行政署的一位民科处处长,他父亲还当过两任元朗地区的“太平绅士”,他本人和家族,在元朗地区都有一定名望。 廖伟文参与这次不分区活动,算是子承父业。 卢家让人传话给他时,双方一拍即合,主动承担起与邓连茹交锋的任务。 从中午的电视新闻中看到这则新闻后,卢灿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这步棋走对了,廖伟文确实值得投资,此人的反应可谓迅速,且言之有物,直指核心。 下午三四点钟,《天天日报》的晚报版上市,其上不仅刊载有田乐群代表卢家对此次事件的声明,还做了专题报道,不仅有文字还原,还有多张清晰度很高的现场照片。 田乐群的声明中,不支持也不建议市民采取类似于上午的行动,应该以更文明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同时,田乐群也对邓连茹的言辞表达不满和愤怒,她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沙田人,不觉得沙田市民的素质和行为,有什么过分。 双方算是彻底撕破脸皮。 陈晓再次立功。 今天上午,他带人盯着邓连茹时,恰好将事发现场的所有情况,全部拍摄下来。这些照片又被送去天天日报做了一期事件专题,将事件原原本本以图文的形式,还原出来。 今天一大早,邓连茹在沙田新城广场前搭建宣讲台时,广场内部工作人员出面阻挠,双方发生争吵。这场与工作人员的争吵,吸引了很多市民围观,旋即,这些市民认出邓连茹本尊。 于是,这些围观人群加入了反对行列。 将一场原本属于“是否违规搭建”的争吵,变成后来的“驱逐事件”! 也就是说,这一事件是偶然引发的必然,并非什么势力介入。 邓连茹是在信口胡柴! 《天天日报》的报道,必然带有一定的偏向性,但整体事件的还原,还是趋于真实。 在专题的最后,编辑又反问一句——你违规搭建引起纠纷,竟然还满腹委屈,所谓何来? 尽管卢邓矛盾激化,可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卢灿,还是唐明智,亦或是邓造坚,三位当家男人都还没有出面。对此,外界一致认为,卢邓两家依旧保持克制,事态还有缓和的可能。 卢灿却不这么认为,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他一方面让人加大对廖伟文的支持力度,抓住对方的马脚,继续追打,另一方面,又让陈晓加紧对邓连茹夫妇的盯防,以备下一次交锋,必要时,己方要主动出击。 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情,极其无聊,偏偏还不能等闲视之。 关心卢邓矛盾的人还不少,从上午开始,卢灿就接到十来个电话,大多是想要做中人,为双方说和,其中又以港大几位校领导最为积极。港大校长黄丽松就给卢灿打了电话,言语中试探卢灿,有没有和解的意愿,被卢灿笑着搪塞过去。 卢灿理解港大为什么这么积极。 港大与邓家关系一直不错,邓造坚的父亲邓志昂,曾经捐赠一栋“邓志昂楼”,作为港大中文学院的校址,此后,邓家又屡屡捐赠教学资金和奖学基金,即便是现在,邓造坚还是港大校董成员。 从慈善公益事业的角度来说,邓家不愧是慈善之家。 黄丽松的电话,卢灿可以搪塞过去,可是,有人的电话,却不能轻忽。 譬如彭励治。 不是卢灿在双标,而是……彭励治在电话中并没有明确说他要做中人,而是邀请卢灿喝下午茶,想要聊聊日元升值一事。 彭励治、翟克诚等人,一向是卢灿在港督府内的主要支持者,关系很不错。 他的邀请,自然不好拒绝。 下午三点半,卢灿依约前往半岛酒店。 抵达时,彭励治已经在悠闲地品着咖啡,手指间夹着粗大的褐色雪茄。 “我们的司长大人,这么悠闲?”和彭励治点点头后,卢灿又抬手打了个响指,对走过来的侍者示意,“照着司长大人的,再来一份。” 彭励治是个将近六十岁的秃顶肥胖白人老头。他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一份华夫饼,一碟干果,一份七分熟的小牛肉,都是小份。听到卢灿的话后,他哈哈一笑,夹着雪茄的手指,点点卢灿,“我上午和律政司、按察司的几个混蛋吵了一上午,气得中午没吃午餐,你中午也没吃?” 似乎在回答卢灿刚才的“悠闲”一说,又似乎意有所指。 卢灿的眉头轻微第跳了一下,这可不是好消息。 彭励治说这话,肯定不是无缘无故。 卢灿将手包搁在桌上,在彭励治对面落座,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想好应对方略,笑问,“拿督……不是不掺和行政事务么?怎么和你对上?” 彭励治一抬手,“他担任过辅政司,说是不插手,呵呵,怎么可能做到?” 罗弼时有着爵士和拿督的双重勋位,现在可谓港督府内的权威人士。 他想插手行政事务,彭励治拿他还真没办法。 “为什么事?”卢灿装糊涂,笑着问道。 彭励治瞅着卢灿的眼睛,耸了耸肩,“还能什么事,他认为今天上午的事情,已经影响到这次行动,必须采取一定措施……明白吗?” 这件事,按察司和律政司,还确实有借口插手。 果然如此!卢灿无奈地摊摊手,“这件事看来我说不清楚了!事实上,我不知道、也不会采用这种手段来干扰他人的行动……我会有这么弱智吗?” 彭励治再度哈哈一笑,“我相信!”他停顿了一下,又耸了耸眉头,“原本不算什么大事,你怎么……不愿意和托马斯的妇人,和解?我可是听说,你拒绝了不少人的调解。” “理由很简单!”卢灿双手搓了搓脸颊,又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和解,而是人家就没打算和解!这件事另有隐情……” “哦?你说说!”彭励治胳膊肘搭在桌面上,抬抬下巴,示意。 “已经有人告诉我,这件事的背后,有东洋人在策划和支持邓家!” 彭励治在太古集团工作二十四年,太古集团一直在支持他,而卢灿现在也是太古的股东,所以,彭励治也算时自己人。 卢灿如实告知对方,自己所掌握的畔柳信雄与邓连茹频频见面的情况。 老头子的浓眉,瞬间耸了起来,表情严肃。 第810章 督府内幕 第810章 督府内幕 彭励治的愤怒,情有可原。 东洋资本势力的出现,超出彭励治的底线。 三菱香江的畔柳信雄敢干涉港岛的内部事务,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当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在接下来的会谈中,他与卢灿聊了聊日元升值对港岛经济的影响。 卢灿这几年所处的高度,以及他远超同侪的思想,让他在与彭励治的对话中,总能给出一些让对方眼前一亮的看法与见解。 咖啡换了几茬,不知不觉中,天色竟然微微暗淡。 阿忠再度出现在视线中时,卢灿抬起手腕,已经下午六点多,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多小时,连忙起身,“哎呀,这么晚了?!抱歉,莱克萨,我得走了!” 彭励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微笑着起身,并伸出手臂,“和你相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既然你有事……我们改天再约?” 他这话并非客气话,今天卢灿聊的很多内容,对他很有启发。 “改天再约!”卢灿与他搭搭手,转身告辞。 看着卢灿的背影,彭励治温煦的笑容,渐渐变得冷峻。 他想了好一会儿,抬手示意坐在不远处的助理过来,低声嘱咐,“你安排人,秘密查探一下,律政司的托马斯和他夫人,最近是不是和三菱香江的畔柳信雄频繁接触。” 这位私人助理,听到这个后,怔了怔,又重复反问一遍,“律政司的托马斯?” 他是彭励治从太古集团带过来的,既充当司机,也是保镖,自然是彭励治的自己人。正因为是自己人,他才会重新确认一下,毕竟,秘密调查同僚,很犯忌讳。 彭励治点点头,又叮嘱,“注意保密。” 卢灿敢对他这么说,事情八成是真的,不过,事关重大,彭励治还是想亲自确认。 除去他的现在职位影响力,彭励治在太古集团还工作了二十四年,拥有深厚的人脉资源,想要认真查探某些私密,并不困难。 再度确认之后,助理去旁边打电话。 彭励治再度坐下来,双手交握搭在桌上,继续琢磨着心事,嘴角又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彭励治很清楚,卢灿说出这条情报,显然有目的,那就是借助自己的力量,给托马斯施加压力。 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见识、眼光和行动力,都很优秀!遗憾的是,他似乎对英国始终保持距离,否则,将是英国在香江保留的最佳后手! 那点遗憾,很快消散。 和英国保持距离,似乎是大多数港澳华人家族的选择。 所以,也能理解! 最近几年,彭励治一直在关注卢灿,越研究越让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能看透迷雾,屡屡有着神奇的表现。一手操控金融,一手推动实业发展,双双前途光明! 因为关注,所以接触。 至于说太古集团的那点缘分,都只是引子。 八月初,那位年轻人的夫人,对外公布卢系资本旗下企业的纳税和就业人数时,彭励治当时吓一跳,连忙让人找来资料,没想到,资料显示对方所说,大差不差。 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远不是托马斯夫人那种空炮所能做到。 彭励治是商业精英出身,很清楚,就业率越高失业率越低,社会越稳定,经济越繁荣。卢系资本企业容纳全香江八分之一到十分之一的劳动力就业,这已经让港督府省去很多事。恰好,这一时期又是他彭励治的辅政时期,香江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带给他的也会有无数的荣誉,譬如爵位和勋位! 所以,他从心底更偏向于卢家。 至于卢灿透露的情报,算是另一个小惊喜。 所有机构大体雷同,内部免不了有着诸多派系和利益之争。港督府内部,“经济系”和“律政系”算是两大实力雄厚的派系,彼此之间,矛盾丛生。 譬如最近。 中英声明发表前后,律政系非常活跃,先是直选,然后是海外法官,再就是终审法庭,诸如此类的动作陈出不穷。 这种埋雷的做法,必然会影响到经济运行,可是,最近港督府内,四处弥漫着“经济给政治让路”的声音,让经济系的人马,最近都显得低调无比。 托马斯是律政系的重要人马,如果他真与三菱香江畔柳信雄有不正当的往来…… 嘿嘿,这事一旦披露,足够律政系的人,栽个大跟斗! 即便是不抖露出来,这种情报握在手中,也算是一枚重量级的筹码! 不说彭励治的心思,单说卢灿。 从半岛酒店出来,他就急匆匆往港岛南区浅水湾道。 昨天,邵六叔电话邀约今晚在浅水湾道附近的功德林餐厅用餐,结果,卢灿和彭励治聊着聊着忘了时间。中间陈羽莲来过一次电话询问卢灿到哪儿了,阿忠告诉她,卢灿正在和布政使谈事。 一听是布政使,那丫头担心打扰卢灿的正事,便自己先去了功德林餐厅。 这会正是香江的下班高峰,即便心急,可拥堵的车流,依旧让卢灿在七点钟时才抵达,足足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将近半个小时。 远远的就看见陈羽莲挥动的手臂。 一下车,卢灿就问,“六叔到了?” “到了!不过我跟他和六婶解释过,说你正在和布政司的彭司谈事。”丫头伸手将卢灿的衣服褶皱抻了抻,又接过卢灿的手包,两人并肩往里走。 “六叔还是只租不卖?” “嗯。”陈羽莲点了点头,又笑了笑,“这在预料之中。邵氏院线的自有电影院,虽然老旧一些,可位置都还不错,六叔怎么会卖?我们以每年交租的形式,拿下院线的管理权,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聊的是历史上着名的“邵氏院线转租”一事。 与历史不同,邵氏影业结业封盘,邵氏院线并没有陷入举步维艰的局面,有着纵横影业的片子,院线依旧在运作,所以,六叔并没有着急忙慌的将院线租赁给钟表大王潘家投资的德宝电影公司。 不过,邵氏交出院线经营权的命运,没有改变。 五月份,陈羽莲归来,整合纵横传媒集团。 院线是娱乐传媒产业中的重要板块,自然也要整合进来。邵氏已经不制作电影,院线放的是纵横影业和一些独立制作公司的片子,你邵氏还捏着管理权不放,说不过去呀。 于是,从六月份开始,陈羽莲对六叔开启了水磨工夫。 将近三个月,终于将事情谈定。 最开始,陈羽莲想要院线的经营权,六叔哪肯答应,即便陈羽莲答应可以将票务经理一职留给邵氏,都不行。可能六叔被阿莲磨得没脾气,在七月底,提出邵氏院线解散,但邵氏自有的八家院线,可以以单家议价的方式,全部租赁给纵横影业,重新组建院线。 陈羽莲的团队讨论之后,认为这种做法可行。 纵横影业原本就有六家影院,加上邵氏的八家,再将原邵氏院线的加盟影院拉拢几家,足以构成香江最大的院线。 无非是前期工作麻烦一点。 就在前几天,纵横影业与邵家就租赁影院一事,达成共识。 至于说六叔约卢灿见面所为何事……他没说,但卢灿能猜到一些。 无非是借助此次租赁院线的“交情”,不希望纵横影业或者说卢灿与亚视走得太近! 邵家已经从电影圈退出,华星唱片半死不活,庞大的娱乐帝国几乎在这两年全盘奔溃,只剩下无线电视台这一个金疙瘩。如果卢灿真的在亚视发力,邵氏只怕连最后的黄金产业,都会丢失! 第811章 邵老试探 第811章 邵老试探 “邵祖,六婶,让你们久等,实在抱歉。”卢灿走进包厢,拱手致歉。 邵老和六婶坐在餐桌旁的沙发区,正在低声说这话。见卢灿进门,邵老笑着抬抬手,六婶则站起身,微笑招呼,“我们也没来多久,还有阿莲陪着我俩聊英国的事,不无聊的。” “终归是我迟到了,这顿饭,我请!”卢灿不打算在迟到的问题上纠结,马上换了话题,对邵老笑道,“没听说邵祖您茹素,今天怎么选择功德林餐厅?” 功德林是香江为数不多的纯素食餐厅,据说掌勺大厨出自宝莲禅院 邵老的手掌撑在沙发扶手上,准备起身,可毕竟年近八十,身体一晃,又坐了回去。六婶连忙过去搭着他的胳膊,陈羽莲抢着去了另一边,两女将老爷子扶起来。六婶更是关心,“没事?” 邵老摆摆手,又对卢灿笑笑,“老了!不中用了!” “哪里,千金难买老来廋!您老活过百岁,我看,一点问题没有!”卢灿笑笑答道。 这话听着像客气话,只有卢灿知道,自己还说少了! 老爷子身子骨瘦弱,从五六十岁时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时不时还轻咳两声。 要说他是能活到一百多岁的人瑞,没几个人敢相信。 老爷子再度摆摆手,摇头叹了口气,“这两年身子骨明显差许多,年初一场感冒,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要不是身体撑不住,我又怎么会把院线转出去。” 还有这层原因? 卢灿和港岛娱乐圈交集很少,还真不知道年初邵老病重的事情。再看看陈羽莲,也是一脸懵,她是五月份才回港,邵老生病一事,发生在开春时节,显然也不知道。 “当时情况很严重?”陈羽莲很好第扮演了关心者的角色,探头向六婶追问。 “烧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出冷汗,被褥都湿透了,把我吓坏了!”六婶的语气带有强烈的感叹,“从那以后,他开始吃素,还别说,最近精神头又好很多。” 圆桌很大,只坐四个人显得有些空荡,陈羽莲与六婶坐在一起,低头讨论着菜式。 隔着一个座位,卢灿坐在邵老的下手。 老爷子一边整理碗筷,一边看似随意的问了句,“听阿莲说……你下午和毕烈治见面?” 毕烈治就是彭励治,香江对外国人名称的翻译,跟着音节走,不像国内,翻译人物名称时,还要尽量帮对方想一个有意义的词组。 卢灿没隐瞒,“彭司问日元升值的事,我俩多聊了会。” 邵老的手,停了下来,偏头看着卢灿,“能让毕烈治问计,阿灿果然犀利。” 卢灿微笑摇头,“我最近跟在美林证券身后吃点东洋汇率的红利,也不知媒体从哪儿得知消息,说赚了多少……呵呵,彭司以为我对日元汇率有多了解呢,其实我也就是个半桶水晃荡。” “其实你不必要在我面前谦虚,我对金融这类产业,天生过敏,没打算跟你后面吃红利!” 卢灿说得风趣,邵老回复得也很俏皮,正式谈话之前的垫场,气氛还不错。 四个人点了六个素菜,两个凉菜,两个汤,又品尝了一下邵老存放在餐厅的红酒。 邵老每样菜尝了一两口,早早地停下筷子,端着茶盅,小口喝着茶树菇汤汁,时不时招呼一声卢灿和陈羽莲两人夹菜,突然笑眯眯问了一句,“阿灿,你们做的鉴宝节目,收视率不错,老邱没让你常驻?” 说的是亚视新开设的“鉴宝之门”栏目。 上次鉴宝大会,在卢灿的要求下,亚视进行了录播。 那次录像剪辑成上下两集,让亚视的工作人员没想到的是,第一期有卢灿参与,最高收视率竟然有228;第二集的最高收视率更是突破25。 别小看这个数字,在无线电视台的压迫之下,这种收视率,已经在亚视所有栏目中位居前列,着实让邱德跟惊喜一把,将鉴宝节目常态化,也就变得很自然。 七月份,亚视和维德拍卖、香江艺术基金、虎园博物馆、香江收藏家协会等,联合创办“鉴宝之门”这一周播栏目。已经播出六期,每期收视率都在20以上,算是亚视新的口碑栏目。 卢灿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角,很清楚邵老为什么挑起这个话题。 无线和亚视的台前幕后工作人员,流动性非常大,在无线面前,亚视几乎毫无秘密。“鉴宝之门”栏目的起因,是卢灿提议的鉴宝大会录播,所以,很多人认为卢灿是节目的第一创作者。 在邵老看来,这可能是自己插手亚视的试探性动作。 将毛巾搁在一边,卢灿双手架在桌檐上,道,“您老觉得……以邱老的性格,会给我付多少出场费?” 说到这,他自己先笑起来,继而其他三人也笑了起来——邀请卢灿主持节目?老邱得拿出多少出场费?他亚视一年又能赚多少? 卢灿又朝六婶那边抬抬下巴,“上次在行政总署楼的茶餐厅,我和六婶说过,我对亚视一点兴趣都没有。香江人口太少,我个人认为,有一家无线电视台,已经足够,亚视的窘境,是根本性问题,谁掌控,都解决不了!” “至于那档子节目……与我没关系。我当时只想着把鉴宝大会录播一下,给香江古博会做个宣传。”卢灿双手摊了摊,“邱老让人制作了类似的节目,甚至都没跟我说一声……邵祖,您给评评理,我是不是该找邱老要版权费?” “哈哈!该找他要!”邵老笑着点头,又盯着卢灿的眼睛问,“我要是把无线的股份,转一部分给你,你要吗?”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陈羽莲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六婶也眉头微蹙地盯着卢灿。 讲真,卢灿有些心动。 无线和亚视,不是一个级别,如果无线在手,纵横传媒集团结构会非常完整,在此基础上,很容易发展成东南亚甚至亚洲一流的传媒集团。 可惜,卢灿注意到邵老的话,说的是“要是”,也就是说,这句话依旧是试探,他根本就没有下决心将无线转手他人。兴许,他有过想法,但不坚决。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卢灿在短暂犹豫之后,依旧摇头拱手,“谢谢您老看得起!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对香江的电视台,兴趣不大,原因是香江的人口基数不足。” 他又朝方一华方向伸手示意,“您老已经把无线发展到顶峰,即便是退居幕后,也可以交给六婶来代管,这不很好选择吗?” 陈羽莲震惊之后,虽然不明白卢灿为什么推辞,可还是反应很快,点头附和,“是啊六叔,六婶这些年管理无线,很好的。” 她有些舍不得无线,可是为人的基本礼仪及交际,还是很熟练。 邵老对陈羽莲笑笑,抬手邀请,“这事改天再聊,吃菜!你们俩都吃菜,一会该凉了!” 这做派,仿佛刚才的话题,就是不经意间的闲聊。 事实上,邵六叔对卢灿的忌惮越来越深,今天的会面,就是来探底的。 如果只是有钱,邵老还不怎么担心,亚视的几任老板哪个缺钱?不还是没经营好吗? 可卢灿不同。 这小子经商有一手不提,还会写歌,写一首红一首,胡闹腾的电影公司,现在也成气候了,时尚传媒集团规模那么大,还跑到国外买了电视频道运营,又在英国购入松林制片厂股份…… 如果他真要插手亚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现在能确信一点,卢灿对亚视似乎真的没兴趣,让邵六叔松了口气。 至于说无线嘛……对方有没有兴趣,还需要判断。 这段五分钟左右的对话,是今晚聚餐的核心。 晚餐结束,双方在餐厅门口作别。 方一华扶着邵六叔的胳膊肘,两人散步回家。 途中,方一华轻声问道,“怎么样?你判断?” 简练至极,如同天书哑语。不过,六叔明白,想了想后才说道,“他对亚视,确实不怎么重视。” 邵六叔只提到亚视,让方一华怔了怔,“你是说……他还算计咱家的无线?” “算计谈不上,只是……他应该对无线有兴趣,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后还是拒绝了。”六叔的手掌压在方一华的手背上,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这事……我还得合计合计!无线那边,你辛苦,盯好了,乱不得。” 方一华心事重重地哦了一声。 今年春上,六叔病重,方一华无名无分,掌管邵家偌大家业,压力可想而知,一度接近奔溃。现在六叔的身体终于恢复一些,可这病好之后,又没了当初的心气劲,连邵氏院线都彻底放弃,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同样让方一华难以接受。 再说另一边的卢灿和陈羽莲。 陈羽莲在石澳有一栋别墅,今晚两人去那里歇息。 “阿灿,你对无线没兴趣?”上车之后,陈羽莲问出最关心的话题。 卢灿摇摇头,“不是我想不想要,而是六叔愿不愿意出手。” 陈羽莲很惊讶,“你是说……六叔没打算出手,只是拿这话试探我们?” “六叔真正全盘接手无线才几年?”卢灿算了一笔账,屈指比划,“之前利家才是无线的真正老大,利铭泽八三年去世,六叔掌控无线,满打满算才三年。你觉得,他会卖吗?” 陈羽莲原本还带着一丝微笑的脸庞,顿时变得有些郁郁。 做事业有瘾,她是真想拿下无线,完善自己掌管的纵横传媒集团。可卢灿的猜测很有道理,六叔的身体看起来还一如以往,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手无线。 瞧着她略显沮丧的表情,卢灿摊手捏捏白净的脸庞,“不急!纵横传媒,总会有自己的电视台的。我最近得到消息,台北那边的媒体政策有变,可能会发放一张新的电视牌照。与其记挂无线,不如去想想这张新牌照,早点派人过去打听。在台北,我还有些资源,到时候再找一位本岛的合伙人,拿下那张电视牌照,难度不会很大。” 第812章 暗手交锋 第812章 暗手交锋 八月底,香江多日连绵细雨终于风吹云散。 难得一个大晴天,又恰逢周末,许多家庭走向郊野,陪孩子度过暑假的最后一个周末。 卢灿一家子,也凑个热闹,去的是大浪湾。 大浪湾位处西贡半岛东面,半岛上的蚺蛇尖,探入海面,将海面一分为四,形成西湾、咸田、大湾、东湾四个海滩,有着“香江十大自然胜景之一”的美誉。 今天,这里涌来无数的家庭,或在沙滩上露营,或去海面冲浪游泳、或攀爬蚺蛇尖山峰。 卢家在大浪湾有一套物业,原本是七十年代风云大佬、华人探长陈志超家族的别业。有一部电影叫《一代枭雄之三支旗》,说的就是陈志超的故事。 七十年代末,陈志超犯事被驱逐,陈家没落。几年后,陈志超的儿子将这栋远离香江闹市的别业,抵押给大华银行,拿到抵押款之后远走加拿大。 这栋别业也就成了无主之物,被卢灿以三百万港纸的价格买下。 这套房子面积很大,加上室外草坪和一小片小树林,超过三千平。当年陈志超在这里号召群雄,因此,别业中装饰也很豪华,只是十多年过去,略显破旧。 这还是1982年的事。 买完房子,卢灿和田乐群来看过一次,此后从未来过,更别说住了。卢家的物业很多,根本住不过来,大多数都由田乐群掌控。她会安排佣人看护和打扫,此次住进来,倒也不显得仓促。 别墅高三层,结构有点类似于“u”字形,卢家人住在东楼,王鼎新和谭乐两家住在西楼。 小石头像只欢快的猪獾,楼上楼下四处跑着,后面缀着虎子和萧云琴俩人,生怕他摔着。 经历萧明葬礼一事,萧云琴与虎子的感情,有所提升。 可能与萧云琴的父母叮嘱有关,毕竟,这次萧明葬礼,卢家很给面子,老少出席,让萧明风光大葬。因此,这次辛婶给萧家打电话,萧志成夫妇立即表示同意。 萧云琴在香江理工学院上学,年纪要比虎子大一岁,相貌清秀,看起来很文静,可能初次与卢家人相处,表现有些生涩,不远不近地站在虎子身后,看他弯腰照顾小石头。 这时,辛婶在二楼走廊探头喊道,“琴子,你是和我们打麻将,还是怎么滴?到这里,就别拘束,就跟自己家一样。” 其实,辛婶已经站在二楼廊柱边看了有一会儿,见小姑娘有些局促,虎子和她的交流不算多,才出言喊话。对于萧云琴,辛婶还是比较满意的,定亲之前,还特意找人打听这位姑娘的风评,萧家萧志成一脉的家教还不错,萧云琴没那些富家子弟的坏毛病。 萧云琴抬头笑道,“辛姨,我上去帮您看牌。在家时,我妈咪经常让我帮她盯牌桌的。” 所谓盯牌桌,并不是看其他人家牌,而是帮人看着牌池中,是不是遗漏有用的牌张,没碰或者没吃或者没胡,盯牌桌的人,有责任在旁边提醒。 辛婶立即喜笑颜开,招招手,“那你赶紧上来,今天我们娘儿俩,大杀三方!” 卢灿和田乐群站在东楼二楼窗户前,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田乐群笑道,“阿琴不错,是个当家作主的材料。” 卢灿挺惊奇,“就这么一句话,你就能看出这些?” 田乐群笑了起来,顺带着白了卢灿一眼,“小小年纪,能在麻将场坐得住,十有八九是个有心计的。刚才那句话,把辛婶和她妈咪等同起来……回答的很得体。诺,你看辛婶高兴的样子!” 可不是嘛,辛婶开心地挽着准儿媳妇的胳膊往麻将室走去,脸上笑容都快溢出来。 “田姨高见!”其实卢灿也看出一些苗头,只是没田乐群那么确信,他竖起大拇指。 田乐群扔了一记白眼过来,偏过脑袋将鬓角的发丝掠到后面,白皙的脖子一览无余。 田乐群越来越有富家太太的端庄,与卢灿之间的这种小情趣变得少了,这突然间的风情,让卢灿食指大动。正准备进一步行动时,田乐群似乎看破丈夫的企图,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别胡闹!我去陪辛婶打麻将,你一会下水游泳时,看着点小石头。” 顿时让卢灿扫兴不已。 这就是掌家婆娘和妾室的区别,换成其她女人,肯定能得手。 田乐群去打麻将,路过二楼走廊时,又呵斥小石头别调皮,再回头对卢灿所在窗口,摆了摆手。 卢灿一乐,朝她微笑点头。 这时,丁一忠从厢房出来,朝卢灿窗口看了眼,又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 卢灿有几部手机,丁一忠手中的那部,主要联系安保和某些灰色业务,温碧璃那里也有一部,是商用手机,他自己手中也握有两部,交情比较好或者私密通讯才会用到。 阿忠拿着手机示意,想必有谁的电话,探出头问道,“谁的电话?” “谢三顺的!”说话时,还看了眼田乐群。 田乐群立即站住脚,眉头蹙了蹙,“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曾经欺负过孙瑞欣,又伙同年少的卢灿打架混街道,故而田乐群一直对新三顺等人,没什么好感,即便对方已经“改邪归正”,成为卢家的暗椿,也没让她改变印象。 卢灿出屋,边走边笑道,“没事,你打牌去。” 等他走到楼下,丁一忠轻声说道,“刚才谢三顺来电话,说是……前些日子,有人到江门,四处打听虎园博物馆和维德拍卖的进货渠道。” 卢灿眉心一皱,“对方是谁?” “两人,港腔。具体是谁,谢三顺说……试试看能不能逮到对方。” 港腔?香江人?最近和自己闹矛盾的只有唐明智邓连茹夫妇,只是,这对夫妇的手,没那么长? 不对!卢灿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误区,唐明智夫妇手不够长,但邓造坚……这老爷子在国内,尤其是澳门、江门一带,人脉资源还是可以的! 卢邓两家闹矛盾,邓造坚借口养病,一直不出门,也不发表意见,很容易让人忽视。 他悄无声息派人去查自己的黑底,显然是想为自家侄女准备反击的材料! 老爷子出手,着实狠辣! 虽然国内的文物古董偷运到香江,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但毕竟是非法行为,实在拿不上桌面,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而名声对于养望中的卢家来说,现阶段至关重要。 如此说来,还真要感谢霍老。 要不是他的提醒,卢灿能及时将防火墙上的漏洞补全,只怕等邓家将自己“主导文物走私”的材料抖露出来,会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现在嘛……肯定还有漏洞,对方能不能找到另说,即便找到,自己至少不会负主要责任。 不难应付! 虎博那边,积攒着大量卢灿从全球藏家那里购买古董的票据,拿出来亮一亮,不仅足以震慑宵小,还能展现一下这些年来卢家从国外“救回”多少文物! 想到这,卢灿安心下来,又对阿忠抬手示意,“你给谢三顺回电话,就说……让他装作不知道,记下都有哪些人像对方透露消息……至于抓人,没必要,也不能干!估计对方已经找到部分资料,抓到又能怎么滴?” “那我就……这样回复?”丁一忠迟疑了一下。 卢灿拨拨手,“去……顺便帮我道声谢!” 不管怎么说,谢三顺的这条消息,免于卢家被动。 ……………… 卢灿的直觉,一向很准,邓家确实已经拿到一些资料。 只不过,对于邓老爷子安排人送来的这些材料,邓连茹和唐明智,都有些犹豫。 两人坐在廊下,双双眉头紧皱。 这些材料是柄双刃剑。 截至目前为止,双方交锋虽然激烈,可都还没有“挖黑料”。一旦进入爆黑料环节,事态的发展,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邓家邓连茹包括唐明智,都不能说自己一干二净。邓连茹做过一届贸易署署长,日常的灰色收入,并不少,以卢家的能量,想要找到抹黑的材料,难度应该不大。 再说唐明智,作为知名大状师,接手的案件很多,涉及的利益更多,每一场官司,都会产生苦主,如果卢家串联一下,闹腾起来,他还怎么在律政司工作? 唐明智相对理智,揉了揉额头,终究还是先开口劝道,“瑟琳娜,这些材料……慎重!” “它有两个问题。”他竖起两根手指,相互抖动几下。 “第一,这些材料更多的是传闻,没有多少切实的证据,假如卢家提告,这些材料放在法庭上,根本立不住脚,不形成证据链。” “其二、这种爆黑料的作风,不符合你的形象。如果只是让媒体出面……你估计会有几家媒体真的敢拼着得罪卢家的风险而报道?” “之前的那些报道,都不涉及根本,所以他们敢报道。这次不同,是真的要得罪卢家的,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还记得卢家怎么拿到天天日报的吗?” 这事在香江很有名——天天日报披露了一则有关卢灿的绯闻,随机就被卢家买下来。 邓连茹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就这么放掉,心底又有些不甘,咬着一口白牙,忿忿道,“便宜那小子!那就先留着,让坚叔再去搜集,总有一天我要让它大白于天下!” “诶,达令,你说坚叔把这些材料送给我们,什么用意?”女人的脑回路,总与男人不一样,转瞬间,邓连茹又跳到另一个问题上。 托马斯一笑,正准备开口,管家站在门厅招呼他去客厅接电话,来电者是罗弼时! 托马斯与罗弼时关系很紧密,抬手对夫人致歉,起身回屋。 邓茹莲将材料整理好,装进文件袋,又架着腿,眯着眼假寐,脑海中回想最近一段时间的竞选工作,以及与卢家的纠葛,还有和三菱香江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有响动,她微微睁眼,“达令,罗弼时说什么了?又邀请你去兰桂坊?” 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复,邓连茹扭头看向丈夫,只见唐明智坐在那里,眉头紧皱,忙问,“达令,怎么了?” “三菱香江赞助竞选的事,毕烈治已经知道了,今天突然打电话和罗弼时提起这件事……” 第813章 危机公关 第813章 危机公关 刚进九月,香江就爆出一条劲爆新闻——邓连茹退选! 面对媒体时,她显得非常委屈和沮丧,“尽管我知道,在香江这片充满保守气息的土地上,女性想要参与议政的艰难,但很显然,我依旧低估了这个难度。” “很遗憾也跟不舍,但我必须要对最近一段时间支持我的民众,还有媒体,说一声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我决定退选!” “但我不会放弃!因为我深爱这片土地!我希望参与更多,将它建设的更好!” “此外,在参选过程中,因为缺乏经验或者被误解等原因,我说过一些不太妥当的话,在此,我再度表示歉意……” 卢灿摁下电视机遥控器,盯着漆黑的屏幕,又出神了几秒钟。 邓连茹竟然退选? 她手中握有虎博和维德拍卖的把柄,竟然退选? 这一招挺狠啊!彻底将她自己扮演成“被欺凌者”,民众同情指数,嗖嗖上升。与之相对应的,卢家怕是给大家留下一个“霸道”的印象。 这次卢邓对垒,看似邓家败退,实则卢家也没落到好,颇有些两败俱伤的意思。 卢灿中指搓了搓眉心,有些烦躁。 邓连茹主动退选,他也只能被动住手,否则卢家的“霸凌”形象,彻底坐实! 算了,既然邓家主动后撤,这次事情就告一段落,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对付那位幕后黑手。 小石头迈着小碎步,蹬蹬地跑过来,“爹地,我要看我系小甜甜。” 《我系小甜甜》本名叫《我是小威廉》,tvb播出的儿童漫画剧,孩子们非常爱看。 卢灿将儿子抱在膝盖上,帮他调好电视台,随口问了句,“太爷爷吃完饭了?” 孩子嗯了一声,又扭了扭,想要下去,却被随后出来的田乐群瞪了眼,只得瘪瘪嘴,绞着手指挺委屈。不过,很快电视节目的主题歌唱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跟着哼哼起来。 《我系小威廉》的原唱是戴思聪的大女儿戴蕴慧。 去年,戴蕴慧参加第三届新秀歌唱大赛,恰逢戴思聪要为这部动漫创作主题曲,于是便将主唱任务交给女儿,而戴蕴慧也凭借这首歌曲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 “阿灿,你的饭还在桌上呢,我让边婶给你换一碗?”田乐群手在沙发背上拍拍。 “哦~算了,我不吃了。”刚才吃饭吃到一半,卢灿接到电话,天天日报的主编,让他关注一下正在播出的邓连茹退选新闻报道,这会儿自然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 “邓连茹退选了。” “退就退呗!要我说,早该退了!”提到这个女人,田乐群忿忿不已。 小石头不满父母谈话打扰到自己看电视,仰着头看了看两人。 得,被孩子嫌弃了!卢灿笑着将儿子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又对田乐群指了指远一些的位置。两人换了地方,卢灿才开口,“她这一退,显得多委屈,好像是咱家逼她似的……” 田乐群环抱着胳膊,听卢灿简略的将邓连茹退选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担心说完后,想了几秒,竖起手指摇了摇,“阿灿,你想得太细太多,没必要!只要咱家不走下坡路,不做亏心事,管别人怎么想?过几年,卢邓两家的矛盾,兴许别人早忘记了,但是,我卢家常年做的慈善,还有对社会的贡献,别人想忘也忘不了。你说……过几年别人还会怎么看?” “再说,这事原本就是那个女人发疯,是非黑白,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说清楚!” “这次就算是咱家霸道,也是应该的,杀鸡骇猴嘛,不是早就定好的计划?我看这样挺好!” 田乐群一通分析,让卢灿心底顺畅许多。 也是,本来就是为杀鸡骇猴!邓连茹退选,效果会很明显。 ………… 翌日,卢灿来到润馨瓷器公司。 冯双努当初推荐菲利普科特勒为润馨瓷器做营销培训后,卢灿找人打听过,此人在美国广告界颇有名气,一套“整合营销”理论,被很多大企业所推崇,便点头同意。 六月底,科特勒抵港。 他的营销课程,半个月一期,温季宸和冯双努将营销部所有员工,以及全球各地营销骨干,都抽调回来进行轮训,一共四期,培训员工七百多人。 今天最后一批“学员”结业,不日,科特勒就将离港。卢灿来瓷器公司,算是为科特勒教授践行。 “科特勒教授,辛苦!在香江的生活,还习惯吗?”卢灿与面前的白人,微笑握手。 菲利普科特勒五十出头,身材高大,微秃,抵港后,卢灿与他有过几次交流,非常健谈的一人,思维很敏捷。 科特勒耸耸肩,很认真的回答,“谢谢你的关心。生活上有些不太习惯,但我的适应性很强!至于辛苦……这是我的工作!润馨瓷器公司,是我在亚洲开拓的第一个业务,我会尽百分百的努力,将它做成经典案例!稍微有些遗憾的是,培训时间还有有点短。不过,维文,你有一位非常能干的下属,冯,他会是一位出色的营销人才!当然,温也很努力,很优秀!” 说话时,他抬手示意站在旁边的冯双努。 欧美人同样很懂人情世故嘛——这桩业务是冯双努介绍的,而且冯双努是他在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管理学院教学时的学生。 卢灿哈哈一笑,“我对他们都很满意!” 几人说笑着朝大食堂走去——这次毕业典礼规模不小,润馨瓷器没有那么大的会议室,只能在食堂大厅举行结业仪式。 科特勒边走边说,“维文,有件事我需要你的许可,当然,不会太麻烦。” “哦,你说。” “我可能需要将润馨瓷器培训过程中的影像资料,做成案例,可以吗?”他又抬手向温季宸示意,“我问过温,他说名称使用没问题,但涉及影像、肖像,可能需要和你报备。” 温季宸的处置是妥当的,因为这些资料涉及影像肖像权,又是商业用途,要慎重。卢灿也不会一口答应,笑问,“你是打算……在香江开营销培训公司?” “确实有这想法。”科特勒摊摊手,“今年上半年,奥格威已经进入台北,我也看好东方市场!” 奥格威是着名广告公司奥美的创始人,今年五月份,他成立台北奥美广告,开拓亚洲市场。 卢灿想了会才说道,“案例中的名称和商标使用权,我可以授予你十年。至于其中的影像肖像权……我只能答应你两年。因为我也不清楚,你培训的学员中,是不是有人离职,离职后他会不会就肖像权提出异议,希望你能理解!” 这个回复已经足以让科特勒开心不已,这意味着两年内,润馨瓷器为他承担相关风险。 “嗨,维文,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全程关注,你和另一位邓女士的纠葛……”兴许是卢灿释放的善意,让科特勒有了回报的想法,他比划着手指。 “以事实来说,你的公关小组在应对这方面事故时的反应,并不如对方出色。整个过程,大多数时间,你都在被动应对,而不是主动出击。所以……” 在走进食堂大厅前,科特勒停住脚步,看向卢灿,很郑重的建议,“你需要组建一支更高明、更有经验的危机公关小组!” 他说得很对。 卢邓之争的应对,大多数工作都是温碧璃和田乐群带领一帮公关部员工在负责,算不上很专业,给卢灿一种被动应对的感觉。 卢灿很想问问对方,假如让他来处理,又会怎么应对? 可惜,食堂大厅内众多学员已经在齐声喊着口号,个个显得很亢奋。 营销培训,都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热血沸腾。 卢灿自诩冷静,置身于那种狂热的气氛中时,也会被不自觉地带动。 这一想法,一直到中午聚餐,两人碰杯时,卢灿才想起来,“教授,有关组建危机公关小组的事情,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这位营销大师的眼角,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开拓亚洲市场,是菲利普科特勒的重要目标,所以,冯双努邀请他来港,他没犹豫就答应下来。 到了香江之后,他对卢灿又进行过一番研究,最终确认,如果想要在香江快速打开局面,拿下卢系资本企业的培训业务,无疑是终南捷径! 又恰好让他碰上卢邓之争。 让科特勒发现卢系资本集团的一个弱点——危机公关能力水平有限。 危机公关也是营销体系中重要一环,对此,科特勒有着深入研究,自认水平不错。 假如能成为卢系资本的危机公关顾问……其他业务,譬如和讯科技、嘉丽服饰、纳德轩珠宝等公司的营销培训,不难拿下! 所以,他特别掐了进门前的点,向卢灿提出建议。 憋了一上午,卢灿终于问出,让他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他向卢灿推荐的人选,自然就是他自己! 然后又向卢灿建议,邀请两到三位经验老道的媒体人和政府工作人员加入小组,再增加一到两名年轻人增强思想的活跃性,呃,还有一名专业级写手。 第814章 今瓷古瓷 第814章 今瓷古瓷 午餐时,还发生一件趣事。 也不知是谁先说起,今瓷和古瓷,究竟谁的工艺更好? 这个问题一出,立即引发一场大讨论。 当然,对比的是二者的技术与质量,不涉及古瓷的文化意义。 很有意思的是,对立双方的代表人物,在卢灿看来有些错位。 来自国内jdz的八级窑工,润馨瓷器柴窑总把头的桂生师傅,他认为今瓷要比古瓷更好。 理由很简单,传承下来的经验,总是在累积与总结分析,这是发展的规律;另外,技术的进步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他还以润馨瓷器为例,一百年前哪儿来的e级粉碎机?哪儿来的调色机?哪儿来的片坯机?哪儿来的恒温稳定器? 他的观点,拥有不少支持者。 认为古瓷胜过今瓷的,是润馨瓷器电窑负责人唐兖。他爷爷原本是湘南醴陵瓷器厂的工人,应卢芹斋邀请,举家迁往法国利摩日,负责运通瓷器窑口烧制。 可以说,唐兖是典型的国外长大的三代华人。 但是,唐兖却坚持认为,古瓷中的大部分官窑瓷器,要比今天的精品瓷器,质量和工艺上更出色,尤其是以明清两朝的瓷器烧制技术之高妙,以及选料之精良,出窑把关之严格,达到巅峰。今天的瓷器公司,即便是润馨瓷器有诸多先进机器相助,想要媲美明清巅峰瓷器,依然很难。 同样,唐兖也有众多支持者。 毕竟,虎园博物馆中展存的很多高端古瓷,现如今连润馨瓷器也难以仿制。 在卢灿看来,两人的观点,各有道理,但理智上,他更偏向于桂生的观点,即今瓷胜古瓷。这不是替润馨瓷器张目,而是事实。 以瓷器非常重要的两个要素——白度和硬度为例。 今瓷在配方中加入骨粉之后,白度能做到真真的白如雪,一点不夸张,这是古瓷所做不到的。 古瓷中,最出名的永乐甜白,或者德化白瓷,都是典型的奶皮白——煮熟的牛奶重新冷却后表面形成的皮膜,这种皮膜并非纯白,而是带有淡淡黄色。 这种颜色绝对不是瓷工刻意调制的颜色,而是他们的技术达不到百分百纯白。 再说硬度,古瓷一直以高温烧制来提升瓷器硬度,但受限于柴窑自身的条件限制,最高也就一千七八百度,石炭窑倒是能达到两千多度,可又不能用于烧制瓷器。 因此,古瓷的硬度,一直不是强项。 而今天制瓷的技术,多种多样,大功率电窑很轻松达到两千五百度高温。即便是家用普通电窑,也能达到一千四五百度,这几乎是柴窑的极限。 另外,在瓷土配方中,也有多种现代调配方式,用来提升瓷器硬度。 譬如润馨瓷器的瓷刀,在硬度上不比普通铁菜刀差多少,锋利度更胜,很受东洋、欧美用户欢迎,其瓷土配方,就是加入氧化锆和氧化铝粉末,两千摄氏度高温烧制。 这在明清两朝,根本不可想象! 一开始,卢灿并没有介入双方的争论,这种争论自古就有,根本就没有结果。 明代鉴定大师,收藏家、《格古要论》的着作人曹昭,就是一位典型的厚古薄今者。 他认为宋瓷不如唐五代器,唐五代的千峰翠色之美,宋瓷远不及矣!而宋瓷又远胜于元明器,元明器笨重粗实,釉彩庸俗…… 这个观点实在偏颇,真要如此,岂不是说人类文明在倒退?但这也反应了在艺术圈内,无论古今,都存在着普遍的厚古薄今的现象。 虽然卢灿不太想参与到这种争论当中,但作为今天会场上的“权威”人士,大家的目光最终都还是落在他的身上。桂生师傅更是直接问道,“卢先生,你的意见呢?” 唐兖随即也点头附和。菲利普科特勒也笑眯眯看着卢灿,也想听听卢灿的答案——他已经从翻译那里,简单了解到事情原委,这可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不回答不行啰! 卢灿笑笑,竖起双手,“这是关羽关公,这是小孟尝秦琼秦叔宝。桂师傅,您能告诉我,他俩谁更厉害?” 关公战秦琼的典故,出自侯宝林老先生的相声,此时还未传到香江,知道的人不多,大家以为卢灿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都在认真思考。 关羽在华人圈的声望,毋庸置疑,秦琼嘛,要低一些,但作为门神的存在,也很知名。 这两人开打……还真不好判定。 桂生老爷子一愣,迟疑了片刻,“关公关云长?” “关羽关云长是汉代人,秦琼秦叔宝是唐初人,按理说……传统武艺应该也有积累、传承和发展的过程,照此推断……岂不是秦琼更厉害?”卢灿笑眯眯反问。 “那不一样……”桂生老爷子听到此话,以为卢灿支持古瓷胜今瓷,想要插话辩解。 唐兖则喜笑颜开,认为卢灿在支持自己。 “您听我说完。”卢灿摆摆手阻止,又笑道,“我的意思是……” 卢灿双手呈八字形展开示意,“他俩不属于同一时代,也就不具备可比较性。” “同样,任何一个朝代的瓷器生产,都受其特定的环境影响。譬如明代宣德青花,釉色清亮均匀,发色自然诱人,这与宣德青花的青料来源有关。这种青料,别说现代,即便是明末乃至清代,都没有仿制成功,不是说技术达不到,而是原料没有了,自然也就成为绝响。再说,明代传统文人气息厚重,这也反应到瓷器的绘图上,同样也不是现代所能具备的。” “所以,这种关公战秦琼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争论,没有意义!” “不过,既然大家提到今瓷、古瓷,那我就此聊聊我们润馨瓷器的未来目标。” “以我们润馨瓷器的技术水平,能仿制唐宋元明清绝大多数官窑瓷器,并且有所超出,这是毫无疑问的。这就是桂生师傅说的,技术进步与经验积累的结果。” 说到这,卢灿偏头看向温季宸,“我记得……我们润馨瓷器的釉料配方研发,已经达到八十多种,瓷土和陶泥配方,也有三十多种,是吗?” 这种数字温季宸哪还记得,被卢灿看得有点慌,附和着点点头,“八九十种,今年会破百。” 倒是桂生师傅一口答到,“常用色十二种,配色二十二种,冷门色五十八种,合计九十二种。现在釉色部正在组织研发和丰富灰褐色两系,预计年底会破百。” 卢灿微笑点头,继续说道,“这就是现代科技在瓷器制作上面,体现出来的力量。” “同样,我们也还有一些官窑瓷器的仿制技术,存在一定的缺陷,譬如蚯蚓纹的人工控制,靛蓝的发色控制,甚至还有一些釉色的调配,都不如清代jdz出产的精品官窑器,这也是现实存在的。” “所以,我们润馨瓷器所有员工,要敢于承认不足,敢于正视短板!” “要继续保持‘研究传统,以古瓷为师,同时不忘创新,勇于突破’的作风!” “我们完全可以将‘今瓷胜古瓷’作为我们的目标嘛!要力争今瓷胜古瓷!”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不少人大声叫好…… 似乎卢灿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其实,卢灿一向不太喜欢这种“领导讲话”,但是,当坐上这个位置时,由不得他喜不喜欢,必须要这样做——公司需要领导者讲目标,讲战略,讲远景! 科特勒教授,也在微笑鼓掌,心中对卢灿的看法,又有所提升。 来香江之前,他对卢灿就有所研究。 这是一个极有才气和运势的年轻人,洞察力惊人,很聪明,但是,科特勒教授并不认为卢灿在经营管理上有多高的水平。这一点,从他松散投资就可以看出苗头,而且,他太年轻。 到香江之后,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机会与卢灿交流——营销大师吃的就是“智囊饭”,科特勒希望通过交流让对方认识到整合营销管理的重要性,也就是自己的重要性。 但是,卢灿露面的次数不多,仅有不多几次,也只是寒暄两句,这让科特勒很是失望。 今天要从润馨瓷器离开,所以他不惜毛遂自荐,希望能拿下卢系资本的公关危机顾问一职。 可刚才卢灿所说的那番话,还是让科特勒意识到,对这位年轻人的研究,还是不足。 那番话看起来中规中矩,实则相当高明,有效的解决两个问题: 其一是化解企业的内部纷争。 没有粗暴地判定谁对谁错,而是认为这个问题本身有问题,也就无所谓对错。 其二是利用这次纷争,建立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目标。 卢灿以今天广博的制瓷技术,去追求和破解古代高端精品瓷器中的神秘效果。 企业管理中,是非对错很多时候并不重要,平衡和稳定,以及共同利益的追求,才最关键。所以说,匆忙之中,能想到这样的答案,那位年轻人已经相当高明! ………… 这次培训结业聚餐之后,卢灿聘任科特勒担任德银投资公关危机小组高级顾问! 第815章 反击之始 第815章 反击之始 香江国际金融中心尚未建成之前,三菱银行香江公司总部位于九龙尖沙咀荣生大厦。这座大厦的所有权属于台北沪海储蓄银行,额,也就是说,它属于荣家台北一系的产业。 畔柳信雄面带微笑地将来访客人送进电梯。 来客名叫邓日燊,邓造坚老爷子的幼子。 邓连茹对畔柳信雄还是非常尊重的,有关退选跨区立法会议员的因由,此前已经打过电话说明。此次又安排邓日燊作为自己的代表,专程上门说明,并对畔柳信雄的支持表示衷心感谢。 畔柳信雄微微躬身,等电梯门合上之后,脸色又变得阴沉。 真是失策啊!他微微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赞助邓连茹竞选失败,自己需要总结的经验,有很多。 经济上的损失只是其一,先后捐赠两笔,不到两百万港纸。邓日燊刚才还表示,等合适时候,竞选账户会返还第二笔捐赠。所以,这笔钱需要向总部做出说明,但问题不大。三菱集团全球各地分公司,都有分公司总裁特别经费,专门用于一些“特别”用途,譬如这次捐赠,就可以纳入“特别用途”。 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个,畔柳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刚才邓日燊提及,督府布政司彭励治竟然打电话给罗弼时,提及三菱在赞助邓连茹选举,并询问对方,从法律角度,此举是否符合直选规则。 虽然彭励治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但是,立法会议员直选,是罗弼时建议,尤德总督首肯,立法会通过的三读法案,有关直选的规则,也是罗弼时率领一帮按察司和律政司官员制定…… 他询问罗弼时,是典型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彭励治会不会因为此事,对三菱香江公司有看法?这才是畔柳信雄所担心的问题! 同时,畔柳还担心这件事造成现在的结果,传到总部方面,会不会影响自己在总部方面的声誉。 要知道,这次自己支持邓连茹,顺手黑一把卢灿的事情,总部并不清楚。 田实涉社长是一位很实际的领导者,如果此次赞助的结果,漂漂亮亮,估计总部只会点名嘉奖,但是,现在结局很糟糕,自己既得罪了卢灿,又给港督府布政司留下坏印象,只怕他会大发雷霆。 真是让人头疼!那天要不多事,就好了! 此时的畔柳信雄,有些后悔。 世上没有后悔药!卢灿已经开始酝酿对三菱香江的反击! 商业调查科吴景平的能力还不错,短短一周时间内,拿到第一份有关三菱香江的有价值资料。 三菱银行香江分部正在筹备向大昌贸易行贷投15亿港元,以换取恒昌行125—15的质押股份。不过,恒昌行只希望拿出10股份抵押担保,目前双方正在胶着谈判中。 卢灿拿到这份资料后,立即决定插手截胡! 不仅仅因为报复三菱香江,更因为这桩投资,着实很有前途。 投贷,是银行对外放贷的一种模式,即贷款企业如果未能在规定期限内一次性还清贷款,其贷款将自动转为公司股份。对于贷款企业而言,这种形式的贷款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利率更低。 卢灿看好这笔业务,倒不是图谋这家企业的股份,他更看好这家企业背后的几位股东。 “行”在东南沿海地区,可以当成“集团”的意思。 恒昌行是一家大型多元化非上市企业,由恒生银行创始人何善衡、梁球瑶、何添等人创立,有着将近三十年的历史,旗下有七家全资子公司。 恒昌行的最主要子公司,名叫“大昌贸易行”,除传统的粮油贸易外,还是香江第一大汽车代理销售公司,第四大建筑材料销售商,还有化妆品、家电音响、钢琴等西洋乐器等销售代理权。 单是大昌贸易行去年的贸易总额,就已经超过三十亿港元。卢灿虽然不清楚集团总公司恒昌行的贸易量,但也能估计个大概,应该会超过伍拾亿港纸。 可以说,恒昌行是香江最有代表性的“货通东西”的贸易代表。 未来几年,东西方贸易还将步入另一个高峰,一直到八十年代末才逐渐走入低谷,所以,这笔贷款的安全性,完全勿用担心。 只是,在截胡投贷业务之前,需要弄明白一件事——以恒昌行这样庞大的一家贸易公司,为什么要寻求三菱香江的“投贷”? 卢灿琢磨了会儿,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哪位?”电话那边很快响起略带客家话的苍老口音。 “何老,我是卢灿,这会方便吗?我有个问题请教您老。”卢灿打电话的对象名叫何善衡,恒生银行创始人,现任恒昌行董事长。此老积极推行各种善行善举,在港岛颇受尊重。卢灿曾经在多个慈善场合与何老碰面,执礼甚恭,彼此还算熟悉。 “是你?”何善衡很是惊讶,两人熟归熟,平日可没什么电话往来。他短暂错愕后,哈哈一笑,“当然有空!你这是无事不登三……无事不来电话。有事你说话……” “大昌贸易行最近着急用钱?”卢灿几乎算是开门见山,也附和着哈哈一笑,“您老太见外了不是!大昌行要用钱,你不找我?您老没听媒体说过……我最近在东京赚了一笔花红,哈哈……没跟您开玩笑,这笔红利,我还想找个稳妥的渠道投出去。您老的恒昌行,就很合适!您老放心,我这边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贷款利率,肯定按照市面最低放给您!” 主动上门借钱?何善衡完全没想到,卢灿打电话竟然为了这事。 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大昌行最近想要盘下东洋日产汽车的香江总代,需要交纳一笔数目颇大的代理费用,又因为这笔业务是与日资企业的交易,因此选择三菱香江作为贷款银行。 双方还在接洽,二轮谈判已经结束,彼此有些分歧,但不算大。 这件事卢灿怎么知道?又为什么会突然主动提出贷款? 好一会儿,老爷子才缓过神来,轻咳一声,“你不是开玩笑?” 卢灿在电话中哈哈一笑,“真金白银的真!您老人品,我信得过!” “没其它原因?”老爷子不放心,又追问一句。 这时,卢灿那边沉默了几秒,又笑道,“您老下午有空吗?我请您喝杯茶,找您聊聊天。” 对于何老,卢灿不打算隐瞒真实原因。 何善衡有些犹豫——今天下午,原计划恒昌行与三菱香江举行第三轮协商。 可卢灿这番电话,又让老爷子犹豫起来——卢灿提出的条件,明显要好于三菱香江。 最终,他还是答应下来,双方约定见面时间地点。 毕竟,这是生意。 第816章 首次报复 第816章 首次报复 利得茶楼很老旧,位于恒昌大厦旁的小巷深处,很不起眼。 卢灿抵达时,何善衡已经坐在卡座中,与一位六七十岁、背部微驼的老者,正在说笑着。 见到自家司机领着卢灿进来,他招了招手,笑着问,“这地儿不好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以前和我打拼的老丁,晓得我喜欢一口鲜嫩豆捞,就在这里开了这么一家茶楼。” 原来是何善衡的老部下,难怪两人聊得挺欢。卢灿朝驼背老者微微颔首,“丁伯好!” “卢东家光临,真是稀客,叫我老丁即可!”丁姓老者咧嘴朝卢灿笑笑,又对何善衡点点头,“何东家,我去忙,有什么需要您招呼。” “别急!”何善衡压压手,又笑问卢灿,“老丁做的豆捞很新鲜,要不,你陪老头子来一锅?” 豆捞就是港澳地区的火锅,以鱼骨、老鸡吊汤为锅底,辅以虾滑,各种海鲜及鱼肉丸子,特点是味道鲜美,与川渝的麻辣、京师铜炉的醇厚,相提并论,一直是南派火锅的代表。 “好啊!”尽管才下午三四点钟,不是吃火锅的时间,可对方既然提出,卢灿还是笑笑答应。 “老丁,置办一锅,精致一些,顺便再来两杯高粱酒。” 何善衡抬手向卢灿解释,“能喝一杯?我俩一人一杯。我一辈子和钱打交道,到老了明白过来,钱财最不得人心,杯中之物才见真性情!” “您老活得洒脱!”卢灿拱拱手,在何善衡对面坐下,用手指比划一下,笑道,“我酒量很差,恐怕不能陪您老尽兴,只能来一小杯。” “陪我喝一点就行!老丁,你去忙!”何善衡哈哈一笑,又满怀感慨地对卢灿说道,“年轻时,六十度的高粱酒,我能喝两瓶,现在老啰,一天只能喝两杯,过过嘴瘾。” 等丁老板佝着身子离开,何善衡指指他的背影,向卢灿介绍,“丁仔十五六岁就跟着我跑东跑西,民国四十年前后,有一次,他和我一起出海押货,就在港岛外海,遇到海盗,他救过我一命。” “你年轻,没经历过,当时珠海一带,海盗猖獗,无法无天……” 这时,丁老板又从柜台方向端来茶水,何善衡老爷子又停止这一话题,笑着摊摊手,“人老了,就喜欢怀旧,卢东家该不会嫌弃我唠叨。” 何善衡精神不错,头脑清晰,口齿伶俐,除了脸上几块老人斑外,还真看不出他今年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三房妻妾育有十三个儿女,五世同堂。 “哪有?”卢灿微微一笑,“平日里我很喜欢和老人交流!我爷爷、王鼎新爷爷,谭乐爷爷,孙立功爷爷,还有虎园博物馆的老一辈,教会我很多东西。” 何善衡想想,也是,卢灿身边的长辈,几乎都步入老年,忽地一笑,“你爷爷年轻时曾在大东电报局当过抄写员,我那时是大东电报局的董事,说起来,我和你爷爷也算同事。” 爷爷那会在大东电报局,连正式员工都算不上,何善衡已经是董事会成员,这算什么同事?他这么说,只是想要拉一拉关系。 卢灿谦虚一句,“爷爷在家中常感慨港岛双何,聚善为先,心怀天下。” 港岛双何,说的是何添与何善衡两人,与何东家族没什么关系。这两人对于港澳地区的慈善事业,非常热心,港岛知名。 何善衡哈哈一笑,摆摆手,“这十年,你们卢家才是香江慈善事业的典范。” 说到这时,他忽然摇摇头似乎在感慨,“老邓头家的侄女,平时看着精明,这次也不知怎么就昏了头!你们两家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何善衡知道一些内情。他与邓造坚属于同时代的风云人物,彼此有些交情,前段时间邓造坚生病,他还去探望对方,从邓家那里听到一些消息。 当然,邓家告诉他的情况,必然是重点强调“邓连茹无意中说出那番话,并非影射,而且为此道过谦”之类的偏向于邓家的话。 香江社会,江湖味十足,有些老人就喜欢给人调解纠纷,何善衡也有这一“情结”。 卢邓两家纠纷,在何善衡看来,既然邓家是无意之举,且为此道过谦,还主动退选,卢家没有必要揪着不放。所以,他今天问一句,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给说和说和。 卢灿一听这话,心底腻歪得紧,不过,他还是微笑道,“说起来,这事和我今天来找您,也有些关系。您老既然问起,那我就如实的说一遍。” 一老一少,就在这家老旧的茶楼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涮着虾滑鱼片,聊将起来。 卢灿从卢邓两家矛盾的最开始,也就是九岭巴士的股份交易之争谈起,再谈到八月份邓连茹的“主动挑事”,又聊到“邓连茹背后的日资势力支撑”,最后落脚到自己可以缓和与邓家关系,但必然不会放过三菱香江的畔柳信雄…… 何善衡一开始还面带微笑,可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一对蚕茧般的白眉,时不时跳动两下。 中间还有日资的黑手?这情况邓家可没说!如果卢灿说的都是真的,何善衡几乎可以肯定,邓家一定是故意的,肯定不是他们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这件事,自己怕是不好插手! 不仅如此,现在麻烦事落到自己头上——如果中断恒昌行与三菱香江的“投贷”项目谈判,转而向大华银行寻求资金,势必要得罪三菱香江的畔柳信雄! 如果不答应卢灿……得罪卢家不说,只怕最后的口碑也不会好——香江是个江湖社会,在这件事中,帮日资几乎可以说是“助纣为虐”,传出去,有失大义。 等卢灿说完,何善衡依旧皱着眉头,停箸沉思。 与三菱香江之间的龌龊,卢灿原本就没打算隐瞒对方,现在事情摊开,何善衡有所犹豫需要斟酌,这是情理之中。 他也不着急,反正事情已经说清楚,而自己给出的“低息贷款”的利益,也已经表明,现在就看何善衡自己的选择。他拿着捞勺,从火锅汤里舀出几团虾滑,几块鱼片,几块鱼丸,放在碟子中,然后蘸着丁老板自制的花生酱,还别说,滋味真的不错。 何善衡想了足足三分钟才回过神,看着眼前正在美食的卢灿,笑中带苦,“卢东家,你今天可是让我很是为难呀!” 卢灿伸手拿过毛巾擦擦嘴角,笑道,“何老叫我阿灿就行。何老您做任何决定,我都能理解,不影响两家关系,更不会影响恒昌行的合作。” 何善衡盯着卢灿的眼睛,看了几秒后,挑挑眉笑道,“我可以答应中断与三菱的合作,不过……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老梁……他负责这次与三菱香江的谈判。” 老梁,名叫梁球瑶,也是香江耆老,现任恒昌行总经理。 这是要筹码呢!卢灿笑了起来,“去年香江成立了一家‘富德’商贸公司,何老听说过吗?” 富德商贸公司,正是小布希在香江成立的贸易公司,专门对接国内几家进出口公司的业务订单。名字取得又土又俗,被卢灿嘲笑好几次,可小布希洋洋自得,自认为对中华文化理解不错,“既富又有德”,多好的名字,愣是不肯改! 名字虽然土,可得益于布希家族的人脉资源,这家富德公司总能搞来很多好货,大半年时间,业务量飙升。 何善衡是商贸圈的大佬,当然听说过,眼睛凝了凝,“那家美国佬公司?” 卢灿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我朋友的公司,在北美有些能量,以后恒昌行在北美的业务,可以和富德合作,它可以帮恒昌行实现北美的安稳进出港。” 何善衡眼睛一亮,贸易公司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利润低,而是怕查禁。 一旦被查禁扣押,至少要押半年的货物,多则零三年,甚至没收。再大的贸易公司,被查禁两三次,也会导致资金链的断裂。 北美已经成为香江最大的贸易对象,恒昌行每年都会遇到美海关查禁刁难。 现在卢灿提出“安稳进出港”……这可不是一般的能量。 何善衡惊讶的神色更浓,“方便告诉我,对方是……哪路神仙?” 卢灿有意介绍两家合作,自然不会隐瞒,顺便还透露了另一条消息,“布希家族的大公子!我听说,老布希准备参选。” “哦~~”何善衡露出了然的神色,向后靠在椅背上,点点头,又伸手端起酒杯,“刚才只顾着说话,来,咱俩喝一个!” …………………… 第三天下午,三菱香江投资部经理石原三室,接到恒昌行发来决定终止谈判的正式公文,整个人都懵了。这一投贷项目,是三菱香江投资部近期重点关注的项目,怎么突然就黄了? 他立即致电恒昌行梁球瑶总经理,得到的答复是,恒昌行已经找到更合适的资金来源。 同时,梁球瑶还表示,决定中止与三菱的合作,是董事会作出的决定,对于彼此双方未能达成合作,他个人非常遗憾…… 这样一个重要项目黄了,投资部不敢隐瞒,很快上报到总裁室畔柳信雄的手中。 当畔柳信雄看到恒昌行新的合作对象为大华银行后,顿时感觉不好——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年轻人已经知晓所有事情,这是他的报复手段! 第817章 霍家茶会 第817章 霍家茶会 广场协议,如期而至。 日円升值,以令人瞠目的速度一路狂飙。 9月26日会议签订,9月30日,日円升值幅度,短短三天时间,累积超过5。要知道,从今年二月到八月份,半年多时间,增幅才17,现如今短短几天,就涨幅5。 如此增幅,连卢灿震惊不已。 霍家城堡草坪上举行的下午茶聚会,大家都喜笑颜开。 郑、霍、李、卢、陈几家组建的共同基金,一共筹资五亿美元,于八月底通过开曼群岛的账户,分别进入东京、大阪、名古屋三大金融中心。 郑佳醇坐镇东京总负责,陈婵玉前往大阪,霍家老二负责名古屋,四叔的大公子李加杰为总联络人,全都用的自家人。从这就能看出,卢灿独苗的难处,没什么人帮衬,只能让在东京的安德烈代为监管。 今天下午的聚会,霍老是发起人,其一是聊聊东洋金融市场的变化,其二嘛,是商量国际会展中心的筹备情况——这一项目,目前是霍蒂姆在统筹负责。 陈婵玉夫妇在大阪,没能赶来,替她参会的是弟弟陈玉志。 这对姐弟的感情还不错,分到陈婵玉名下的一亿美金筹款额度,有一部分被陈婵玉分给陈玉志,故而他也有资格出席。 城堡前的白色草坪帐篷下,摆着两张玻璃圆几,上面放着一些新鲜水果,烘焙糕点,冰啤、红酒以及茶饮果汁之类。 陈玉志还是第一次与彤叔、霍老打交道,他没有姐姐陈婵玉的飒爽,有些拘束。 卢灿和他熟悉一些,便笑着将他招呼到自己及蒂姆旁边,聚在一桌。霍老郑老以及四叔三人围在旁边的一张圆桌旁。田乐群、洛丽塔以及陈玉志的夫人,站在草坪上,看几个孩子玩耍。 卢灿伸手从冰桶中捞出一听啤酒,递给陈玉志,“最近在忙什么?也没见你来港转转。” 陈玉志伸手接过啤酒,点头致谢,一边开易拉罐一边笑道,“去年,父亲和我听你的建议,我回了一趟祖籍地,在福州投了一个小项目。” 卢灿自己都忘了给对方提过什么建议,有点尴尬,举杯示意,顺带遮了遮目光。还在蒂姆追问了一句,“什么项目?” “两万吨的碳酰胺项目。”见卢灿和蒂姆都听不懂,陈玉志连忙又解释,“就是……就是尿素,尿素知道,农业的基础肥料。我把家中的那条生产线搬过去,过去一年都忙活这事。” 卢灿这才有些印象。 陈家的祖产是橡胶园,可此时的天然橡胶产业,已经被当代化工产业冲击得七零八落,陈之初老先生处理毕生所藏,也有挽救家族祖产的用意。 当初自己购买陈之初老先生的藏品时,闲聊时提了一句,去国内投资化工产业前景不错——陈家也有一家小型化工厂,用来处理天然橡胶与合成橡胶。 没想到,陈家还真的去考察投资。 霍老点头赞道,“好项目,小归小,可前途光明!中国是农业大国,什么时间都需要化肥!” 四叔也笑着点头附和,“确实不错,可惜,恒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诶,小陈,你的项目要追加投资,可以跟我……我们打声招呼。” 彤叔哈哈一笑,嘴角的富贵痣一翘一翘,“老四,你还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啊!” 四叔不以为意,笑着抬抬手,“一大家子人,都等着我搵食,和你们比不了!” 四叔的家底,原本就比霍家和郑家要薄,再加上他也年轻一些。 也因此,他这些年进取心十足,整个李氏家族在他的带领下,窜升的速度能排进前五,与另一位李家不相上下,双双超过港岛传统老牌的李石朋家族,号称“港岛双李”。 卢灿笑了笑说道,“四叔的想法不错,其实……共同基金可以成立一个投融资平台,吸纳一些成员进来,既可以解决这些内部成员的融资问题,又可以推介一些合适的项目。” “哦?”彤叔偏头看向卢灿。 霍老也微眯双眼,朝卢灿颔首,“你……仔细说说,这个投融资平台的玩法与规则。” “突然冒出的想法!”卢灿知道两人在琢磨什么,笑着摊摊手,“共同基金已经投建香江国际会议展览中心项目,以后类似的合作,估计还有不少,涉及的地区也会越来越广。” “所以,我寻思着,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类似于香江马会一样的组织,吸纳一些朋友,这些人可以有资金,也可以有项目,形成组织内部融资,也算知根知底。” 都是商圈老将,闻声知意。霍老扭头看了彤叔一眼,“提议不错,只是……有点树大招风。” 霍老的“树大招风”,是担心港岛几大富商抱团,会遭遇多方忌惮,有可能引起反弹。 彤叔倒是挺感兴趣,欠身问道,“成员标准呢?” 卢灿笑着扬扬手,“如果大家都认为不错,有关规则和玩法,以后可以慢慢琢磨,我也是偶然冒出的想法,觉得应该可行。对于成员的筛选,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一定要某个领域的顶尖成员。” 绝对不能主动承认,自己一直在筹划将他们绑上自己的船,以便于未来抗衡日资和西方资本。这些家族个顶个都是香江顶尖家族,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选择,谁也不喜欢被别人约束! 譬如闹得沸沸扬扬一个多月的卢邓纠葛,只有蒂姆站出来帮卢灿发声,其他几家,都是私底下表表态,面对媒体时,却不会正式得罪邓造坚家族。 这很现实。 为了强化几人对此事的重视,他又耸了耸肩,“可不能像蓝湾俱乐部泛滥,甚至现在的香江马会成员,我都认为有些人不够格。” 啧啧,香江马会的成员都不够格? 这句话瞬间将他提议中的俱乐部的逼格,提升许多。 陈玉志、蒂姆还有四叔,都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他们还不是香江马会成员呢。 四叔并非财富不够格,而是马会成员的遴选,需要看多方面综合,而不仅仅是财富。历史上,四叔为了提高社会声望,在八十年代末,一次性购买上万册图书捐赠给剑桥大学…… 几人都沉默下来。 卢灿捏着啤酒罐,小口咪着,目光从脸上掠过。 陈玉志目光有些茫然,这件事上,他最没有发言权;蒂姆跃跃欲试,却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发言;四叔脸色平静,但目光中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喜色;彤叔习惯性的手指摸了摸嘴角的富贵痣,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倒是霍老,目光中似乎有些犹豫。 彤叔是不在江湖羡慕江湖,他性格上喜好交友,原历史上的“大地会”就是他手笔,只是那些成员更偏向于国内顶级商人;霍老呢,是身在江湖却琢磨着只身退出江湖,可偏偏又身不由己。 等了两三分钟,卢灿轻咳一声,打断大家的思考,“就是一提议,郑老、霍老、四叔,有兴趣的话,慢慢琢磨,不急于一时做决定。” 又朝蒂姆努努嘴,“你是今天下午茶的主人,说说会展中心的筹备情况?” 会展中心项目,筹备情况良好,现在摆在眼前的是选址问题。 第一选择是九龙角填海工程,但面积有点小,只有不到三十公顷,也就是三十万平方米,算上道路、绿化、隔离墙等公共设施之后,只能勉强打造一个中型商业区。 其它填海造地,面积倒是足够,譬如南部的钢线湾,面积倒是足够,但位置太偏。 “能说服港府,扩大九龙角的填海工程规模吗?”卢灿手指敲击这桌面,提议道。 第818章 白眉金王 第818章 白眉金王 东京千代田丸之内三菱总部。 三菱金融总裁田实涉,双手交握架在办公桌上,下巴在手指关节处蹭着。 他那浓密的眉毛中有几根长长的白眉,这几根白眉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 小时候,他偶遇净土宗高僧兼宗务总长武田奝(音雕)彦辜大师时,武田大师惊讶不已,认为这是天生异相,富贵异常。 自此,这几根白眉就成为田实涉精心呵护的对象。 等他事业有成后,也就有了“白眉金王”的绰号。 此时,那几根白眉,因为对面人员的汇报工作,而随着眼皮快速抖动。 田实涉今年六十出头,1971年开始担任三菱银行行长,进入八十年代,进一步兼任三菱金融有限公司的总裁,额,也就是集团公司的社长。 他神色严肃,盯着眼前的属下,一言不发,似乎在判断对方话语的可信度。 站在他面前汇报工作的中年人,四十来岁,身材消瘦,低着头,态度恭谨。 此人卢灿认识,名叫广田直人,是1980年2月在香江联合成立的“金东财务有限公司”现任社长,是三菱金融集团在香江的另一位“巨头”。 广田直人与卢系资本的关系,一直还算融洽。 因为去年卢系资本作为中间人,介绍了不少国业务,让金东财务公司的业绩有了明显提升。 于是,在香江举行的亚开行峰会期间,广田直人特意向卢灿表示谢意,两人有过比较愉快的交流。 此时的广田直人,内心有些忐忑,但说不上慌张。 金东财务与三菱香江,某种程度上有着一定的竞争关系,广田直人与畔柳信雄的关系,算不上融洽。这次广田直人回东京汇报工作,顺便给对手上点眼药。 三菱银行是一家标准的合并式金融机构,其内部自然派系众多,除了一向自认正统的三菱银行系很强势之外,还有东京银行系势力也很强,此外,还有一些小派系,诸如正金银行系、川崎银行系、千代田银行系等。畔柳信雄与田实涉同属于东京银行系,广田直人可以归属到川崎派系。 三菱银行内的川崎派,是昭和28年(1953年)川崎银行合并入三菱银行之后形成的派系。 这些年川崎派被三菱派和东京派蚕食,势力相对弱小,广田直人已经算是川崎派的干将,但也只是谋得三菱集团一家合资公司的总裁一职。 这一职位与三菱香江总裁,虽然级别相同,但一个是直属分公司总裁,一个是合资子公司总裁,在三菱集团内部的话语权,差别大着呢! 畔柳信雄如果“下去”,空出来的位置,他还是可以够得着的! 所以,为了川崎派的未来,也为了自己的前程,广田直人与心腹们商量之后,以汇报工作为名回东京拜会田实涉,等双方聊天过程中,对方问询有关香江金融市场动向时,趁机将畔柳信雄的事情捅出去。 事情发展,一如计划。现在就看田实涉的选择。 低头的广田直人,表情虽然很严肃,其实,心情如同一杯冰镇清酒下肚般的畅快! 就在刚才,田实涉敏锐抓住隐藏在“卢邓之争”背后的信息。 广田直人的脸上,当即露出一副“啊,您竟然不知道”的惊讶表情。 虽然作为分公司总裁有公关经费自决权,可畔柳信雄作为田实涉的亲信,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尤其对手还是香江本土资本的老大,这一决定很重要。 这件事本身就会让田实涉心头不快。 再加上畔柳信雄“捐助邓连茹”失败,引发三菱香江与卢系资本正式交恶。 这一后果相当严重。 所以,广田直人心中判定,畔柳信雄这次应该难逃问责! 事实也如同广田的判断,田实涉心底非常恼火。 畔柳信雄是他很看好的后辈,所以才将他推荐到仅次于纽约分公司的香江任职,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给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事! 最让田实涉不舒服的是,如此重要的决定,畔柳这家伙竟然没有和自己打声招呼! 当然,即便是心底愤怒,他也不会在广田直人的面前显露出来,又询问几句其它事情后,摆摆手,“广田君,你去忙。” 等广田直人离开,他的手迅速搭上座机,拿起话筒后,又停下来想了两分钟,再度拨打出去,只是将原本拨往三菱香江的号码,换成了内线。 不一会,三菱金融总裁办总干事前田元一郞走了进来。 此人是田实涉的真正心腹,他担任三菱银行行长时的秘书。 “前田君,你尽快走一趟香江。”还没等前田询问,田实涉便开口吩咐。 “去香江?”前田元一郞有些诧异。 “嗯。”田实涉点了点头,“三件事,你查实之后回来。” 见老板脸色严肃,前田没再多问,从上衣兜中掏出记事本和笔,准备记录。“您请吩咐,我会尽快交接手头工作赶去香江。” “第一件事……”田实涉想了想后说道,“去调查畔柳信雄……” 前田元一郞惊愕地抬起头,畔柳可是老板的爱将,怎么会调查他? 田实涉在前田面前稍显放肆,烦躁地摆摆手,“畔柳那家伙,襄助香江律政司司长唐明智的夫人邓连茹竞选议员。那位邓女士,不知怎么回事,和香江卢家闹起纠纷。现在,卢系资本将报复目标对准三菱银行,他们已经截胡了三菱香江一个大项目。” “这件事你给我调查清楚,我要最详细的、最真实的情况!” 前田有些发懵,畔柳那家伙,怎么和卢系资本杠上了? 没等他发问,田实涉又说道,“第二件事……你去了解卢系资本对三菱银行的真正态度!” 前田又是一惊,“您指的态度……是担心……” “不可不防!”田实涉的白眉,挑了挑,“卢系资本既然敢动我们的香江分公司,未必就没有其他想法!你此去香江,可以代表我,去拜会大华和德银的总裁,如果机会合适,也可以直接去拜会卢灿。我会手写一份书函,你带给他。” 前田的手写速度很快,几乎在田实涉说完话的同时,就能停笔。 这是多年锻炼的成果,要知道,田实涉的思维很跳跃,一般人跟不上。 这会儿他又跳出一件事,“哦,还有一件事,你去香江之前,安排人去做。” 前田很懂老板,又在记事本上单辟出一项,准备记录新添事务。 “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在我们三菱银行有借贷业务,是?” “有的!具体数目不太清楚,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田实涉摆摆手,“我要的不仅是这些,还要卢系资本此次进入东洋的账户信息,包括他们在东京各家银行的借贷总额、进出账,盈亏率、资金通道等等,越详细越好!” 前田元一郞一边记录一边暗暗心惊——这绝对是“大战”前的准备!双方要是真的杠上,实在难以想象后果会怎样? “你去香江的第三件事……去查查金东财务的广田直人!” “查查他是不是和畔柳的关系很僵,是不是和卢系资本来往密切。这一点,很重要!” 刚才前田开了个小差,手速没能跟得上老板的语速,好在他的耳朵也已经训练出来,还能听清老板说的第三件事,猛地抬起头——三菱在香江的两名领导者,同时遭调查,这种情况着实罕见。 广田直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前脚刚从田实涉办公室,后脚就遭到调查。 他从三菱总部大楼出来后,驱车前往秋叶原,赶去见自己的岳父。 广田直人的岳父,名叫池田隆,曾是川崎银行常务副社长。昭和二十八年,川崎合并入三菱,池田隆成为三菱体系内川崎派的代表,现已退休。 池田隆不仅是广田直人的岳父,更是他的人生导师和精神领袖。 第819章 二轮报复 第819章 二轮报复 池田隆的第二任夫人,是昭和时代颇有名气的歌姬,名叫朝比奈爱子。 朝比奈家族是东洋历史上有名的美女才女家族,历史上曾经诞生至少四位大奥,也就是幕府将军的夫人。江户时代的武士,更是以能娶得一位朝比奈家族的女人为荣。 朝比奈爱子还有一位更有名的姐姐,名叫朝比奈知子,艺名“雪村泉”,昭和时代很有影响力的歌手、演员和画家,与美空云雀、江利智惠美合称“昭和三人娘”。 爱子夫人退役后,成为作家,她很喜欢秋叶原的年轻、时尚与科技,因此,池田隆退休后与夫人居住在秋叶原,经营一家很纯正的日式居酒屋。 居酒屋不大,陈设精雅,因为是白天,人不算多,老师和夫人都不在楼下,只有两位侍女在招待酒客。广田直人来过很多次,对这里很熟悉,朝员工点点头,径直上楼。 二楼的推拉门半掩,广田直人朝里面看了眼,老师正在开间厨房切水果,爱子夫人侧卧在圆形沙发上看书,长裙有些凌乱,露出一双白玉般的长腿。 广田抖了抖咽喉,收回目光,抬手在推拉门上敲敲,“老师,夫人,我回来了!” 池田隆一抬头,惊讶问道,“咦,你怎么回来了?圣子和东良呢?” 朝比奈爱子也闻声翻身坐起,对广田笑着颔首。 圣子是广田真人的妻子,东良是广田的儿子,都陪同他在香江居住。 广田走进客厅,边朝两人鞠躬边回答,“东良还要上学,圣子只能遗憾地留在香江照顾他。因为工作上的某些原因,我一个人回来的。” 池田隆端着果盘,绕过开间格挡,对广田笑笑抬手,“工作上的事情?坐。” 听说要谈工作,朝比奈爱子朝丈夫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准备两杯咖啡。” 爱子夫人今年只有四十出头,与池田隆的女儿圣子同岁,比池田隆小三十岁,因此,圣子对于父亲的再婚,其实是有意见的,这也是圣子搬去香江的原因之一。 等爱子夫人离开,广田将自己此次回东京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岳父,对于自己想取畔柳信雄而代之的心思,也没有隐瞒。 岳父虽然退休有些年头,可毕竟曾经是三菱金融集团审计与监督委员会主席,最顶层人物之一,他的经验、眼光、人脉资源,都还在。自己这些年能升上中高层,离不开岳父的扶持,这次同样如此。 池田隆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思考。 池田隆今年七十二岁,面部法令纹很重,让他在思考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广田直人不敢打扰岳父,只得用牙签戳着芒果片,无聊时,眼角余光落在开间厨房研磨咖啡的爱子夫人身上,又不敢看得太直白,索性低下头,偷偷瞟着不远处的身影……身材真的很妖娆,气质也很好…… “直人……” 岳父的喊声,让广田直人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坐直身体,“老师,您说。” 池田隆盯着广田的眼睛,很严肃地问道,“直人,你和卢系资本的关系很密切?” 广田知道岳父想要问什么,连连摇头,“算不上密切,只是最近一年多时间,因为业务上的原因,我和卢系的人,有过一些接触,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密切的那种关系!” “那就好!”池田隆缓缓地点了点头,“你的表现,有些急切,呵呵,不要以为你的小伎俩,田实涉看不透,那是一只老狐狸……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对你有动作。” 池田隆和田实涉算是一代人,彼此之间是知根知底的老对手,他几乎一语中的。 广田直人一惊,“难道他认为在这件事中,我在推波助澜?” 池田隆摇摇头,“只要你和卢系资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就不用担心。” 广田的眼前,闪过一个胖子的身影。虽然这次事情中,自己和卢灿钱伟等高层没有见过面,但要说一点关系没有……那是假的,接触自己的,是源森居的胖老板郑光荣。 源森居每年都要从北边进口大量木材、各种竹木工艺品,需要进出口配额,而金东财务公司是中日合资的金融结算机构,在获取进出口配额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故而,广田真人和郑光荣的私人关系,还不错。 这次畔柳信雄的许多情况,都是郑光荣喝酒闲谈时透露的。 池田隆并没有注意到女婿的短暂恍惚,又道,“这次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畔柳信雄已经触及到田实涉的,虽然不至于被一捋到底,但从香江分公司总裁位置上移开,几乎是必然。所以……” 说到这,池田隆停顿了一下。 事关自己的前程,广田直人这次连爱子夫人送来咖啡的动静都没注意到,身体前倾着问道,“老师,您说……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有关畔柳信雄的任何事,你都不要再插手,如果有人询问,也不能推波助澜,这一点很重要!另外……”没等广田直人点头,池田隆又说道,“你需要准备……就三菱香江与卢系资本交恶之后的应对方略!如果你接手三菱香江分社社长一职,你怎么应对与卢系资本交恶的情况?” “当然是化解两家的纠纷……”广田直人不假思索的回道。 “蠢货!”池田隆突然斥骂了一句。 吓得广田直人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请老师……指教!” “这场纠纷,不需要你来化解,你也化解不了!那是田实涉的事!”池田隆屈指在案几上敲了几下,“如果有人询问你的意见……你需要就卢系资本在香江挑衅三菱银行一事,表明自己最严厉的态度!” 这条建议,着实出乎广田直人的意料。 他和自己的智囊班底,在香江商议时,也就总部的意见答询,做了备案。 大家一致认为,自己与卢系资本关系亲善,是自己就任三菱香江总裁一职,最大的优势。因此,所有的意见答询,都围绕着如何缓解与卢系资本关系来进行的。 可现在岳丈的意见……似乎与之相悖。 “烦请老师为我解惑!” “坐。”池田隆抬手指指沙发,“强硬,代表着维护利益的坚决!任何团体、企业甚至国家,强硬派给人的印象最深刻,也最容易获得团体内部人士的赞赏!你明白吗?” 广田直人瞬间明白,老师这是希望自己在三菱金融内部获得更多的支持者。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即便继任三菱香江总裁一职,也需要面对很大困难,自己的优势,似乎没用!这让广田直人有些犹豫。 池田隆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又大声呵斥,“直人,你需要弄明白,什么是主要,什么是次要!你在三菱金融内部的前途,才是最主要,其它的……譬如你在香江打不开局面,公司内部高层也明白原因所在,而这个原因不是你造成的!” 这下,广田直人真正醒悟过来,“是我糊涂,衷心感谢老师的指导!” ……………… 在三菱银行内部酝酿着一场人事之争的同时,卢系资本对三菱香江的报复,依旧在进行中。 国内国庆期间,香江新一届立法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通过“拆除昂船洲等十处炮台的拨款方案”,一共拨款八千万港币用来补贴炮台拆卸工作。 同一场会议上,还通过了“关羽筹建香江炮台公园”的审批方案。 炮台公园将由政府拨付位于沙田区牛押山六十亩荒地作为永久园址,筹建和管理单位为香江艺术基金和虎园博物馆,督管单位为香江古物古迹办事处和香江历史博物馆。 香江艺术基金和虎园博物馆立即以此为由,举办“纪念反法西斯胜利四十周年艺术巡展”活动,并进行了大规模的宣传。港岛上空,再一次弥散着对战争的痛斥和反思的情绪。 很快就影响到不少在港日企,三菱香江,首当其冲。媒体上有几位笔杆子,历数三菱等好几家东洋公司,曾经诸多助纣为虐的事迹…… 赵太来坐在卢灿对面,嘴中叨逼叨的诉说着对港府规划的炮台公园的不满——牛押山位于沙田区的东北角,与西贡区交界,非常偏僻,所以港府才很大方给了六十亩。 他今天借口商量反法西斯胜利系列艺术巡展的由头,希望卢灿出面,让港府要么改了公园选址,要么再增加一些面积…… 卢灿慢条斯理地调理着茶盘,懒得理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香江地窄,就没有便宜地儿! 牛押山看似荒僻,其实地理位置相当优越——距离香江中文大学不过三四公里,面朝大鹏湾,不远处就是马鞍山码头和西贡港口。 实在被赵太来烦的不行,卢灿摆摆手,“地儿定下来,肯定没法改!你在这儿磨我,还不如去找张国怡,让九岭巴士筹划明年线路是,将牛押山一带,列入计划中!还不够的话去找许佳闻许胖子,他家的小天星轮渡,也可以增一条往马鞍山码头的客轮。” 说完卢灿明白过来,拿起桌上一粒干果,朝赵太来砸去,“有事说事,跟我兜什么圈子?!” 赵太来今天的目的,怕是就在这儿——他和许佳闻关系有些僵,和张国怡不熟,请这两人,最合适的就是自己出面打招呼! 第820章 张老纠结 第820章 张老纠结 虎园博物馆东面的虎塔,以及雕塑花园,是虎博游览项目中难得的人文建筑景观。 最近正在维修,不对公众开放。 胡文虎老先生在建设虎豹别墅时,引入了大量神话故事和佛教故事题材,如“西游记”“八仙大闹龙宫”“白蛇传”的壁画,又在园内的假山山洞中,制作了许多以轮回为主题的场景雕塑,如钩脷筋、腰斩、上刀山、下油锅等。 卢灿在买下虎豹别墅改建虎博时,这些景观都被保留下来。只不过,部分景观露天放置,香江最近几年,酸雨情况日渐严重,部分雕塑出现局部腐蚀和风化现象。 最近一段时间,工匠们正在给这些雕塑和壁画上“保护膜”。 张博驹坐在轮椅上,卢灿推着他,两人沿着石径边走边聊。 人的寿数是个奇怪的东西。 四年前,卢灿将张老从京城接到香江,让老爷子躲过那场“医院之劫”。 原本卢灿以为,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料下老爷子怎么都能活个八年十年。 可是,张老的身体机能在快速衰退,尤其是上次的肺炎之后,身体更差,现在连进食都很困难,基本上都是以粥度日,再加上白蛋白输液来维持血液的造血功能。白蛋白是种不错的有机营养液,但会对肝脏造成一定的压力,不宜频繁输入,医生建议以张老的身体素质,最多能接受一周一到两次。 所以,张老现在瘦的形同皮包骨。 今天一大早,老爷子就嘱咐潘奶打电话,让卢灿过来一趟。 卢灿到来之后,老爷子又不说原因,只是让卢灿陪他去园区转转。 这不,一老一少在雕塑花园这边转悠起来。 “阿灿,去那边的石亭……坐会儿。”张老气息虚弱,但口齿还算清晰。 “行,您老就别动了,我抱你过去!” 见老爷子费劲地想要站起来,卢灿转过去准备抱上他,结果被老爷子奋力地拨开手臂,“我没瘫痪,不用抱!你扶我一把就行。” 老小孩的脾气! 卢灿笑呵呵地扶着老爷子的胳膊肘,陪着他颤颤悠悠地走进石亭,又将老爷子盖膝盖的小毛毯垫在凳子上。忙活完,他才笑道,“您老该不会是又吵吵着要回京?” 张老听力也有所下降,和他说话需要大声。 “还是要回去的!”老爷子嘀咕一声,“终归还是要埋进八宝山。” “瞎说什么呢!您老的身体,好得很,精神也不错,还有个十年八年好活!” 老爷子咧嘴笑笑,又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清楚。” 老头子将自己叫来,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卢灿猜测可能是他想要回京,可刚才对话发现不太像,于是又猜测可能是为了古伯,哦,现在是古师兄,便挑拣一些好听的说道,“张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老爷子偏头看了看卢灿。 “我拜托霍家的人,在斗门一带寻找古师兄的踪迹,最近有些迹象。他们在斗门镇的龙坛大队,找到一处废弃的窑址,发现很多碎瓷片,还带回来一些,我看了一下,应该是古师兄的手笔。我让他们循着这条线索,查找废弃窑址的原主人。” 卢灿屈身在老爷子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张老的手背,用力捏了捏,“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您老很快也就能再见古师兄。” “你……有心了。”张老微笑点头,又将另一只伸过来压住卢灿的手背。 古元下落不明,确实是张老的心病之一,毕竟,古元是因为听他的话,才来香江,有了“脱队”的罪名,也就有了后来的劫数。 他曾经很后悔,自己当时没能承担起责任,免于弟子受罪,曾经为古元揪心不已,也曾因听说古元制作赝品而恼怒,但是,到了生命的晚期,他唯一的希望是,能见到自己弟子一面。 想了想,他又拍拍卢灿的手背,“尽快找到你师兄,我……怕是撑不了多少时间。” “怎么会呢!”卢灿劝说道,“您老放宽心,沈保罗医生可是说过,您老的身体,结实着呢。” 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沈保罗是卢家的家庭保健医生之一,也是张老等几位虎博老先生的保健师。接到潘奶电话后,卢灿特意向沈保罗询问过,沈医生的判定不是很好——张老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病,而是新陈代谢严重不足,生理机能快速衰弱,这是现代医疗无法解决的问题。 老爷子没有和卢灿争辩,笑了笑。他应该是真的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洒脱。 “如果在我走之前,没能找到古元,阿灿……你找到他之后,把他放在虎博。小元子在玉器方面,有些天赋,瓷器和字画,他上手的机会不多,要差一些……咳咳……” 这段话长了些,老先生有些吃力,咳嗽起来。 卢灿连忙从轮椅的背篼中找出保温杯,打开后小口喂着老爷子,一边顺着他的脊背一边点头应诺,“您老不说我也会安排的。总之,古师兄的事,您不用担心。” “你是个好孩子!”张老点点头,歇了会又道,“我今天找你,有两件事。” 终于说到正题。 卢灿点头示意自己正听着。 “第一件……玖宝阁的事情……”兴许是回忆起什么,张老气息粗重,脸色泛起几许不正常的嫣红。 “您老就别担心这事,我会和古元师兄商量着……” 卢灿连忙打断他,准备带老爷子回家,却又被老先生自我恼怒般的挥挥手,“听我说完!” 好!卢灿有些无辜地翻了翻白眼——老爷子的脾气说来就来。 “古元不合适,阿萝还太小……我的意思,玖宝阁这个名字,是存还是亡,你来做决定。” 卢灿一愣,忽然明白张老今天为什么表现这么犹豫。 听张老的意思,他有让玖宝阁在这一代消亡的考虑! 要知道,这可是传承将近四百年的技艺流派,也是他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依托。 可是,在他的生命晚年,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结束这一流派。 张老之所以考虑结束流派传承的原因,卢灿多少也猜到一些,所以,很是感动。 玖宝阁是典型的秘技型门派传承,在收徒时的要求,极其严苛,天赋、人性、财力、智慧,缺一不可,因此,每一代玖宝阁的弟子,只有一到两名。 譬如这一代,古元是张老在下放到农村,感受到生命威胁时,迫不得已才收录的门派弟子;卢灿呢,师承很模糊,其实也算不得真正弟子,而饶宜萝是张老和福伯的共同弟子,严格来说,不属于玖宝阁的人,只能算是张老的私人弟子。 所以,真正属于玖宝阁的弟子,只有古元一人。 这种传承模式,在当时可以说是迫不得已。玖宝阁弟子需要为天籁阁传承下来的藏品负责,他或者他们,需要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觊觎者的目光,一边还需要四处查探,寻找散落在社会上的其它藏品。 但在今天,尤其是卢灿手握虎园博物馆,以及庞大的卢系资本的双重条件下,似乎完全没必要。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传承,以至于发展玖宝阁的所有秘技。 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但是,基于流派的规定,卢灿又不能将《玖宝阁传承实录》拿出来,集中大家的力量一起研究。 这就是张老爷子考虑让玖宝阁自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真正原因。 有关玖宝阁的事情,卢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琢磨,今天被老爷子突兀的提起,一时间有点懵。 想了会,有了主意,他笑着在两人之间指了指,“终结玖宝阁干嘛?我还打算,找个机会让玖宝阁名扬天下呢!这会儿古师兄不在这里,就咱们爷俩,可以商量着改改玖宝阁的规矩就是了,反正也就咱爷儿俩说了算。” 张老愣了愣,“怎么改?” “把玖宝阁的秘技适当公开,找人研究,查漏补缺。”卢灿挥动着手臂,不自觉中带出一丝上位者的气息,“机会合适时,我还打算把部分秘技,推广开来,形成真正的大流派。” “完全公开?” “那倒不一定!”卢灿摇摇头后又补充一句,“基础部分还是可以完全公开。” 张老拢着手掌,想了好一会,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你拿主意。” 卢灿同样点头笑道,“我也是那句话,等见到古师兄,我和他商量。” 又问,“您老说两件事,另一件是什么?” 张老顿时又纠结起来,不停地搓着两只手掌。 这让卢灿再度纳闷…… 老爷子今天怎么了?难不成……刚才的事情,还不是他纠结、犹豫的主要原因? 他也不催促,等待老爷子自己决定,说还是不说。 足足五分钟,张老抬头看向卢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师兄与小盂鼎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对裴锦圣的事迹,卢灿可谓记忆犹新,钦佩不已! 猛然间,卢灿双眼瞪得溜圆! 老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底对师兄和师傅的愧疚,打算在临去世之前,将小盂鼎的下落说出来。 昔年袁家对张家有提携之恩,张老忍着没告诉师傅和师兄,现如今,六七十年过去,袁家早已经烟消云散,而对师傅及师兄的愧疚,始终压在他的心头! 难怪张老纠结! 第821章 福伯点醒 第821章 福伯点醒 陪着张老待了一上午,又陪张老潘奶吃了顿午餐。 午餐是潘叔潘婶做的,自从张老回香江后,田乐群又将他俩安排过来照顾张老夫妇。 清一色的清淡江南小炒,很合口味。 张老一辈子讲究生活品质,爱好收藏、戏剧、美食等等,可现在,他只能用筷子夹着一两片白合或者藕片,放在嘴中含着,咂摸一下滋味再吐出来…… 这种场景,看着让人心酸。 午饭后,张老累了,回房休息。 卢灿和潘奶聊了几句闲话,又嘱咐潘婶夫妇悉心照顾后,便告辞离开。 从生活区到办公中心的路上,卢灿的心情很是压抑。 不只是张老的原因,更是因为从张老开始的虎博和沙田大院的老人潮! 爷爷七十多,王鼎新爷爷年轻一些,也将近七十,谭乐和孙立功也是一零年代生人,七十旁边;虎博这边,李林灿也七十了,多彪悍的人啊,前段时间也入秋流感住了四天医院,福伯、饶老、宗越以及王季迁等人,年纪轻一些,但都是六十大几;东洋请来的两位,小林斗盦七十整,前京都大学校长平泽兴教授七十二了;还有维德拍卖的丁欢丁老,也已经七十出头,身体还不太好…… 这才几年?怎么突然就感觉他们都老了? 这让卢灿唏嘘不已,莫名的心情沉重。 其实,这些老先生中,绝大多数都很健康,卢灿只是受到情绪影响,一时间有些悲观。 一直到走进福伯办公室,他都没有恢复过来。 见他情绪不太对,福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又顺手给倒了一杯壶中的凉茶,递给卢灿,“怎么了,恹恹的,老张的情况不太好?我昨天看他在门廊下晒太阳,精神头还不错呢?” “还行……”卢灿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感慨……张老这辈子也算活得精彩,可再精彩的人生,也有落幕的时候!” 福伯眉头一皱,又盯着卢灿的眼睛看了会,见他眼角发红,目光涣散,顿时意识到,卢灿可能是被情绪迷了心智,六识不明,心窍不通,便大声斥道,“糊涂!年纪轻轻,路漫漫其修远,正当开山拓海,勇猛精进,胡乱感慨什么人生!” 卢灿一怔,福伯几乎从来没有斥责过自己,这是……旋即,明白过来,自己着相了!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朝福伯感激地笑笑,“福伯,我没事,刚才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福伯又看了看卢灿的神色,似乎真的醒悟过来,放缓声音,“你这孩子,聪慧早熟心思重,大多数时候是好事,可也要注意,思虑过重容易偏激,走火入魔。” “晓得了!”卢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终于回归正常谈话状态,福伯笑问,“老张是不是又吵吵着要回京?” 看来,张老要回京养老的事情,他也和福伯聊过。 这老爷子……卢灿笑笑摇头,“已经劝说他多住些日子。我让沈保罗医生联络几位香江医学界专家,近期组织一次会诊,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张老今天没提回京的事,主要还是卢灿提及查到古元的踪迹,老爷子想要在香江见到自己的弟子,才选择了多逗留一些日子。 “挺好!”福伯略一思索后,又说道,“我会叮嘱阿萝多去陪陪他!对了,虽然有些矛盾,可相关消息,你该通知老张的家人时一定要通知,毕竟,他们是父子爷孙关系。别指望你潘奶奶打电话,她现在慌乱的很。” 这倒是提醒了卢灿,自己还真是疏忽,回头就给张泽宗打电话,让他们夫妇来港伺候张老夫妇。 卢灿点头应是,笑着转换了个话题,“福伯,戴静贤他们还没回来?” 今年虎博台北分馆举办了隆重的迎中秋主题文物展,戴静贤带领一批人去帮楚源馆长。 提到这事,福伯喜滋滋笑道,“昨天小戴给我电话,他们后天回港,说是这次展览,反响还不错,前五天平均入馆人数超过六万人,中秋节当天人数最多时突破十万。” “也不看看我们这次都送了些什么宝贝过去!” 卢灿同样哈哈一笑,玩笑道,“要是蒋复璁院士还担任院长,只怕他又要眼红!” 蒋复璁老爷子担任台北故宫院长时,与虎博开展过多场联合展览,不过,老爷子在1983年年底卸任,由秦孝仪接任院长。 秦孝仪此人也算精通儒学经史,不过,更是典型的御用文人,标准的政治人物。 他一上任,就以“关系尚在冰冻期,双方故宫不宜多接洽合作”为由,中止曾经举办过两届的“三院联展”,又因为虎博频频与京师故宫合展,故而,在他掌管下的台北故宫与虎博的关系,有所疏远。 而这也是卢灿和福伯下定决心去台北开始虎博分馆的原因之一。 如果蒋复璁老爷子依旧担任台北故宫院长,虎博必须得给老爷子面子,反而不好去台北设馆。 去年虎博台北分馆开业,秦孝仪很不高兴,面对虎博的邀请,他只委派一位院长助理出席开幕式。八月份,卢灿将国泰蔡家的艺术品打包买下,也触动了台北故宫的利益…… 双方的关系,已然僵化。秦孝仪只是碍于卢灿在七海公寓内声誉不错——那位主人说过不止一次卢灿是华人之光,没敢直接撕破脸而已。不过,他的小动作还是有一些的,让楚源很是不爽。 楚源策划这次虎博台北分馆中秋特展,就有和台北故宫别一别苗头的意思。 因此,福伯特意从香江虎博调拨了一批珍品去参加展览。 这些是卢灿与福伯谈话的背景资料。 听到卢灿提到蒋复璁,福伯忽然有些感慨,“听楚源说,慰堂先生身体欠佳!有时间的话,真想去看看他。之前交往过程中,慰堂先生可是给了我不少提点。” “怎么,蒋院士生病了?”卢灿还不知道这条消息,有些惊讶。 蒋复璁老爷子很值得钦佩! 可以说,他是近现代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目录学专家,图书馆学家。 老爷子于1898年出生于海宁名门望氏的蒋氏家族,江南着名藏书家蒋光煦曾孙,军事家蒋百里先生的堂侄,二十岁考上北大哲学系。 大学期间,他就在蒋百里先生的推荐下,协助整理梁启超先生从欧洲购买回来的大量图书,得梁启超先生的青睐,邀请其担任北大为这些图书所建的松柏图书馆的编辑一职,负责图书编目。 自此,蒋复璁老爷子一生都和图书馆博物馆的编目、藏品管理工作打交道。 福伯颇为惋惜地摇摇头,“风痹之症已经让他坐卧难安。” “怎么会这样?”卢灿已经很久没见过蒋复璁老爷子,对此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风痹之症的症状有些类似于关节炎,表现为关节疼痛、行走不利、屈伸不便,区别是它由外感风邪而引起的而非关潮湿环境,发作起来,非常痛苦而且行走不便。 他想了想,又道,“我过些日子要去台北,要不……您老把工作往下分一分,我俩一起去看看?” 福伯有些意动,想了会说道,“等小戴回来再说!对了,小戴担任馆长助理三年,很不错的人选,我看……这次可以给他升副馆长。” 卢灿对此没有异议,笑笑点头,“这事您定。” 在福伯办公室坐了十来分钟,丁一忠忽然在办公室门口探头,“福馆长好!卢少?” “有事?”卢灿回头问道。 “刚才温夫人来电话,说是……布鲁格先生从纽约来电话,打到办公室,你不在……三夫人的意思,您直接给布鲁格先生回个电话,好像有重要事情。” 布鲁格一直在北美负责筹建公关公司——资助象党的海外企业账户。香江与北美有十三个小时时差,这会是北美的天刚破晓,布鲁格就打来电话……什么事这么着急? 卢灿起身,歉意地对福伯摆摆手,“您老注意身体,我回公司。至于去台北探望蒋院士的事……我等你消息。” 从福伯办公室出来,卢灿拨通老布鲁格的电话。 呵呵,还真有急事! 美林证券总部,想要联手卢系资本去欧洲,做一把西德马克! 第822章 人怕出名 第822章 人怕出名 美林证券总部竟然主动邀约卢系资本参与西德马克的行动? 着实出乎卢灿的预料。 在与老布鲁格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之后,他弄明白原因。 9月中旬,第一批半年期指合约到期,美林的欧洲总部竟然赔了! 至于赔了多少,老布鲁格在电话中没说,可能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以前只是亚洲总部负责人,对欧洲的业务不算熟悉,现在更是已经退休去职。 相比东京行动的硕果累累,欧洲行动却折戟沉戈,不仅欧洲总部要分析总结,等他们的报告递交上来之后,美林的纽约集团总部也要分析原因。 恰逢布鲁格在纽约,他接受了总裁威廉·斯莱尔的邀请,参与这次分析会。 这次西德行动失利的原因有很多,分析会各抒己见。 突然,模型分析部的技术总监安奎尔冒出一句很有意思的分析——美林亚洲的东京行动,有一位强有力的帮手,那就是卢系资本,这一变量,在西德行动中没有!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偏偏现场鸦雀无声。 美林证券是全球较早引入计算机系统进行数据分析的金融机构之一,这些年,金融分析师们越来越依赖计算机系统。安奎尔提出的“变量”概念,大家都不陌生。 似乎、好像、也许……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件事挺好解决,那就在后续行动中,拉上卢系资本一起干呗! 美林证券内部派系众多,但在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案中,几乎没有异议。 倒是欧洲分公司代表,副总裁兼综合部总经理克里斯,对此有些疑虑——卢系资本在亚洲很有影响力,来欧洲……行么? 参与会议的老布鲁格意识到,这可能是卢系资本介入欧洲大陆金融证券行业的好机会! 他立即出面反驳,将卢系资本早在五年前就在伦敦成立菲利普斯基金,去年大华银行更是购买卢森堡公国第二大银行洛林银行等情况,在会上陈述一遍。 不仅如此,卢系资本在法国和英国,有着数额巨大的实业投资,将会是支撑卢系资本在这两个国家信用体系的基石。所以……得出的结论是,卢系资本对欧洲金融圈并不陌生,实力强大。 会议开得很晚,算上时差,香江已是深夜,老布鲁格没去打扰卢灿。 这不,他一醒来就给卢灿来电话通报信息,并提出卢灿去一趟北美,或者直接去布鲁塞尔汇合——美林证券欧洲分公司设在比利时布鲁塞尔。 美林证券欧洲分公司会失败?卢灿着实没想到。 这种投资,说句不客气的话,栓条狗都能赚钱!美林欧洲竟然还会赔钱?!归根结底,还是美林欧洲的胃口太大,过于自信,结果,步子大扯着蛋! 卢灿对于老布鲁格的提议,很感兴趣。 欧洲大陆是近现代金融产业的发源地,与英国金融开放不同,那里充满了保守和顽固的气息,境外资本想要介入,并不容易。除了美国资本实在太强势,欧洲大陆拒绝不了之外,连英国资本想要涉足欧洲大陆金融市场,都举步维艰。 卢系资本自然也想要涉足欧洲大陆,毕竟,这片大陆有着平均生活水平最高,且最为密集的人群,绝对是个庞大的市场。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以及卢灿投资法国电信基建项目等,都是为开拓欧洲市场所做的前期工作。 现在,有美林证券主动邀约,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不过,老布鲁格希望卢灿去美国的要求,他没有答应,倒是答应可以让康丁去美林证券纽约总部与威廉斯莱尔见面聊聊。 至于布鲁塞尔,卢灿打算等过些日子走一趟——除了美林欧洲外,世界黄金协会的总部也在布鲁塞尔。这家协会成立之后,自己还没去过,怎么也要现身一下展现自己的存在,而且听说协会的理事会成员因为与美国联邦储备局的合作一事,争吵不休。 挂断与老布鲁格的电话后,卢灿又拨通钱伟的电话。如果卢系资本涉足西德马克的行动,可能需要利用洛林银行作为行动大本营,而洛林银行属于大华银行分管子公司。 让卢灿没想到的是,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似乎传来争吵声。 他皱了皱眉头,“钱叔,怎么回事?” 卢灿称呼钱伟为“钱叔”,在卢系资本体系内,几乎算是独一份。 这是有原因的。 早在卢灿的父亲卢伟平时期,钱伟所在的财务公司,也就是后来被卢灿收购的那家公司,就安排钱伟负责为纳德轩珠宝报税以及合理避税,双方的交情从那时就已经结下。 后来,卢家大丧,钱伟作为卢伟平的财务顾问,不仅很好的将纳德轩珠宝的财务报表完整的交给卢嘉锡,更为丧事忙前忙后。这份恩情,卢嘉锡说过不止一次。 有这份因,才有后来卢灿强推钱伟成为大华银行总裁的果。 “嗐,别提了!就五分钟前,小武和人剐蹭。”钱伟似乎把车窗升起来了,电话那边吵闹声小一些,“那人可能是个街油子,拽着小武不放。” 小武是纳德轩安保公司安排在钱伟身边的专职保镖兼司机,接受过严格训练,车技肯定一流,会和人剐蹭?卢灿有些疑惑,又问,“人没事?” “我们没事。对方的车从岔路口横插过来,小武刹车后依旧撞上对方车的前侧,他们丰田车保险杠脱落,侧部撞瘪。这帮人没理,还围着小武嚷嚷呢。” 听了钱伟的描述,卢灿放下心,对于这种事件处理。安保公司也有标准流程,其中一个原则就是先报警,人不下车,想来等会就有交通警来处理。 “阿灿,你……有事?” “刚才老布鲁格来电话,美林证券邀请我们参与对西德马克的行动。” “好事啊!”钱伟的声音有些兴奋。他监管洛林银行后,对欧洲金融圈的保守,有了一定的认知。 卢灿哈哈一笑,“是啊,我也认为是好事。这不,找你商量……筹资的事。” “我晚上回香江,明天当面聊。”钱伟很清楚这件事的紧迫性,不过,像筹集数亿美金的事情,还是需要当面聊清楚为好。而且,大华银行此前已经为东京行动筹集大量资金,一时间怕是很难再筹集大额款项,这也需要和卢灿说清楚,双方再合计办法。 电话挂断之后,钱伟看着车窗外喋喋不休的几个人,有些焦躁。 下午去参加裕廊石化管委会举行的投融资会议,回来的路上遇上这种糟心事!自己晚上还要赶回香江,这会儿得先回银行将明后天的事情安排一下,哪有时间在这耽搁?可这些人不占理偏还要胡闹! “小武,警察说了什么时间到么?” “大概要二十分钟。”小武在新加坡有些年头,对新加坡警察的出警习惯,有所了解。 “要不……给点钱,让他们走?说起来,这起事故,咱们占着理呢。”钱伟对安保公司处理这些事的流程不了解,出了个馊主意。 小武有些为难。按照流程,每次事故都需要出具责任报告给安保公司。如果己方给钱给对方,岂不是意味着责任在自己?这会影响到他的年终业绩考核,对他来说,有点冤。 所以,他尝试着劝了一句,“老板,这帮人看着不像正经人,我们给他钱……怕是他们更要纠缠,狮子大开口不说,警察来了,咱说不清楚。” 钱伟此时着急回大华银行,对小武的建议没怎么细琢磨,摆摆手不以为然,“能要多少?告诉他们,这是大华银行的车!我们还没找他们麻烦呢!” 又缓和声音,“你去和他们谈谈看……刚才卢少来电话,晚上你还要陪我回香江,时间紧急!” 已经说到这份上,小武只好落下车窗,和对方聊起“赔偿”。 果然如小武所料,对方一张口就要五千新币。 啧啧,足够买下那辆破丰田! 此时,钱伟也意识到不该提议给钱,便又让小武将窗户升起来。他给公司那边去电话,安排起事情来。这下,这帮人更是嚣张,围着钱伟所在的宾利,又踹又踢。 约莫十来分钟,交通警到来,现场勘查事故责任。 对方突兀横插,大华银行的车自然没责任。 可是,那帮人却揪着“他要是没责任,怎么提议出钱私了?”这一话题,死缠烂打。 警方处置的还算公正,听小武辩解原因之后,放任他开车离开。 不过,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海峡时报》以“大华银行总裁座驾肇事,一走了之”为标题,大篇幅报道昨天的那场小事故。核心内容也是——“没责任,怎会主动提出私了”? 卢系资本这两年遭遇不少类似的“抹黑”,其根本就在于,卢系资本快速壮大的过程中,无形中触及太多人的利益。 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第823章 资金筹备 第823章 资金筹备 《海峡时报》始创于1845年,是新加坡历史最悠久的英文报纸之一,目前有中、英、马来文三个版本,三个版本的日总计发行量,超过六十万份,在整个东南亚地区,都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大华银行公关部曾经接到过集团总部发来的有关积极主动公关的文件警示。故而,新闻一出,他们相当重视,严阵以待,立即与已经在抵达香江的钱伟联系上,并在当天中午召开新闻发布会,又邀请了当时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警员做了情况说明,快速将这场可能引发的舆论危机,压了下去。 大华公关部与钱伟通电话时,他正在卢家乐古道空中花园与卢灿、王永斌等人一起喝茶。 见他挂断电话后摇头苦笑,卢灿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紧急吗?” “嗐!倒霉催的!”钱伟将电话撂在茶桌上,“昨天你给我电话,当时不是发生一起剐蹭事故嘛。” 卢灿微笑点头,将茶盅递给对方,等他继续。 “对方是淡滨尼土木公司的小工头。”钱伟再度摇头苦笑,“这帮人属于街霸的那种,蛮不讲理,拉着要赔偿。” “我不是和你通完电话嘛,晚上要来香江……就寻思着赶在下班前回银行,交代一下事务。” 钱伟稍稍停顿,又笑道,“于是就想着给点钱,早点了事。小武劝过我,我当时没在意。没成想,这帮家伙狮子大开口,要五千港纸!这不疯了吗……” 喝茶之余,他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卢灿的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这件事,有些蹊跷。 淡滨尼是新加坡三环东部的一片区域,淡滨尼土木公司应该是当地一家不知名的建筑承包商。按理说,这种小承包商没那个胆量得罪大华银行。即便对方是街霸,可是,已经做到小工头,肯定不会完全无脑,在得知钱伟身份后,他竟然还将事情捅到《海峡时报》上? 如果淡滨尼土木公司不敢,那么问题就出在《海峡时报》身上。 卢灿思虑深重的毛病再度发作,手指关节衬着脸颊,斜着脑袋琢磨开来。 《海峡时报》历史悠久,几经易手,现在归属于新加坡报业控股集团所有。 这家集团成立的时间不长,去年八月份才成立。对外宣称是合股式企业,由海峡时报报业集团,新加坡新闻出版有限公司和时代出版有限公司三个组织合并而成。事实上,卢灿很清楚,这家集团背后的第一大股东是新传媒,第二大股东是淡马锡,而这两家公司的背后,又是新加坡财政部门。 也就是说,《海峡时报》的幕后掌控着是政府。 这就有些意思了! 钱伟的车与人剐蹭,原本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交通事故,根本就不值得报道,可现在偏偏见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新加坡政府内部有些人,已经看大华银行不顺眼? 王永斌见卢灿在出神,便扭头轻声问钱伟,“老钱,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钱伟一开始没觉得有多严重,可是,当王永斌提醒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偏头想了好一会,“没有啊……你的意思,有人在刻意使坏?” 王永斌朝卢灿方向努努嘴,“不确定。不过,最近一年多,针对我们卢系企业的抹黑,明显要比以前多出很多,这情况你们大华银行也要引起重视。” “查到谁在主使?”钱伟眉头皱成一团,他虽然是卢系资本重臣,可毕竟只是一方诸侯,不在总部,有些事情并不了解,如果有人主导对卢系资本抹黑……这种对手必须清除掉。 王永斌摇摇头,“每次事发都很突然,调查的结果也多是偶然,没有找到明确主使者。我们也曾经下过重手……天天日报和邓家,不就是如此,只不过,依旧难以阻止。” “我稍后给新加坡那边去个电话问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物流产业园的股份配比问题,触动到某些人的利益,他们想要给我们一点警示。”卢灿不知什么时间醒过神,插话进来,“钱叔,这事你不用管,你依旧负责筹备德银投资进入欧洲的资金。” 钱伟惊讶不已,没接卢灿的话,反问道,“你是说……这篇新闻,是商贸部的人在搞鬼?” 两人的对话,是有因果的。 新加坡物流园项目已经推进一年半时间,在新加坡商贸部的推广下,不少世界知名物流公司入驻,包括着名的敦豪物流(dhl)、美国邮政(ps)、联合包裹服务公司(ups)、丹麦马士基(aersk)、联邦快递(fedex)、塔吉特物流、东洋快车,以及亚洲的柔佛航空物流等。 在这一项目的推动下,新加坡在东西方之间的物流港作用,越来越重要。 今年七月份,物流园的最后一批项目款项汇入时,新加坡商贸部内部,有人对卢系资本占据物流产业园35的股份,提出异议。这人认为代表卢系资本入主物流园的柔佛航空,其付出与商贸部的作用相比,不值一哂,应该让出一部分股份给贡献更多的其他股东。 此举遭到物流产业园常务董事、新加坡柔佛航空公司董事长,也是卢系资本的代表约翰·柯比的强势反讽——如果不是卢灿卢先生的提议,根本就没有物流园!又谈何股份和利益分配?! 这起风波很小,很快被新加坡政府内部其他势力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卢灿提起,钱伟都想不起来! 所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因为这次小争议,商贸部就有人敢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抹黑? 自己怎么说也是新加坡最大商业银行的总裁,新加坡金融门面人物之一! 卢灿微笑摇头,“只是我的猜测,可能不是。不过,这个电话,我稍后还是要打的。有些人没有安全感,就得经常联系,否则他会认为你忘了他!” 王永斌和钱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卢灿言语中的他,当然是指新加坡当局。 最近一段时间,卢灿与台北、东京联系颇多,再加上原本份量就很重的香江、国内、北美以及英国……如果排序的话,新加坡的重要性在下降,似乎正在遭到冷遇。 商贸部弄出这么一出,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也是有可能。 玩笑归玩笑,不耽误谈正事。 钱伟很快问起,“卢少,美林证券这次这么好心,邀请咱们去欧洲发财?” 卢灿笑着将前因后果简述一遍。 “美林欧洲赔了?”钱伟如同卢灿昨天一样,又吃惊又好笑,末了,语意深重的念叨一句,“这帮人太贪,咱们和他们合作……要慎重。” 钱伟是传统的财务管理型人才,让他管理银行和财务公司没问题,对于金融市场的博大小,不是很在行,但他看人没错,美林欧洲的那帮人,很贪。 卢灿点了点头,“这次行动,我打算让康丁独自负责。双方可以保持行动上的一致性,但我方的资金,必须控制在自己手中。” “这是前提。”王永斌表示赞同。 “那……这次行动,你准备拿出多少?”钱伟要负责资金筹备,这个问题必须问清楚。 卢灿揉了揉下巴,想了会才说道,“不知道康丁的菲利普斯基金账面上有多少流动金,我这边打算准备五个……知道你的资金周转压力大,我会从东洋调集两个,放在大华银行账户上,另外从珠宝公司、通讯公司还有服装公司,凑一个,你只要再找两个,就够了。” 这里的一个两个,都是亿美元。 如果是以前,两亿美金,大华银行很轻松就能筹集,可是别忘了,去年年底,东京行动时已经调集了大华银行将近三亿美元,再加上新鸿基证券拆借了一部分,还需要留出几百家分行的流转资金…… 钱伟手头也很紧。 他眉头紧皱,盘算着两亿美金能不能凑齐。 卢灿其实有其他办法,譬如拿黄金去汇丰或者花旗等其它大银行进行抵押贷款,筹集两个亿很轻松,只是这样一来,卢系资本参与欧洲行动的秘密,就无法保住。 不到迫不得已,不打算走这条路。 钱伟思考了三四分钟,抬头问道,“卢少,三夫人成立的投资基金,在大华银行的账面上还有一笔进项,如果她近期没有其它用途……我能凑够两亿。” 卢灿一怔,听钱伟的意思,温碧璃掌管的基金,近期收获不小啊! 温碧璃成立的基金,是以两年前的分红为基础,平时都是她自己打理,卢灿几乎很少过问。 见卢灿好像不知道,钱伟又轻声解释,“三夫人的基金,也参与了新鸿基证券的东京行动。八月底第一次分红,她又将资本和分红都抽了回来,数额挺大。” 银行业有规定,不能对外透露客户信息,因此,钱伟聊了几次,都没提温碧璃在大华账户上有多少钱,只是简单说了说钱的来源。 卢灿哑然失笑,这丫头鬼精,既懂得借船出海,又懂得见好就收。他抬手拨拨,“既然是储户,钱叔,你还是按照客户流程走,你自己和她商量。” 想了想又道,“可以按照投资比例走,到时候给她的基金分红就是!” 第824章 慧妍雅集 第824章 慧妍雅集 钱伟和王永斌在空中花园吃过午饭后离开。 两人都很忙,一人要负责筹资,另一人要协助他调拨各公司资金。 卢灿没能离开,他被田乐群留下。 空中花园下午和晚上,借给洛丽塔,她组织的港姐慈善机构——慧妍会,下午有港姐聚会,晚上举行慈善拍卖。卢灿和田乐群夫妇作为主人,自然不好缺席。 慧妍会,就是后世颇有名望的慈善机构“慧妍雅集”的前身。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个慧妍会只不过是港姐聚会、自娱自乐的小俱乐部而已。 可是,最近几年,慧妍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慈善拍卖,尽管每次筹款不多,但所筹得款项,几乎全部用于贫困家庭的儿童疾病救助。这种情形持续四五年,终于让这个“小组织”逐渐名声鹊起。 今年,洛丽塔想将慧妍会的慈善筹款活动,声势做大一些,求助到田乐群这里,希望借空中花园一用,以壮声势。至于原因嘛,卢灿知道,不过是蒂姆养在北边的那位外室,一周前生了一个儿子。 田乐群与洛丽塔关系很好,自然要为好友撑腰,不仅答应借楼,还拿出两件珠宝作为慈善拍品,并主动在时尚俱乐部内部,邀请多位圈内名媛与会。 午餐过后,卢灿和田乐群、孙瑞欣三人还在楼顶餐厅喝餐后茶,闲聊起即将开始的西德马克行动。 听到卢灿打算从纳德轩珠宝这里抽取资金,两女齐齐一愣。 倒不是不愿意,而是……她们与卢灿相识这么久,还没听说过他缺钱!即便是最困难的起步阶段,他似乎也像一位淘宝童子,能弄来足够的应急资金,现在他更有钱了,反而缺起钱来。 “我这里……有一些,要不,你先用上?”田乐群手中有钱,可不是珠宝公司账面的资金,而是家族财政,以及卢灿在各家公司每年的分红中的大部分。当然,她的开支也很大,每年的慈善捐赠,各个宅院含佣人在内的所有人的月贴,交际往来、门当户置等等。 卢灿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还不至于动家用钱。” 又想起一事,笑道,“你俩要是有体己钱,倒是可以投一些,到时候按照获利分红计算,本利一并归还。” 之所以如此提议,实在是迫不得已! 如果温碧璃的基金从欧洲获利消息传出去,只怕家中又要暗生波澜,还不如早点将她们都拉进来。不仅她俩,卢灿还打算和温碧玉、阿莲以及薇薇安等人说一声。至于没什么钱的……也给她们立一个户头,大不了从自己的分红上划一笔过去。绝对公平肯定做不到,但也要尽量维持平衡。 正聊着,洛丽塔在门口探头,“哟,一家人喝茶呢,没打搅你们。” 卢灿三人都站起身,田乐群更是笑着迎上去,“来这么早?” “我带人来搭座小彩楼,顺便装饰一下,便早点过来。” 洛丽塔与田乐群抱了抱,又对卢灿和孙瑞欣点头笑笑,再侧身将身后的一位花信少妇介绍给三人,“伊莱娜,你们怕是不认识,我闺蜜,也是慧妍会的副理事,一直尽心帮我打理。” “卢少好,两位夫人好!”这位少妇,手搭在腰间,躬身问好,略显拘束。 田乐群笑着上前,与对方抱了抱,“伊莱娜的大名,当然听过,怎么能说不认识呢。” 伊莱娜在影视圈混过几年没有出头,嫁给一位无线导演,前些日子传出她离婚的消息。不过,此女有些商业天赋,成立了一家公关公司,拉拢一些混得差的港姐,混迹在各种商会酒会展会等场合,也算香江名媛。 伊莱娜长袖善舞,短暂拘束之后,便笑着抬手示意自己的手环,“我对田姐和孙总,也是慕名已久,只是无缘认识。我还是纳德轩珠宝的忠实用户呢,你看,这就是前段时间在纳德轩沙头角店买的蛇缠腕手镯,我非常喜欢。” 她的这一晃动手腕,将卢家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所谓蛇缠腕,其实是纳德轩珠宝出品的“灵蛇系列”,白金和玫瑰金打造,源自希腊文化——爱琴海地区克里特岛上的米诺斯人崇拜女神波尼雅,她既被奉为至高神,又是城市和家宅的守护神,灵蛇就是其象征之一;希腊女神雅典娜,同样以灵蛇作为其标志之一。 这一系列略显叛逆,在欧美卖得很好,香江反而一般。 她喜欢灵蛇系列饰品,呵呵,还真是什么人搭配什么饰品。 田乐群笑了笑,“谢谢伊莱娜捧场!” 一帮女人在聊天,卢灿完全被忽视,索性朝洛丽塔和伊莱娜摆摆手,“我去楼下办公室,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坐下来慢慢聊……” 没等卢灿说完,洛丽塔伸手拦住,“诶你别急着走。” 田乐群正要发问,她又收回胳膊笑道,“听田姐说你在,我特意来堵你。姐妹们筹集了一些物件,还要请你这位鉴定大师,帮忙看看。要是有什么假货在拍卖上流出去,怕是不好听。” 卢灿偏头看了眼田乐群。 果然,田乐群笑着调侃,“就你们筹集的拍品,不是珠宝就是手包衣服,我和阿欣就看不了?” “不带这么抠字眼呀!”洛丽塔抓着田乐群的胳膊晃了晃,“我就是来堵你们一家三口的,行不!这次筹集的拍品中,有两件据说是古董,还真要麻烦维文。” 这次她连孙瑞欣都捎带上。 孙瑞欣对洛丽塔的感觉一般,摆摆手,“朱姐,别算上我,我一会要去开个会,没时间。” 卢灿多少知道一些原因,无非是妾室对正室的天然排斥,笑着转圜,“你好大的面子,还要拉上我们一家三口帮你!阿欣要忙就忙去,我和阿群在就行。” 又问,“东西呢?” “几名义工正往上搬,走的货梯,又不能直接到顶层,等会就到。”洛丽塔翻了个白眼,顺便吐槽一句纳德轩大厦的电梯设计和规定。 “阿欣,你先去,市场部会议,我就不参加了。”田乐群先是对孙瑞欣摆摆手,又转头怼了洛丽塔一句,“就你话多!帮你忙你还嫌麻烦!孙姐,来喝茶!” 说着,又朝伊莱娜招招手。 孙瑞欣转身离开,剩下四人回到餐厅茶座。 卢灿负责泡茶,伊莱娜和卢家人不熟,多数时间都在看着,谈话的主力是田乐群和洛丽塔。真不知道这些女人,她俩几乎每星期都要见一次,怎么还有那么多话! 卢灿隐隐有种感觉,洛丽塔似乎比以前活跃,难不成因为蒂姆外室已然产子,她想开了? 言谈中,洛丽塔透露,今天下午的港姐聚会,她推举伊莱娜接任自己的会长一职,以便于自己集中精力把天香咖啡馆经营好。 几分钟后,义工在安保的陪同下,将两只大纸箱送到空中花园餐厅。 这就是今晚慈善拍卖的拍品,算上田乐群捐赠的两件合计二十四件。 慧妍会成员规模不大,到目前为止,正式会员不过三十九人,其中一部分还在国外,在港的会员,几乎每人捐赠一件物品。东西有好有一般,多少是个心意,洛丽塔都收下来。 如田乐群所言,这些拍品中,包包就占了九件,珠宝首饰占了六件,还有两套未拆封的欧洲品牌化妆品,一套似乎拆过封的旗袍但依旧包装得整整齐齐,还有两件颇为雅致的梳妆用品。 最扎眼的自然是两件被义工抱上来的古董。 卢灿简单看了眼,都是正品,只是价值嘛,一般。 一件是乾隆朝磁州窑出品的青花海葵盆。 磁州窑在中国瓷器史上占据极其重要位置,堪称中国自宋以来北方最大的民窑系,以铁锈花、刻划花、窑变黑釉最为着名,千百年的传承,从未断过。 可惜的是,这一窑系,从诞生之日起直到近现代,从未成为指定官窑。 后人研究过原因,多数人认为,皇家没有指定磁州窑作为御窑,其主要原因是磁州窑的“民窑痕迹”太重。所谓“民窑痕迹”并非是指烧制瓷器的使用对象,而是指一系列技术上“民用化”。 譬如磁州窑,在瓷胎土质的要求上,不是非常严格,所选用的黏土,白度不够,烧制出来的瓷坯灰扑扑的,显得不够高档。这也是磁州窑多用黑褐釉的缘故。部分精品磁州窑器皿,采用化妆土来提高白度,但又因为膨胀系数不同而容易产生裂隙,进而脱釉。 这种毛病明显的瓷器,皇家肯定不会采购。 眼前这件磁州窑瓷器,倒是一件颇为罕见的青花瓷,色泽清淡靓丽,花色稳定,线条流畅,算是磁州窑清中期的精品之作。 只是碍于民窑身份,注定了这件瓷器拍不上太高价格。 另一件是画作,近代画家蔡铣蔡震渊先生的竖轴《松鹤图》。 蔡铣字振渊、震渊,苏州人,因家藏玉蝉砚,别署玉蝉砚主。其画作特点以工笔画着称,线条挺秀,落笔细腻,用笔得法,设色妍艳,极具富贵气息。 也因此,他的画作在四十年代的上海滩,很受富贵人家的欢迎。 估计这幅画作,也是某位祖籍沪海的港姐所捐赠。 蔡老的画作很好,只可惜,他的画,目前在香江艺术圈,还不怎么出名,估计也拍不上价格。 卢灿这边的两件东西没问题,田乐群那边却挑出一件赝品包包。 这下,洛丽塔和伊莱娜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第825章 撮合合作 第825章 撮合合作 选上港姐,并不意味着财富。 许多港姐的生活并不如意,有传言“史上身材最好的港姐”李珊珊,就曾拍卖过自己的港姐后冠和手杖,还有港姐,退出娱乐圈后为了生计,在菜市场卖鱼蛋。 尤其是那些“称号”港姐,所获无线电视台的资源极少,很难成名。多数只能委身于公关公司,出席一些酒会,最终没落成酒妹。 慧妍会创办人是霍家长媳,对于那些境遇不太好的港姐而言,绝对是一个向上扩大交际圈的机会,所以,总有一些人想要挤进来。 慧妍会的成员吸纳,其实是有隐形门槛的。 不过,洛丽塔和伊莱娜等工作人员总不能一个个去验证家资背景,难免会有所疏漏。 这件赝品皮包的出现,绝对不是意外。 所有捐赠都有记录,洛丽塔和伊莱娜甚至能一口说出这件包包的捐赠人。 那是一位七十年代中期的港姐,曾在无线做过几年艺员,没混出头,七十年代末去英国,1984年再度回港,拍《唐朝豪放女》剧集。 去年,她申请加入慧妍会。 据她自己讲述,她在英国生活的很不错,有庄园有马,之所以回港是因为不习惯伦敦的超市和灰蒙蒙的天空。洛丽塔和伊莱娜等人,也就同意了她的申请。 “让你们二位见笑了。”洛丽塔将这件仿品巴宝莉包包,拎起来搁在一边,朝卢灿夫妇笑笑,又感慨地摇摇头,“其实,对于慈善,我一直在强调,有心即可,无所谓捐不捐的!” 这怎么可能?! 富贵圈,名利场,有都是名媛佳丽,攀比之心格外强烈。就像这一次,身在港岛的港姐会员,大家都捐赠物件,单单只剩下一两个不出,想来心底更别扭,以后怎么做人?! 田乐群笑着缓颊现场气氛,“这不很正常嘛,我估计……有可能是她自己当成真品买的,上当受骗不知道而已。这件仿品算是精仿,我要不是恰好有一件同型号的,只怕也认不出来。” 伊莱娜就坡下驴,连连点头,“对!田姐说得对,应该是这样!” 卢灿站在一旁,觉得挺有意思,笑着建议,“其实……你不应该内部募捐,光靠你们几十个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哦,我不是小看你们的意思,而是觉得……” 他扬了扬手,“你们得扬长避短。” “那你给出个主意。”洛丽塔立即投来关注目光。 这还用想吗? 一帮美女在一起想要募捐,最好的对象无疑是男人,尤其是那些精力充沛又有钱的男人! 卢灿正准备开口,忽地被田乐群瞪了一眼,心底一激灵,醒悟过来。 这么浅显的道理,洛丽塔不知道?她无非是想要有个干净的来钱渠道而已,所以这些年一直坚持内部募捐,再邀请一些嘉宾参与拍卖。 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最后还不得那些男嘉宾出血? 还真是又当又立。 当然,这些话卢灿只能在心底翻个滚,可不敢说出口! 想了想,他笑着耸耸肩,“维德拍卖的许佳闻许胖子,洛丽塔你也认识。他也一向热心慈善,而且你们不是有拍卖环节吗,他们专业。他还掌管蓝湾俱乐部,会员多。改天我撮合一下你们见面,看看能不能合作。他鬼点子多,让他帮你想办法。” 卢灿很干净利落地将这件麻烦事甩出去。至于许胖子……卢灿估计应该很乐意接这个活。 田乐群在一旁点头称是,“这主意不错,赖利是个挺合适的合作人选。你约好时间后,我陪洛丽塔一起去。” 洛丽塔的绣眉,往中间蹙了蹙,她更希望卢灿帮忙出个主意。 这几年,为了摆脱慧妍会的“以色侍人”形象,她绞尽脑汁,可始终想不到好办法。 至于许佳闻……虽然也是个聪明人,可洛丽塔知道维德拍卖和蓝湾俱乐部成立的内情,顶多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与卢灿没法比,想来他能出的主意,未必有多少惊喜。 如果卢灿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只怕也要惭愧不已。 伊莱娜对这一建议,却很是心动,见洛丽塔沉默不语,忍不住接话道,“许佳闻?去年的香江杰青,我也听说过。” 田乐群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手掌,“哎呀,忘了!孙姐今天下午就要接任会长,慧妍会的事情还需要你来操持!等阿灿约好时间,你也一道去呀。” 伊莱娜朝洛丽塔看去,掩嘴笑笑,“田姐说笑,这事还得朱姐做主,我只负责敲边鼓,帮帮忙。” 三女中,她的年纪最大,却不得不称呼另外两人为“姐”。 她比较倾向于和维德拍卖合作,不为别的,单是蓝湾俱乐部,就让她很是心动。 蓝湾游艇俱乐部,她去过不止一次,很熟悉。 不过,那时去,她大多是以公关经理的身份,带领一些点名的嫩模或者港姐,去参加大少爷们组织的聚会。因此,她很清楚,那里的会员多数都是豪商名流家的年轻人,有不少优质男! 没错,伊莱娜就是这么想的。别忘了,她已经离婚,筹谋着找下一位,不丢人。 慧妍会中有她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她一人。 如果合作成功,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慧妍会的理事长,可选择的机会,更多! 洛丽塔多少明白一点这位姐妹的心思,甚至对会中其她成员的心思也有所了解——不少佳丽,都想要踏足豪门,这种事,禁止不了! 心底叹了口气后,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立即带上笑容,“维文,要不……你现在给赖利去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要是有空的话,让他来这一趟呗,大家一起聊聊!或者电话通了之后,我跟他说,就当我给他下晚上慈善拍卖的请柬!” 豪门中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弱角!卢灿明显的推诿,却被她用一句话拴死! 田乐群也无计可施,卢灿只能拿起电话,给许胖子拨打过去。 很不凑巧,许佳闻正要找卢灿聊点事,一听说参加港姐聚会,没打磕巴,没口答应——马上到! 维德拍卖大厦距离乐古道不算远,也就十来分钟,卢灿就听见他在走廊里嚷嚷,“这么一装扮,还挺好看,我一直说,空中花园太素净,阿灿那家伙,就是不听。” 又响起许家耀的声音,“你大小也是个董事长,就不能沉稳点。” 得,胖瘦二头陀都来了。 “到他这里,不跟自己家一样?不用装!不累吗?”胖子说话,看似肆无忌惮,可每每到关键时候,总能扳回来,还能让人心底熨帖。这是他的本事。 等卢灿几人站起来时,俩人已经到了门口。 “这么隆重?不用起立欢迎!”说话间,还两手虚压。 样子很欠揍! “洛丽塔,你也在?这位美女……哦,我想起来了,伊莱娜!你参加港姐选美那年,我正在上中三,为了看你,我可是逃了不少课!” 许胖子一进门,就主导了室内的对话,笑眯眯的,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许家耀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朝卢灿夫妇以及洛丽塔点点头,算是招呼。 “行了!中午在哪儿喝的假酒,别疯了!快坐!”卢灿笑着斥骂了一句,又抬手指了指洛丽塔,“洛丽塔请你俩参加慧妍会慈善晚宴和晚上的义拍。顺便向你这个臭皮匠,请教点问题!” “一二三……”许胖子的胖手指,从卢灿开始点起,又指了指许家耀,最后落在自己身上,哈哈一笑,“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洛丽塔,今天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三个臭皮匠都能给你解决!” 他很清楚霍家与卢家的盟友关系,这话既捧了卢灿,又损了卢灿,还将责任分摊开来。 偏偏卢灿还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对这位人来疯翻了个白眼。 “洛丽塔,什么事你说说看,能帮上忙,我们肯定尽力!”许家耀就要稳重许多,话说得也有分寸,问话的对象选择也有讲究——他没有问卢灿,就是为了给自己和许胖子留退路。 果然,洛丽塔看了眼卢灿,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开口,“你们二位……对慧妍会的发展,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果我想让慧妍会与你们维德拍卖合作,你们……会怎么考虑?” 洛丽塔问得也很直接。 胖瘦二头陀齐齐看向卢灿,目光询问是不是卢灿的意思。 “看我作甚!”卢灿一边为两人斟茶,一边笑道,“慧妍会发展遇到瓶颈,你们交游广阔,能合作就合作。如果觉得为难,就帮忙出出主意,也不枉洛丽塔请你们出席晚宴。” 卢灿这话说得看似中允,实则还是希望双方能合作。 胖子的手在脸上搓了搓,放下后又与许家耀目光交流,才笑道,“让我想想。对了,洛丽塔,伊莱娜,你们先说说慧妍会的现状……” 谈正事,胖子还是很正式,逻辑严谨,一点也不冒进。 其实,双方有一定的合作基础,无论维德拍卖还是蓝湾俱乐部,都需要一定的慈善来点缀形象,而慧妍会也需要许佳闻手中握有的大量富豪圈人脉资源。 难点在于,怎么避免“色娱”的怪圈。 聊了一下午,双方达成初步合作意向。维德拍卖将成立专门的公益事业部,协助慧妍会正在执行的公益项目,同时负责为慧妍会进行重新包装,重新拟定会员制度及募款制度。 距离下一次慧妍会的慈善活动,还有一段时间,大家还可以再琢磨。 这种合作,洛丽塔算不上满意,可也只能如此,离开茶室时,表情有些无奈。 等她和伊莱娜离开,许胖子立即问卢灿,“艺术基金会弄到的那块炮台公园地皮,必须给我们维德拍卖留一小块,我有用!” 卢灿一愣,维德拍卖要那犄角旮旯的地皮,干嘛? 第826章 原来真相在这儿! 第826章 原来真相在这儿! “你要那地皮干嘛?拢共只有六十来亩,展览区和绿化要占百分之60,商业区不能超过10,办公区只能占30,也就是二十亩不到,你还要从中挖走一块,你觉得老赵会答应吗?” 卢灿斜睨着许胖子。 他所说的占比,都是规划时的特别规定,炮台公园建成后,相关部门肯定要来检查。 卢灿这话,几乎等同于拒绝,许胖子气呼呼的不说话。 许家耀笑了笑,接过话茬,“就是知道老赵不同意,所以才希望你出面。这次确实有正事。” “什么正事,竹竿,你说。”卢灿双手搭在一起,撑着下巴,做倾听状。 “我和赖利商量过,维德拍卖的一些高端客户群,需要有个更私密的地方,洽谈合作。马鞍山一带,背山面水,又靠近港口,很合适建立一处小型的私密会所,不要多大面积,亩……” 没等他说完,卢灿抬手阻止,“你说的情况我能想象到,也能理解,不过……即便维德拍卖大厦人来人往闹哄哄的,不是还有蓝湾俱乐部嘛,干嘛要新建一家会所?” 许家耀摆摆手,“蓝湾你又不是不知道,偏年轻化,那些玩古董收藏的,大多是中老年,他们去蓝湾一两次之后,就觉得闹腾,不愿再去。” 这次,卢灿朝许胖子嘿嘿一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记得我劝过你,别把蓝湾俱乐部口子开得太大,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进,现在好了……档次掉下去了。” 蓝湾俱乐部,在伊莱娜等人的眼中,依旧高不可攀,可是,在更高层次的圈层中,它已经成为年轻人的玩乐俱乐部,开始掉档,譬如彤叔、四叔与霍老等人,几乎从不主动去那儿。 当然,不是说这一定位不好,只是卢灿觉得,蓝湾俱乐部经营到现在,已经缺乏那种吸引人的神秘感,所以有些遗憾。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许胖子翻了个白眼,“当初还不是为了打人气,为了卖游艇,我会把会员费开到一万港纸?没有这些会员,你当游艇那么好卖?丽娃游艇,你多长时间没有过问?去年丽娃在亚洲销售超过六十条各类规格游艇,订单都排到明年下半年,这情况你清楚吗?” 许胖子越说越激动,指关节在茶案上连续敲击几下,“你满香江打听打听,哪家俱乐部能有蓝湾赚钱?!会费、卖游艇租游艇、游艇挂靠停泊费养护费,组织水面活动各种赛事的广告收入,园区内的商业收入……加在一起,香江马会和愉景湾高尔夫球会,算个屁呀!” 卢灿被怼得哑口无言。 许胖子的商业天赋,毋庸置疑,蓝湾俱乐部确实红火。 田乐群对两人的争吵,习以为常,微笑着起身,朝胖瘦二头陀点点头,“你们继续吵,我下楼去看看阿欣主持的市场部会议,开得怎么样。” 双许对田乐群很尊重,都站起身,许胖子朝她笑笑点头,“行,你忙,我和阿灿再聊聊。” 等田乐群离开,只剩下三个大男人后,卢灿立即笑着反驳,“马会你能比?人家赌马每年收入数百亿港纸,还真是大言不惭!” 去年赌马的总投注额超过四百亿港纸,为历年最高。 这个真不能比。 许胖子气结,胖手指在桌上拍拍,“港府抽走20的税,还有必须要花出去的赛事奖金以及慈善款,他们能剩下的纯盈利,我就不信,马会能超过我们蓝湾?” 蓝湾俱乐部去年的总盈利为四个多亿港纸,和马会还是不能比的,不过,这就没必要再辩驳下去,容易真的伤感情。卢灿退了一步,摆摆手,“不就是一块地皮嘛,何必找炮台公园要?” “那你说怎么办?”胖子乘胜追击。 卢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想了会,说道,“我在大浪湾有一栋物业,以前是华人探长陈志超家族的产业,陈志超曾经在那里会见各路诸侯。陈家去加拿大之后,房子抵押给大华银行,我给买下,前段时间带孩子去住过,房子保存的还算完善。你不是要会所嘛,那里不错,风景也好,面积够大。” 大浪湾?胖搜二头陀对视后,都露出笑容。 有现成的别墅,还是豪宅,风景也好,谁还要地皮? “行,就这么说定!”胖子怕卢灿反悔,马上落槌敲定,“钥匙在嫂子那里,我一会下去找她要。” 卢灿白了他一眼,瞧不上他这副小家子气! 事情搞定,卢灿和许胖子之间,就没那炸刺,三人的谈话,平和了许多,聊天的内容,逐渐从蓝湾俱乐部转向维德拍卖,又转向当前的热点——日円升值。 胖瘦二头陀在德银投资中有点小股份,故而也很清楚这次日円升值,德银投资赚了不少。 “这么有钱,偏偏维德拍卖开不进东京,只能干看着,真让人着急上火!”许胖子将茶水一口闷干,咂么两下嘴,语气有些郁闷。 东洋骨董圈的保守和怪脾气,举世闻名。 他们的收藏家、富商,满世界参加各种拍卖会,购买欧美油画雕塑、东方瓷器字画、印度佛像、波斯绒毯以及各类名贵珠宝,偏偏对开在东京的拍卖会不感兴趣。 佳士得头铁,不信邪,1981年7月在东京开设一家分公司。 当年的秋冬季大拍的拍卖会现场,连人都没坐满,一大片空座。 迫于经营之难,他们不得不兼职进行土地和房产拍卖,即便如此,三年后依然撑不下去,不得不将东京分公司降格为办事处,以维护客户和征集拍品为主要业务。 这下,境外拍卖公司再也不敢轻易涉足东洋拍卖市场,即便是第一槌的苏富比,也只是偶尔去东京举办一两场特别拍卖,而不敢成立公司。 是东洋的拍卖市场不火吗? 还真不是!东洋古董圈的习惯是圈内小拍,圈内交易,圈子相对固定,对于所谓的大拍,传统的收藏家,大多都没什么兴趣。 维德拍卖更不敢轻易尝试,所以才有许胖子的感慨。 卢灿随口答道,“炒作东洋艺术品呗!炒得东洋人都以为他们的文物是天价之宝后,即便维德拍卖不进入东京,也能赚他们的钱!” 许胖子撇撇嘴,“你平时听醒目的,怎么说出这么笨的话。真当苏富比和佳士得的人,都是傻瓜?这点小手段,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呃,卢灿又被噎了一下。 许家耀笑着解释,“战后东洋经济复苏,六十年代,欧美白畜就想着赚东洋人的钱。” “以苏富比和佳士得为代表,他们想过各种办法炒作东洋文物。” “宣传过欧美知名艺术家对东洋艺术的吸纳与效仿,譬如说毕加索喜欢东洋浮世绘;鼓吹过当代名人对东洋艺术的痴迷,像什么麦克阿瑟位于肯萨斯的日式别墅;他们甚至还让大都会博物馆加强对东洋文物的宣传,否则《神奈川冲浪里》,就那么一幅版画,能成为大都会的镇馆之宝?” “不仅如此,苏富比举办过两场东洋肉笔画专场,佳士得也举办过多次武士刀和武士盔甲拍卖。类似的拍卖,许多拍卖行都搞过。东洋人挺高兴,但……” 说到这,他摊摊手,表情有些无奈,“貌似没鸟用!” 卢灿对拍卖行不是很关心,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隐秘。 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全世界都为东洋艺术着迷,原来真相在这儿! 这种现象,有点三十年后国人感觉“全世界都为中国艺术品着迷”的印象,完全一致。 还真是……经济决定艺术,市场决定价值! 卢灿唏嘘之余,想起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 中国艺术品的市场价格突飞猛进,与这件元青花大罐的高价拍卖,息息相关。 当然,在此之前,也有几次古董瓷器的高价拍得,譬如1999年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最终成交价就高达六千多万港纸,但是,还很少有直接破亿的古董瓷器。 鬼谷子青花罐,直接将这一标准提升到两个多亿。 从此,中国瓷器的行情,一路看涨,萧何月下追韩信元青花梅瓶,更是拍出七个多亿。一件清代乾隆朝的转心瓶,就能拍出五个多亿。 着实让人咋舌。 如果此时说出中国瓷器未来能拍出几个亿的价格,估计许胖子能笑死。 卢灿想了会,还是建议道,“你们拍卖行既然有打进东京的共识,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我认为,与其全面开花炒作东洋艺术,还不如瞅准目标,找出几件确实不错的东洋艺术品,炒出一个轰动性的落槌价来,这种新闻效应,或许比你们原先的策略,更有效。” “大家商量好,各家拍卖行,隔一两年来一次!我就不信他东洋人对这种事不心动?” 历史上,鬼谷子下山大罐最终的收藏者,谁也不知道! 出手的埃斯肯纳齐,只对媒体公布,买家既不是亚洲人,也不是英国人…… 可谓下落不明,疑点众多! 但是,中国古瓷器的拍卖市场,却从此红火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第827章 行动开始 第827章 行动开始 晚上的慈善宴会,没什么可说,给卢灿的感觉,闹哄哄,没办出格调。 洛丽塔和伊莱娜对晚上的慈善拍卖,准备的并不充裕。 她们原本只发出去一百五十张邀请函,所以只规划两百人的座椅以及酒水茶点,可是,晚上到场的将近五百人。许多人没有邀请函,是慧妍会成员拿着会员证让安保人员放行。 谁还没个亲朋好友,丁一忠等人也不好过于阻拦。 于是乎,影视圈、名媛圈、文艺圈、歌手以及部分名流、大少,还有多家媒体记者,济济一堂。 幸亏时尚俱乐部藏有不少红酒,又从楼下纳德轩销售公司找来座椅,才避免了尴尬。丁一忠赶紧又抽掉十名纳德轩珠宝公司安保,维持现场秩序。 热闹确实热闹,只是,原本偌大的空中花园,也显得有些局促。 倒是见识了不少美女。 真正是满场嘉丽,美女成灾。 不过,这些美女与他无关。作为地主,他需要自矜一些,更主要的是,晚会现场,田乐群和临时来参会的温碧玉,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想下手也没机会! 倒是许胖子,和几位经常进出蓝湾俱乐部的二代大少,在会场如鱼得水,那叫一个欢畅。 卢灿估测,这家伙至少拿到了三四十位佳丽的联系方式。 毕竟,作为最近几年香江崛起速度最快的年轻富豪之一,又没有婚配,这种钻石王老五很难得。尽管胖一点,但有安全感不是? 与之相比,瘦子许家耀很矜持,整晚和几位朋友喝酒聊天,没怎么出去撩女人。慈善小拍上,还给自己的骑师女友买了一件未拆封的爱丝普蕾包包,一副好男友的模样。 说到小拍,卢灿夫妇今晚算是给足洛丽塔的面子。 田乐群以纳德轩珠宝的名义捐赠两件珠宝,拍得十七万的港纸,还以卢家的名义,直接捐赠五十万港纸的支票。随后,卢灿又以五十万港纸的价格,捧场了温碧玉的现场演唱,算是温碧玉的捐赠。不仅如此,卢灿在小拍上以五万港纸的价格,买下蔡铣蔡先生的竖轴《松鹤图》,准备送给爷爷卢嘉锡。 当晚,慧妍会筹集善款五百八十七万,是她们立会以来筹集善款最多的一次。 喧嚣过后,终归寂寞,留下空中花园中的一片狼藉。 卫生间用坏了不说,连日式风格的植物围栏以及花圃的推拉门,不知道被谁给弄坏。 田乐群苦笑连连。 洛丽塔一脸歉意,表示明天带工匠来维修。 偌大的忙都帮了,又怎会让她来修理? 只是,卢灿暗猜,田乐群从此以后也不会外借空中花园给别人用。 倒是温碧玉这丫头没什么心机,脸上的不高兴直接显露出来,等洛丽塔带着一帮人离开后,更是破口大骂——空中花园除了时尚俱乐部经常使用之外,就数她时不时带着一帮歌手来聚会。 慧妍会的慈善小拍,只是生活中的一小朵浪花,卢灿除了认识一大批娱乐圈的美女外,几乎没什么收获。隔天,他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没成想,洛丽塔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份小小的惊喜。 慧妍会的空中花园慈善小拍,第二天香江媒体,都有报道。 大多数媒体都表示赞赏,偏偏有些媒体喜欢挑刺。《九龙日报》,就对在卢家空中花园举行的慈善小拍,竟然只筹集不到六百万善款,表示很惊讶…… 这段话的解读,就很有意思。 似乎可以解读为——在卢家地盘上举行慈善拍卖,卢灿就应该捐赠一笔惊天巨款! 这家媒体,完全不去考虑,慧妍会的慈善组织只是一家小型机构,还没能力,也没那个影响力,来承担华东三院的功能! 没等卢家站出来,洛丽塔在面对《东方日报》采访时就表示,没有做过慈善的人,不知道做慈善的辛苦,有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善行视而不见,无中生有,着实头脑不清,痴线一个! 同时,她还对卢灿夫妇的鼎立支持,表示了特别感谢。 额,也就是说,她将对准卢家的矛头,直接挡了下来。 一场可能会爆发的小型风波,被她的严厉斥骂所化解。 卢灿没在意这件事,毕竟,《九龙日报》只是一家小报,还不值得认真对待。 进入十月中旬,卢灿的工作陡然忙碌起来——康丁走访美林总部后回港,意味着卢系资本与美林证券的西德马克行动,正式启动。 这天上午,卢灿正在与康丁、王永斌、钱伟,从大阪赶回来的康望以及从美国与康丁一起回国的布鲁格等人,正在商议着何时切入西德马克的汇率之争,温碧璃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札。 “这是?”卢灿接过信件,看了眼封面,包装得很精致。 “外面来了一位自称谷口真哉的东洋年轻人,说是山田西点的人,你认识?他说这是山田一夫先生给你的信件。” 卢灿想了会,有点印象,山田西点五月份聘请的销售总监,他来香江就为送信? 点了点头,随手拆开信件,是山田一夫手写的感谢信。 他已经成功当选为东京都议员,特来信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东京都部分议员换届选举投票,是九月底的事情。 山田一夫虽然出身一般,可别忘了,他媳妇可是细川家族的嫡系女儿,这对于他的选举,有着无形影响,又有着山田西点的财力支持,最终被他有惊无险地拿下一席。 从此,山田踏上他的政坛之路。 这件事卢灿已经知道,并且打电话祝贺过,没想到他还手写致谢信。 信件末尾又言,谷口真哉打算在香江成立一家工业化的面点生产中心,他已经同意了谷口的计划,希望卢灿能在合适时机,提供帮助和指导等等。 卢灿将信纸原样折好,搁在一边。 这属于私人信件,而且有些内容不能曝光,不适合交给秘书处的人来处理。 “你让他在小会客室坐会儿,我开完会,就去见见。” 吩咐完温碧璃,卢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康丁,对于欧洲金融市场的竞争动态以、环境,以及变化规律,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包括老布鲁格,都没有你熟悉……所以,这次香江这边筹集的五个亿,再加上你管理的基金公司账面的八千万英镑,差不多六点五个亿,都交给你来调度。”卢灿盯着康丁的眼睛。 尽管知道对方很有才华,可毕竟还没有统帅过如此巨额的资本,所以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谢谢你的信任!”康丁的语气很坚决。 他的手臂压在茶桌上,手指微微发颤,很显然,心情没有表情那样平静。 资本如战士,金融之争就是战争。 菲利普斯基金是他一手带大,现在的总资本已经过亿,在伦敦差不多算是二流资本基金,如果这一次西德马克的汇率之战,胜得漂亮,他康丁就能跻身全球一流金融操盘师。 说不激动,那是假话。 卢灿对他点了点头,又叮嘱一句,“一定要注意西德与东洋的经济结构上的差异化,虽然同样是外向型经济,但是,东洋更依靠美国,而西德的贸易对象主要是欧洲国家,与东欧各国和苏盟的关系也不错,美国并不是西德的最大贸易商。这也意味着,西德马克与美元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紧密。” “还有,西德的贷款利率始终维持在5左右,很稳定,这说明西德对于经济刺激行动,并不感冒。这说明他们的经济政策偏向于保守,有利于做长线,但同时,也必须要考虑到我们的盈利空间不会很大。美林欧洲分部的教训,一定要谨记。” 原本说交给康丁,可卢灿还是忍不住唠叨几句。 他现在对金融体系的认识,越来越有自己的见解,而不是单纯的靠脑海中的记忆去赌。 譬如这次西德马克,几乎完全没有记忆,但他依旧能清楚地判断,西德马克升值,会让西德的经济有两三年的放缓,这会是卢系资本能操盘的时间长度。 叮嘱过康丁之后,卢灿又对年轻的康望笑笑,“你就不用回谭炳瑞那边……这次,你跟在你哥哥身边学习,顺便回法国看看,有些年头没回去了。” 康望耸耸肩,“我在利摩日已经没有家,回不回去,无所谓。” 额,卢灿醒悟过来,欧美人对所谓的故乡,感情一般般——房子都是租的,哪来的故乡?充其量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找找回忆罢了。康望还年轻,没这方面的感触。 只能尬笑,好在他脸皮厚,马上恢复,又对钱伟点点头,“钱叔,你坐镇洛林银行……新加坡这边暂时谁来代管?” 钱伟要去洛林银行坐镇,毕竟,如此庞大的资金调拨,没有一位能当场决策的人,工作效率将会极其低下。看看卢系资本的东京行动,安德烈几乎全程坐镇,今年就没怎么回香江,德银投资的事务,要么卢灿兼着,要不直接前往东京向安德烈汇报。 钱伟笑笑,“交代给闫维芳,她很稳重。” 卢灿点了点头,认可这一安排。他对闫维芳的印象不错,在他担任监事会主席,闫维芳就是计统部总经理,曾协助他一举将郭家掀翻。 “那就这样,预祝我们旗开得胜!”卢灿站起身,拍拍手掌。 ………… 小会客室,谷口真哉双膝并拢,很规矩地坐在那里,等候卢灿的接见。 心情忐忑。 第828章 山田当选 第828章 山田当选 谷口真哉原本以为卢灿会在办公室接见自己,所以,当他看到卢灿捧着个茶杯走进来时,错愕了会,慌忙站起身,深深鞠躬,“见过专务!” “谷口,又见面了,不用客气!快坐!” 卢灿摆摆手,在谷口真哉旁边的沙发上落座,将茶杯搁在两人沙发之间的矮几上,笑道,“上次和山田君通电话时,他对你的表现,相当满意。你这次来香江,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谷口真哉斜侧着身体,听到山田一夫的赞赏时,连忙躬身,等卢灿说完,才接上话,“感谢山田会长的赞赏,也感谢卢专务的信任。” “专务”是日企管理阶层的一个称谓,全称“专务取缔役”,大约等同于高级董事。卢灿在山田西点公司没有正式职位,只是股东,用这一称谓,比较合适。 正式感谢之后,谷口真哉回答卢灿刚才的问题。 “东洋的粮食价格很贵,以至于山田西点的原材料成本很高。我曾经在宾堡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一些有关东洋食品进口与粮食进口的小差异,这可能会给山田西点带来一些改变。” “哦?”卢灿露出几许感兴趣的神色,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东洋的粮食进口,也就是直接进口原材料,会被征收超过百分之百的关税,但如果只是进口加工后的食品成品,税收会降低20到50不等,当然,前提是要获得东洋粮食厅和卫生署的许可证。” “这中间,就蕴藏着相当一笔不错的利润。” “此外,最近国家在鼓励资本走出去,对于境外投资的企业,会有一定的税收减免,这也是一条利好消息。” “而且,我个人浅见,山田西点如果想要打造成类似于宾堡这类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企业,就必须要在合适的时候走出国门。” “所以,我说服山田会长,看看是否合适在境外建立一家山田西点的食品加工中心。” “第一站是台北,我已经考察过。香江是我的第二站。” 说完,他再度躬躬身,“请专务指导!” 卢灿笑笑,压压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又想了会。 山田西点在东洋卖得很贵,可实际利润并不高,原材料和人工成本是限制利润的两大天然因素。现在又有东洋政府鼓励资本外出投资的利好政策,还有关税的利差……所以,谷口真哉的想法是对的。 “你怎么解决食品保鲜问题?”卢灿微笑问道。 “抱歉,是我没表述清楚。”谷口真哉再度躬身。 “山田西点的蛋糕等奶制鲜品,保质期短,都会遵循就地生产的原则。我所说的生产加工中心,主要是生产烘焙类、巧克力、糖果、压缩饼干等,这些食品的储存期很长。” “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卢灿显得很坦率,带着一点自嘲,“实话说,对于西点食品行业,你们是专家,我只是门外汉。” “专务过谦。” “真的!”卢灿摆摆手笑道,“你如果想要了解香江的农产品价格,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经营着香江有数的粮行,可能要比我更熟悉。” 卢灿说的是长民粮行的穆远。 “真是太感谢了!”谷口又是躬身致谢。 卢灿都已经懒得阻止,又道,“其实……你可以考虑去中国看看。” “中国?”谷口真哉一怔,这真不在此次考察的选择之列。 他此次的目标,只有台北、香江和菲律宾的马尼拉。台北本身的市场足够,香江能辐射整个东南亚,而菲律宾的农产品价格比较低,与北美的关系密切,便于以后的成品出口到美国。 至于中国……他倒是知道正在改开,可毕竟没有“比较优势”,即便是人力成本便宜,但加上出口关税,也就抵消大半。与其这样,还不如去菲律宾投资。 “去看看,多看总没错。”卢灿似乎猜到他在疑虑什么,微微一笑,“我在紧邻香江的深城皇岗,有一片工业区,你如果在那里建设生产线,很便于成品出口到香江,再转运到世界各地。” 卢氏工业园,八月份正式定名皇岗工业区。深城政府又批给园区将近两百亩荒地,用于园区的二期扩建,并任命了管委会。至于卢家的卢阔平,成为管委会的副主任。 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谷口真哉不好再说什么,再度躬身点头,“好的,我在考察完香江之后,就去深城走一趟,一定认真考察。” 卢灿今天见谷口真哉的目的不在于此,山田西点在不在国内投资,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打算参与这家公司的决策,故而微微一笑,跳开话题,“山田一夫先生……这次竞选,还顺利?” “不是很清楚……”谷口真哉原本不想对外评价自家老板的事情,可作为山田一夫家族企业的职业经理人,他多少知道一些山田竞选议员的背后,有着卢灿的支持,所以在看了卢灿一眼后,又补充一句,“听说……过程很惊险,算是险胜。” “我也听说过。”卢灿好似没注意到谷口的犹豫,犹自点头问道,“听说细川家族最早不希望他竞选议员,后来又转而支持,是因为细川护熙先生的声援吗?” 德银投资东洋分部的总经理山田屿之,一直负责对山田一夫竞选东京都议员的资助与扶持。卢灿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消息,但很难涉及隐秘,只是听说,细川家族的转变,与细川护熙有一些关系。 卢灿需要确定,山田一夫与大舅哥细川护熙之间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山田一夫妻子细川佑明出生名门,熊本藩细川家族的第十九代传人。她的曾祖父细川护立是明治时期的侯爵,贵族院议员;祖父细川护贞曾是近卫文磨的秘书,袭爵;父亲细川护生,也就是细川护熙的亲哥哥,曾任熊本县知事,熊本藩一直是细川家族的大本营,这一职位现在是细川护熙担任。 所以说,在细川家族看来,细川佑明嫁给山田一夫,绝对是下嫁。细川护生很不喜欢这位女婿,一度甚至希望看到女婿家族破产。 山田一夫想要从政,也有要和岳父家族另眼相看的意思。 事实上,在山田宣布竞选东京都议员时,细川护生并不支持。一直到正式投票之前,情况出现转变,细川系的成员们,开始频频现身宣讲会场,为山田一夫站台呐喊。 最终,山田一夫获得六万四千张选票,仅为此次换届选举二十二名议员中的第二十一位。 所以说是险胜。 据山田屿之猜测,细川系的成员们现身站台,可能与细川家族的态度转变有关,更准确的推测是与细川护熙有关。 谷口真哉不自觉地伸手捏了捏衣领,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夫人确实曾经去过熊本县。” 额,这就说得通了!是细川佑明去熊本县说服叔叔,帮了丈夫一把。 细川护熙于1971年从政,现任熊本县知事,算是细川家族的台面人物。 他出面说服哥哥细川护生,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卢灿没再多问,与对方随意聊了些东洋的新闻趣事,又将长民粮行穆远以及皇岗工业园卢阔平的联系方式给了对方后,便端茶送客。 端着茶杯回办公室,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有老布鲁格还在,温碧璃陪着他聊天。 “这次回香江,多待几天。”卢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啊了一声,没等老布鲁格发问,又笑道,“德银投资同时启动两场行动,我的心中有些忐忑,还需要你这位老将,帮我坐镇。” 算是心里话。 老布鲁格在金融市场摸爬滚打四十年,大大小小的金融战争,打了不知道多少场,经验丰富。有他在身边,卢灿就有一个随时可以问计的对象。 布鲁格耸耸肩,“我无所谓,只是……北美的公关公司刚成立,你需要安排人去负责。” 呃,卢灿噎了一下。那边的工作,涉及到未来十年的布局,同样重要。想了想,还是苦笑摇头,“算了,你还是回纽约。我有问题,会给你打电话。” “那……需要报销我的电话费,你知道的,越洋电话,超贵。”老布鲁格调侃一句,很快问道,“刚才那位年轻人是?” “山田西点的销售总监,很有想法和干劲的一位……不错的员工。” “评价很高嘛!”老布鲁格有些意外,想起一事,又问,“山田西点?是不是那位老板从政而放弃公司管理权的那家?” 四五月份卢灿去东京时,老布鲁格也在,知道山田一夫从政的事。 卢灿点了点头,“就是他的公司。哦,山田已经当选东京都议员。” “这么说……你的第一笔投资,已经初见成效?”老布鲁格若有深意地看了卢灿一眼。 商人做大,需要投资政治来保障利益,举世皆同。 只是,老布鲁格说这是第一笔……不太准确。 第一笔投资发生在本港——香江不分区议员选举在八月份结束,廖伟文成功当选。 前一段时间,他还特别来卢家沙田大院,登门致谢。 第829章 再走斗门 第829章 再走斗门 严格意义上,廖伟文并不算卢系资本扶持的势力。 廖家作为香江五大本土家族之一,据说家族先祖在南宋崖山之败后,就流落到香江,此时的元朗及周边一带,有廖姓族人两万多,拥有土地将近五千亩,仅次于香江大地主的彭氏。 廖伟文的父亲,也因此得港督府委任“太平绅士”。 所谓太平绅士,没有传言的那么高大上,其实就是官府无力管理地方纠纷,特聘任一些地方权威人士或者威望高的老者,来进行调解。 顺便提一句,卢嘉锡同样是官守太平绅士,除了每年增加约十万港纸的津贴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改变。这笔钱又被卢嘉锡转到理想基金账户上,做了慈善。 和讯科技科研中心及一期工厂建设在沙田,二期扩建时面积不够,准备转移到深层。廖伟文的父亲廖琦,得知这一消息,找到了卢家,希望二期工程建设在元朗,他们廖家可以用平价卖给和讯科技三百亩荒地,条件是希望优先录取廖氏族人。 双方一拍即合,廖家与卢家也就此结缘。 廖伟文当时正在元朗民科处负责处理这起土地转让项目,与卢家及卢灿有所来往。 八月份,卢邓两家发生争分,廖伟文率先向邓连茹发炮。 随后,卢家对他的选举,大力支持,包括主动邀请他去卢系资本旗下工厂进行宣讲。 八月二十六日,廖伟文高票当选不分区立法会议员。 还有部分好事的香江媒体,拿这一结果与邓连茹的“黯然”隐退,做了一次对比,以此来说明,卢邓之争,邓家惨败。两家对此都没理会,也就烟消云散。 ……………… 十月底的香江,海风变得温顺,吹在脸上凉爽温润。 卢灿和蒂姆坐在远洋号的甲板上喝着啤酒聊着闲天,很是惬意。 三天前,沈保罗医生组织了六位香江专家级医师,对张老的“快速衰老”之症,进行会诊。张泽宗的父母,以及潘奶的女儿夫妇,都从国内赶来,与卢灿夫妇一起听取会诊结果及建议。 结果不太好。 这是一种天然性的身体机能衰弱,如果想要延续生命,就需要不停地补充人体所需各种元素。 譬如补充氨基酸蛋白质,也就是现在用的白蛋白输液,又譬如补充人体免疫球蛋白类的营养针,以及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的营养液。 这些营养针以及营养液,香江本地并不生产,全部从英国进口。 张家家境虽然不错,可这笔费用对于他们而言,依然是天文数字,所以,最终还是卢灿拿主意。 进口这些药物的费用,对于卢灿而言,不算什么大事,真正让他担心的是,医生们提到一点,张老的身体素质变差之后,能不能吸收这些外界输入的营养,还是个疑问。 卢灿让沈保罗医生尽力延救,可谁也不知道张老哪天会离开。 现在,找到古元,成为最急切的事情,这可能是张老实现愿望的最后阶段。 所以,卢灿忙碌中,拉着蒂姆,再走斗门。 历经两个小时的海上航行,远洋号穿过金湾县,停靠在斗门镇尖峰山公园码头。 霍家为了拿下南沙岛,此前捐赠了一笔资金,用于斗门古镇的维修——前文有过介绍,五十年代,霍老曾经通过斗门码头向国内输送物资,故而有些感情。 尖峰山码头,就是霍家南沙集团临时修建的货运码头。 硕大的远洋号游轮停靠在码头时,顿时吸引岸上众多目光。 时隔两年,卢灿再度踏足斗门古镇。 霍老的大女婿刘玉伟,已经在码头边迎接。 “刘哥,又得麻烦你!”卢灿笑着上前和刘玉伟握了握手。 霍家的女婿都很低调,香江媒体上几乎看不到一点他们的消息,这与霍老选择女婿的标准有直接关系。霍老认为,女婿的家世背景不用显赫,有霍家足矣!最合适的女婿就是公司内部家世很差却又精明能干的员工,这样的人能很好的帮到霍家,没什么二心。 刘玉伟就是霍老按照这一标准找的,默默无闻地在斗门主持霍家项目。 “看你说的……生分!”握手时刘玉伟用力晃了晃,笑容满面的嗔怪,又道,“就怕帮不上你的忙,让你白跑一趟。” 蒂姆有些不耐烦两人的虚伪客套,挥动手臂,“走,码头人多,都看着呢!阿伟,车呢?” “在河堤下,两辆车……不知道够不够。”刘玉伟对这位大舅哥时很弱势,转身指了指河堤方向,又对卢灿微笑点头,“这边有些新的进展,我们边走边聊?” “好的!”卢灿笑笑抬手,示意他先行,边走边问,“是好消息吗?” “也算是……好消息。”刘玉伟回头笑笑。 “上次你和我大舅哥来斗门之后,不是发现张盛那条线嘛。” 卢灿点点头,刘玉伟接着说道,“我安排人盯着张盛,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摸清他的进货渠道,就在龙坛大队的一座土窑。可当我们带人去龙坛时,那座土窑已经被捣毁……” 这些消息卢灿都已经透过霍家渠道知道,还看过霍家送来的瓷片,确认是古元的手笔。中途应该是走漏了风声,被对方毁坏土窑,藏行隐迹。 卢灿希望听到新消息,可能刘玉伟想要完整讲述,又说了一遍。 卢灿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刘玉伟笑容绽放,抬手摆摆,又接着说下去,“土窑建造的很隐秘,我们四下打听,可毕竟是外乡人,当地人都说不知道。后来我拜托斗门镇公所的工作人员,私下调查。才有了结果。” 这才是卢灿要知道的,他紧跟着问道,“找到人了?” “也算是找到了,不过……人没再。” 卢灿一怔,找到了,人没在?怎么回事? 蒂姆听得着急,“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刘玉伟看了眼大舅哥,眉梢挑了挑,最终还是笑着说道,“那口土窑,是龙坛生产队休家庄所建。休家是龙坛大队的大家族,休家庄有一千多人口,都是一个宗族,因此口风很紧,即便有外姓人知道,他们也说是砖窑,故而我们一直查不到原主人。” 确实是个好消息,卢灿又问,“人不在……是怎么一回事?” 刘玉伟拍了拍额头,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都怪我,没和镇公所的人讲清楚。” 这又是怎么回事?卢灿也有些恼火刘玉伟的憨性格,可还是耐着性质对他笑笑,“刘哥先不忙着自责,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休家烧仿古瓷当真瓷卖,原本就见不得光,卖得又多是港客,很怕警方追查。” “先前他们被我们查到休家庄,他们已经担惊受怕,后来又被镇公所的人明察暗访,所以……”刘玉伟看了卢灿一眼,表情无奈,“他们以为犯事了,所以休家有人劝掇着你要找的那位……跑了。” 晕!跑了? “他一人跑了还是有休家人陪同?休家人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此时,三人已经翻过河堤,来到轿车旁,蒂姆一路上也在听,这会插话问到关键点。 “我特意去了一次,还买了礼品,解释我们只是寻人不找事,可他们还是说不知道。” 说到这里,刘玉伟也有些委屈——休家的假货,大多通过各种渠道出售给港客,所以,他一口的香江口音,说不找事,怎么解释人家就是不信。 卢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庙在和尚跑不远!这次我带来信物,只要休家人把信物交给古师兄,他自己就会现身。这件事,真的太感谢你了!咱们上车!” 区区两年,斗门镇的变化巨大,路边的商贾店铺明显多了起来,路上行人的衣衫也变得色彩丰富,不少年轻人穿着港澳地区流传过来的喇叭裤,裤脚一甩一甩的像扫地僧。 沿海城市的变化,要比内地大得多。 车子路过张盛的店铺时,卢灿想起自己还在这里购买到康有为康南海的双联玉章,便随口问道,“那个张盛……还在倒卖古董?” 刘玉伟笑笑摇头,“没了,他犯事被抓,判了十年。” 卢灿哑然失笑,真不能小瞧任何人! 张盛被抓,极大可能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憨不留丢的刘玉伟的手笔! 上次去张盛那儿,自从发现张盛透过霍家码头的桥段长来走私货物,卢灿就察觉到,刘玉伟就对他起了杀意。没想到,等跟踪张盛找到窑口之后,刘玉伟就痛下杀手。 卢灿忽然醒悟过来,古元跑路的原因在这儿呢——张盛是休家假货的渠道之一,被抓后判了十年,消息传出来之后,一条线上的古元,肯定害怕,不跑才怪! 蒂姆显然没想到这么多,双眼在斗门古街两侧寻梭,看了一会,扭头问刘玉伟,“不是说古街修缮工作已经启动,怎么没见动工的迹象?” 他来斗门,还捎带着霍家巡视项目进度的目的。 刘玉伟连忙解释,“动了动了!先修的镇公所,街面还没动,在二期工程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卢灿苦笑摇头,市场经济风潮涌起,歪风也开始盛行。 古街修缮工程,竟然从镇公所开始? 第830章 休氏宗族 第830章 休氏宗族 车子驶过斗门古街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不大但簇新的小区。 刘玉伟指指那片小区,“镇上没什么上档次的酒店,阿灿,大舅哥,要不……先去我办公地歇歇脚?我还要联系一人带路。” 又解释一句,“你二位不知道,这边的乡下,民风彪悍的很,没熟人带路,容易出事。” 蒂姆看了眼卢灿,他早晚要去,不急于一时,决策权在卢灿。 卢灿有些心急,笑着摆摆手,“坐船来的,不累。我在车里等你,顺便带上阿忠,帮我准备点糖果和烟酒。” 刘玉伟也没强求,带着丁一忠离开。 卢灿看着他的背影,忽地说道,“蒂姆,你这位妹夫……收拢住的话,会是一个好帮手。” 蒂姆也看向妹夫的背影,心底虽然有些瞧不上,甚至言语中也不算亲密及和善,可该有的大家子弟的气度还是有的,“是不错,做事踏实,我爹地就是看重他这一点。” 卢灿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很显然,蒂姆没有理解卢灿话语中的意思,当然,现在的蒂姆在霍家继承权上,占尽优势,霍老二几乎看不到机会,所以蒂姆没有感受到威胁,也就不理解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后世有关蒂姆家族继承权之争的报道很少,事实上也存在。 两千年的时候,老爷子身体已经变差,曾经询问过几位家族产业的重要骨干有关继承者的问题,他的两位女婿,都旗帜鲜明的站在老二一边。当时的刘玉伟,已经是南沙集团的总经理,位高权重。 从卢灿的角度,他更希望看到蒂姆拿到继承者之位,只是,有些事,急不来。 约莫十来分钟,刘玉伟带着一名中年人过来,和丁一忠三人,手中都拎着各色网兜,有瓶装白酒,纸包糖果,还有几条烟以及一只腌制过的猪腿。这些东西在农村,比什么高档服装、手表的更实用。 “这位姓彭,上次也是委托他帮忙查找的信息,今天又要拜托他带我们去。”刘玉伟介绍了来人,却没有将卢灿和蒂姆,介绍给对方,只是简单说了句,“这两位,就是香江来的客人。” 蒂姆只是微微点头,卢灿却笑着招呼了声你好。 黑瘦的彭姓男士,一边点头微笑,回复二位好,一边打量着两人,心底在揣摩两人的身份。 年轻的那位,看起来有些面熟——国内有关卢家的报道挺多,但大多报道卢嘉锡,至于卢灿,多数时候一笔带过,因为他实在太年轻,那些严肃媒体还不好意思对一位年轻人过于阿谀奉承。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颇有些威仪,似乎更像两人中的主导者…… 心下有了判定,他在说话时,目光大多看向蒂姆。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年轻人主导了车内的谈话。 “彭镇,这事多亏你的帮忙。” “哪里!顺手的事。寻访侨胞亲属,原本是侨联的活,只是他们没我们熟悉地方。刘总又是我们斗门的大投资商,这点事,都不叫事。” 姓彭的还挺健谈,“我有个姑姑嫁到休家庄,逢年过节,经常走动,所以,我对那边比较熟,上面把这个任务安排给我。” 还反问了一句,“你们要找的这人……是?” “我一位长辈的学生,当年因为一点小事,犯了点错误……你知道的,那个年代,谁都怕。他吓得从北方跑到南方,躲了起来。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家长辈病重,想要见见他。这不,听说他在斗门,就麻烦刘哥找找。没成想,还真找到他的下落。” 卢灿说得比较含糊,彭镇以为是动乱年代发生的事,颇有感触的点点头,“是啊,那年代真的不能犯错,犯了一点小错……换我我也跑。” 又听卢灿说话更接近北方方言——普通话还没普及,他笑笑问道,“你也是最近几年去的香江?” 刘玉伟吓一跳,连忙喝止,“彭镇,别瞎猜,卢生是土生土长的香江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如今的香江社会,新移民和老移民之间,已经存在一定的身份差距。说对方是新移民,在国内似乎没什么,但在香江,就带有一丁点的“讽刺”意味。 卢灿笑笑,抬手制止,“没事,我就是普通话说得好一点,许多人都这么认为。其实,我家也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江人,我爷爷那辈才去的,早几十年而已。彭镇,你给我详细说说,古风这几年在休家庄生活的怎么样?” 彭镇不理解其中差异,看看刘玉伟,又看看卢灿。这会儿他已经察觉,能让霍老的女婿担心说错话的,卢灿的身份应该不一般,态度上严谨了许多。 “那位古……” “古风!”卢灿笑着补充。 “那位古风,是休贵头带来的外乡客。休贵头是休家庄一个走村串社,专门收针头线脑老旧东西的包袱客,不知从哪儿遇到那位老兄,还把他的寡妇妹子,嫁给了对方……” 卢灿一怔,“他……结婚了?” 彭镇点点头,“休贵头的妹子,前夫在动乱中死了,带着个女儿守寡五六年,前年,在他哥哥休贵头的主张下,又嫁给那位古风。” 我去!卢灿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上辈子的记忆中,古风从未提过他有家庭孩子,不过,这一世,卢灿从张老那儿知道,古风已经结婚。事发后,媳妇儿子被张老安置回东北老家,还等着他回家呢。 算了,等找到人再说。 卢灿看了眼刘玉伟,这条重要消息,可没告诉自己,又追问,“那他媳妇……也跟着一起跑了?” “他媳妇往哪儿跑?还带这个女儿呢。” 刘玉伟同样很错愕,这条消息,他同样不知道,“哎呀,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彭镇连忙解释,“我也是中秋节看我姑姑时,刚听说的消息。你是大忙人,平时可不好找你。” 刘玉伟被噎了一下,他的事情很多很杂,找古风只是捎带,总不能正事不干专门过问这事。 “现在知道也不晚。”卢灿抬抬手,笑着打断两人的对话,“总归是条好消息。” 古风在休家庄有妻室,这就是条根。即便感情不深,可毕竟也是他媳妇,一起生活三四年,总有些牵挂,想来,他媳妇应该知道他的去向。 出了斗门镇,车况变差,一路颠簸,倒是青山绿水金黄色的晚稻田,很是养眼。 围绕着山脚、溪边,布局着大大小小的村落。彭镇介绍说,这些小村庄,大多是同一姓氏的居住地。 在中国南方地区,大体都是以姓氏结社,以血缘为宗的群居布局。 休家庄就是如此,全庄一共有两千三百多人口,五百多户,超过七成都姓休。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休家庄。 车子停在村口再也开不进去,卢灿下车。 顺着刘玉伟手指方向看去,对面向阳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石头垒就的房屋。村前一条小溪蜿蜒流淌,溪边还有不少妇人在洗涮,有几个孩子在水中嬉闹。 刘玉伟问了句,“阿灿,是去族长家……还是直接去古风家?” “去古风家。”既然知道古风已经成家,自然直接上门。 留下一人看车,彭镇带路问路,一行人紧随其后,拎着礼物步行上山。 很快就有村里人出来询问。 幸亏有彭镇,这里的俚语,卢灿根本听不懂。 有围拢的孩童,听说去休寡妇家,立即撒开腿跑了,估计是去报信。 休贵头家不在村子中心,很有一小段路要走。 走着走着,大家发现队伍的后面,缀着越来越多的村中汉子。这些人的眼光,可不是那么和善。 丁一忠、顾金全,还有蒂姆的安保和刘玉伟带来的司机,都警觉起来。彭镇跑过去,大声呵斥,可那些人只是笑笑,并没散去,还有两位认识的,上前与彭镇攀谈两句。 与其在这纠缠,还不如到了休贵头家中说清楚。刘玉伟喊上彭镇,大家加快脚步。 休贵头的家境不错,刚建成不久的红砖青瓦房,高高的台阶后是两扇红漆枣木大门。此时,他家台阶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端着烟斗,目光不善地望着来客。 这是休贵头的兄弟休老二。彭镇向卢灿一行介绍后,上前搭话,“休老二,你大哥在家吗?” 休老二在台阶上磕磕烟袋杆,瓮声道,“不在!就娘们唧唧的在家,不方便待客!” “上次就跟你们小队长说过,赵总他们不是来找事的,他们找古兄弟,是认亲的!人家是香江大富商,这是大好事,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没听说我妹夫有什么香江亲戚。”烟斗中年男子兀自摇摇头,“他不在家,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再说。今天,这个家,是不让进的。” 卢灿让丁一忠几人将礼物放在台阶上,自己上前一步,笑问,“休家老二,识字吗?” 烟斗中年,抬头看看卢灿,目光疑惑。 估摸着对方大概字,卢灿从包里掏出张老写给古风的信件,“喏,这是古风的老师,京城张老爷子写给他的信!没封口,你可以看看!你妹夫的老师病重,在香江救治,我们来找他,是因为他老师想见他最后一面。” 等对方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后,卢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们休家别拿古风当摇钱树,他这棵树,根子很深。你们在他困难时帮一把,就凭这个恩情,已经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别想太多其它有的没的。” 对于休家庄为什么竭力掩藏古风的行踪,卢灿也有所猜度。 其一是怕赝品案爆发,整个休家受到连累。 其次嘛,无非是古风的作伪手艺很好,他们怕丢掉这棵摇钱树,想要长期控制。 他的猜测,已经接近真相。 第831章 休家旧货 第831章 休家旧货 就在休老二拿着信封犹豫不定时,他背后的红漆大门拉开,涌出几位妇女孩子。 两位稍大一些的男孩,手中还拎着柴刀。 当先的那位干瘦的中年女人,身着短襟汗衫,虽然朴素但干净利索,手中牵着一位六七岁的女孩。她先是打量了卢灿这群人,然后伸手拿过休老二手中的信件,“二佬,额来看看。” “这是休寡……额,休家妹子。”彭镇连忙低声介绍,“休家妹子的大名叫休桂兰,前夫死后,就带着女儿回娘家住。后面的是休家老大老二的媳妇和孩子。” 卢灿点点头,弯腰从礼物堆中抽出一盒糖果,上前一步,递给那个小黄毛丫头。 小丫头往后缩了缩,可目光盯着好看的糖果盒,舍不得离开。 休桂兰将女儿往身后拉了一把,警惕地看着卢灿。 卢灿又对休桂兰笑笑,“嫂子,不知道古风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在东北拜了一位师傅,学得一身制瓷的手艺。他的那位师傅是我家长辈,我这次来找他,是那位长辈病重,想要再和他见一面。” 古风从未说过他拜过师傅,可他那身手艺,总不是白来的。 休桂兰其实已经有些相信卢灿等人的来意——如果不是真的,对方何必从香江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他们真要想抓自家丈夫,只要给县里说一声就行。 大哥二哥的心思,她也知道一些,对于两人的想法,她本人并不反对——丈夫是个有本事的人,自己配不上他,想要姻缘长久,自然要将他留在休家庄。 可是现在,对方的家人已经找上门,一看就知道,势力不小,自己该怎么办? 休桂兰心头一团乱麻。 她之所以开门出来,是因为刚才这个年轻人一句话说得很对——休家凭借在困难时帮古风一把的恩情,肯定能得到对方的报答。 如果事情做过头……恩情变恩怨,可就不好收场。 她低头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雪白信纸,张老的花体字,很好看但她认识不全,连蒙带猜明白个大概——句子中的殷切期盼,糊弄不了人,应该是古风的老师。 既然是丈夫的亲属,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再拦在门外。休桂兰抬手捋了捋耳际的发丝,对卢灿挤出一丝笑容,“刚才的事,很对不住。” 又伸手拽了拽休老二的胳膊,“二佬,他们应该是阿风的亲戚,站在台阶上不是事,咱回家再说?” 休老二眼神犹豫了片刻,烟袋锅磕磕脚底板,“左右都是你的事,你拿主意。” 说话间往旁边闪了闪,让出进门的空间。 终于敲开大门!卢灿心底长吁一口气! 事情的发展,与他的判断几乎相一致。 古风在休家庄,属于半笼络半羁縻的状态。休家兄弟,一边将妹妹嫁给他进行笼络,一边又对他进行严格的消息封锁,实施软监禁。想要见到古风,突破口还要放在眼前的休桂兰身上,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夫妻,其想法肯定与两个哥哥不一样。 想到这,卢灿笑了笑,“谢谢嫂子!” 又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将糖果盒塞进她的手里,“嫂子,这就是古哥的契女,真是听话,长得也伶俐。” “傻丫头一个,伶俐什么,阿玲,快叫叔叔。”见女儿要拆糖果盒包装,休桂兰连忙抢过来,又在孩子的脑袋上轻推一把,又对卢灿笑笑,“都进去,喝杯茶。” 亲戚都认了,休老二也就放下气势,为卢灿介绍休家院子。 休贵头家是新盖的砖瓦房,白石灰抹墙,三间正屋,住着休贵头一家。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分别住着休老二和休桂兰两家,正房和厢房前有廊径相同。中间是天井庭院,天井四周还有排水沟。 这种房屋,在此时此地,已经算是豪宅。 看来这几年休家兄弟,没少因古风的仿瓷而赚钱。 当然,也可以看出,休贵头在物质上并没有亏待古风。 算上卢灿一行,以及问询赶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人数太多,客厅坐不下,休家大嫂子指挥人将桌椅搬到天井中,让部分客人坐在外面。卢灿、蒂姆四人,则被休桂兰邀请进她和古风居住的西屋。 客厅不大,墙上挂着桂林山水挂历,中堂画是点描的猛虎上山图。 画作水平一般,但笔记很熟悉,应该是古风的手笔。 案几上摆放着一对八棱粉彩花卉赏瓶,以及暖水瓶、座钟等物件,卢灿瞧了眼那对赏瓶,是古风自己烧制的,水平相当不错,色泽艳丽,主色很深,辅色点染,花卉活灵活现。 花梨木的八仙桌,楠木的官帽椅,黑枣木的长凳,做工糙一些但架不住材料好。 就在卢灿打量家中陈设时,休桂兰泡好茶,搁在他面前,“兄弟,你……贵姓?” “我姓卢,卢灿,嫂子叫我阿灿就行。” 卢灿一口一个嫂子,让休桂兰对他印象大好,笑容也殷切起来,“大兄弟……你说的……我家那位,他老师,也在香江?” 断断续续的问话,其实是想要打听古风师傅在香江的情况。 卢灿笑了笑,“嗯,张老是国内有名的鉴定专家和收藏家,还是戏曲大师,早先是文管会的呢。退休之后,被我接到香江虎园博物馆当顾问。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大好,就想见见徒弟。” “我家那口子,从来不跟我说旧事,嘴巴严得很,你说的那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休桂兰搓着手掌,言语中有些埋怨。 “估计是古哥怕你担心!”卢灿笑着为古风辩解一句,又挑拣古风的往事说了说。 “张老当年他们夫妇曾经到过东北。初到东北,张老受寒病重,是古风古哥冒着风雪去山上挖草药,救了老爷子一命。后来,张老夫妇回京,就把古哥带上,并收为弟子。所以,他们说是师徒,其实情同父子。” 卢灿现在所有的话语,目的只有一个——说动休桂兰,让她说出古风的下落,最次也要通过她的口,让古风知道情况。 “这样啊……”休桂兰两只手攥在一起,指关节紧绷,明显在犹豫。 “咳咳……”旁边的休老二,忽然插话,“古风犯的什么事?” 卢灿心下有些恼怒,可面上依然笑着回复。 “哦,其实是件小事。大约在五六年前,他随团去香江,找张老的一位朋友。” “朋友地址有所变更,他跑得比较远,没在规定时间赶回来。形成事实上的脱团。回来之后,他受到纪律审查。再加上张老那是还没平反,自己还要避嫌呢,没能替他说上话。” 他笑着又摊摊手,“这不,他一害怕,就偷着跑到南方躲一躲。” 这些话八真二假,糊弄休家兄妹,一点问题没有。 休老二脑袋点了点,又吸了口烟锅,操着浓郁的乡音说道,“额家大佬,千辛万苦把古风带回来,又把妹子许给他,可没亏待他一丝半毫。” 嗯,很好,休家兄妹似乎都已经被自己说动,卢灿趁热打铁,笑道,“我当然清楚。一看这住宅就知道古哥在休家庄,过得不错。” 他又指了指面前的三才茶碗,“这怕是古哥收来的,东西不错,这四套我出一万华币买下,嫂子,你看怎么样?” 刚才休桂兰给卢灿等四人上茶用的三才茶碗,是光绪粉彩莲藕盖碗,卢灿瞅了眼就认出来。 光绪瓷算是中国古瓷最后的辉煌,像大雅斋、光绪年制等瓷器,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但此时的价位并不高,卢灿出价一万,绝对高价,也有着当面报答休家的意思。 “万元户”这一名词,大约就在八十年代初兴起。休桂兰瞅着那些三才碗,手直哆嗦,眼目前不起眼的四套三才碗,就能卖一万块? 休家虽然家境不错,但一万块依旧让他们震惊。休老二愣了愣,又问,“你……也老货?” 卢灿露出一副当然的神情,“我不是说过,我家有个博物馆,当然收老货。” 刚才卢灿说了不少话,休老二兄妹哪能听得那么细致? 旁边有一人,倒是露出震惊的神情,并非为了这一万元,而是他已经知道卢灿的身份。 彭镇的见识和敏感,自然要超过休家兄妹,早先在车上就觉得卢灿面熟,刚才卢灿自我介绍时,已经有些怀疑,这会儿,他已经百分百确定。 这位就是华人首富?卢灿那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容,着实让彭镇难以置信。 旋即他又看了眼坐在那里安静喝茶的蒂姆,忽然想起这位爷又是谁! 虽然和刘玉伟打过交道,可是,嫡系传人和外姓女婿,那是两个概念。 卢灿和蒂姆竟然联袂来斗门?!不行,这事应该赶紧向上级汇报…… 彭镇的政治觉悟不错,很快就想到这件事无论如何要让领导知道,至于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需要他来操心。 此时的彭镇,心如猫挠,琢磨着怎么把卢灿和蒂姆引进镇公所,哪还有心情听他们的对话。 等他再抬头,发现大家纷纷起身,连忙拉了一把刘玉伟,“刘总,怎么回事?去哪儿?” 刘玉伟脾气好,给他解释,“卢少买的茶杯,是休贵头从乡下收来的。休老二说他们家还有些老东西,也是古风挑拣出来的,搁在库房,他请卢少去看看。” 彭镇一脸懵逼,自己稍微恍惚一下,怎么双方做起生意来了? 卢灿也没想到,来休家庄找古风,竟然还撞进一个旧货窝点。 休贵头祖上是货郎,习惯走街串巷。休贵头早在七十年代,就偷偷跑乡下,以针头线脑,换鸡毛猪鬃,然后卖给供销社,后来慢慢转向收旧货。 八十年代初,他又带上兄弟休老二,一起干起收旧货的生意。 五六年下来,他家正屋后的木棚房,已经堆得满满当当,都是些破烂货。 旁边的铁架上陈列的物品,是古风帮他挑拣出来的值钱货,倒是省去卢灿的麻烦。 第832章 转道澳门 第832章 转道澳门 破烂和宝贝,一眼之隔。 休贵头是货郎出身,也算有些见识,可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收来的货品中有太多的废品,古风挑拣之后,依然堆满了毡布棚房,导致里面空间狭小,连转身都很困难。 蒂姆探头看了眼,闻见里面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再也不进来。 卢灿在里面转了一圈之后,也有些受不了那些破烂散发出来的味道,掩着口鼻,赶紧出门,又对门口的刘玉伟招招手,“刘哥,麻烦你安排一人回去一趟,帮我准备一辆小货车,面包车也行,多带些纸箱报纸,带上阿忠,他懂行……再帮我筹一些华币……” 他带了支票,只是休家兄妹认不认支票,还是两说,索性直接找刘玉伟想办法弄现金。又回头看看休家兄妹,“你们要外汇券吗?可以支付一部分外汇券。” 外汇券是此时的特权货币,哪能不要?休老二忙不迭点头,“要!要!” 卢灿续上与刘玉伟的对话,“再准备一些外汇券,总数……你按照一百万的量来筹备。这次来的匆忙,回头我给你走账。” 像斗门镇这种乡镇,他要求的这种额度款项,也只有霍家产业才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筹集齐备。 刘玉伟笑笑摆手,“不急的,难不成你还赖账?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他去前院安排事情,后院只剩下休家兄妹和休家大嫂,以及卢灿、蒂姆和彭镇三人。 卢灿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彭镇。 这种交易放在后世,百分百不合法,可此时,文物保护法和商业税法都不健全,可谓“野蛮生长时代”。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彭镇,此刻也只是震惊于休家要发了! 至于违不违法……休贵头家卖掉他自己收来的旧货,有什么可违法的? 这是一种朴素的“交换思维”,而不是商业思维。 卢灿看向彭镇,倒不是担心他去告发,而是……这种场合,他一个外人身处其中,不合适。 见彭镇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卢灿忽然又想起一事,也算一举两得,便开口说道,“彭镇,刚才来休家庄时,那条小河上没桥,都是石墩,下雨天过河岂不是很危险?” 说的是村前的那条小溪。 小溪上没有桥,只有几个大的平整石墩,过河时需要踩着石墩跳过去,很不方便。 休桂兰的大嫂笑着插话,“可不是嘛,一到下雨天,孩子们上学都要大人背着过河。大队一直说修,可说了十年,就是没动静。” 卢灿朝她点头笑笑,又对彭镇道,“刚才我让刘哥取来的钱,我估计用不完,剩下多少,就捐给镇上,把休家庄的桥修一修。当然,如果还有剩余,把其它村里改修的桥,也给修一修。” 休家库房中的老货不少,有七八十件,可绝大多数都不怎么值钱,应该是古风把价值高的古董挑出来另放他处,或者已经被休贵头卖了,剩下的这些,即便卢灿给出高价,总价值也不会超过十万。 所以还会有不少结余。 “哎呀,那感情太好了!太感谢卢先生!”彭镇乐不可支,一拍手掌满心欢喜——今天陪跑一趟不亏,政绩这不就来了嘛! 见他还没动,卢灿再往深了提醒,“彭镇,这事……你不打算让镇公所和村里,对接一下?你要是回镇里面,刘总的司机,应该还没走。” 彭镇这次真正醒悟过来,一拍额头,“哦,我得赶紧回去找主任汇报。” 他拔腿往外走,卢灿在后面喊了一句,“彭镇,今儿休家卖货的事,你知就行。” 休家人顿时明白过来,今儿交易的消息透露出去,只怕下午就会传遍十里八村——休家发大财了! 虽然现在已经不忌讳发财,可财不露白才是正理。 休老二紧走两步,“彭主任,刚才门口,对不住!额不会说话,改天等额家大佬回来,一定摆酒席,专门请你!” 彭镇擂着胸口保证,“放心,我以前当过兵,嘴巴严着呢,保证不会对外人说半个字。” 卢灿笑了笑,这种保证最不可信,只是这事与他无关,该休贵头一家子去操心,刚才提醒,已经是看古风的面子。 等彭镇走后,休家三人也不喊其他人,自己动手,从库房一件件往外搬,让卢灿鉴定。 卢灿看一件给一个报价,都要比休老二以前的出货价高出不少——休家不是没想卖这些货,他们请来几位走货商,可人家给的都是豆腐白菜价,所以,休老二心底很清楚,卢灿给的价位很高。 蒂姆坐在卢灿旁边,拿着纸笔,帮忙计价格,时不时询问一两句。 再重复一遍,休家这批库存货,大多是清末和民国时期的物件,又以民用和佛供为主,在八五年,根本不值钱。这批货肯定进不了博物馆,卢灿买下它们,其主要目的是给休家留一个好——与我交好的利益,大于掌控古风的利益!但也不会赔,可以囤一囤,或者放在乐古道的“拾碎阁”慢慢出手。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所有物件鉴定完毕,一共八十二件,蒂姆核算出来的价格,总计三十万出头。 这次,休老二很大方,抹掉零头,取三十万整。 所有的饵都已经撒下去,该收网了。 休家大嫂去做饭,休老二去前院找纸箱木屑,卢灿瞅了个空,等休桂兰端来洗脸盆让他洗手时,他一边洗手,一边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嫂子,古哥去哪儿了?什么时间回来?” 休桂兰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说道,“上个月,常来额家喝酒的张盛,坐牢了。额家大佬听说后,带着阿风去壕镜躲躲风头。临走前,额大佬说年前回来看看,没啥情况,到时候再回来。” “壕镜”是粤省及香江的本土居民对澳门的老称呼。古风竟然去澳门? 卢灿一愣,压下心头的失望,又问,“什么时间走的?” “中秋节前十来天……具体日子不记得了。” 此时的国人,更习惯以农历计时。中秋节前十天,就是二十五天前,也就是说,休贵头带着古风,在九月下旬去的澳门。卢灿眉头蹙了蹙,澳门说大不大,可想要找一个人,万难! “他给家里写过信吗?” “他没写……”休桂兰摇摇头后有说,“不过,额家大佬给嫂子写过,托人带回来的,问家里情况。” 吁!这个大喘气!差点没让卢灿闪着腰! 还好,有地址就好办,虽然麻烦一些,但总算不需要大海捞针。 卢灿接过休桂兰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又笑道,“嫂子,能不能跟大嫂说一声,让我看看那封信。我打算今天晚上赶去壕镜,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不是我心急,而是张老实在等不得。” “我去问问。”休桂兰将水泼在地上,拿着脸盆回前院。 卢灿站在那里想了想,自从来到休家,自己所能做的都做了,如果还不能感动他们,最终只能走另一条路! 给斗门镇捐一笔修桥费,邀买休家庄人心是其一,让彭镇有政绩以便于替自己说话是其二,其三嘛……就是备着最后的手段——让镇上或者县里出面! 文修武斗,都要备着! 当然,这是最后的手段,但愿不需要撕破脸。 蒂姆解手回来,刚好听见卢灿最后那段话,等休桂兰看不见人影,问道,“你今天去澳门?” “嗯。”卢灿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张老爷子的身体,确实撑不了多久。” 蒂姆对张博驹不熟悉,也不了解卢灿与张老的关系,以为卢灿只是出于对张老的尊重,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尊老,难怪你虎园那么多老头子……” 感觉这么说不合适,他很快改口,“澳门我去不了,临来之前,我爹地让我看看这边的项目。” 卢灿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陪,澳门我熟的很。” 正说着,刘玉伟走进来,拎着一只黑皮箱,身后跟着休家几人。 想在斗门镇短时间筹集一百万现金加外汇券,普通员工根本做不到,刘玉伟亲自跑了一趟,才筹集齐备。卢灿迎了上去,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辛苦你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刘玉伟笑着调侃,“卢少来我的地盘,怎么也要服务到位!” 他的玩笑,点到为止,很快又指指前院,“彭峰带着镇公所主任,在前院,我没让他们进来,休家庄队长在陪着他们。” 做事很细致。 卢灿点了点头,将皮箱打开,露出成捆的钞票,又对休老二笑道,“钱在这儿,刚才嫂子说,古风他们在壕镜的给家里来信了,信呢?” 这一次,他要的很直接,不容拒绝。 此时的华币最大面额为十元,三十万可是很大的一堆。 刚才在屋内,休家大嫂和休老二还犹豫,这会看着绿油油的钞票,早就没了那点计较。休家大嫂忙不迭从兜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封,“带了带了!这儿呢!” 总算不需要翻脸,卢灿松了口气,接过信件,又对刘玉伟抬抬下巴,“刘哥,你帮我数二十捆华币,十捆外汇券。剩下的,交给镇公所,做镇上的修桥资金。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也交给刘哥你来帮我盯着,我晚上要去澳门,镇主任和队长的对接工作,也麻烦你。” 没等刘玉伟开口,蒂姆在旁边接话,“阿伟,从公司账面上走三十万,凑成一百个,算是我霍家的一点心意。这事我回家和爹地解释。” 蒂姆在慈善方面,一向很会做人,很大气。 下午四点,装运休家旧货的纸箱送上远洋号,卢灿怀揣着那地址不太明确的信件,前往澳门。 第833章 再行濠江 第833章 再行濠江 信件,是一个叫“大嘴陈”的跑单帮,捎回来的。 大嘴陈是距离休家庄不远的陈家洼人,很神秘,每年总要走几趟壕镜,带回一些国内罕见的西洋玩意,像什么八音盒、钟表、黑块糖(巧克力)。 没人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过境,能屡次瞒过两边海关的巡检。 最近两年,他每次去壕镜时,几乎都会从休贵头手中拿走一些古董混杂着高仿瓷,带到壕镜出手。所以,大嘴陈也算是休家不多的外销渠道之一。 这次休贵头父子,还有古风,就是通过大嘴陈的渠道,去的澳门。 跑单帮的很忌讳有人跟着,因此,为了说服大嘴陈,按照休家兄妹的说法“好东西都给了大嘴陈”,才换取他的同意。还有一部分货,以及古风所做的几件精品高仿瓷,则被休贵头带上,寻机出手。 这也是卢灿在休家没发现好东西的原因。 卢灿估猜,休贵头这次下重本,并非只是为了避祸,更大的可能是他想要开辟一条自己的外销线路。 他透过休老二的骂骂咧咧,能察觉到一些——以前卖给张盛和大嘴陈等人的货品,价格很低,利润都被他们这些渠道商赚走。 此次去壕镜,卢灿也算不上一人,休老二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哥哥和妹夫。卢灿原本不打算带他,可休老二说的也有道理——他能证明卢灿的来意。 看到远洋号的那一刻,休老二愣了半晌, 在得知这艘邮轮是卢灿所有时,卢灿在他的眼中,变得可惧起来。 在他的世界中,私人拥有如此庞大的邮轮,那得多有钱? 简直不可想象! 连带着,他的那个妹夫,也变得神秘。 上船后,他更拘谨,坐在二层甲板的船舷边,抽着烟袋锅一言不发,不知道想些什么。对于任何路过身边的船上职员,他都要起身朝对方笑着勾勾脑袋。 卢灿没有理会发傻的休老二,忙着呢。 港澳地区的交通,大多数时候都是互通的,两地居民凭借身份纸或护照,相互出行毫无障碍。不过,他乘坐的是邮轮,这是需要提前报备,以便于取得航道,进入港口停泊。 斗门到澳门的距离很近,远洋号启动之后不过二十分钟,横琴岛在望,穿过横琴航道,就能抵达澳门,全程也不会超过四十分钟。 船员们忙于联络码头,规划航线,卢灿则需要提前联系澳门的纳德轩工作人员,以及已经移居到澳门的外公外婆。还有濠江道上的两位奢拦人物,也要见见。 等他挂断电话,丁一忠敲门通知,远洋号已经抵达渔人码头。 晚霞中的渔湾码头,船帆林立,船上的各色旗帜迎风招展。进入十月,捕鱼季开始,拦波堤前,众多的渔船满载鱼获,等候进港,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海腥味。 远洋号如同一头大白鲨,在各色船只中穿梭,最终停靠在邮政及救灾专用的七号码头。这是因为远洋号提报入港申请时间太晚,客船码头已经排满,还是卢家在港澳有面子,海关将其安排在这里。 匆匆赶到码头迎接的是纳德轩珠宝澳门分部经理田家英,田乐群的远房堂叔。 卢灿和他不是很熟,刚才和田乐群通电话时,田姐说田家英这人开拓能力不足,但很本分,人也勤快。澳门市场,纳德轩珠宝已经经营的很成熟,所以才任命他来担任分类重组后的澳门大区经理。 大区经理这一职位,介于分部总经理和直营店经理之间,是今年年初设立的新职位。 卢灿很清楚,叠床架屋的组织结构,是公司经营的一大忌讳。 可是,没得办法,纳德轩珠宝现在太庞大。 尤其是1984年元旦到春节之间,纳德轩与金大福的促销竞争,直接将港澳地区很多小型珠宝品牌给压死,纳德轩珠宝又抢着收购了不少有价值有特色的的品牌,以及地理位置不错的店面。 这些并购,让纳德轩珠宝的市场总量,翻了两个跟斗,但同时也带来管理上的巨大难题。 最早,纳德轩总部直管店面,生产、物流、销售、宣传一把抓。 发展到1983年前后,这种模式行不通,分店太多,于是,境外大市场如北美分公司、英国分公司以及国内的分公司成立,同期还设立了新加坡分部、台北分部、印尼分部以及澳洲分部等。 分公司属于相对独立的运营机构,譬如嘉妮的北美分公司,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运营管理,总部主要负责供货、财务以及运营监管。 分部同样也是总经理负责制,但总部还会插手宣传、大促销活动以及重要人事任命,相对分公司而言,权力没那么大。 收购许多中小品牌之后,也就是1983年年底到1984年,田乐群又发现,即便是分部分摊一些事务,可压在总部的工作量依然庞大到惊人。 于是,大区经理这一职位出现。 大区经理负责物流、对账、促销执行,并协同总部进行销售管理。 全香江被分为四个大区,澳门被单独辟为一个大区,此外,有部分地区销售状况不是很理想的地方,也设立了大区负责制。 至此,纳德轩珠宝已经有全球五大分公司,七个分部,以及十三个大区,管理着全球上千家珠宝店铺。 卢灿的天才之名,从来不体现在管理上,田乐群和孙瑞欣也不是那种管理天才,卢家纳德轩珠宝做到现在这种份上,已经到了极限。再想突破,就看看菲利普·科特勒教授,在这次为纳德轩珠宝所做的营销诊断和重新规划上,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错,这位教授又拿到卢系资本旗下的业务——田乐群听卢灿说科特勒有点水平,便毫不犹豫的邀请对方带领团队,为珠宝公司做营销规划。 科特勒教授乐不可支的在香江成立公司,一边承揽着卢系资本的公关业务,一边干着纳德轩珠宝的整合营销规划。 “田叔,辛苦了。”尽管不熟悉,可对方毕竟是田乐群的长辈,该有的礼帽不能缺。 对方同样对卢灿不熟悉,也不敢真的当对方长辈,忙不迭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您这来得匆忙,我没找到好车,开的是公司的车,不知道您满不满意……” 公司的车,指的是去年纳德轩珠宝在印尼阿斯特拉公司进口的一批大发轿车,分配给公司中高层员工当代步工具。大发轿车是日式家用车,算是低档车的代表。 所以田家英才有这种说法。 捎带说一句,卢灿与印尼阿斯特拉公司的老板谢建隆,联合收购英国宾利轿车,没有成功。 至于原因,后文会有提及。 双方又在东洋大发的技术基础上,成立了一家新的汽车制造公司,名叫品冠汽车。 工厂已经建好,第一款车正在测试当中,还未定型,新车发布预计在明年三月份。 卢灿摆摆手笑道,“没事,我不讲究,大发挺好,我坐过。” “那就好,那就好。”田家英松了口气。 不是他找不到豪华轿车来迎接,实在是卢灿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去找车。 又笑问,“卢少……” 卢灿一抬手,“叫我阿灿,听着舒服。” 田家英又点头陪笑,“好的好的,卢……阿灿,这次来濠江……住哪儿?” “送我去氹(音当)仔岛,我外公外婆在那边,晚上去他那儿看看。”卢灿又转身指指身后亦步亦趋的休老二,“麻烦田叔给他找个酒店住下,明天还要他帮我找个人。” 又对休老二笑了笑,“你跟着田经理,他会给你安排住处,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好的好的,您忙!”季老二连连点头,烟袋锅不知被他收到哪儿,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田家英看了眼季老二,不清楚卢灿带这么个土里土气的人随行干嘛,没敢多问,让职员带着他上了另一辆车,自己则开车带上卢灿及两位保镖,直奔氹仔岛。 外公外婆现在住的别墅,原本是大丰银行何家产业。几年前,纸黄金危机,大丰银行同样面对黄金挤兑风波,又恰逢何贤老先生病重,何家风雨飘摇。 卢灿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借贷了一笔黄金,帮大丰银行度过危机。 事后,为了感谢卢灿,又恰逢卢灿和田乐群大婚,何贤老先生做主,将这栋位于地堡街巴波沙总督前地的别墅,赠送给他们夫妇,作为新婚礼物。 “前地”一词,在澳门的地理名词中特别多,出自于葡语,大约等同于“广场”。 拿到别墅之后,两人几乎没来住过,不过,何家依然安排人定期打扫。 七月底,外公外婆来的时候,几乎是拎包入住,很是方便。 这是人情,卢灿以后得还! 舅舅葛辉安排了三个人,接手这栋别业的管理工作,并负责保护两位老人。 卢灿抵达的时候,外公外婆已经站在门口。 外婆探头瞅瞅车后座,遂即埋怨,“石头和瑶瑶……没跟你一道来?” 自己这么快就不受宠了?卢灿摇头苦笑,“外婆,我从斗门过来,不是从家里,他俩都没来。” 外婆遗憾地摇摇头,又念叨两句怎么不把孩子带来。 “行了!阿灿有正事,带什么孩子!”外公轻斥一句,阻止了外婆的继续唠叨,“你赶紧去后厨看看,晚饭准备好没有,阿灿还饿着呢。” 等外婆走后,外公葛志雄与卢灿走向客厅,“这次来澳门,有事?” 卢灿将来意简单说了一遍。 “找人?这事那些四九仔最在行。我稍后给黑仔华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人今晚先找找。” 四九仔,又叫马仔,黑话叫四九,也就是社团里最底层的古惑仔,进入社团三年还无法晋升,就被称为“老四九”,没超过三年的,叫“四九仔”。 卢灿来外公这儿,也有这层意思,点了点头,又想到一事,开口问道,“外公,黑仔华和傅咖喱,会谈都举行几轮,还没结果?” 上次卢灿作为中间联络人,促成外公和霍老见面,两人谈了什么,外界不知,连卢灿都知道的不全。两人见面之后,数字k“平”字堆的黑仔华,也就是外公属意的扶持对象,与霍老能影响到的势力“水房”现任坐馆傅咖喱,开始利益谈判。 这都过去两个月了,还没结果? 第834章 行踪暴露 第834章 行踪暴露 虽然顶层大佬已经达成一定程度的默契,并不意味着执行层的谈判会很顺利。 霍老碍于情面点头同意大家可以坐下来聊,即便外公、舅舅及黑仔华不干涉,也不意味着这件事就能顺利推进。 老爷子只是简单聊了几句。 能感觉出,老爷子这是在最后尝试,对此也不抱太大期望,更像是为了完成使命的最后一搏。 卢灿也没有多问,刚才问的那句,只是表明一个晚辈对长辈事情关心的态度而已,同样,也是对某些可能带来变故的环节,进行准确掌控,以便于做出应对方略。 至于说干涉……他没有这想法。 可是,有时候不是想清静就能清静。 晚上,卢灿陪着外公外婆坐在圆桌边就餐。舅舅找来的厨师,做出的菜肴比较清淡,比较合他的口味。外婆见他喜欢,便不停地往他面前的碟子里面夹菜,很快就堆得满满当当。 卢灿拦都拦不住,“够了够了!谢谢外婆!” 转移老人的注意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这方面卢灿有经验,笑问,“外婆,欧成和我小姨妈,什么时间搬过来?” “阿成怕是来不了啰。”外婆显得有些惆怅。搬来澳门,离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大外孙更近,可距离小女儿及小外孙一家变远了,怎么取舍,老太太也很迷茫。 这次外公外婆来澳门,小姨妈一家没能跟来。欧阳明需要负责花莲猫眼玉矿的事,欧成已经上学,换个环境可能对他的学习有影响,葛明乐在家照顾这对父子。 卢灿当然知道这一情况,笑道,“您老身体康泰着呢,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可以回港,也可以去花莲,想见谁就去谁家,不挺好吗?” “不如以前了,也跑不动啰……我就待在氹仔,哪儿也不去。”外婆摇摇头,满是缅怀之色。 老太太也不是简单人物。 当年,公公早逝,葛志雄威望不足,葛辉年幼,葛家举步维艰,正是老太太在背后的支持,让这个家族能够撑下去。在葛志雄被驱逐之后,又是老太太陪同他一道远走他乡,让丈夫没有彻底沉沦。 就这两点,足以让葛家将老太太供起来。 正说这话呢,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 卢灿刚好将碟子中的菜肴消灭掉,抹抹嘴起身,“外公外婆,我出去看看。” 没等他出去,丁一忠进来汇报,“卢少,外面来了两人,都说过来拜会你。一个叫傅荣生,另一个是陈华,各自带了几名保镖,小顾已经拦住他们。” 卢灿有些错愕,看了眼外公。 傅荣生就是傅咖喱,陈华就是黑仔华,他俩怎么同时来拜会自己? 外公也有些惊讶,站起身,对卢灿挥挥手,“走,我们出去看看。” 从餐厅到客厅,有一小段距离,卢灿在这空档儿,快速梳理思路。 黑仔华知道自己来澳门,还可以理解,毕竟刚才外公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找人,顺嘴提了一句是帮卢灿的忙……所以,黑仔华能猜到卢灿在葛志雄这里。 至于傅咖喱…… 卢灿忽然想起蒂姆!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蒂姆向傅咖喱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自己突然来澳门,又正值傅咖喱与黑仔华的谈判胶着之际,蒂姆告诉傅咖喱这条消息,让他上门拜会自己,是有很大可能的。 只是,卢灿想不明白,黑仔华来拜会自己还能理解,他傅咖喱拜会自己又为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已经到了客厅。 只见顾金全站在前院通往客厅的门廊下,气势勃发,眼神凌厉。葛辉安排的三名安保,三角站位,站在台阶一侧,与顾金全隐隐呼应。 傅咖喱这边三人,黑仔华那边四人,站在院子中双双对视,彼此之间的态度,算不上友好。 “怎么回事,华仔?傅先生稀客,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葛志雄的声音并不大,但很浑厚,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傅咖喱的身上。 卢灿没出头,站在顾金全旁边,细细打量眼前这两人。 傅咖喱四十来岁,个头不高但很壮实,皮肤确实有些黄,微卷短发,眼窝很深,使得他的目光看人时,对方有一种被秃鹫盯上的感觉,想来他的祖上应该有葡萄牙人血统。 黑仔华一点也不黑,很白净,更像一名成功的商人,个头也不高,三十来岁。 自从外公说要扶植黑仔华,卢灿对此人都安排人搜集了相当多的资料,尽量做到知己知彼。 第835章 八思巴文 第835章 八思巴文 “葛老,还有卢生!两位晚上好!突然造访,确实冒昧!”傅咖喱哈哈一笑,抱拳拱手。 “傍晚从小弟处得知,卢先生来濠江,我手中恰好有一件稀罕宝物,一直有些疑问,卢生是这方面的大家,又担心卢生贵人事忙,在濠江待不久,便忍不住不告而来,还请两位宽恕!” 借口拙劣至极,偏偏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虽然对方演技拙劣,卢灿并没有露出其它表情,朝他拱手还礼,“没想到傅老板还有这种雅兴?快进来。陈老板,也请进。阿忠,你带这几位兄弟喝杯咖啡。” 尽管黑仔华没说话,卢灿也对他招了招手。 黑仔华同样拱拱手,“谢谢卢生!我今晚来这,其实……只是过来陪葛老下棋,没什么正事。” 为了陪老爷子下棋而来?鬼信! 卢灿呵呵一笑,“原因不重要,你俩不约而同,不期而遇,也算有缘!都进去坐坐,让我们一起看看傅老板带来什么稀罕宝物?” 虽然不清楚两人的来意,但大体也能猜到。 傅咖喱不告而来,无非是想要探探自己的意思。虽然自己在霍老面前一再保证不掺和澳门数字k的事,只是帮个忙联络一下而已,可这话,估计连霍老都不太相信,更勿论傅咖喱。这次自己来澳门,他当然想要当面摸摸底。 至于黑仔华,大概是以为自己会因为外公的关系而支持他,所以也上门套套交情。 无非如此。 卢灿本人也不排斥和两人见见面,只是没想到他俩撞到一起。 水房老大和澳门数字k名义上的领军者,虽然这一阶段都在谈判,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很友好。所以,才会发生刚才在庭院门口对峙的那一幕。 “卢生,东西在这!”傅咖喱从一位下属手中接过一只方形的手提箱,有些类似与温碧玉常备的化妆箱,举起来示意给卢灿看。 卢灿笑笑点头,转身虚扶着外公回屋,黑仔华与傅咖喱紧随其后。 扶着老爷子在客厅沙发上就坐,又示意家佣去备茶,卢灿紧挨着外公坐下,笑着对两人抬手示意,“随便坐,别客气。” 陈华选择葛老另一侧就坐,傅咖喱则坐在卢灿相邻的沙发上,将皮箱搁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又主动打开箱子,推给卢灿,“卢生,请上手!” 哟,这人还真的懂一点古董常识,并非完全外行。 卢灿低头看向箱子中的物件,一愣,还真是件好东西。 一枚青玉质地的印玺,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的大印,但印玺的包浆厚重,光泽油润,一看就是老东西,并非假货。 印玺之类的文物,向来受藏家以及文博专家的喜爱——收藏者喜欢它所代表的的权力,文博及历史学家喜欢它的内涵和历史印证作用。因此,没有听说哪场拍卖会上的印玺,会流拍,除非它是赝品。 “这枚印玺,有什么问题吗?”卢灿没急着拿出来,而是探手在盒子中摸了摸印玺上层的雕刻,应该是一对绞盘在一起的卧龙,这表明印玺的主人,曾经很显赫。 这枚大印的大小,也证明了这一点。 目测,这枚青玉大印的长宽都超过十二公分,高度也有十多公分,绝对是重印。 傅咖喱嘿嘿一笑,“我也请不少澳门鉴定师看过,包括贾梅士博物馆的葛元生主任,都说东西是真品,应该是元代的,就是……印文看不懂。” “哦,葛元生学贯中西,他都看不懂?” 卢灿和葛元生打过交道,上次在贾梅士博物馆帮拉福德馆长鉴定物品时,甚至还发现葛元生与一条黑色古董文物走私线路有相当大的联系。 其它的且不论,葛元生的眼力劲,还是很高明的。 听到傅咖喱说葛元生鉴定过这件物品,判定为元代青玉大印,只是印文看不懂,卢灿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元代印玺的印文,要么是八思巴文与汉文并用,要么是八思巴文。 很显然,这枚大印的印文,应该是八思巴文。 澳门哪有研究八思巴文的专家? 即便是香江,也没有几个能通读八思巴文的人,虎园博物馆内倒是有一位,对八思巴文有所研究,那就是饶固庵饶教授,但也说不上通读。 卢灿也不懂八思巴文,但是,有关元代印玺,他见过不少,《元典章》也翻看过。在《元典章》中,有不少关于元代官印的大小、纽制、印文以及材质的标准制定,也有一些八思巴通用印文的范例。 故而,卢灿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 至于元代印玺上的八思巴文,其实就那么几个字,来来回回倒着用,难度还不算大。 心中有底之后,他探手将这枚青玉大印拿出来。 真沉!足足有三公斤多,像个铁秤砣。 双龙盘纽,刀工略显粗糙,但造像威严,应该是元朝中早期实力强盛时的物件。 青玉材质温润细腻,内含金星,有点类似于青金,这块青玉的铜含量超标,难怪如此之沉。 看过印体之后,卢灿才将大印翻过来,印面朝上。 果然是八思巴文! 八思巴文创立于至元年间,创立者为蒙古国师八思巴,故而又称之为“八思巴文”,史书上正式称谓是“蒙古新字”,至元六年,颁行全国。 至元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取意《易经》“至哉坤元”,至元六年为公元1269年。 有关八思巴文的创立和颁行,还有一个阴谋论的猜想。 蒙元代宋之后,一直为中原此起彼伏的抗争,头疼不已。 中统元年(忽必烈的第一个年号,公元1260年)被忽必烈任命为国师的八思巴献策,他认为想要永久统治中原,想要长治久安,必须要斩断中原文明的根,也就是创立新文字,让新文字上取代汉语,长而久之,中原文明就会灭绝,中原汉人就会从服。 元世祖忽必烈深谋远虑,认为国师说得很对,又加上当时蒙古使用的是回鹘文,很不方便,遂即诏令八思巴负责此事。 八思巴耗时八年,取材古藏文,以四十一个字母为基础,进行拼音组合,创立八思巴文,形成一种全新的文字。 可惜,八思巴小看了汉文化和汉文字根深蒂固的影响力。 八思巴文自从颁行的那天起,就遭遇极大阻力,不仅汉人不学,连蒙元及附属的中西亚人种,都不愿意学习这种晦涩难懂的文字。虽然元廷屡次下令用八思巴文“拼写一切语言”,也确曾用八思巴文译写过一些书籍,还拼写过汉语,藏语等,但民间还是用汉字。 所以,八思巴文最终还是主要应用于官方文件。 以至于这种文字最终只存在于历史中不过几十年就成为一种“死文字”——公元1352年是有史记载八思巴文最后一次官方使用,前后拢共使用八十四年。 据说,八思巴文的推行不力,是蒙元国师八思巴四十六岁早逝的原因之一。 有关这一“阴谋论”,并不见于正史,只有一些元明的稗抄文本中偶有记录,真实性待考——如果是真的,这绝对是一条刨根的恶策。 八思巴文不好认,即便卢灿见过不少八思巴文的元代印章,可想要辨认出这枚大印上的文字内容,依旧很头疼。 他就着灯光,一点点摸索着拼音结构,与脑海中八思巴文字进行对比。 耗费了将近半个小时,虽然还有两个字不认识,但是可以结合蒙元历史来推断,最终,这枚印章的印文,被他鉴定的同时连蒙带猜,给鉴定出来。 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全文为“大元皇帝赐统领江南释教都首之印”! 这是杨琏真迦的印章! 杨琏真迦,此人为党项人,八思巴的弟子,绝对是当时汉人最为痛恨的恶僧! 在至元十四年(公元1277年),就任江南释教都首之职位,也就是统领管理整个中原及南方的僧侣事务。在职期间,有关他的史料记载,恶迹斑斑,不堪入目。 至元二十二年(1285),与演福寺僧允泽等人,在宰相桑哥支持下,盗掘钱塘、绍兴宋陵,窃取陵中珍宝,弃尸骨于草莽之间,这是江南六陵遭到最大的一次洗劫。 他还让人把理宗的尸体倒挂在树上,撬走口内含的夜明珠,沥取腹内的水银。 不仅如此,他还将许多帝后尸骨,曝尸荒野,命士兵看守,不准他人来收敛。 最后还是绍兴人唐珏等以假骨易诸帝遗骨,葬于兰亭,植冬青树为识。 至明朝建立,朱元璋又安排人重整宋陵,重新入葬。 由于当时宋朝覆灭不久,对皇陵内部物品尚有记载。 因此,有关这些歹徒所获物品,史料留下的记录很全面——他们得到“马乌玉笔箱”“铜凉拨锈管”“交加白齿梳”“香骨案”“伏虎枕”“穿云琴”“金猫睛”“鱼影琼扇柄”等诸多珍宝。 可以说,杨琏真迦抢劫宋陵,是历史记载最清楚的一次皇陵盗掘案! 想到这,卢灿眉头皱成一团。 傅咖喱带着这枚印章来见自己,其本意无非是想要转让给自己,套个近乎。这种手法,很多人都用过,卢灿也不排斥。 可是这枚大印,有些膈应人。 它的历史价值,毋庸置疑,可是这个人物,实在太恶心! 见卢灿皱眉,傅咖喱连忙笑问,“怎么,卢生,这件东西有问题?” 想了会,卢灿还是决定收下。博物馆展览,其作用之一就是展示历史,杨琏真迦这个人物虽然丑陋,同样也需要展示,好让人们知道人世间的极致丑恶,又是何等模样! 卢灿摇头笑笑,“东西是真的,元代皇帝赐给江南僧侣总管杨琏真迦的官印。” 管理僧侣的大官官印? 这种带有宗教色彩的物品,一向被喜欢风水之说的港澳地区追捧。傅咖喱听说之后,心下有些后悔,怎么带了这么件东西来了?早知道就自己保存! 他搓了搓手,笑问,“卢生的眼力,果然高明!这么说,这位杨琏……什么迦的,也是一位高僧?” 高僧?卢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久才说道,“这个人在历史上很有名,杨琏真迦,你可以去找人问问。他不仅刨帝陵,抛帝尸,盗皇宝……” 我去,这还是僧侣吗?傅咖喱一愣。连葛志雄和黑仔华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僧侣? 第836章 最后劝诫 第836章 最后劝诫 黑仔华与傅咖喱,来拜见卢灿,都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想要在他面前露露脸。 尽管卢灿一再否认自己涉黑,更不承认纳德轩安保为涉黑机构,可是,自从在几内亚岛米米卡县举办的“劳务招标合作大会”这个被称之为“全球绿林大会”之后,卢灿以及他所掌控的纳德轩安保,在圈内的声望,急剧攀升。绝大多数都将纳德轩安保看成“自己人”。 所以,黑仔华与傅咖喱在得知卢灿抵达濠江后,不约而同地赶过来。 只是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对方,两人对峙,自然什么话都不好说出口。 卢灿乐得如此,拉着两人唠起“劳务输出”合作。 上次“绿林大会”,一共有十二家势力签署“劳动协议”,也就是接受卢系资本邀请,参与到加拿大矿区以及西澳矿区的荒野开拓工作,其合约分为一年约、两年约以及三年约三种,达成合作总金额高达四千万美元。 一年期的“劳务输出”合约已经到期,部分队伍已经回家。 一年期合约的队伍,基本上都被派到加拿大克里特王子岛。这些人的工作并不繁重,不需要他们采矿,只需要维护车队不被野兽袭击,协助矿区技术员野外勘探,以及驱赶野兽开拓矿区,危险性也不大,工资绝对高,但是,那里太冷,终年寒冰不化。 还有一点是,拿着高工资却没地儿花钱,连个母兽都难找更别说女人。 这对于那些常年混街头的阿飞来说,实在是憋坏了,有些人死活不愿意再续约。 两年约和三年约的队伍处境稍微好一些。 两年约的基本上安排在西澳矿区,同样也很荒凉气候酷热,但要比克里特王子岛好一些,毕竟西澳还是有些荒原小镇,坐上半天火车跑远一点,总能找到女人以及酒之类的。 三年约的队伍,被安排在西澳正在开建的港口小镇,条件更优越些。 随着一年约到期,部分队伍不愿意续约,克里特王子岛那边又出现安保人员空缺。 前些日子,安保公司总经理潘云耕又和卢灿念叨,想要从龙肯护矿团调人,却被田坤一口拒绝——安保队伍拆分后,两人互不统属,各行其是,田坤肯定不会给潘云耕面子。更何况,田坤那边也很紧张——最近缅北局势再度恶劣,龙肯军寨同样压力巨大。 这不,今晚遇到黑仔华和傅咖喱,卢灿打起了两人的主意。 一期合约的安保,平均年薪加外出津贴,超过六万美金,这一待遇大约是此时香江市民平均年薪的五倍,澳门的六倍。 还别说,两人真有些心动,尤其是黑仔华。 后世,黑仔华一直在洗白上岸,最终成为一名成功的地产商人。 如果不是崩牙驹事发,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如此成功的地产商,竟然是崩牙驹的座师——带领进门的师傅,澳门曾经赫赫有名的大佬。 他揉着手掌问道,“卢生,这里……有什么章程吗?” 去年的绿林大会,黑仔华没去,代表澳门数字k去的是毅字堆的“斩崩刀”,此人没能拿到合约。水房派去的代表是另一位坐馆,绰号“邋遢王”王立乾,同样也没拿到合约。 故而,两人对合约章程,都不是很清楚。 其实卢灿也不是很清楚,当初举办绿林大会,他几乎没怎么参与,所以,他也只是简略说了说。 应标的是一家劳务公司或安保公司,将派遣人员列为公司正式员工,用公司名义和纳德轩安保公司签署劳工合同,以及承诺书。 之所以一定要成立公司,是担心那些派遣人员闯祸——这帮人可不是好鸟!有公司的名义约束,也能找到法理上的索赔对象。 有关款项,一年期合约,以季度分为四次支付,两次支付给个人,两次支付给公司——支付给公司,也是为了便于公司管理这些派遣人员,同时也有利于公司从中抽成。 傅咖喱和黑仔华都沉默起来,似乎都在琢磨卢灿刚才的话。等了十来秒,黑仔华又抬头问道,“刚才您提到公司……抽成,您知道和您合作的……他们怎么抽成?” 卢灿笑了笑,“这是公司行为,抽成很正常,毕竟,公司出面为他们背书,需要承担他们自身可能引发的风险,也是公司为他们创造的财富机遇。至于你所问的……很抱歉,涉及到各家公司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但可以告诉你一个范围,大多在15到25之间。” 这就很有诱惑力。 假如派遣一百名人员,就意味着一年有六百万美元进账,抽成百分之二十,那也是一百二十万美元。如果对比他们在澳门混街,一百名小弟每年孝敬哪有一百万? 指不定还要给他们惹是生非擦屁股,赔进去一些呢。 黑仔华摸了摸下巴,表情有些意动。 傅咖喱原本不太感兴趣,他们之前一直垄断澳门赌厅的叠码业务,街面也广,自己还经营歌厅和迪厅,小弟们的收入还可以,孝敬也多,背后还有几位大佬之称,所以,水房帮不缺钱,可听卢灿说完,不禁也有些心动。 又等了几秒,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傅咖喱问,“卢生,您不打算在搞一次绿林大会……” 黑仔华问,“卢生,克里特王子岛环境很差?……” 两人对视,又各自示意对方先说。 从这两个问题能判断出,傅咖喱的江湖之心更强,而黑仔华,心更细。卢灿哈哈一笑,压压手,“你俩的问题,我都听清楚了。先回答傅老板的问题。” “我可没搞过绿林大会,那是安保工作招标会而已,很正式商业会议。去年我们推进西澳开发的几个项目,短时间很缺人,不得已而为之,以后嘛……也会缺人,但肯定不是那么紧缺,正常招工应该能满足,所以……你口中的绿林大会,应该不会再出现。” 其实去年搞“绿林大会”的另一层深意,是在震慑某些人。 震慑效果很好,这一年中,几乎没什么势力敢直接与卢家安保以武力相抗衡。 转而换成媒体抹黑这种软对抗! 同样,这种事不能经常做——且不说再组织一次的效果好不好,单是他个人形象以及纳德轩安保公司的口碑,就容易崩塌。 回答完傅咖喱的问题后,卢灿又扭头对黑仔华笑笑,“克里特王子岛的环境确实不太好,气温常年处于零下状态,但工作很轻松。对于耐得住寂寞的人而言,会是一个不错的工作。” 黑仔华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傅咖喱双手在脸上搓了搓,很快笑道,“卢生,给我们水房帮留五十个名额,我回去和兄弟们商量,到时候再联系您家的纳德轩安保公司。” 这话让卢灿有些意外。 他一直认为黑仔华可能会答应,而傅咖喱嘛,可能不会这么爽快。 没想到,结果恰恰相反。 听到傅咖喱的话,黑仔华眉头皱了皱,也笑着说道,“卢生,这事我回去再考虑考虑,这两天会给您准确答复。” 此时已经夜里九点多钟,外婆出来看过几次,正事谈完,卢灿顺势端茶送客。 将两拨人送出门,回屋的途中,卢灿笑着对葛志雄说道,“外公,黑仔华未必是合适人选。” 葛志雄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看卢灿,“哦?你怎么判断的?” “黑仔华可能很聪明,也可能很聪明,心细,待人接物也很有风范,但此人重于利。重利之人,可能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但想要登上江湖势力的王座……”卢灿摇摇头,“不行!” “就因为刚才你们聊的雇工?” “是!”卢灿点点头,抬头看向外公,“黑仔华问的都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很明显,他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担心派遣小弟去苦寒之地,有失人心。这种犹豫不决却又想取利的性格,您觉得……他能承担起您所期望的那种责任?” 外公呵呵一笑,有些不服,“所以……你觉得傅咖喱的性格合适?” 卢灿再度点头,“没错,在混江湖这方面,傅咖喱看似粗豪的性格,要比那种心思细腻的性格,更合适!另外,傅咖喱能抢在黑仔华之前答应派遣人员,其决断力也要比黑仔华强!” “同时,他的快速决断也表明他对水房帮的掌控力更强。” “与之相比,黑仔华似乎在‘哄’着小弟,对马仔的看法,过于重视,这表明他对数字k各个字堆的影响力不足,甚至对平字堆,也不是完全掌控。” “外公,我建议您……再仔细考虑考虑!” 卢灿希望外公能听进去,毕竟是自家外公,希望他能安度晚年,不要再度涉险。 无论对方是否听进去,这都将是卢灿的最后一次劝诫。 ……………… 第二天一早,卢灿带着哼哈二将,开着外公家的车,直奔澳门半岛的岗顶前地。那里有着澳门最大艺术品黑市,同样也是休贵头书信中提到的落脚点。 只是,距今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不知道他父子以及古风三人,是否还在那里。 他不知道的是,来澳门二十多天的古风,此时正春风得意。 麻袋遮不住锥子。 古风在鉴定方面的水平,丝毫不弱于他的作伪能力。 在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他的光芒很快吸引一位澳门本土大豪的关注。 第837章 古风经历 第837章 古风经历 说起澳门,大多数人的记忆是大三巴牌楼,其实,岗顶前地才是澳门的人文圣地。 岗顶剧院、圣奥斯丁教堂、圣若瑟修道院及何东图书馆,都属澳门世界文化遗产中最古老的西式建筑,其融合东西的建筑结构与装饰性极强的色彩搭配,才是澳门建筑特色的代表。 在何东图书馆的西侧,有一栋白色的四层欧式建筑,一楼的拱门旁边悬挂着一张木牌,上面炭烧着葡文“凯瑟琳茶座”,旁边还炭烧出一个身材妖娆的美女影像。 这是一家葡萄牙人开设的茶座。 中国茶叶,是葡萄牙人最先引入欧洲。 葡萄牙传教士克鲁兹于1556年在广州居住数月,看到了中国人的饮茶情况,并于1560年公开撰文向皇室推荐中国茶:此物味略苦,汤汁呈红色,可治病。 这一神奇的东方树叶,很快在葡萄牙皇室盛行开来。 1662年,有着“饮茶皇后”的葡萄牙公主凯瑟琳·布拉甘萨,嫁给英王査理二世,其嫁妆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221磅的中国红茶以及精美的中国瓷器。 这里的凯瑟琳茶座,大概就是取自于葡萄牙工资凯瑟琳·布拉甘萨。 安东尼奥·古特雷斯,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茶座,打量四周。 时值上午,没什么茶客,茶座空荡荡的,古特雷斯很快发现目标,抬手对坐在临街靠窗的卡座上的一位欧洲面孔,挥了挥,信步走过去,边走边笑道,“嗨,圣迭亚哥,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你来澳门,为什么不去我的商贸公司坐坐,而选择在这里见面?” 他招呼的对象,五十出头,秃顶,微胖,个头不高,全名叫圣迭亚哥·科特·席尔瓦,葡萄牙知名的艺术品经纪人,同时也是古特雷斯在欧洲的出货渠道之一。 两人算是多年的朋友,对方来澳门竟然没有提前通知自己,让古特雷斯有些惊讶。 圣迭亚哥起身挥了挥手,笑道,“我是来中国旅游,回去的途中,在澳门短暂停留,原本没打算打扰你,但是,事情出了一点变化,我有一条好消息与分享,老朋友!” 话很长,等他说完时,两人已经完成拥抱,圣地亚哥在拥抱时,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好消息?哦,听到你这么说,我忽然变得振奋,看来,我需要一点东西提提神!”古特雷斯笑着答道,在就坐之前,对紧跟而来的侍者打了个响指,“一杯阿萨姆奶茶。” 阿萨姆奶茶是英式四大红茶之一,搭配鲜奶,味道浓郁,提神醒脑的效果很好。 坐下之后,又对圣地亚哥笑笑,“什么好消息?我已经迫不及待!” 对方是葡萄牙有数的艺术品经纪,影响力要比自己大得多,他的好消息,应该错不了。 “古尔班基安博物馆,已经通过了二轮扩建方案……”圣迭亚哥拿着银汤勺轻轻搅拌着茶汤,说到这时故意停顿下来,看着对方的神情。 “果然是好消息!”古特雷斯的眉梢挑了挑,一拍手掌,又向前倾了倾身体,问道,“看来,你已经有计划?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两人口中的古尔班基安博物馆,是里斯本最大的私人博物馆,其原主人是葡萄牙超级富豪卡洛斯提-古尔班基安,此人不仅是葡萄牙最大的红酒商人,还是知名的地产商,以及着名的古董收藏家! 1955年,古尔班基安去世,其成立的基金会,遵照他的遗愿,在1956年,开始投建古尔班基安博物馆,1969年开业,展存他所收藏的六千件精彩藏品。 藏品包括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高古艺术品,美索不达米亚、伊斯兰中东、亚美尼亚,和远东地区等古典艺术品,以及覆盖了欧洲各个时期的艺术精品,如莫奈、罗丹、雷诺、伦勃朗的绘画与雕塑作品,还包括18世纪法国的装饰艺术品和勒奈·拉利克的珠宝艺术品。 博物馆建成之后,被公认为是葡萄牙最好的博物馆。 古尔班基安身材的财产,大多数都被注入基金会,因此,这家博物馆非常有钱,购买力超强。 在过去的十年中,古特雷斯透过圣迭亚哥,往这家博物馆输送了大约二十来件来自于中国及东南亚的艺术品,妥妥的大客户! 但是,这些零敲碎打,哪比得上博物馆扩建所需要的庞大藏品数量? 古特雷斯哪能不知道这条消息蕴含着巨大的财富机会? 甚至他还猜测,对方之所以去中国,八成与这条消息有关——如果有可能,对方肯定不愿意多自己这个中间商,之所以再来见自己,八成是他去中国找的渠道,并不靠谱。 这让古特雷斯有些恼怒。 但是,他很清醒,知道这次发财的机会,主导者是坐在对面的圣迭亚哥——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规则,不是说他古特雷斯拿着精美的藏品,人家古尔班基安博物馆就会买下来! 所以,他最终也只能笑笑,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来表明态度。 圣迭亚哥很满意对方的表现,肥胖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笑着摊手,“一如既往!我需要藏品目录,大量的藏品目录,精美的藏品照片,以及详细的藏品介绍!” “我会竭尽所能,如你所愿!”古特雷斯挪过侍者递来的红茶,微笑点头。 尽管他的话说的不是很满,但脸上露出的自信笑容,让圣迭亚哥微微错愕。要知道,进入博物馆的物品,可不是那么好找,可对方似乎……云淡风轻。 这么自信?圣迭亚哥好奇,遂即追问,“这么说,你手中有不少存货?能让我看看吗?” 古特雷斯确实很自信。 他前一段时间累积了一批货物,更重要的是,他掌控了一位杰出的鉴定师傅。有此人在,他就可以放大多年来培育出来渠道的放货量,而不用再担心被骗! 没错,古特雷斯所掌控的鉴定师傅,就是古风。 ………… 几年的坎坷经历,古风的改变很大。 对于休贵头一家人的心思,他看得很透。 其实,尽管休家人看得很严,他还是有机会逃出去,只是,休家人对他,还是不错的,有吃有喝有女人有房子住,还要怎样? 这四年在休家的平静生活,是他难得的享受,这也让他对是否离开,难以取舍。 得知张盛被抓的消息后,古风很清楚,自己必须尽快离开。所以,他在大嘴陈来拿货时,旁敲侧击地感慨一句——“大钱都被别人赚走,要是咱休家自己有一条外销路子,那就好了!” 一语提醒休贵头。 这才有休贵头以重礼求助大嘴陈,借他的路子,来澳门的事。 否则,休贵头肯定将古风藏在休家庄附近的亲戚家。 休贵头来澳门找销路,自然离不开鉴定师傅,加上这几年古风表现很踏实,又要避祸,因此,他们父子来澳门时,很自然地将古风带上。 这一切,都在古风的算计之中。 所以,卢灿的猜测并不准确。至少,这次来澳门,是古风有意为之,除了避祸,他还打算找机会从澳门转道香江,再去试试当年未完成的事。 大嘴陈的出货渠道,其实并不出奇。 他有个远房表哥,在风顺堂的一个杂货市场,摆摊卖一些日常杂货以及海货。改开之后,这位表哥曾给老家写过信,留下澳门这边的地址。 大嘴陈原本就是跑单帮,敢从海客手中拿货,再带回斗门出手,这种人的胆子大得很,交际面也很广。接到表哥来信之后,他直接偷渡澳门,与表哥见面。 他表哥家,距离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不是很远,在那里,他看到发财的希望。 于是,一头扎进倒卖古董文物的行当中。 每次来澳门,他带来的货品,都以中低价格,出手给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的店主。由于“价廉物美”,这几年,大嘴陈在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混得风生水起。 这次带着休贵头父子以及古风,来的也是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 他的货品少,路子熟,很快就处理掉,又进了一批电子表、计算器等便携式货品,转程回家。 至于休贵头三人,留在澳门,一为避祸,一为找门路——大嘴陈又不傻,看在钱的份上,带他们来澳门,已经履行完诺言,不可能将自己的出货对象介绍给休贵头父子。 艺术品市场的古董商,向来欺生,见休贵头父子土里土气,又是生面孔,对于他们送上门的货品,压价压得厉害。 休贵头有股子狠劲,索性不卖了,带着儿子在市场旁边摆摊,一件件的出售。 古风得以有大量的时间,在艺术品市场的几家店铺中,转悠起来,还被他捡了两个小漏。 约莫半个多月前,他到一家名叫“鼎盛斋”的店铺闲逛。 当时,店中正有人在看货,顾客是一副欧洲面孔,正是古特雷斯。当然,还有他的华人鉴定师。 茶桌上摆放的是一件神似嘉靖朝瓷器,店老板与顾客带来的鉴定师,就这件瓷器究竟是官窑瓷器还是民窑瓷器,产生纷争。 古风被这一话题吸引,不自觉迈步过去。 这件青花云纹寿字大罐,确实是标准的嘉靖官窑器器型,底部同样有嘉靖款,但是,瓷器的瓷胎疏松,釉色晕散,显然又达不到官窑瓷器的标准。 尤其是“寿”字罐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瓷器,如果jdz官窑以这种标准出窑,那督窑官绝对会被大内太监砍头。 双方产生激烈的争执。 古风看出缘由,笑了笑,准备离开。 他的笑容,被古特雷斯看见,遂即喊住古风。 原因说穿了一文不值,这是一件“官搭民烧”瓷器! 官搭民烧,就是官窑将一部分烧瓷任务放到民窑中去生产,以此来减轻自身的生产负担。 官搭民烧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官窑烧坯,民窑上釉上彩,二次覆烧;另一种是官窑给图样给监工,民窑全盘烧制。 这件寿字大罐,就属于后一种,所以,它的瓷胎疏松,釉色松散。 这种瓷器肯定不合格,不会进入宫廷。 这种情况,放在御窑,肯定要被砸碎。但别忘了,这是民窑,别说这件器物烧制的还不错,就是再差一些,那些民窑主人,也舍不得砸掉。 于是,这件“不合格”的官窑瓷器,就这么流传下来。 听完古风的解释,古特雷斯惊为天人。 这个貌不惊人如同老农似的的人,竟然有如此眼力? 在他的刻意结交下,古风,连带着休贵头父子,都成为古特雷斯的座上宾。 第838章 香玉传说 第838章 香玉传说 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是个统称,并非大市场,而是沿着磨盘山山麓缓缓向上的一条街。 这条街上,散布着一二十家古董店、画廊以及其它艺术品店面,由于这条街的古董交易量大,澳门本地人习惯性将这条街称呼为“艺术品大市场”。 休贵头让大嘴陈带回家的信件中,提及到他打算在岗顶前地艺术市场摆个地摊出货。所以,卢灿一大早就带着休老二,赶往岗顶前地,看看能不能遇上休贵头出摊。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磨盘山道不长,卢灿开车溜了一圈,也没找到休贵头。 不得已,几人将车停在风顺堂的一处露天市场,准备沿街走一遍,顺便去那些古董店中打探一下,想来休贵头要出货,势必要去这些店铺问价。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嘴陈的表哥,就在这家露天市场摆摊,距离他们不足二十米。 磨盘山道的景致不错,缓缓上山的道路两侧,种植着高大的蒲葵,宽大的扇叶在风中摇摆,树干上一圈圈剥棕时留下的痕迹,如同年轮堆积。 掩映在蒲葵叶片中的是一栋栋欧式建筑,或黄或绿或大白,都是陈年老建筑,葡萄牙人所建。 港澳虽近,可卢灿来澳门的次数不多,岗顶前地这一带更是一次都没来过,很是惊讶这一路的风景,与同为殖民地的香江,区别太大。 这一点,从道路两侧不少房屋挂着“待售”的木牌,可以得知。 如果不是家中物业挺多,卢灿还真想买一栋,这里的环境真心不错,升值潜力也大。倒是可以和温碧璃说一声,那丫头掌管的基金,账面上还有不少钱,可以投资一笔。 一路瞎琢磨之际,来到第一家古董店,匾额上金字题写,“大方阁”三字。 这种相对正规、严肃的店铺,一般无漏可捡——掌眼都是老手,那些看起来老旧却又看不透来历的物件,通常都不会摆出来,敢摆在店面售卖的物件,无论真伪,来历都一清二楚。 所以,卢灿没打算进去,摆摆手,让阿忠带着休老二去打听,自己和顾金全站在道边蒲葵树下,抽起烟来。 刚点着,阿忠和休老二就从店内出来,阿忠朝他摇摇头。 卢灿一愣,按理说,休贵头三人应该到过这家店的,“没有?” “伙计说不知道。”阿忠挠了挠头,刚才那伙计的态度不是很好,让人恼火,“还反问我们那两人犯什么事,昨晚到现在,已经有两拨人在找他们,我们是第三拨。” 另外两拨人,想必是平字堆和水房的人。 昨晚聊天时,卢灿拜托过黑仔华和傅咖喱,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休老二眼睛直勾勾盯着卢灿和顾金全手中的香烟——来澳门之后,他没好意思抽烟袋锅,这会烟瘾犯了。卢灿笑笑,将自己兜中的香烟掏出来,扔给对方,转身靠在护道围栏上,打算抽完手中香烟再往前走,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自己貌似犯了一个古董行的常识性错误。 古董圈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自己安排人挨家打听,像极了买到假货后想要找出货人算账的样子。 这种行为,在古董行,很令人不齿。 所以,即便刚才那家古董铺知道休贵头等人的消息,只怕也不会说出来。 更何况,前两拨打听消息的,可都是澳门的帮派人物,那些古董店掌柜或者伙计,担心给自己招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说不知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 最好的办法是找古董行的熟人问问……可是,自己对这一带还真不熟。 问问许胖子?他早几年经常来澳门。 卢灿掏出手机,拨通许胖子的电话。 “你不是去斗门了么?回港了?有事?”话筒中传来许胖子略显压抑的声音。 问题倒不少!卢灿呵呵一笑,“我在澳门,你对岗顶前地艺术品市场,熟,介绍一两个掌柜的给我,我有用……” 没等卢灿说完,话筒再次传来许胖子惊讶的声音,“你在哪儿?澳门岗顶前地?” “对啊,有什么奇怪的?” “在哪儿?别挪窝,我去接你!” 晕!许胖子竟然也在这一带!挺好,有他在,事情就好办! 挂断电话约莫分钟,就看见许胖子从山道拐弯处,对这边招手。 丁欢丁老也在,旁边还站着一位中年人。 几人紧走几步,卢灿对三人挥挥手,“丁老好!胖子,你怎么在这?” “怡芳阁的许老板,前些天进了一批货……”许胖子指指身后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又指了指身边的中年人,“老袁扫听到消息,给香江去电话。这不,我带着丁老,一大早就赶到澳门看货。” 那位中年人朝卢灿佝了佝身子,“卢少好!” 卢灿知道维德拍卖在澳门设有办事处,只是不知道电话,也不认识这位叫“老袁”的负责人,只得朝对方点头笑笑,“辛苦!” 又问许胖子,“东西怎么样?看过了吗?许老板是谁?我认识吗?” 这次轮到卢灿发连珠炮。 许胖子翻了个白眼,“许盛文,算起来还是我远房族叔,我哪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又朝丁老努努嘴,“一共四件,丁老只看中一件。还有一块古玉,丁老说是老货,但价格没谈拢。” 他又哒了一下嘴,似乎有些难以取舍,“那块玉挺有特色,我正考虑呢,你来电话……” 几人寒暄几句,重新往那家悬挂着怡芳阁的店铺走去。 卢灿一边走一边笑问,“什么特色,让你这么纠结。” “你听说过金香玉吗?”胖子的胳膊肘碰碰卢灿的手臂。 卢灿听成了“金镶玉”,瞥了眼对方,“我家做珠宝生意,金镶玉那是基本功。” 许胖子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金香玉,香味的香!” 金香玉?卢灿一怔。 作为古董圈的行家里手,他当然听说过金香玉。 有关金香玉的传说有很多,譬如传说金香玉是逐日的夸父之妻所化,佩戴在丈夫胸前,让夸父能量倍增;又譬如传说秦穆公将爱女怀嬴嫁给晋公子重耳时,陪嫁的玉器中,就有一枚金香玉,价值连城,晋文公常常把玩;又有传说乾隆有一枚能散发香味的美玉,视为珍宝,让后宫美人贴身养之;还听说过东洋天皇的藏宝中,也有一枚金香玉,从不示人…… 只是传说归传说,谁也没见过实物。 上一世卢灿学的是地质学,倒是知道汉中米仓山出产一种蛇纹岩,带有特殊的香味。所以,他笑笑后反问,“该不是大理石?” 许胖子给他甩了个鄙视的眼神,“废话!石头和玉器,我能认错?不信你问丁老。” 丁欢老爷子点了点头,“玉化程度相当高,透明度也还行,是玉器,不是岩石,也不是琥珀,不过……品质一般,颗粒较粗,算不得好玉。” 带香味的类玉物品中,琥珀是大类,故而丁老爷子才会特意提到琥珀。 兴许是许胖子几人出门时间长了些,怡芳阁的店内走出几人。 当头的那位中年人见到卢灿时,有些意外,紧走几步过来,笑着热情地向卢灿伸手,“卢东家上门,稀客!阿闻,刚才电话是卢老板的,你也不说一声!” “阿灿,这是许盛文许老板。” 对方算是许佳闻一个宗祠的族叔,不过,血缘已经很远,因而许胖子介绍时,并未提及叔叔之名。许佳闻与卢灿关系如兄弟,他不提,卢灿自然也就将对方当成普通的生意对象,握手时笑道,“听说许老板藏品甚是传奇,我也是慕名而来。” 许盛文知道说的是那块金香玉,哈哈一笑,“传奇称不上,倒是有几分稀奇。走,我们进屋!还请你这位神眼,帮我看看!大家都进屋……” 说着,他又向其他人圈了圈手,眼光在休老二的身上短暂逗留,不过,没露出什么意外神情,依然笑眯眯的招呼着大家一起进去。 怡芳阁是二层小楼,一楼店面,面积不大,有个五六十平,多宝阁中陈列着各色物品,有中式有欧式,靠左侧的柜台,还有一些陈年葡萄酒——红酒收藏在澳门一直很盛行。 店面右侧,是楼梯所在,通往二层。 许盛文带着卢灿他们,直接上台阶。丁一忠和顾金全两人自然留在一层。 休老二看看阿忠,又看看卢灿,不知道该跟上还是该留下。正犹豫着呢,卢灿回头招招手,“休家二叔,你也上来。” 休老二连忙跟上。 二楼是会客和办公的地方,玄关对面就是会客厅,厅内茶座上还摆放着刚才丁老许胖子他们喝茶的茶具,以及几件没来得及收拾的艺术品。 其中一件古铜色三足桥型双耳炉,单放在一边。 卢灿看了眼,明代中后期铜炉风格,样式古朴,包浆厚重,正品无疑,这应该就是许胖子想要买下的那件。至于那件传说级的“金香玉”,则应该在那只锦盒中。 他正准备落座,身后有人捅了捅,回头一看,正是休老二。 只见休老二对自己连使了几个眼色,又朝香炉方向努努嘴。 卢灿瞬间明白,这尊香炉,是休贵头和古风他们出给许盛文的货! 休老二曾经见过或者经手过,故而一眼认出! 看来,这趟来对了!休贵头和古风,来过怡芳阁,或者说与许盛文有过交集! 他点了点头,示意休老二稍安勿躁。 第839章 蛇纹石玉 第839章 蛇纹石玉 铜炉这玩意,要么礼佛,要么祭祖,要么焚香清心。 三者或善或孝或雅,寓意都很好。 因此,古董铜炉的拍卖行情,一直不错,流拍的很少。 卢灿伸手探向那尊洒金香炉,正打算借此问问休贵头和古风的消息。孰料,有人比他更着急,许胖子伸手将方形锦盒拿过来,嚷嚷道,“阿灿,你看看,这就是那块玉。” 得,先看玉,卢灿收回手,转而接住他递来的锦盒。 盒子打开,有一丝丝咖啡豆烤焦的那种淡淡甜香,卢灿眉头挑了挑,还真是金香玉? 这是一块棕褐色的玉玦。 所谓玉玦就是有缺口的环形玉饰,在商周高古时期,曾被广泛用于耳饰,偶尔会用于颈饰,春秋战国时期的玉玦,已经逐渐发展到剑饰和衣饰,乃至于用作符节器——证明身份和地位的玉器。 这块玉玦的尺寸在六公分左右,双勾阴线蟠虺(音盘会)纹,也就是春秋战国时期常用的蛇纹。在玉阙处,有一小块黄豆大小的深褐瘢痕,那是血沁。 “需要戴手套吗?”卢灿探手做势欲拿,同时对许盛文笑笑。 玉器、铜器这类硬性物件,鉴定时通常不需要戴手套,戴手套反而容易滑手,但架不住有些人讲究,故而卢灿问了一句。 许盛文在煮茶,抬手笑笑,“嗨!没那么多事,您直接上手!” 玉珏入手,表皮微凉,大拇指和食指交叉捻了捻,有明显的拉手感,厚度在两个,双勾阴线很深。又对着窗户方向的光线照了照,玉珏的透明度还不错,表面有蜡光,内部有裂,成团的絮状物很多,颗粒粗大。 正如丁老所鉴定,这枚玉珏是古玉。 准确说是宋仿春秋玉器,然后又被埋入墓中,大约在百十年前,被人挖出来,成为传世玉。 至于品质嘛,着实一般。 卢灿又闻了闻,刚才自己手搓的地方,有着淡淡的咖啡豆香味。 “用鹿皮擦,香味更浓!”许胖子很喜欢这块玉玦,递过来一小块抛光用的鹿皮。 其实不用再擦,卢灿已经知道这枚“金香玉”的底细。 不过,碍于许胖子的面子,他还是用鹿皮在玉玦表面擦拭起来,果然,香味要比刚才浓郁。 将鹿皮摊在桌上,又将玉玦搁在上面,又从桌上的纸盒中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手指后,这才微笑道,“东西不错。” 许盛文斟茶的手一抖,抬头看向卢灿,在鉴定行当,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许胖子同样一愣,欠身往卢灿这边靠,“看明白了?说说呗!” 许盛文趁机笑道,“说说,这东西我也是图一稀奇,以前没见过,卢老板给我上上课。” 语气虽然客气,其实还是对卢灿刚才的话,微微有些不满。 “上课不敢当,那……我就说说……”卢灿将卫生纸揉成一团,捏在手中,双手架在茶桌上,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先来了一句,“这是一块宋仿春秋玉珏,这一点,没疑议?” 原本卢灿以为这条观点应该没什么争议,可是,有人有疑议! 在玉器鉴定方面,卢灿可谓得天独厚,既有两辈子的学习,又有上一世地质大学的专业底子,还有家中的各类玉器经营,所以,他绝对是大家,甚至超过丁欢丁老。 可是,这一在他看来很容易鉴定的结论,对于其他人而言,是个超级难题。 许盛文眉头一皱,卢灿的第一句话,就有些让他不快——在他看来,这块玉应该是春秋战国玉。 挑了挑眉,许盛文笑问,“卢老板给说说,为什么说它是宋仿春秋?” 卢灿原本想要在这一问题上略过,看样子还得说。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方面,玉材的处理,玉珏的陀线,还有血沁的沁入程度。” “春秋战国时期,制玉工艺已经比较成熟,但是,基于工具的锋锐程度不足,想要处理玉材,往往先过一遍火,也就是烧玉。这样一来,高古玉器的表面往往都有一种磨砂的感觉。” 他抬抬下巴示意那枚玉珏,“这枚玉器没有。” 这一条理论不足以支撑完整的鉴定,他接着说道,“从高古时期的春秋战国,到中古时期的宋朝,制玉的基本工艺没怎么变化,都是坨玉,但是,器材已经有很大的飞跃,这也出现了高古玉与宋代制玉的明显差别,那就是宋玉的陀线很深,而高古玉的陀线相对较浅,这就是工艺上的区别。” “许老板,你可以再看看,顺便看看血沁。” “我说的第三点就是血沁。” “这块玉的出土时间大约有个百八十年,血沁保持的不错,如果对着光线,许老板,你就能发现,沁色沁入的并不深,属于浮面沁。如果是春秋战国的高古玉,沁色一定很深,甚至有可能沁透。” “从沁色的沁入程度,基本上可以判断,它只有千年历史,不可能再长!” 最后一条才是最有力的鉴定证据。 许盛文对着日光,一再比划着这枚玉珏——原定的高古玉变成宋仿玉,不失望才怪。 丁欢坐在那里很安静,眼睛眨巴两下,卢灿的鉴定,对他也有启发——刚才,他也怀疑是宋仿玉,但证据没卢灿这么充分,故而没说,只是劝许胖子别买。 许胖子同样很失望,又庆幸自己没莽撞,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买下这件玉珏的想法。心态放松之后,问题就很随意,追问一句,“那个香味……怎么回事?” “这是一块汉中玉!”卢灿抛出鉴定的第二个结论。 此时的香江,接触到的玉材,要么翡翠要么和田,其它杂玉还没怎么出现,故而许胖子在一愣之后,脱口问出,“汉中玉?汉中产什么玉?” 许盛文握着玉珏,手指搓动,眼睛盯着卢灿,汉中玉,他也是头一回听说。 古人琢玉,除了和田玉、岫玉、蓝田玉、独山玉四种之外,其它类似玉石的各地方石材玉材,也被大量广泛使用,因此,古玉的材质判定,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他很想知道卢灿凭什什么判定这块玉珏为汉中玉。 卢灿似笑非笑地瞥了许胖子一眼,这家伙忙着生意,鉴定方面的水平,几乎没长进,连汉中产玉都不知道!要搁在平时,他绝对会怼许胖子一句,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他轻笑道,“汉中产玉,种类还不少。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汉中玉不出名,属于地方石材玉材。我也是因为家中做玉器生意,才会关注国内的地方玉材石材。” “汉中玉分为四大类,第一类蛇纹石玉,岫玉的一种;第二类花玉,属于昆仑玉;第三类透辉石玉,属于硬玉;第四类云母玉,归属于石英岩玉的一种。” “这件玉珏的玉材,就是汉中玉中的蛇纹石玉,产自于汉中与川地交界的米仓山山脉。” “我家仓库有几块汉中蛇纹石玉原石,你们要是感兴趣,哪天我带出来大家看看。我当时看到资料,也是觉得很稀奇,让人去汉中找了几块,原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做个新玉品类……” 许盛文脸色一僵,人家仓库中有原石,难怪能一眼认出玉珏的材质! “没见你家推新玉呀?”许胖子追问一句。 卢灿摊摊手,笑笑摇头,“这种玉材,其实很普通,颗粒粗大,硬度也不高,透性也不是很好,而且,成玉率,哦,也就是取材率很低,现在推出来,难度比较大。等个十年八年,也许有市场。” 可不是嘛,和田玉价格便宜品质好,高端翡翠的来料也很不缺。 着急推新玉种,典型的自己打自己! 这道理,在座的都懂。 又听卢灿说道,“许老板,你手中的玉玦材质已经算是这类玉材中的顶级品。” “汉中蛇纹石玉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温度超过二十度时,会散发出一丝巧克力或者说是咖啡豆的焦香味。至于原因,目前还没研究明白,我猜测可能与其中的内含物,有些关系。” “这种散发出来的香味,究竟有没有副作用,目前还没有结论,这也是纳德轩不推的原因之一。毕竟,玉石散发味道,有些人能接受,有些人可能会怀疑,是不是与辐射什么的有关……” 卢灿还有一点没说,汉中蛇纹石玉其实是岩石的变体,本质上不是玉,只是在矿物形成的过程中,有一部分遇到其它元素,或者在特定条件下产生变化,才会呈现出玉质结构。 也就是说,即便纳德轩投入资本去开采米仓山蛇纹石,最终能得到多少高品质的“金香玉”,还要看“天意”!毕竟,偶然性的概率,谁也不好估测其大小。 最大的可能性,是赔钱! 后世汉中金香玉也推广了一段时间,但是效果一般般,主要原因是大资本不愿意去涉险。 将人家视为至宝的希望戳破,卢灿也有些不好意思,又笑着补充一句,“许老板,你手中的这块玉玦,在宋仿玉中,无论是做工,还是玉材特点,都很有特色,很有收藏价值。我记得有一句诗,‘世间未闻花解语,如今却嗅玉生香’,说得就是你手中的金香玉。” 卢灿一番解说,许佳闻明显不会再买,许盛文有些失落,但还是哈哈一笑,“啊哈,卢老板,托你吉言!东西我留着,图个稀罕,做传家宝也算是个特色!” 再也不问许佳闻要不要。 金香玉的事情告一段落,卢灿再度将手伸向那尊三足铜炉。拿在手中看了一遍,笑问,“许老板,这是你……新进的货?” 第840章 有人扫货 第840章 有人扫货 卢灿将铜炉搁在面前,笑眯眯看着许盛文。 铜炉确实是新到的货,许盛文能确认是正品,可是被卢灿这么一说,鉴于对方的眼力,他又有些心虚起来,“怎么,卢老板对这件东西……也有说道?” 不仅他心虚,连许胖子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他倒不是担心东西假,有丁老鉴认可就应该没问题,他担心的是东西的来路。 卢灿笑着抬手摆了摆,“许老板,你误会了!这件东西原本是他家的货,应该是他哥哥卖给你的。”说着,又指指坐在一旁的休老二,“他家里出了点事,昨天我去斗门,拜托我带他来澳门,找他哥哥。这不,想从你这里打听消息,他哥哥现在在哪儿呢。” 许盛文和许胖子,齐齐吁了口气,东西没问题就成! “这事啊……”许盛文偏头看了眼休老二,笑道,“难怪看着眼熟,合着还有这段缘分。” 他不知道卢灿和对方的关系,在他想来,卢灿能带对方来澳门,想必关系匪浅,因而语气很客气,“离我这里不远,有一个露天市场,卖菜、卖五金和干海货。大概二十天前,我去市场买菜时,遇到一对父子,应该就是你哥他们,正在摆地摊卖货。这炉子合我眼缘,买了下来。你要找人……去那个市场打听,应该能打听到消息。” 得,这不就来了嘛!还是熟人好办事!卢灿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许盛文所说的市场,不就是自己停车的地儿吗?合着自己兜了一圈! 打探到消息后,卢灿没着急离开,稍后还有些话要和许胖子单聊。 坐在那里,看许胖子与许盛文讨价还价。 这尊万历朝铜炉,最终被许胖子以二十万港纸的保价,拿下来。 所谓保价,是拍卖行征集拍品的一种常用手段,即对看好的精品拍品,设置一条的价格线。如果拍卖时落槌价低于这一价格线,拍卖行将以保价的价格,买下这件东西,如果落槌价高于保价,则卖方以落槌价成交,但需要缴纳一定拍卖费。 这尊铜炉,拍出二十万港币的价格,应该问题不大,卢灿对它的最终成交价预估在二十七八,很难超过三十万。想要达到这一目标,维德拍卖还需要投入一定的宣传费以及充分利用自己的客户资源库。 所以,许盛文的要价,并没有因为族亲就留有情面。 双方已经达成意向,正在修改合同,这时,许盛文的手机响起。 对方应该是葡萄牙人,许盛文接通之后,很快面带微笑,切换成葡语,和对方热络地聊了起来。 卢灿精通英语,略通日语,韩语与法语也会一点,对于葡语一窍不通。葡萄牙并未在澳门强制推行葡语教育,因此,葡语在祁门的普及率很低,语言占比大约也就5。 虽然听不懂许盛文说些什么,可他会看脸色——通电话的过程中,许盛文的眉头皱了几次,脸色也有些变化,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件铜炉上,间或落在许佳闻身上。 卢灿的眉梢挑了挑,感觉不太好。许盛文正在和对方聊的事情,只怕与眼前这尊明代香炉有关。又偏头看了眼许胖子,这家伙正在和丁老聊着什么,浑然没注意到许盛文。 都已经快要签合同,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层宗亲的关系,许盛文总不至于反悔……卢灿想了想,提醒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这通电话打了七八分钟,等挂断后,许盛文双手交握,不停地搓着,神情有些犹豫不定。 卢灿瞥了眼后,做闲谈样子,语气轻松问道,“许老板,听阿闻说……你们是同一宗?” 许盛文一怔,盯着卢灿看了几秒,忽地摇头一笑,“卢老板听到刚才的电话?放心,我既然答应把这件东交给维德拍卖处理,就不会反悔!” 呃,真是误打误撞!许盛文以为卢灿懂葡语! 这句话许胖子听见了,眉头一皱,“许叔,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懂?” 这也是机灵人,生意谈完,“叔”叫出来了。 既然答应合作,那就索性让对方欠个人情。许盛文摊手笑道,“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是要盘我家的硬货……我家哪有什么硬货,就这尊铜炉,还许给你们了!” 难怪许盛文刚才通电话时犹豫不决。 古董行的“硬货”,就是指精品、好东西、不冷门。 “盘硬货”,有大手笔扫货的意思。 这种人出手,对价格不是非常在意,更看重东西。这尊铜炉要是被看上,叫价二十五个,或者更狠一点要个三十个,说不定对方都会给。 拍卖会上即便卖出三十个,或者更高一些,可别忘了,不仅要支付拍卖行10手续费,还有时间成本——等上拍,等资金划到账,至少要等十天。 哪有直接高价售卖爽快! “叔,这个人情,我领了!”许胖子知道其中关窍,对许盛文拱拱手后,又笑问,“能说说……哪位大佬这么豪横?我们维德拍卖手中还有些存货,许叔能帮我们搭条线吗?” 许盛文犹豫片刻后,笑道,“这人你们维德拍卖应该也认识,安东尼奥·古特雷斯,中葡文化交流协会的人,开商贸公司……” 卢灿的眉头挑了挑,竟然是他? 没等许盛文说完,许佳闻往椅背靠了靠,手指搭在桌案上敲了几下,“是他呀!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豪横?!又找到大水喉?” 港澳不大,都在一个圈子混,许胖子也认识古特雷斯。这家伙经常倒腾古玩去欧洲售卖,颇有名气,但是并不高调,像这种“盘硬货”的行为,不太像他的手笔。 所以许胖子一口猜出,对方找到了大水喉,也就是有钱的收货方! ………… 签完合同,许胖子带上铜炉,大家一起出门。 告别许盛文后,几人循着公路往下走,卢灿与许佳闻边走边聊。 “听阿群说,大浪湾会所,你打算装修?” 卢灿说的是大浪湾原陈志超的别业,低价租给维德拍卖做私家会所。前些日子,胖瘦二头陀都去看过,对于地点和房屋大小、结构都很满意,只是提到要重新装修。田乐群跟卢灿提过一句。 “陈志超的眼光,又土又俗,那种装饰,你觉得我们这些文人雅士,适合用吗?” 对于许胖子的自吹自擂,卢灿翻了个白眼。不过,那座别墅以土豪金为主色调,确实有点俗。 “你想咋地就咋地,别给我房子拆了就是!另外,要是挖到密室之类的,告诉我一声。” 这下轮到许佳闻翻白眼,还密室?怎么不说宝藏?! “行!我挖到黄金宝藏,一定告诉你!不过,要分我一些!” “那不成!我买下虎豹别墅,挖出来的宝贝,一个子没留,都还给胡家!你得向我学习!” “你傻呗!” 两人都当玩笑话来说,边怼边走向停车处。 陈志超还没死,在赤柱监狱活蹦乱跳呢,陈家人也只是移民,真有密室宝藏之类,能留给后来人? 许胖子的车停的比较近,先到。 “阿灿,我去古特雷斯商贸公司走一趟,你……去吗?”扫听到古特雷斯放量收货的消息,许佳闻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开口问道。 卢灿也想去看看古特雷斯究竟搞什么,可是,刚刚得到古风的消息……还是找到古风要紧! 想了想,他还是摇摇头,“你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哪儿知道,自己再一次错过和古风直接相遇的机会! 许佳闻点点头,带着丁欢和老袁,上车先走。 卢灿带着休老二,加快脚步,来到自己的停车处,沿着巷口下行十来米,就是一个露天市场。巷口附近还有一些人在摆“散摊”,卖蔬菜水果,或是卖干贝海鲜。 想来,许盛文就是在这碰到的休贵头。 没等卢灿吩咐,休老二主动找那些摊主打听。他虽然看起来木讷憨厚,实则在八十年代初就敢跑乡下,倒腾古董,卖假货,又怎么可能真的木讷?眼力劲和小聪明,还是有的。 这次,他以寻亲的名义来打听,效果不错,很快有摊主回忆起确实有这么三人,在巷口摆摊卖过古董。兴许是阶层相近,有一位热情的摊主告诉他们,这三人和市场里面的陈仔,经常来往。 陈仔就是大嘴陈的堂哥,四十出头。 卢灿一行找到他的摊位时,他正在整理海货,一身腥味。 “你们是?”听到休老二打听休贵头三人,他警觉地看了看休老二,又从卢灿及阿忠身上扫了眼。休贵头父子卖古董的同时,也在处理假货,这情况他是知道的,担心眼前几人是来找事的。 “我是休家庄的……休贵头是我哥,古风是我妹夫……” 休老二指手画脚一通解释,总算让陈仔放下戒心,笑道,“是你们呀……不错,鬼头哥他们在我这儿待过一阵子!不过,二十天前,你妹夫找到工作,他们就搬出去了!” 卢灿一怔,又要失联?急忙往前一步,笑着问道,“古风在哪儿工作,你知道吗?” 陈仔又看看卢灿,有些面熟,穿着打扮很有气势,忙笑笑点头,“说是给白鬼看货,给钱挺多,鬼头哥他们也跟着过去,给人干杂活。” 那满是腥味的手,在头上挠了挠,似乎在尽力去想,又过了好一会,“说是一家商贸公司,做艺术品生意,当时古哥说过一嘴……洋人名字长,一时想不起来!” 我去!卢灿急得恨不得抽他一个大嘴巴,可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很正常——让一个普通老百姓记住洋人的名字,并不容易。 按下急躁,从阿忠那里要过香烟,递一根给对方,微笑说道,“抽根烟,慢慢想,不急的!” 第841章 再见古风 第841章 再见古风 陈仔回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雇佣古风的白鬼名字,不过,他告诉卢灿,休贵头父子每过几天都会回市场一趟,打听老家有没有捎信过来。他估计,下次过来,也就在这两天。 中了个安慰奖,也不算一无所获。 卢灿将休老二搁在陈仔这里,又让阿忠帮他将当初休贵头三人租赁的房屋,续租下来,让休老二暂时落脚。又在休老二暂住的地方,写了一封信,让休老二见到古风时,捎给他。 想来,见面应该就在这几天。 怎么说张老还能撑一段时间,等几天没什么,所以,尽管没见到人,但卢灿已经没那么急迫。 等搞定所有事情之后,已经中午。 卢灿让阿忠留下在澳门待几天等等消息,顺便中午请休老二和陈仔在附近的餐馆吃顿饭,自己则带着顾金全赶回氹仔岛,打算下午回港。欧洲马克行动已经启动,虽说由康丁负责,但是资本的调集,还需要他亲自过问,挤出两天时间找古风,已是难得。 外公不在家,老爷子迷上钓鱼,每天早出晚归,和几个钓友在黑沙水库垂钓。 和外婆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午餐后,卢灿正打算离开,手机铃声响起。 刚接通,许胖子急促的声音传来,“阿灿,快来快来!我好像……惹祸了!” 惹祸?卢灿一乐,并不着急——以胖子的性格,惹祸很正常,可是,敢于找他麻烦的人,并不多。故而,并不着急,斯条慢理地调侃道,“怎么,抢了何家的绣球,被人抓去做女婿?” 最近一段时间,香江多家媒体曝出何家女儿与歌手陈丹尼,成双成对出入酒餐厅商场的照片。 很明显,两人恋情正热。 有记者找潘茜的母亲询问对这桩恋情的看法。何家二房夫人露琪娜,微微一笑,直言女儿和对方只是朋友,并未涉及什么恋情。离开之前,又意有所指的甩了一句——何家的女婿,没那么好当。 记者又追问,何家的女婿该什么标准。二夫人没回答,一笑而过。 二夫人的态度虽然亲和,可言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报道出来之后,一时间,何家女婿,成为热点话题。 也就有了卢灿拿“何家的女婿”,来开许胖子玩笑一事。 许胖子突地吭哧了一下。 我去!把卢灿吓一跳!晕!该不会真的在何家惹祸? 敢找许胖子麻烦的人不多,何家恰恰是其中一个! 真要是在何家惹事,怕是不好解决! 卢灿的态度,认真起来,连整理衣服的手,都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我上午不是去找古特雷斯那孙子嘛……” 嗯?卢灿一怔。 许胖子确实是去找古特雷斯,当时他想将古特雷斯拉拢成维德拍卖的大客户,还邀请自己一起。怎么半天功夫不到,这位大客户的辈分,降成“孙子”? 许佳闻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能让他给对方降辈分,十有八九是和古特雷斯闹矛盾! 卢灿有所猜测,可他没去追问,等许胖子将事情讲完。 事情还真与古特雷斯有关,也与何家有关! 至于是不是麻烦……现在还不好说。 电话挂断之后,卢灿想了两分钟,又给田家英去了电话。自己对何家很熟,可对澳门不熟,有田家英领路,总不至于四处乱撞。 在等候田家英到来的空当,卢灿将刚才许胖子的话重新整理一遍,加上自己的猜测,大致将前因后果估摸出来 上午,两人分别后,许胖子直接去古特雷斯商贸公司,结果被告之,老板不在。 扑空之后,许胖子并没有直接回香江,他让办事处的安保,护送铜炉和丁老回港,自己留下来,打算拜访几位澳门的老主顾,维系关系。 尽管许胖子没说,可卢灿猜测,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想要与古特雷斯见一面。 安排所有事情之后,许佳闻和老袁一起,又去拜会澳门有名的文物贩子安达维。 安达维是多代中葡混血结晶,对外公开职位是仁慈堂教会的慈善基金理事,实则是一家名叫“梳打埠时光”的古董店老板,专门从事中式及欧式艺术品的东西方贸易。 这年头做古董生意,就没有不违法的,只是安达维胆子大,规模较大而已。 此人在后世很有名。 资助了一家教堂博物馆的开设,并担任博物馆董事会主席,多次连任澳特区立法会议员,成功洗白上岸。国人翻译他的名字时,往往称呼“安达飞”。 安达维是维德拍卖行的重要顾客,他的物品经常上拍。 因此,许胖子拜会的第一站,选择的就是他。 这次没跑空,许佳闻在梳打埠时光店铺中,不仅见到安达维,还从对方口中得知一条重磅消息——葡京酒店准备出货! 澳门葡京酒店是干嘛的,自然不用介绍,何家最重要产业。 那些来赌厅的人,手气不顺时,经常会质押一些贵重物品,如珠宝首饰名表豪车之类。更有甚者,有些赌徒因为欠账,从家中拿来高价值古董艺术品进行抵押。 故而,每一年,葡京酒店都能积累相当数量的古董及艺术品,其中不乏精品!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呢? 澳娱集团原本有一家名叫“其昌”的当铺,在澳门和香江都有店面。 后来这家当铺被当成嫁妆。 最后转卖给澳门另一个大家族——崔家。 于是,这几年葡京酒店都是以投标的形式,低调处理这些古董艺术品。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赌徒用来还债的,高调处理的话,传出去不好听——澳娱是一家娱乐公司,不是地下赌厅,该有的形象,还是要注意的。 许佳闻得知这条消息,坐不住了,马上带着老袁赶往葡京酒店。 至于安达维为什么没有参加并且告诉许胖子……这也不难理解。澳门背靠大陆,他有更价廉物美的国内渠道,又何必从葡京酒店拿货? 维德拍卖和许佳闻,还是挺有面子。 虽然没有预约,可葡京酒店的副总经理,负责此次出货的“十姑娘”温蒂·何,得知消息后,还是特许他进入葡京酒店的顶层会议室,参与应标。 抵达现场,许佳闻发现,在场的不仅有古特雷斯几人,还有一帮台北人,其中更有两名东洋人。 原本他还想和古特雷斯套个近乎,结果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很警觉,言语也不是很热情。许胖子明白过来,自己的到来,增加了对方拿货的难度,自然变得警惕。他是个骨子里很傲的人,古特雷斯对他警惕,他自然也就懒得热脸贴冷屁股。两人有了些许间隙,也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伏笔。 这次葡京酒店所出货品,一共有二十二件,其中有六件物品算是精品,可以上拍。 许胖子心动了。 虽然丁欢丁老已经回港,他身边没带鉴定师,但他自己多少也有点鉴定功底,老袁的眼力也不错,最主要的,卢灿还在澳门。 按照葡京酒店前两年的规矩,都是采用暗标,也就是参与竞标的人见物品价格写在纸条上,放进物品前面的盘子中,价高者得。 这一竞标方式,对许胖子很不利。别忘了,他的两位竞争对手中,古特雷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另一伙台北人则混杂着两名东洋人——此时,东洋人的有钱,举世闻名。 所以,卢灿猜测,许胖子“得罪”何家,很可能是故意的——他建议十姑娘修改规矩,以古董行的斗亮来决定这些货品的买方,这样做也能留下一段美谈…… 他的建议,遭到古特雷斯和东洋人的强烈反对。 也不知何家十姑娘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同意许胖子的建议。 只是,她补充了两条,其一是胜方必须打包将这二十二件抵押品,全部买下;其二,打包价不低于葡京酒店设置的拦标价。 她口中的拦标价,就是这些物品所抵押的欠款总额,及其产生的利息,两者之和。 许佳闻此举,无疑得罪其他两伙竞标者,同时,也给何家添了不少麻烦。 这就是他口中的“闯祸”! 卢灿琢磨完之后,哭笑不得,许胖子的主意,最终被套住的人,似乎只有自己,如果自己不在澳门,他肯定不敢出这馊主意! 其他两伙人反对,卢灿能理解,毕竟这两拨人都是奔着精品来的,普品对于他们没价值,所以,采用暗标投标方式,他们只需要对自己看重的物品投重注即可。 十姑娘何温蒂,可能也是基于此,才同意了许胖子的建议。 至于许胖子……精品要,普品也收,来者不拒——精品上拍,普品走店。 有的是渠道,大不了慢慢卖呗! 斗亮,安排在下午三点,评判组委由葡京酒店组建。 以鉴定二十二件物品的详细信息为准,越详细,得分越高,总分最高者,中标。 田家英将卢灿送到葡京大酒店时,已经下午两点。 这座鸟笼式建筑,是香江英籍设计师甘洺设计,据说,其中布置多个风水局。 甘洺此人很有才华,父亲甘克明曾是洋行大班,在上海定居多年,与傅雷夫妇和林语堂夫妇,是多年好友。甘家移居香江之后,甘洺的建筑设计才华逐渐展露,启德机场、金巴利道的香槟大厦、明德医院、邵氏清水湾片场的行政大楼,都出自于他之手。 许胖子正站在酒店廊厅的方形立柱边,四处张望,见卢灿下车,连忙绕过来,嘿嘿笑着。 卢灿被他谄媚的样子气乐了,抬脚欲踹,“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找事!” 胖子闪了闪身,作势躲了躲,“嘿嘿,这不,你在澳门嘛,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如果不是涉足其中,不得不说,胖子的主意是个好主意。 “东西真的很好?”没和许胖子计较,卢灿更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胖子不惜得罪两方人马,抬手示意,让许胖子引路——葡京大厦他也是第一次进来。 许胖子带着他,从侧边电梯,直接上楼,两人边走边聊。 人名树影,卢灿刚刚踏足葡京大厦,何家就得知消息。 何老午睡刚醒,就被人告知这一消息,两道剑眉蹙了蹙,“他来葡京干嘛?” 很快,明白过来,今天葡京酒店出货…… 不过,他马上又有疑惑——葡京酒店的那点抵押品,值得劳他大驾? 自从卢灿组建合众基金横扫东京股市后,他影响力在港澳顶级豪门圈越来越大,何老不得不仔细思量。老爷子哪能猜到,卢灿是被许胖子“诳”到葡京酒店? 却不知,卢灿此刻正愣神地看着走廊另一侧的一个正在抽烟的背影! 这个背影已经刻在卢灿的骨子里,即便烧成灰也认识——古风!正站在走廊的另一侧,手指尖夹着香烟,他身边还有两位欧洲面孔,还有一位翻译,四人似乎正在聊着什么…… 卢灿设想过无数种再见古风的场景,都不包括眼前这种! 所以,他愣在那里,任凭许佳闻在身边叨逼叨…… 第842章 九爷邀请 第842章 九爷邀请 “嘿!嘿!嘿!”许佳闻连着捅了三下,才让卢灿醒过神来。 “想什么呢?”他疑惑地看看卢灿,又顺着卢灿的目光看向走廊窗口抽烟的四人,笑道,“瘦一点的就是古特雷斯,你以前打过交道?” 没等卢灿回答,又说,“另外一个叫圣迭亚哥,也是葡萄牙人。旁边的华人,上午也来了,十姑娘没介绍,只说是掌眼师傅。不过,我印象中,澳门知名鉴定师中,没这号人。老袁,你认识吗?” 老袁想了会,摇摇头,“澳门有名号的掌眼师傅,我基本都认识。古特雷斯以前常用的鉴定师是潘桂平,至于这人……没印象。” 呵呵,没听过没印象,不代表这人没能耐! 卢灿笑了笑,举步向古特雷斯一行人走过去。 对方也看见卢灿,虽然两人此前没打过交道,可对于卢灿,古特雷斯还是很了解,眉头皱了皱,连忙低头轻声给身边两位介绍,“走在前面的那位,就是香江虎园博物馆的老板,维文·卢。哦,他不仅是鉴定方面的天才,还是超级富豪,全球富豪榜排名前列的那种!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是他?古风和圣迭亚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卢灿。 古风来澳门将近一个月,在报纸上看过有关卢灿的新闻,转身看向卢灿时,很是惊讶于对方的年轻;圣迭亚哥同样知道卢灿的名字,看向卢灿的眼神,闪了闪,不知道想些什么。 会议室的大门,在两帮人的中间位置。 就在古特雷斯以为卢灿去会议室时,孰料,卢灿却径直向这边走来,脸上带着微笑,相隔两米远时,就伸过手来,“古特雷斯先生?幸会!” 卢灿的举止,不仅他身边的许胖子有些发懵,连古特雷斯也有些愕然。好在他反应快,立即伸出手握住卢灿的手掌,用力摇晃两下,“卢先生,幸会!没想到赖利先生把你给请来了!” 古特雷斯在澳门居住多年,汉语说得相当流利。 撤回手臂时,卢灿顺势向许佳闻方向比划了一下,“凑巧,我在澳门处理点事情,遇到赖利,听说这边有聚会,就跟他过来凑个热闹。” 古特雷斯与许佳闻,也握了握手。 卢灿在旁边笑道,“合作与竞争,并不矛盾。古特雷斯先生,以后维德拍卖还需要你多支持!” “维文先生说得太对,合作与竞争,才是生意的本质!”旁边,响起一个声音,是古特雷斯的那位欧洲同伴。 卢灿朝对方笑笑,又问,“古特雷斯,这两位朋友是……?” 他的目光顺势打量古风一番。 和记忆中形象相比,现在的古风要年轻一些,四五十岁的模样,面容已经有些老态,背微微佝偻,不过,精神还行。他见卢灿看过来,也朝卢灿微笑点头。 卢灿问起,古特雷斯不好不介绍,抬手指向两人,“圣迭亚哥·科特·席尔瓦,我的老朋友,葡萄牙艺术品经纪。这位是古风,我的鉴定师!” 卢灿的手伸过去,先和圣迭亚哥这个胖老头搭了搭,“很高兴认识你!” “见到你,是我的荣幸!”这位胖老头满脸笑容,握手时很用力,“希望有机会为你效劳!” 很多人的印象中,欧洲更讲究平等,其实,对于君主制国家生活的人来说,对权贵的敬畏,深入骨髓!葡萄牙曾经是欧洲等级森严的君主制国家,这也直接影响到圣迭亚哥。 他见到卢灿的第一眼,就琢磨着是否可以为对方效力。 这既有对自身利益的考量,也有欧洲传统的投靠权贵的思想在作祟。 卢灿微微错愕,很快恢复,揉了揉下巴,沉思了片刻,笑道,“那么……我盛情邀请科特先生,走访虎园博物馆。那里的欧洲艺术馆,还有很多位置用来展示欧洲艺术精品,如果科特先生有兴趣,我们可以聊聊这方面的合作。” 虎博以中式或者稍后亚洲艺术品展示为主,这没错,但卢灿在虎博建设之初,就将其定位在“一家全球性的综合博物馆”,其欧洲馆和美洲艺术馆,一直在努力扩充展品。 随着虎博的发展,未来,欧洲、美洲甚至非洲展品,将变得越来越多,这几乎是一种必然。 对方既然是葡萄牙老牌艺术品经纪,那他的资源,应该很不错。招揽这样的人为虎博所用,对博物馆的长远发展,有好处! “谢谢邀请,我一定安排时间!”圣迭亚哥的手搭在胸口,微微躬身,笑容满面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是老派欧洲人觐见权贵的礼仪。 古特雷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圣迭亚哥越过他直接与卢灿建立联系,显然有损他的利益。他反应够快,在卢灿的目光挪开之前,笑着摊摊手,补充一句,“哎呀,这是我的失误!之前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可惜……没能遇见卢先生您!” 卢灿呵呵一笑,点点头,“那就……古特雷斯先生陪同科特先生一同走一趟。” 他要的是欧洲艺术品,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负责,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至于说古特雷斯涉及国内文物外流…… 那是大势所趋,卢灿又不是警局,管不了那些宽,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进行截留而已。 接下来,就是古风! “能成为古特雷斯先生的鉴定师,古先生一定眼力不凡,澳门有眼力的鉴定师我认识不少,古先生……来澳门不久?哪里人氏?”“再”一次与古风对话,卢灿的心情很古怪,眼中憋着笑意。 古风隐隐有些奇怪,他有种直觉,眼前这位年轻人,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可是自己和对方俨然两个世界,从未交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伸出手与卢灿握了握,笑着回复,“小地方出来的,不值一提。” “听口音,东北人?东北来澳门,可不近呐!”卢灿憋不住笑意,故作随意的猜测,抓着古风粗糙的手掌抖了抖,没放。 古风很是惊讶,“卢先生竟然能听出东北口音?不错,我是来自吉林乡下!” “虎园博物馆邀请了许多位来自国内天南海北的专家、技术员,像张博驹老先生,来自京城,张欣如张大师,修复四羊方尊的那位,来自河南……” 听到张博驹老爷子在虎博,卢灿明显感觉古风的手一紧,呼吸也变得急促…… 啧啧!卢灿暗乐不已,却装作毫无发现,依旧说道,“其中,古文字专家康殷老先生,就是东北人,在吉林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你的口音和他很接近……” 似乎受不了卢灿的唠叨,古风忍不住打断卢灿的话,急切问道,“刚才您说……张博驹张老……在虎园博物馆?” 卢灿似乎没觉察,依旧笑嘻嘻说道,“对啊,张老来港好几年了,现在是虎博的名誉副馆长,老爷子前段时间生病,最近在调理身体。怎么,古先生认识张老?” 古风并不清楚卢灿与张博驹的关系,支吾着回道,“是……有些渊源,早年张老在我们村住过一段时间……” “哦,原来这样!”卢灿恍然大悟般,另一只手搭上交握的两只手,拍了拍,“还真是有缘。这样,科特先生和古特雷斯先生走访虎博,古先生也随同一起。相信张老和潘奶见到故人,应该很开心!” 说完,卢灿才松开手,转过身,将笑脸藏起来——实在憋不住啊! 这时,有人在电梯口方向对这边挥手。 “哎呀,卢生来葡京,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赖利,你很过分,也不提前说一声!”作为葡京酒店的地主,五十来岁的何家“十姑娘”,闻讯匆匆赶来,一见面,就嗔怪起来。 十姑娘在港澳地区很出名。 这个出名,不仅仅源自于她的才气——葡京大酒店,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负责经营,而她哥哥,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扩散性的投资上,因此,她的商业才干颇受称道。更源于她有一段很让人浮想联翩的婚外情——她和同一曾祖父的堂弟恋爱并生下一子一女! 卢灿与十姑娘见过面,在爷爷授封爵士的仪式上,但没打过交道,当时只是相互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与十姑娘当面接触。 “杜夫人,您好!我是赶巧了,过来凑个热闹,没想着打扰您和九爷!”卢灿主动将对方的嗔怪挡了下来。称呼“杜夫人”是因为去年十姑娘再度结婚,新丈夫是港岛颇有名气的牙医杜绍能。至于“九爷”就是赌王,同辈行九,人称“九爷”。 十姑娘挥动胳膊,摆摆手,“哪有打扰?卢生可是贵客,请都请不来!刚才我九哥打电话来,让我带句邀请,他晚上在上街白宅,招待你……” 又抬手指指许佳闻,“还有赖利。” 许佳闻翻了个白眼,谁都能听出来,自己就是那个搭头! 上街白宅,具体指的是妈祖阁上街的一座白色葡萄牙风格老建筑,算是九爷来澳门之后另立家族后的老宅院,他的原配夫人就住在这里。在白宅款待来客,绝对是对客人的认可与尊重。 卢灿连连摆手,“哪敢?我原计划傍晚回港……这样,我给九爷去个电话,道歉一声。” 这边聊着,电梯口又过来一拨人,被拥簇在中间的三人,卢灿竟然都认识! 第843章 事情缘由 第843章 事情缘由 最中间的老者,拄着一根藤杖,头戴黑色礼帽,个头很矮。 正是许久未见的坂本五郎。 坂本五郎右手边的那位年轻人,与卢灿也有过一次直接交锋,“京都八骏”之一的落合俊典。东大文学部东洋史系主任,东洋史学界巨擘堀敏一教授的得意弟子。 坂本五郎左手边,是一位中年人,姓廖名伯源,台北东吴大学学者。 卢灿与此人也打过交道。 廖伯源的的老师为严耕望教授,严耕望在国内不太有名,事实上他是政史地方面的大拿,还是钱穆先生的得意弟子,与戴静贤算是师兄弟关系。 廖伯源与戴静贤年岁相仿,两人交情不错,故而,卢灿也和廖伯源见过两面。 也不知这三人怎么凑到一起,难不成来葡京酒店小赌怡情? 三人几乎同时看见卢灿,表情各异。 坂本五郎的脸色略显阴沉。 坂本五郎与卢灿有一段恩怨——早年间,卢灿和郑光荣在台北设局,将一对日式屏风,以三十万美元的价格卖给对方,狠赚一笔。 这笔交易,如果放在现在来看,坂本五郎并不亏,但在五年前,价格肯定高。 也因此,坂本五郎心底膈应,认为卢灿“骗”了他。 从那以后,坂本五郎几乎不踏足香江,故而许佳闻不认识这位收藏大亨。 对待这件事,卢灿则一点压力没有。他出售给对方的是真货,曾我萧白的两幅作品,只是价格略高而已。可是,艺术品这玩意,有标准定价吗? 时间过去五年,很显然,坂本老先生的芥蒂,并没有完全消除。 落合俊典在短暂错愕之后,抬手对卢灿挥挥,露出笑脸。 此人不愧是大师子弟,有做学问的胸襟。 当年挑衅卢灿斗亮,大败而归,事后第三天,他专程登门向卢灿为挑衅一事道歉,并且在此之后,还来虎园博物馆走访过两次。因此,卢灿和他算是有些交情。 交情归交情,当初和卢灿斗亮的那段经历,依旧如梦魇,难以散去。如今再次斗亮,面对的又是卢灿,他虽然露出笑容,可怎么看都有点苦。 廖伯源则是满脸诧异,同样抬手挥了挥高声问道,“维文,你怎么在这?” “坂本大师,落合君,廖兄,这世界还真小,没想到是你们参加竞标。我来澳门办点事……被许老板拉来帮他看货。”卢灿往前迎了两步,笑笑招呼。 有关自己是维德拍卖股东一事,港岛知道的人并不多,更别说境外,三人显然都不清楚这一点,卢灿也没打算挑明。又将许佳闻介绍给三人,“这位是许佳闻许老板,香江杰青,我的港中大同学,好友。阿闻,这三位分别是……” 等卢灿介绍完毕,廖伯源与许佳闻握手时,笑着调侃,“原来许老板身后站着卢先生,难怪今天上午信心十足!” 许佳闻奸猾得很,即便卢灿与对方有交情,可当着十姑娘的面,他也不会承认,嘿嘿一笑,“上午是我冒失,应该先和各位商量,当时,我主要是考虑……古董行的事情以古董行的规矩来办,更合理!” “许老板对阿灿这么有信心?”廖伯源听过卢灿在鉴定方面的才华,可没亲眼实证,笑着指指旁边两位,“坂本大师是享誉东洋的鉴定实战派,落合君同样是东洋年轻才俊,他们可不是……” 没等他说完,落合俊典脸色涨红,摆手打断,“廖君,你有所不知,我是卢桑的手下败将!这次鉴定,由坂本大师主导,我不参与!” 廖伯源和许胖子等人齐齐一愣,两人交过手? 尤其是廖伯源,他对落合俊典的才华,甚是了解,又是怎样的失败,让骄傲的落合俊典甘拜下风? 现场所有人中,只有卢灿和坂本五郎清楚当初落合俊典斗亮惨败的事情——坂本五郎是那场鉴定比赛的五名仲裁之一。卢灿不爱炫耀,故而包括许佳闻在内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卢灿微笑摇头,“落合君太谦虚,那只是一场交流,说不上胜败。” 还真是交过手!不管是不是惨败,落合俊典输了,几乎是肯定的。 许佳闻双眼中八卦之火燃烧,恨不得溢出眼眶,要不是这些人当面,他都要拉着卢灿问问怎么回事。 坂本五郎的心情最复杂。 他很清楚落合俊典为什么退缩,也很想让卢灿出一次丑,发泄心头积聚已久的恶气。可是,他同样很清楚,即便自己下场,也未必能战胜对方,如果输了…… 今天现场人这么多,消息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肯定有影响。 所以,在思考一番后,他摇摇头,“我老了,眼力不如你们年轻人。今天下午的鉴定,廖教授要是有兴趣,我和俊典可以辅助你。” 言下之意,自己也不玩,你廖伯源自己上。 廖伯源顿时傻眼。 他们此行三人来澳门,起因就在坂本五郎身上。 坂本五郎很早就看中了东洋藏家広(音广)田松繁收藏的“禾目天目”。 所谓“天目”,是日文词汇,大意等同于中文的“黑釉碗”,主要是指南北宋期间建窑所产出并流传到东洋的窑变釉茶碗。 需要说明的是,这种窑变釉在当时的国内,并不受重视,甚至一度被认为是“败品”,但是,这种胎质粗糙、窑温控制不当而烧成的瓷器,却戳中了东洋人的审美观。 东洋所藏南北宋建窑窑变釉茶盏,大约有二十只,四只被认定为“国宝”,也就是最高等级文物,剩余的几乎全被认定为“重要文化财”,也就是二级文物。 东洋人将“建窑窑变釉茶碗”,分为油滴天目、灰被天目、禾目天目、玳玻天目、木叶天目、曜变天目等多个种类,进行深入研究,仿制学习,逐渐产生形成东洋的“枯寂釉”“星目釉”等瓷器种类。 可以说,建窑的窑变釉,对东洋瓷器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正因为东洋人的追捧,建窑窑变釉茶盏,又反过来影响到后世中国藏家对这一瓷器种类的追捧。 広田松繁所藏的“禾目天目”,一共有两只,均为为宋代经典器型,口沿银扣,盏内外布满遒劲、有力的兔毫纹,清晰明朗,丝丝入扣。 盏内银毫疏密有致,盏外侧银毫较为密集,如同青苗林立,故称之为“禾目天目”。 两只窑变釉茶盏,大体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其中一只为黑釉泛红彩,另一只黑釉偏蓝。泛红的那只,被広田松繁在去世前捐赠给东京国立博物馆,另一只留为家传之物。 再说明一点,広田松繁所藏两只“禾目天目”,均来历不明。広田松繁自己也从未对外介绍过,即便是捐赠给东京国立博物馆,也是含糊其辞,说偶然得到。 如果从広田松繁生活的年代(1897—1973),以及他收藏的时间(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来猜测的话,这两只碗,八成可能是从中国流落到东洋,且手段不怎么光明。否则他不可能不说明! 坂本五郎很早就想求购一只“禾目天目”,被広田松繁所拒绝,可他一直不死心。 还真被他等到机会。 最近,広田氏颇为不顺。 先是広田松繁的继承者,也是他的养子兼女婿広田御,在神户经营的牧场,遭受百年一遇的旱灾。由于広田御牧场所养殖的牛种非常特殊,对环境及食物要求很高,普通饲料难以满足,银行又认为这种牧场没什么前景,不愿意放贷,因此,広田家牧场,亏损严重,岌岌可危。 后来又曝出広田御的儿子林原宗津嗜赌——広田御原本姓氏为“林原”,林原宗津只是恢复父亲原本姓氏。林原宗津在澳门赌场输掉将近两千万日元,让整个広田家族,雪上加霜。 得知消息后的坂本五郎,急不可耐地区拜访広田御。 却被告之,広田家所藏的“禾目天目”,被败家子林原宗津抵押给葡京酒店! 坂本五郎对澳门不是很熟,先行到台北,希望好友严耕望能给点帮助。 严耕望同样也不认识九爷,出于礼貌,安排弟子廖伯源陪同坂本来濠江。 又恰逢落合俊典来东吴大学学术交流,得知前辈坂本要去澳门,他自告奋勇地一起前来。 这不,三人就这么凑在一起,来到澳门。 廖伯源的面子,终究差一些,何家只给了一般,这也是本次出货匆忙举办,并且只有两伙投标人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许胖子横插一脚,又将卢灿拉进来,生生坏了坂本五郎的好事! 廖伯源怎么也想不到,因为卢灿的出现,连坂本五郎这位主事者竟然都主动退缩?! 维文……真有这么厉害?!在东洋威名这么盛?竟然连着吓退两名东洋鉴定高手?! 他听说过卢灿在鉴定方面很牛,有着“神眼”之称,但没见过对方出手。他眼光狐疑,上下打量着卢灿,心中琢磨着要不要给坂本五郎一个面子。 坂本五郎显然是希望他出面,这样一来,最终输了,也不会有损于坂本和落合两人的声誉。至于廖伯源自己……他是学者,又不是古玩藏家或专业鉴定师,即便输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难道己方三人合力,弄不过卢灿一人? 廖伯源不信邪! 踌躇半晌,他还是朝卢灿重重点头,“行,就让我见识见识维文的‘神眼’!” 卢灿微笑点头,又转身问何婉琪,“杜夫人,不知今天邀请的仲裁,是哪几位?到了没有?” 其实对于坂本、落合及廖伯源三人组,卢灿说不上多重视,当年在东洋,自己能用东洋艺术品鉴定,击败落合,今天的艺术品为中式古董,他们更没威胁! 相对而言,他更想看看古风的表现! 第844章 一刀成线 第844章 一刀成线 三位仲裁,都年过六十。 黄文标,何家原来的其昌典当掌眼师傅,典当行出售后,他回到葡京酒店,负责赌客抵押物的鉴定,有着四十多年当铺一线实战经验。 卢灿虽然不认识,但听说过他的名字。 第二位卢灿认识。 葛元生,澳门贾梅士博物馆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卢灿还曾经发现他,伙同外人往贾梅士博物馆倒腾赝品。这件事与卢灿无关,自然不会多事。 此人的鉴定水平,还不错,又有博物馆管理经验,知道文物鉴定的几要素,很适合做仲裁。 至于此人的人品如何,与古特雷斯是否有联系……呵呵,卢灿相信他不敢在自己面前搞鬼。 第三位卢灿也认识。 吴毓璘教授,澳门东亚大学的创办人,现任东亚大学行政会主席。 吴毓璘曾经在港大担任八年的历史系教授,知识渊博,谈吐风趣。 见到卢灿时,哈哈一笑,用力拍着卢灿的胳膊,“你现在是大富翁,出手一次不容易!幸亏我答应了十姑娘的邀请,今天下午,可得让我开开眼!” 对于卢灿的鉴定水平,传言很多,但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并不多。因此,也有不少人质疑,这是虎园博物馆为卢灿张目造势。 吴毓璘同样没见过,但他认识的几位港中大、港大教授朋友,都对卢灿的鉴定,推崇备至。 故有此话。 没等卢灿谦虚一下,葛元生在旁边哈哈一笑,“吴教授没见过?我可是亲眼所见!” “哦?”吴毓璘推推眼镜,等候葛元生的下文。 “去年我们贾梅士博物馆进了一批货,青铜瓷器杂项书籍,散乱的很,鉴定很麻烦!”葛元生抬手指指卢灿,“刚好卢生来澳门参加第五季巡展,拉福德馆长邀请他去帮忙。你猜怎么着?” 必然是卢灿帮忙鉴定的呗,葛元生这个关子卖得不算高明。 他自己也意识到,马上接上话题,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上百件的物品,两个小时!卢生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将上百件物件全部鉴定出来。平均下来,单件鉴定大约就一分钟。效率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他不仅能去伪存真,还能指出赝品赝在何处,而且对于有历史的真品,其典故也是信手拈来。” “我在旁边记录,都赶不上他鉴定的速度!啧啧,那天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鉴定天才!”说完,他连连啧声感慨。 有点夸张了,那天帮贾梅士博物馆鉴定,大约花了一下午时间,应该不止两个小时。 卢灿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摇头,“葛主任太夸张了,那天帮你们鉴定,可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 现场这么多人中,只有圣迭亚哥和古风,对卢灿的了解不多,尤其是古风,刚从国内来澳门,仅仅从媒体上知道卢灿很有钱,还真不清楚他的鉴定水平,竟然如此之高。 看着人群中间的卢灿,古风的手掌捏了捏——好胜之心,人皆有之,他很想称量一下对方的能耐。 这时,有工作人员从会议室出来,低声向温蒂·何汇报,场子准备好了。十姑娘拍拍手笑道,“夸不夸张,稍后就能见识!大家跟我一起进去。” 卢灿随着十姑娘的脚步,走进会议室。 一看,哟,还真像那么回事。 偌大的会议室,中间一张长度足有十二三米的巨型椭圆会议桌。桌上陈列着二十二件需要鉴定的抵押物,只是这些抵押物被工作人员用丝织品盖住,暂时看不见真容。 原本放在会议桌旁的座椅,全部被撤到墙根一侧,围拢在一张立着仲裁席的办公桌旁边。 黄文标暂时客串今天活动的主持,站在仲裁桌前,用力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后,笑道,“欢迎大家来到葡京酒店!” “今天上午,维德拍卖总裁许佳闻先生的提议,我非常欣赏,十姑娘也表示赞同。葡京酒店是个俗人俗地,但也可以有些雅气嘛。九爷在听说后,也认为这个建议不错。” 说这话时,他还朝许佳闻方向抬手指了指,乐得许胖子合不拢嘴。 “于是,中午的时候,九爷和十姑娘商量,打算将‘斗亮’着为永例。也就是说,从今年开始,以后每年都会选择一个好日子,以比试鉴定眼力的方式,来决定葡京酒店收集来的艺术品的归属。” 卢灿暗暗点头,手掌附和着大家的掌声,轻拍几下。 何家人真的很有商业天赋! 葡京酒店,是天堂,也是地狱,在民众中的口碑并不好。 现如今,他们以这种方式来处理艺术品,无疑透着几许“雅趣”,也能淡化这些抵押品的肮脏来历,从而对葡京酒店的形象,也是一大提升。 指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如果将这一活动发展成为古玩圈的年度盛事,只怕会吸引更多的人来葡京酒店,这些来客,怎么也要下去娱乐娱乐!呵呵,还能带客引流! 许胖子的这次“得罪”,何家和葡京酒店,肯定要记他一个人情! “今天下午算是第一届,因为草创,相对简陋,规则也在摸索中,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大家多担待!下面,我简单说说今天斗亮的规则……” 又是一阵掌声。 诚如黄文标所言,规则很简单。 每支队伍最多派三人下场;三组同时下场。 上手鉴定时间规定为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不允许再看鉴定物,在上手鉴定时,即便是同组队员之间也不允许交流;上手鉴定完毕,每一组人员都会被分配到单独房间,写下对每件物品的鉴定结果,书写鉴定结果的时限也是一个小时。 简单来说,就是前一个小时鉴定,后一个小时写鉴定结果。 再到裁判规则,也不复杂。 三名仲裁共同审阅三组递交上来的鉴定报告,积分制。 鉴定结果错误,零分;只鉴定真伪和简单鉴定结果,为一到二分;对于材质、工艺、价格以及文物传承,有详细描述的,三到四分;尽善尽美的答案,仲裁组会酌情给满分五分。 二十二件物品,每一件最多五分,最终以总分多者获胜。 规则看似简单,实则中间有坑。对于卢灿而言,极有可能书写鉴定结果的时间,要比鉴定时间更长,这就需要合理分配这两个小时的时间。 正式斗亮开始之前,有十分钟准备。 卢灿和许佳闻、老袁三人在会议室旁边的单独会客室中,嘀咕商议一番,讨论彼此分工。 许胖子拉着卢灿,简单说了说他上午看货时的一些简单情况——上午是公开看货,另外两组人员和许胖子,已经大致看过一遍,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卢灿很吃亏。 那又怎样?“馊主意”是许胖子出的,他就必须要承担这一结果。 “准备好了吗,进场!”黄文标的声音从会议室传进来。 别看许胖子人前信心满满,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输了就输了,我都不在意,你紧张个杰宝!”卢灿笑着伸手压了压许胖子的肩膀。 其实他也有点紧张,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冒出一个脏词。 等他们走进会议室,其他两组人员也已经走出来。 古特雷斯那组自然是古风带队,圣迭亚哥和古特雷斯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坂本五郎那组,则是廖伯源走在最前面,坂本五郎和落合俊典落后一步,两人小声用日语嘀咕着。 黄文标看了两人一眼,又笑着叮嘱,“前一个小时,不允许交谈,如果想要商讨,可以去房间,鉴定现场必须保持沉默。”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现在开始?”黄文标扭头看了眼十姑娘,等温蒂点头,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整,三点五十结束上手鉴定。大家可以开始。” 有工作人员将盖在二十二件抵押品上的绸布收走,卢灿大略瞅了眼,四幅字画,一幅油画,陶瓷器八件,玉器四件,金银器三件,还有一方砚台以及一尊金佛。 砚台距离卢灿最近,他索性从这件物品开始。 三组人马,都是就近下手,呈三角形布局,逆时针兜圈。 卢灿伸手将砚台端起来,压手,密度相当大,材质很高。砚台整体呈现杨黄绿色,带星,砚膛有严重的磨损痕和黑沁。这是一方清代的松花砚,曾被人使用过相当长时间。 砚膛正方,雕刻有苏武牧羊。 绿石层雕刻出人物、羊群等细节,用紫石层作为风雪交加的气氛渲染,而密集不均的星眼恰似暴风中的雪花,点缀其间,将苏武不屈不挠扞卫国家尊严的气概表现得淋漓尽致。 雕工不俗。 砚台两侧,各有一句题诗,分别是:“东园数亩地”“聊且寄闲身”。 砚台右侧,刻有“南山翁”,篆书。 东西真不错!这是清末岭南诗人张维屏曾经使用过的松花砚。 张维屏是广东番禺人,与黄培芳、谭敬昭并称为“粤东三子”,出生于乾隆四十五年,嘉庆朝中举,道光二年进士,咸丰年去世,一生跨过清四朝。 此人是清末颇有名气的爱国诗人,写了不少诗作讴歌抗英。 “东园数亩地,聊且寄闲身”这两句,取自于他的《花地》一诗。这首诗是中国最早描述广州“花市”的诗歌,颇为有名。 卢灿将砚台放下,往前走了一步,忽地又折返回来。 如果是普通鉴定,刚才那些几乎已经算是完美,但这是斗亮,规则规定,越详细得分越高,而刚才那些信息,只要鉴定师眼力达到一流水准,几乎都能看出。 廖伯源的水平怎么呀,卢灿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刚才那些信息古风肯定了解,坂本五郎和落合俊典可能也知道……也就是说,单凭刚才那些信息,不足以在这件物品上去的几分领先。 那么,如何在这件物品上取得领先呢? 雕工!如果自己能根据砚台的雕刻痕迹,推断出这方砚台的雕刻者,几乎可以肯定能占优!最起码能比廖伯源那一组领先! 卢灿又将砚台抄起,这是典型的南派雕工——南派雕刻,无论是惠安石雕还是广州玉雕,其风格都很细腻精致,讲求形神兼备、纤巧灵动。 这块砚台名松花砚中的黄阳绿,是典型的松花砚中的上品色,质地细腻温润。 石材好,其主人必然要找一位名家雕刻。 可卢灿翻看两遍,都没有找到雕刻师留下的暗记——很多雕刻师喜欢在作品上留下独门暗记。 这是确定雕刻师的最快途径,可惜没能找到! 卢灿还不死心,又伸出手指,沿着一条长刻线,用指腹触摸,感受线条的滑度。 砚台雕刻介于石雕和玉雕之间,雕刻师使用的工具,与另外两者也有所差别。石雕最主要的工具是錾刻,玉雕为金刚刻刀和坨轮,砚台雕刻大多数时候采用铲刀和斫刀。 大师级刻线,讲究一刀成线,线条柔滑,浑然一体。普通雕刻师则没这份功力,通常用多刀进行拼线。这种拼线,即便后期打磨抛光,依然会有些断续感觉。 这件作品,视觉上很像大师之作,不过,卢灿依然要通过“一刀成线”来判定究竟是不是。 触摸后的感觉告诉卢灿,这是标准的一刀成线。 也就是说,这件作品是大师所做,而且是专门制作砚台的南派大师。 与张维屏生活在同一年代、广州周边、砚台雕刻大师,都有哪些? 范围骤然缩小。 卢灿再度观摩一些刻工细节上的特点,脑海中泛出一个名字——湛谷生。 湛谷生是广东增城人,生活在道光咸丰年间,为人所知的是微雕,其微雕作品《前赤壁赋》很有名。事实上,他还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砚台雕刻师,曾经为广东巡抚徐广缙雕刻一方“出水芙蓉砚”,现存于台北故宫。 此人虽然砚台雕刻水平达到大师级,可一生钟爱橄榄雕。所以,他雕刻的砚台上,几乎没有留记的习惯。这枚砚台是不是他所雕刻,对比台北故宫藏品,就能知道。 第845章 禾目天目 第845章 禾目天目 卢灿再度将砚台放下,又往前走了一步,忽地,他再度退回一步,又拿起那方砚台。 卢灿的两度回头,让吸引周围一干人的目光。 其中又以黄文标最为感兴趣。 砚台抵押时,是他过的目,也是他做的估值,只是张维屏的一件文房之物,虽然不错,但还算不上顶尖艺术品,难不成有什么蹊跷自己没看出来? 没错,卢灿从雕刻风格上判定这方砚台是湛谷生所做,原以为可能没有落款,可又一琢磨,既然湛谷生是微雕高手,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将自己的印记,微雕在某个部位? 所以,他再度回头。 这次,他用了五十倍放大镜,在苏武牧羊的几个阴暗处,细细看了一遍。 哦哦,果然,在领头羊的尾部阴影处,有着“雨生百谷地生金”的微雕诗文。 湛谷生终究还是将他的印记留在这方砚台上! 这行字细若牛毛,又与羊尾巴上的刻线暗合,如果不是五十倍放大镜,再加上卢灿有心,任凭肉眼看得再仔细,也不会发现! 着实精妙! 这次,卢灿终于彻底放下心,也放下砚台,向下一件物品走去。 微雕的历史很久远,河南殷墟发掘的甲骨片中,就曾发现少量微雕骨片。 当然,彼时的微雕技术还不成熟。 一直到元代进击欧洲,欧罗巴的玻璃放大镜通行中原时,微雕技艺逐渐成熟。到明清两代,微雕技艺大成。很快,微雕又分为软雕和硬雕两派,软雕是指在象牙、毛发、竹黄、木质等软性材料上的雕刻,硬雕则是在玉、石等硬性材质之上的雕刻。 南派雕刻中的广派微雕,兴盛于广州牙雕大师陈祖章。 此人生活于康雍乾三朝,于雍正年入宫。乾隆二年,曾雕刻《东坡赤壁赋》橄榄核,深受乾隆爷喜爱。陈祖章一生收了九名弟子,多为南方人,因此,广州微雕各大派系,都尊他为微雕祖师爷。 湛谷生的爷爷湛中行,排行第六,人称“湛六”。 湛六的祖上是福建惠安人,石匠,因此,湛谷生也算是出身于雕刻世家,从小就喜欢雕刻。 地方志记载,湛谷生性格怪异,不善于与人交流,留下的作品很少,虎博都没有收到他的作品,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一件。 所以,尽管在这件作品上耗费将近十分钟,卢灿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稳如老狗,许胖子可是急坏了。 虽然相信卢灿的鉴定水平,但该着急一样着急。 要知道,上手鉴定仅有一个小时,这一件就花去六分之一,后面还有二十一件呢! 好在卢灿在接下来的几件中,速度很快,尤其是四件玉器鉴定时,拿起来看了一遍就放下,单件只用了五六秒,追上一些时间。 接下来的这件,又让卢灿停下脚步。 好东西! 宋建窑兔毫盏,东洋人称之为“禾目天目” “天目”在日文中的是形容“黑釉茶碗”的专用名词,“禾目”就是青苗林立,中国人习惯称之为“兔毫”,形容釉色中的银丝像兔子的毫毛,密集树立。 看到这只兔毫盏,卢灿明白过来,坂本五郎为什么来澳门——九成九为了这件东西。 卢灿伸手将这只建窑盏拿起来,很轻,这说明胎质一般,又看了看茶盏的内外壁,笑着摇了摇头。 建窑所出的“天目”,在东洋所引发的风潮,外人无法理解,包括卢灿。 国人欣赏瓷器,喜欢完美,流釉要全,图案完美,色泽丰盛,器型要正。 而眼前这尊茶盏,明显流釉不均匀,圈足无釉,盏壁还出现堆釉现象,瓷胎也很松,所以,如果以宋代文人,以至于传统收藏家的欣赏目光来看,这件东西,怎么说都是次品! 也因此,建窑所出瓷器,在当时几乎都是社会中层以下的人在使用,而那些权贵及文人,是不屑于用这种瓷器——有汝钧官哥定五大窑瓷器,为嘛要用这种不合格的次品? 即便是斗茶,这些权贵阶层也更喜欢定窑的黑瓷,而非建窑瓷器。 但是,这一瓷器,在东洋受到疯狂追捧。 这与每个国家的文化氛围和审美倾向有关。 东洋人讲究残缺之美,习惯于枯寂,喜欢从简陋、简单、简洁的意向中,感叹美,找到审美的意义,这就是东洋的“侘寂”美学文化。 建窑盏的釉色、器型,无疑戳中了东洋人的美学,也因此,自从西渡来华求取真经的宋代东洋和尚们,将建窑盏带回之后,他们的商船或使者,来到中原后,几乎都要寻找一些建窑盏带回国珍藏。 这也是建窑盏为何在东洋层出不穷的原因之一。 千万不要相信建窑盏在东洋只有四只的说法,央视曾经做个一次调查,在东洋各大博物馆展存的建窑盏,就足有二十多只,更勿论民间藏家和私人艺术馆,过百几乎是一定的。 卢灿虽然没办法将这只茶盏等同于宋代五大窑瓷器一样欣赏,可也不排斥它——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它,就说明它具备很高的展存意义。 没错,他打算将这件东西连同刚才张维屏的砚台,都从许胖子手中抠出来,送进虎博。 这件建窑盏,大约花费了卢灿三分多钟。 这样一来,他看完六件抵押品,拢共花费十六分钟——许胖子在旁边频频看表。 再下来是三件金银器。 在一枚老式金元宝面前,他略作停留,上手掂了掂,又翻看底部印记,铸有“南墅”二字。 这是广东十三行潘家私铸的金元宝,镇宅压库所用,不知怎么出现在葡京酒店。 这一处可能也是得分点! 广东十三行潘家,具体指的是潘振成和潘有度父子。因为潘家父子都会说英语,所以,潘家开设的同文行几乎垄断了与英公司的生丝贸易,成为当时的巨富,与卢灿的祖上卢观恒、怡和行行主伍秉鉴、义成行的叶上林,并称为“广州四大富豪”。 金元宝上的“南墅”,是指潘家建在珠江南岸的园林。 如果是家族库存的金元宝,一般会铸上姓氏或者家族标记,只有镇宅钱,才有可能铸上类似于“南墅”这类的院落名称。 所以卢灿认为,这一点有可能拿分。 这枚金元宝,重量在一千二百克左右,纯度在八十五至九十之间,掺杂有一定量的紫铜和白银,在当时已经算是“纯金”。 在金银器区,拢共只花费了两三分钟,很快他进入字画区。 第一件是竖轴水墨,招子庸的蟹图。 平沙浅草,几只大小螃蟹横行,着墨无多,却有意趣,东西不错。 招子庸是广州南海人,字铭山,号明珊居士,嘉道年间一位着名的画家、文学家。他所绘画的墨竹、墨蟹在其时已享有盛誉,时人有“温郎(温汝遂)墨竹招郎蟹”的美称。 本土画家的作品,在香江颇受欢迎,更何况还是招子庸的蟹图。 卢灿点了点头,这件东西很适合拍卖。 即便是一眼真,卢灿还是上手按了按画芯和画面装裱,看看有没有其它疏漏。 再往后,是一幅小版油画,白桦木画框,签名处被人用白纸蒙上——估计是黄文标见这幅油画实在没什么可鉴定的,特意蒙上,增加一点难度。 画幅内容是一位翩翩起舞的金发少女,背景是明朗的天空,如絮般的白云,翠绿的树条枝叶,整个画面干净利索,给人一种明快活泼的感受。 这是典型的欧洲古典主义肖像画。 卢灿扭头对许胖子笑笑,又努了努嘴,示意他来上手——以前在学校时,这家伙的油画鉴定水平还是不错的,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许胖子对卢灿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推辞,双手将画框拿起来,对着灯光查看起来。 此时的国内鉴定师,对欧美油画研究很少,能被黄文标鉴定出来的西欧油画,想必是名家名作。因此,只要观察出创作风格和笔触特征,这幅画作的作者是谁,不难鉴定。 只不过,这件作品怕是另外两组人马的噩梦!却是卢灿一行人的得分点! 卢灿站在许佳闻的身侧,顺势看来起来。 画作表面的涂彩微微发黄,说明这幅画作有一定的历史,大约有个一两百年。 再看画作结构,非常严谨,女孩旋舞时飞扬的衣裙都被描绘的丝丝入扣,如同高速相机拍摄的定帧画面。其实,这种画法在一百多年前,并不提倡,当时的画家更喜欢用弧线和大面积的模渲染糊,来代表衣裙的摆动。 这是版画的特点。 也因此,卢灿判定作者可能是一位版画家。 一两百年前、欧洲名家、兼职版画、古典主义、肖像画家、风格严谨、画作细致入微…… 一系列标准列出之后,卢灿很快鉴定出,这幅画的作者是德国十九世纪宫廷画师,弗朗兹·克萨韦尔·温特哈尔特的作品。 再回想温特哈尔特作品特点,与眼前画作一一对应。 没错,就是他! 温特哈尔特的作品,带有强烈的严谨精道的德国风格,绘画表现手法接近现代人的审美标准,也因此,他的画作在当时不算很受欢迎。评论家认为,欣赏温特哈尔特的作品不如去买一幅版画…… 但是,到了本世纪七八十年代,温特哈尔特的作品,经过伦敦国家肖像画画廊和法国小皇宫博物馆的隆重推荐,又变得火热起来,近期频频出现在拍卖会上。 也因为出名,他的画作才会被黄文标破例,收做抵押品。 这幅画作应该难不倒许胖子。 卢灿鉴定完之后,没再理会还在看画的许佳闻,独自往下鉴定。 第846章 斗亮结果 第846章 斗亮结果 卢灿最终花费了四十八分钟,将二十二件物品鉴定完毕。 刚才注意力太集中,进单独会客厅前,卢灿才有闲暇,回头看了眼场上局面。 另外两组人马,都没有鉴定完。 坂本五郎、落合俊典和廖伯源三人,应该是分开鉴定,每个人都拿着纸笔,一边或看或上手,一边写写画画,写鉴定结果时,再汇总三人的意见。 坂本五郎正对着那幅油画,皱着眉头。 这是他们这一组的短板。 另一组古风、古特雷斯和圣迭亚哥三人,则聚在一起,正在看那件张维屏的砚台。估计是自己开场十分钟鉴定此物,给古风造成不小的困扰——卢灿总不能无缘无故的瞎看十分钟? 见卢灿已经鉴定完毕,古风抬头朝这边看来,两人相视一笑。 卢灿感觉,古风这一组超过廖伯源那组,应该问题不大,至于挑战自己…… 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温特哈尔特的油画,对他们这一组,没什么难度——圣迭亚哥和古特雷斯都是欧洲老牌艺术品经纪,又经常出入欧洲拍卖会,鉴定这幅油画的作者,应该问题不大。 赶时间呢! 许胖子推了卢灿一把,将他推进房间,顺手将门关上,又满脸笑意地嚷嚷道,“嘿嘿,那是德国古典主义画家弗朗兹·克萨韦尔·温特哈尔特的作品,对不对?对不对?” 总算没全丢下!想当初在中大时,这位可是嘉里教授的得意门生。 卢灿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又对老袁点点头,“老袁,我说,你来写。” “好嘞!”老袁点了点头,坐到会客厅的台桌前。 桌上一摞带有葡京酒店抬头的花笺,还备好了钢笔,葡京酒店准备的还算充分。 书写鉴定结果,果然要比鉴定耗时。花了将近五十分钟,老袁写满一摞纸,每件一页,合计二十二页,按序号标记好,便于仲裁组审阅。 “啧啧,阿灿,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看起来还没我脑袋大呢,怎么就能记住这么多东西?”说着,许佳闻探手要摸卢灿脑袋。 卢灿一扭头躲过咸猪手,又抬脚虚踢,“说归说,别上手!” “切!这不是表扬你嘛!” 许胖子高举胳膊,非得要摸一下,卢灿连连躲闪,最后迫不得已反击。他个头高,手臂长,双手上去,抢先将许胖子的二八分短发,乎撸成鸡窝。 老袁低头吃吃地笑着——外界又怎知,两位香江当代精英,年轻人的表率,在一起时还喜欢打闹? 今日偶遇古风,卢灿心情不错,平日里不会这样。 等两人停下来,老袁拿着整理好的鉴定结果,示意一下,“卢少,许总,这份报告……您二位还检查一遍吗?不检查的话……我送给黄师傅他们?” 刚才在撰写时,卢灿与许佳闻都在旁边看着,检不检查的,无所谓。许胖子挥挥手,“去,不检查了!特酿的,这样还不能拿到第一,那就一定有黑幕!” 凡是活动赛事,必有黑幕,这一说法,早就有了。 八五年的港姐选美,冠军谢宁个头不高,牙齿不齐整,偏偏她能战胜口碑如日中天的罗锦如。事后,港岛媒体几乎一致认为有黑幕——谢宁来自国内,无线电视台在给国内送印象分! 许胖子这是在揶揄呢。 卢灿哈哈一笑,也抬了抬手,示意老袁将鉴定结果送给总裁组。 等老袁离开,卢灿又伸出两根手指晃晃,“二十二件物品,我只要两件!” 许胖子原本笑开了眼的眉目,瞬间收拢,眼神也凝实起来,“哪两件?” “张维屏的砚台和建窑兔毫盏!” “不行!”许胖子立即摇头,“我准备用这批货做个小拍,用你亲手鉴定做噱头……拢共就几件好一点的货色,你一下子搂走两件压轴货,我这小拍还怎么举办?” 晕!这家伙都已经考虑怎么处置这批货了? “那我要收鉴定费!还有名头使用费!”卢灿很快和他掰饬起来。 胖子撑着下巴,手指在脸上拨弄两下,“让你的人来参加小拍,维德拍卖不收你的拍卖佣金。” 这算盘打得真精,不过,也不失是个办法。 最近两年,卢灿很少截胡维德拍卖的货品,多数都是安排人去拍卖会现场举牌。原因很简单,维德拍卖是四人合伙制公司,并非卢家企业,尤其是在许胖子与罗家闹翻之后,他更是克己守制——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给人留下话柄? “行,就这么说定!”卢灿耸了耸肩,没再纠结这一话题。 正说着,老袁推门进来,笑容满面,“卢少,黄师傅请您出去一趟,他有些疑惑想要请教。” 卢灿与许佳闻同样笑了笑,三人刚才在撰写鉴定结果时,许胖子就说过,看到卢灿的鉴定结果,黄文标一定坐不住——因为卢灿的鉴定结果,有好几条,仲裁组三人未必鉴定出来。 现在果然如此! 三人重新回到会议室时,另外两组人员也已经出来,都聚在会议桌张维屏的那方砚台前,相互讨论着。黄文标见到卢灿出来,连连招手,“卢东家,快来快来!” 卢灿走过去,瞅了眼桌面。仲裁组挺有意思,将三组人马的答案,放在每件物品的前面,不仅仲裁组可以查看,另外两组人马同样也能看得见。 这样光明正大的比较,可以打消“黑幕”疑虑,挺好。 “卢生,您从哪些方面判断这件砚台是湛谷生的作品?”问话的是葛元生,砚台在他手中。 卢灿朝桌上的放大镜努努嘴,“你用放大镜看看苏武牧羊图头羊的尾巴。” 刚才他们用放大镜看过,但没找到。 这次,卢灿一指点,立即发现“雨生百谷地生金”七个字的微雕诗文。葛元生将放大镜和砚台,交给黄文标,让他也看看,又感慨地摇摇头,“卢生,这些字也太小了,您是怎么发现的?” “我只是觉得……这件砚台像出自大师之手,又从雕刻风格推测到湛六和湛谷生的身上,再联想这对爷孙都是微雕名家,要留印记,估计也是微雕,所以……”说到这,卢灿笑着摊摊手。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是想要真正达到这个境界,不仅仅要观摩大量名家作品,更要揣摩各自特点,不容易!葛元生是真心佩服,竖起大拇指,“看风格辨认创作者,厉害!” 众人都围观那行微雕诗文,卢灿趁机看了眼古风的鉴定结果,也是张维屏的砚台,对于砚台的材质,也就是松花石的描写较为详细,至于雕刻者,同样没能鉴定出来。又瞅了眼廖伯源的鉴定结果,要比古风的更简单,连松花砚的特点,也只是寥寥几行。 很明显,这件物品的鉴定上,廖伯源一组,要落后。 果然,等仲裁组三人各自看完,黄文标当着大家的面,给卢灿的鉴定直接满分,而廖伯源的只有三分,古风一组的为四分。 三组人都无话可说。 接着到了“南墅”潘家金元宝时,卢灿再次领先——廖伯源和古风的答案,都是十三行同文行潘家库金,只有卢灿标明为“镇宅金”。 库金和镇宅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义,前者只是潘家私铸的金元宝,充其量只是有点历史的老金,后者则是风水金,有着一定的法器功能——在香江,带有风水法器属性的古董,价值要高于普通艺术品。 所以,卢灿的结果,拿到满分五分,而另外两组,都只有三分。 到了油画时,廖伯源一组的积分,彻底被甩开。 廖伯源一组的鉴定结果是蒙的,一分未得,卢灿组和古风组,答案都是满分。 最终积分公布,卢灿组拿到一百零七分,古风组一百零三分,廖伯源组只有九十八分,差距明显。由于鉴定结果和评分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另外两组也无话可说,输得心服口服。 至于卢灿为什么没拿到满分……他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些疏漏的地方,没写,或者没注意到。 现场最高兴的,莫过于许佳闻,这家伙,笑得合不拢腿……哦,合不拢嘴。 最失望的莫过于坂本五郎,老家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许胖子眼角余光瞅见坂本五郎,滴溜溜转了一圈后,不知想什么鬼心思,坐到老家伙身边,“坂本先生,你好,我是维德拍卖的许佳闻。” 坂本五郎此前没接触过许佳闻,但听说过最近几年很红火的维德拍卖,要不是这个胖子,自己哪会白跑澳门一趟?他抬头淡淡地笑道,“恭喜许君,心愿达成。” 许胖子摆摆手,“嗨,我们又不是您这样的收藏家,只是拍卖公司,是平台,为您这样的藏家服务。如果方便的话,您留个联系方式,一旦禾目天目上拍,我提前联系您?” 坂本五郎一愣,许久才惊讶道,“禾目天目……要上拍?” 说这话时,还向卢灿的方向看了眼,显然是怀疑卢灿为什么不将禾目天目存留在博物馆中? “卢灿是卢灿,维德拍卖是维德拍卖,这些货品的处置权在维德拍卖。坂本先生,您应该懂我的意思?”许佳闻眯着眼睛,笑了笑。 坂本五郎在东洋骨董圈影响力很大,维德拍卖想要赚东洋人的钱,对方可能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所以,许胖子想要和老家伙建立联系。 至于说禾目天目……自己又没说谎,小拍时肯定会通知对方,只是,和卢灿比钱多,这不作死吗?事后,自己也有借口——拍卖会上买不到,不关拍卖行的事! 一来一往,交情就有了,以后再慢慢切入。 卢灿身边围拢着很多人,十姑娘旧话重提,邀请卢灿出席何家晚宴。 “这去不了,我着急回港,下次一定专程来拜会九爷!”卢灿拱拱手,满脸歉意。 他现在很着急带古风去香江,可谓归心似箭,哪有心思赴何家宴会?说话时,他看了眼古风,又道,“古先生,你是张老的故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香江?想来老先生看见你,会很高兴。” 又对古特雷斯和圣迭亚哥笑笑,“你二位也一起?我的邮轮在渔人码头,很方便的。” 第847章 海上救人 第847章 海上救人 海边的渔民都知道一个道理,叫“夜不行船”。 可卢灿归心似箭,不愿在澳门逗留。 许胖子迫不得已,一边让老袁赶紧和黄文标商讨购买协议,一面又安排人将葡京酒店的货品打包,以便于稍后装运上船——他打算搭乘卢灿的远洋号一起回港。 古特雷斯和圣迭亚哥两人嘀咕一阵后,同样接受卢灿的邀请。这是近距离接触香江首富的机会,两人都是生意场精英,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两人以及古风,都需要回住处一趟。 没关系,反正许胖子还要一会才能搞定,卢灿点头同意,几人约定,稍后在渔人码头见面。 古风三人带着翻译,最先离开。 坂本五郎待在这里不自在,和黄文标聊了两句后,戴上礼貌拄着拐杖,走了。 落合俊典与廖伯源都过来与卢灿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会议室霎时空旷许多。 十姑娘走过来,对卢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维文,去我办公室坐坐?” 卢灿正准备给九爷去个致歉电话,他还真没何九爷的手机号,便点头笑笑,“好啊!正打算向杜夫人问问,九爷最近在哪儿歇脚呢。” 不像卢灿,何九爷的三房妻室不住在一起,也因此九爷经常换住处。 “哦,最近他去老三那里比较多。”十姑娘笑了笑,有揶揄的意思。 这个笑容的意思,卢灿懂——他和何九爷都是三房妻室…… 对于这种笑容,他习以为常——既然敢娶,就要有背负被人揶揄或讥笑的准备。 这一点,他和何九爷一样,都有心理准备——何家三太太今年新进门,这件事在港澳地区颇为轰动。九爷从不回避也不辩解,依然如故。 温蒂何帮卢灿拨通九爷的电话后,转身去研磨咖啡。 “哪位?”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有些慵懒,女声,话筒中还传来电视的杂音,估计在看电视。 卢灿没见过何三夫人,但听说,她原本是大太太的专职护理,现如今,飞上枝头。 “九爷在么?我是香江卢家卢灿。” 女声提振了一下,带着笑意回道,“哦,卢生呀……你稍等,他在的。” 是何三夫人无疑。 估计九爷就坐在她旁边,说话间,电话转到九爷手中,“呵呵,阿灿,这么忙?来濠江连吃顿家宴的工夫都没有?难不成看不上我家饭菜?” 何九爷看着严肃,其实是个很开朗的人,喜欢开玩笑。 卢灿哈哈一笑,“九爷,我不挑食,只是这次来得匆忙,晚上还得赶回去,下次再来来,一定上您家,好好品尝您家的美食!” “那就下次。”何九爷也听出卢灿这次确实无意上门,便没再纠结此事,又笑道,“听说你下午大杀三方,勇夺魁首?” 没见十姑娘和黄文标打电话,偏偏斗亮的结果,他已经知道…… 可见,九爷对葡京酒店掌控之严密! 卢灿只能心底啧啧称叹,又呵呵一笑,“那是他们给面子,没想着赢我。” 九爷一笑,“年轻时可以狂放一些!阿灿,你太稳重!” 这话卢灿听过很多人说过,似乎不狂放非年轻。只是,他的心态毕竟和年轻人不太一样,偶尔狂放,也只是在阿尔达汗和许胖子等人面前显露一些。 就在卢灿琢磨怎么回答时,九爷又笑着说道,“我信德公司的账面上,还有些闲散资金,前些天官泰来我这儿,我和他聊了聊,想在你们的合股基金中插一脚。他说回港和你商量……你知道这件事,怎么,没来我这吃饭,是因为这件事……不好意思?” 信德集团是何家的支柱产业之一,核心业务包括地产、运输、酒店、娱乐与金融投资。 卢灿一怔,还有这事? 天地良心,自己真不知道这件事,霍老或者是忘了,或者有其他想法,根本就没和自己提过。 现在被何九爷突然提出,让卢灿有些懵。 总不能如实说霍老没告诉自己! 尽管事实如此,但如果这么回答,势必让九爷对霍老有意见,平白生事端。 好在他反应还算快,两人对话停顿两三秒之后,他笑道,“哦,这事啊……我给九爷您打电话,就是想要解释这件事……这次去东京的资金,已经进场,彤叔家的亨利在负责,中途再穿插进去,不好处理。我和彤叔、四叔及霍老前几天闲聊时,有意向成立一家正式基金,最晚不超过明年二三月份,信德的资金就可以进来。” 这一回答,何九爷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能接受,明年二三月份,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哈哈一笑,“行!我等你消息!” 等远洋号拉着汽笛驶出渔人码头,已经晚上八点,天空明月皎皎,海面波光粼粼。 澳门到香江蓝湾俱乐部,要绕过大屿山,需要一个小时多一点。也因此,许胖子、古风以及古特雷斯、圣迭亚哥四人,都在甲板上喝酒喝咖啡,没去卢灿让船员安排的卧室。 “柯特先生,这次去中国旅行,收获应该不小。”许胖子靠在甲板围栏上,沐浴着凉爽的海风,捏着啤酒罐,捏着啤酒罐,朝身侧的圣迭亚哥示意。 他已经知道圣迭亚哥刚从国内“旅游”归来,话中若有所指。 圣迭亚哥耸耸肩,“我有个朋友,在亚非拉艺术交流中心工作,他邀请我去中国参观旅游。长城很雄伟,古老的宫殿也很壮观!” 在后世,“亚非拉”是百分百的冷门词汇,但在七八十年代,绝对是顶流词汇。甚至可以说,这个词汇就是当时中国重要外事活动的范围浓缩。 卢灿洗了个澡,换了一套白色长袖运动服出来。他身高腿长,面容轮角分明,头发自然卷曲,皮肤还算白皙,穿上白色运动服,有那么点花美男的味儿。 许胖子笑着揶揄,“哟,浊世佳公子!” 卢灿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伸手从冰桶中捞出一听啤酒,靠在他们四人旁边,对圣迭亚哥和古特雷斯点了点头,“科特先生……” “叫我圣迭亚哥就行。”圣迭亚哥笑着纠正了卢灿的称呼。 “圣迭亚哥,古特雷斯,我明天未必有时间招待两位,不过,我会安排一位展品征集部的工作人员,他叫潘德森,原本是我的私人艺术顾问,负责北美的藏品征集,最近刚调回香江总部。” 潘德森前几年一直在好莱坞负责为卢灿征集当代北美艺术品,譬如电影海报、早期广告招贴画、老电影拷贝、早期摄影设备,以及波普艺术品。 最近两年,这块藏品的收集工作,随着北美电影博物馆的开业,变得困难许多。 也因此,他被抽掉回虎博总部。 潘德森对欧美传统艺术和现当代艺术,有所研究,让他来对接圣迭亚哥,很适合。 “他会带你二位参观虎园博物馆,会让你们全面细致地了解虎博。” “ok!没关系!”圣迭亚哥耸耸肩。卢灿不能亲自陪同,委实让他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卢灿拧开易拉环,灌了口冰凉的啤酒,又笑道,“虎园博物馆几种有常规的过滤手段,多数情况下,我们都对供货人提供信息保护,但也有例外……” 他盯着圣迭亚哥几秒钟,“当然,我更希望拿到的全是正规渠道藏品。” 这句话的意思,几人都懂——普通的黑货,譬如来自家庭或者个人的藏品,虎博有办法规避,但是,过于出风头的黑货,譬如来自知名博物馆的被盗物品,虎博不会接手。 圣迭亚哥是艺术品经纪人,不可能不涉足黑货——黑货利润高啊! 此时的信息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更没有什么全球协同信息管理,遥远的距离,就代表着安全。 故而,卢灿提前给他画了一条线。 圣迭亚哥扬了扬眉,又摊了摊手,“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经纪人!” 卢灿呵呵一笑,安分守己的艺术品经纪人,去中国干嘛? 事实上,卢灿还真的猜中他的想法——圣迭亚哥这么热心,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希望将欧洲的黑货送到亚洲来处理,能避开风险。 远洋号插着大屿山北麓,即将进入屯门湾,缓缓降速,这里海道狭窄,北边是屯门和元朗,右边是大屿山,海峡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 许佳闻趴在栏杆上,一边喝着啤酒听着卢灿几人谈话,一边吹着海风看着海景。 忽地,他大声嚷嚷道,“阿灿阿灿,看……海上漂的什么东西?是不是人?” 听说有人漂在海上,卢灿几人都转过身。 还真是有东西飘在海面上,像一个人趴在轮胎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卢灿眼力不错,确定那个漂浮的物体,就是人,只是不知道死活。 那人距离远洋号大约一百来米。 这个距离很危险,远洋号游轮的旋桨,会产生巨大旋涡,能把物体掀翻。 七八十年代,偷渡香江有三条线,东线是西贡,距离比较远,海浪潮汐很大,还有鲨鱼群,危险系数高;中线是沙头角海,淤泥和海草是杀手;西线就是深湾海峡,也是海漂者的首选。 只是,这里与深湾海峡还隔着一个屯门半岛,按理说,不应该出现海漂。 不过也有例外,毕竟,刚退潮不久,退潮的海浪,将海漂者推到这一带,也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活着应该救治,死者也应该得到安葬。 远洋号缓缓停了下来,顾金全带着两名船员,乘坐救生艇,前去看看。 前后折腾了二十多分钟。 好消息,人还活着,只是已经冻僵——十月底虽然不是很冷,但海水还是很凉的,长时间泡在海水中,人不仅容易脱水,水压也会让心脏压力过大而出血。 等游轮抵达蓝湾俱乐部时,阿忠送来被救治者的信息——李辰,四惠人。 李辰为人低调,但所操持的事件一点也不低调——长江实业投资东单王府井地区改造项目,就是李辰主导。 尝到甜头之后,长江实业才开始大规模投资国内。 当然,此时的卢灿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救下的这位三十来岁男人,会一飞冲天。 第848章 风行聚会 第848章 风行聚会 蓝湾俱乐部拥有一座小型的内港码头,专门用来装卸从意大利运来的游艇,算是商业码头。 因此,海关部门在俱乐部西侧建了一处办事处,专门巡查出远海归来的游艇以及装运游艇的货船。白天有六七个人,晚上通常只有两人值班。 远洋号出境归来,照例是要登船检查。 可两位工作人员看到卢灿从游轮下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后,扭头回办公室。 圣迭亚哥走在卢灿身后,看到这一情形,眼睛眯了眯——那位“海漂者”跟着人群一起,糊里糊涂地下船,如果船上装运的是违禁物品,估计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岸。 东西方一样,有钱人都生活在法理之外! 还没等他感慨完,就看见木栈道的一端,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俏丽姑娘,拎着裙角,扑入卢灿怀中。 哦豁,有钱人的生活,还更加的活色生香! 卢灿见到温碧玉,也有些惊讶,手指在柔顺的长发上抚了抚,“你今晚怎么也在蓝湾?” 温碧玉在卢灿怀中趴了会儿,再转身挽住他的胳膊,又抬手对旁边的许佳闻拨弄两下手指,算是招呼,嘴中还在回答卢灿的问题,“肯尼签约我们风行唱片,今晚为他举行欢迎宴。原打算在空中花园,可田姐说花园还在维修,只好放在这边。” 肯尼?卢灿还真不知道哪位歌手英文名叫肯尼。 许佳闻倒是知道,在旁边怼了一句,“艾琳,到蓝湾来宴会怎么了?蓝湾俱乐部,配不上你们风行唱片还是配不上他肯尼的身份?”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温碧玉意识到说错话,划拉一下手臂,想要辩解。 卢灿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说的肯尼……很有名?” 两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卢灿。 “温拿的钟仔……你不知道?”许佳闻笑着反问。 “你们要说钟水,我肯定知道呀!” 晕!卢灿翻了个白眼,最近几年,因为移民海外潮的涌起,香江人流行取英文名,甚至连英文都不会的阿飞,都要去一个英文名,以为时尚。 八十年代香江歌坛,其实,此时的钟水在歌坛上的影响力,并不比前几位弱。 钟仔在宝丽金发展的不错,怎么突然跳槽?还加盟属于草创阶段的风行唱片? 让卢灿有些意外,又惊讶地问温碧玉,“钟仔不是宝丽金的人吗?怎么转到你风行唱片?” 提到这事,温碧玉如同一只欢快的云雀,大拇指翘起,朝自己指了指,“前两年,《表错七日情》,我去客串,认识了钟哥。前些时间,钟哥指导的电影《杀妻二人组》开拍,邀请我去客串。我去露了个面,算是给他面子。和他闲聊时,邀请他加入风行唱片,你猜怎么着……?” 结果都在面前摆着,还能怎么着? 卢灿笑着配合,“怎么着了?他答应了?” 温碧玉用力点点头,笑容很得意,“他和宝丽金的八年合约快到期,和我聊起想要单独成立工作室,我就尝试着问了一句,愿不愿意把工作室挂到风行唱片的名下。他没几天就给我回电话,答应了。” 卢灿与许佳闻相视一笑,八成钟仔早就有心思出走宝丽金,单独成立工作室,邀请温碧玉客串电影,只是他为自己的出走铺路而已。 见温碧玉这般高兴,两人都没有戳破,许佳闻还竖起大拇指。 沿着栈道上海堤,蓝湾俱乐部灯火璀璨,看来,晚上来这边聚会的人还不少。 “是丁瑶告诉你,我这会儿到?”卢灿挽着温碧玉的小手,抬抬下巴,朝俱乐部方向示意——丁瑶正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这边。 “嗯。”温碧玉抬手对丁瑶摆了摆,“风行的晚宴是丁姐给安排的,刚才她告诉我,你打电话过来,马上到码头。这不,我刚到码头,就看见远洋号。” 身边女人,就数温碧玉单纯。 卢灿中午的时候给丁瑶去过电话,傍晚时又补充电话,让她安排晚餐和几位客人的住宿,结果,到温碧玉这里,却是自己刚给她打的电话。 至于说丁瑶有什么坏心思,那倒也是不至于,这是她想获取温碧玉好感的一个小伎俩而已——别小看这点时间差,给人的好感度,完全不同。这不,温碧玉一脸感谢的表情。 卢灿当然不会戳破,朝丁瑶点头笑笑,“都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妥当。” 丁瑶朝卢灿身后的圣迭亚哥几人微微颔首,“就是这几位客人?” 又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吩咐一句,“带几位客人去房间。” 卢灿忽然想起,刚才还“捡”了一位海漂,回头看了眼。 李辰穿着阿忠的西服,佝在人群中,臂弯中还抱着一只被薄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帆布袋。 卢灿笑着朝他指了指,“给这位先生……也安排一间房。” 没等李辰开口,卢灿又对古特雷斯几人笑道,“几位先去房间洗漱,我在餐厅等你们。” 古特雷斯几人被人领着去往房间,古风走在最后,回头看了卢灿一眼,欲言又止。 “古兄是想早点见到张老?”卢灿笑笑,大概能猜测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我师……张老的住处,离这里远吗?”古风站住脚步。 “不远,不过张老和潘奶应该休息了。你准备稍后就过去?” 古风踌躇了会,依然点点头,“既然不远,我还是过去,想来张老不会和我这晚辈计较。” “那行,吃完饭我就安排人送你过去,想来张老见到你也会很开心。”卢灿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古风被卢灿的话语,弄得一怔,心思百转。 他还没见到休老二,卢灿也没揭穿彼此的身份,故而,他还蒙在鼓里。 对于卢灿,他有些怀疑是师傅新收弟子,倒没往玖宝阁南宗方面去想。 等古风走远,温碧玉瞅了眼古风微驼的背影,轻声问道,“这人谁呀?是张爷爷的亲戚?” 卢灿的声音同样很轻,“就是张老要找的学生。” “哦~~他呀!还真被你找到啦?” 卢灿帮张老找弟子一事,在卢家大院不是秘密,温碧玉的声音陡然拔高。 卢灿一边点头应付温碧玉,一边询问丁瑶,“晚宴安排在哪个房间?” “听涛阁……” 没等丁瑶说完,温碧玉的脑袋顶着卢灿的肩膀,“他们去房间洗漱,还要一会。你先去我那打个照面。” 呵呵,丫头八成在她的那些朋友、同事面前吹嘘了。 得,先去给她撑个场子。 问海阁是蓝湾俱乐部最大的包厢,今天被温碧玉征用。在门廊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还有人跟着点唱机在唱歌,有点像肥妈玛利亚的声音。 肥妈玛利亚是葡萄牙籍澳门人,原名玛丽亚·科尔德罗。 虽然不是黑眼睛黄皮肤,可她在香江歌坛却能混得风生水起,音域非常宽,极有特色。去年年底推出的《龙虎风云》专辑,十天销量过金唱片,二十天白金。 因为身材微胖,被歌迷亲切称呼“肥妈”。 卢灿被温碧玉推进房间,顺势扫了一眼。 嚯嚯,还真热闹。 可能聚餐已经到了尾声,超大的圆桌旁寥寥坐着张国强、陈淑芬、钟仔几个人,在喝酒聊天;大多数人都围在前段时间添置的点唱机旁边,跟着肥妈唱歌;还有几人,在空场地跳起交谊舞…… 房间内大约有二三十人,不仅有风行唱片的歌手及高管,还有几位影视圈的明星,譬如那位小麦色皮肤的钟女,正搂着荣哥的腰,两人不知谁教谁跳舞。 等两人走进房间,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陈淑芬、张国强看到卢灿时,马上起身,迎了上来。 “卢生,您好!”“卢生,您还真来了?”前者是张国强,后者是陈淑芬。 他俩与卢灿打过交道,算得上比较熟,其余歌手及工作人员,与卢灿几乎没什么接触,倒是钟女和荣哥,在前些天洛丽塔举办的慈善晚宴上,见过面。 “卢生……”“卢先生好!”一个二个地对卢灿点头微笑。 与张国强和陈淑芬握手后,卢灿面带微笑,朝众人点点头,目光巡视,算是回礼,“吃完了?我还准备敬大家一杯呢!” 又特别对钟仔示意,“听艾琳说,肯尼你加盟风行,祝你以后事业长虹,唱片大卖!” 温碧玉是个小伶俐,闻听这话,立即去餐桌上拿来自己的长颈酒杯,递给卢灿。 卢灿接过酒杯,顺势举起,朝四周示意,“我敬大家!敬肯尼!” “多谢卢生吉言!”钟仔连忙找到自己的酒杯,“我先干为敬。” 其他人也回到餐桌边,找自己的酒杯,一时间,场面有些乱。 卢灿还看见青涩的陈慧贤,手忙脚乱中将玻璃杯打翻,红酒撒了一桌…… 这姑娘去年刚出道,发掘她的风行唱片星探部门的负责人赵润勤——赵润勤这个人很神,霞玉芳红中的“玉、红”都是他发掘出来的;陈羽莲、关罗莎进入影视圈,与他也有一定的关系;男星中的何家劲、罗嘉良,也是他发掘的。 风行唱片公司,卢灿几乎从不过问。 可是,还别说,这家他前世没听说过的唱片公司,越来越像那么回事,说不定还真能做大——老中青歌手都有,不怕断档;管理层的陈淑芬、张国强都正值精力充沛的阶段,事业心很强;发行渠道也很完善;就连星探组,都很优秀。 在问海阁逗留了十几分钟,卢灿转道上楼,去听涛阁。 包厢中的一幕,让他颇有些惊讶——半道救回来的那位海漂李辰,竟然在用英语和古特雷斯、圣迭亚哥熟练地对话,而另一边的古风,只能干看着。 这也让卢灿对他产生兴趣。 要知道,这可是八五年,能将英语说得如此流利的人,绝对是各机关单位争抢的人才! 也不知这位李辰,为什么要海漂? 第849章 阿忠发现 第849章 阿忠发现 卢灿没问李辰,不过,他自己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 他原本是肇庆地区一家老牌医药厂的药剂师,因为此时的西药,大多从国外进口,为了能看懂药品说明,他自学的英语,故而能与古特雷斯等人交流。 至于为什么海漂,他只是说来香江寻亲。 这个理由,听听而已,大家都没多问,毕竟是个人隐私。 晚宴结束时,卢灿倒是安慰了李辰一句,让他在没找到亲戚之前,安心在蓝湾俱乐部住下。 李辰感激地点点头,想要说什么最终没开口。 他的心思,卢灿能猜到一点,无非是想要在自己旗下企业某一个生计。 晚餐时,李辰的表现不错,给他一份工作很容易,不过,毕竟是海漂,来历诡异,卢灿还是打算等谢三顺去肇庆地区摸摸此人的底细之后再说。 接下来是古风的事。 卢灿安排阿忠开车送古风去张老家。 毕竟人家师徒多年未见,肯定有些私事要聊,再者,有关玖宝阁南北合流的事情,自己在当场,这对师徒也不好敞开说。所以,尽管他很好奇古风这几年的经历,可依旧忍了下来。 送走古风,卢灿牵着温碧玉的手,与丁瑶告别。丁瑶多数时间回家住,便于照顾丁欢老爷子,不过,她在蓝湾俱乐部也有住处,今晚会在这边留宿。 “阿灿哥,丁瑶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刚一上车,温碧玉就突兀地问道。 卢灿正在看站在台阶上目送自己的丁瑶,被这句话吓一跳。 有些事,打死也不能承认,即便铁证如山。 短暂心惊之后,他嬉笑应对,“那是,你阿灿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种回答比直接否认要好。 果然,温丫头嗔了他一眼,“臭美的你!” 丫头并非有什么证据,只是直觉地感知,丁瑶对卢灿有点不太一样。听卢灿这样说,反而不怎么怀疑,主动将话题转向她更感兴趣的风行唱片上。 卢灿心底松了口气。 和丁瑶的关系,与嘉妮的关系有些相似。 这两个女人,都只是希望拥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稍稍有些区别的是,嘉妮的事业心更强,丁瑶则希望安稳平静。 至于卢灿使他们生活中的什么人呢? 可能有些感情,但她俩都很清楚,卢灿什么都能给,就是给不了婚姻方面的承诺,所以,每次在一起时,双方都默契地不提这些。 话分两头。 轿车穿过灯火璀璨的街区,明灭的光线,时不时照在古风的脸上。 马上就能见到师傅师娘,他既渴盼又紧张,双手绞在一起,时不时拨动两下手指。 这些年,一路南下,无论是出于生存,还是报恩,亦或者为了发泄心中对社会的恨意,他在烟涧村做过高仿古铜器,在信宜仿制过高古玉,在斗门更是建窑烧瓷仿古做旧…… 一桩桩,哪一样都犯师傅的忌讳! 对于师傅,古风怕得很。 张老虽然平时很慈和,可在传授技艺的时候,非常严厉,对于作伪制赝,一向很痛恨。 希望师傅能理解自己的苦衷!都是迫不得已呀!古风嘴中轻声嘟囔一句。 想到师傅,他又有些安耐不住,伸手拍拍驾驶座靠背,“丁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丁一忠从后视镜看了古风一眼,笑着回道,“前面就到大坑道,虎园博物馆不远了,张老就住在在虎博的生活区,很快的……张老的家人都在这边。” 他知道古风的身份,也知道张老和卢灿对这人的看重,因此多了后面半句。 其实,他是想提醒古风,你这空着手去,合适吗? 古风却听出其它意思,一惊,身体前倾,“张老……身体很差?” 这么理解也对。 丁一忠想了会,还是如实相告,“挺严重的!前些日子,卢少费了好大工夫,组织香江六名权威专家会诊,说是什么……新陈代谢不足,肌体营养吸收不了,只能靠打营养针和输液……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你稍后问问张家人就清楚。” 丁一忠性格虽憨,可跟在卢灿身边多年,也有所长进,话语中知道给卢灿卖好。 古风对医学方面一窍不通,这会听到专家会诊营养针什么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坐立不安。 好在时间不长,很快车子停在一栋公寓楼的门口。 古风下车,打量着眼前的门洞,等候丁一忠泊车。 这一片是虎博建设的高端生活区是复式公寓,住的大多是虎博的一众老头子。 张老腿脚不好,安排在一楼,卢灿又特别将戴静贤安排在张老住处的对面,多少还能照顾一下老爷子。福伯和李林灿在二楼,宗老、赵老、文哲生、费仲联等人或住在隔壁单元或楼上,算是近邻,有事都能帮一把。 好一会丁一忠才到,古风以为车位难找。 孰料,丁一忠递给他一个提袋,里面装着水果和营养品之类。古风这才想起,自己空着手呢,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丁师傅!” “没事!”丁一忠咧嘴一笑,摆摆手。 他和卢灿出门,经常帮卢灿买各种随手礼,对这方面很是敏感。 两人走进单元门洞,古风想到一事,问道,“丁师傅,卢先生……是张老收的弟子?” 丁一忠伸手叩门,回头笑笑,“卢少是家传的学问,他爷爷卢老,以前是港中大的学生。不过,张老确实收了一名弟子,是个女娃,明天你就能见到。” 这样啊……古风眉梢挑了挑,竟然不是?还有,师傅竟然收了一个小女孩做弟子? 没等他多想,大门从内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张泽宗,古风认识。 在京师时,古风被张老推荐,在通县自行车厂上班,周末经常去师傅家学习,那时张泽宗张泽瑞年纪还小,没少带两人玩,熟悉的很。 “古叔,真的是你?!”张泽宗惊喜地朝门里喊道,“爷爷,是古叔!古叔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声。 卢灿在晚餐时,已经给张老来过电话,汇报了稍后带古风过来的消息。 因此,张家人都还没休息。 古风一急,来不及和张泽宗打招呼,从丁一忠和张泽宗身边挤进去,“师傅……” 一阵饱含委屈和心酸的呜咽声传来。 接着传来张老颤抖的声音,“好孩子……回来就好……” 丁一忠站在门厅处,没进去,将刚买的随手礼递给张泽宗。 “卢少没来?”张泽宗看了眼他身后。 “没,卢少有事,他说明天过来看张老。” “哦,这样呀……”张泽宗有点失望。 他很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卢灿对他有些意见,起因就是年初张老摔跤受伤一事。 张泽宗自己觉得很委屈,谁也不想发生那种事! 他当时不在京城,留在老宅照顾张老的是弟弟张泽瑞。哪曾想,张泽瑞那天在家睡懒觉?再说,又没人让老爷子起大早去买早点! 张泽宗的感觉没错,只是对原因,有所误解。 每个人都在成长进步,每一次进步都会涉足不同的圈层,结识新的朋友和伙伴。这一成长过程中,有一些朋友跟不上成长脚步,就会逐渐变得无足轻重,很自然地产生“被忽视”的感觉。 张泽宗对于卢灿而言,就属于这种。 如果不是因为张老,张泽宗可能如同卢灿当年在街头结识的那些阿飞,或者说港中大的那些普通同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成长的必然。 当然,张老摔跤一事,确实也增加了一点卢灿对张家人的“怨念”——无论什么原因,结果都一样,总是张家人没照顾好老爷子! 丁一忠探头朝客厅看了眼,张老坐在沙发上,古风正跪在他的面前,伏在老爷子的膝盖上抽噎。他又急忙缩回脑袋,对张泽宗笑笑,“古先生就交给你照顾,我回去了。对了,卢少安排古先生住在蓝湾俱乐部,如果他要回去,麻烦你送一趟。” “这都是小事,丁师傅,你不坐会儿?”张泽宗笑笑答道。 “不了,卢少还等我的消息呢。”丁一忠摆摆手,也没和古风打招呼,转身出门。 丁一忠并没有直接回沙田大院,只是给顾金全打了个电话,让他告诉卢灿一声,人已经送到。 打完电话后,他转向另一栋生活楼,朝二楼的窗户看了看,见屋子里还亮着灯,便直接上楼。 虎博安保中心主任黄义虎住在这里。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见到丁一忠出现在自己家门口,黄义虎愣了愣,侧身将他让进来。 “替卢少送一位客人,见你家还亮着灯,上来坐坐。怎么,不欢迎?”两人出身于同一支部队,关系自然不同,丁一忠说话也随便的很。 黄义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什么客人,这么晚送来?张老不是身体不太好吗?” 正在自顾自倒茶水的丁一忠,手一抖,若有所思,回头对黄义虎笑了笑,“张老的弟子。” “张老还有弟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黄义虎坐到丁一忠身边,笑着继续询问。 这时,丁一忠的眉梢皱了皱,含糊答道,“我也不知道。” 一杯茶水灌入口中后,丁一忠起身,“算了,太晚了,我走了!我就是路过见你家灯亮,上来讨口水喝。” 说完话,他摆摆手,转身就走。他是侦察兵出身,接受过一些反谍训练…… 没想到呀……出门后,丁一忠小声嘀咕一句。 阿木突然被调到西澳矿务公司担任安保总监的事,丁一忠事后隐约猜到原因,只是没想到,还有?! 看来下次不能再来黄义虎这儿! 憨厚,从来不代表傻! 第850章 琐碎杂事 第850章 琐碎杂事 丁一忠无法理解。 在他看来,卢家的表现,绝对称得上“好同志”,可是…… 他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卢灿,毕竟这只是怀疑,另一方还是自己的好友。 其实,卢灿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他在这方面已经设置一定的隔离墙。 丁一忠不理解,不代表卢灿不理解。 这是个特殊时期,像卢家这样一个在香江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家族,是需要精准掌握动向的,这就像卢灿自己,也会对卢系资本重要产业的领导者进行适当监控一样。 未必有恶意,意在掌握。 所以,在发现阿木的身份后,卢灿并没有直接辞退,而只是将其调离核心圈层。 卢灿甚至还知道,卢系资本内部,有不少来自港府、英方,以及北市的人,有些人的位置不算重要,很难接触到核心秘密,他也就没有惊动对方,彼此算是相安无事。 卢家只是个商人家族,一切以生意为主,至于其它的……暂时还不算重要! ………… 卢灿一大早就赶往环宇大厦。 早在去斗门的那天,他就接到温碧璃的电话告知,金东财务公司社长广田直人给总裁办去电话,提及三菱金融总裁办总干事长前田元一郞想要拜会卢灿一事。 卢灿不认识前田元一郞是谁,但知道此人是田实涉的心腹,也清楚对方拜会的原因所在。 与畔柳信雄所掌握的三菱香江公司产生摩擦之后,卢灿安排人调查三菱总部的态度。 就目前来看,三菱总部在卢系资本东京行动的信贷、走账方面,并未设置障碍。 也就是说,三菱总部似乎不想将事态扩大化。 所以,前田元一郞此次拜会,应该是希望缓和甚至修复双方关系。 鉴于日円的强势以及三菱集团此时的庞大体量,卢灿也不希望与三菱总部闹得很僵,故而,对前田元一郞的拜会,乐见其成。只是,当时他身在斗门,只能将双方见面时间,推后两天。 抵达大厦门前,卢灿与温碧璃下车后,站在台阶上看了眼旁边的工地。 由于地皮面积不大,设计图中,只加盖一座十八层高的主楼,一座八层高的配楼,以及一座五层高并带有停车场的商业中心。 霍家的工程队,效率挺高。 主楼的框架已经搭建到第十二层,正在加装环带桁架层——香江每年都有超高级台风,这种钢架是为了加固楼体,让建筑能承受更大的海风。 配楼和商业中心由于层数很低,不需要这么麻烦,主体架构都已经完成。 看来,有个半年时间,能基本完工。 看了眼之后,卢灿对温碧璃笑笑,“老七和雨宁,还在交往?” 老七就是霍家的霍先光,前段时间追求卫雨宁,为了避嫌,温碧璃还将卫雨宁调派到人事部任职。 “前几天还看见两人一起吃饭。” 两人转身上楼,温碧璃边走边笑着说道,“老七人不错,踏实的很,就是有点小抠,两人吃饭也不去好一点的地方,就在楼下的面铺,送花也就送一支……阿宁在我面前嘀咕几次。” 倒不是说卫雨宁物质,而是女孩子天然希望追求自己的男人,是那种出手大方又浪漫人。 卢灿同样笑笑,“只怕不是老七抠门,而是他真没什么钱。” 温碧璃一愣,霍家的公子没钱? 卢灿对霍家的家风了解比较多,笑着解释,“老七刚毕业,现在还是实习锻炼阶段,拿的只是普通职员的工资。又因为已经毕业成人,需要自力更生,他以前能拿到的月贴,也停掉了,所以呀……他反而没以前上学时有钱。” “这样啊……”温碧璃侧侧身,让卢灿先走进电梯,又笑着说道,“我说呢,老看见他开着一辆破丰田……这种做法挺好,咱家以后也要学学。” 卢灿微笑不语。 对霍老的这种锻炼子女的做法,他很是欣赏,但一家有一家的情况,卢家未必需要这样,让孩子早点接触金钱,不被金钱奴役,也是一种教育方法。 现在讨论这些还早,小石头刚上幼稚园,瑶瑶连走路都不会。 刚到办公室坐下来,手机铃声响起,是张博驹张老家的电话号码。卢灿笑了笑,摁下接听键后开了句玩笑,“张老,您拜托的事,我可算是完成了,还算功德圆满?” 是张老的声音,有点嘶哑,“阿灿,辛苦你了。刚才给你家去电话,说是你已经去公司……中午有空吗,来我这吃饭。” 今天中午还真未必有空——如果和前田元一郞聊得不错,卢灿作为地主,理应请人午餐。因此卢灿笑道,“张老,咱时间还长着呢,这顿谢宴……不急,我中午有点事。” “我主要是想……”老爷子在电话中连着咳嗽几声,将要说的话,压了回去。 卢灿只能等他咳嗽完。 这时,温碧璃抱着这两天的积压文件进来,搁在卢灿的面前,又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帮他泡茶。卢灿顺势问了句,“最近两天,我的行程安排,紧不紧?” “上午前田元一郞和广田直人来拜会;下午有个会议,布鲁格要回北美,你也应该和他聊聊;晚上贸易署施祖祥,还有蒂姆,约你喝茶,聊聊会展中心项目……” 卢灿的行程,都是温碧璃安排,一通说下来,这两天都没空。 兴许是张老在电话中听到,等温碧璃说完,他又接着说道,“你忙你的,我这边,没啥大事,等你有空再来家吃饭。” 古风找到了,卢灿寻思着张老那边确实没啥大事,便笑道,“您老和我古师哥多处处,好好将养身体,找空我再去看您。至于古师哥……他愿意留在虎博就留在虎博,要么去润馨瓷器也行,再不济瓷王堂还缺掌眼师傅……他想要怎样就怎样,您老不用替他担心。” “嗨,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张老被卢灿勾起话头,迟疑了会又说道,“昨晚我和阿风聊了聊,听他的意思……怕是暂时去不了你那儿。” “哦?怎么回事?”卢灿一怔。 “那孩子实诚,他说澳门有个古董商,你也知道的,帮他办了澳门居住证……” 张老爷子大略说出原委。 古特雷斯是个精明的古董商,深知一位高水平鉴定师的重要性。 遇到古风时,在得知对方刚从国内来濠江,还未找到工作,他立即投入重注,不仅帮古风安排住处,办理驻澳申请,还帮古风的亲戚也安排好工作。 此时的古风,还不是十几年后那个心机深重的赝品地下大亨。 因此,这份知遇之恩,他相当看重。 尽管他知道,对方看重的是自己的鉴定能力,可是没有伯乐,自己的那点能力又能怎样? 流落在澳门,只怕连落户都难! 所以,昨晚师徒二人聊天时,张老提出让他来香江工作时,他犹豫了。 对于弟子的这一选择,张老不好说什么——知恩报恩,算是一种优良品德。 今儿卢灿聊起话头,他索性替弟子把话挑明。当然,他没把话说死,只说古风暂时帮古特雷斯一段时间。 “没事,老爷子您别放在心上,我尊重古师哥的选择。您老将养身体最重要!” 卢灿挠了挠头,旋即也就放下——卢系资本旗下企业,现在已然成势,多一个少一个人才,已经不影响大局,古风不能加盟,固然可惜,但也不是不可或缺。 又聊了两句家常,卢灿挂断电话,温碧璃已经帮他泡好茶,搁在面前。 卢灿翻阅文件时,随口问道,“广田直人有说几点过来吗?” “九点半,还有一会儿。” 第一份文件是缅北迪拉瓦港项目的建设施工计划及招标书。 这一项目,新世纪航业与缅北地方已经达成投资协议,目前进入新世纪航业招标阶段——新世纪航业本身不具备港口扩建的施工能力,需要对外招标工程建设方。 大略翻看了一遍,卢灿眉头皱了皱,直接将文件搁在一旁,没签字。 又抬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九点半还有半个多小时,便道,“吴思敏回来了吗?在公司的话,让他上来一趟。哦,顺便让吴维宇也上来。” 吴思敏是新世纪航业公司总经理,缅北迪拉瓦港项目的第一负责人,吴维宇是新世纪航业执行总裁,算是吴思敏的直控领导。 温碧璃瞬间明白,卢灿对这份文件不太满意,她顺手拿起卢灿办公桌电话,拨通内线。 没一会,吴维宇与吴思敏进来。 “一会要来客人,没时间和你二位喝茶,有几句话和你们聊聊。”卢灿的手指在那份文件的封皮上敲了敲,“第一,有关迪瓦拉港码头扩建的工程质量监控,必须是我们主导,无论是缅方还是施工方,都只是辅助督导,这一点需要在招标书以及未来的三方合约中,明确写出来。” 吴思敏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卢灿说的这一点,也是缅方想要拿到的。 新世纪航业既是项目承包方,也是未来迪拉瓦港的运营方,要质量监控权,在卢灿看来,应当应分。可计划书中,却将质量监控权一分为二,也就是缅方与新世纪航业共同监控。 这不符合公司利益。 “缅北那帮人,我比你更了解,如果我们不拿到工程质量监控权,未来几乎百分百要扯皮。”他盯着吴思敏,“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的是结果!能办到吗?” 吴思敏被他盯得额头冒冷汗,好在卢灿开了口子——无论什么办法……这里面可以多做文章。想了会,他点点头,“我再去一趟缅北,把这件事落实!” 卢灿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又对吴维宇说道,“北仑港项目也一样!包老会理解我这么做的用意。” 北仑港的项目,最终还是被包家分走一杯羹,没办法,人家甬城市政府似乎更信任老乡,尽管这位老乡此前没搭理他们。 吴维宇连忙点头,“我这就去约佐门总裁……” 佐门,就是包老的大女婿,他负责包家的海上业务,而另一位女婿皮特吴,负责地面业务。 三人又就新世纪航业的这两个项目聊了几句,总裁办的另一位助理在门口探头,朝温碧璃招招手,小声道,“东洋的客人已经到了,在前台。” 第851章 睚眦必报 第851章 睚眦必报 由于对方提出的是“拜会”,属于正式场合的商业礼仪,所以,今天的见面被安排在大会客室,双方都很正式,都有附从人员,并且安排会议记录以及现场摄影摄像。 前田元一郞个头不高,梳着此时流行的背头,两鬓略有些斑白,年纪在四五十之间,笔挺的西服让他看起来很精干。 广田直人和他的年纪差不多,不过,此时只能跟在前田元一郞身后,略佝着身子——在东洋的体制架构中,总干事长约等于秘书长,机构的实权人物之一,远不是一个外派合资公司社长所能相提并论。 原本应该陪同到访的三菱香江总裁畔柳信雄没来,广田直人随行,这本身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广田直人主动担任双方联络人,上前为卢灿和前田元一郞二人做介绍,“前田干事长,这位就是卢灿卢桑!卢桑,这位是三菱集团前田元一郞先生总干事长。” “欢迎前田先生造访!”卢灿面带微笑,先伸出手臂。 前田元一郞顺势搭上,抖了抖胳膊,又微微颔首致意,“很荣幸见到阁下!来您这儿之前,田实社长委托我,向阁下问好!” 四五月份,卢灿去东洋时,曾经与田实涉见过一面,彼此也算认识。因此,卢灿是与田实涉同一级别,故而,前田元一郞提起田实涉的问候,以示尊重。 “替我谢谢田实社长,也请帮我捎句话,就说……我非常欢迎田实涉社长来香江做客!” 两人握手的时间持续十来秒,供双方的摄影师留影拍照。 双方分宾主就座,卢灿与前田元一郞的座位并列,中间隔着一张摆着鲜花的茶几。其他人分居两侧,半圆形就座。 “我们两家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合作关系,前田干事长此行香江,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卢灿的胳膊搭在扶手上,身体朝前田这边侧着,以客气话开场。 “谢谢卢桑关心!”前田元一郞合着双手,面带微笑,“我这次来香江,只是总部对地方分部进行的例行巡查,并无特定任务。只是在临行前,田实社长嘱咐,一定要拜会卢桑您,与贵方保持一如既往的友谊,增进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 卢灿微笑点头,“在东京时,我和田实社长有过一次愉快的交流。” 他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笑道,“当时,田实涉社长说,随着波斯湾沿岸国家的资源开发,东南亚国家经济高速发展,中国的改革开放,印度的皿煮化,东洋经济的强势崛起,以及亚洲的庞大人口基数,这些因素都将决定,亚洲经济腾飞,指日可待,亚洲市场会有无限可能!” “我非常认同他的观点,很期待和他的再次见面。” 田实涉确实说过这番话,不过,在当时谈话内容中,田实涉坚定地认为,亚洲经济发展,会以“雁型模式”崛起,即以东洋为领头雁,其他国家将在东洋的带领下,迎来新一轮发展契机。 卢灿对于“雁型模式”的说法,并不认可,双方由此还产生一些争论。 当然,争论的话题,他自然不提。 这就是标准的官方语言。 曾几何时,卢灿非常痛恨这种官样话,可现在,自己不一样说得很流畅? 只能说,环境改变人性。 整个会谈,持续一个半小时,气氛不错。 双方都没有提及畔柳信雄,以及恒昌行投资被截胡一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会谈结束时,双方一致同意,就加强信贷拆借以及跨境跨行转账、结算等多方面进行深度合作。当然,这只是口头协议,具体合作方式和条款,还需要大华银行与三菱银行进行更进一步的谈判。 中午,卢灿在富丽华酒店,设宴款待前田元一郞一行。 富丽华虽然不是香江最豪华的酒店,但是它的粤菜餐厅却极有特色,主打“东江菜”。 粤菜分为三大类,一类是广府菜,以做工细腻,选材严苛着称;一类是潮汕菜,主打鱼虾蟹鲍等海鲜,也追求精致化;另一大类就是东江菜,也就是客家菜,主打陆地上的猪牛羊鸡鸭鹅,以焖、炖、煲、焗见长,取材很接地气,重味不重形。 可以说,东江菜是最不像粤菜的粤菜,但味道极其地道,很受老饕的喜爱。卢灿也很喜欢这家餐厅,尤其喜欢这家餐厅的客家擂茶,时不时会带家人和朋友过来捧场。 富丽华东江餐厅为贵宾提供的客家擂茶现场研制服务,带有一定表演性质。 俏丽的服务员,穿着蓝色碎花旗袍,斜跪在茶几前的地毯上,面前是“擂茶三宝”——内壁有粗密沟纹的陶制擂钵、油茶树干加工制成的擂棍、竹篾制成的捞滤碎渣的“捞子”。 制作擂茶,用一把好茶叶,适量芝麻,几片甘草、菊花叶片等,置入擂钵,手握擂棍沿钵内壁顺沟纹走向有规律旋磨,间或钵中间擂击,将茶叶等研成碎泥,即用捞子滤出渣,钵内留下的糊状食物或叫“茶泥”、或称“擂茶脚子”。再冲入沸水,适当搅拌,再佑以花生米、腰果、豆瓣、米果、烫皮等,就是一缸集香、甜、苦、辣于一体的擂茶。 美女的现场表演,看得前田元一郞目瞪口呆——这一幕和东洋抹茶道,极为相似,不仅过程相似,甚至连最终成品的色泽与入口之后的粘稠感,都有相似之处,只是东洋抹茶,没这么浓的口味。 尝了一口抹茶之后,他忍不住问卢灿,“卢桑,这……这……也是中国茶文化的一部分?怎么和我们的抹茶道,这么神似?” 卢灿并没有反驳,微笑说道,“客家擂茶,准确说,是茶文化、食文化以及医文化的合体。” 见对方似乎不理解,卢灿又笑着解释,“南方瘴气重,潮湿阴寒,擂茶对常年生活在大山长谷瘴气较重的居民来说,有一种独到的驱邪健身功效。在中国,所有的文化必须为人服务,一切以人为本,所以,中国传统文化的进化,外人无法理解,包括你们东洋。” “中国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前田元一郞摇头感慨。东洋人对中华文化持有很严肃的认可态度,这一点,不像韩城人,啥都是他的。 兴许是聊开了,也可能是马上要告辞,前田元一郞忽然往卢灿这边凑了凑,低声说道,“卢桑,香江三菱公司,近期会有较大的人事调整,还希望您多多看顾。” 哦?卢灿一扭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所谓较大人事调整,应该是指畔柳信雄会离任。前田元一郞今天拜会,带来的是广田直人,而非香江三菱某一位副总裁,想来,广田直人的春天到了! 金东财务公司与卢系资本关系不错,由此看来,三菱总部想要化解矛盾的态度,还算真诚,卢系资本再抓着对香江三菱狠揍,就有些不合适。 卢灿不知道的是,这一决定,本身充满博弈。 前田元一郞九月份就抵港调查畔柳信雄一事,九月底,出调查结果,并提交给田实涉一份处置建议。他认为,畔柳信雄所做的事情,本身并没有问题,最大的错误是没有成功,其次是对总部有隐瞒,鉴于畔柳信雄最近几年的功劳以及面对“卢系资本的高压态度”,三菱银行总部不应该表现出退让的姿态。因此,比较合适的处置方式是保留畔柳信雄的职位来表明态度,对于畔柳信雄个人,采取内部惩戒。 恰逢此时,以卢系资本为首的香江共同基金,在郑佳醇的带领下,进入东洋三大股票交易所,清扫东洋各家颇有发展潜力企业的股票。 三菱作为东洋最大的金融团体,这件事自然瞒不过他们。 他们甚至对共同基金的组建及构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这是一家以卢系资本为首的香江资本集团。 要不要对卢系资本采取强硬态度,田实涉犹豫了,毕竟,对抗卢系资本一家与对抗香江五大资本家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进入十月份,有关畔柳信雄一事的处理意见,依旧没有定论,池田隆所在的川崎银行派系力量,率先在董事会上发起质疑,将畔柳信雄一事,公布于众,并提出追责。 不仅如此,传统的三菱系、第百银行等势力也跳出来,表示有话说——他们虽然也是田实涉的支持者,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支持畔柳信雄。 此时,田实涉想要压制也压不住了。 虽然田实涉所在的“东京千代田银行系”实力强大,虽然他个人威望很高,可想要弹压多个派系的联合,还是力有未逮。 最终,田实涉做出“撤除畔柳信雄职位,调回总部重新任用”的决定。 既然已经做出这一决定,那就索性再做出向卢系资本示好的姿态,以麻痹对方。 故而才有今天的前田元一郞拜会卢灿一事。 这一切,卢灿并不清楚。想了会,他笑眯眯地说道,“畔柳总裁要高升?说起来,我和他一起参加过深城金融改制会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确实应该得到提拔。” 前田元一郞眼睛缩了缩。 这话得反着听。畔柳信雄挑衅卢家,卢灿这是再要条件呢——换人可以,和平相处也行,畔柳信雄调回总部,不能重用! 眼前这位年轻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前田元一郞想了会,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卢灿的条件。 畔柳信雄算是三菱银行中“东京千代田银行系”中的干将,田实涉看好的继承者之一,原本历史上,他在九十年代中期,登上三菱集团总裁至高宝座。 现在,因为卢灿这一句话,让他与原本该拥有的至高位,擦身而过! 第852章 出师不利 第852章 出师不利? 三菱总部的动作很快,在卢灿启程前往卢森堡的前一天,他们宣布三菱香江总裁调职,原总裁畔柳信雄调任三菱集团产业信息部副总裁。 从一方诸侯到部门副总裁,显然,畔柳信雄遭到贬斥。 新任总裁为原金东财务公司社长广田直人,而金东财务的新任社长为原三菱福利事业部总监酒井原野。后者原本只是集团内部的“后勤部门”,现在一跃成为子公司社长,属于超擢。 如果熟悉三菱内部派系之争,就会发现,广田直人属于川崎系,酒井原野为第百银行系。 所以,卢系资本与三菱的这场对垒,其实胜利得很侥幸。 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不过,广田直人就任香江三菱公司总裁的任职宣言中,姿态颇为强硬。其中有一句“在三菱市场扩张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阻碍,但这不妨碍我和诸位,在强大的集团支持下,将其一脚踢飞”。虽然没有点名卢系资本,可话语中处处透露着不妥协,又为双方的关系,蒙上一层阴影。 广田直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表态,卢灿暂时还不清楚,现在也没精力去管这些事。 欧洲要紧! 十一月四日,卢灿起行卢森堡。 卢森堡大公国地处德法比利时三国的夹角,是欧洲的战略要冲——如果法国想要进攻德国,可以将卢森堡视为桥头堡;反过来,德国进攻法国,卢森堡也一样是前沿基地。 也因此,这片地区在历史上,屡屡被其他国家占领。尼德兰占领过,奥地利统治过,法国曾两度占领,普鲁士也占领过两次,尼德兰分化后的比利时和荷兰也短暂占领过。 一直到1890年,在英国人的支持下,荷兰王国的拿骚家族阿道夫·威廉·卡尔·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希公爵,以放弃拿骚公爵爵位为代价,正式摆脱荷兰的统治,卢森堡成为自治公国。 不过,国弱无主权,尽管卢森堡自称中立国,可两次世界大战,他们都被德国占领。 也因此,卢森堡意识到中立国并不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1949年,他们选择放弃中立国地位,投靠北约,成为北约创始成员国之一。 “卢森堡”一词,来自于古高地德语,意思是“小城堡”。 卢森堡公国确实很小,总人口在1985年刚刚突破五十万,面积只有沪海市的一半。 不过,这个国家却是欧洲有名的钢铁工业国,境内铁矿资源丰富,品位极高。 钢铁产业一直是卢森堡的支柱产业,尤其是特种钢材,联邦德国和法国的几家世界排名前列的钢铁公司,都在卢森堡开设有特种钢材研发中心。 其中就包括卢系资本拥有一定股权的法国施耐德电气公司。 卢灿此次来卢森堡,行程之一就是参观施耐德电气卢森堡特种钢材科研中心。 卢森堡是典型的欧洲山地国家,十一月份的气温已经很低。 卢灿抵达卢森堡机场已经是当地时间下午六点半,一走出机舱门,就感觉到一阵凉意,他伸手接过温碧璃胳膊上的风衣,套在身上,面带微笑地走下舷梯,向前来迎接的副首相保罗·斯坦梅茨爵士递上手臂,“爵士,很高兴再次见面。” 这位副首相先生,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时,对方还是卢森堡驻法公使。 去年,卢森堡首相换届选举,社会人民党的雅克·桑特,选择保罗·斯坦梅茨爵士为自己的竞选搭档,桑特当选后,保罗顺理成章成为副首相。 斯坦梅茨爵士今年五十出头,有轻微的红鼻子,他与卢灿握握手后,又顺势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我也是,欢迎你的到来!让大公和桑特首相,同样也欢迎阁下的到来。” 卢灿此次来卢森堡,并非正式走访,只是商业活动,斯坦梅茨爵士来迎接,是因为钱伟与他交情不错,出于私人友谊,因此,他并没有主动提出让大公接见之类的话题,说这话只是表明一下善意,顺便探寻一下卢灿的行程,以便于他来安排。 卢灿笑笑回应,“谢谢大公阁下和桑特先生,请代我向他们表示崇高的敬意!” 这句话表明,卢灿此行卢森堡,没有拜会让大公和桑特首相的安排。 斯坦梅茨爵士点了点头,松开卢灿的手掌。 接机的还有洛林银行现任总裁巴蒂尔,洛林银行股东皮耶罗·维纳尔,施耐德电气卢森堡分公司总裁赫恩贝格·弗朗茨,美林证券欧洲总部副总裁克里斯等人。 巴蒂尔和皮耶罗,卢灿都认识,以前见过。巴蒂尔原本就是洛林银行总裁,大华银行收购后,并没有对管理层进行调整,只是加强业务监管。至于皮耶罗·维纳尔,就是他将手中股份出售给大华银行,但他依旧保留有6的股份,依旧占据董事局一个席位。 赫恩贝格·弗朗茨是第一次见面,法国人,四十出头,秃顶,很健壮。 正因为之前没见过,卢灿与他多聊几句。 施耐德卢森堡公司,是施耐德电气与卢森堡最大的钢铁公司安塞尔·米塔尔集团共同投资,施耐德电气是大股东,占股45,米塔尔集团占股30,剩余部分为当地一些投资商以及卢森堡矿产资源部掌控,总部位于克里希省。 额,别把卢森堡的“省”等同于国内的“省”。卢森堡大公国分为三个大区,十二个省,一百多个镇,因此,它的“省”约等通过国内的乡镇,而它的“镇”与国内的“村”差不多。 至于美林证券欧洲总部的克里斯……美林欧洲总部位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爱德克总裁自然不会来卢森堡见卢灿,委派副总裁来,已经算给面子。 卢灿与对方并没有深入交流,只是客套的握手致意。对于对方邀请走访比利时布鲁塞尔,暂时也没给准确答复。 从机场出来之后,车队直奔位于摩泽尔河畔的圣莫里斯庄园酒店。 这座庄园,位于摩泽尔峡谷,历史非常悠久,建立于1457年。 勃艮第公国在历史上曾经统治过卢森堡将近八十年,这座庄园就是勃艮第公国菲利普三世巡视卢森堡时,当时的卢森堡女伯爵艾琳娜夫人,为了讨好对方,所建立的城堡式庄园,并对外公开声称,这是“爱的巢穴”。 顺便说点有意思的事——这位艾琳娜伯爵夫人,不仅是菲利普三世的情人,后来还成为菲利普三世的儿子“大胆查理”的女人。她与这对父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这就是中世纪的欧洲。 大胆查理在南锡战役中战死,这栋庄园又被伯爵夫人收回。此后被卢森堡伯爵的后人,改建为庄园酒店,专门招待欧洲各国的贵宾。 庄园酒店占地约五百亩,前后两座古堡,中间是三百亩的葡萄园,摩泽尔河从庄园的南边流过,背后是阿登山脉。时值深秋,庄园环境幽雅,景色迷人,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葡萄酒果香。 接机人员将卢灿一行送到酒店后,纷纷告辞离开,原本斯坦梅茨爵士还想着为卢灿举办欢迎晚宴,被卢灿借口旅途劳累婉拒。 钱伟自然不会离开,陪着卢灿上楼,顺便为温碧璃等人介绍这座古堡。 这座古堡的主材料为云母岩,外形为哥特式建筑风格,有着哥特式建筑标准的尖塔,内部却融合了大量巴洛克建筑元素,采取大面积的椭圆形和曲线装饰,应该是后期翻修装饰时做出的改变。每一层的人物雕刻精美,壁画和穹顶以金橙亮色为主,金碧辉煌,连装饰的油画画框,都是金粉色。 城堡一共五层,算上套房的房间,合计一百二十个房间,最多容纳七十名贵宾。 钱伟预定的是四层和五层全部房间。 卢灿的住处在四层西侧,客厅旁边有一个半圆形露台,可以眺望摩泽尔河风光。 温碧璃去收拾房间,卢灿与钱伟站在露台上抽雪茄聊天。 “钱叔,上次康丁来电话说的期货单不好下,问题解决了吗?” 康丁在十月中旬就回到伦敦,在钱伟的配合下,调集资金,准备接马克指数合约,也就是卢灿所说的“期货单”。结果到十月底期货交割日,位于法兰克福的联邦证券交易所,交割量很小,他费劲巴拉地清扫期货市场,也只筹集到大约两亿马克的交易单。 “我正准备和你聊这事呢。”钱伟夹着雪茄,在露台的石质挡墙上磕了磕,“联邦德国的央行和财政金管部门对汇率期货交易量,控制得很严格,许可量原本就不多,而我们进场时间偏晚,就现在的交易量,还是从欧洲几家证券公司手中高价抢来的。” 卢灿眉心蹙了蹙,早就听说德国金管部门严谨,格哈德·斯托滕贝格性格谨慎,没想到,竟然连期货指数交易单,都要严格控制放量。 难怪德国能平安度过这场马克升值危机! 出神了会,卢灿又问,“你和康丁商议后,怎么解决的?美林欧洲公司呢?” “康丁想要囤部分商品期货,还预留一部分资金,投入波恩股票交易所,等你来做决定,他明天上午赶到卢森堡……” 联邦德国目前有两大金融中心,一在法兰克福,另一个在现在的首都小城波恩,前者以工业企业上市公司及大额期货交易为主,后者偏向于农产品及中小型上市公司。 调整投资方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卢灿有点发憷(音处)——这算是出师不利吗? 第853章 奶奶身世 第853章 奶奶身世 其实也算不上突如其来。 早在一周前,康丁就来过电话,只是那时卢灿比较忙没考虑太多,再加上电话中康丁举重若轻的口气,现在想来应该是康丁不希望自己担心,所以,卢灿也就没太当回事。 他以为到了月底月初的交割日,情况会有好转。 孰料,造成这一状况的并非法兰克福期货市场不够兴旺,而是联邦德国财政部的政策。 后世为什么国外游资始终对国内证券市场束手无策?其根本原因在于央行的严控政策。 这就有点挠头! 钱伟来欧洲只是负责筹措资金,建设进出口通道,也就是资金进入和退出多重账户,对法兰克福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卢灿同样如此,因此,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结论还是等明天康丁来再定。 第二天,康丁未到,卢灿倒是先接待一帮老朋友——来自图卢兹的瓷器商人兼艺术品收藏家托马斯,以及他的几位朋友。 “嗨,看你面色红润,过得不错嘛!”卢灿与托马斯笑着拥抱了一下。 卢灿最早从欧洲回流的艺术品,就是从托马斯手中购买,两人算是老交情。 托马斯本人还是卢灿签订的虎园博物馆欧洲艺术品供应商之一,最近几年,他给虎博带来十多件套颇有收藏展示价值的中世纪艺术品,从中赚取不少中间费。 “托你的福,还能喝上一杯红酒!”托马斯哈哈一笑,用力拍拍卢灿的胳膊,又伸手指向他带来的三位朋友,“我给你们做个介绍。” “这位是卡瑟尔王子殿下!”他首先介绍的这位秃顶并略显拘束的中年男人,名头不小——巴伐利亚末代国王路德维希三世的直系后人。 1918年,路德维希三世退位,他们家族迅速衰落,新成立的德国政府不承认他们家族的贵族封号,不过,罗马教廷以及欧洲的君主制国家的贵族们,却依旧认可。 卡瑟尔是路德维希三世的三子弗朗茨王子的亲孙子,因此有“王子殿下”的尊称。 当然,这位“王子”已经非常落魄,面对卢灿时,尽管他竭力让自己保持贵族风范,可颤抖的手和略显局促的表情,依然让卢灿觉得,这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人”! 卢灿心底有些鄙视这些落魄的贵族,但眼中不会显露出来,相反,他很热情的朝对方抚胸躬身,“很荣幸见到王子殿下!” 这类落魄的贵族,才是淘宝的绝佳对象! 托马斯曾经在卡瑟尔手中购买了两套巴伐利亚王朝银器,现在展存于虎博欧洲艺术馆中。 不知道托马斯今天带他来见自己,他又要卖什么家当?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卢先生真是年轻啊!”卢灿的尊敬,让卡瑟尔王子放松一些,笑着颔首回礼。 托马斯眉头微皱,这家伙真不会说话——卡瑟尔王子的话,虽然听起来没毛病,可是,仔细感觉,还是有点传统贵族对待商人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味儿。 担心卢灿不高兴,他笑着插话,“卡瑟尔殿下在奥地利、匈牙利、卢森堡、瑞士、德国和法国等地的传统贵族圈中,很有影响力,他本人一直致力于欧洲传统艺术的研究与传承,在这方面很有成就,因此,我邀请他作为我的特聘艺术顾问。” 特聘艺术顾问? 记得托马斯曾经说过这位王子殿下是个“自由职业者”,也就是无业游民,怎么就成了艺术顾问?卢灿又看见托马斯对自己砸了眨眼睛,瞬间明白过来,神特喵的艺术顾问,其实就是托马斯发展的艺术品买卖掮客!帮助托马斯开拓欧洲贵族圈艺术品收购业务的掮客而已! “哦~~”卢灿拉长音调,感慨地点点头,“这是一项宏伟的事业,比起赚钱什么的,艺术才是永远的瑰宝!卡瑟尔王子的选择,让人钦佩!” 马屁嘛,卢灿很会! 另外两人中,一位是卡瑟尔王子的远房堂弟,也是欧洲传统贵族圈中的人物,路德维希三世的小女儿贡德琳德公主的孙子,奥地利莫斯伯爵家族的后人,利希滕奈格-莫斯爵士。 另一位则是托马斯成立的艺术品经纪公司职业经理人哈里尔·格奥尔格。 听托马斯的意思,以后与虎博的艺术品交易,将交给哈里尔负责。 对此,卢灿表示理解。 毕竟,托马斯手中的图卢兹瓷器厂,也是法国知名瓷器品牌。还有一点就是,将欧洲艺术品倒卖到亚洲,传出去对声誉有影响,找个职业经理人出面,他退居幕后,就有缓冲地带。 到卢灿这里做客,自然是茶水招待客人。 温碧璃已经将茶盘摆好,卢灿做东,烧水煮茶。 今天所用茶叶是窖藏二十年的班章生普,这种茶叶单靠冲泡不足以散味,需要沸水熬煮分钟,又因为担心客人喝不惯,卢灿选择加入两块方糖。 效果很好。 茶汤红亮浓厚,香气高锐,入口微涩,又因为方糖的缘故,回甘甜蜜,润滑如丝。 托马斯和哈里尔赞不绝口,卡瑟尔王子与莫斯爵士,也连连点头。卢灿所煮茶汤要比英式红茶口味更浓,香味更足,且没有传统中国茶的涩味,西方人更能接受。 相对而言,钱伟反而不怎么喜欢,他更喜欢不加糖的普洱。 几人先是聊了一番欧洲艺术品以及收藏市场,气氛融洽之后,卢灿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话题。 他给卡瑟尔和莫斯重新斟上茶汤,笑问,“卡瑟尔殿下,你对欧洲王室很熟悉,卡尔一世陛下的后人,现如今都怎么样?” 他口中的卡尔一世,指的是奥匈帝国的末代皇帝,全称“卡尔·弗朗茨·约瑟夫·路德维希·胡伯特·格奥尔格·玛利亚·冯·哈布斯堡-洛林”,1916年继位,1918年退位,1922年去世。 为了模糊对方的注意力,卢灿又笑着补充一句,“他们手中应该有不少艺术精品?” 卢灿为什么问起此人? 其他人包括温碧璃,都认为卢灿可能是看中卡尔一世后人手中的艺术品,实则,卢灿另有深意。 卡尔一世,是卢灿奶奶夏洛特的叔祖! 有关奶奶的身世,卢嘉锡知道,但他从未跟人提及,即便是卢灿,也只是旁敲侧击知道一点,至于田乐群、孙瑞欣和温碧璃等人,都不清楚。 后来,经过卢灿这么多年的探究,隐约摸清楚奶奶的来历。 奶奶夏洛特的爷爷,就是奥匈帝国的奥托·弗朗茨大公。 此人在欧洲贵圈中,以浪荡荒淫,行为不端而声名狼藉,他在1886年娶萨克森王国的约瑟珐公主,生下两子一女,长子就是后来的卡尔一世,次子则是奶奶夏洛特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公爵。 奥托·弗朗茨大公原本是有机会继承奥匈帝国皇位。 1889年,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和茜茜公主的独子,鲁道夫·弗朗茨·卡尔·约瑟夫皇储,与他的情妇玛丽·维色拉女男爵,在梅耶林狩猎小屋内一同殉情自杀。 奥匈帝国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与弗朗茨·约瑟夫一世血脉最近的只有两个侄子,也就是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和奥托·弗朗茨大公。其中,又因为斐迪南大公和妻子霍恩贝格苏菲为贵庶通婚,子女自动失去继承权。 顺便说一句,这位斐迪南大公就是萨拉热窝事件中,被刺杀的那位! 因此,奥托·弗朗茨大公从法理上拥有奥匈帝国第二继承人的位置。 但是,此人行为不端,他的皇位继承资格,遭到许多贵族的强烈反对,约瑟夫一世妥协,选择了弗朗茨大公的长子,也就是后来的卡尔一世为第二继承人——第一继承人也就是皇储,依旧是费迪南大公,只是他的子女没有皇位继承权! 1906年,弗兰茨大公因梅毒去世。 至于奶奶为什么会远遁亚洲,卢灿也有一些猜测,与当时奥地利共和国的政治环境,有很大关系。 1918年同时退位的两大帝国,分别是德国和奥匈帝国。 在德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德皇正式宣布退位,从帝国到共和国的过渡是合法的。 而在奥地利,末代皇帝卡尔一世和皇后济塔并没有退位,也从来没有举行过废除帝制的全民公投,甚至还试图复位未果。所以,奥地利第一共和国本质上没有合法性。 正是因为心知肚明自己缺乏合法性,第一共和国的领导者非常害怕旧的精英集团,即贵族集团,会卷土重来;害怕贵族会起来质疑和反对自己,于是共和国决心要打压贵族阶层。 所以,奥地利共和国对贵族非常严苛,不准他们用“冯”和各种头衔,哈布斯堡家族甚至长期被禁止返回奥地利。 他们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1921年,卡尔一世两次试图在匈牙利保守派人士的帮助下在该地复位,但因未获得匈牙利元首霍尔蒂·米克洛什的支持而遭到失败。 1922年,卡尔一世被流放马德拉岛,过着极其贫困的生活,同年因肺炎逝世,终年34岁。 他的复位未果,连带着马克西·米利安公爵一家,都遭到残酷打压。 在这种情况下,奶奶夏洛特,远走香江以避祸。 卢灿询问卡尔一世的后人近况,并非为了寻旧,更不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头衔,而是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一点有关于卡尔卡松宝藏的线索。 没错,原本卢灿认为掩埋卡尔卡松宝藏的地方,已经被挖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藏宝踪迹。 此后,卢灿联想到奶奶曾经借给赵从衍夫人倪亚正的那幅勒南兄弟的小版油画……他怀疑,是不是奶奶是不是也知道一点卡尔卡松的秘密? 但无处求证! 如果奶奶知道,那么,卡尔一世的后人,是不是也应该知道一点? 第854章 调整战略 第854章 调整战略 见卢灿对欧洲传统贵族圈感兴趣,卡瑟尔王子和莫斯爵士,立即来了劲头,两人对这个圈子确实熟悉,讲起来头头是道。 由于这两位的家族属于德意志贵族圈,因此两人又将霍亨索伦家族的没落,拉出来一起说。 霍亨索伦家族与哈布斯堡家族,是欧洲两大着名皇族。 前者从十一世纪的伯爵崛起,到十五世纪初,就成为普鲁士的统治者,十九世纪成为德意志国王,一直维系到1918年。后者更是从公元六世纪开始发迹,其祖上及分支族人,曾统治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奥地利大公国、奥地利帝国、奥匈帝国、墨西哥第二帝国等等。 两大皇族的分支贵族以及所册封的贵族,约占欧洲除英伦三之外现存贵族的三分之二强,譬如卡瑟尔王子的祖上,就是霍亨索伦家族册封的附属贵族。 1918年之后,这两大皇族,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和控制。 前者因为德皇威廉二世公开发布退位诏书,相对幸运一些。 后者因为卡尔一世的两次复辟未果,不愿意公开宣布退位,且卡尔一世的两个儿子,至今依旧不愿意放弃奥地利国王的继承权,而遭受奥地利共和国的严厉惩治——其奥地利境内的所有产业被没收,且不容许他们及其直系后人回国,不允许参加选举,甚至不具备公民权。 也因此,哈布斯堡家族,尤其是“哈布斯堡—洛林”一支,也就是弗朗茨二世的后人,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处境都比较惨。 荷兰王国是当时的贵族收容所,德皇威廉二世及其后人去避难,卡尔一世的两个儿子,以及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一家,同样躲在荷兰。这也是香江很多认识夏洛特的人,以为她是荷兰人的原因。 至于奶奶为什么要从荷兰去香江,卢灿始终想不明白。 爷爷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但是他不愿说卢灿也没办法。 卢灿挑起话头之后,就不怎么说话,因此,卡瑟尔和莫斯两人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开始回忆他们祖上的荣光和曾经的显赫身份…… 这可不是卢灿想听的,等他们聊了会,便主动问道,“卡瑟尔殿下,莫斯爵士,你们知道……马克西·米利安大公……还在世吗?” 奶奶如果还活着,今年七十二岁,想来她的父亲马克西,应该已经去世。卢灿这一问,也只是下意识——别人可以不关心,此人却是奶奶的父亲,关系很近的! “你说谁?”卢灿的法语口语并不好,卡瑟尔没听清。 卢灿用英语重复一遍,“我问的是卡尔一世的弟弟,马克西·米利安大公……还在世吗” 欧洲贵族成千上万,怎么突然就问起马克西·米利安大公?卡瑟尔和莫斯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是万能,知道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一家逃到荷兰已经不错了,哪会关注这样一个没落贵族的现状? “咳咳……”想起刚才吹嘘“欧洲贵族我一清二楚”的话,卡瑟尔有点脸红,轻咳两声,“卢先生……怎么突然问起米利安大公?” 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原因? 卢灿笑着摆摆手,“哦,随便问问,没其它意思。” “你……是得知他们家有什么名贵地艺术品吗?”卡瑟尔又问。 他的这句猜测,倒是缓解了其他人的疑惑——估计是这样,否则卢灿怎么突然提起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大公名号? “如果是的话……”卡瑟尔看向莫斯爵士,“莫斯在阿姆斯特丹有一些不错的朋友,可以帮到你。” 莫斯爵士连连点头。 在金钱面前,真理都要闭嘴,更勿论这些破落贵族后裔。而且,卡瑟尔和莫斯,并不觉得自己在献殷勤,他们在帮朋友! 要不要让莫斯爵士打听一下米利安大公家族的近况?卢灿迟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他的迟疑表情,越发坚定了卡瑟尔的猜测——阿姆斯特丹肯定要走一趟,反正不远。 上午十一点,轰隆隆的直升机降落声在窗外响起。 温碧璃探头看了眼,一架红色涂装的宇航云雀直升机,带着巨大的旋风,缓缓停在十字停机坪上。没一会,舱门打开,康丁康望两兄弟带着两名随行走下来。 她回头对卢灿轻声说道,“康丁到了。” 托马斯立即站起身,“维文,你忙,打扰这么长时间,我们该走了!” 卢灿也随之起身,笑着压压手,“我确实有点事,不过,你们也别急着走,在一楼咖啡厅坐会儿,中午一起吃饭。卡瑟尔殿下和莫斯爵士……都是第一次见面,我得招待。” 托马斯这会儿心底直嘀咕,有些后悔今天的行为。 他今天带卡瑟尔和莫斯来这,原本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可没想到,卢灿对古董交易的兴趣似乎还没有对眼前两人的兴趣大,这就让他心底发虚。 有心拒绝,可卢灿的借口是招待两位贵族,而眼前两人,面露喜色。 他能确定,如果卢灿亲自出面招揽两人,毫无疑问,这两人将绕过自己,直接投奔到卢灿旗下——自己给卢灿做艺术品交易中介,眼前这两人也可以! 他不确定卢灿会不会这么做,正在琢磨怎么拒绝,又听卢灿笑道,“卡瑟尔殿下,莫斯爵士,我和托马斯认识时间可不短……五年前,我来巴黎参加珠宝展,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托马斯。托马斯,我们认识,是五年?” 最后一句话,是对托马斯说的。 托马斯微笑点头,这下更不好拒绝,只得说道,“那……我在楼下咖啡馆等会儿?” 将四人送到楼梯口,正好看见康丁带着人上楼。 朝托马斯几人摆摆手,转身与康丁并肩往后走,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康丁没回答,回头看了看托马斯几人的背影,“这几位是?” 估计他猜测对方也是财经圈人士,卢灿笑笑摆摆手,“艺术圈的,和你不是一个行业。” “我以为你已经开始找人帮忙呢。”康丁耸耸肩,又笑道,“美林证券欧洲公司,靠不住,我们还得靠自己。” 卢灿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之前两人总是电话沟通,不可能聊很多事情,听他这语气,美林证券欧洲公司,似乎不太配合,这不符合两家之前商定的共同行动协议。 “他们给出的资料,精准度不高,甚至有些误导性!我不得不安排人重新做调查!” “故意的?”这次,卢灿的眉头真的皱起来。 由于菲利普斯基金算是中途入场,对德国证券的情况算不上很了解,于是,从美林证券欧洲公司,要来一些资料。信息对于金融行动,至关重要,如果美林欧洲是故意的,那……性质就很恶劣。 康丁摊摊手,示意他也不清楚。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拿到的资料本身就有问题,没见他们前一阶段,赔了不少嘛。卢灿边走边琢磨,几人走进房间,他再度笑道,“我们还是以我们自己为中心,不着急,徐徐图之,稳扎稳打!” 康丁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西德有几家企业不错,不过,这次马克升值,他们的出口受到一定影响,股票出现震荡。我到法兰克福之后决定,分散一部分资金,抄底几家企业股票,长线持有。” 西德企业的发展潜力,确实不错,值得长线持有。 不过,卢灿没直接点头,反问,“目标企业名单,有么?我看看。” 没等康丁说话,康望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叠文件夹,搁在卢灿面前,“鲍斯,都在这。根据我们几位股票分析师和市场专员,精算后得出的结论,一共有十一家,比较合适。还有一部分存在争议的企业名单,附在后面。” 卢灿对他笑笑,一边打开文件夹,一边问道,“康望,有没有回国转转?” 康丁兄弟二人都是法国人,上次从香江离开前,卢灿还开玩笑让康望回家乡看看,结果,康望根本就没家乡这一概念。卢灿这算是旧事重提。 康望搓搓手,嘿嘿一笑摇摇头,“没,等有空闲再考虑。” 呵呵,欧美人与中国人的差异,在这方面表现得太明显。 卢灿低头快速翻看一遍文件,每一家公司单独几页纸,都是近些年上市报告及数据分析,再搭配技术分析组的建议。康丁带来的工作组没闲着——别看呈现在卢灿面前只有几页纸,可背后却隐藏着技术分析组庞大的工作量。 十一家联邦德国企业,大多集中在工业制造领域,这是联邦德国的强项。 其中有几家卢灿耳熟能详,后世五百强企业,譬如生产发动机的巴伐利亚公司、生产变速箱的采埃孚公司、生产机器人和标准流水线的大陆集团、模块化公司倍福集团等等,还有两三家非机械制造企业,其中两家为安联保险和拜耳药业,大名鼎鼎。 再看看备选的十多家公司名称。 卢灿一乐,这是要把联邦德国的优秀企业一网打尽吗?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 这次扫股票,每家公司收入的股份,都不会持有,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菲利普斯基金只是想长线持有,并非收购企业。 拿过一支笔,在备选名录中,他又圈出几个名字,如生产特种玻璃的肖特公司,生产精密机床的哈默公司等,这些公司未来的发展潜力巨大,丝毫不比前面的安联保险差。 第855章 不好不坏 第855章 不好不坏 文件转到钱伟和王永斌的手中。 两人抵着脑袋,小声嘀咕,议论着哪家公司值得投资,时不时还询问康丁几人两句。 尽管卢灿的态度表明,他倾向于康丁的新方案,可两人毕竟是卢系资本的重要干将,该有的意见与建议,必须要表明,这是态度。 卢灿将茶具收拾整理,重新煮水泡茶,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他的脑海中,也在琢磨。 确实,他倾向于康丁重新拟定的投资组合方案,但也不是没有疑虑——原计划的快进快出,变成长线投资,意味着不可控风险变得更多。好在菲利普斯基金还披着一张英资基金的皮,而且康丁制定的投资方案,也不算激进,风险应该会小一些。 等他将茶水煮好,为大家斟好,擦手时笑着招呼,“喝茶,都尝尝!钱叔,老王,你俩说说。” 钱伟先开口,不过,对象不是卢灿。 他皱着眉头,看向康丁,“菲利普斯基金……这是准备在法兰克福成立分部?” 康丁点点头,坦然承认,“我打算在巴黎成立一个办事处,监管这些长线项目。” 钱伟捏着手中的茶盅,想了会才笑道,“何必叠床架屋?洛林银行可以帮你监管,你的人负责对账查账,怎么样?” “你是开玩笑的?”康丁怼了回去,又看了卢灿一眼,估计是在揣摩是不是卢灿的主意。 呃,两人争执的问题,还真是卢灿刚才没考虑到的问题。 既然是长线投资,肯定不是两三年持有,至少也得五年以上,十年八年也不奇怪。 这次菲利普斯基金一次性抄底十多家西德企业的股份,即便是不参与管理,也需要在欧洲大陆建立一家常设性机构来监管。 这与大华银行和洛林银行的战略,有较大重叠。 卢灿没感知,情有可原,都是他的资本,谁管都行,而钱伟是这两家银行的直接管理者,第一时间察觉。要知道,这次行动的大部分资金,是大华银行和洛林银行筹集,如果在欧洲大陆建设管理机构,钱伟怎么着也得争一争管理权。 毕竟,康丁的这波操作属于常规投资领域,而非风险投资。 是钱伟要争权吗? 这方面因素肯定有,关键是他的理由很充分——大华银行投资管理部,在管理散投基金方面的经验,确实要比菲利普斯基金更多。 见康丁望向自己,卢灿耸耸肩,摊开双手,示意与自己无关,你们争去! 卢灿没表态,康丁松了口气,偏着头,怼了回去,“菲利普斯需要成长,我们不可能一直专做对冲和投机,长线业务才是菲利普斯的将来。这次投资,是我们成长的契机,巴黎分支机构,是我们踏出的关键一步。所以……钱,你不要觊觎,我不可能也不会,把管理权交给你们。” 钱伟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就事论事。欧洲大陆是全球金融投资重地,你不能拿它来当试验田。” “没有试验,哪来的成长?”康丁摊了摊手,不肯放弃。 菲利普斯基金是卢灿最早成立的金融投资机构,大华银行是卢灿掌控的金融调度中心,彼此之间更多的是框架内合作,至于说,谁管谁……两家属于并立关系,可没有谁统属谁一说。 王永斌同样有些怀疑钱伟的争权背后有卢灿的意图,看了卢灿一眼,笑呵呵地压压手,做起了和事佬,“现在讨论方案的可行性,对于管理权,等方案确定之后,再聊!” “我对方案没什么疑议,同意!”钱伟这次回答,极其干脆。 王永斌翻了个白眼。 钱伟可以用两个字表述自己的意见,可他作为顾问团负责人,肯定不能这么轻率——即便是同意,也需要做出“谋主”的态度。 “康丁,我看了下……这次你的团队主投对象,大多是联邦德国制造业企业。这类企业的利润率相对平稳,风险性不高,确实是个不错的投资对象。不过……” 王永斌手指在茶桌上轻敲两下,才将转折后的疑问问出来,“联邦德国的工业制造水平不错,但他们太依赖出口,这次马克升值,势在必然,如果这些企业的出口受限,利润下降,甚至亏损……你的团队,对此,做过预案吗?有止损备案没有?” 卢灿微微一笑。 王永斌的能力,要比刚进入顾问团时,提升不少。他所提出的问题,也是卢灿所关心的。 卢灿倒不是担心亏损,也不是担心这些德企会倒闭,而是担心……马克升值会导致联邦德国企业出口受限——这几乎是一定的,出现亏损状况后,康丁团队会慌乱,出现应对不利、急于止损,忙于抛售的状况,那可就真正亏大发喽! “你说的状况,我们也做过推演,出现的可能性……有!也做过相关的讨论会,虽然没有形成预案,但有会议结论,我会尽快督导完成预案。” 这次,康丁的回答很认真。 “虽然可能会出现出口受限而产生亏损的现象,但我对西德制造很有信心。这不只是基于对德国工程师的信任,更是基于西德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边界所带来的结论。” “西德制造,以其严谨和精密,在最近二十年中,名气越来越大,正在取代欧洲传统的法国制造和英国制造以及瑞士制造。” 他没提另外两个制造业大户,美国制造和东洋制造,这两家或因历史原因,或因政治因素,在欧洲大陆的市场,一直不是很受欢迎。 “这种名气的常年累积,不是马克升值就能消弭。” “更何况……”他同样轻敲茶桌,“东欧和苏盟,没得选,涨价也得买!” 没明说,大家都懂,这就是联邦德国的地缘政治所带来的的便利。 华约和北约一直争锋相对,尤其是北约,出台了诸多对华约国家的制裁政策,其中又以英国和美国,执行的最为严厉,法国和联邦德国则是典型的睁一眼闭一眼。 这就造成东欧为主体的华约国家,在采购西这两个国家货品时,即便是高价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要不,没地儿买去。 说到这儿时,康丁双手张开,往一起合拢,“综合这两条因素,我的团队认为,联邦德国机械制造企业的未来,依旧不会太差,即便是挫折,也只是短暂的。而我们拟定的策略是长线投资,至少要持有五年,因此,即便头两年的成绩不理想,都能接受。” 康丁的表态,让卢灿心底大安。 他微笑着站起身,手掌在文件夹上按了按,“就按照这套计划执行!康丁,菲利普斯基金在巴黎成立办事处的事情,我同意了,你们自己管理。” 又对钱伟笑了笑,“等东京行动结束,所获大部分款项……最终转到洛林银行。欧洲市场大着呢,又不是联邦德国一家,瑞士、比利时、荷兰、西班牙……不都有优秀企业可选择嘛,你俩家各玩各的。” 钱伟点点头,卢灿答应的款项,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补偿。 最后,卢灿挥挥手,“走,去楼下吃饭,今儿来了一位王子殿下和伯爵继承人,总不能让贵人等太久!康丁,你们去房间简单洗漱后,马上下来。” 午餐是法式宫廷菜样,刀叉银盘葡萄酒,鹅肝松露蘑菇汤。 做工极其精致,取材非常新鲜,口味也不错,就是菜量不大。 没办法,人家吃的是优雅,不是为填饱肚子。 席间,卡瑟尔和莫斯两人倒是给卢灿一份惊喜——刚才楼下喝茶的空当,莫斯给阿姆斯特丹的朋友去电话,寻访有关米利安大公家族的消息,结果还真查到一些。 1953年,米利安大公去世,他的后人有两子三女。 长女很早就不知所踪,估计已经不在人世——这是莫斯爵士的猜测。 长子约阿希姆大公继承家族爵位,罗马教廷册封,一共育有三位后人,目前都生活在荷兰乌得勒支。 次子洛伦茨公爵,是比利时王室册封的公爵,目前生活在比利时根特城,后人数目不详。 次女埃斯特女大公,爵位来自教廷和比利时王室的册封,嫁给荷兰王室支系的阿劳德伯爵,也有后人,两子两女。 小女儿伊莎贝拉公主,生活在瑞士,陪伴在卡尔一世皇后齐塔身边,是否婚姻,不详。 卢灿扣着刀叉,猜想长女应该就是奶奶,还真被莫斯猜中。 那次父母陪奶奶回荷兰,就是去乌得勒支看望大哥一家。如此说来,约阿希姆大公,肯定知道自己一家人的存在。可是,这些年既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更没见过他去香江寻访姐姐…… 这事,透着蹊跷。 根特城距离卢森堡挺近,要不要上门探探? 荷兰、瑞士都不远,飞机一个小时都能到…… 卢灿既想去,又有些犹豫,一直到午宴结束,他都没拿定主意。 想想临出门前,爷爷欲言又止……老爷子应该不希望自己去触及某些东西,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也不知临出门之前,老爷子又卜了什么卦?让他没有阻止——每次重要事情发生或出远门,爷爷几乎都要卜卦,这一习惯已经成为卢家大院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呃,这么说,可以去探探。 反正投资策略调整之后,自己这边任务不重,算是带阿璃去比利时旅游。 卢灿还真猜对了。 这次出门,卢嘉锡又卜了一卦,第十六卦豫卦。 这个卦是异卦,下坤上震相叠,坤为地,为顺;震为雷,为动。雷依时出,预示大地回春,寓意因顺而动,和乐之源。 卦象不好不坏,讲究顺时依势,所以老爷子最终没有阻止。 第856章 狻猊香炉 第856章 狻猊香炉 午宴结束,众人散去。 托马斯带着两位喜笑颜开的贵族离开,康丁几人回房间小歇,他们一行下午还得赶回去,钱伟去洛林银行总部。 卢灿与温碧璃回房间,温碧璃关上房门,接过卢灿的西服,抖了抖,挂在门厅旁边的立式衣帽架上,有些担忧地问道,“钱叔和康丁……不会闹矛盾?” 刚才宴会上,两人又因为这次投资的未来管理权产生争执。 “正常!”卢灿扯下领带,搭在另一个枝丫上,又脱下皮鞋,换上步履,同时笑笑道,“两个都是人精,做戏给我看呢。” “做戏?”温碧璃一怔,她可没看出来两人做戏。 “我猜的。”卢灿回身揽住她的腰。 “猜的?” “投入到西德的资金,要比投到东京和大阪的资金更多,而且,东京行动的资金还自动分流成几股,多人交叉管理,可西德这边……只有菲利普斯基金一家管理,还是长线投资。平时两人关系挺好,这次钱叔坚持要管理权,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做给我们看的,目的是稳住我……”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门。 听见这边门响,斜对面的顾金全立即探头,见到卢灿,笑道,“卢少,康丁他们……下午两点已经乘坐直升机离开,见你在休息,就没打招呼了。” 卢灿点点头,又道,“你和阿忠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出去转转。” 另一边的房门也打开,王永斌露头,“卢少,您一会出门?” 卢灿扭过头,“嗯,准备出门看看,有其它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办公地儿已经弄好,就在402房间,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另外,香江那边挺忙的……要不要安排一部分人回港?您看这事……” 这次来卢森堡,原计划大干一场,因此,随行人员不少,不仅有秘书处、顾问团的人,还有模拟分析组的分析员、财经分析师,甚至还带了两名操盘手。现在嘛……调整目标之后,汇率期货单只有区区两亿马克,有康丁一帮人在操持,自己一行人主要作用是拾遗补缺,因此,用不了这么多人。 卢灿抬抬手,“办公地儿,我路过时瞅一眼。剩下的,你看着安排。哦,和你说一声,明天我去比利时,这边的工作,你先担起来。” 王永斌点点头,又补问,“去布鲁塞尔?” 黄金协会的总部驻地在布鲁塞尔,卢灿此次行程规划中有这一项,王永斌知道,只是不知道卢灿为什么提前了好几天,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投资战略调整。 “嗯。”卢灿嗯了一声,又撇嘴笑了笑,“这次去布鲁塞尔可能要个几天,如果时机合适,我还会去美林欧洲那边,看看这帮鸟人到底想干啥?” 美林欧洲给菲利普斯基金提供几份不怎么详细且带有误导性的资料,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 有机会,一定要当面问问美林欧洲总裁爱德克,他想要干嘛?! 王永斌哈哈一笑,顺着卢灿的话说道,“这帮鸟人估计是怕我们做出成绩,打了他们的脸!对了,我建议……我们这边调整投资策略,也不要告诉他们!” 卢灿嘿嘿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们又没违反合作协定!至于他们提供误导性材料的事情,倒是可以和老布鲁格说一声,他知道怎么去和美林纽约总部去谈。” 两人相视一笑后,王永斌点点头,“我会给他打电话的,不过,这会儿不合适,他还没起床呢。” ………… 将近四点,温碧璃和卢灿才出门,原因在于温碧璃——她打扮的时间太长,不过效果不错。 她换了套鹅黄色连衣裙,披着一件欧式短外套——袖子比衣襟长、带方正口袋和花边的那种呢子外套,带领,遮住颈部被卢灿亲出来的一块红斑,头发柔顺的垂在肩膀上,脸蛋薄施粉黛,显得特别清秀。 拎着小坤包,在身前甩着,“去哪儿?” “去卢森堡呀,你不知道?”卢灿皮了一句——他们所在的地儿,也叫卢森堡市,与国家同名。 温碧璃翻了个白眼,没再问。 “宪法广场周边转转,广场上有金色女人像,旁边有阿道夫桥,还有贝特留斯炮台和贝克炮台,以及圣母教堂,都值得一看。”卢灿刚才在等候温碧璃时,简单翻了一遍酒店存留的旅游景点介绍。 从圣莫里斯酒店出来,很快来到阿道夫桥。 这座大桥落成于1903年,左右对称,全部由石材拼构而成,横跨峡谷,悬高四十六米,长度八十四米,宽度十七米,非常雄伟壮观,已经成为卢森堡象征性建筑之一。 在大桥上短暂逗留后,转道宪法广场。 远远就能看见耸立在红色纪念碑顶端的金色女人像——丰腴健壮的女人,双手平举着一枚圆形花环,俯视众生,寓意着和平与自由。 这座雕像出自卢森堡艺术家克劳斯之手,曾在战争中毁坏过,1981年,卢森堡政府找到雕像的残件,修复拼装,于今年十月重新将其安放在纪念碑上。 宪法广场虽然是卢森堡的中心广场,事实上并不大,沿着广场走一圈,也不过十来分钟。 卢灿对异国他乡的建筑,很有兴趣,拿着相机,时不时拍一两张。 温碧璃对这些兴趣不大,她倒是更好奇广场周边商店橱窗展示的诸多商品。 忽然,她伸手拽拽卢灿的胳膊,指着其中一家橱窗,“阿灿,快看,那是不是来自中国的铜鼎?” 中国的铜鼎?卢灿一怔,顺着她的手势看去。 一家蛋糕店门口,摆放着一尊高六十厘米的四足狻猊(音蒜泥)带盖铜炉,外表沧桑古朴,铜锈斑斑,一看就知道很有历史。 还有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坐在铜炉上,啃着手中的汉堡。 温碧璃认错了,不过,东西确实是来自中国。 “走,过去看看!”拉着温碧璃的手,两人直奔那家蛋糕店而去。 见到两个陌生人,突地站在自己面前,那位正品尝美味汉堡的十来岁金发小男孩吓一跳。 “嗨,你好,我可以看看你坐下的铜炉吗?”卢灿笑着用法语和小男孩沟通。 不用担心听不懂。 卢森堡是个多语种国家,卢森堡人在血缘上和法国相近,但历史上却长期是德语系的“神圣罗马帝国”一部分,而欧洲宫廷上层又普遍有用法语交流的传统习惯,这就造成德法两种语言都成为书面语言的现象,而长期未曾书面化的卢森堡语,则作为口语长期沿用。 这就形成了法语、德语和卢森堡语,都是官方语言的现象。 此外,荷兰语和英语的普及率很高,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的使用率也很高。 因此,卢森堡人从小就要接受多语种教育,很有语言天赋。 顺便说一句,三十年后,汉语也会成为卢森堡中小学教育中的“兴趣语言”,有不少孩子在学习。 果然,那孩子听懂了,呲溜从铜炉上滑下来,还咧着缺少两颗门牙的嘴巴,对卢灿俩人笑笑,用法语回复,“欢迎来到约瑟夫蛋糕店,我家的蛋糕,是卢森堡的美味之一!” 哟,这孩子听有意思呀! 卢灿笑着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我一定会去尝尝!如果好吃的话,我会给你家店做宣传!” 龙生九子,狻猊行五,喜静不喜动,好烟火,因此古人常用狻猊来做香炉或者香炉装饰。 眼前这尊香炉,是典型的明代早期狻猊造型。 之所以卢灿一眼认定为明代早期造型,是因为狻猊这种神兽,在各个时期的形象并不统一,一直到明代早中期,才算正真规范下来。 “狻猊”很早就出现于中国的文字记载上,譬如记载西周时期事件的《穆天子传》,这本书成于战国,也就是说,早在战国之前,中国文化中就有狻猊的形象。 唐代以前的狻猊形象,像火狮子,宋代狻猊偏瘦,隆脊,像麒麟。 眼前这尊狻猊的造型,已经趋于明清时期狻猊的“风火兽”造型——四蹄踏风,鼻翼有火,风火相伴的雕塑风格,但又带有一丝宋代狻猊的“瘦脊”特点。 所以,卢灿认定这尊铜炉是明代早期所铸。 当然,还有其它辅助鉴定证据,譬如铜锈和铜质,雕铸风格等等。 铜炉的盖为狻猊头颅,张开的大口为“出香口”。 他费力地将铜盖揭开,露出铜炉腹,一块铜质栅板隔在铜炉中部,这是安放盘香的地方。整个铜炉的内壁,依然有着几许香灰痕迹。 重新盖上盖子,再看狻猊的屁股下方,又一挡板,抽掉挡板就可以从空洞中掏香灰。 设计非常合理! 他见过不少狻猊铜炉,但像这么大的,还真没见过。 好东西!也不知怎么就流落到卢森堡这个欧洲小国! 遗憾的是到现在还没发现铭文——像这种大型铜香炉,一般都会有铭文。 就在卢灿准备再寻找一下,到底有没有铭文时,从蛋糕店走出一位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粗着声音喊了一句。卢灿没听懂,应该是卢森堡语。 第857章 铜炉镇店 第857章 铜炉镇店 没等卢灿开口,小男孩拽着那位又胖又壮的男人,嘀嘀咕咕说了一堆。 卢灿几人根本听不懂,好像是卢森堡语,又有点像意大利语。 估计是介绍卢灿几人——刚才卢灿在鉴定香炉时,温碧璃在旁边和小男孩聊天,说过自己一行来自亚洲,来卢森堡旅游。 两人聊完,那位中年男人朝卢灿几人看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用法语问道,“你们是谁?” 一行人中,只有卢灿和洛林银行派来的司机懂法语。那位司机上前,准备开口,卢灿伸手拦了一下,抢先道,“我叫维文,这是我的夫人,从香江来卢森堡旅游。对不起,我的法语一般,你会英语吗?” 英语在欧洲大陆的普及率还不错,尤其是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这些小国,当年都要仰仗英国人的鼻息,才能在法德俄三国的夹击中生存。 “约瑟夫,古蒂·约瑟夫,你可以叫我古蒂或者约瑟夫。”中年人对卢灿伸出手掌,“卢森堡很少有东亚人到来,欢迎你们……你们是东洋人?” 这对父子的英语还不错,虽然不太纯正,但不影响交流。 这个又胖又壮的男人,是小男孩的父亲,也是约瑟夫蛋糕店的老板,古蒂·约瑟夫。古蒂这个名字,不太像卢森堡本地人,倒有些像意大利人,不过,想想卢森堡有不少意大利移民,也就不奇怪。 卢灿伸手与对方搭了搭,微笑纠正,“我们是中国人,来自香江。” “抱歉,以前来过东洋客人,我以为……”壮汉耸耸肩。 此时还不是中国人满世界跑的三十年后,在卢森堡,华人比较少见,对方认错也很正常。卢灿没介意,摆手笑道,“约瑟夫先生,这尊铜炉是你家的?能告诉我它的来历吗?” “你是中国人?哦,它是来自中国珍贵的艺术品……” 还珍贵?珍贵的话,你会让它在屋外日晒雨淋? 尽管它确实很珍贵,可绝不是古蒂看出来的,而是他看到自己是中国人,又对这件来自中国的东西感兴趣,于是……古蒂张口就来。 这就是商人本色。 尽管卢灿现在购置艺术品很少讨价还价,可对方如此明显的胡诌,还是让人受不了。他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打断对方,“约瑟夫,做生意要诚信。我确实对这件铜香炉感兴趣,只是……你如果真的认为它很珍贵的话,那只能说……遗憾。毕竟,从卢森堡带这么大的家伙回香江,太麻烦!” 说着,他摊摊手,摇摇头,一副遗憾的表情。 如果这是在香江的古董摊位上购货,此时最合适的做法是转身就走,等待摊主喊话。可这里卢森堡,卢灿不确定这位外行的蛋糕店老板会不会挽留,因此,他的脚在地上蹭了两下,并没有转身。 也幸亏卢灿没转身离开。 听到卢灿的话,店老板愣了愣。 刚才的那些话确实是信口胡诌,事实上他对这件铜炉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该以多少钱卖给对方,所以,他压根没打算挽留,心底考虑的是,明天将这件铜炉送到鉴定中心做个鉴定。 这同样也是商人本色。 两人就这么愣了半会儿,好在温碧璃机灵,上前挽着卢灿的胳膊,“小约瑟夫说,他家提拉米苏不错,咱们进去喝杯下午茶。” 又抬头对古蒂笑笑,“你家有下午茶服务?” 欧洲的蛋糕房,大多提供下午茶服务。古蒂躬躬身,微笑着伸胳膊邀请,“有的,请进!” 店内没什么人,这可是下午茶的黄金时期,看来这家店的生意很一般。 卢灿看了眼价签,瞬间明白为什么没人,贵,贵得离谱!一份提拉米苏一杯红茶,竟然要四十五卢森堡法郎! 卢森堡有自己的货币,叫卢森堡法郎,简称“卢郎”,不过,比利时法郎和法国法郎,以及荷兰盾、西德马克,在这里都能通用。 原本卢森堡法郎原本捆绑的是比利时法郎,一比一兑换,相互流通,甚至卢郎的部分印制工作,都交给比利时国民银行来负责。 但是,就在前不久的1983年,比利时在没有和卢森堡协商的情况下,独自让比利时法郎贬值,让卢森堡政府大为光火,决定解除与比利时法郎的捆绑关系,单独成立货币局,自己发行。 卢森堡国家太小,根本没有实力维持币值的稳定。因此,他们采取多种货币捆绑对冲政策,引入马克、法国法郎和荷兰盾,相互对冲,维持卢郎的稳定。 这一政策实施一年多,暂时看起来还不错,卢郎的汇率相对稳定,兑德国马克,大约为145比1,兑美元为375比1。 四十五卢郎的下午茶个人套餐,折合美元约十二美元。 喝杯下午茶,点一份提拉米苏,就要十二美元? 这不疯了吗! 卢灿跑遍全世界,也没见过这么高价位的下午茶套餐。 此时的卢森堡可不是三十年后的世界人均收入第一的卢森堡,本地人肯定不会来。所以,这是一家做游客生意的“景区店铺”,偏偏今天游客不多,难怪生意冷清。 五个人随便点了些烘焙点心红茶什么的,两百马克没了,这价格连温碧璃连连咋舌。 店老板约瑟夫却眉开眼笑,喜不自禁,端着一杯咖啡,跑到卢灿这一桌陪着聊天。 贵虽然贵,提拉米苏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吃到嘴里香、滑、甜、腻、柔和中带有质感的变化。 卢灿尝了一口后,停下餐具,微笑问道,“古蒂,说说,门口的香炉,什么来历?价格要是合适的话,我买了。”他盯着古蒂几秒,又补充一句,“价格太高……我就放弃。” “这件东西,是我家祖传……” 古蒂还没说完,卢灿嗤地一笑,欧洲祖传的中国文物? “真的!”约瑟夫绞着几根肥壮的手指,“我是意大利人,二三十年代我父亲带着全部家当,从佛罗伦萨移居到这里,这件东西就是他传给我的。” “嗨,说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卢灿一摆手,眉角挑了挑,带着几许嘲讽,“这尊铜炉,即便是空心,也有将近两百公斤,别告诉我,你父亲是海格力斯。” 海格力斯是希腊古神话中的大力神。 两百公斤的物件,从佛罗伦萨带到卢森堡,还是二三十年代那种不发达的年代……如果他父亲不是海格力斯,那么这种说法,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 古蒂脸色微红,但依旧在坚持,他摊摊手,“我父亲是亚文丁联盟的人,你知道亚文丁联盟吗?” 亚文丁联盟是意大利二十年代的一个反法西斯组织联盟,由意大利国会中自由党、人民党和社会党人组成。由于他们在国会中反抗墨索尼里,很快遭到打击报复,其领袖社会党议员马捷奥基遭遇暗杀,隔年被迫解散,其成员大多数下场不太好。 所以,亚文丁联盟算是最早一批反法西斯斗士,也是世界工农运动中比较出名的组织之一。 卢灿听说过,点点头,“没想到,你父亲还是个斗士。” 古蒂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在亚文丁联盟运动失败之后,开车带着我母亲还有姐姐,躲到卢森堡……哦,我那时还没出生。” 这次,卢灿的疑惑解除大半,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亚文丁联盟的成员,大多数都是当时的国会议员,换而言之,就是家中都比较有钱,买一辆轿车,问题不大。他父亲开车逃难,将这件铜炉稍上,道理上说得通。 古蒂絮絮叨叨二十分钟,卢灿大概厘清这件铜炉出现在卢森堡的原因。 这件东西是古蒂祖传下来的物品,具体怎么来的,不清楚,但是,古蒂的父亲很珍视。 卢灿对此倒是有些猜测,其来历不外乎“抢”或者“买”呗。 说“抢”,是因为,意大利可是八国联军之一,也是清末列强之一,抢几件中国文物,并不奇怪。 说“买”,是因为据说古蒂的祖上是佛罗伦萨很有名的商人,买下这件“赃物”也有可能。 古蒂的祖上很有钱,也因此,古蒂的父亲从小受过不错的教育。 他毕业于罗马大学基督学院,毕业后加入社会党,在家庭的支持下,参与国会选举,三十多岁时,成为一名国会议员,可以称之为一时之干才。 古蒂的父亲有些眼光,认为这件来自中国的铜炉,有收藏价值,因此,即便是逃难,也将这笨重的家伙带上。但这件东西具体价值在哪儿……他父亲也说不上来。 于是,这尊铜炉,一直放在古蒂家的仓库中,无人问津。 古蒂父亲做学问的基因没有遗传给儿子,古蒂更喜欢和母亲学做意大利提拉米苏和烘焙糕点。成年之后,他在宪法广场租赁了这家店面,开设约瑟夫蛋糕店。 最近一段时间,生意不太好,他不知从哪儿听到中国的“镇宅风水”一说,想起家中仓库中还有一尊来自中国的铜质神兽,于是搬出来,放在店门口“镇店”。 这可是道观和寺庙用来供香的物件,却被他用来放在店门口当门狮…… 啧啧,实在让卢灿无语。 这件东西,卢灿拿定主意买下,忽地又灵机一动,问道,“古蒂,你家还有来自中国的艺术品吗?” 此时,他已经断定,这东西应该是“抢”来而非“买”来——买来的必然有识货之人,可古蒂家怎么看,都没有识货的,即便是他口中学问不错的父亲,也只是半桶油晃荡。 既然是“抢”的,肯定就不止这一件! 第858章 交易不成 第858章 交易不成 约瑟夫一愣,迟疑几秒,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中国古董?” “很难猜吗?”卢灿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笑笑,“你父亲连如此笨重的香炉都没丢下,很自然,那些更轻便的物件,也不会落下。” 约瑟夫轻哦了一声,点点头,就在卢灿期待的目光中,话语来个大转折,“那都是我父亲遗留给我的宝贵财富,包括门口的那尊铜炉,我都不会出售。” 话说得很坚决。 卢灿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 这人不懂中国古董的价值,更不懂得欣赏,为什么不卖?就是因为是家族遗留下来的物品? 这理由明显不太可信!卢灿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约瑟夫依旧神情不变。 这时,卢灿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位极其精明的意大利商人——正因为不懂行,所以他不轻易出手! 卢灿手捏着瓷杯,迟疑了会,终究没再追下去。 说起来也要怪自己,刚才表现得过于急切,有些唐突,结果碰上钉子。意大利商人的精明,不次于犹太人,约瑟夫的祖上又是佛罗伦萨的老牌商人,在这旅游景点开店多年,他对这方面尤其敏感。 不过,也未必没有机会得到他家的东西。 等会自己走后,古蒂十有八九要拿着家中藏品找机构鉴定,核实价格。 要知道,此时的中国古董在欧洲还卖不上多高价格,无论是哪家鉴定机构还是艺术行、拍卖公司,都不可能为他的中国藏品,标上过高的价格,短时间很难找到买家。 这样一来,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托马斯几人不是还在卢森堡吗?稍后给他打个招呼,让他或者他的经理人……叫什么来着?哦,哈里尔·格奥尔格,让这位哈里尔盯着。 就在卢灿瞎琢磨时,温碧璃主动和对方聊了起来。 “约瑟夫先生,我听你刚才说……卢森堡可没有多少中国游客,即便有,也未必就懂你家的藏品,进而言之,即便懂,也未必有购买力。你……确定不卖?” 阿璃这番话说得相当到位。 古蒂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这次,他没有直接拒绝,踌躇片刻之后,看来卢灿和温碧璃两人,反问道,“能说说……门口铜炉的故事吗?” 阿璃看向卢灿。 呵呵,这是在套话呢。不过,说说也没关系,他送去鉴定之后,也能拿到结果。 卢灿笑了笑,“这尊铜炉,大约制作于公元十五世纪,中国的明朝时期,其用途嘛……是放在道观或者寺庙门前,供信徒们上香所用。” 卢灿的说法很简略,不精确,但肯定对。 “哦,谢谢告知,不过,很抱歉。”得知信息后的古蒂,依然摊摊手,“我还是想要留下来。”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很多藏家喜欢敝帚自珍,持币观望,以期获得更大的利润。 卢灿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从约瑟夫蛋糕店出来,温碧璃有些闷闷不乐,显然还在为没能买到约瑟夫家的藏品而不虞。 卢灿揽着她的腰,笑着安慰,“别急,他家的东西,一件都跑不了。” “哦?”温碧璃有些疑惑地看看卢灿。 “我这就给托马斯去电话,他在这边的人脉肯定要比咱们广,让他安排人盯着。约瑟夫之所以不肯卖,我猜测是因为他不知道行情,想来,他会去拍卖行或者鉴定中心鉴定。只要约瑟夫送去鉴定,我们就一定能得到消息。” 卢灿一副胸有成竹的的模样,让温碧璃心中不快消散许多,只是还有些担心,“万一他真的不卖呢?” 卢灿嘿嘿一笑,“嘿嘿,托马斯应该有办法!别忘了,他还有几个贵族朋友帮忙,那些人虽然做不了大事,可处理这种小事,还是信手拈来。” 这里面会牵扯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卢灿没往下说,温碧璃也自动换了个话题,“这个约瑟夫家族,怎会有中国古董?” 卢灿捻了捻手指,“我有些怀疑……约瑟夫的祖上,是当时意大利的军需供应商之一,参加了清末事情,意大利的军需供应。” 温碧璃大吃一惊,“军需供应?他们家族能拿下这种业务?” 她对欧洲历史的了解,几乎是空白,有这种疑问可以理解。 卢灿一边走,一边给温碧璃讲解。 意大利战斗力弱,似乎成为世界公认的“真理”。 是因为意大利的男人不勇敢吗?肯定不是! 意大利人继承的可是大罗马帝国血裔,骨子里同样好战,无论是威尼斯王国还是后来的意大利王国,几百年中始终站在抗争神圣罗马帝国统治的第一线,从不缺乏勇气。 变化出现在1861年。 1861年,撒丁王国统一亚平宁半岛,成立新的意大利王国。首相加富尔进行了一番以富国强兵为目的的改革,包括奖励实业、促进贸易、削弱教会权力等措施。这些措施无疑对意大利成为欧洲列强有着极大的贡献。 但他的另一条改革措施,也为意大利军队的孱弱,埋下伏笔。 加富尔为了减轻国家财政负担,将一些不太重要的军需品供应,譬如军粮、衣服、器械,甚至弹药等二十二中物资供应,都承包给当时势力强大的佛罗伦萨商团负责。 这里要特别说一下佛罗伦萨商团。 建立新意大利王国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国王,原本是撒丁王国国王,与罗马教廷的关系非常恶劣,不被教廷承认。他之所以能统一亚平宁半岛,几乎都是依仗佛罗伦萨商团的财力供应。 因此,新的意大利王国建国后,首都放在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商团几乎控制了新意大利王国的绝大多数权力机构,就连首相加富尔本人,也是出自于佛罗伦萨商团中的一位商人家族。 加富尔的这一“商供军需”政策,可不是后来的那种商人生产军需品的供应,而是让商人的军需品送到战争一线的直接供应!至于商人的回报,绝大多数来自战争缴获中非土地等固定资产的抵值! 这一策略,确确实实减轻负担,在实施初期,效果非常明显。 但是,任何一项策略不可能永远好用,等加富尔去世之后,佛罗伦萨商团的那些供应商们,在军需品供应上开始动手脚。 军队本来就对商人拿走大部分缴获不满,现在又面临着军需品供应不及时、短缺、以次充好等问题,战斗力自然上不去,打败仗自然也就正常。 这一“商供军需”政策,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萨伏伊王朝与墨索里尼政权同归于尽,才被中止。可是,意大利战斗力不行的名头,早已经传遍全世界。 说了这么多题外话,其实就是想说,清末,新的意大利王国前后共派遣两千五百名军人来中原,他们的后勤军需供应,同样也是佛罗伦萨商团的人在负责。 卢灿怀疑,约瑟夫的祖上,就是佛罗伦萨商团的军需供应商之一。也就是说,他们家族拿到的中国古董,是军队缴获之后给他们家的抵值支付品。 如果猜测正确,那么,约瑟夫家中所藏中国艺术品,应该不少。 经历这么一场说不上愉快的经历之后,卢灿与温碧璃都没有继续闲逛的雅兴。 打道回府。 上车之后,卢灿第一时间拨通托马斯的电话,跟他讲述事情原委以及自己的猜测。 托马斯哈哈一笑,拍胸口保证,“没问题,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你就能见到你心爱的铜炉!” 此时的古蒂·约瑟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鳄盯上。卢灿一行人离开之后,他立即招呼店中伙计,将那尊狻猊铜炉抬回店中,左看右看,乐不可支。 约瑟夫不仅继承了意大利商人的精明,他在宪法广场开店,眼睛雪亮。 并非认出卢灿,而是,在卢灿和温碧璃等人进门,与同行三人分开来坐,让他看出,另外三人应该是保镖和随从——能带上两位保镖以及随从的人,又怎会是普通人? 当时他有些意动,想要与卢灿交好,可后来一琢磨,自己在卢森堡,对方在亚洲,相隔万里之远,搭上这根线,屁用没有,还不如赚钱重要! 没错,他没打算捂着家中的中国藏品!那一堆老东西,搁在库房吃灰,完全没用,但是,他不愿意在自己没摸清底细下,匆忙出手——这可是商业中的大忌。 所以,他选择当场拒绝。 在约瑟夫看来,卢灿等人应该不会放弃,明天或者后天,还会再来。那时,自己已经邀请鉴定师过来鉴定,在到时候在与对方细谈! 从对方鉴定铜炉的神情来看,自己应该能要个高价! 约瑟夫想得挺美,他的思考是以卢灿只是个普通富家公子为基础,怎么也想不到,卢灿已经超脱了那个层次,手下有着无数的人和势力,愿意为他的喜好而奔走。 凑巧,约瑟夫所在的小区,有一位搭得上话的朋友,在卢森堡拍卖行工作。 他喜滋滋地给对方去电话…… 另一边,托马斯也在与新任艺术品贸易公司经理哈里尔·格奥尔格,也在聊着这件事。 哈里尔·格奥尔格在艺术品经纪这一行,干了十多年,人脉资源很广,卢森堡这一片,也属于他的业务圈…… 第859章 利益囚笼 第859章 利益囚笼 约瑟夫不是圈内人,不了解行情。 在卢森堡做中式古董鉴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森堡不大,艺术品收藏圈更小,拢共就那么几家与艺术品收藏沾亲带故的公司,其中又以卢森堡拍卖行和卢森堡国立博物馆最为专业。 中式古董鉴定,可不是欧洲艺术品,古蒂·约瑟夫想要拿到权威鉴定,最好的选择只有这两家,而这两家,又以卢森堡拍卖行最了解行情。 因此,哈里尔第一个电话就打给卢森堡拍卖行的一位朋友,让他关注一下最近来卢森堡拍卖行鉴定中式古董的客户。此时,距离约瑟夫打给朋友的电话,不过五分钟。 卢森堡拍卖行全名叫菲利普斯·德普瑞·卢森堡拍卖行。创始人菲利普斯·德普瑞是詹姆士·佳士得的得意门生,卢森堡人,1796年自立门户,成立自己的拍卖行。 卢森堡拍卖行总部位于伦敦,卢森堡境内的拍卖公司是德普瑞的玄孙安格鲁,于1882年收购的荷兰人成立的一家拍卖行。整个收购过程中,背后有卢森堡大公府的影子,因此,这家拍卖行很快成为卢森堡最大的拍卖公司,同时也因此,它继承的是荷兰拍卖模式,也就是“降价拍卖”。 所谓“降价拍卖”,就是从最高价喊起,如果没人举牌,拍卖师会逐渐降价,一直到第一位举牌者出现。如果在这一价位上,同时出现两位举牌者,拍卖师又会恢复“升价拍卖”,直至一方退出。 现如今的卢森堡拍卖行已经和伦敦总部关系不大,更像一家独立公司,拍卖重点在摄影、珠宝、家具、设计艺术品、印象派和现当代时期艺术品上,偶尔也会举办王室或贵族的专场艺术品拍卖。 这家拍卖行在卢森堡境内算是行业第一,但没屁用。 卢森堡太小,所谓的第一,也不过是六十来人的一家小型拍卖公司,在欧洲拍卖圈中,根本排不上号。倒是位于伦敦的卢森堡拍卖行总部,规模不小,大概能跻身全英拍卖行前十。 像卢森堡拍卖行这种小公司,不太愿意得罪知名的艺术经纪人——别看哈里尔在卢灿面前很低调,不怎么说话,事实上他在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法国等地艺术圈中,相当有影响力。之所以低调,不是他不愿意表现,而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他性格谨慎,摸不透卢灿的性格不愿多说,且老板就在眼前,不宜多出头,更何况卢灿等人就没聊艺术收藏的事,聊得都是欧洲贵圈,他也插不上话。 挂断电话之后,卢森堡拍卖行总裁安帕洛伸手摸了摸光亮的秃顶,眉头微皱,喃喃自语,“中国古董?卢森堡会有中国古董出现?” 哈里尔的电话来得突兀,让他困惑。要知道,卢森堡拍卖行从1882年挂牌至今,一百多年来,涉及中式古董的拍品,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件。公司内部都没有中式古董这一类别的鉴定师,以前鉴定中式古董,都是外请荷兰、比利时或者法国的同行来帮忙。 他的困惑没持续多久,几分钟之后,办公桌电话响起,是拍品征集部的经理古德曼斯。 古德斯曼的电话,说的恰恰是中国古董一事。 原来,约瑟夫的朋友,正是卢森堡拍卖行藏品征集部员工,平时喜欢吹嘘。 事实上,他很清楚公司内部没有中国古董鉴定师,连东方艺术品鉴定师都没有,接到电话后,碍于面子,求助到部门经理古德斯曼这里。古德斯曼倒是认识几位东方艺术鉴定学者,但都是法国、比利时或者荷兰人,想要请动这些人,他的面子还不够,必须拍卖行出面。 这不,又上报到安帕洛这里。 安帕洛完全没想到,卢森堡还真有一位中国古董藏家,摇了摇头。连自家公司都不清楚的事,他一个艺术品经纪人,就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这些蛀虫,还真是神通广大! 艺术品经纪人与拍卖行有着诸多合作,但双方的利益之争,同样激烈。 争什么?争藏品,争客户呗! 两者的利润,都来自于藏品与客户,天然就有矛盾,但彼此又分割不开——艺术品经纪人通常都是那些富商富豪的代理人,也因此,拍卖行的人对艺术品经纪人又爱又恨。 譬如这次。 哈里尔竟然在卢森堡的地盘上,抢先察觉有人藏有不少中式古董,这在安帕洛看来,典型的是在自己碗中抢肉吃。可是,他却拿哈里尔没办法,因为这批货即便是卢森堡拍卖行抢来运营,也不知道该卖给谁,而哈里尔显然手中有意向性买家,否则不可能突兀地给自己打电话。 安帕洛肥硕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琢磨着怎么从这条信息中赚取利益。 雁过拔毛,这是商人的共性。 这件事中,卢森堡拍卖行要取利,对象要么是哈里尔要么是约瑟夫,很显然,要从老道的哈里尔那里获利的难度不小,约瑟夫应该是最好的目标。当然,哈里尔那里也要刮一刮,等自己拿到约瑟夫那批藏品的处置权后,怎么也能从他身上咬块肉! 古蒂根本没想到,自己放走卢灿这只饕餮,却被一群鬣狗盯上! 他注定逃脱不了利益的囚笼! 至于这件事的真正始作俑者,卢灿并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回到酒店,晚上请一帮随行人员吃了顿饭,又在王永斌的主持下开了个碰头会,简单聊聊这次工作的内容。 碰头会上,卢灿简单说了说,自己会离开几天,工作组的日常安排,由王永斌负责。这次来欧洲的工作内容不算繁重,压力也不会很大,大家嘻嘻哈哈,还算轻松。 工作安排好之后,晚上,卢灿与温碧璃商量,决定开车前往比利时,如果时间来得及,再走荷兰乌得勒支,兜一圈回来,权当旅游。 从卢森堡到比利时布鲁塞尔,开车的话,大约有两百二十公里,如果到根特市,约两百五十公里。这点距离,乘飞机需要反复申请航线,还不如直接开车方便。 比利时、卢森堡、荷兰三国同出于尼德兰王国,无论是民间还是高层,彼此关系都很友好,因此,这三个国家于1974年就已经取消彼此的入境审核,三个国家的国民,跨境旅游很方便。 顺便说一句,这三国之间的相互免检入境通关的范例,以及今年六月份联邦德国、法国与这三个国家签署的“申根协议”,还是1995年欧盟执行“申根协定”的基础。而这五个国家再加上意大利,是欧盟的创始成员国,因此,申根协定又被视为欧盟一体化的重要一步。 洛林银行提供了两名专职司机兼翻译,这两天为卢灿开车名叫埃托奥,会卢森堡语、德语、英语以及法语,另一人叫维斯伯格,荷兰籍人,精通荷兰语,会英语和德语,懂法语。 车子也是洛林银行提供的第一代雷洛espace商务车。不是没有更好的,而是卢灿觉得自己一行人低调一些更合适。这种车型的动力和空间都足够,还不扎眼,挺好。 十一月,阿登高原正处于深秋时节,连绵不绝的丘陵山地,斑斑驳驳的红叶黄叶,二三层高的欧式房屋零零星星散布其间,间或有些牛羊和人群出没,典型的西欧乡土风情,景致相当不错。 出门时已经中午,四十分钟后来到阿芒边境关口。客货两条通道,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维斯,不是说免检吗?” 雷洛espace商务车一共九个座位,埃托奥开车,维斯伯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阿忠和顾金全坐在他俩身后一排,第三排座位收起来靠在两边,卢灿和温碧璃坐在第四排,很宽敞。 刚才问话的是阿忠。 维斯伯格是荷兰皇家海军陆战队退役士兵,目前任职洛林银行安保部的副总监,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之后,他曾经到香江元朗训练基地接受过训练,丁一忠和他认识,但也说不上熟悉。 维斯伯格回头对后排几人笑笑,“申根协议免除的是出国申请手续,进出关的身份检查还是有的,只是比以前减少很多程序化的东西。就像以前,我去比利时还需要去海关大厅接受面检,现在只需要坐在车里,等他们检查身份证或护照就行。” 客车通道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五六分钟就排到卢灿他们这辆车。 一位工作人员站在车窗前示意出示护照。 卢灿、阿忠和顾金全持的是香江护照,温碧璃是英国护照,边境工作人员也只是探头看了眼,遂即摆摆手放行,连车后备箱都没检查。 车子刚过比利时阿芒检查站,卢灿的手机响起。 温碧璃掏出来看了眼,递了过来,“托马斯的电话。” 刚一接通,就传来托马斯略有些兴奋的声音,“维文,卢森堡拍卖行与约瑟夫已经约定好,明天上午去他们家帮忙看货,我和哈里尔会过去,你去吗?” 卢灿一愣,效率这么高? 还真是应了一句话——利益是社会发展的动力之源! 第860章 偶遇教授 第860章 偶遇教授 比利时国家虽小,可在欧洲的地位却不低。 布鲁塞尔不仅是共体也就是未来欧盟总部驻地,还是北约联合指挥中心所在地,此外,还有一百七十多个颇具影响力的国际行政机构的总部所在,以及一千多个官方机构在此设立办事处。 布鲁塞尔的“欧洲首都”之名,名至实归。 正因此,当初安东尼·奥本海姆提议将世界黄金协会的总部设在比利时,卢灿表示赞同。 此次来布鲁塞尔,卢灿没有惊动任何人,连洛林银行总裁巴蒂尔打算帮他预定酒店,都被他拒绝,他想要体验一把龙游大海的感觉。当然,也有其它目的,譬如不想惊动某些暗中窥探的势力。 钱伟似乎猜到点什么,毕竟当初卢灿父母及奶奶的葬礼,他全程参与,所以,在卢灿拒绝巴蒂尔的好意之后,他阻止了巴蒂尔的继续献殷勤。 下午四点半,抵达布鲁塞尔。 在维斯伯格的建议下,一行人选择入驻索菲特酒店集团旗下的路易斯酒店。 索菲特酒店是法国品牌,酒店内部设计,出自于着名的酒店设计师安东尼·品托。此人在超豪华酒店的内部装饰装帧上,有着极为敏感的嗅觉,多次荣获国际酒店业设计大奖——路易斯酒店的“歌剧院套房设计”,就曾经拿到过“德国if产品设计奖”。 布鲁塞尔的国际会议超多,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全球各地的政商人士来参加会议,因此,高档酒店的业务非常红火。卢灿一行人运气不错,在他们抵达之前,三年一届的“索维尔峰会”刚刚结束,许多与会者退房离开,才给他们留下空床位。 卢灿对“索维尔峰会”不太了解,不过,领着他们上楼的年轻服务生很热情地主动介绍。 “索维尔会议”是由比利时的实业家欧内斯特·索尔维创立的物理、化学领域讨论的专业会议。第一届举办于1911年,最为着名的一届是1927年那一届,那场会议上,爱因斯坦与另一位物理学巨擘尼尔斯·玻尔就“量子力学”发生激烈的大辩论,直接影响到后世物理学发展。 虽然对物理学完全算是门外汉,可有关爱因斯坦与玻尔之间的“量子力学大论战”,他还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发生在索维尔会议上。 在第六届和第七届索维尔会议上,玻尔两次大胜爱因斯坦,留下“哥本哈根学派”光辉一页。 但是,在1935年,爱因斯坦的支持者,着名物理学家薛定谔,在《量子力学的现状》一文中,提出着名的“薛定谔的猫”实验。对此,哥本哈根学派只能吞下苦水,承认那只猫是处于“死活混合”的幽灵态——他们对此的解释甚至涉及了“意识”。 “科学发展的尽头,就是神学”,这句话由此而来。 今天,会议还在,而前辈已然作古,先辈的弟子们,依旧在他们的光辉指引下,继续前行。 卢灿不清楚什么是薛定谔的猫,也不清楚量子力学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从酒店大堂经过,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些参会者,或兴奋,或沉思,或大笑,或恼怒,或意气风发,似乎每个人都有收获。 这就是学术的传承与发展。 办好登记手续,服务生推着行李车,引着卢灿一行人来到楼梯间。 左右两侧十二部电梯上下运行,卢灿与温碧璃等人等在其间。这时,靠里间的一部电梯下来,走出几人。卢灿看见当先一位老者时,愣了愣,没想到,在布鲁塞尔竟然能遇见这位? 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哈耶克。 这位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走在一众人的前面。 两年前,卢家给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捐赠一千万英镑,用于修建一座生物实验大楼,这栋楼以奶奶“玛丽亚·劳拉·夏洛特”的名字命名。 三一学院的校务会议上,哈耶克还向凯文询问夏洛特名字的拼法。 凯文将这件事告诉卢灿,卢灿还与对方通过一次电话。当时卢灿就有些怀疑,老家伙应该认识或者说知道奶奶的一些事情,但对方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事后,卢灿安排人搜集奶奶资料时,顺便也将哈耶克的资料收集一份。 从资料来看,奶奶还真有可能与对方有交集。 哈耶克出生于维也纳的高知家庭,虽然不是贵族,但他的家族却是当时奥匈帝国维特根斯坦家族的外围成员,非常富有。准确说……哈耶克的外公恩里克斯的姐夫,就是维特根斯坦家族的主心骨,钢铁大亨卡尔·维特根斯坦。也因此,恩里克斯能执掌维特根斯坦家族控制的维也纳第二国民银行,成为维也纳的顶层人士。 维特根斯坦家族是十九世纪下半叶到二十世纪上半叶将近百年时间中奥地利的首富家族,与罗斯柴尔德家族一起,控制奥匈帝国将近百分之六十的钢铁产量,还掌控着帝国的铁路与轮胎工业。 这样的家族,肯定与奥匈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有密切关系。 所以,哈耶克知道甚至接触过奶奶,也就不足为奇。 正因为调查过哈耶克,故而卢灿一眼认出对方。此时的哈耶克,比照片中更老,脸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老人斑,不过,看他和旁人说话时的神态,精神还不错。 卢灿记得老爷子是经济学家,去年,还因为“市场秩序社会论”而被伊丽莎白二世授予荣誉勋章。他……也来参加索维尔会议?不是说索维尔会议是物理化学行业的专业会议吗? 哈耶克并不认识卢灿,只是在路过时,抬头看了一眼卢灿几人——毕竟,四张东方面孔出现在欧洲高档酒店,还是有些扎眼。 卢灿最终还是忍住,没和对方打招呼,只是善意地笑了笑。 哈耶克有点诧异,但还是微笑着朝卢灿点了点头。 双方擦身而过。 “刚才过去的是哈耶克教授吗?他也来参加索维尔会议?”电梯门闭上,卢灿笑着问道,对象自然是酒店服务生。 哈耶克是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他入驻酒店,酒店方自然需要特别照顾,因此,这位服务生还真知道一些内情,笑着回道,“哈耶克教授是来参加欧共体经合组织会议,不是索维尔会议。” 卢灿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欧共体算是欧盟的前身,由1950年法国与西德的煤钢共同体,1957年比、卢、法、意、德、荷组建的原子能共同体以及随后成立的欧洲市场共同体等,演化而来的超国家机构。 今年六月份,欧共体十国举行首脑会议,批准了建设内部统一大市场的白皮书,内容涵盖多方面,包括逐步取消关税壁垒,实现商品、人员、资本和劳务自由流通等政策。 “大市场白皮书”一出,欧洲各国沸腾,似乎欧洲一体化就在眼前,各种有关“欧洲一体化”的会议,层出不穷。哈耶克作为着名的政治和社会经济学家,受邀出席这种会议,很正常。 卢灿在香江几乎人尽皆知,到了欧洲可就完全不一样。昨天卢森堡逛街无人认识,今天来布鲁塞尔,大堂经理拿着他的护照给他做登记,酒店众多的住客,没一个人认出他。 连陪着他一路来房间的服务生小哥,也只是将他当成某个富家公子哥带女友出来旅游,收了十法郎小费,微笑着躬身退走。 歌剧院式套房,条件不错,有一间超大客厅,三个卧室,现在只能空出两个,温碧璃几个房间走了一遍,选择靠近天台的房间入驻。 这座房间的阳台,与套房专属的室外四泳道小型游泳池相连,旁边还有一间玻璃顶棚的桑拿室。无论是游泳还是晒日光浴,亦或者蒸桑拿,都很方便。 等温碧璃将皮箱中的衣物整理出来之后,见卢灿坐在阳台上不知想些什么,便走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下巴顶在卢灿的头顶心,笑道,“是不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奶奶老家看看?” 卢灿这次来西欧,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她不知道卢灿奶奶的身世,但知道是荷兰人,便猜想卢灿是不是打算去荷兰乌得勒支走一趟。 其实,这件事对于温碧璃来说,也很好奇。 从来没听说过奶奶家族的亲戚上门,难道没有? 爷爷为什么从来不说奶奶的事? 家中连奶奶的物品都很少,是不是爷爷和奶奶以前的感情不太好? 就这事,她在辛婶面前旁敲侧击问过,结果听辛婶意思,爷爷和奶奶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就更让她奇怪。 她也问过田乐群,田姐支支吾吾,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不愿说。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打听有关卢灿奶奶的事情,但疑问依然还在。 这次来西欧,她猜想卢灿可能要去奶奶故乡乌得勒支走一趟,可是,从卢灿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在忌讳什么,总是犹犹豫豫,不太像他平时性格。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疑团越来越大。 所以,当卢灿说走走西欧三国,权当旅游时,原本以温碧璃的性格和身份,是应该劝阻的,毕竟,此行欧洲是为了马克汇率一事,不是旅游闲逛。 出于好奇,她还是同意卢灿的“不务正业”之举。 第861章 再遇教授 第861章 再遇教授 “看情况……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 “咱家……和奶奶家的亲戚……不来往?”温碧璃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卢灿想了会,微微摇头,“我印象中没有来往,就连奶奶和父母的葬礼,他们也没出现,不知是没接到信息还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后来更没联系。” 卢灿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其实,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爸妈陪奶奶回乌得勒支,返程途中遭遇空难,也就是说,奶奶和她弟弟妹妹,肯定见过面。 空难发生时,他已经有些记忆,记得当时是王老陪爷爷去的西班牙打听消息,一周多时间才回来。结果当然不好,甚至连骨灰都没找到,最终只是起三座衣冠冢。 如果奶奶和她的亲人见面,那些人但凡还有一点人性,肯定也会去空难现场。 换而言之,爷爷与他们也应该见过面。 但是,无论是爷爷还是王鼎新爷爷,从不透露半句口风,似乎世上从来没有那些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奶奶身份特殊? 卢灿不太相信。如果是身份特殊,也不应该对自己隐瞒,而且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事业有成,俨然成为卢家顶梁柱,再隐瞒就完全没有必要! 这里面一定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让爷爷心底不平静,不愿意再提对方! 有关空难事件,卢灿也安排人调查过,还有一件事挺蹊跷,那就是有关空难事件的赔偿款下落。 荷兰航空和泛美航空以及保险公司采用统一赔偿方式,也就是每一位购买保险的乘客,赔偿金为四万美元,再加上各种补助,大约有六万美元多一些,卢家三人,合计赔偿将近二十万美元。 七十年代,二十万美元,即便是卢家小有资产,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 但是,卢灿记忆中,即便是随后三年纳德轩珠宝每况日下,即便是爷爷将自己从数字k组织捞出来,动用的都是纳德轩珠宝的财务积蓄。 也就是说,那笔钱,下落不明。 如果说,这笔赔偿款被奶奶亲戚那边拿走……那也太没人性! 卢灿不太相信。 因为这么做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卢家才是真正的受害家庭,他们凭什么拿走这笔钱?!保险公司也不会将赔偿款打给他们! 除非……爷爷同意! 可是,爷爷没理由同意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事情呀? 见卢灿因自己的一句话而眉头紧锁,温碧璃的两根大拇指搭在他的太阳穴,中指摁在眉心上,轻轻揉了起来,还笑道,“咱家阿灿长这么大,没吃过他们家一块糖,这种亲戚,不认也罢!” 田乐群比卢灿大将近三岁,温碧璃比卢灿大一岁两个月,因此,两人在私下里经常以“咱家阿灿”来称呼卢灿,算是闺房情话。 “我去给田姐打电话报个平安,才不和你胡闹。对了,你也要给钱叔去个电话。” 呃,临出门前,钱伟送行时说过,到布鲁塞尔给他打个电话。 得,先给钱伟去个电话,肉嘛,自家的,不急,什么时间吃都行。 和钱伟通电话时,卢灿聊了聊这两天在欧洲谁都不认识,自由自在逛街的感受。 钱伟笑着调侃,这下他算是龙游大海,无拘无束。 说是龙游大海,自由自在,可身在江湖,哪有真的逍遥? 两人打完电话没过几分钟,酒店的房间电话响了。 温碧璃接起来,是酒店前台打来的,说有客拜访,询问是否放行。 “是驻布鲁塞尔的田哥……”温碧璃投来问询的目光,看着卢灿。 这不,又要工作!哪来的龙游大海?卢灿无奈地耸耸肩,“让他上来。” 温碧璃口中的“田哥”,名叫田乐胜,田乐群的堂哥。 卢家人少,现在产业规模太大,不得不大量使用田家和温家人。 田乐群的族人,多数在纳德轩珠宝集团和源森居木业集团任职,还有一部分在嘉丽服饰。以温家为代表的岭上人,集中在瓷厂、海运及码头、九岭巴士以及和讯科技。而卢氏宗亲,则大多数在皇岗产业园和卢氏基金、幸福慈善基金以及中华体育基金任职。 卢灿知道时间长了,势必会尾大不掉,而且容易形成小集体,可是没办法,实在无人可用。 田乐胜就是田氏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 早先他在香江贵金属交易所为卢灿爷爷卢嘉锡跑腿,等同于事务秘书。后来,世界黄金协会成立,因为他的英语口语还不错,在香江也与欧洲金融人士打过交道,人也还算精明,又是田乐群的近亲,便安排他来布鲁塞尔担任卢家驻布鲁塞尔代表。 田乐胜知道卢灿来欧洲,也清楚卢灿要去布鲁塞尔黄金协会走一圈,但不知道具体时间。 自己挂断电话才十分钟,也不知他是从田乐群还是从钱伟那儿得到的消息,这么快就找到酒店,这效率,够可以呀。 没多大会儿,一位三十来岁、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在丁一忠的带领下,走进卢灿的房间。 “田哥!你这够快呀!”卢灿起身,对他扬扬手。 田乐胜是田乐群大爷爷家的长孙,血缘比较近,今年三十五岁,香江理工学院财务专业毕业。 香江理工学院就是香江理工大学前身,此时这所学院还不是大学,而是类似于国内的专科院校,改为大学,还是1994年的事情。但需要说明一点的是,港理工学院是有本科学士学位教学资质,八十年代末甚至开设过硕士和博士站。 “三夫人好。”田乐胜朝卢灿点点头,又对温碧璃笑笑招呼后,这才回答卢灿的话。 “赶巧了!我和两位同事在一楼喝下午茶,钱总来电话让我配合安排你在布鲁塞尔的出行,我一听……哟,不就是这家酒店嘛。这不,挂断电话我就去了前台。” 他和田乐群血缘较近,因此,和卢灿说话没那么拘束。 “那还真是赶巧了。快来坐!”卢灿微笑着招招手,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我们也是刚到,茶具还没摆出来,将就……喝点咖啡?” “不用!刚在楼下喝的苦咖啡!”田乐胜摆摆手。 卢灿笑笑,朝温碧璃点点头,“那就给他来瓶气泡水。” 等田乐胜在斜对面沙发就座后,卢灿扔给他一根雪茄,笑问,“你到布鲁塞尔有十个月时间了,中间回港了吗?嫂子没过来?” “快一年了。布鲁塞尔也不错,挺好的,我挺适应。我家那位……不放心孩子,来这边住了一个月,又回港了。”田乐胜接过雪茄,几根手指搓着雪茄皮,笑着一一回复。 “五月份我回港一次,去沙田大院,卢老太爷说你们一大家子都去东京。” 卢灿点点头,有点印象,爷爷好像跟自己说过提过一句,可自己事情一大堆,后来就给忘了。 这时,温碧璃拿来一瓶气泡水。 “谢谢三夫人。”田乐胜欠了欠身。 温碧璃一笑,在卢灿身边坐下,加入闲聊,“田哥家的孩子多大?不能带到布鲁塞尔上学?” 田乐胜摇摇头,“孩子十岁,不懂英语,这边华人社区很小,没有中文学校,还不如在香江上学,平时爷爷奶奶接送上下学,要比这边舒服。” “布鲁塞尔还有华人社区?”温碧璃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两个,都不大。一个在阿尔罕布拉(alhabra)街区,大约有四五十户华人,离这里不算远,走路二十分钟。另一个稍微远点,在外环的弗洛伊德街区,有几家中国饭店和足疗房……听说安特卫普的华人比较多,上千,我没去过。” 田乐胜来比利时不足一年,摸得还挺熟。 他在世界黄金协会,又不是最顶层的高管,没啥大事,可不是空闲的时间很多嘛。 闲聊一会,卢灿问道正事,“你们和美国联邦储备局的谈判,结果还没出来?” “没呢!”田乐胜夹着雪茄的手掌,摊了摊,做了个有点欧式化的表情,“谈判的痛点,还是世界银行。” 卢灿对这件事有些了解。 美国联邦储备局希望世界黄金协会脱离联合国,转投世界银行,可安东尼和哈奎尔都有些疑虑,担心被夺权,一直没答应,双方僵着呢。 卢灿也不赞同挂靠在世界银行旗下,联合国怎么说还要点面子,世界银行纯粹是工具! 想了会,卢灿笑道,“既然田哥你来了,那就托你给安东尼和哈奎尔捎句话,就说……我邀请他们明天上午见一面。地点……由安东尼来安排。” ……………… 第二天一早,卢灿和温碧璃,谢绝了酒店的送餐服务——按卢灿的话说,住一家酒店不体验它的早餐,是不完整的。两人下到一楼餐厅,准备尝尝这家酒店的早点。 刚走进餐厅,卢灿一眼瞥见哈耶克教授,与他的助理,坐在一张圆桌边,正吃着早餐呢。 得,既然再度相遇,那就和他聊几句。 第862章 旧人故事 第862章 旧人故事 “哈耶克教授,您好!我能坐这儿吗?” 哈耶克教授正在享受美味的流黄煎蛋,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扰了他的兴致。 他抬起头,屈指顶了顶耷拉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位身材硕长的亚洲年轻人,正端着餐盘笑吟吟地站在餐桌边,旁边还有一位面容俏丽的少妇,表情惊讶,似乎不明白对方怎么坐这儿。 又看了看餐厅,空置的餐桌还有不少,顿时明白,这位年轻人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哈耶克伸手拿起餐巾,沾了沾嘴角后,笑笑点头,“坐,只是……我快要吃完了。” 显然,他将卢灿和温碧璃当成来求教问题的后辈——“快要吃完”的意思是“长话短说”,我不能给你太长时间。 卢灿笑了笑,帮温碧璃拉开座位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哈耶克教授,你现在还在剑桥任教?” 哈耶克年轻时,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奥地利商业周期研究中心所长,这是一个半官方机构的职位。在奥地利被德国侵吞之后,他避祸躲到伦敦,任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战后又去芝加哥大学任教十年,六十年代在德国弗莱堡大学担任经济学教授。至于说剑桥任教,则是受撒切尔夫人邀请,担任撒切尔夫人经济顾问期间的兼职,时间不长,只有四年时间。 听见这位陌生的年轻人提到剑桥,哈耶克来了点兴趣,“哦,你……在剑桥读过书?听过我的课?” 虽然卢灿的年纪不大,可出席商业活动时,他的穿着通常会成熟一些,因此,哈耶克也不好判定卢灿是不是学生。 卢灿含糊地应付一句,“我在三一学院见过教授。” 难怪对方上前蹭座,原来是自己的“学生”——哈耶克教授认为卢灿可能旁听过自己的公开课——剑桥大学奉行的是小班专业课学习,但公开课却学生众多,其中有不少亚裔,哈耶克不可能记住所有人。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哈耶克明显兴致更高,主动笑道,“希尔达再次当选后,我辞掉顾问一职,回到弗莱堡,我是从弗莱堡过来的。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弗莱堡大学学习。这所学院与剑桥,各有所长,尤其是在人文和社会科学,很独到。对了,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七八十年代能在剑桥留学,几乎都是各国的精英阶层,卢灿和同行的女孩,衣着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故而,哈耶克教授顺口提出邀请。 一开始卢灿没明白“希尔达”是谁,结合语境才明白过来,说的是撒切尔夫人。 撒切尔夫人的全名玛格丽特·希尔达·撒切尔,熟悉的人,要么称呼她“玛格丽特”要么是“希尔达”。哈耶克作为撒切尔夫人的经济顾问,称呼她“希尔达”当然没问题。 他点头应道,“多谢教授邀请,早就听说过弗莱堡大学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之一,时间合适的话,我肯定要去看看!” 弗莱堡大学创建于1477年,两德的第五古老的大学,西德的第三古老大学。 说起来这所大学与卢灿前几天见面的卡瑟尔王子家族,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大学的创立资助者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地利大公阿尔伯特六世,在十九世纪上半叶,普鲁士脱离神圣罗马帝国,于是,大学没了资助,一度陷入停办的危机。此时,卡瑟尔王子的祖上,路德维希一世克服财政困难,提供大笔的私人资助,最终让弗莱堡大学度过危机。 因此,这所大学的全名,又叫做阿尔伯特—路德维希—弗赖堡大学,以此来纪念两人。 很满意卢灿的态度,哈耶克教授此时已经判断卢灿上来是为了叙旧,并非请教,态度又更亲切一些,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你……有点面熟?” “我姓卢,香江人,您可以叫我维文。这是我夫人吉尼亚。”卢灿介绍自己的同时又抬手示意温碧璃,“阿璃,这位是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耶克教授。” 温碧璃眼中尽是迷惑。 刚才,卢灿突然选择一个陌生老子的餐桌就坐,她就很是糊涂,眼前这人,她能确信没见过,卢灿应该也没接触过,可是,卢灿还一副熟人的模样和对方攀谈起来,聊得挺嗨。 尽管疑惑,她还是落落大方地起身,朝对方微微躬身。 “两位很般配。”哈耶克客套一句,又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 他的助理马上起身,收拾餐盘。 呃,这是要走? 卢灿放下刀叉,双手手指交叉,搁在圆桌边缘,笑道,“我和教授,还通过一次电话,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通过电话?哈耶克愣了愣,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间与卢灿有过交往。 “两年前,我爷爷给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捐建了一座生物科研楼,以我奶奶的名字来命名。我奶奶全名叫玛丽亚·劳拉·夏洛特……” “是你?!你是夏洛特殿下的后人?!”老头子的眼睛瞪得溜圆,一脸的难以置信,“highnesses”,也就是“殿下”一词,脱口而出。 同桌的另外两人,被老头子的神情及话语,吓了一跳。 哈耶克教授的助理,只有二十来岁,应该是他的学生,或者是弗莱堡大学委任的生活助手,他被老教授的“殿下”一词,弄得有些茫然……没听说哪位叫夏洛特的公主的后人是亚洲人! 温碧璃也差点惊掉下巴。 她吃惊,不是因为“殿下”,温碧璃的英文虽然不错,可这一词汇,使用频率很低,又因为哈耶克刚才说话又急又快还带有一丝口音,没能听清。 她吃惊的是对方竟然真的认识卢灿的奶奶。 倒是卢灿,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再度确认,此人估计不仅认识奶奶,而且关系还比较近——如果是普通关系,更可能用的是“女士”或者“小姐”这样的称谓。 这次,卢灿问得很直接,“哈耶克教授,您……和我奶奶,很熟?” 哈耶克点点头,又看了看餐厅周围,笑道,“去房间聊,这里很吵。” 正合心意!卢灿微笑点头,“那……稍后我去房间,吉尼亚的茶艺,还不错。” 竖起耳朵倾听的温碧璃,连连点头——今天能揭开卢灿奶奶的谜团,她迫不及待。 再也没心思吃早餐,温碧璃和卢灿俩人,匆匆将面前的土司、香肠什么的清空,带着哈耶克教授,回到房间。至于那名助理,则被哈耶克教授支开。 老先生身体还不错,拄着拐杖,走路很稳。 等几人走出顶层电梯,走廊看不见其他人,哈耶克教授这才开口笑问,“维文,你这次来西欧,是……去荷兰看望霍恩贝格大公吗?” 霍恩贝格大公,是马克西·米利安·欧根大公生前授封的封号。 哈耶克说的应该不是看米利安大公本人,而是米利安大公的家族,或者说是继承霍恩贝格公爵这一爵位的约·阿希姆大公,也就卢灿奶奶的弟弟。 卢灿没回答,而是微笑反问,“教授,您……怎么认识我奶奶?” 温碧璃眼睛瞪得溜圆,走在卢灿身边亦步亦趋,生怕漏掉一个字——两人的对话,实在太让她惊讶,卢灿的奶奶,似乎~好像~可能~大概~肯定是欧洲某个皇室的公主…… 绝对是超级大新闻! 具体是哪个皇室,她在这方面的见识很一般,不知道霍恩贝格大公是谁。 “哦,夏洛特公主出生于1912年5月,那年我十三岁,在维也纳皇家学院读书……”哈耶克教授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思路和言语都很清晰,让卢灿第一次真正看清奶奶那神秘的身世。 奥匈帝国皇帝约瑟夫一世的独子鲁道夫自杀,后继无人,只能在兄弟以及兄弟后人中寻找继承人。 约瑟夫一世有两个弟弟,二弟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是墨西哥皇帝,1867年被枪决,无后,自然也没人继承奥匈帝国皇位。 还有一位小弟,路易·维克托,是奥地利大公,此人终身未婚,也没有子女。 如此算来,只有三弟卡尔·路德维希大公比较合适。 卡尔·路德维希大公只当了三年皇储,就在前往圣地朝圣的路上,喝了约旦河的喝水,感染痢疾并引起并发症而去世。 于是,约瑟夫一世找皇储的工作,还得继续。 这次,约瑟夫一世立卡尔·路德维希大公的长子费迪南为皇子,但是,费迪南又因为贵庶通婚,子女无继承权,因此,约瑟夫一世不得不准备第二继承人,也就是后来的卡尔一世。 第一第二皇权继承者都出自于卡尔·路德维希大公一门,因此这一房,可谓极尽荣耀!也因此,米利安大公的长女夏洛特一出生,就被约瑟夫一世陛下,封为“罗马尼亚公主”。 等到夏洛特三岁开始启蒙时,约瑟夫一世让宗室为她组建侍卫团和伴读团。 哈耶克出生于维也纳的高知家庭,祖父是当时奥地利文化部门的一名官员,父亲更是一名出色的医生,哈耶克本人从小就表现出良好的素质。 因此,在1914年,哈耶克成功入选“罗马尼亚公主侍读团”——专门配皇室宗亲读书学习的人。 也就是说,哈耶克是卢灿奶奶年幼时的玩伴之一。 这段经历持续了四年,一直到1918年奥匈帝国解体,哈布斯堡家族被驱逐出维也纳,“罗马尼亚公主侍读团”自然也就无疾而终,而哈耶克选择去维也纳大学读书。 自此以后,两人从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段经历,哈耶克从未对人提及过,今天再聊,老先生唏嘘不已。 第863章 梳理因果 第863章 梳理因果 当听到奶奶出生后不久就被册封为“克罗地亚公主”这条信息后,卢灿对奶奶为什么远走香江,有了几许猜测。 奶奶夏洛特,换而言之,也就是约瑟夫一世亲封的“克罗地亚公主”封号,是任何一方都想掌握在手中的“旗帜”。 明眼人都知道,政权册立者需要的是工具,而不是这个人。 一方需要,另一方势必就要毁灭,因此,无论如何,这个人的最终结局都会很惨。 偏偏这两股力量,都非常强大,而当时原本能为奶奶提供保护的欧洲贵族阶层,正面临着双重绞杀,已经瑟瑟发抖,谁都不敢轻易涉足此事。 奶奶夏洛特想要摆脱命运,只有一条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于是,奶奶在三十年代末,带着一名随从老妇,奔赴遥远的香江,消失在市井之中。 这些都是卢灿的推理及猜测,没有实证但应该靠谱。 至此,奶奶的身世以及为什么要去香江的谜团,算是有部分答案,剩下还有一个谜团,那就是奶奶的亲戚为什么不和卢家往来? 是因为担心身份曝光吗?可是,空难事件发生之后,“克罗地亚公主”封号,随着奶奶的遇难,一切烟消云散,为什么双方反而更不接触? 和哈耶克教授聊了将近一上午,卢灿收获许多有关奶奶小时候的事情。 可是,老爷子对1918年之后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甚至奶奶遭遇空难不幸离世的消息,都让他大吃一惊——他知道空难事件但不知道卢灿的三位亲人都在这次空难事件遇难者名单中。 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真的一无所知。这让卢灿庆幸之余,又有些失望。 一上午,大多数时间都是哈耶克在聊,卢灿偶尔会穿插询问两句,温碧璃坐在旁边为两人斟茶倒水。 聊天中途,他的助理找了上来,告知活动组委会方面很着急,却被老爷子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将上午的活动安排,全部推掉。 哈耶克毕竟已经八十六岁,一上午的回忆及感伤,让他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 “教授,要不……您就在我这,找一间卧室,休息一下?” 卢灿的这件歌剧院套房,有三个房间,现在还空着两个呢。 “不用了,我回自己的房间。”哈耶克难掩疲色,起身时还晃了晃,卢灿连忙伸手扶住。 “你不错!”哈耶克伸手在卢灿的手背上拍了拍,笑容满面,又盯着卢灿的面孔看了好一会。 这会,他发现卢灿面容中的混血特征,“眼睛像夏洛特殿下,面部结构也有些神似,他们一家子,都是长脸型。难怪我在电梯间碰见你时,感觉有点面熟……不错,夏洛特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开心。当然,可能她已经知道,也许这一切就是她在天堂的庇佑。” 卢灿笑笑点头。 这种话当不得真,对于专注于寻找共同点的人来说,大体上都能找到一些特征,譬如卢灿外婆就说他长得和母亲葛娅很像,王鼎新老爷子则说卢灿与他父亲是一个模子拓下来的。 助理在对面丁一忠的房间喝咖啡,见教授出来,连忙过来搀扶。 卢灿将老爷子送到电梯口,又示意丁一忠将老爷子送回房间,这才转身回屋。 温碧璃以及从最初的震惊状态,恢复过来。一进屋,就拦着卢灿的胳膊,“阿灿,教授说得……都是真的?奶奶真的是……” 说话间,她还看了看房门关了没,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卢灿呵呵一笑,屈指在她的挺翘鼻梁上刮了刮,“真的假的,与咱家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温碧璃一怔,继而晃了晃卢灿的胳膊,“那……不一样!克罗地亚公主……皇族后裔嘢……爷爷真能隐瞒,这事怕是田姐也不清楚。” 温碧璃出生于贫寒家庭,又是家中老六,不大不小的很少有人特别关注,因此她自小就很懂事,在进入卢家之后,也很少出现这种撒娇的时候。这次事情实在太让她震撼,算是破了戒。 卢灿被她的娇态逗乐了,手指改刮为捏,捏住鼻尖,晃动两下,“瞧你那样子……你该不会心存着让瑶瑶去继承克罗地亚公主封号……” 说到这时,卢灿一愣。 刚才自己信口胡说的那句话,八成还真的说中某些真相。 首先,奶奶为什么时隔三十多年再回乌得勒支,而爸妈为什么明知道爷爷反对却还要支持? 这其中肯定不仅仅是“探亲”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普通的探亲,爷爷再不通情理,也不能阻断亲情。 只是卜卦不吉吗?这理由说不过去! 所以,这次“探亲”背后,一定另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很重要,重要到父母不顾爷爷反对,站到奶奶那边。 那么……目的是什么? 卢灿捏着温碧璃的手指竟然一时间忘了松开,温碧璃摇头挣脱,惊醒卢灿。 卢灿捏了捏手指,嘿嘿一笑,见温碧璃白眼扔过来,要说话,他抢先摆摆手,“一会再聊,我琢磨点事……” 刚有点思路,可别断了。卢灿揉着眉心,往阳台方向走去。 卢灿多思,心思细腻,经常发“癔症”,对于他的这种习惯,温碧璃早已熟悉。这种时候可不能打扰,于是,压下心底的好奇与兴奋,去收拾刚刚使用的茶具。 卢灿依在阳台的仿古围栏上,看着面前湛蓝的泳池,思绪突然打开。 奶奶突然回荷兰,还拉上儿子儿媳陪同,为的是什么? 如果没猜错,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克罗地亚公主”这一爵位的继承权! “克罗地亚公主”这一封号,虽然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但荣耀还是有的。奶奶很可能想要将父亲带给家族的人见见,以便于取得至少是“大公”爵位的继承资格! 在奥匈帝国的爵位体系中,“公主”等同于“亲王”,继承者如果有功勋,则平爵继承,如果碌碌无为,则降级袭爵。如果父亲能取得继承权,至少也是欧洲贵族体系承认的“公爵”! 父亲经营纳德轩珠宝,虽然还不错,但想要带领卢氏重现辉煌,几乎不可能。奶奶提出的“袭爵”,无疑是卢家翻身的绝佳机会!所以,父亲和母亲,都支持奶奶回荷兰。 爷爷卢嘉锡的性格相对恬淡,对这种“洋人爵位”,应该不太在乎,另外,爷爷可能也看到了这次回荷兰露面之后,会给家族带来的巨大风险,所以,他尽力去阻止! 但还是没能阻止奶奶几人,最终酿成惨祸。 奶奶为什么时隔三十多年,敢再次露面? 这可能与当时政治生态环境有所改变,有很大关系。 1971年,南斯拉夫发生着名的“克罗地亚之春”事件,1974年,铁托为了避免类似事情再度发生,便对宪法进行了修改。修宪的主要内容包括:进一步限制塞尔维亚人的影响力;提升其他自治共和国、自治省的权力;允许各自治共和国在一定条件下脱离南斯拉夫。 南斯拉夫的政治态度放缓,其中也包括对“克罗地亚公主”的追索。 另外,此时的欧洲贵族阶层,已经从战争和革命浪潮中缓过劲,以罗马教廷和英伦王室为首的两大贵族领头羊,重新活跃在欧洲舞台,这也让奶奶认为,自己回去应该没事。 至于说奶奶回乌得勒支,与弟弟妹妹谈得怎么样……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哈布斯堡家族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位黄皮肤成为公爵?必定是不欢而散! 卢灿又想起一件事。 记得自己第一次到欧洲参加巴黎珠宝展,爷爷一再叮嘱,不要去西欧几个国家! 当时不明白,现在回想……爷爷怕是对那起空难事件,有怀疑! 第864章 宣言餐厅 第864章 宣言餐厅 收拾完茶台后,温碧璃看了眼阳台上卢灿的背影。 对于卢灿的大脑,温碧璃很认同妹妹阿玉说的一句玩笑话——应该送去切片!他的脑袋瓜似乎比别人开发度更高,不仅装了很多知识,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的点子。 什么困难到他面前,似乎只要认真想一想,都能想到解决办法。 就譬如十月中旬,林嘉义来沙田大院串门,偶然聊到现在嘉丽服饰的服装设计出现瓶颈,雷同化严重,十二月底举办的新一届时装周没有好的服装系列,市场越来越难做。 在温碧璃看来,这应该是设计师和市场部解决的事情,卢灿最多在战略层面指示。 可是,这家伙在琢磨几分钟后,拿出什么“后妈裙”“tb装”“小香风”“纯欲风”“蠢萌服”等一堆让人瞠目结舌的创意。 也不知他的脑袋瓜,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 还别说,嘉丽服饰根据他的说法,制作出来的成品,内部试穿时,很受欢迎。自己就很喜欢那几套小香风”系列,这不,还没定版发布,就被自己带到欧洲。 温碧璃独自出了会神,又为卢灿煮了一杯何首乌茶。自从上次发现卢灿掉头发之后,田乐群就让app医药公司专门配置了一款“何首乌茶”,让卢灿每天喝一杯。主要成分为绿茶,再搭配一定的丝状何首乌、丹参和东革阿里,算是中药保健茶,需要熬煮一会儿。 随着水的沸腾,房间内很快飘荡着淡淡的中草药香味。 响水咕嘟约莫五分钟,温碧璃将茶汤沥在一只玻璃杯中,又夹了一块方糖放进去,又等了两分钟,茶汤不太烫后,她才端着玻璃杯,往阳台方向走去。 一只茶杯递到眼前,卢灿习惯性地接过去,往嘴边送。 “小心,烫!”旁边传来阿璃的笑声。 这次,他醒过神来,朝温碧璃笑笑,又小口酌着略带苦涩的茶汤,“加糖了?苦味没那么冲。” 对于保健,卢灿一向很看重,时至今日他依旧经常练早功。对于这种保健茶,更是习以为常。 温碧璃抿嘴一笑,点点头后问道,“想什么呢,想清楚了么?” 卢灿将目光投向远处,秒后摇了摇头,“没,很杂乱,还没理清楚。” “是为奶奶家的事吗?”温碧璃靠在栏杆上,双手撑着横杆,身体往后倾,笑着问道。 卢灿目光落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 温碧璃似乎这才意识到,连忙重新站直身体,脸色羞红,嗔怒地挥动手掌,“看什么看,不许看!”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自己对她的无比熟悉,俩人连孩子都有了,可这会儿连看一眼都被骂。卢灿摸了摸鼻翼,讪讪一笑,“是奶奶亲戚家的事,我还没理清头绪,等想明白,再告诉你。” 夫妻一体,这没错,但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要开诚布公,尤其是一些猜测更不能乱说。 “哦。”温碧璃若有所思,没有追问,跳开话题,“那……还要不要去根特城?” 两人原计划是明天处理布鲁塞尔的事情,后天开车去根特城——奶奶的二弟洛伦茨公爵一家,生活在这座城市中。当然,此去根特城,计划中并没有与洛伦茨公爵一家相认的想法,只是想近距离打探一下,他们家族现在的近况。 卢灿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们的计划不变。” 说到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抬手看了看表,“哎呀,忘了中午安东尼的午餐邀约,快迟到了,赶紧走!” 昨天让田乐胜邀约安东尼和安奎尔,结果他俩上午有个重要会面,昨晚来电话将双方见面推到中午,顺便,安东尼为卢灿接风洗尘。 “哎呀,我也给忘了!”温碧璃双手捂脸,这可是她的失职! 上午听故事听得入神,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四十,约定时间是十二点,地点在距离这里颇远的布鲁塞尔大广场的天鹅餐厅,位于下城区,二十分钟未必能赶到。 温碧璃身上还穿着为茶艺表演而设计的天青色旗袍,不太适合出席正式宴会。卢灿瞅了眼后,摆摆手,大步出门,“你换套衣服,我让阿忠备车。”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将近二十分钟。 安东尼·奥本海默出手阔绰,将这座对于铁幕另一侧的国家有着重要意义的餐馆,整个包了下来——这座餐厅是马恩二位大佬撰写《宣言》的地方,绝对是无产阶级的圣地。 也因此,这家餐厅有个别名,叫“宣言餐厅”。 可今天,却被资本家包场。 田乐胜已经站在餐厅前的小台阶上等候,神色有些着急。 “这么,等急了?” 卢灿的声音,忽地从他身后响起,惊得他连忙回头。从上环到下环,是南北向,卢灿应该从南边过来,所以田乐胜一直向南看,没想到卢灿从反方向过来。 “阿灿,你怎么从北边过来?” “堵车,绕了一圈。”卢灿无奈地摆摆手。 原本不会迟到这么久,布鲁塞尔大广场位于下环居民区,道路狭仄,偏偏游客众多,刚才堵车,又耽搁十多分钟。 “他们都到了?”卢灿朝餐厅内示意。 出门时,他给田乐胜打过电话说可能会晚到片刻。结果,田乐胜告诉他,安东尼的欢迎午宴,规模整得挺大,上午开会的理事会代表,几乎都被他拉来,以此来表示对卢灿的欢迎。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时,餐厅门被拉开,探出安东尼的脑袋,“哟,维文,你这是对我推迟会面有意见?来这么晚?” 他拉开餐馆的木门,走了出来。瞅着安东尼依旧是一身白色西服,卢灿就特想拿笔在上面涂抹两下! 笑着回道,“可不是嘛!许你推迟,就许我迟到!” 安东尼哈哈一笑,伸手过来,“欢迎你来布鲁塞尔!”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最近一年,接触颇多,关系也由原本的利益结合,增添了一份友谊的因子,尽管不多,但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 随着两人对话的声音传出,餐厅内有陆陆续续走出几人。卢灿大多不认识,但安奎尔、米米卡矿业代表梅赫伦和北洋矿业代表周彬,还是认识的。 梅赫伦与周彬率先站到卢灿身边,他俩和田乐胜,是卢系资本影响世界黄金协会的三位操盘手。 至于其他人……安东尼微笑着伸开手臂,“来,维文,我为你介绍……” 第865章 内部矛盾 第865章 内部矛盾 “我们成立世界黄金协会的目的,说穿了不就是为了维护黄金价格的稳定?如果金价持续下跌,我们放任不管,成立这家协会又有什么意义?” 大声说话的是一位白人,三十来岁,满头金色卷发,神采飞扬。 卢灿记得刚才田乐胜介绍说,此人好像叫利亚姆,是智利爱思帝矿业公司派驻黄金协会的代表,同时也是这家公司黄金事业部的副总经理。 爱思帝矿业公司的主产是铜矿,但铜矿在生成的过程中,多数会伴生金矿。 爱思帝矿业很走运,几个铜矿项目都含伴生金矿,尤其是他们拥有控股股权的阿塔玛卡沙漠铜矿项目,伴生的是高品位金矿,也因此,爱思帝矿业算是全球颇有分量的黄金供应商。 社交的本质是利益圈的交汇。 世界黄金协会成立不足一年,包括安东尼在内,众多理事代表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家协会在未来全球金融领域的影响力,现在,他们只是将其当成平衡全球黄金供应以及影响金价的一个联络组织。 这些人最最关心的,还是全球持续稳定下滑的黄金价格。今天上午的会议主题,就是应智利爱思帝矿业公司代表利亚姆提议,讨论如何稳定金价。 今天宴会现场,除了部分国别和区域代表,大多数都是黄金供应商,因此,他的这番话引起不少人的点头附和。卢灿与安东尼等人坐在的另一桌,相距不远,能清晰地听到利亚姆的声音。 卢灿目光从利亚姆身上撤回,又扭头瞅瞅安东尼。 安东尼的脸色,不是很好。今天是他的主场,却被这么一位不知所谓的理事成员在现场高谈阔论,尤其是对方还在煽动那套动摇世界黄金协会组织的说辞,他安东尼的面子还要不要? 卢灿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向安东尼示意,“怎么,失控了?” 去年组建黄金协会时,安东尼对于掌控这家协会,可是信心满满,甚至对卢灿都小心提防,否则,以卢灿作为黄金协会倡议者的身份,又怎会只拿三个理事席位? 当然,卢灿实际控制的席位肯定不止这些,譬如香江和新加坡的区域代表,以及淡马锡公司派驻的代表,甚至台北的富邦金控等代表,几乎都以卢系资本三位代表马首是瞻。 现在好了,有人当面挑衅,卢灿乐得看戏。 安东尼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朝利亚姆那边瞅了眼,又嗤笑一声,“傀儡而已!想从内部捣乱,给我施压呢。” 嗯?这可是卢灿没想到的答案。 不懂就要问,卢灿向安东尼那边倾了倾身子,“没听懂,怎么回事?他不是智利人吗?” 这下被安东尼找到回怼的机会,像看傻子一样,瞥了卢灿一眼,“你最近不是做日元汇率吗?难道不知道美元在跌?” 我去!卢灿翻了翻白眼,这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没有能对冲美元的货币,他都想顺手做一把美元汇率呢。 这一轮美元下跌,是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联手的公开行为,为什么没有对冲机构做美元汇率呢? 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全球大多数货币都和美元进行捆绑,随着美元走低,其他货币也在走低,这就造成想要做美元汇率,都找不到与美元抗衡的对冲货币…… 至于说英镑、日元和马克,相比美元,其信用度差远了,体量也不足,法郎更不行。 所以,十多年后欧元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美元的一种制衡。 像零八年的北美金融危机,就有不少机构做空美元,大赚一把,譬鲍尔森基金、如绿光资本等等,他们使用的对冲货币,都是欧元。 不过,卢灿很快就明白安东尼的真正意思。 本次美元在政府操控下持续走低,其用意是提升美国商品的出口竞争力。 可是,美元毕竟是全球唯一的强势货币,市场对这种强制性做法,似乎反响一般。很多国家依旧在吸纳美元作为国家储备基金,然后再以贬值的美元去购买美国商品…… 于是乎,美元贬值似乎就变得没什么意义。 这就造成了“广场协定”两个月之后,美国的出口量增幅并不明显的现象。 也就是说,广场协定好像做了无用功。 联邦储备局和美联储又想推动黄金升值,取代美元外流,而推动黄金升值最好的切入点,就是世界黄金协会,这里汇聚了西半球超过五成的黄金生产及供应商。 利亚姆,或者说智利爱思帝矿业公司,就是他们的棋子。 只是卢灿没想明白,黄金协会中可是有不少美资矿业公司代表,为什么要找个智利人? 似乎猜到卢灿所想,安东尼又轻笑一声,补充道,“所以,我说是傀儡呀。” 看似没解释,好像又解释了。 卢灿将这句话放在脑海中滚了两遍,才回过味来。呵呵,这是对北美的几家矿业公司的讥讽呢。 南非奥本海默家族早在一百年前,就开始投资北美,额,也就是和北美资本交好,可以说,大多数北美矿业大亨或资本进入非常,都能看见奥本海默家族牵线搭桥的身影。 因此,很多北美资源集团资本家,与奥本海默家族关系良好。 但是,这种交好,遇到更大的利益时,就变得无比脆弱,譬如这次——他们当然更希望北美矿业资本也就是他们自己掌控黄金协会,而非关系还不错的奥本海默家族财团。 所以,他们在背后支持利亚姆的这次行动。 想到这,卢灿眉头皱了皱。 奥本海姆家族经营百年,都没有融入北美财团,自己呢?不难想象,卢家恐怕更困难!毕竟,自己可没有犹太人这层外衣。 卢灿琢磨了会,又展颜笑问,“那……你对傀儡的话,怎么看?” 他问的自然是黄金协会要不要干涉金价。 这次,安东尼摘下金丝眼镜,手指揉了揉眼眶,又戴了回去,估计是借机思考怎么回答。又过了两秒,他才笑笑说道,“今年年初,我们已经托过一次金市,如果现在再干涉……即便有成效,只怕有人会说我们黄金协会是价格垄断组织,如果不成功……呵呵,只怕我们这个组织会彻底松散,所以……” 他耸耸肩,没再说下去。 额,态度很明确,他不赞同。 这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对于利亚姆的提议,他同样不赞同。 年初时,黄金协会刚成立,为了展示一下协会组织的功效,多家成员收紧黄金放量,黄金价格有所上涨。但好景不长,也就两个月时间,黄金价格再度下滑。 全球金价下滑,其根本原因不在于金市,而在于政治环境。 铁幕两侧对立,在八十年代初有过两次激烈的交锋,苏盟在1981年的超大规模的“西方81军演”,隔年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核威慑演习。 这两场演习对于欧洲国家而言,如同噩梦。他们很清楚,即便欧洲强国加一起,都不够苏盟打的。这时,美国的重要性变得更加毋庸置疑。 美元是美国的美元,黄金是世界的黄金。 美元可以直接购买美国物资,而黄金只能抵押不能直接购买。 所以,几乎所有的西方国家,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非华约国家,都在大量放出黄金,囤积美元。 譬如英国,不到三年时间放出将近五百吨黄金,吸入美元,做战略储备。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都在做类似的事情。据不完全统计,过去两年,欧洲国家释放出来的黄金总量,将近一千四百吨。 这才是黄金贬值的根本原因。 在这一大背景下,世界黄金协会想要逆市托金,难度非常之大。 卢灿朝隔着两个座位的田乐胜几人抬抬下巴,“安东尼说的话,你们也琢磨琢磨。” 似乎没有表态,实则已经表态。 田乐胜点点头,朝安东尼笑笑。 第866章 偶遇乌姆 第866章 偶遇乌姆 下午四点,布鲁塞尔上环的一家名叫“时光小屋”酒。 可能因为下午的缘故,店内没什么客人,只有二楼靠近窗户的一桌,坐着田乐胜、梅赫伦、周彬三人,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品着小酒。 这家酒是梅赫伦的女人所开,周彬的女人在其中也有点股份,田乐胜看不上这点小钱。 酒开设时间不长,生意一般。 当然,梅赫伦也没指望这家酒馆能赚钱,只是当做平日里聚会的场地。 “卢先生……明天就离开布鲁塞尔?怎么这么快?他可是连协会总部都没去呢。”梅赫伦夹着雪茄,前倾着身子,在烟灰缸边缘刮刮烟灰后笑问。 问话对象自然是田乐胜。 三人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不过,说起来,梅赫伦算不上卢灿的人,而是阿瓦希的亲信,周彬则是国内过来,加入北洋矿业有段时间,但也说不上是卢灿的心腹,只有田乐胜与卢灿关系密切,才有那天单独去拜访卢灿的机会。也因此,卢系资本在黄金协会的势力,隐隐以田乐胜为首。 只是,田乐胜此时也有些摸不清卢灿的想法。 原定行程中,有卢灿参观世界黄金协会总部一项,但中午宴会之后,卢灿又突然告诉他,不去了,甚至连晚上田乐胜等人做东请他和温碧璃晚餐,也被卢灿一并推辞。 田乐胜当然不会说自己也不知道,笑笑道,“他掌管全局,忙得很,晚上还有一场重要宴会要出席,明天去根特城,也有不少商务活动。下午离开时,他还特意嘱咐我,为不能出席晚上的聚餐而致歉,还说,等他回卢森堡,再邀请咱们一起去卢森堡圣莫里斯酒店,他来做东。” 后面一句话,卢灿确实说过。 午宴之后,田乐胜出面邀请卢灿和温碧璃俩人出席晚上的欢迎宴时说的。 “卢少太客气了。”周彬眼神闪了闪,或多或少猜到一些,没有点破,而是笑着点头,客气一句之后,立即转换话题,“刚才听田兄的意思……卢少不赞同利亚姆的提案?” 中午宴会,梅赫伦与周彬两人,可不在卢灿一桌。卢灿的意思,来自于刚才来酒的路上田乐胜的转述,两人都有些不理解。 梅赫伦立即被吸引到这一话题上,“对呀,为什么?纳德轩珠宝一直以黄金饰品为主打,我们的矿场,一直压着产量,金价上涨,应该对我们有利呀?原本……我还想看安东尼那个熊货出丑呢!” 世界黄金协会现有成员六十三个,其中,黄金供应商三十七个,国别席位二十六个。卢系资本能影响的席位大约有二十个,安东尼所在南非矿业资本能影响到的在三十个左右,还有十来个左右摇摆。 老大和老二,天生不和。 因此,即便是卢灿与安东尼私交不错,即便是卢灿曾经说过自己不过问黄金协会内部事务,可他这么想,不代表田乐胜等人乐意接受安东尼一方的屡屡施压,所以,在世界黄金协会中,双方对立的情况依然很严重。譬如今天上午利亚姆的提案,田乐胜等人,原本计划是赞同的。 可是现在,卢灿表态支持安东尼,让田乐胜等人措手不及。 他们三人倒没什么,关键是围绕在三人身边的其他理事,该如何去说服?会不会认为卢系资本朝令夕改?三人相约时光酒,就是商量这事。 知道两人有疑惑,田乐胜已经想好说辞,笑笑之后,将今天餐桌上听到的安东尼给出的解释,说了一遍。随后又补充道,“卢先生的意思……虽然最近谈判还在僵持,但最终,美国联邦储备局加入世界黄金协会,几乎是必然。随着美国的加入,我们协会势必会吸引更多理事成员。” “联邦储备局的影响力,肯定比我们两家大得多,到时候,追随它的成员,一定少不了,我们和安东尼、安奎尔之间的势力,势必会大大削弱……说不定我们两家还要联手对抗联邦储备局。” “所以,这次否决利亚姆的提案,算是给美国联邦储备局一个警示。”说到这儿时,田乐胜停顿了会,将雪茄换到左手,右手用力一挥,“世界黄金协会,还是我们和安东尼掌管的协会,不是他们这些后来者肆意的舞台。” 梅赫伦与周彬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为难,可卢灿的意思,必须执行下去。周彬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人分分工,晚上各自联络几个人,把情况说明一下。” ………… 事实上,卢灿没有田乐胜说的那么忙。 午休之后,卢灿脖子上挂着相机,和温碧璃俩人在布鲁塞尔闲逛起来,十足的游客模样。 布鲁塞尔是欧洲名城,城内有着多座特点鲜明的哥特式和东罗马式建筑,最具代表性的是布鲁塞尔王宫和布鲁塞尔法宫,前者是典型的哥特式宫殿群,后者则是标准的东罗马式建筑。 日落之前,卢灿与温碧璃置身于另一栋宏大建筑群之前——布鲁塞尔大清真寺。 这是一座标准的阿拉伯风格建筑。 阿拉伯建筑在布鲁塞尔很少见,眼前这座清真寺的前身,是1880年由建筑师厄内斯特梵哈姆比克设计的比利时国家展览馆东方馆。 1967年,比利时国王博杜安一世将该建筑作为礼物,献给当时正在对比利时进行正式访问的沙特阿拉伯国王费萨尔,建议将其作为比利时当时日益壮大的穆斯林群体的礼拜场所。 于是,布鲁塞尔大清真寺又由沙特投资翻建,突尼斯建筑师布巴克尔在原建筑的基础上增添设计,也就是现如今这座建筑,于1978年举行落成典礼。 现如今,这座清真寺不仅成为布鲁塞尔最大礼拜场所,还设有一座学校及一座以传播穆斯林信仰为宗旨的伊斯兰研究中心。居住于布鲁塞尔的很多伊斯兰家庭,都将孩子送到这座学校学习。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大清真寺内的学校放学,卢灿和温碧璃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一群群戴着名叫“戴斯塔尔”的白帽子的孩子们,欢快地从身前跑过。当然,也少不了众多接送孩子的家长。 他们谁也不会注意,坐在路边长椅上的戴帽子年轻人,竟然是一位巨富。充其量只是有些人惊讶于这里出现两位亚洲人,或者是惊叹于温碧璃的容颜与气质,瞥上一眼。 就在卢灿以为可以安静地享受片刻宁静之时,放学的人群中,却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维文……你怎么在这?” 我去,在这偏僻地儿,还有熟人?卢灿茫然地抬头瞅了瞅。 人群中走出一位裹着头巾的阿拉伯人,手中牵着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 还真认识!与自己有过一段交情的乌姆王子。 卢灿笑着起身,同样惊讶问道,“乌姆王子,你……怎么在这儿?” “哦,哈雅是比利时人,我的第二夫人,她喜欢布鲁塞尔,所以……” 乌姆王子扬了扬手,很坦然,并没有向外人说起第二个女人时的尴尬,又示意身边的女孩,“赫德,我和哈雅的孩子。赫德,向叔叔和阿姨问好。” 卢灿对乌姆王子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 乌姆王子是阿布扎比王室现任国王的侄子,全名乌姆·本·苏尔坦,阿布扎比财团的成员之一。阿拉伯王室可以娶四个妻子,目前,乌姆娶了三个王妃,大王妃是他的表妹,出自阿联酋马克图姆家族,绝对的名门望族;第二个妻子是时装模特,好像还是一位不知名的电视明星,也就是乌姆口中的哈雅,比利时人;第三个妻子来自于约旦,很低调,资料不全。 小女孩赫德,就是乌姆和哈雅的女儿。小女孩的面容,带有鲜明的混血特征,眼珠子蓝汪汪的,很漂亮,乖巧地向卢灿和温碧璃抚胸行礼,“叔叔,阿姨,你们好!” 温碧璃立即喜欢上这个小女孩,蹲着身子,拉着小女孩的手臂,看了又看,满眼疼爱,估计她又开始想家中的瑶瑶。小女孩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尽管怯怯的,可还是任由温碧璃搂着自己。 几人往路边让了让,避开人流。 卢灿摸出香烟,递给对方一根,笑着解释自己出现在布鲁塞尔的原因,“我来世界黄金协会看看,下午没事,和吉尼亚出来转转,没想到能遇到你。” 对于乌姆王子,卢灿的印象还不错。 上次在巴黎见面,乌姆王子答应会照顾纳德轩珠宝在阿联酋的生意,原本以为只是对方的客气话,孰料,他还真的照顾——此后,不少阿布扎比王室成员在纳德轩珠宝采购和预定了名贵珠宝,纳德轩珠宝得以在阿拉伯地区快速打开市场。 再次见面,卢灿自然要谢谢对方。 听到卢灿提起此事,乌姆王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后,又指了指前方的别墅区,“你住哪儿?要不……住我家去?离这不远,两三百米。” “不用!我在路易斯酒店,那里环境还不错。”谢绝对方邀请后,卢灿又笑着邀请对方,“我明天要去根特城,你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顿晚餐?好长时间没见,想和你聊聊。” 第867章 乌姆想法 第867章 乌姆想法 哈雅身材高挑,相貌也很不俗,很爽利的一位女人,拉着温碧璃聊起了女儿经。 她和乌姆的女儿赫德,很安静的坐在圆桌旁,一个人拿着餐厅中的餐巾叠蝴蝶,也不需要父母照顾。 卢灿和乌姆还没上桌,两人在台处抽雪茄。 这家土耳其餐厅是乌姆介绍的,很高档,贵宾包厢中不仅有雪茄、休息室,还有一处红酒台,包厢中还有一位专职服务员。 这位服务员很专业,见客人在台聊天,找了个督促上菜的借口,远远地站在门口。 “听你的意思……未来黄金还会下跌?”说这话时,乌姆王子的眉头皱了皱。 得知卢灿来布鲁塞尔是为了走访世界黄金协会,乌姆王子便开口询问卢灿对黄金走势的看法。卢灿也没隐瞒,简单分析之后,告诉对方,未来金市不会很好。 乌姆之所以问这一问题,是在为阿布扎比财团探路。 阿布扎比财团成立于1974年,是阿联酋王室在石油暴富之后沉淀的产物。七十年代石油危机之后,阿联酋王室有明智之士意识到石油总有一天会挖空,想要维持王室的富贵,必须要将财富化成投资。于是,阿联酋王室成立了阿布扎比投资局,也就是后世媒体口中的“阿布扎比财团”。 阿布扎比投资局的投资项目多种多样,既有各种工业项目,也有地产及商业综合体,还有一些零售业及日用品行业,甚至连好莱坞的电影,他们都会投资一把——好莱坞的那些大导演工作室最喜欢去阿布扎比寻求电影投资。 乌姆王子在阿布扎比投资局挂职,虽然不具体负责某项工作,但作为投资局的高层,他还是知道一些事情,譬如投资局就有黄金抄底的项目投资。 如果卢灿的判断准确,岂不是意味着投资局的黄金项目肯定赔本? 烟雾缭绕中,卢灿没有注意到乌姆神情的微妙变化,依旧微笑道,“如果是为了增强家族底蕴,现阶段投资黄金,比较合算,毕竟是贵金属,无论金价怎么调整,它的恒定价值不变。如果是投资……慎重一些为好,虽然下滑的幅度不可能太大,但很可能会步入震荡期,尤其是黄金期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赔进去。” 乌姆这人不错,卢灿多说了些,尽管用的都是“可能”之类的不确定词汇,事实上他说的,就是他对未来一段时间金市的准确看法。 “谢谢你的建议,维文……”乌姆正准备说些什么,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他忍住了,笑着抬手示意,“他们家的手艺不错,走,我们去尝尝。” 这家土耳其餐厅的手艺确实不错,牛羊肉毫无腥味,阿达纳牛丸q弹可口,多内尔烤肉也很鲜嫩,长粒香蒸煮的米饭,香味扑鼻,卢灿连干了两盘。 土耳其蒸饭,用的是带口沿的银盘,有点像中国的铜锣,虽然不深,但一盘米饭足有半斤,两盘就是一斤米的量……没想到卢灿这么有名的富豪,竟然是个饭桶,让哈雅很是吃惊,笑着低声问温碧璃,“你家那位……胃口真好。” “他练武,饭量大。”对于卢灿的表现,温碧璃一点也不惊讶。原本卢灿的饭量就不小,今天下午又走了很多路,有这种表现很正常。只是,她依旧给丈夫找了个借口。 这个答案同样出乎乌姆一家人的预料 原本很安静的小女孩赫德,听到这话,惊讶地偏头问道,“阿姨,是那种……‘吼吼哈哈’的功夫吗?”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表述,她说话时,小拳头还挥舞两下。 呃,没想到,这么文静的女孩,骨子里还有暴力基因。 刚才聊天时,哈雅说过女儿有轻微的哮喘症,可能与她年幼时在阿联酋生活,不适应沙漠气候有关,所以才带着她回到布鲁塞尔。温碧璃正是母爱泛滥时期,对这个乖巧的小女孩,疼爱地不得了,听到她这么说,呵呵一乐,手搭在孩子的后背,轻抚两下,笑道,“赫德,不是你想的那样,叔叔练的是那种强身健体的功夫,不是打斗的功夫。” 这边女人们在闲聊,圆桌的上首,乌姆也挺好奇,比划起手势,“维文还在练……功夫?是那种……” 他不知道名称,但是,从他那慢吞吞的手势中,卢灿猜到对方说的是“太极拳”,笑了笑,“算是,你说的功夫叫太极,怎么,你见过有人打太极拳?” 中国功夫,对外人而言确实很神秘,乌姆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太极’。我去年和几位朋友去京城,在京城的公园,见人打过,还有人拿着长剑,慢吞吞地舞着。我朋友还学了两招……对了,那位练剑的大爷还说,太极有内功和外功,还有什么不练内功,到老一场空……” 哟,卢灿一乐,还真是京城大爷的说话方式,笑着摆摆手,“中国功夫其实就是强身健体的一种体术,部分拳法确实有配合的呼吸方法,就像印度的瑜伽一样,你也别把它想象得太神秘。” 有关功夫的话题,卢灿也不太了解,主动转圜话题,“你去年去了中国?” “嗯。”乌姆点点头后又摊了摊手,“去年,阿布扎比与中国建交,我叔叔特别组织一支代表团访问中国,走访了沪海和京城两地,因为是专机,不需要经过香江,所以就没去打扰你……” 卢灿想起来了,中阿建交于1984年11月,香江媒体还报道过代表团访问京师的新闻,只是没想到,乌姆王子也是代表团成员。 两人又聊了些乌姆在中国的见闻,一直到最后,刚才台旁边乌姆没说完的话,他都没再继续。 其实,乌姆刚才想说的是,希望阿布扎比投资局加强与卢系资本的合作。过去的一段时间,他对卢系资本也有所了解,包括卢系资本与美林证券在东京搅动风云的事,他同样知道。 只是后来想了想,自己又不是阿布扎比投资局的负责人,只是一名不需要问事的挂名参事,这种顶层合作,其实没必要干涉,所以,最终他还是没说出口。 从饭店出来,乌姆一家三口,愉悦地接受了卢灿的邀请——前往香江参加十二月底举办的“第十届香江国际时尚周”。 卢灿的邀请,让乌姆原本想要提一句的冲动,再度压了下去——反正十二月份会再度见面,等自己回去与哈扎克叔叔商量,听听他的意见。 这次偶遇,说得上是宾主尽欢。 第868章 谷物广场 第868章 谷物广场 根特城距离布鲁塞尔只有五十多公里,如此近的距离,丝毫不影响这座城市发展出自己的特色。 依托于根特大学雄厚的科研实力,根特城成为欧洲着名的科研中心,多家大公司在在根特城设立办事处或分公司。另外,港口城市的便利条件,又让它具备了比利时西北部海运中心的天然优势。 所以,别看这座城市人口不过十来万,可它的影响力,在比利时能排进前三。 卢灿和温碧璃两人,此时正坐在根特运河河畔的一家咖啡馆的太阳伞下,悠闲地品着咖啡。 根特运河全名叫“根特-特尔纽曾运河”,建于1824年,连通根特城与荷兰特尔纽曾市三角湾的重要航道,全长三十多公里,可以供六万吨轮船进出根特港,是根特城的繁荣之基。 运河两岸,是根特城的繁华之所在,众多的古建筑,林立河畔,充满了浓郁的异国风情。 卢灿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喝咖啡,更不是为了看景色。 卡瑟尔和莫斯两人传来的最新消息,奶奶的二弟洛伦茨公爵在三年前去世;他的长子汉纳特·弗朗茨在比利时王室的主持下,已经继承了爵位;洛伦茨公爵还有两个女儿,一位在比利时王室担任王室秘书办公室总管,叫汉娜·夏洛蒂;另一位则居住在美国,具体地址不详。 汉纳特·弗朗茨公爵的住宅,就在河对岸的别墅区,具体地址不详。 阿忠和维斯伯格去河对岸打听,应该不难找。 见卢灿坐在这里,心不在焉,温碧璃伸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他俩一时间回不来,咱俩沿着河边走走?诶,对了,刚才在酒店,我听服务员说,根特钟楼广场,今天有二手集市,要不……我们去那儿转转?反正也不算远,说不定你还能捡漏一两件名家手稿呢。” 名家手稿哪有那么容易捡漏?欧洲的作家和艺术家,都有自己珍藏手稿的习惯,比较出名的人物,一般都有工作室负责这块工作,想要捡漏手稿,很难。 不过,去逛逛总比待在这边无聊的想心思,强得多。 卢灿点头起身,让埃托奥在这等候丁一忠两人,他和温碧璃带着顾金全,沿着运河往前走。 步行五分钟,就看见根特钟楼高高的尖顶。 根特钟楼,建设于1313年,1380年完工,高度九十一米,这座哥特式建筑,不仅用于报时,也用于战争年代的了望和发布警讯,同样还是城市繁荣和财富的象征。 钟楼广场又叫“谷物广场”,中世纪之前,这里是弗兰德斯地区的谷物交易中心,因此得名。 十五世纪,根特城制衣业兴起,这里又改为衣物批发市场,再后来,尼德兰王国成立之后,这座广场被辟出来作为“胜利广场”——用来庆祝胜利的专用集会场所。比利时独立之后,又恢复了“谷物广场”这一名称。不过,当地人都习惯叫它“钟楼广场”。 钟楼广场周边,还有两栋非常着名的建筑。 一栋是始建于公园十世纪的圣巴夫大教堂,现存建筑为十六世纪翻修后的成果。这座教堂中,还完好地保存着鲁本斯的《神秘的羔羊》三折壁画。 另一座建筑是建于十三世纪的圣尼古拉斯教堂。 圣尼古拉斯是商人和水手的保护神,因此,这座教堂修建的资金,都来自于商人和水手的捐献。 这座建筑的风格非常魔幻,方塔顶上四个角塔拱卫着中部的尖顶,而教堂正面有两根更为茁壮的角塔与主楼相呼应,北面则是一圈窄长玻璃窗围拱着尖圆顶。 据说,托尔金写作《指环王》时,“众王之城”的建筑风格,就是依照这栋楼体的风格做的设定。 卢灿三人,正是从圣尼古拉斯教堂后面,步入广场。 此时,广场人山人海。 卢灿一大早赶到根特,这会才八点钟,今天又是周末,正是人多的时候。 不仅游客多,处理旧货的摊位也多。 稍微讲究一点的摊主,用行军床做货架,自己则啃着汉堡或热狗与人攀谈;大多数摊主用的是野炊毯,铺在地上,几个人围坐在上面喝咖啡聊天,中间放着几件用不上的旧货;也有不讲究的摊主,直接将货品摆在草地上,任人挑拣。 售卖的货品五花八门,旧衣服旧箱包、老家电小家具、书籍报刊杂志、烛台灯饰节庆面具等等。卢灿一眼望去,好像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名副其实的“二手市场”! 这种地儿,想捡漏?卢灿扭头,笑眯眯看了眼挽着他胳膊的温碧璃。 阿璃秒懂他的意思,这地方怕是没什么好东西,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不好意思,晃晃卢灿胳膊,“哎呀,来散心而已,就当陪我逛街……” 好,陪媳妇逛街,这个理由很强大。 卢灿和温碧璃走在前面,顾金全尾随其后,三人在人群中穿梭。卢灿左右看看,都没什么价值,即便有些像是工艺品的烛台类金银器,多数都是镀金镀银。 心中没了捡漏的想法,再看这些东西,也就没什么失望情绪,两人边走边聊着刚才的趣事。 刚刚经过一家出售旧衣服的摊位,摊主是一位欧洲白人女性,见到温碧璃时,特别热情,弄得卢灿俩人莫名其妙,再看她摊位上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全是嘉丽服饰的女装。 这位叫莱温斯基的女人,三年前去过香江旅游,在嘉丽服饰专卖店买了很多女装,现在变胖了,再也传不了,只得忍痛割爱,见到温碧璃这么苗条,自然要热情兜售。 不管是为了售货而吹嘘,还是真心喜欢,她对嘉丽服饰的赞不绝口,大大满足了卢灿这位算是嘉丽服饰“重生”功臣的虚荣心。 两人说的就是这事。 向嘉丽服饰的东家,兜售二手嘉丽服饰,把温碧璃笑得花枝乱颤,一不留神,她的脚踢在旁边摊位的纸箱上。这只纸箱,应该是摊主用来盛装货品,此时货品已经取出来,内里空荡荡不受力,被温碧璃踢到之后,向一边倾倒过去,就要砸在摊位上。 摊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倒是眼疾手快,伸手扶住纸箱。 其实,纸箱是空的,即便是砸上去,也不会砸坏东西,否则也不会一碰就倒。 出于礼貌,卢灿还是笑着向对方道歉,“嗨,不好意思,没什么损失。” 卢灿说的是法语,对方似乎没听懂,用英语回复道,“你说什么?” 比利时的官方语言有三种,荷兰语、法语和德语,大多数比利时人对这三种语言都懂一些,像这种听不懂法语的情况,比较少见,好在对方的英语不错。 卢灿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没事!纸箱是空的。”这位中年摊主笑着摆摆手后,又单手将纸箱拎起来,让卢灿看。 很自然的,卢灿顺着他的手势,看向纸箱。 里面确实很空,不过,纸箱底部,还有只画筒,七十公分长,六七公分粗。 卢灿没在意,又看了看对方摊位上的东西。 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应该是一位画师,这一点从他衣服上沾染的颜料可以推断一二,另外,他摊位上的东西,全是一些小版幅的水彩画,带画框的那种,人物、风景、静物都有。 画技还不错,标准的古典主义绘画。 古典主义绘画是十七世纪流行于欧洲各国的一种文化思潮和美术倾向。它偏重理性,注意形式的完美,重视线条的清晰和严整,强调素描与严谨的外表,追求构图的均衡与完整,努力使作品产生一种古代的静穆而严峻的美。在技巧上,古典主义绘画强调精确的素描技术和柔妙的明暗色调,并注重使形象造型呈现出雕塑般的简练和概括。 欧洲古典主义绘画,有些类似于中国传统的金碧山水。 卢灿不太懂欧洲现当代的抽象画派作品,但对欧洲古典主义画作,却有着比较深的研究。 眼前这些作品,人物有神,风景层次分明,虽然还没达到大师级别,可也已经超越普通画师的层次,已经触摸到“神形合一”境界边缘。 没看出来,这位中年人还是一位“大师坯子”!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只要稍微再蜕变一次,就能一只脚迈进大师之门。 这也让卢灿很不理解,这种人物为何要来二手市场卖画? 对方去大学当美术教授,绰绰有余! 他的作品,画廊不收?难道比利时的画廊老板,眼光这么高? 这也让卢灿对眼前中年人来了兴趣——如果对方真的不得志,卢灿很愿意邀请他前往香江,让香江艺术基金来重点包装对方! 卢灿拢着胳膊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笑问,“你最近在学习约翰·威廉·格威德?” 站在摊位里面的中年人,叫贝隆特·格尔尼,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约翰·威廉·格威德,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新古典主义画家,1922年因为毕加索时代的到来,他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以表示对新古典主义画派没落的悲哀。 没错,贝隆特最近几年,一直在潜心研究约翰·威廉·格威德的作品,因此,不知不觉中,他的画作中也带有格威德的风格。 如果卢灿开口畅谈一番古典主义或者新古典主义绘画,他都不会这般吃惊,毕竟,画作的风格在这!可是,对方从自己创作的这些作品中,竟然能看出“约翰·威廉·格威德”的影子…… 眼前这位黄皮肤年轻人,实在太让他吃惊! 要知道,贝隆特的老师,都不曾看出来过! 第869章 卢灿建议 第869章 卢灿建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模仿的痕迹很重吗?” “不对呀,他们怎么没看出来?” “诶,对了,你叫什么?也是学美术的?研究过格威德?对他很了解?” 刚才的问题,卢灿还没回答,贝隆特又是一堆问题砸过来。 卢灿微笑着朝对方递出手掌,“我的中文姓氏……卢,你可以叫我维文!这位是我夫人吉尼亚。” “哦,哦,很高兴认识你,卢先生!贝隆特·格尔尼,叫我贝隆特。”格尔尼连忙握住卢灿的手掌抖了抖。他并没有直接喊卢灿的名字,而是带上先生的称谓以示尊重。 握手之后,又对温碧璃摆摆手,“你好,美丽的吉尼亚夫人。” 谷物广场的二手市场,更像是一场露天集会,许多人都带上吃的喝的,呼朋引伴,吃吃喝喝,好不开心,卖东西反而是其次。 贝隆特也带了咖啡壶,他拿出两只纸杯,又从身后抽出一张折叠桌,搁在草地上,一边招呼卢灿两人在草地上落座,一边为两人倒咖啡。 “卢先生……和夫人来根特城旅游?” 卢灿将唯一的小凳子递给温碧璃,她穿着长裙不方便,自己盘腿坐在草地上,伸手接过贝隆特递来的咖啡,笑着点头,“算是,我们到卢森堡有点事,顺便过来玩玩。” “卢先生做什么的?”贝隆特同样盘腿坐在地上,又将刚才的话题捡起,“我最近几年确实在研究格威德,我的作品中,他的风格很明显?” 怎么认出来的?呵呵,看多了自然就认出来了呗! 当然,这个“看多了”的作品,肯定不是贝隆特的,而是约翰·威廉·格威德的。 约翰·威廉·格威德是近代英国新古典主义画家,最擅长的是画美女,但是,他的画作在他活着的时代,并不怎么受重视。 如同之前说过,这种写实的美女画作,被当时的评论家认为不如一张照片来得更写实! 所以,他的画作并不怎么受欢迎。 甚至他的家人都不支持他再继续画下去。 这些因素导致,格威德在六十一岁时,自觉自己一生碌碌无为,还不如一死。 于是,他自杀了。 他的家人甚至在他死后将他的所有手稿付之一炬——他们认为格威德的手稿,没什么收藏价值,也不会有人喜欢…… 尽管从六七十年代开始,他的画作再度被英国皇家肖像画协会认为为“名家名品”,但他的作品,价格依然达不到一流水准。这几年,虎园博物馆通过埃斯肯纳齐家族的高德画廊,购买了合计九幅格威德的作品,可以说,卢灿对格威德的作品的拥有量,仅次于英国皇家肖像画博物馆。 他能不清楚格威德的作品风格? 刚才看过贝隆特这些水粉画之后,卢灿就有种感觉,对方似乎在学习格威德,那是一种鉴定师的直觉,才有那句略显突兀的话。 还真被他说中了! 当然,卢灿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我是一名艺术品鉴定师,看过几幅格威德先生的作品。” 卢灿先笑着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后,又欠身将身边的一幅水粉肖像画拿起来,搁在两人中间,手指在画像上指了指,“格威德的新古典主义画作有两个特征,非常显着。” “其一是他喜欢用柔软的纱质面料服饰,来体现女性肌肤的光泽和肉感;其二,他画作中的女性,偏于丰腴,有着古希腊时代艺术体态均衡的雕塑之美。” “再看看你的作品,很明显受到格威德的影响,与他的仕女画,有五六分神似。” 说完这些,卢灿又抬头朝贝隆特笑笑,“你应该不是比利时人?是荷兰人?” “你连这都能猜到?”贝隆特朝卢灿竖起大拇指,叹服,“我是海牙人。” 海牙是属于荷兰的一座城市,贝隆特是荷兰人。 猜到这一点,也不算什么特别。 根特城属于法语区,可对方连法语都不会,故而刚才卢灿就有些怀疑。再者,新古典主义绘画在荷兰比较流行,比利时的主流是印象派和抽象派,学新古典主义画派的人,比较少。 说穿了一文不值,都是经验的累积和缜密的分析。 卢灿认为没什么,可对于初次见面的贝隆特,却扎扎实实被卢灿“惊艳”了一把。他兴致高昂,也不做生意了,拉着卢灿聊起欧洲的各家绘画流派及特点。 聊天中,卢灿对贝隆特也有所了解。 贝隆特·格尔尼,四十三岁,荷兰海牙人,毕业于荷兰皇家艺术学院,主业为古典主义油画创作,水粉只是他的兼修科目。毕业后,他留校担任绘画科目的助教,一直到后来升为美术系副教授。 前几年,他苦于画技瓶颈,一直在寻求突破,但一直没找到突破口。 学习格威德的创作风格,也只是他寻求突破的方法之一。 他的老师,也是现任荷兰皇家艺术学院副院长,着名荷兰画家维乐斯·庞,建议他放下油画,从更容易表现色彩和质感的水粉创作方面,另辟一条路,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 于是,最近几年,他集中创作水粉画,不仅如此,半年前,他辞掉美术系教授一职,筹备游历世界,比利时只是他游历的第一站。 根特大学的美术系,同样很知名,因此,他来到了根特城。 游历是需要花费的,学习与交流,同样需要花费,所以,他参加了这次谷物广场的二手集会,然后,遇到卢灿俩人。 从聊天所得资料以及摊位上的画作来看,对方是一位基本功非常扎实的学院派画家。他提到的导师维乐斯·庞,卢灿也听说嘉里教授提起过,是一位颇有影响力的画坛巨匠。 这些,越发坚定了卢灿拉拢对方的想法。 同样通过闲聊,卢灿的博学和敏捷的思维,再度让贝隆特震惊了一把。 刚才卢灿的两次“猜测”,已经让贝隆特惊艳,不过,卢灿实在太年轻,贝隆特的心底还以为碰上一位专门研究英国肖像画的艺术品鉴师——这种专研一项的品鉴师,在艺术圈很常见,因此多少还有些“轻忽”,可是,从刚才谈论欧洲各家艺术流派风格以及诸多名家的特点时,卢灿几乎都是信手拈来,这让贝隆特将最后一点点的轻视,也收了起来。 对此,温碧璃习以为常,贝隆特却对卢灿赞不绝口,“维文,你知识渊博,逻辑严谨,思维开阔,未来一定能成为全球最顶尖的鉴定大师!” 温碧璃抿嘴一笑,在她心目中,卢灿此时已经是顶尖的鉴定大师,不必等未来。即便是虎博性格最为怪癖的李林灿,都曾经私下感慨过几次,没见过比卢灿更“杂”的鉴定师。 卢灿却微笑着摆摆手,这种夸奖,听听而已,不必当真。 又听贝隆特笑道,“维文的眼光高明,你……能给我一些建议,我的突破方向在哪儿?” 卢灿哑然……估计是困在临门一脚的时间太久,真的心急,贝隆特竟然征询一位鉴定师的意见。 艺术品鉴定和画家,是两种迥然不同的职业。前者可能会对绘画有所了解,但更多的是基于市场而产生的价值及真伪评定,后者则属于专业范畴,只有更高水平的画师才能给出综合评定。 贝隆特更应该去请教一些名家名师的指点。 譬如他的导师维乐斯·庞给出让他涉猎水粉画,就是一种指点。 看着对方殷切目光,卢灿拢着手,想了想,笑道,“那我就随便说说?” “你说,我会认真对待!”贝隆特其实也知道这个问题问的不太对,可是,实在是困在突破大师坎上太久,见卢灿见闻广博,忍不住才问出来。 “你的画技已经非常成熟,唯一欠缺的是没能抓住创作时的那灵光一现的感觉,或者说,有灵感但是你却没有办法将其真正描绘出来,对吗?” 贝隆特忙不迭点头。 为什么很多艺术品,包括绘画,都会有大师作品、宗师级作品以及学徒、普通作品之分,其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作品的“灵韵”表现上。灵韵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觉出来。 有关于如何捕捉“灵韵”,实在是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只能看个人的感悟与际遇。 贝隆特搓着手掌,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反驳。 卢灿继续说道,“无论是你学习格威德,还是出门游历,以及你倒是维乐斯庞教授给出的从水粉的色调上找到感觉,这些都是突破的点,可以说,你走在正确的路上。” 听到这儿,贝隆特露出微微失望的神情,卢灿说的这些东西,跟没说一样。 好在卢灿又说道,“我给你一个小的建议……你可以去研究一下中国的金碧山水,这种画作的创作,在色彩的运用上,别具一格,另外,你也可以去关注一下印度的细密画,高明的细密画在线条表现上,也很有特色。” “去亚洲,大量观摩异国他乡的美术作品,可能对你的突破有利。比利时……给不了你想要的启发!挑出传统的窠臼,可能收获更大!” 卢灿最后的建议,含有私心,但肯定不能说是错的。 国画领域大千先生,最终能突破宗师巨匠,他的经历,卢灿熟知。 大千先生从优秀画师突破到大师,后人一致认为与他四十年代潜居敦煌壁画三年有直接关系,而他越过宗师门槛,则与他在五十年代游历欧洲美洲,大量观摩欧洲油画有很大关。 “你建议我去印度和中国?”贝隆特有些迟疑,这两个国家,他听过,但好像都不是什么正面消息。 “不用!去香江!香江有一家博物馆,收藏有大量的中国金碧山水,还有一些来自于印度和波斯地区的细密画,应该可以给你一些借鉴。” 这句话,让坐在旁边的温碧璃,低头暗笑——虽然不知道卢灿想要干嘛,但毫无疑问,一定在打对方的主意。 第870章 意外所得 第870章 意外所得 名片很简洁,正中是一个简笔虎头的标志,旁边写着几个中文字,下方是姓名和一串电话号码——这是卢灿留给贝隆特的名片,只有虎园博物馆标志、全称、姓名以及电话号码,没有职位。 贝隆特翻看着名片,虽然看不懂那些汉字,不过没关系,根特大学有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他准备找人看看,刚才的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意外,究竟是谁?对方自我介绍时,说是虎园博物馆的鉴定师,可一家亚洲博物馆的年轻鉴定师,就有这么高的水平? 等他再抬头搜寻卢灿的背影时,对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人群中,温碧璃挽着卢灿的胳膊,抬头笑眯眯问道,“阿灿,你很看好他?” “这人的基本功很扎实,而且他已经触摸到大师境界边缘,早晚会突破。” 卢灿微微一笑,没有隐瞒自己的小心思,“香江艺术基金的签约艺术家中,还没有欧美人,这是瓶颈,不利于未来扩张,所以……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香江艺术基金的宗旨是扶持本土艺术,这没错,但并不意味着这家基金不需要盈利,“艺术第五季”系列巡展,就是他们的盈利手段,而培养和包装艺术家,则是另一种更长远的盈利方式。 温碧璃原本还想开句玩笑——卢灿的算盘打得真好,想想后,还是没说,笑道,“细密画和金碧山水的观摩学习,有助于他的突破?” 卢灿耸耸肩,“也许能给他启发,但不能保证。突破这种事,还得看机缘。” 提到“机缘”,温碧璃对这一话题很感兴趣,正要问,忽地听到身后顾金全的声音,“卢少,阿忠他们在那边。” 顺着顾金全的手指,阿忠他们三人,正在二手市场另一侧出口处张望。 丁一忠也看到他们,朝这边挥挥手。 估计是拿到准确消息,得,不逛了,这种二手集会也没什么可看的,卢灿和温碧璃加快脚步。 惊喜总在不经意中出现。 由于卢灿和贝隆特聊得时间比较长,这会儿出口处已经有不少游客往外走。 卢灿习惯性的往左右看看,眼角余光,突然就瞄见一幅非常熟悉的画面——出口处右侧深处,有一幅展开的中国水墨画在微风中晃荡。 遥远的比利时根特城,竟然出现中国水墨画? 卢灿一把拉住正往外走的温碧璃,转身往那边走去。 温碧璃一愣,连忙跟上。 跟在两人身后的顾金全,还有出口处的阿忠等人也是莫名其妙,都到眼目前了怎么又拐弯了? 卢灿没空和温碧璃解释,因为那幅画作的风格,越看越眼熟,等他靠近到五米远时,已经确信,是大千居士的《荷花图》之一。 大千居士是张老和潘奶的好友,甚至还教授过潘奶一段时间绘画。三年前,大千居士病重,潘奶和张老还去台北看望过一次。也就是那次,虎园博物馆从摩耶精舍“募捐”了十来件大千居士的作品——当时张家确实有意捐赠,可卢灿为了避免未来作品所有权的纠纷,同样以捐赠的名义,支付给对方五千万新台币,算是买下这些作品。 再加上最近几年收集来的作品,虎博藏有大千居士的各类作品超过五十件,巨幅、大幅、开本、折页、对联、扇面,品类齐全,其中就有六幅大千先生的《荷图》。 卢灿可没少研究大千先生的作品,对他的荷图,更是熟悉,故而能隔着几米远就能确定。 大千居士号称“荷痴”,一生中创作了一千多幅荷花图,约占他存世四万多件作品的25。 可不要小看这25的比例。 大千居士一生所创作的题材,几乎达到“无物不入画”的境界,花草树木山水人物等等,荷花这一单一题材,能占25,已经是超高比例。 张大千画荷花分三个阶段,早年多水墨写意,也就是三十年代他寓居苏州时期;中年受敦煌壁画的影响,兼作工笔重彩荷花,并作巨幅的墨荷和用没骨法画荷,也就是四十年代;到了晚年,旅居北美十年,他开始运用了山水画的泼墨技法,开创出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成宗做祖。 眼前这幅荷图,在竖幅中展开,画幅随风飘荡,让画作中的荷叶,颇具动荡的气势。 巨大的荷叶,浓淡交相掩映,舒卷飞舞。 荷叶丛中涌出四朵白莲,或含苞、或初绽、或怒放,蕴含着盎然生机,仿佛在散发着阵阵香气。 好画! 大千居士将荷花在狂风暴雨中的挺拔矫健之姿描绘得淋漓尽致,整体结构疏密有致,用笔刚柔相济——豪放处,洒脱恣肆,有劈山斩浪之势;婉约处,圆润凝重,又有不胜清新秀美之致。 说话间,卢灿已经来到画作跟前,画幅上题识与印章齐全,正是大千居士的作品。 题识:雨过香吹梦乍回,小池塘忽丛花开。老夫空色都忘了,笑领红妆软玉杯。庚申五月莲花初放,八十二叟爰。钤印:大千唯印大年、庚申。 这是大千居士1980年创作的画作,当时他应该生活在台北,这幅作品怎么会流落到比利时?还出现在二手集市? 卢灿很快又在装裱的边幅上找到答案——在竖幅的装裱与画芯之间盖有一枚红色骑缝章,隶书繁体“中华x国馈赠友人纪念礼”。 这是台北散发出去的“国宾礼品”! 眼前这幅画作,显然是1980年比利时的某个商务代表团前往台北,收到的礼物。 看着这枚红色印章,卢灿心底涌出一阵无名之火。 退走国联之后,台北的生存空间日益艰难,也因此,对于来访的外国友人,他们都付出极大热情,甚至不惜以大千居士的画作作为礼物,来讨好对方。 殊不知,人家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 这种贵重的国宾级礼物,短短五年时间,就被人送上二手旧货市场贱卖! 真真是不当人子! 卢灿抬头看向摊主,摊主是一位秃顶白人老头,年岁约莫在五六十之间,眉宇间略有些愁容,见到卢灿看过来,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卢灿又看向他的摊位,还别说,摊位上有几件不错的东西。 不仅有一套精美的十八世纪末产自中国的外销瓷,盘碗碟盏杯筷等合计有十多件,还有一对法式掐丝铜胎珐琅花瓶,也颇有韵味,应该出自宫廷大师之手。 将对方摊位上的东西看完,卢灿心底有了计较——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老者,曾经是一位成功者,只是现在可能生意失败也可能出了祸事,急需要用钱,但是,这种人又要死要面子,不愿意将东西送到拍卖行,怕被人知道笑话,所以才偷偷来二手市场,还找了个犄角旮旯摆摊。 很像清末在黑市卖祖传家当的八旗子弟。 “这幅画,怎么卖?”卢灿抬手指了指这幅荷图,用法语询问。 这位摊主摸不清卢灿是中国人还是东洋人,笑着答道,“这可是你们东亚一位着名画家的作品,还是我当年去台北……” 卢灿微笑着听对方说完,故事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摊主安格鲁当时还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航运企业家,随比利时商务代表团考察台北,受到隆重接待。也就是这趟走访,他得到这幅画。 世界航运业的低迷潮,连世界船王包家都抗不过去,又何况比利时的一家小航运公司。 在从台北回来不久,安格鲁所参股的航运公司便陷入严重亏损,从银行贷款勉强撑了一年,最终还是宣布破产。由于欠银行一大笔债务,安格鲁顿时成为“负资产”。 这不,沦落到谷物广场来兜售家中物品,维持生计。 对于他的故事,卢灿没兴趣,他只对摊位上的几件东西有些兴趣。 最终,卢灿以十万比利时法郎,约合六万美元,打包购买了大千居士的荷图,来自中国的一套外销瓷以及一对尼德兰王朝时期的掐丝铜胎珐琅花瓶。 卢灿只打算留下荷图,另外两件套,都打算送上拍卖台——死胖子许佳闻,几乎每个月都要来电话询问有没有拍品,这两件套,差不多都能压轴。 可别小瞧外销瓷,单一件外销瓷很便宜,这没错,但成套且品相完好的外销瓷,绝对不便宜。今年春拍,维德拍卖拍出一套外销瓷,合计二十二件,总价六十六万港纸。 卢灿从安格鲁这里收购的这套外销瓷,三茶盅三碗三碟三盏三双瓷筷三汤勺,典型的三才套,图案都是中西合璧的人物谱装,应该是当年某位富户特别定制的。 算是个小漏。 至于那对掐丝铜胎珐琅花瓶,也不便宜——欧洲宫廷工艺且不说,单说掐丝材料,直接用赤金丝的珐琅器,卢灿还真的很少见到。 安格鲁可能没注意到或者不认识掐丝材料,才以这么便宜的价格倒手出去。 第871章 维斯伯格 第871章 维斯伯格 丁一忠将一张纸塞给卢灿,又顺手接过他手中的画轴。 卢灿将折叠的纸片摊开,不仅有住址,连汉纳特·弗朗茨公爵一家人的相关信息,上面都有。 这么短时间,能弄来这么详细的信息,不错。 卢灿浏览一遍之后,见旁边的温碧璃也偏着头看,便笑着将纸片递给她。 温碧璃看完之后,明显有话要问,可看看左右,最终还是笑道,“人财两得,这趟没白来?嘻嘻,咱们回酒店。” 这是在揶揄自己呢,卢灿摇头一笑。 温碧璃的性格原本有些文静,说直白点就是阴郁,但嫁入卢家尤其是生下瑶瑶后,变得越来越开朗,骨子里的“少女”天性,在一点点释放开来。不仅和妹妹温碧玉的关系有所好转,偶尔还和孙瑞欣打打闹闹,在卢灿和田乐群面前也有些“争宠”的表现。 这是好事,说明她将卢家所有人,都当成亲人。 根特城很小,老城区集中在位于斯海尔德河和莱斯河的交汇处。维斯伯格为大家选择的酒店,就位于老城区。谷物广场、住宿酒店以及刚才停车的运河停车场,呈三角形,两边距离差不多。 卢灿和温碧璃也就懒得再去停车场坐车,散步回酒店。 根特老城的街道很窄,维斯伯格走在最前面引路,卢灿和温碧璃落后他几步,顾金全最后。 四人前后三排,走在贴近店面的人行道上,时不时一辆老式有轨公交车,哐啷哐啷地从身边驶过,虽然有些吵,可也充满了老城气息。 与丁一忠顾金全这些安保相比,维斯伯格虽然也是安保,可性格要开朗很多,没有那么严重的“主从”之分,一路上不停地为卢灿两人介绍街道两边的古建筑,更像一位向导。 他对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个国家的很多城市,都很熟悉,这与他之前所在部队的性质有关。 从维斯伯格的语气中能听出来,他对曾经的部队生活,很怀念。 卢灿有些好奇,“你……为什么选择退役?” “我熬了十年,虽然没什么大的功劳,可凭资历,也应该是连队长,再不济也是分队队长,可是……”他无奈地摊摊手,“可我还是分队长,所以……” 额,这是阶层固化。 立国越久的国家,阶层固化越严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想要往上爬,何其难! 没等卢灿安慰,他自己先摊摊手,笑道,“现在也挺好,工资高,还能有更多时间陪我女儿……” 温碧璃现在听不得别人说儿女,马上问道,“你女儿多大了?在卢森堡?” “三岁四个月,已经会喊爸爸了。”提到女儿,维斯伯格一脸的骄傲,“她叫芬恩,荷兰语和平的意思,是个美丽乖巧的宝贝。我每天下班,她都会在门厅迎接我……” 好,孩子永远是父母们之间的中心话题。三人就孩子问题,很快聊开来。 一路走回来,卢灿对维斯伯格有所了解。 维斯伯格退役五年时间,退役后就被洛林银行招揽,很快成为洛林银行安保部副总监。妻子是他退役后认识的卢森堡姑娘,两人结婚后,将家安在卢森堡。 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之后,原洛林银行安保总监因为对必须接受纳德轩安保指导,持有异议,选择离职,维斯伯格顺势接替他的职位。 为人怎么样暂且不说,就目前来看,维斯伯格的机变能力和待人处事的能力,都还不错。 卢灿有想法将他从洛林银行体系调出。 纳德轩安保一拆为三之后,潘云耕负责明面上的安保力量,他的忠心自然没问题,可对于香江之外,尤其是英美地区的安保人员任命,总是无形中遇到很多阻力。 这种阻力不是来自于内部反对,而是肤色在境外遭遇的必然抵制——欧美地区的大华银行分行及纳德轩分店,大多就地招聘,多数都是白人和黑人,对于潘云耕,他们不抗拒,但也算不上顺从。 所以,潘云耕曾和卢灿说过,想要单独成立欧美分部,只是暂时没有合适人选。 维斯伯格……暂时看起来还不错。 不过,这只是卢灿的想法,具体行不行,还得和钱伟商量,再由潘云耕来判断。 所以卢灿也只是想想,丝毫没有和对方透露。 入驻的酒店看起来破破烂烂,在比利时却非常有名,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比利时十大古迹建筑之一,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代表,据说兴建于十六世纪中期,曾经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巡视尼德兰王国时的行宫。 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强调对称性、比例,大量运用几何图形,讲究规律性。 在表现上,文艺复兴时期建筑更偏向于用柱子,壁柱和门楣的有序排列,以及使用半圆形拱门,半球形穹顶,壁龛和小山丘,来取代更复杂和不规则轮廓的中世纪建筑。 顺便说一句,查理五世就出生于根特,但是,比利时人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因为教派问题,查理五世曾经对尼德兰王国实施严酷的惩罚。 查理五世虽然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但他更多时间都待在西班牙,这栋行宫建筑建成之后,他只居住了不到两个月,便赠送给抚养他长大的姑姑,也就是萨伏伊公爵夫人,史书称之为“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公主”。 此后,这栋庞大的建筑,就一直属于萨伏伊公爵的后人所有。 老建筑需要维护,这笔开销可不小。 随着尼德兰王国的解体,比利时王国肯定不愿意供养一位国外公爵,于是,萨伏伊公爵后人陷入窘境,在十九世纪末,被迫将这栋建筑改为酒店,以此来筹集维护建筑的庞大开支,顺便赚点生活费。 因此,这家酒店如同卢森堡的圣莫里斯酒店一样,成为有名的“贵圈内部酒店”。外表虽然有些陈旧,内部却是十分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挑的包金箔罗马柱、猩红的波斯地毯,金黄色的天鹅绒帷幔,连家具都是一水的洛可可艺术精品。 踩着厚厚的地毯回到房间,温碧璃立即掩上房门,将手中纸片摊开,递给卢灿,“阿灿,你……准备和他们见面吗?” 这个问题,她憋了一路,问出来后,长舒一口气。 在这个问题上,卢灿一直很矛盾,踌躇良久,反问道,“你的建议呢?” 这两天,他已经将部分内情和自己的猜测,告诉温碧璃,因此,温碧璃也知道卢犹豫不决的原因——两家恩怨未明,对方对卢家的态度,可说不上友好,甚至敌视。 如果卢灿主动上门,有点上杆子的意思。 她搓着修长的手指,想了会后,指指纸片上的一个人名,“要不……先接触他?” 她所指的名字,是汉纳特·弗朗茨公爵的长子,艾德·卡尔·弗朗茨。 阿忠带回来的信息显示,艾德今年二十二岁,刚从法语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毕业。 布鲁塞尔自由大学建校于1834年,后因比利时语言纷争,于1970年拆分为法语布鲁塞尔自由大学(简称ulb)、荷语布鲁塞尔自由大学(简称vub),分别用法语和荷兰语作为主要授课语言。两校共用“布鲁塞尔自由大学”这一名称,但是实际上是各自独立的教学实体,连校领导都是两套班子。 毕业后,艾德并没有加入比利时王室侍卫团,而是选择成为法语报刊《自由比利时报》驻根特城的实习记者,其原因是他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偶尔会发表诗歌什么的。 这种文学青年,应该好接触。 卢灿点了点头,同意温碧璃的建议。 两人商量着怎么“偶遇艾德”时,走廊传来阿忠的声音。不一会,阿忠敲门进来,带酒店服务生送来今天逛二手市场时买下的物件。 丁一忠给服务生付完小费,正打算离开,卢灿对他招招手,“阿忠,你等会,过来聊聊。” 卢灿想听听他对维斯伯格的看法——有关汉纳特·弗朗茨公爵的信息,能如此详细,肯定是维斯伯格的功劳。 要知道,阿忠可不会法语或者荷兰语,还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想要在根特打听消息,并不容易。 卢灿扬扬纸片,笑问,“怎么打听的消息?不错,挺详细的。” 丁一忠咧嘴一笑,“维斯伯格手中有一张国际刑警组织的证件,他在别墅区的安保人员面前,自称国际刑警,来调查一桩案件。这不……两名门卫安保,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卢灿眉头一皱,国际刑警证件? 想了会,卢灿皱着眉头问道,“证件你看了吗?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真假,没见过真的什么样。维斯伯格倒是解释了一句,是他他找战友弄的,主要是图办事方便些。”丁一忠挠了挠头。 这可是新情况! 如果维斯伯格真是国际刑警……这种人对于卢家而言,绝对是危险人物! 卢灿几乎一瞬间,就将刚才路上想要重用对方的想法推翻。 要不是对方在洛林银行待了将近五年,卢灿甚至都想建议钱伟开除此人! 第872章 事情背后 第872章 事情背后 中午午餐之后,维斯伯格突然接到顶头上司,也就是洛林银行总裁巴蒂尔的电话,让他尽快返回卢森堡,至于护卫卢灿的工作,公司已经安排其他人接手,正在前往根特的路上。 维斯伯格还真以为公司安保工作出问题,临走之前,还特意来卢灿房间门口说一声。 卢灿笑眯眯与对方握手道别,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还安慰对方别着急。 维斯伯格究竟是不是国际刑警? 很可能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一种便宜行事的手段,但已经不重要。 卢灿现在已经是大人物,大人物考虑问题,从来都是心证,无需物证! 维斯伯格的事情,只是一段小插曲,他未来的命运如何,卢灿也不关心,只是将怀疑告诉钱伟,怎么处理,是钱伟该头疼的事——像洛林银行这种规模不大、私密性很强的理财机构,几乎百分百会涉及到洗钱,而洗钱一向是国际刑警组织追查的重点目标之一。 想来,维斯伯格的下场,不会很舒服。 可惜么?连卢灿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惜! 很多事情不因个人喜好而改变,只接受利益的审判。 送别维斯伯格的人群中,丁一忠的心情,最为复杂。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情——他所汇报的情况,与真实情况,略有差别。 丁一忠既不懂法语也不懂荷语,探听消息的事自然交给维斯伯格。 因为停车的缘故,他落后于维斯伯格几分钟,等他赶到别墅区门卫岗亭时,瞥见门卫正将一份蓝皮证件交还给维斯伯格。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丁一忠的视力很好,一眼认出,那是国际刑警的“蛇缠剑”证件。中国在1984年加入国际刑警组织,香江地区加入的时间更早,是1976年。不仅如此,国际刑警组织在香江地区还设有分理处。纳德轩安保常年和香江警务系统打交道,丁一忠又怎会不认识这本证件? 他装作不认识,还开玩笑地从对方手中拿过来看了眼,再度确认是法文版真品国际刑警证件,同时,他也在观察维斯伯格的表情变化。 当时,维斯伯格的解释是弄一张警察证便于行事,说这话时,神情很轻松,似乎是真话。 但维斯伯格的解释也有可疑之处,他当时并没有说这本证件是国际刑警证,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是警官证。可能是看丁一忠不懂法文。 因此,丁一忠心底有所怀疑,但并不强烈。 也因此,回到酒店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主动向卢灿汇报,打算想好了之后,再提醒卢灿。但偏偏卢灿性格细腻,很快关注到这一细节。丁一忠不好解释为什么不主动汇报,便信口说出“自己不认识国际刑警证,是对方主动说的”。 所以,他的这番话,八真二假。 因为掺假,同时又因为与维斯伯格相处不错,想要替他辩解一二,所以他的那番话不是很圆润,留有破绽。只是没想到,卢少的反应这么大,几乎是立刻、马上就将维斯伯格调离身边。 跟随卢灿五年,丁一忠对这位年轻的东家非常了解,待人大方,脾气也好,整天笑眯眯的,但这只是表象,卢灿的翻脸快,下手狠,心机深,他深有体会。 卢灿的安保不好做,丁一忠自认对卢灿忠心耿耿,从不逾矩,可他依旧小心翼翼,实在是身边的同伴,换得太勤,一不小心就被换掉,换掉之人几乎再也不会有机会接近卢灿。 不知怎滴,丁一忠又想到担任虎博安保总监的黄义虎…… 丁一忠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不一会,埃托奥和顾金全也走进来。 顾金全笑了笑后,选择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注意力放在走廊和对面卢灿的房间,他还需要当值。埃托奥直接走进来,边走边笑,“丁,要不要来杯咖啡?” 这时,他注意到丁一忠有些呆样,开玩笑道,“怎么,你和维斯是真爱?舍不得他离开?” 纳德轩安保中有一些欧美成员,与大多数华人安保的内敛性格相比,欧洲安保人员更喜欢开玩笑,还喜欢捉弄人。丁一忠对此习以为常,对他的话也不以为意,瞥了对方一眼,忽地冒出一个念头,笑着问道,“咖啡就算了,我还是喝茶。埃托奥,咨询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埃托奥正准拿水杯,听到这话,停了下来。 “卢少在欧洲投资越来越多,以后我和顾,只怕要经常来欧洲。你知道的,我们有时候需要携带一些器械……”丁一忠铺垫两句后,说出目的,“在欧洲,有什么办法能避开海关或者巡警的武器检查?” 埃托奥摸摸下巴,丁一忠所说的问题,很实际。想了会,他笑道,“有两种办法能避开麻烦,不过,这两个办法,洛林银行都无法做到,需要卢先生的关系资源才有可能实现。” “什么办法?”丁一忠遂即追问。 “第一个自然是作战部的军官证。”埃托奥挑了挑眉,“不知道卢先生能不能促成,这是最佳选择,几乎可以通行北大西洋各国,包括美国。” 丁一忠皱了皱眉头,“另一个呢?” “国际刑警警官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埃托奥的答案,印证了丁一忠的猜测,遂即笑着问道,“这个你们应该可以办到,也需要卢少出面?卢森堡不是国际刑警组织成员吗?以你们总裁的人脉,帮你办一张,应该不难。” 埃托奥是巴蒂尔的专职司机兼保镖,如果好办理的话,巴蒂尔一定会给埃托奥办一张。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埃托奥翻了个白眼,想要吐槽什么,但又憋了回去,无奈地摊摊手,“不好办。” 丁一忠的心底顿时咯噔一下。 原本他对卢灿如此粗暴地处理维斯伯格,还有些怨言,这会儿明白过来,维斯伯格真有问题——巴蒂尔都办不到的事情,维斯伯格却能轻易办一张……不合理! 维斯伯格八成是卧底,而他调查的对象,应该是洛林银行!要不要提醒卢少一句?丁一忠想了想后暗自呸了自己一声,只怕卢少早已经想到,自己在这瞎琢磨什么?! 另一边,卢灿和温碧璃也回到房间,气氛略显沉闷。 卢灿坐在阳台的沙发上,衬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的古老建筑上,似乎在看,又似乎没有焦点。温碧璃坐在他对面,双手转着茶盅,也不知在想什么。毕竟,上午聊得很开心的一人,忽然发现,竟然另有身份。即便这人不重要,可心底膈应,还是挥之不去。 温碧璃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人的人,也不像妹妹那样能耍刁蛮转移注意力,知道这会儿心情不好,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阿灿,你……今天中午不休息吗?” 卢灿每天中午都会眯会儿,这是养生习惯。 似乎被温碧璃惊醒,卢灿抬头,笑了笑,“哦,也对,正犯困呢,这就去眯会儿。你不休息会儿?” 温碧璃没有午休习惯,她清楚卢灿只是故作寻常,没去戳破,笑笑摇头,“你休息会,我稍后还要给家里和公司打电话。哦,对了,和艾德的见面……你准备怎么处理?” 原计划是让维斯伯格去寻找机会,现在人都被弄走了,自然要更改计划。 卢灿抬手晃晃,“不急,等我眯会起来之后再聊。” 将房间门掩好,温碧璃回到客厅,拿出手机正打算拨出去,包中卢灿的工作手机呜呜响了起来。她只得先接那部电话,是钱伟的声音。 温碧璃压低声音,“钱叔,阿灿刚眯会,有事吗?” 钱伟忽然想起卢灿有午睡的习惯。 他也是被今天上午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如果维斯伯格真是国际刑警的卧底,几乎可以肯定是来调查洛林银行洗钱情况,于是,他和巴蒂尔今天连午饭都没吃,就召集私人理财部开会商议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 这不,会议一结束,就打算向卢灿汇报,忘了卢灿还有这个“陋习”!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午的事,找卢少聊聊。”钱伟在电话中笑道,“等他醒了我再打。” “钱叔,这件事……上午我听阿灿的意思,让皮耶罗和巴蒂尔来解决,你最好也不要出面。”别看温碧璃柔柔弱弱,事实上很有主见,当即给钱伟建议,“大华银行是两年前才接手洛林银行,而那人是五年前就入职……这说明什么,您肯定比我们清楚。” 她说的这番话,其实才是卢灿刚才焦虑的原因——购买洛林银行之前,洗钱的事,都没打听清楚?所以,他对钱伟有些不满! 其实,钱伟在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第873章 卧底卧底 第873章 卧底卧底 卢灿没睡着。 隔壁温碧璃的声音虽低,可他耳力很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钱伟的话,都能听到一两句。从温碧璃的话语中,能将两人对话内容猜测个大概。 虽然知道是钱伟,可他还是懒得搭理,也就没起床。 诚如温碧璃所猜测,他对钱伟隐瞒洛林银行洗钱一事上,有些意见。卢灿自己清楚洛林银行免不了会参与洗钱,可是,他知道与钱伟是否汇报给他,那是两码事。 可偏偏,钱伟从头至尾都没提这茬。 也正因如此,卢灿一直以为,洛林银行即便参与,也不会涉足太深。哪曾想,早五年前,国际刑警组织就安排卧底,盯上了洛林银行。 这意味着,洛林银行参与的程度很深,以至于在国际刑警组织挂上号!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么顺利的拿下洛林银行,八成,当时的大股东皮耶罗·维纳尔应该觉察到一些,所以才选择匆匆脱手。 看来,有必要对洛林银行组织一次清查。功过且不论,最起码自己心底要有底,要清楚事发后该怎么应对,而不像现在这样突兀的冒出来,让人心惊胆战。 卢灿双手枕在后脑勺,闭着眼睛琢磨,又听见门开的声音,睁开眼。 温碧璃拿着电话,晃了晃,笑道,“钱叔和巴蒂尔下午过来,想和你见面。我说一个小时后回复他,安排吗?” 这破事挺糟心的!卢灿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卢系资本这次的“马克行动”所有筹备金,都走洛林银行。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国际刑警组织通过卢森堡政府及欧共体组织,封冻银行账户,那……给卢系资本带来的损失,可就难以预估! 想了会,卢灿还是抬抬手,“安排。” 温碧璃转身要关门离开,卢灿又想起一事,喊道,“他俩到了之后,自己在这附近找个酒店,到到时候,我去他们那。” 温碧璃旋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两名安保,一个有问题,另一个还真不好说。 房门刚刚合上,又传来卢灿的声音,“你跟钱伟说……让皮耶罗一道过来。此时不是追究或者推卸责任的时候,要同舟共济。” 皮耶罗就是洛林银行原先的大股东皮耶罗·维纳尔,出售大部分股份后,现在是小股东。温碧璃推门露头,笑笑安慰,“你也别想太多,我估计……钱叔和巴蒂尔敢这么做,肯定也有防范。” 卢灿微笑点头,忽地冒出一句,“要不……你和我一起眯会儿,累了……就不胡思乱想。” 温碧璃脸色一红,嗔了他一眼,“爱睡不睡,不睡拉倒。”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卢灿呵呵一笑,这种小脾气,温碧璃以前可没有。 开了个夫妻之间的小玩笑之后,卢灿的头脑反而变得更清明,开始琢磨起假如维斯伯格掌握洛林银行洗钱证据之后的处理工作。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维斯伯格收买。 洛林银行是有这个条件的。 首先,洛林银行对维斯伯格一直很不错,很认可他的才华,否则也不会让他出任安保部门负责人。 其次,维斯伯格在洛林银行待了五年,如果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卢灿不相信。这一点,从聊天时就能感受出,他很喜欢现在的平静生活。 最后就是……钱。 如果说维斯伯格是为了正义和公理才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呵呵,听听而已,别当真! 终究是有价码的。 ………… 下午茶时分,钱伟三人抵达根特,住在根特大学城酒店,离卢灿所住酒店不过两三百米。 卢灿和温碧璃两人借口和朋友楼下喝茶,带着丁一忠离开酒店。 不一会,在根特大学城酒店楼下咖啡馆,卢灿见到三人。 “阿灿……”钱伟的笑容中带有几许尴尬。 卢灿摆摆手,笑道,“进去再说。” 说话时,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皮耶罗,“维纳尔先生,还真是好眼光!” 维斯伯格正是他一手提拔,担任安保副总监,等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时,又因缘际会,成为负责人。皮耶罗·维纳尔耸耸肩,苦笑,“很遗憾,我也不想的!” 卢灿呵呵一笑,几人并肩走进咖啡馆。 正处于下午茶时分,这家咖啡馆竟然空无一人,想来是被巴蒂尔包场。只有两名侍者站在台前,见到客人进来,立即上前展臂欢迎,引着几人往选好的卡座走。 走进咖啡馆的这一路上,都是钱伟和皮耶罗在陪卢灿聊天,巴蒂尔一直没说话。维斯伯格这件事上,他也有责任——洛林银行在皮耶罗执掌时,巴蒂尔是总经理,维斯伯格的安保副总监和总监任命书上,都是他的签字,而且这次安排卢灿随行安保,也是他亲自点名。 所以,见到卢灿,他有些抬不起头。 没曾想,等侍者上完咖啡和茶点后退走,卢灿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直接点他名,“巴蒂尔,洛林银行到底有多少隐秘账户?额度多少?都是什么来源?你简略说说。” 所谓隐秘账户,其实就是“洗钱”。 卢灿这么问,了解情况是其次,主要是想知道,为什么国际刑警组织会盯上洛林银行?要知道,欧洲有太多的银行,都从事这方面的业务,洛林银行并不起眼! 想来他们上午接到电话之后,应该已经将这些内容整理一遍。 巴蒂尔揉了揉眉心,又瞟了眼皮耶罗,见对方面无表情,便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卢灿指关节搓着鼻翼,静静地听他说完,虽然表情不显,可心底却暗叹,难怪欧洲很多银行打着“储户保密”原则,参与这事,实在是暴利! 洛林银行目前有洗钱嫌疑的账户一万七千多个,总存款折合美元将近四十亿,占洛林银行总储蓄额的两成七。这部分灰色资金,无论是转入还是转出,银行都能抽取5—10的利润,更别说这笔资金存放在账户上所产生的的投资利润。 说句不夸张的话,洛林银行之所以还能盈利,就是靠它们撑起来的。 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就是洛林银行超过六成的灰色资金,都来自于东欧和苏盟的权钱家族,还有三成则来自于东欧各国及苏盟的基金——他们利用这些账户进行美元或者欧洲货币的汇兑,从而从铁幕另一侧采买物品。 这就意味着,洛林银行的涉事对象,大多不在西欧和南欧各国。 也就是说,这些国家有关制裁洗钱的法案,管不着洛林银行! 至于华约那边……想制裁也没人配合! 这让卢灿松了口气,同时,卢灿也明白了洛林银行为什么被国际刑警组织盯上——这个组织名义上很公正,但在八十年代,铁幕两侧对立严重,免不了会被充当政治工具。 洛林银行为华约提供资本转出入,自然会被北约各国所防范!即便不涉及北约各国利益,但北约组织国肯定要盯着这些资金的动向——采买什么武器、高科技用品等等。所以,维斯伯格在洛林银行卧底五年,未必是查洛林银行洗钱,更有可能是盯着那30的黑钱走向! 当然,这只是卢灿的猜测,而且,即便猜对,也不意味着洛林银行很安全——一旦北约开始制裁,洛林银行必然首当其冲受其影响。 想到这,卢灿的手指捻了捻,对于“卧底之卧底”,有了六成把握。 第874章 进入社区 第874章 进入社区 脾气,有时效性。 生气时,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一段时间后再想想,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生气的。 卢灿一向注重“制怒”,外人很少能看见他勃然大怒的模样。上午时,他确实有些生气,也没什么表现,这会更是已经笑容殷殷,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温碧璃一直不怎么说话,间或会在她的小便签本上记下几句话,目光大多数时候留在卢灿身上。 看着丈夫不急不缓,温文尔雅地与三人对话,心底暗暗称奇——她可是很清楚卢灿上午的状态——虽然没发脾气,可表现很不寻常,这一点,她还是能看出来的。没想到,除了在刚才见面时,卢灿略略刺了皮耶罗一句外,剩下时间,冷静得让她都有些惊讶。 至于四人商量的处理办法…… 不外乎一些龌龊伎俩,或利益勾结或胁迫相加,不足为外人道也。 几人聊完事,夜幕将起。 钱伟起身,笑着说道,“卢少,我和巴蒂尔先回卢森堡。” 卢灿看了看窗外的灯火,笑着挽留,“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回去。”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巴蒂尔笑着接话,又解释道,“我把那家伙诳回去,自己却不在公司,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长了,怕是他自己也要起疑心。至于钱总……” 他目光看向钱伟。 钱伟摊摊手,苦着一张脸,“原本忙着这次马克行动的资本分派,又出了这么一摊事,忙得很,根本抽不开身。皮耶罗,你呢,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两人都有理由,且他们是搭乘直升机过来的,回程也是,很方便,卢灿便不再挽留,转脸看向皮耶罗。皮耶罗耸耸肩,“维文,我对比利时还算熟悉,有几位朋友就在根特城,他们家中藏有不少中式古董,我留下来陪你转转,顺便介绍他们与你认识。至于能不能从他们那里买到好东西……就看你自己。” 皮耶罗留下,是他们三人来根特城的途中,就已经商量好。毕竟,发生这种事,惹得卢灿不高兴,肯定有后遗症。这一点,他们都知道,所以商定让皮耶罗留下,做个弥补。 原本因为皮耶罗留下会影响自己处理私事,卢灿打算婉拒,可想了想,又微笑点头。 钱伟和巴蒂尔匆匆离去。 卢灿背着手,看着两人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扭头对皮耶罗笑笑,“你打算在这边住……还是去我住的地?” “去你住的酒店。巴蒂尔中午打电话不是说要来一个人接替那家伙嘛,顺便帮他把话圆上。”皮耶罗说这话时,哈哈一笑。 卢灿没听出来笑点在哪里,只是附和着呵呵两声,抬脚迈出咖啡馆大门。 ………… 皮耶罗·维纳尔没说假话,当晚就约了一位根特城的藏友,约好第二天上门“交流”。 第二天,前往这位藏友家的路上,皮耶罗向卢灿简单介绍对方的资料。 这位藏友名叫阿萨尔·西蒙斯,不仅是一位资深的“艺术鉴赏家”,还是一名狂热的体育爱好者。他手中握有六家公司股份,这六家公司都是根特城比较知名的体育公司。 譬如,他本人就是根特城足球俱乐部的股东之一,也是根特城足球队的铁杆球迷。另外几家体育公司,则分别经营曲棍球、田径以及帆船等运动项目。 根特城足球俱乐部的历史很悠久,可以上溯到1890年,但这支球队的成绩一直很烂,从未获得过比利时顶级联赛冠军,常年在乙级联赛厮杀,最近两年,西蒙斯担任足球俱乐部主席,在他的主导下,加大投入,成绩有所上扬,去年拿到比利时杯赛冠军。 皮耶罗的潜台词是——想要获得对方好感从对方收藏室带走东西,那就和对方聊聊足球。 足球?尽管卢灿建议的新港联赛已经开打,可对这项运动,还真不熟。 算了,见招拆招。 卢灿朝窗外看了眼,有些眼熟,昨天上午,自己和阿璃好像就在运河对面喝茶来着……难道西蒙斯家,和汉纳特·弗朗茨公爵,在一个别墅区? 卢灿偏过头朝前看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丁一忠透过后视镜看到,回过头,朝卢灿点点头。 还真是巧啊! 车子沿着河畔走了一段,然后折向一条上山的小径,柏油路面铺满棕黄色的梧桐树叶,道路两旁则是落得光秃秃的粗壮的法国梧桐树。 见卢灿打量着窗外,皮耶罗适时的笑着介绍,“维文,我们去的莱斯河社区,算得上是根特城最好的住宅区。根特城有名号的富商、贵族,基本上都住在这一带。当年的阿斯特里德公主,嫁给利奥波德三世王储时,她父亲,也就是瑞典国王奥斯卡二世,就在这片社区购买别墅,充当公主出嫁时的府邸。” 卢灿对这位阿斯特里德公主,颇有印象——她的两个儿子,都成为比利时国王。 皮耶罗所说的阿斯特里德公主,就是现任比利时国王博杜安一世的母亲,出生于瑞典王室,十八岁就嫁给当时的王储利奥波德。可惜的是,她在丈夫于1934年继承王位后仅一年时间,在瑞士出车祸死亡。留有一女二子,长女是卢森堡大公妃,长子博杜安一世于1951年继任王位,她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阿尔贝二世,因为哥哥博杜安一世膝下无子而获得继承权,并成为在位时间最长的比利时国王。 之所以能记得,还是因为“未来”会爆发轰动全球的阿尔贝二世与私生女对簿公堂的闹剧,卢灿也因此查过比利时王室资料,故而还有些印象。 车子行驶到山脚时,一根红色的横杆,将路挡住。 道路两旁岗亭中,走出一位安保人员,上前询问。 皮耶罗透过车窗与对方交流,丁一忠再度扭头对卢灿点点头——他昨天来的也是这儿。也就是说,汉纳特·弗朗茨公爵一家,也住在这一片。 卢灿眼神闪了闪,不知道今天拜访的这位西蒙斯先生,认不认识汉纳特·弗朗茨。 西欧没有“小区”一说,都是“社区”,分为开放式社区和封闭式社区,后者几乎就是豪宅区的代名词。譬如眼前的莱斯河社区,创建于十九世纪下半叶,从创建之日起,就很少有平民能进来。 等门卫打电话确认之后,车子再次启动,持续盘旋上坡接近一公里,停在一座巨石结构的高墙大院前。门口站着一位腆着肚子的五十岁胖子,花白稀疏的头发,大红鼻子,白衬衣被肥肉绷得紧紧,宽大的腰带将腹部赘肉收紧。卢灿很怀疑他要是大喘气会不会直接把腰带崩断? 这人会是一位中式古董收藏家? 呃,不得不说,西蒙斯形象,与卢灿之前的预计,差出太多。 第875章 宋词尾声 第875章 宋词尾声 “嗨,爵士,好久不见!”阿萨尔·西蒙斯先是与皮耶罗重重拥抱,后又向卢灿伸出肥厚的手掌,“卢先生,卢夫人,欢迎你二位来做客!” 显然,皮耶罗昨晚就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这样也好,省的还要相互介绍。卢灿面带微笑,与对方搭了搭手,“维纳尔爵士告诉我,西蒙斯先生不只是一名睿智的体育投资商,更是亚洲艺术品收藏方面的专家,因此,我慕名来访,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没什么困扰,我很喜欢交朋友!”西蒙斯耸了耸肩,又伸手拉开铁门,“我喜欢体育倒是真的,至于说收藏……只是受父亲影响,有些偏好,但算不上专家。几位……请进。” “西蒙斯先生的父亲……精通亚洲艺术品研究?” 卢灿跟着他走进大院,随意地打量两眼这座宅院。 院子里没见女主人及西蒙斯的子女,应该是别院,只有几名佣人正在布置水果点心咖啡红酒什么的。 这栋房子有些历史,虽然是石质建筑,但算不上古堡,有点像依山而建的堡垒式据点,笑道,“咦,你这栋房子,有点意思啊!” 院子的主体建筑,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旁边是一栋两层的配楼,都有着较为明显的翻新迹象。 一丈多高的石墙将整栋建筑包围起来,巨大的石块上面还有些苔藓痕迹。 墙体的厚度足有一米,右侧的内墙,还保留着登上墙顶的尺宽石阶。这堵围墙,不仅可以抗住来自大西洋的台风,对于小型的攻防战而言,也是一个难啃的据点。 这地方背靠小山,登高望远,视线很好,又处于扼守莱斯河和运河的要地,所以,卢灿猜测,莱斯河社区在尼德兰王国时期,应该是兵家重地,而西蒙斯家的宅院,就是前哨据点。这座钱少据点,虽然历经数百年前后几任主人的改建,可还是有些特征被保留下来。 “哈哈!看出来啦?”主楼和厢房的庭院夹角处,立着一张巨型棕色帐篷,遮蔽将近半个庭院。西蒙斯正准备招呼大家去帐篷下的桌椅处就坐,听到卢灿这话,哈哈一笑,背着手,有些自得,“维文,哦,还有爵士,你们猜猜,我这房子……以前的用途?” 用途嘛,卢灿已经猜到,只是他没着急开口,毕竟对方还同时询问维纳尔。 他面带微笑,看着维纳尔。 维纳尔看看四周,在此之前,他也没来过西蒙斯的这座宅院,随口猜测,“库房?葡萄屋?” 这一带靠近运河,猜库房还算有点靠谱,葡萄屋什么鬼?后面山坡上可没有葡萄园。 西蒙斯笑着摇摇头。 “好,我猜不到!”维纳尔无奈地耸耸肩,双手高举,做了个投降的姿态,“no!我不是建筑学家,也不是历史学家,更不是考古工作者,我认输!维文,该你了。” “这应该是尼德兰王国时期所建的哨所。”卢灿笑着抬手指指后面山顶上,“护卫那些大人物住所的哨所……西蒙斯先生,我猜的对不对?” 顺着卢灿手指方向的山顶上,有三座古堡,两座哥特式,一座罗马式,分列东南北三面。这三座古堡,最晚的一栋也应该是十三四世纪的建筑。 “厉害!”西蒙斯笑着竖起大拇指,又招招手,“维文,叫我阿萨尔就行,来这边就坐,尝尝我自酿的葡萄酒。” 大上午的喝葡萄酒? 对于欧美人把低度葡萄酒当饮料的习惯,卢灿很是叹服,他自己可没这爱好,连忙摆摆手,敬谢不敏,“还是给我和吉尼亚来咖啡。” 彼此第一次见面,算不上熟悉,西蒙斯也没再劝说,给两人倒了两杯咖啡,他自己和皮耶罗则是一人一杯加冰葡萄酒,小口品着,很是惬意。 小酌一杯后,皮耶罗笑着挑挑眉,“西蒙斯,就不错。不过,待会再品……昨晚我和你说的……” 没等他说完,西蒙斯一拍手掌,站起身来,“嗨,没问题。你们跟我来。” 他在前面引路,半侧着身子向卢灿介绍,“刚才想回答你的问题来着,给忘了。我父亲生前是莱顿大学讲师,五十年代受邀来根特大学授课。他的研究方向是生物学,至于亚洲艺术品收藏,只是他的爱好,算不上专业研究。包括我家的藏品,大多是他的收集来。受他影响,我也挺喜欢亚洲艺术,像中国、东洋和印度的艺术,我都有收藏。不过,我提前说一句,这些藏品,我暂时还没出手的打算。” 说到这时,他盯着卢灿。 卢灿无奈地耸耸肩。这句话委实让卢灿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看看。 走进正屋,侧面就是通往二楼的石板阶梯。卢灿刚踏上石阶,仰头就看见台阶转角正墙上,挂着一副玻璃框,里面就是一幅中式书法藏品。 “秋暖浑如水上春,意行幽径散衣巾。海棠突过色尤好,荷叶打空芽更新。焉得便遭田父饮,不须真现宰官身。今朝涉趣初悬傍,争睹何妨走四隣。” 瘦金书,笔锋有力,天骨遒美,逸趣霭然。 字体旁边是一长溜的钤印,圆印、方玺、阴阳文,足足有十多枚。 整幅作品的气韵,扑面而来! 卢灿虽然还距离它有个五六米远,但已经有感觉,这幅横版字幅,最少是宋元时期的作品! 赶紧加快脚步,超过前面的西蒙斯,站在玻璃框前,仰头细看。 这首诗名叫《秋暖》,出自于南宋文学家张镃之手。 张镃此人在后世不为人知,他是宋南渡名将张俊的曾孙。 至于张俊,他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并称南宋“中兴四将”。他更为人所知的是参与岳飞的“风波亭”一案。所以,张俊在演义小说中,口碑很差,其实,此人领兵打仗相当有一套,当时他所率领的部队,人称“张家军”,与“岳家军”并立。 张镃是张俊的后人,也是张家由武将转为文臣的关键人物。 着作颇丰,现存《仕学规范》四十卷,《南湖集》十卷,《玉照堂词》一卷,《玉照堂梅品》一卷,《四并集》(又称《赏心乐事》)一卷,《桂隐百课》一卷等。 虎园博物馆收有临安尹家坊刻刻印的一套宋版《玉照堂词》,应该是张镃后人所出,九品相,为古籍善本的镇馆之宝之一。 至于眼前这幅字是谁所写……卢灿很快找到题款“乐笑”! 原来是“半笑半哭不老翁”张炎所写。 张炎是张镃的曾孙,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南宋最后一位词人。 之所以有“半笑半哭不老翁”的称号,与他的自身经历有很大关系——张炎前半生富贵无忧,生活极为惬意,1276年元兵攻破临安,南宋覆灭,张炎祖父张濡被元人磔杀(砍成几块),家财被抄没。此后,家道中落,贫难自给,曾北游燕赵谋官,失意南归,长期寓居临安,落魄而终。因此,后人说他前半生在笑,后半生在哭,偏偏他还能活到七十有六的高龄,故而有“半笑半哭不老翁”之称。 值得注意的是,张炎是宋词的最后一位重要作者。 一般选宋词的书,选到最后,就得选张炎,讲到最后,也得讲张炎。 可以说,在宋词这支柔丽的长曲中,张炎的词,是最后的一个音节,是最后的一声歌唱。由于他的词寄托了乡国衰亡之痛,极为苍凉,所以也可以说,他的声音,也就是南宋末期的时代之声。 张炎书写曾祖父的诗句,当然没问题。 “嗨,这幅作品怎么样?我父亲生前非常喜欢,尤其喜欢这种纤细有力的字体,经常一个人站在这幅作品面前独自欣赏,只是……他不太懂其中意思,我也不太懂。”西蒙斯伸手拍拍卢灿胳膊,笑着指指这幅字幅,“维文,能说说这幅字的意思吗?” 第876章 又见烛台 第876章 又见烛台 张镃的诗,张炎的字,这对曾祖孙跨越百年时空的联手之作,自然是好东西! 这首诗的意思不难理解,也没有太多的寓意在其中,重点突出作者在秋初之际,便衣行走在乡野荷塘时的“意趣”,难就难在如何翻译成法文。 卢灿绞尽脑汁,才用他那贫瘠的法文词汇,拼凑出大概意思,解释给西蒙斯听。 古诗文就必须是原文赏析,不能翻译,即便是翻译成白话文也很寡淡无味,更别说翻译成外文——没了平仄,没了一字多义,就没了古诗文的意境。 维纳尔一脸茫然,就这?也算不上多好的文章嘛,还比不上一般的法文抒情表达和景物描写。 倒是西蒙斯,应该听过他父亲解释过这篇诗文的意思,显得很淡然,拍了拍肥厚的手掌,“谢谢维文的解释。我对这些房屋一样的文字,真不懂,来个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这一说,起码再来客人,我就不怯场啦!” 卢灿原本还想问对方,这幅字幅愿不愿意转让,一听对方话语中的意思,踌躇片刻,还是没问出口。毕竟,他现在也是大人物,要脸面的人,既然对方话语中隐含拒绝的意思,自然不好往下追。 皮耶罗瞧出点什么,端着烟斗,揶揄了一声,“西蒙斯,你不懂汉学,连这幅字的意思都不懂,收藏它又有什么意义?我建议……早点处理掉,换成资本,投到你家体育公司中去,不是更好?” 西蒙斯看了眼皮耶罗后又看看卢灿,哈哈一笑,摆摆手,“几家公司目前运营状况良好,暂时还不缺资金。这可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如果不是到了关键时候,我是不会出售的。当然,如果有出售计划,我会首先联系爵士……或者卢先生的。” 皮耶罗朝卢灿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卢灿微笑点头,“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要谢谢西蒙斯先生的‘特殊照顾’。衷心希望你能永远将这幅珍贵的字幅,完美的保存下去。” 他又挥挥手笑道,“走,我们上楼。看完这幅字,我对西蒙斯先生的其它藏品,已经迫不及待。” 西蒙斯哈哈一笑,抬手邀请,“走!就在二楼。” 上楼之前,卢灿又回头看了眼张炎的字,有些不舍。 藏家不愿意出售藏品,这种情况很常见,这次不成,只能等机会。卢灿打算将阿萨尔·西蒙斯的资料,交给托马斯来处理——兴许哪一天对方急用钱呢?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可以放入客户资源库备存。 “阿萨尔,这幅字……你挂出来时间不长?这栋宅院靠近海边,湿度大,像这种六百多年的字幅纸张,很容易受潮,最好不要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如果你想要将它陈列出来,最好用氦气框来盛装,隔绝氧化和受潮。”上楼时,卢灿不忘提醒一句,不是他有多好心,而是受不得这件珍品无辜受损——刚才他就看见,画幅的边角,有轻微的霉斑,这是典型的保管不善。 “啊?”西蒙斯一愣。 受父亲影响,西蒙斯很喜欢这些神秘的东方艺术品,可要说他对东方艺术有多深的研究,真说不上,更别提这些艺术品的养护。 去年,他父亲因病去世,他也得以继承全部遗产,包括这栋哨楼以及楼中的藏品。 继承这栋哨楼后,他将屋子进行大规模翻新,用来做旗下几家体育公司的贵宾俱乐部,也就是聚会玩乐的场所。又想起父亲生前最喜欢这幅字幅,每每一个人站在字幅面前独自欣赏,因此,他将这幅张炎的字,单独拿出来悬挂在一楼到二楼的玄关墙壁上,向客人显示自己的“艺术鉴赏家”风范。 至于说这样处置对于画作有什么影响,他还真没考虑过。 在他看来,用玻璃框框柱,密封性已经很好,应该不会出问题。 所以,当卢灿提醒后,他愣了片刻后,很快又认为这是杞人忧天,敷衍着笑笑点头,“挂的时间不长,应该没问题。谢谢维文的提醒,我稍后去检查,没问题的话,就搁在收藏室。” 西蒙斯的父亲,在对藏品的维护方面,很有些经验。 二楼靠右侧的收藏室,不仅装有空气干燥机,房间的密封性也相当不错,在收藏室的边角,还能看见生石灰的堆积痕迹——生石灰不仅可以除湿,还能防范部分昆虫,譬如蟑螂和飞蛾。 另外,屋内还有股淡淡的柠檬草香味,这是驱虫的良方。虎园博物馆的书画馆,使用的是更有效的艾草香包。两者原理类似。 西蒙斯家的藏品,总体而言,质量都不错。 中国藏品约有三十来件,多以字画和古籍为主,除了那幅张炎的字幅为南宋作品外,还有一套南宋名臣刘克庄编选的《千家诗》带解析,合计六卷,建阳莆田坊刻。 刘克庄的词,深受辛弃疾的影响,是豪放派中的辛派词人重要代表,他的诗作则属于“江湖诗派”。“江湖诗派”是南宋后期兴起的诗派,因临安书商陈起刻印《江湖集》而得名。 江湖诗派时时抒发欣羡隐逸、鄙弃仕途的情绪,经常指斥时弊,讥讽朝政,表达不与当朝者为伍的意愿,成就比较高的是戴复古和刘克庄,对功名不遂而浪迹江湖的下层文人,有着很大影响。 《千家诗》是刘克庄在任职枢密院编修官时,编选的文集,此后又有谢枋得增补。至于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千家诗》,则是清代王相在宋代《千家诗》的基础上,进行的再编。 所以,这套刘克庄署名编选的《千家诗》,不仅是文选资料,更是研究考证的历史资料。 整套六卷,很完整,品相也相当不错,很有收藏价值。 除开中国藏品,还有二十多件东洋的肉笔画、浮世绘以及东洋德川幕府到明治时期的一些文选。其中有一套《尼德兰本草和解》十二卷,卢灿比较眼馋。 “兰学”在东洋的近代历史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 所谓“兰学”是指尼德兰王国强盛期,海上马车夫跑遍全球,将很多西方的先进技术和思想,带到了东洋,对东洋的部分学者,产生很大触动,进而掀起一阵“学习西方科技”的浪潮。 当时他们把西方科学技术统称为兰学,即东洋锁国时代通过荷兰传入的西方科学文化知识,统一称之为“兰学”。后来又扩展至……基于这股浪潮中出现的各种学说,都被称之为“兰学”。 《尼德兰本草和解》就是“兰学”浪潮中东洋医学的重要代表。其作者为德川幕府医官野吕元丈,成书于享保十六年,即公元1730年。 这套《尼德兰本草和解》,如果放在东京,能成为国宝级文化财。 还有十多件来自印度的艺术品,大多为各式各样的印度教三大主神梵天、湿婆神、毗湿奴的铜像,剩余的则是来自东南亚的佛头和法器。 收藏室的前半部分是几排书架,摆放着各种古籍和字画,后半部分是单独展台,有机玻璃罩罩着各种铜像佛头以及金银器。 卢灿转了一圈,在最内侧的展台上,还发现几件欧式金银器。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一对中世纪古罗马风格的古董烛台上,目光微凝。 这对烛台,高有四十公分,圆盘底座,烛盘形状为直径十公分的波斯菊形态,几瓣花瓣弓起后再垂落形成烛泪池,花瓣的中心有一根三公分长度的烛针。 底座圆盘和烛盘之间的支柱,为罗马柱形态八块隆起的圆弧包裹着柱心,柱心的直径约为五公分。在距离烛盘三分之一处,是双层内凹的包金,这是烛台持手处。 整个烛台,线条优美,古朴典雅、端庄大方。 卢灿仔细看了一遍这对烛台后,再抬头对身边的西蒙斯笑笑,“能打开玻璃罩,上手看看吗?” 刚才就觉得这对烛台非常眼熟,现在,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当年去法国,从康丁手中买到的那对烛台,与这对,几乎一模一样! “维文对欧洲艺术品也有兴趣?”西蒙斯从展柜的抽屉中,摸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得意的笑道,“这对烛台可不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是我早几年从一位朋友那赌球赢来的。我父亲觉得是中世纪法国宫廷出品,还算不错,也就放在一起陈列。” “运气不错!”卢灿面带微笑,应付一句。 玻璃罩开启,西蒙斯取出一只,递给卢灿。 这件烛台要比自己从康丁手中得到的两件,破损严重一些,譬如手持处的包金金箔片,已经不见了。再掂量两下,台柱为空心柱。 “那一件也给我看看。”卢灿又指指另外一件。 等两件烛台在手后,他再度对着灯光细细看了一遍,几乎可以确信,这件两件东西与那两件,应该出自一人之手,或者一个工坊之手。如果考虑中世纪的欧洲金银器制作工坊的工作特点——几乎都是“独家经营”,因此一个工坊其实也就是一位匠人,充其量匠人的家属,在旁边帮忙。 所以,还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就有意思了。 是巧合,还是别有用意? 现场不方便检查是否可以扭动烛台底盘,无法验证台柱内部是否还隐藏着什么。 不管有没有,这两件烛台,无论如何都得拿到! 两只手各掂量一件烛台,似乎很是新奇。 过了好一会儿,卢灿偏头笑问,“西蒙斯,你刚才说亚洲艺术品不对外售卖。这对烛台可不是亚洲艺术品,只是你赌球侥幸赢来的战利品,所以……这对烛台,转让给我!” 第877章 事有转机 第877章 事有转机 “西蒙斯,维文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它们可不是你父亲传承下来的藏品,你说对吗?”皮耶罗拿着烟斗敲着掌心,笑吟吟地看着西蒙斯。 无论是维纳尔爵士还是卢灿,西蒙斯都需要给面子,尤其是维纳尔。 三年前,他入主根特城足球俱乐部时,曾经在洛林银行布鲁塞尔分行,拿了一笔抵押贷款,条件很优惠,就是维纳尔点头批准。 算他欠对方一个人情。 虽然欧美人大多数时候不讲人情,但西蒙斯不敢保证自己以后就一定不需要贷款。因此,维纳尔考虑几秒钟后,点点头,报个了两万比利时法郎的价格,将这对烛台转给卢灿。 藏品参观完毕,又买下这对烛台,卢灿也就没有逗留的兴趣——能看不能买的感受并不舒服。他很快提出告辞,四人走出西蒙斯的收藏室。 路过台阶中段墙壁上悬挂的张炎字幅时,卢灿又看了几眼,因为隔着玻璃,只觉得纸色发陈,似乎已经有受潮的迹象。他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指了指几处霉斑,“西蒙斯,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已经有霉点,你得尽早处理,否则……” 西蒙斯贴近观看,卢灿所指之处却是有隐约的霉斑出现,心底一惊,但依旧不觉得有多严重,点头笑道,“多谢提醒,我一会就挪进去。” 卢灿耸耸肩,言尽如此。 没有在西蒙斯的哨所逗留,告辞离开。 送卢灿一行人出门后,西蒙斯转身回屋,佣人正在收拾帐篷下的茶桌,他想了想,招了招手,“来两人,帮我把玄关的那玻璃框,卸下来。” 卢灿的两次提醒,终究还是让他有些担心,毕竟,那幅字可是父亲生前挚爱。 很快,两名佣人抬着画框,搁在帐篷下的茶桌上。 西蒙斯趴在上面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是霉斑,心底咯噔一下,连忙将画框翻过来,又让佣人送来工具,他亲自上手,将画框背后的垫板卸下。 粗糙的硬纸垫板卸下来之后,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刚才掀开硬纸板时,已经出现画芯后的衬纸与硬纸垫板粘黏现象。这表明,卢灿刚才的猜测已经成真——画幅内部受潮,出现粘黏现象。 这幅字幅原本是天地轴的中式装裱,西蒙斯将其从收藏室挪出来,也考虑过受潮因素,将天地二轴切掉,改为密封性较好的镜框式装裱,可是没想到,还是受潮了。 只是还不知道,画芯受潮严不严重。 很快西蒙斯就发现,情况似乎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画芯的内衬白纸,不仅粘黏在最外层的硬纸板上,和画芯的背面,粘黏情况更严重。 画芯和内衬纸,已经软塌塌,更让他揪心和后悔的是,画芯因为受潮变得非常脆弱,似乎一戳就破。想要将二者分开,必须要小心翼翼,这种工艺已经不是他西蒙斯这种二把刀所能操持。 更勿论这幅画作的急救! 这可怎么办? 西蒙斯懊恼地双手挠头……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就把这幅字拿出来装面子? 这下坏事,这幅字八成要毁在自己手中! ……………… 一对烛台,在皮耶罗手上,被他左看右看,最后颓然地搁在车座上,抬头笑问,“维文,这对烛台……虽说是老古董,可比起同类的物件,算不上多出色,还有破损,你怎么……?” 显然,他对卢灿坚持购买这对看似平常的烛台,起了疑心。 卢灿显得很坦然,笑道,“几年前我来法国,购买了一对烛台,式样和这对烛台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看见这两件,就琢磨着是不是一套四件,买回去凑成一整套。” 其实,卢灿在法国得到的两只烛台,早就和其它物件一起,转让给托马斯,家里面哪有? 温碧璃眼睛眯了眯,又抿了抿嘴,将笑意压了下去,伸手拿过一只烛台,看了起来——皮耶罗和卢灿的一问一答,让她也意识到卢灿买这对烛台,怕是另有蹊跷。 她的小动作,卢灿注意到了,笑了笑,烛台的秘密要是这么容易被看出来,也就掩藏不了什么秘密——刚才上车时,他试着转了一下烛台底座,应该可以转动,只是人多嘴杂,没能发力,不过,底座上方有一层髹漆,光凭肉眼看,很难发现。 卢灿没去关注温碧璃的小动作,欠身和前排的皮耶罗聊起下午拜访的藏友。 “西蒙斯这家伙不缺钱,下午这位,你应该有些收获。”皮耶罗对于西蒙斯的“一毛不拔”也很无奈,不过,他对下午拜访的这位,似乎很有信心。 卢灿笼着手笑道,“下午这位藏友,缺钱?” “是做海航运输业务的,公司有几条远洋船。”皮耶罗侧着身体,用烟斗敲着座椅扶手,“这年头海航业务不好做,你投资了海运公司,应该清楚这里面的行情。前几年他为了撑过低谷期,将一艘海洋邮轮抵押给洛林银行,贷款两千万法郎。因为涉及金额比较大,布鲁塞尔分部上报到卢森堡。我在卢森堡见过这位,听他陈述的还款规划,还算靠谱,才签的字。不知道这几年,他的贷款还得怎么样。” 这几年,海运业务不好做。 尽管大西洋运输线并没有受赫尔木兹海峡两岸的战乱影响,但是,大批量亚洲船队譬如包家的寰球海运等海运公司,转移到大西洋航线上,也致使大西洋海运业务的竞争加剧,部分中小型航运公司,业务被严重挤压,生存艰难。 卢灿随口问道,“那位藏友,叫什么?” “安格鲁·杜姆。”似乎侧着身向后说话不舒服,皮耶罗干脆曲腿转身向后,“他的处境不太妙,如果维文你能出一个让他心动的价格,此行应该有收获。” 安格鲁·杜姆? 卢灿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说过,可是想了想,又不记得这人是谁? 温碧璃查看了一圈烛台,什么也没发现,听到这个名词,神情一动,往卢灿这边倾了倾脑袋,低声提醒,“大千先生的画……” 哦~~想起来了!昨天上午在二手市场买大千先生的荷图,那位摊主自我介绍时,好像是这个名字。 不过,一个是航运界的企业家,一个是二手摊主,应该是同名——欧美人取名字,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譬如在伦敦街头,大声喊一句“大卫”,十个人中有八个会回头。 卢灿并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车子即将抵达酒店,温碧璃手包中的手机,嘀嘀嘀的叫了起来。 陌生号码,温碧璃按下接听键,对方一通急促的法语,没听懂,连忙递给卢灿。 刚将手机贴近耳边,就传来西蒙斯的声音,很急的样子,又快又急,卢灿的法语也是二把刀,对方说得很快,甚至还夹有比利时的方言和俚语,他愣是没听懂。 不得已,出言打断对方的话,“嗨嗨……阿萨尔,你说慢点!” 一听是西蒙斯来电话,皮耶罗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是西蒙斯的电话?说什么?” 都年过半百了,还这么八卦?卢灿索性把电话递给对方,实在是……西蒙斯在电话中所讲法语,与刚才见面时所说,大不一样,很难听懂。 这两人倒是好交流,一阵嘀嘀咕咕,皮耶罗一边通电话一边看向卢灿,脸上露出颇为奇怪的表情。 车子已经抵达酒店门口,已经有门童上来,准备开车门。还未挂断电话的皮耶罗连忙压压手,示意不用。卢灿和温碧璃两人看得一愣,西蒙斯究竟说了些什么? 埃托奥只得将车子往前滑了几米,留下门童站在门厅莫名其妙。 约莫五分钟后,皮耶罗挂断电话,笑吟吟道,“好事!好事!” “西蒙斯说什么?”这次,轮到卢灿追问。 “你不是提醒他……那幅字小心受潮吗?” 卢灿点点头,在西蒙斯家,他就看出字幅的霉点和纸色有点不对。 “我们走后,西蒙斯把画框打开,那幅字,果然已经受潮。”皮耶罗嘿嘿一笑,“西蒙斯打电话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呃,字画受潮的处理,对于卢灿而言,小儿科。他正准备点头,又听见皮耶罗笑道,“我拒绝了他……你只是来旅游的,字画受潮,需要专业机构来处理……” 嗯?卢灿一怔,这家伙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就擅作主张? 又听皮耶罗笑道,“我告诉西蒙斯,你家有博物馆,处理这类受潮的中国古字画,应该很有把握。如果西蒙斯不希望他父亲传下来的这幅字毁坏,最好的办法就是卖给维文你,由你送回香江来处理。” 喔噢!卢灿不得不对眼前这位奸猾的银行家竖起大拇指——这念头转得是真快! “他……同意了吗?”卢灿有些着急,不仅仅是因为买画,更想看看这幅画的受损程度,刚才毕竟隔着玻璃框,字画受潮,必须上手才能感知。 “当然!”皮耶罗对于能促成这桩买卖,还是有些得意,笑着挑挑眉,“他让我们现在回去!” 这才叫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 回去!卢灿朝埃托奥摆摆手。刚好自己买烛台时,忘了问西蒙斯这对烛台哪儿得来的。 第878章 怎么是他 第878章 怎么是他? 再次见面,西蒙斯的神情有些尴尬。 卢灿没有嘲笑对方的念头,抬了抬手,笑问,“东西在哪儿?我看看。” 皮耶罗却没放过这个机会,拍拍西蒙斯的肩膀,嘿嘿一笑,“你呀……想要玩收藏,最好找个专业人士来帮你打理。” “是是!”西蒙斯一边忙不迭点头应付皮耶罗,一边伸手邀请卢灿去内堂,“字幅我已经拆开,发现受潮后,没敢再装回去,搁在一楼大厅,你请。” “有电吹风吗?吹头发的……”电吹风的法语,卢灿不会,用英语说的,怕对方不明白,还抬手在头上示意了一下。 “我懂英文!”西蒙斯被他的模样逗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电吹风是……”他对不远处的佣人抬手示意,又问,“用电吹风吹干就行?” 卢灿正往屋内走,回头瞅了他一眼,“电吹风吹凉风,只是急救,最终还得专业修复。” 正厅的茶几上,横放着拆得七零八落的镜框,那字幅背面朝上,依旧粘在镜框玻璃板上。 卢灿五指揸开,轻轻按在字幅背面的衬纸上,有轻微的滑腻感,没有纸张应该有的粗糙,又用手指在边角处捻了捻,那种触感如同卫生纸浸水一般,软塌塌。 卢灿眉头微皱,这幅作品的受潮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根特城位于海边,湿度大,水分子无孔不入,所以,尽管西蒙斯当初定制的玻璃镜框用橡胶圈封住背板与镜框边缘的缝隙,可还是没能抵御湿度对作品带来的伤害。 这是典型的不当的收藏方式给藏品带来损伤。 这种事情,屡屡发生,不仅发生在普通藏家那里,部分博物馆也会出现类似案例,让人痛心。譬如台北故宫,就发生“明弘治娇黄绿彩双龙小碗破损”“清康熙暗龙白里小黄瓷碗摔碎”“清乾隆青花花卉盘破裂”等多起恶性文物毁坏事故。 见卢灿脸色沉重,西蒙斯心中更是忐忑,“维文……这……还有救吗?” 之所以在电话中答应将这件东西转给卢灿,实在是一言难尽。 他在打开玻璃镜框后,先是发现衬纸与画芯粘黏,紧接着,他又发现事情变得更糟糕——画芯与玻璃面,也粘黏在一起。如果只是前者的话,他还不太担心,可是,画芯与镜面粘黏,稍不注意就会损坏作品的正面,那可就彻底毁了这件作品。 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他急匆匆给卢灿打电话,寻求帮助。 至于皮耶罗提出的转让……恰逢西蒙斯也有甩包袱的想法,遂即答应下来。 损伤虽然有些严重,但还在能拯救的范围内,不过,交易还没达成,卢灿自然不会如实相告,而是含糊了一句,“我把它翻过来看看才知道。你让人再拿一条浴巾,越大越好。” 没一会儿,佣人送来电吹风和浴巾。 用浴巾将玻璃连带字幅包裹起来,又让西蒙斯搭把手,两人小心翼翼的将字幅翻过来,玻璃面朝上。 看到正面,卢灿的眉头皱的更紧。 这幅字幅早已经没有悬挂在墙上时的那种飘逸大气,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并不夸张。 老字画非常脆弱。 可能是刚才西蒙斯拆卸时对字幅的触动,又或者他将东西搬运过程中不小心,致使这幅字幅与玻璃面有部分粘黏,没有粘黏的部分也好不到哪儿去,出现两片“鱼鳞皱”。 无论是粘黏还是鱼鳞皱,看起来都那么恶心。 皮耶罗在旁边长嘶了口气,原本还想调侃西蒙斯一句,抬眼见对方脸色难看,又将话憋回去。 终究是一件文物,在自己面前突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即便皮耶罗不是古董圈的人,也觉得非常可惜,转而道,“怎么搞成这样?维文,这……还有没有得救?” 卢灿沉默了片刻后,将目光投向西蒙斯,“这里没有工具,我只能先急救。西蒙斯,这幅字我要马上安排飞机送回香江,你报个价。” 都惨成这个模样,皮耶罗自然不好要高价,摆了摆手,“你看着给。” 卢灿没好意思多压价,报了个五万比利时法郎。 皮耶罗犹豫片刻,又看看字幅的惨状,最终点头答应。 卢灿算是捡了个小漏。 这幅字幅不像表现的那么惨,它的整体架构没有被破坏,只是受潮而引起轻微霉变,再加上拆卸不小心引起的鱼鳞皱看起来恶心,其实不难修缮。 卢灿先是将电吹风调节到微风状态,将字幅的正背两面,都吹到七八成干,再将字幅摊开,隔着浴巾用电熨斗将鱼鳞皱抹平。 忙碌了一个中午,终于将这幅张炎的法帖,恢复了三四分旧有风采。 剩下的修缮,其实卢灿也能完成,但肯定不合适在西蒙斯面前展现出来。 等完成急救之后,他将这幅字幅用毛巾裹成桶状,再用保鲜膜包上,交给丁一忠和埃托奥,让他安排人送回卢森堡——大白鲨还停在卢森堡呢。 中午的午餐,在西蒙斯家解决。 席间,皮耶罗不忘继续怂恿西蒙斯,将藏品转让给卢灿。 西蒙斯的态度没有上午那么决绝。 看来,张炎字幅的损伤,对他有一定打击。 卢灿笑眯眯旁观,并没有亲自下场,倒是觉得,如果让托马斯跟紧一些的话,还真有可能拿下西蒙斯家的藏品。 等两人聊得差不多时,卢灿出面岔开话题。他放下刀叉,又用纸巾擦了擦嘴,笑道,“阿萨尔,上午忘了问,那对烛台……是你从朋友那赌球赢来的?你那位朋友,也是根特城人?” 提到这事,西蒙斯很兴奋,“是去年的事……去年欧锦赛(欧洲杯)小组赛,我和拉德尔打赌……哦,拉德尔就是根特城足球俱乐部前任主席,我就是从他手中购买的股份。当时,我认为法国队至少三比零胜比利时,哈哈,他认为不可能,法国队虽然强,可也不可能胜出三球以上。于是,我俩赌了……” 西蒙斯摊摊双手,得意地挑挑眉,“最后的结果……我赢了!” 去年欧锦赛,法国队的普拉蒂尼天神下凡,五场比赛场场有进球,包含两场帽子戏法,一共打进九粒进球。其中一场帽子戏法就出现在小组赛第二场对阵比利时——他带领法国队以五比零的比分,击溃比利时队。 西蒙斯说的就是这场比赛。 即便卢灿不是体育迷,可身处那种狂热的体育氛围中,也听说过这届欧洲杯。 “你不是比利时队的支持者?”皮耶罗适时问道。 西蒙斯摇摇头,“不,我的第一支持对象是根特城队,第二是荷兰队,可惜它没能进入决赛圈,第三是法国队,至于比利时……它的实力还差一些,战术也很保守。” 此时的比利时队还没有“欧洲红魔”的称谓,充其量只是一支二流水准的球队。它的成名,起始于1986年世界杯的第四名,起因也是本次欧洲杯被法国队刷了个零比五之后的卧薪尝胆。 相对而言,即便没能进入去年欧洲杯决赛圈的荷兰队,在1974年和1978年的两次世界杯中,都打进最后决赛,只是在登顶的前一刻倒下,分别惜败于西德和阿根廷,被媒体冠以“无冕之王”的称号。 再者,荷兰队的“全攻全守”打法,很好看。 因此,荷兰队在欧洲有不少拥趸,影响力远远超过比利时队。 卢灿对足球兴趣不大,三人聊了几句后,他又将话题扳回,“拉德尔……从哪儿得到的这对烛台?”问话时,还朝皮耶罗方向指了指,“维纳尔知道,我家也有一对烛台,与这一对几乎一模一样。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我想知道,这种烛台,当初制作者,究竟制作了多少个?” 后一句话是为了打消西蒙斯的疑虑。 果然,西蒙斯听完后,笑笑点头,“难怪你要买这对烛台……” “这对烛台之前一直放在拉德尔的办公室陈列柜上,至于他从哪儿得到……我还真不清楚。去年六月,我们双方完成最后的交接,按规矩,他要腾空办公室给我。” “我挺喜欢这对烛台,可惜他不愿意留给我……”说到这儿时,西蒙斯耸耸肩,“晚上我请他吃饭,刚好当晚餐厅的电视直播,是比利时对法国那场比赛……于是,我得到了这对烛台。” 末了,他又笑着加了一句,“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那就多谢了!”卢微笑灿举杯示意。 从西蒙斯家出来,来不及回酒店,皮耶罗带着卢灿,直奔下午约定的那位安格鲁·杜姆家。 安格鲁·杜姆所在的社区名叫距离莱斯社区挺远,车行足有三四十分钟还未抵达,卢灿感觉这都要到比利时着名的海边城市布鲁日。 “你的感觉没错,博格社区距离布鲁日只有十公里,但它依旧属于东尼德兰省。”皮耶罗笑着回道,同时又笑着指指前面,“马上就到……哦,埃托奥,看见路边那位五十来岁的西装男子吗?靠过去,他就是安格鲁。” 卢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愣。 怎么是他? 不远处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式谷物广场二手集市上卖张大千字画给自己的那位! 第879章 鸳鸯秘谱 第879章 鸳鸯秘谱 布鲁日是比利时着名的海港城市,也是比利时的航运中心。 安格鲁投资的海运公司,总部就位于布鲁日。 最近几年海运业务急剧下滑,他的公司最终在半年前不得不申请破产保护,进入破产程序审核。至于公司所欠庞大的债务……如果法院拍卖时没有买家的话,极有可能还需要他们几位股东来偿还。 皮耶罗·维纳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刚才还在卢灿面前说,三年前安格鲁公司的贷款是他亲自审核,还款计划很可靠,这会儿就听到他家公司已经进入破产程序。都不用多想,洛林银行也是安格鲁公司的债权人之一! 这件事,他竟然一点信息没收到! 毫无疑问,是洛林银行布鲁塞尔分行的人,将这起贷款违约案压了下来。 最为关键的是,这件事竟然被卢灿撞上! 再加上维斯伯格的事……维纳尔的心情,怎能不坏? 卢灿同样眉头微皱。两千万比利时法郎的贷款,很可能成为一笔烂账……现在看来,洛林银行的问题远比想象的多!当初收购洛林银行,真是草率了! 这都是膨涨式发展埋下的祸根!以后要警惕! 喝咖啡的三位男士中,反倒是原本满头包的安格鲁,这会儿神情最轻松。 就在刚才,见到卢灿和皮耶罗后联袂而来,安格鲁吓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在自己这儿买画的亚洲人,竟然是洛林银行幕后大佬! 顾不得要面子,一五一十将自家公司的遭遇,非常坦诚地说了一遍。 之所以“坦白从宽”,安格鲁是有私心的——洛林银行是他参股航运公司的重要债权人之一,如果能取得洛林银行的“谅解”也就是“宽松还款”的许可,说不定delphis(海豚)航运公司还能起死回生——破产程序审议的时间一般都会很长,这是给债务人预留整合资源起死回生的机会,所以,只要审议没有终结,是可以提出退出申请的。 昨天接到皮耶罗的电话时,他就有这想法,现在遇见洛林银行大老板,这个机会更不可能放过。 这会儿,他正在琢磨,稍后怎么开口。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安静。 温碧璃拿着银汤匙,碰碰咖啡杯,发出叮叮的脆音,笑着打破沉寂,“杜姆先生,来你这之前,维纳尔爵士可是说过,你手中还有不少藏品……” “哦……这事啊……好的,我这就拿出来。”安格鲁搓搓手,笑容有些尴尬地站起身。 卢灿也醒过神来,这会儿不是考虑洛林银行存在哪些问题的时候,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他微笑着站起身,朝安格鲁点点头,“杜姆先生,不用麻烦,我们去你的收藏室看看,也一样。” 安格鲁有些犹豫,之所以答应皮耶罗,实则是想要和皮耶罗见个面。 至于说藏品……他家原本确实有些艺术品,但这些年生意没落,为了补贴家用,没少往外卖,现存的艺术品已经不多,而且价值都不是很高,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可卢灿已经开口,还能怎滴?他只好笑笑,“那行,大家跟我来。” 从社区咖啡馆到安格鲁家的路途中,安格鲁简单说了说最近几年的窘境。 原本他家在布鲁日,航运公司生意彻底萧条后,不得不将布鲁日的大豪斯处理掉,在远郊的博格社区,重新购置了一套小一点的别墅来供一家人居住。 破船还有三千钉,破产的安格鲁,也要比普通市民有钱。他口中的小别墅,是一座树木掩映中的独栋小楼,篱笆栅栏围墙将小楼和前后院圈起。这栋别墅在普通人眼中依旧是不折不扣的豪宅。 杜姆夫人在家,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太太,没看见杜姆的子女,应该是出门工作了。 杜姆太太热情地给大家准备了咖啡和西点,但这会儿都没心思享用。温碧璃出面表示感谢,留在一楼与杜姆太太聊天,卢灿与皮耶罗,跟着安格鲁上了二楼收藏室。 与西蒙斯家收藏室满坑满谷不同,安格鲁的收藏室显得异常冷清。 进门口侧面的两排多宝阁,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件物品,搁在拐角的一张老式办公桌上,其中有几件卢灿看着眼熟,可不就是昨天摊位上摆放而自己没看上的嘛! 安格鲁摊摊手,“以前的藏品,差不多都处理了,只有这些。卢先生如果感兴趣,自己看。” 看个鬼!卢灿腹诽不已,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他看了看桌上的几件,又笑着问道,“还有其它的吗?你把藏品都拿到桌上来,我一件件过手。” 说话间,他走向拐角的办公桌上,一件件看过去,没什么能上眼的货。 东西自然不止这几件,安格鲁又从多宝阁下层的壁柜中,掏出几件。 新拿出来的东西,让原本有些失望的卢灿,眼前一亮。 七十年代,海豚航运的业务发展得相当不错,安格鲁为了开拓亚洲市场,很是收购了一些东南亚和东洋的艺术品——以“亚洲艺术品收藏家”和“知亚派”的身份出现,更容易获得亚洲人的认同。 别小看所谓的“知亚派”身份设定,即便是三十年后,这种设定都很有用,一位能说两句本国语言的外国人士到访,都会被认为是“友好人士”,更别说七八十年代。 这也是为什么台北会赠送大千居士画作给他的原因之一。 事有两面性,亚洲艺术品收藏让安格鲁在生意上占得不少便宜,但是同样,亚洲艺术品在欧美收藏圈中,不算主流,因此,他在公司遭遇低潮时,这些藏品同样不好出手。 安格鲁拿出来的第一件作品,就让卢灿惊喜莫名。 这是一幅东洋肉笔绘的“秘戏图”图册。 所谓“秘戏图”,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描写男女之间情事的一种春宫画或者雕塑等物品。 这类物品在中国传统艺术品中也算是一大类,多以图册和泥塑出现,譬如唐伯虎最喜欢和最擅长的就是“秘戏图”,但由于这类艺术往往又被视之为“邪典”,被道学人士所歧视,因此,真正流传下来的很少。 相对而言,东洋的“秘戏图”传承很完善。 尤其是在战国到江户时期,肉笔绘的成熟,推动了东洋秘戏图的发展。 这套秘戏图册页是典型的江户时期装帧风格,折页装,锦缎封皮微微发陈,原本的签叶已经脱落,只留下一小块白痕。 卢灿戴上手套,将册页展开,一共十二折页,带封皮封底二十八页。在第一折的美人依窗的画幅右下角,留有“巨川”的题款以及“大和绘师”的阴文印签。 这是菱川师宣的《风流绝畅图》肉笔绘本! 好东西! 菱川师宣大约能算得上是浮世绘的创始人。 在东洋,有关“浮世绘的创始人”这一问题,是有相当大的争议。 主流群体认为菱川师宣在宽文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672年出版的《武家百人一首》,是平民画师第一次出版署名绘本,被认为是浮世绘画师历史性登上社会舞台的代表作。 故而,菱川师宣是浮世绘的创始人。 也有人认为,早在菱川师宣之前,表屋宗达的《源氏物语绘卷》,其雕版刻印,大量印制,性质上已经是浮世绘,因此,“宗达光琳派”的开创者表屋宗达,是浮世绘的创始人。 两者各有支持群体。 两种观点,卢灿更支持菱川师宣。 在他看来,表屋宗达的《源氏物语绘卷》是一份复写本——《源氏物语绘卷》最初版本,出现在公元十一世纪,并非表屋宗达的原创。表屋宗达的《源氏物语绘卷》其实是一种再加工,同时在出版工艺上借鉴了当时已经流行开来的“开版印刷”而已。 同时,表屋宗达的《源氏物语绘卷》不具备浮世绘的“以图为主以书为辅”的特点,它更偏重文字传记,更像插图绘本而非浮世绘本。 好,废话不多说。毕竟,眼前这本《风流绝畅图》是肉笔绘本,与浮世绘没什么关系。 再回到眼前这本《风流绝畅图》。 菱川师宣的《风流绝畅图》,其实也不是菱川师宣的原创,而是在明代春宫画册《鸳鸯秘谱》的基础上进行的临摹创作。 《鸳鸯秘谱》又是谁的作品呢? 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 自古以来,在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严格约束之下,有关男女两性关系的艺术形式,一直只能以极为隐秘的方式进行创作和传承,尤其以“秘戏图”这类“声名狼藉”的作品,更是屡遭禁毁。 乾隆五十二年,《鸳鸯秘谱》被列入《禁书总目》,历朝都遭严饬查禁禁止刊印。 不仅原作消失,连出版物也很难找到。 没成想,竟然在比利时找到《鸳鸯秘谱》的大师级摹本! 尽管菱川师宣在二度创作过程中,不免要增添许多东洋大和绘和肉笔绘的特征,但是,对于考证唐伯虎《鸳鸯秘谱》画作,还是有着重大的借鉴意义。 这无形中让眼前这册《风流绝畅图》的价值,又凭空增添几分。 好东西! 第880章 两件日藏 第880章 两件日藏 东洋是资源进口国,因而也是全球航运大户,海豚航运公司此前一直在积极开拓东洋市场,故而,安格鲁拿出来的剩余六件藏品中,有五件是东洋艺术品。 这五件中,除开菱川师宣的肉笔绘册页《风流绝畅图》外,还有一件堪称镇馆。 怀月堂安度的《出帐美女图》,绢本着色,品相完美。 怀月堂安度,这个名字对中国人而言,可能很陌生,但是,在东洋艺术圈,却很有影响力。他的真名叫冈泽安度,江户时代着名的画师,因为书斋名“怀月堂”,故人称“怀月堂安度”。 自江户时代以来,东洋浮世绘一共产生二十一个流派,如狩野、土佐、岩佐、菱川、宫川、胜川、怀月堂、鸟居、西村、鸟山、奥村、北尾、歌川、葛饰、喜多川、细田、菊川、西川、月冈、雏屋立圃、英一蝶等等。怀月堂安度,就是“怀月堂流”的创始人。 能独创流派,自然有所特长,怀月堂安度以手绘美人画形成浮世绘的新格调,其画中美女姿态优美,线条富有韵律,人称“怀月堂美人”。 之所以重视怀月堂安度的这幅《出帐美女图》,实在是怀月堂安度没什么作品流传下来,甚至连他的版画,也只有寥寥几幅。 眼前这幅手绘《出帐美女图》,就卢灿所知,应该是唯一存世的亲笔画作。 有关于这幅画作的来历,卢灿有所猜度,笑眯眯地看了安格鲁一眼,“杜姆先生,这幅作品,你是在荷兰还是在比利时买到的?” 安格鲁一怔,“卢先生怎么知道的?” 看来没猜错,这就对了! 怀月堂安度的作品,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东洋。 造成这一原因,是因为怀月堂安度涉足当时着名的“绘岛生岛事件”! 不知道这件事?没关系!如果喜欢日剧的朋友,应该知道或者看过,东洋曾经拍摄过的一部着名宫廷剧,名叫《大奥》。“绘岛生岛事件”就是《大奥》这部剧的核心事件。 简单介绍“绘岛生岛事件”。 江户德川幕府第六代德川家宣去世,他的正室妻子也就是天英院(东洋以所住宫廷来指代人物)熙子主持大奥,扶植年仅五岁的德川家继为第七代。 德川家继的生母,原本是德川家宣的侧室于喜世之方,授封月光院。 事件的中心人物“绘岛”,是“御家人”平右卫门白井久俊的养女。 所谓“御家人”就是直属于幕府家族的武士,约等于中国古代大家族的佣人“家生子”,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王小虎与卢家的关系。 因为是“家生子”的关系,绘岛得以在幕府身边服务,在德川家继接任第七代幕府后,服务于他的绘岛,也被提升为“御年寄”。 这一职务大约等同于中国古代宫廷的“内务总管”,可谓位高权重。 德川家继上台之后,因为年幼不懂事,生母月光院想要从嫡母天英院手中抢过辅助大权,其实也就是抢夺幕府的掌控权。孀居的正室与侧室,一个有名分无子息,一个是新当家生母,为了权力,双方产生激烈的宫斗和庭斗。 绘岛是因为德川家继而被封为御年寄,天然属于“月光院”势力的干将。 御年寄一职位高权重,自然有很多人想方设法去巴结她以牟利。 怀月堂安度所经营的“怀月堂画坊”是江户幕府的御用官商之一,他和幕府的另一位御用官商,专供木炭的栂屋善六,以及增上寺的主持僧人维觉和尚,三人密谋讨好绘岛。 想来想去,送个男人给绘岛御年寄还是不错的。 于是,三人借助绘岛代表月光院拜谒增上寺的机会,将当时最负盛名的男役,歌舞伎剧团“山村座”的专属男演员生岛新五郎,介绍给绘岛。 绘岛与生岛“一见钟情”,产生了一段有悖当时伦理的恋情,及至私通——大奥御年寄是不允许结婚,更不允许和外人私通。 这件事很快被天英院发现,遂即报告到幕府老中秋元乔知那里,借以打击月光院越来越强盛的势头。 “幕府老中”是幕府的一个高级官职,属于征夷直属的官员,负责统领全国政务。 秋元乔知在得知这一情报后,迅速展开行动。 最终结果是绘岛被判流放远岛,生岛被判流放三宅岛,绘岛的哥哥平右卫门白井胜昌被判死刑,增上寺维觉和尚判处死刑;剧团“山村座”被毁;约有一千五百人受到牵连,整个幕府大奥,为之一空,因此,这一事件又叫“大奥肃清事件”! 怀月堂安度自然也没逃掉,怀月堂画坊被查抄,他的作品以及出版作品被封禁,他本人和弟弟怀月堂安庆等人,都被流放伊豆群岛。 受这一事件影响,导致怀月堂安度的作品,在东洋的存世量极其稀少。 倒是在比利时与荷兰,还真有可能出现。 怀月堂安度的具体生卒年月不详,即便是东洋史书也没有具体记载,但根据“绘岛生岛事件”发生的时间——正德五年,也就是公元1715年来推算,他应该生活在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之交。 而此时,尼德兰王国早已经将触角伸到亚洲,荷兰东印度公司将亚洲财富源源不断运送回国,也就是此时,东洋的“兰学”之风兴盛。所以,卢灿猜测,怀月堂安度的这幅《出帐美人图》,极有可能是抵临东洋的尼德兰商人带回欧洲的物件之一。 这件藏品,如果放在虎博东洋艺术馆展览,估计能吸引一大批东洋人来参观。 卢灿将《出帐美人图》和《风流绝畅图》拢在一起,想了想,又将其它几件全拢过来——虽然没有前两件有价值,可卢灿想到许胖子最近在攻略东京拍卖市场,这几件上拍,还是可以的。 目光从办公桌上的几件物品上扫过,这才笑道,“杜姆先生,我看你……最近在倒藏,不如,这些东西,都让给我,价格嘛……好商量。” “卢先生,这些都可以让给你……只是,我有个小请求。”似乎怕卢灿误会,他又连连摆手,“当然,这是请求,不是转让的附加条件。” 西蒙斯是无欲则刚,直接拒绝,而安格鲁则是典型的有请求说话都没底气! 卢灿保持微笑,目光盯着安格鲁两三秒钟后,问道,“说说看。” “卢先生……我的海豚航运公司之所以破产,不是结构性问题,更不是运营问题,只是大环境所致,所以我想请洛林银行能不能在还款方面宽限……”安格鲁满是期翼地看着卢灿。 没等安格鲁说完,卢灿摇了摇头,“这是两码事。你提的要求,我没法给你答复。洛林银行有管理层,也有他们自己的评估系统,你应该找他们商量而不是问我。” 卢灿对洛林银行与海豚航运的借贷项目,一无所知,对所谓的海豚航运倒闭更是两眼一抹黑,自然不会答应安格鲁的这种明显过分的请求。说完后,他又摊摊手,“看来,我和这些藏品无缘……” “哦,不不!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提到的只是请求,与这场交易无关!”安格鲁连忙伸手拦了一下,神色恳切,“我知道……这个请求肯定让你为难……那么,你作为全球知名企业家和投资人,拥有远超于我的视野和思维,能不能请你……帮我想想,海豚航运,怎么才能走出现如今的局面?” 说到这时,他搓了搓手,神情有些乞怜,“当然……你没有义务为我谋划,还请看在这次交易的情谊上,帮帮我!只要给点建议就行……” 只是给个建议而已!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卢灿不好再推辞,转身靠在办公桌上,朝很长时间都沉默不语的皮耶罗抬抬下巴,“维纳尔,杜姆先生航运公司的贷款项目,是你亲自批准,想必,你应该对他的公司有一定了解。要不……我们一起帮杜姆先生琢磨琢磨?” 卢灿不插手洛林银行事务,不代表他心底对维纳尔没看法。这句话似乎在询问,实则也在反讽。 维纳尔一直不说话,其原因之一是对安格鲁以及洛林银行布鲁塞尔分行负责人有意见,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在思考如何向卢灿解释——这事发生的太丢脸了。 正因为丢脸,所以面对卢灿的讥讽,他装作没听出来,哈哈一笑掩饰尴尬,“安格鲁说的也算实情,海豚航运公司没有结构性问题,他当年所做的方案,在当时看来很有可行性,只是……谁也想不到,海运市场萎缩得这么厉害。” 说这话时,他瞪了安格鲁一眼。 这可不是他有心为安格鲁说好话,而是……总不能承认当初自己决策错误? 卢灿微笑点头,手掌轻拍后搓了搓,“那……杜姆先生,你就说说你家公司现在面临的情况!先声明,我不对我说过的话负责,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建议!” 第881章 行业抄底 第881章 行业抄底 所谓“公司结构性问题”,指的是公司战略模糊、领导层相互掣肘、组织结构设置缺少前瞻性、缺乏核心竞争力、管理效率低,以及运营成本高昂等问题。 在安格鲁的表述中,海豚航运公司没有呈现战略不清晰、内部勾心斗角等情况,当然,这话也不能全信,毕竟是股份制公司,派系之争肯定有,只是严重与否而已。 1982年,海豚航运公司递交给洛林银行的贷款申请报告中,对未来的战略发展有着比较明确的规划,那就是大力开拓东洋市场及亚洲新兴市场,以之来抵消欧洲本土航运市场萎缩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他们在计划书中还列出已经谈成的几家东洋客户作为范例。 这一计划,似乎很可行。 因此,维纳尔批给对方两千万比利时法郎的贷款。 但是,谁也没想到,赫尔木兹海峡的两伊,能打这么多年,而且越打越疯狂,竞相袭击通过赫尔木兹海峡的商船。 这场战争无疑将苏伊士运河通道给掐死,也意味着海豚航运公司的战略重整,胎死腹中。 所以,聊到到这场战争,安格鲁咬牙切齿,碎碎念骂个不停。 卢灿却没兴趣理会他的感受,苏伊士运河航道被封,对新世纪航业影响不大,毕竟,新世纪航业的主要航线,集中在澳洲以及亚洲地区,至于南美洲智利的资源输出,则不需要途径苏伊士。 环抱着胳膊,想了会,卢灿问道,“比利时海事集团,他们生意有没有受影响?” 前年,赵从衍家族的华光船务,出售旗下新世纪航业的一大目的,就是筹集资本收购比利时海事集团,也就是b,从而实现亚欧双布局。 赵家投资b航运,是从五年前开始,两年前的那笔筹资,只是他们扩充股份的增资。 那次增资,赵家还曾邀请卢灿一起参加。 只不过当时卢灿更关注西澳的资源开发,只是人情性质的让德银投资投了一笔小钱以表支持,所占股份连个董事会席位都没达到,其股东权限也交由赵家代管,因而卢灿很少关注。 但有些情况还是了解的,譬如赵家的华光船务目前是比利时海事集团第二大股东,又譬如赵市彭现在是比利时海事集团的财务监理,而且上次与赵市彭见面,听他说b航运有扭亏为盈的趋势。当然,涉及到b航运的具体运营情况,卢灿不是很了解,故而问了一嘴。 海事集团是比利时最大的海运公司,要比海豚海运规模大得多,总吨位超过九百万吨。它的情况,安格鲁自然清楚。听卢灿这么一问,安格鲁忽然想起,两年前有香江资本增资购买b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这起收购案在曾经轰动比利时! 莫非那位香江买家与卢先生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他海豚海运公司真的有救! 顿时惊喜地问道,“卢先生……你是b的那位神秘股东?” “不不!”卢灿微笑摇头,“我和b航运没什么关系,只是好奇,他们怎么撑下来的?” “哦~”安格鲁顿时沮丧下来,“b航运背后有大资本撑腰,这几年屡屡注资。另外,b航运的主要业务是集装箱货运,走的是美洲线和欧洲大陆线,受影响要小一些,不像海豚海运是油轮,走的是中东油井线和英国北海油田线……” 卢灿毕竟执掌着新世纪航运,因此,即便安格鲁所说的话不是很明确,可他还是听懂了。 苏盟原本是欧洲最大的产油国,但在七八十年代,他们与欧洲的西方集团,关系很差,因此,苏盟石油对欧洲的供应并不占据主流。即便有一些油轮运输业务,也被挪威、瑞典、荷兰和意大利等航运巨头垄断,轮不到海豚海运来分润。 海豚海运的主要业务来自于中东石油,也因此,赫尔木兹海峡两岸的战争,对海豚海运影响特别大。难怪安格鲁对这场战争有着如此强大的怨念。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北海石油的私有化。 英国北海油田一直是欧洲大陆石油市场的最重要的补充来源,在撒切尔夫人上台之前,北海油田一直是国有化经营,海豚海运还能从中切到一点蛋糕。 但是,撒切尔夫人上台后,加快国营企业私有化步伐,卢灿还因此在英格兰狠狠投资一笔,甚至拿到了多家矿产及哈沃船厂的所有权。 北海油田同样被私有化。 私有化之后的北海油田,其航运利益自然被各大股东分享,原来的那些小航运公司譬如海豚海运,肯定会被淘汰出局。这对于濒临绝境中的海豚海运而言,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海豚海运的状况捋过一遍之后,卢灿对这家公司也算有些了解。当然,这些了解依然片面,并不足以让卢灿有投资的冲动,尤其是在洛林银行麻烦不断的前提下。 摩梭着下巴,胡茬有点扎手,记得早晨刮过呀,可能最近一段时间在欧洲吃肉太多,有点过亢。卢灿很快将杂乱的念头摒开,笑笑问道,“海豚海运的债务……到底怎么个情况?” 这才是关键问题。 安格鲁顿时吭哧起来。 海豚海运都已经进入破产申请程序,资产及负债状况瞒不过去,安格鲁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老老实实说个透彻。 从1978年开始,海豚海运就进入负债运营阶段,1980年曾出现短暂的扭亏为盈局面,但很快再度陷入负运营阶段,一直到今年,越陷越深。 截止到今年三月份的财务月,几位股东终于撑不下去,董事局开会决定申请破产。 申请破产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部门在审核企业成立年限内纳税情况之后,会酌情减免债务。也就是说,除了公司总资产抵消的债务外,会帮忙偿还一部分,公司股东的压力就不会那么重。当然,前提是公司纳税够一定年限且不存在违法违规行为。 海豚海运公司现存总资产,评估为一亿两千多万比利时法郎,总负债为一亿五千三百多万。 妥妥的资不抵债。 可能很多人都认为,公司资不抵债就没什么价值。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公司的价值在于它的盈利点和盈利方式是否合理以及长久,而不是看债务多少。这也是当初维纳尔批准海豚海运贷款的主要原因。 所以,帮助一家高负债企业摆脱困境的最好方式,就是帮它找到合适的盈利点。 对于海豚海运,卢灿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新世纪航运之所以活的不错,那还是因为卢系资本的b环已经逐渐成型,各家矿山和资源公司,都需要大量海运,新世纪航业得以消化内部业务,因此并没有感受到全球海运业务低潮带来的影响。 海豚海运肯定没这条件。 卢灿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心底有些想法,笑笑说道,“杜姆先生,对于你公司的难题……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介绍b航运集团财务总监与你认识,他比我更了解比利时航运市场,也许,你能从他那里获得一些帮助。” 原本很失望的安格鲁额,听到后半句后,又惊喜地抬头,“你说的是……杰瑞赵?” 三年前,香江资本在海运业低潮期大手笔投资b,一举成为第二大股东,在比利时业界很是轰动。而香江资本代表杰瑞赵,更是拿下监理会主席以及b财务总监两大重量级职位,也因此成为比利时航运界新的“骄子”。 安格鲁自然听说过他的大名。 卢灿微微一笑,“是他。不过,我只能介绍你们认识,他是否愿意帮你,我……” 说着,他耸了耸肩。 虽然不是最满意的结果,可安格鲁还是挺高兴的。b是比利时航运界的巨头,如果能从它身上承揽一些零碎的业务,就足以让海豚海运度过眼前这段艰难日子。 海豚海运只是进入破产申请流程,公司本身并没有停运,毕竟还有八百多员工在岗——如果宣布公司封停,这八百多职工同时失业,其社会影响,即便是比利时当局也不愿意承担。 公司只是在法院和劳工部的监管下运营而已,公司领导层包括安格鲁的职务,都没变动。 所以,安格鲁很清楚,比利时的劳工部门和负责破产审核的法院,其实都希望海豚海运能与债权方协商解决延缓还贷问题,或者在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这样一来,比利时就不用背负海豚海运倒闭的沉重压力。 如果卢灿直接点头答应延缓贷款账期,固然最好不过,可如果能从b那里接到业务,哪怕是零敲碎打的边角料业务,也能保障监管运营期的公司开支,这也不错。 ………… 突兀地接到卢灿电话,赵市彭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问,“维文,你这是……?” 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密切,除了上次购买新世纪航业外,只是在蓝湾俱乐部偶有交流。 “哦,我在比利时,和一位航运界的朋友聊天,他想认识一下你这位大名鼎鼎的杰瑞赵。”说话时,卢灿笑眯眯看了眼安格鲁。 卢灿对所谓的海豚海运公司,兴趣不大,但是,今天的事情提醒了他,全球航运业务低潮期即将过去,最近一两年,可能是抄底航运市场的最后也是最佳时期! 他想和赵市彭聊聊。 这种抄底行为,新世纪航业明显体量太小,而且人才储备不足,难以单独成事,需要有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很显然,赵从衍赵家的华光船务或者比利时的海事集团,是个不错的合作选择。 具体能不能谈成,就看赵市光有没有眼光,如果赵家不感兴趣,回港找包老聊聊也行。 第882章 偶遇艾德 第882章 偶遇艾德 根特城莱斯河畔有一段沙滩,以及旁边的一个社区,在欧洲非常有名。 沙滩名叫拉森海滩,社区叫拉森社区。 这里是七八十年代兴起的“天然主义”西欧大本营,通俗一点说,就是“天体营”。 “天然主义”诞生于法国南部小城阿格德角,本意是指“回归大自然的生活哲学”,天体营只是天然主义者最为人所知的表现而已。 比利时与法国相邻,根特城也深受天然主义影响。莱斯河畔的拉森沙滩,就是比利时天然主义者的集会场所…… 赵市彭将见面的地点,约在距离拉森沙滩不远的拉瓦萨咖啡馆。 车子刚进拉瓦萨咖啡馆所在的图兰社区,卢灿就感觉到不太对——公路上有不少男女悠闲地散着步或骑自行车……要知道,这里距离拉森社区还有一段距离。 天体营这玩意在后世中国都很少见,更别说八十年代。 卢灿摸摸额头的冷汗,幸亏维纳尔提醒,温碧璃没跟过来。 赵市彭这老家伙,难不成也是天体主义者?要不,怎么约在这地方喝下午茶? 赵市彭是赵从衍的长子,年岁要比卢灿大得多,今年将近五十岁,几乎算是叔伯辈,卢灿私下叫他老家伙,大差不差。 与卢灿略显局促相比,维纳尔和安格鲁一脸坦然,显然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很快卢灿就见到赵市彭。额,还好,赵市彭穿着衣服,西装革履很有成功企业家风范,站在露天咖啡馆的栅栏内挥动着手臂。 “赵叔还有这爱好?!”卢灿与赵市彭拥抱时,笑着调侃。 “什么爱好?”赵市彭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哈哈一笑,“我可没这嗜好。上午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好要来根特城办事,就在这附近,办完事后,就琢磨着就近找个地方和你见个面。怎么,不习惯?” “有点。”卢灿摇了摇头,对于西方的某些思想,确实不习惯。 “这两位是?”没等卢灿介绍,赵市彭已经先向维纳尔和安格鲁伸出手掌,姿态很低。 卢灿连忙站在旁边介绍:“维纳尔爵士,洛林银行的股东。这位是安格鲁·杜姆,比利时海豚海运公司总裁。” 海豚海运? 赵市彭在比利时海事集团任职高管,当然听说过海豚海运申请破产一事,不由自主地看了卢灿一眼,心底琢磨开来,卢家小子带海豚海运总裁来见自己,存着什么心思? 卢家与赵家早年间有些交情,卢灿的奶奶与赵市彭的母亲倪亚正关系不错,但除此之外,也就剩卢家购买新世纪航业的那点牵连。真正说起来,两家关系说不上融洽,甚至还因为曹国正离职一事以及“关大眼掌掴赵市光事件”,双方私底下还有些龌龊。 卢灿迎着对方的目光,微微一笑,等双方握手寒暄完毕,又道,“赵叔,你现在可是比利时航运界的知名人物啊!我在杜姆先生家购置了一批藏品,闲聊时聊到你。杜姆先生希望能和你认识,喏……我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你还真有空。” 这句话算是向赵市彭解释今天见面原因,但这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赵市彭有些怀疑,笑呵呵地摇头感慨,“哪里有什么知名度,不过是赔本赚吆喝。杜姆总裁比我更懂行情,这几年,航运业不好干,我现在看b的财务报表,头疼。” 他也在为自己设防火墙——稍后如果卢灿提出让b集团帮助海豚海运,有借口推辞。 卢灿装作没听见,今天约见赵市彭,只是履行承诺,至于安格鲁能不能打动赵市彭,不关他事。 所以,在接下来的对话环节,卢灿完全扮演一位看客,很少说话,眼睛时不时瞄向不远处的沙滩。 这些欧洲人真是闲得蛋疼,整什么天体营? 天体营听起来神秘,令人向往,实际上能把人看吐。 譬如眼前这片沙滩上,真正的靓男俊女并不多,大多数都年纪偏大。欧洲人一旦上年纪,几乎个个发福,腰圆腹垮,腿粗头秃。啧啧,着实难以入眼。 至于安格鲁与赵市彭的对话,他还真没太关注。 赵市彭与安格鲁聊天的同时,眼角余光始终落在卢灿身上。 安格鲁希望从海事集团那里获得一些零碎订单,赵市彭只是财务总监和监理会主席,又不是企业运营总裁,不可能也不会如此轻率地答应对方。之所以敷衍两句,以“等会公司将情况反映给运营团队后再联系”来婉拒对方,实在是他摸不透卢灿的用意——卢灿刚才的解释,委实有些牵强。 他很怀疑,卢灿看上了海豚海运,或者投资了海豚海运。可是,看卢灿悠闲地端着咖啡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沙滩,完全没有介入的意思,让他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瞅了个空,他笑眯眯问道,“维文,这次来比利时……准备去荷兰走一趟吗?” 赵市彭的母亲与卢灿的奶奶关系不错,赵市彭也知道卢灿奶奶是荷兰人。卢灿知道他问话的意思,笑笑摇头,“暂时没这计划。我这次来布鲁塞尔,是应世界黄金协会邀请,顺道旅旅游。” 奶奶的娘家,这么近都不去看看?难怪圈内有传言,卢家和老太太的娘家不和。 这是私事,不好打听,赵市彭又笑着问道,“维文,你是想拿下海豚海运?要我怎么配合?” 他俩之间的对话用的是粤语,倒也不担心另外两人听去。 “兴趣不大。”卢灿笑着摇摇头,但也没有直接否定,两秒后又补了一句,“要买船队的话,还不如去英国买,我在北爱尔兰还有一家船厂……” “这你就外行了。”赵市彭哈哈一笑,朝卢灿挑挑眉,“英国可是北约的中坚力量,咱跑船的,做的是全球生意,英籍船队反而不如比利时的,起码比利时船队能跑全球,英国船队只能跑大半个。” 嗯?这句话提醒了卢灿。铁幕另一侧的苏盟和东欧各国,虽然屡屡被北约制裁,但在日用消费及矿产资源方面,并不是完全禁绝,其航运市场同样庞大。可是,英国对铁幕另一侧的强势敌对态度,注定英籍船队在东欧和苏盟,占不到便宜。 相对而言,挪威、芬兰、荷兰、比利时和瑞典等毗邻国家船队,以及政治态度态度比较和缓的法国和意大利、希腊等国船队,两边生意都能做,如鱼得水, 如此看来,收购英国船舶公司还真不是个好选择。 见卢灿在低头思考,赵市彭等了片刻才笑道,“怎么,你有想法加大航运业的投注?” “从七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到现在将近十年,我个人感觉……这一波航运低潮期,可能快要过去。”卢灿说话的同时,手掌翻了翻,示意“十年”,“赵叔,你家老爷子……有没有加注的意思?” 赵市彭看向卢灿的眼神颇为复杂。 自家人知自家事。 早在八十年代初,父亲赵从衍就规划投资比利时海事集团,前几年更是加注,一举成为第二股东,其投资决策的根由,也是基于对这一轮海航运输低潮期的预测。只是没想到,这一轮的海运低潮期,因为战争因素,要比预想的时间更长,这也使得父亲的战略实施,变得很是勉强。 海事集团是比利时第一大航运集团,旗下有员工八千多人,比利时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企业倒闭,因此在海运低潮期间,比利时在包括采购服务、银行批贷等政策上,给与海事集团很多的帮扶,但即便这样,b集团依旧只是沉浮在及格线上,谈不上获利。 作为第二大股东,赵家最近三年,根本就没有在b集团身上拿到一毛钱分红,期间还因为要配套政策,先后两次投融资,让赵家有苦说不出。 这一切,说起来还是因为赵家对这一次海运低潮危害的预估不足所造成的。 而卢灿,避开了最艰难的三年,现在想要下海抄底…… 赵市彭的心情很复杂。 如同自己辛辛苦苦在果园看守很长时间的果树,即将成熟时,被一个外人匆匆赶来,伸手欲摘,可偏偏还反对不了,毕竟,果园中的果树属于自己的只有一棵,剩下的那片,不属于自己。他想了很久,才苦笑道,“这需要我爹地来决策……我爸妈都在布鲁日,你有空的话……去我家坐坐?” 赵从衍和倪亚正在布鲁日? 卢灿点头笑笑,“好啊,我明天和阿璃一起去看看老爷子和老太太。” 毕竟是多人聚会,总是用两人才能听懂的话交流不合适,很快,他俩用英语与另外两人聊了起来。 安格鲁心事重重,维纳尔聊得比较多,和赵市彭聊到b的商务贷款合作。还不错,在这方面,赵市彭还是能说得上话,很快就b集团在洛林银行布鲁日分行开设账户达成意向。 这边正聊着,又有一行人走进咖啡馆,其中领头的一位中年人见到赵市彭,举手打招呼,“嗨,杰瑞,你也在?” 赵市彭抬头看了看,马上站起身,同样举手,“嗨,詹姆士,你也来了?” 旋即又向卢灿几人介绍,“这位是詹姆士·弗雷德,《比利时自由时报》报社副总编,我今天来根特城,就是和他聊点事。没想到又遇见他。” 说话间,詹姆士·弗雷德已经带人走过来,边走边笑道,“我带两位同事来喝下午茶,没想到又遇见你。” 说着,他指了指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我的两位同事,报社时事记者艾德·卡尔·弗朗茨,这位美丽的女郎,是报社活动部主管奥德莉·诺娃。” 卢灿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那位金发年轻人身上,身材瘦长,带着金丝眼镜,年龄二十出头,能归纳到英俊小生行列,颇有些文青气质。 艾德·卡尔·弗朗茨,汉纳特·弗朗茨公爵的长子!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见他! 第883章 小小误会 第883章 小小误会 “杰瑞,刚才还想邀请你去我办公室多坐会儿,结果你忙完事匆匆忙忙地走了。这会……要是方便的话……大家坐一起?下午茶我来请!”与赵市彭握手之后,詹姆士圈了圈胳膊,笑容满面地建议。 《比利时自由时报》是比利时第二大报刊,单日总发行量在四十万分左右,有两种文字版本,法文版为主,编辑部设在根特,荷文版发行量较少,约七八万份,编辑部设在布鲁塞尔。 詹姆士·弗雷德是法文版的副总编。 赵市彭此次来根特,是和这家报社核算明年海事集团在《比利时自由时报》的广告投放及公关宣传预算,对接人就是詹姆士。赵市彭算是詹姆士的“大金主”,故而詹姆士非常热情。 赵市彭扭头看向卢灿,忽然发现,卢灿的目光似乎落在詹姆士身边的一位年轻人身上。对方是一名记者,赵市彭想起卢灿在香江时,很不喜欢面对媒体,猜测他可能有所顾忌,便对詹姆士笑笑摇头,“谢谢弗雷德总编,还是……” 没等他说完,卢灿忽地出言打断,“那就坐一起,人多热闹些。” 呃?赵市彭一怔,不明白卢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在卢灿插话的时机早,他话没说完,有了缓颊的机会,笑笑道,“谢谢弗雷德总编,还是……我来请。” 一顿下午茶而已,谁请都没什么大不了。詹姆士没争抢,伸手拽过座椅,在赵市彭旁边坐下,又对卢灿三人笑笑,很是自来熟,“杰瑞,你还没介绍这三位朋友呢。” “这是维纳尔爵士,这位是杜姆先生,这位是我的同乡,你叫他维文就行。”都是商场老狐狸,赵市彭大略能猜到詹姆士的心思——无非是想要透过自己认识眼前这三位“商界人士”来拉广告呗,所以,他的介绍很简略,没提三人的职业。 安格鲁心情不是很好,应付般的笑了笑。 维纳尔略微好点,但也说不上热情,点了点头,“你好。” 三人中,似乎只有卢灿的表现正常,笑着问道,“弗雷德总编,《比利时自由时报》有两套文字版本,两个编辑部,两套管理班子……我很好奇,为什么不分为两家报社?” 詹姆士很健谈,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茶水牌,笑着摊摊手,“原因很简单,首先,两家是同一个老板,尤伦斯男爵不希望两者分家。其次,《自由时报》有着一百二十年的历史,这段历史谁也不愿意放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詹姆士的回答很随意,说不上多尊重,显然并未认出卢灿,甚至可能将卢灿当成赵市彭的后辈。 这时,维纳尔磕了磕烟斗,突然插话问道,“尤伦斯那家伙,在根特城吗?” 又对卢灿笑笑,“维文,他口中的尤伦斯,也是一位不错的艺术品收藏家,你想不想认识?恰好我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不知道他的行踪。” 詹姆士的目光,狐疑地从卢灿及维纳尔身上扫过,又落到维纳尔身上,笑问,“爵士先生,你认识……尤伦斯爵士?” “如果方便的话,你帮我联系那家伙,就说……卢森堡的皮耶罗·维纳尔在根特。” 爵位系统,说穿了其实就是等级系统。 此时的比利时,有九位亲王及公主,五位公爵,十位侯爵,八十五位伯爵,剩下的子爵、男爵和骑士将近五百人。尤伦斯只是一位男爵,维纳尔在卢森堡的爵位是子爵,而比利时、荷兰以及卢森堡的爵位体系几乎统一,所以,维纳尔开口闭口都是“那家伙”。 “乐意效劳!”詹姆士起身对卢灿几人笑笑,又对身边的齐耳发女郎示意,“诺娃,你负责陪同几位贵客,我去台借用电话。” “好的!我给诸位,续点热咖啡!”短发女郎奥德莉拿起咖啡壶。 冷眼看世界,很有意思。 从卢灿的角度来看,詹姆士·弗雷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层,既知道见缝插针的为公司拉资源,又懂得舔老板,行动积极。 至于那位诺娃,应该步入社会有几年,但经验还不是很足,这一点从她斟咖啡的次序就知道一二——她先给维纳尔斟而不是公司大客户赵市彭,说明她在既有利益和名誉崇拜的选择上有点失衡。另外,她没有听出来刚才维纳尔对自己说话时的尊敬,这也是经验欠缺的表现。 而艾德·卡尔·弗朗,呵呵,刚才露出一丝不经意的讥笑表情,表露出他心底对詹姆士的鄙视。额,他还没受过社会毒打,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这种场合他年纪最小,资历最少,怎么也应该他起身斟咖啡,可他却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可能是他那贵族范在作祟。 奥德莉端着银壶绕一圈,来给卢灿斟咖啡,弯腰时,一根银白色的合金项链,从脖颈领口甩出,s形坠体在空中荡漾。 是比约根珠宝的“s”链。 比约根珠宝走的是质朴、简约路线,主打中档偏低市场,很好辨认。 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卢灿的脑海中突然泛起这位挪威女人的面容。双方有过一次很突兀且深入的交往,在此之后,就没再联系,似乎视之为彼此的过客。 这会儿看见比约根饰品,让卢灿多了一份感慨,也不知她现在怎样,有没有结婚。 胡思乱想中,免不了多看了会。 奥德莉将卢灿面前的咖啡杯斟满,发现对方盯着自己胸前的项链,脸色微红,单手将项链坠体重新塞入领口中。 盯着人家女孩胸口看,怎么说都显得很不礼貌。卢灿有些尴尬,好在他脸皮够厚,马上笑道,“比约根的s坠?很适合你!” “是吗,谢谢!”奥德莉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等卢灿回头,却发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艾德,正满脸怒色地瞪着自己。 呃……对方怕是将自己当成好色之徒——虽然自己确实是好色之徒,可刚才还真没那意思,真的是突然见到比约根饰品联想到故人而已。 不光是他,连维纳尔和赵市彭也注意到这边的小状况。 为了不被误会,卢灿又扬声追问,“诺娃小姐,比约根珠宝在比利时很受欢迎?她们老板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是我朋友。” “你认识马蒂森总裁?”奥德莉单手在艾德的肩膀压了压,坐在他旁边,放下咖啡壶的手捋了捋刘海,同时笑着回答道,“昨天马蒂森总裁还来我们报社,不知今天还在不在根特。比约根珠宝与我们报社常年合作,昨天她来签明年的广告投放协议。” 每年的十一十二月,是媒体签约年度投放的集中期,香江如此,比利时同样也如此。 比约根在根特城?卢灿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不为别的,而是为了给自己正名——卢灿是这样为自己接下来拿出电话拨打给比约根的行为做辩解。 比约根饰品的销售总公司在伦敦,她常年驻守伦敦,英国的卫星通讯业很发达,两年多前卢灿和孙瑞欣曾在伦敦遇到过比约根,当时她就有移动电话。 卢灿的手机中有她的号码,只是从未拨打过,不知道最近两年她有没有换号。 手机嘀嘀响了五六秒,上帝保佑,终于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比约根·诺德里,哪位?” “我是维文·卢!”卢灿半掩着着话筒,又看了看奥德莉几人,“我在根特,与自由时报社的几位朋友在喝咖啡。听说你昨天还在根特城,现在还在?” 兴许是卢灿的电话太突兀,电话那边,忽地沉默下来。秒钟后,比约根才回复过来,声音有些低沉,“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如果你在根特城……” 没等卢灿说完,比约根打断他的话,“抱歉,我不在根特城,在巴黎处理一些事务。” 不知怎的,卢灿忽然心中空落落的,强笑一声,“啊,这样啊,那就下次再联系。” 卢灿在等对方挂电话,可偏偏对方迟迟没挂,又等了十秒,电话中又传出声音,“我不知道明天是否有空……巴黎的事情如果处理完……明天再联系,可以吗?” 她的话,又让卢灿一阵期待…… 其实卢灿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挂断电话后,卢灿对奥德莉笑了笑,“她在巴黎。” 这一系列操作,似乎都在证明——刚才看你胸前的吊坠,真不是贪图什么…… 奥德莉莞尔一笑,“是,昨天弗雷德总编请马蒂森总裁午餐时,确实听她说过一句,要去巴黎和时尚集团商谈明年的广告植入。” 比约根在巴黎和时尚集团谈广告植入?怎么又和自家产业扯上关系? 卢灿的脑袋有些乱。 这时,詹姆士从咖啡店内走出,手中端着托盘,盛装着几碟西点和果盘,边走边笑道,“维纳尔爵士,刚才我和尤伦斯爵士通过电话,他本人就在根特城,非常欢迎你去做客,明天下午,你看行吗?到时候我带你们过去。” 第884章 审计调查 第884章 审计调查 是夜,行宫酒店豪华套房的房间中。 卢灿的胳膊曲回来,手掌在腋窝下那团柔顺的长发上揉了揉,“跟你说点事。” 温碧璃的俏脸抬起,靠在卢灿肩膀上,“你想说什么……” “昨天回来的路上,我给艾伦·泽曼去了电话。”卢灿的手停了下来,搭在温碧璃的肩上,“洛林银行的问题挺多,我让他组织几名财务人员,明天来卢森堡,仔细查一查账目,尤其是坏账,这次一定要查清楚。” 艾伦·泽曼是卢灿身边最早的财务顾问,后来总裁办成立了独立的财务审核部门,就将老成持重的艾伦调过去担任部门主管。 目前,卢系资本旗下所有企业的财务审计,都有他所在部门以及菲利普斯会计公司共同完成。 两者审计稍稍有所区别,艾伦是直接向卢灿负责,而审计公司是向德银投资负责。 温碧璃知道内情。 “洛林银行问题确实挺严重。”温碧璃的脸,在卢灿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更方便说话的位置,“只是……马克行动正在进行,这时安排审计组进驻,会不会?还有,钱叔那里……” 她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没有哪家公司喜欢审计,几乎可以肯定,洛林银行上下,对这次审计都会不满,包括钱伟。 这也是温碧璃担心只所在。 但这些都不足以动摇卢灿的决心,他甚至还想借助这次大审计,将洛林银行上下清洗一遍。 只是这个想法,暂时还不能透露。 卢灿微微一笑,“我来西欧,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发现了好几起事故……呵呵,想来钱叔应该不好意思反对。” “哦……”温碧璃没再多话。 卢灿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你明天回卢森堡,代表我,和钱叔谈谈。” “啊?”温碧璃抬起脑袋,盯着卢灿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颓然躺下,“要不……我俩一起回去……反正你这边也没什么大事。” “我今天遇到艾德……” “啊?”温碧璃再度抬头,这次她拽着被单半靠在床头,“你和他……认了?” 果然是……八卦比正事更有吸引力! 卢灿呵呵一笑,顺势靠了过去,这次换成他依偎在温碧璃的怀里。 “那倒没有。我也没想到,赵市彭来根特城,就是为了和他们报社商谈明天的广告投放计划。后来,我们在他们报社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遇见……” 简略的将今天下午见面过程说了一遍后,卢灿又摇摇头,“那小子,毛里毛躁,不经世事。” 当然,那个小小的误会以及比约根的电话,肯定不能说,那点龌龊心思,更不能提。 “这都能遇上?这么说,你这次应该去看看那位表爷。”温碧璃的手指在红唇上点了点,忽然又想起什么,瞟了卢灿一眼,好像没看见,连忙偷偷在被单上擦了擦,又道,“你来自香江……他就没向你打听什么?” 温碧璃指的是“打听”,说的是艾德有没有询问他姑奶奶也就是卢灿奶奶消息。 这事卢灿也很疑惑。 十年前奶奶回过一次荷兰,以常理来论,艾德的父亲应该知道有一位姑姑在香江,而当时艾德也有十岁出头,多少有些记事。可是,下午茶时分,艾德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别说打听姑奶奶,似乎连香江都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弗雷德总编和奥德莉主管,问了几句。 艾德不像一个有城府的人,应该是真不知道。 这表明,他父亲汉纳特·弗朗茨公爵几乎从不在家中提及自己姑姑的事。 这不合乎常理! 所以,卢灿在下午茶期间,也没有做出任何打探弗朗茨公爵的动向。 彼此就像两根平行线,几无交集。 至于那位奥德莉主管,在卢灿与比约根通电话之后,对他表现出一定的兴趣,最后双方握手告别时,还有意无意地用小拇指在卢灿手心扣了扣。 想了会,卢灿才摇摇头,“我不打算去汉纳特家拜访。明天下午约了一位艺术品藏家,去看看有没有好货,后天去布鲁日,拜访赵从衍老爷子和倪亚正。再之后……再说。” “哦……”温碧璃习惯性将手指搭向红唇,刚到嘴边又想起这只手曾干过什么,眼珠一转,嘻嘻一笑,手指在卢灿脸上抹了一把,继而笑着掀开毛毯,朝洗浴间小跑过去,边跑边笑,“我去洗澡了……” 卢灿被她的笑声弄懵,猛然间想起,她好像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好你个阿璃……看来你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次可别求饶……”他也掀开毯子,从床上一跃而下,追了过去……不一会,浴室传来两人的嬉笑声。 好,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 吃过早饭后,温碧璃乘坐直升机离开。 这一突然举措,让陪同卢灿的维纳尔,眉头直皱。他昨天晚上已经接到巴蒂尔的电话——集团总部派团队来审计,肯定要提前说一声,巴蒂尔接到审计通知后不久,就给维纳尔打了电话。 洛林银行内部有问题,这一点,维纳尔比谁都清楚,否则当初也不会匆忙将其卖掉。 大约在三四年前,他就从布鲁塞尔得到消息,有机构盯上洛林银行的“洗钱”业务。那位欧共体秘书处任职的朋友,劝他赶紧脱身,否则后果难料。 凑巧,大华银行正准备进军欧洲传统金融市场,而德银投资也在筹备法国电信网络基建项目,二者一综合,最好的办法就是收购一家欧洲本土银行。 于是便有大华银行收购洛林银行的邀约谈判。 一方想脱手,一方正求购,几乎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钱伟也很有城府,以交接过渡为名,挽留维纳尔保持一定的股权——当时钱伟做出这一决定,并非为了预防银行出问题,而是希望借助维纳尔来扩建大华银行在欧洲的人脉。 恰好维纳尔也琢磨着还有些事情需要收尾,于是保留了10股权,同时将总裁的位置让出来,退位成执行董事,并向钱伟推荐给原来的总经理巴蒂尔担任新总裁——巴蒂尔算是维纳尔的心腹干将,担任总裁,有利于很多事情的处理。 维纳尔原本打算花几年时间将某些见不得光的账目平掉之后,就将手中10股份卖掉。 可是,洛林银行在接受大华银行的大笔注资之后,生意很红火,近期更是组织大规模的“马克行动”。以卢灿以往的战绩来看,几乎可以肯定,获利就在眼前,所以,原本准备出售股份的维纳尔,迟疑了。 这一迟疑,决定了他再也无法安然脱身! 所以说,钱伟当初的那份邀请,算是歪打正着。 前几天突然爆发的“维斯伯格卧底事件”,真真把维纳尔吓得连做几天噩梦。 天地良心,维斯伯格虽然是他和巴蒂尔一手提拔起来的,可对方的身份,两人真不知道。 为了稳住卢灿,维纳尔借口介绍东方艺术品藏家的名义,全程陪同在卢灿身边,没曾想,又冒出“海豚海运坏账”一事。 这两天,维纳尔的心情糟透了。 就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时,昨晚巴蒂尔来电话,集团总部要来审计,今天一早,温碧璃又回卢森堡……显然,这次审计会非常严格,涉及面也会很广,远不像收购时所作的财务审核那么简单。 尽管部分陈年旧账已经做过掩饰和处理,但维纳尔不敢说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早饭之后,维纳尔端着烟斗,在房间来来回回走动了将近半个小时。 最终,他下定决心,去找卢灿聊一聊。 当他敲开卢灿房间门时,对方手中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和谁通电话,笑容满面,又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走在卢灿身后,隐约能听出打电话的应该是位女士。 至于电话内容……自从他进门之后,卢灿这边明显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在“嗯……嗯……哈……啊”的应对,维纳尔没能听明白。 维纳尔坐在沙发上,捧着烟斗,等卢灿电话结束,顺便揣摩着电话另一边的女人是谁…… 很可能是昨天的奥德莉——维纳尔曾经也是风月帐下的干将,昨天后来奥德莉对卢灿的态度,他还是能看出一些内容;当然,也有可能是昨天卢灿打电话联系过的比约根…… 他还真猜对了,电话那头,正是比约根·诺德里。 原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可是,昨天卢灿突兀的电话联系,又将比约根深埋在心底的那段记忆翻出来。其实,昨天下午她就已经完成和时尚集团的谈判,但出于自矜或者是女人的骄傲本能,她接到卢灿的电话时,推托了一番。 可是,昨夜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尽是那次耦合的点点滴滴。 今天一早,她就匆匆赶到奥斯坦德-布鲁日国际机场,一下飞机,就电话联系卢灿,约定见面地点。 第885章 调整前夕 第885章 调整前夕 天上的云朵被斜阳余晖映衬的金碧辉煌,几缕红色的霞光透过云彩缝隙,照在沙田卢家大院这一片。 这是“祥瑞”!卢嘉锡很喜欢这种祥瑞景象,心情不错,躺在摇椅上,眼睛微眯,嘴中跟着旁边的收音机,轻哼着收音机播放的粤剧《龙凤争挂帅》中的曲调。 《龙凤争挂帅》是粤剧中的新曲目,番禺名家李少芸编剧,1967年由香江颂新声剧团首演,粤剧名伶林家声、陈好逑、谭定坤、靓次伯等主演。 八十年代的香江粤剧已经走向没落,不过,像卢嘉锡这些老一代人,还是很喜欢听粤剧。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入大院。 没一会,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背着书包,从车上跳下来,高举着手中的冰激凌,嘻嘻哈哈笑着向卢嘉锡这边跑来,边跑便喊,“太爷,我回来啦……吃冰激凌,二娘给买的。” 是小石头卢岳放学回家。 卢嘉锡坐了起来,伸手将收音机关掉,笑容满面的将小石头抱在腿上,让开孩子递来的冰激凌,“宝贝,你自己吃。今天上学,都学什么了?” 两人很快聊起幼稚园的学习与生活…… 田乐群和孙瑞欣跟着小石头下车,见到这一幕,孙瑞欣笑着调侃田乐群,“这小家伙,和他太爷爷亲,你这当母亲的,都比不上。” 田乐群微微一笑,没反驳,却说道,“你翻过年就二十整,该考虑要一个了!” 孙瑞欣一窒,没想到田姐这么快就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 可能是因为童年时的阴影,孙瑞欣和卢灿商量过,晚点要孩子。卢灿没在意,反正自己很年轻,孙瑞欣年纪更小,晚点就晚点。 没想到,今天田乐群突然提到孩子话题…… 就在孙瑞欣发愣之际,田乐群又说道,“孙爷爷虽然身体不错,可毕竟年龄大了。” 这下,掐在孙瑞欣的命脉上。 孙立功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要比大院中其他老人好,但中年时受过苦,来香江后又生过一场大病,虽然这些年保养得还不错,可毕竟留有暗伤。像他这种人,不生病则已,一旦生病,一定是重症。 这一点无论是孙瑞欣还是孙立功自己,心底都很清楚。 也因此,孙立功很想孙女尽快生子,但是,老头子从来不说,即便有人提起这事,他也笑呵呵的回应一句——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处理。 孙立功不说,不代表孙瑞欣不知晓,只是她埋头做鸵鸟罢了。 今天被田乐群说破,孙瑞欣有些不知所措。 田乐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斥责,“我看你平时很喜欢石头和瑶瑶,怎么到了你自己,事真多!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怕的!至于养孩子,更不用担心,卢家多少孩子养不起?你要是嫌烦的话,以后孩子交给我!” 田乐群比卢灿大三岁,比孙瑞欣和温碧玉大五六岁,在几人面前,亦姐亦母,连卢灿都经常被她斥责,更勿论孙瑞欣和温碧玉。 孙瑞欣幼年丧母,很吃这套,听到田乐群的话后,撒娇般地晃晃对方胳膊,拖长音调,“哪~~有?我就是不想这么早生孩子。” 田乐群一掌拍掉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横了孙瑞欣一眼,“没有才好!这么大姑娘还拉拉扯扯,赶紧回家,看看边婶准备好晚饭没有。” 又对卢嘉锡那边喊道,“爷爷,太阳落了,寒气马上上来,回家。石头,扶着太爷回家。” “太爷,我扶您回家。”小石头嫩嫩地声音响起,还煞有介事地拉着老爷子的手掌。 卢嘉锡哈哈一乐,“好,好,石头扶着太爷,我们回家。” 他哪儿要孩子扶?只是很享受这份来自孩子的童真。 一老一少笑嘻嘻走到门厅,卢嘉锡对站在门厅边的田乐群点了点头,随口问道,“阿灿在卢森堡……还顺利吗?” 卢灿和温碧璃两人,几乎每天都要往大院打一通电话,尤其是温碧璃,每天都要和女儿瑶瑶在电话中咿咿呀呀几句,因此,他俩的电话,大多是田乐群和孙瑞欣来接。卢嘉锡对卢灿在欧洲的情况,都是通过田乐群来了解。 田乐群伸手将老爷子手中的小书包接过来,同时笑答,“还算顺利。听阿灿说,联邦德国的金融管控政策比较死板,可操作空间不是很大,所以他们这次定的目标比较保守,以康丁的能力,独自就能应付。他说……回程的时间可能比预定的要早一些。” “哦~”老爷子微微点头,没再追问。卢灿的事情,他一般不过问,问一句也只是表示关心。 田乐群想起一事,与老爷子一起进门时,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爷爷,阿灿来电话说,他找人打听过,洛伦茨公爵,哦,也就是奶奶的二弟,三年前去世。” 卢嘉锡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田乐群一眼,脸上有些迷茫,嘟囔一句,“年纪也不算大呀……她们家就没有寿根。” 这句感慨,不知是缅怀还是什么,田乐群没听懂,原本还想顺势追问,可卢嘉锡已经牵着小石头走进屋,显然没打算多说,她只好忍住,但能肯定,爷爷认识那位去世的“二舅爷”。 卢嘉锡不想提这个话题,田乐群自然不好多问,但是有一件事,还必须征求老爷子的意见。她又快走两步,追上卢嘉锡,“爷爷,阿灿来电话说,洛林银行有些问题,他已经安排人过去做一次全面审计。我听他的语气……好像对钱叔有些不满意。您老看……” 钱伟是卢灿父亲的朋友,卢家出事的那几年,他没少帮衬,卢嘉锡对他印象相当好,否则卢灿也不会在拿到大华银行之后,立即推钱伟担任总裁。 所以,卢灿想要动钱伟的位置,需要先听听爷爷卢嘉锡的意见,他让田乐群先探探爷爷的口风。 卢嘉锡眉头微皱,停下脚步,“怎么,情况很严重?” “阿灿没说,不过,我后来和阿璃闲聊几句。” 怕老爷子担心,田乐群一边换鞋一边尽量以轻松的口气说道,“说来也巧,阿灿去卢森堡不到一周,先是发现洛林银行洗黑钱,这事钱叔知道,一直没说,可能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还有就是,阿灿去一个藏家买古董,恰好那位古董藏家三年前从洛林银行贷款两千万比利时法郎,折合港币将近八千万……现在人家公司走破产流程,这笔账很可能成为死账……阿灿怀疑,洛林银行的死账怕是不止这一笔,这不,他让泽曼带人去做审计。” 听到一笔死账就有八千万港纸,老爷子的眉头越皱越紧,想了好一会,有些索然地抬手拨拨,“让阿灿自己处理。” 两条坏消息,让卢嘉锡心情沉重起来,不动声色地吃过晚餐后,他独自一人回到书房。 坐在书桌前,他发了一会儿呆,再度抬眼,只见桌面上立着的妻子的照片,正对着自己盈盈微笑。他忍不住伸手取过相框,拂了拂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嘴中轻声念叨,“夏洛特,阿灿大了,自己找到他们家……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当年的事……?” 照片无言,依旧盈盈微笑。 ……………… 时差七个小时,香江傍晚,根特城半上午。 卢灿嗯嗯呀呀的电话,终于挂断。 他坐在维纳尔斜对面的沙发上,将手机撂在旁边,伸手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对方后,自嘲地笑道,“是昨天联系的比约根·诺德里小姐,有几年没见,她听说我在根特,刚赶过来。” 维纳尔不认识比约根,昨天之前都没听说过,但不妨碍他拍马屁,“作为一名女性,能独自创业并取得成就,比约根女士令人敬仰,很期待与她见面。” “的确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女人,一会就能见到,她已经出机场,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到酒店。”卢灿笑着抬抬手,“昨天与尤伦斯爵士约见的时间不是下午吗?你这会找我……有事?” 听说比约根马上要到酒店,维纳尔原本准备要说的话,又收了回去,这会显然不合适。 他笑着站起身,“原本想和你闲聊几句,既然诺德里小姐快到了,我还是不打扰了……顺便让酒店给她预留一套房间。” 卢灿跟着起身,盯着维纳尔几秒后笑了笑,“哦,还有一件事提前和你说一声。” 维纳尔正准备往外走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心中有所猜度,但还是笑笑问道,“什么事?” “我看……海豚海运的欠款一事,你好像也不知道?” 面对卢灿的问题,维纳尔又能怎么回答?更何况他确实不清楚,只得点了点头。 “类似的问题,我想……应该不少。”卢灿笑笑摇头,“这帮分部机构的管理层,胆子实在太大。所以,我想来一次彻底的审计,不仅能摸清洛林银行有关死账的具体情况,而且,还可以清理一遍蛀虫。皮耶罗……你应该没意见。” 维纳尔内心深处是反对这次审计的,但是,如果拆分股份细算,卢灿算是洛林银行最大的股东,有权提出单独审计。 还能说什么?维纳尔沉默良久,抬头看向卢灿,忽然说道,“维文,我手中的10洛林股份,你感不感兴趣?可以平价处理给你,你也能百分百掌控。” 维纳尔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能从这次审计中平安脱身,即便是亏一点,也在所不惜。 可惜,卢灿没上当,笑着摇摇头,又伸手拍拍维纳尔的胳膊,“洛林银行是你创建的,也是你将它做大,以后还希望你能继续贡献力量,你哪能撤?!” 第886章 突破瓶颈 第886章 突破瓶颈 比约根来了,就住在卢灿所在楼层的最右侧套房。 老朋友再见面,自然要聊一聊。 一直到中午午餐,两人才走出房间。 比约根不是一个精致的女人,相貌算不上非常出色,但是,她的优点同样非常突出,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再加上三英寸的高跟鞋让她的曲线,高挑诱人。 这个头,已经跟卢灿齐平。 顾金全走在最后,眼角偷偷瞄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个子欧洲女人,嘴角不经意地撇了撇——他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七,刚够参军线,走在两人身后得仰望,这让他有些自卑。 丁一忠送三夫人去卢森堡,下午才能回来,此时卢灿身边安保,只有他一人。至于那位埃托奥,维纳尔爵士似乎有意给他安排各种杂事,每天东奔西走,更像助理。 顾金全来卢灿身边做安保,已经整一年,对自家老板,有所了解。老板的才气没得说,赚钱能力更是让人高山仰止,对身边人也大方,可就是有一条让顾金全看不太习惯,太花!这不,三夫人前脚刚走,后脚来一位欧洲大洋马。 顾金全甚至猜测,三夫人的离开,很可能就是给这位大洋马让路…… 当然,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心底嘀咕两句而已,见卢灿两人已经抵达电梯口,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摁下电梯按钮。 卢灿对顾金全笑笑点头,伸手挡住电梯门让比约根先进,同时依旧继续刚才的话题,“比约根珠宝的定位很清晰,我个人觉得,暂时没必要调整。高端饰品市场看起来很诱人,其实对于资本的积压过于严重,我不建议你过早涉足。‘轻奢’这个概念,你可以考虑一下,补充进现在的品牌内涵中……” “轻奢?能详细说说吗?”比约根走进电梯,转过身与卢灿并排靠在轿厢后侧,双手拢了拢金色卷发,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根水晶链,将头发扎成马尾。 上午的交流中,可不仅仅是对弈,还有其他东西,譬如比约根就向卢灿请教,如何打破比约根珠宝在高速发展之后的瓶颈。 瓶颈期,是任何一家企业都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其表现有很多,像市场份额始终上不去,单品利润难以提升,店面数量也拓展不开,产品设计没有创新,以及品牌理念僵化等等。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能真切感受到。去年乃至今年,比约根就感觉到自家珠宝公司存在问题,可是想要解决,却又无从下手。 在市场部的建议下,她打算明年大规模投放广告,试试看能不能撬动现有困局。 今天与卢灿见面,很自然的要向卢灿这位商业奇才请教。 总不能白嫖!这不,卢灿在给对方出主意。 “轻奢……是一种更尊重生活品质的生活方式,与财富多寡、地位高低无关,讲究看似简洁朴素的外表之下却常常折射出一种隐藏着的贵族气质,代表着对高品质生活细节的追求。” 比约根朝卢灿甩了甩马尾,额,有点歪。 卢灿伸手将金发马尾重新捋了捋。 比约根很扭头配合,同时笑道,“这概念……挺合适比约根饰品。” “不只是一种概念,还是一种生活。一种倡导轻奢华、新时尚的生活理念不为炫耀夸赞,只为尽享生活的美好。”卢灿瞅了瞅矫正后的马尾,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 “你既然准备明年大规模投放广告,那么就应该将‘轻奢生活’的品牌理念,融进宣传体系中去,让你的比约根珠宝,成为轻奢生活的创立者和倡导者。这样一来,你的产品品牌才能生动并活化。” “谢谢,是个很棒的主意!比约根饰品不再只是饰品,还能成为一种潮流文化!” 比约根很聪明,也很精明,卢灿点拨两句之后,立即明白过来。北欧女子奔放的很,丝毫不顾忌电梯内还有顾金全,转身就搂过卢灿的脑袋,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相比比约根,卢灿可没那么豪放,作势往旁边闪了闪,伸手抹掉脸上的唇彩,又开玩笑道,“嘿嘿嘿!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否则告你骚扰!” “嘁~~!”比约根嗤笑一声,露出不屑的神情,“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律师?” 事实上,两人相识五年多,他对比约根一点都不了解,之前几次接触,都有很强的偶然性。 不过,这次再相遇,总算和对方熟悉一些,能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轿厢停了下来,两人说笑着走出电梯。 卢灿笑着问道,“我下午去一位玩收藏的家中看藏品,你有空吗?和我一起去?” 比约根明显犹豫了一下之后摇摇头,“很抱歉,我下午要回伦敦。刚才你说的这些,需要安排市场部的人去细化并落实。比约根饰品广告投放从元旦开始,根据你的建议,很明显,广告内容需要修改,所以……我需要回伦敦督促这项工作的进度。很遗憾,不能陪你。” 卢灿的心底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 餐厅在一楼大厅的西侧,去餐厅需要穿过大堂。 卢灿三人经过酒店大堂时,恰好看到维纳尔与一位中年人站在门厅边说话。额,其实是训话,维纳尔在说,时不时还拿着烟斗朝对方点点,而那位中年人低着头。 上午聊天之后,维纳尔就没了踪影,合着去见下属——从两人的状态就能推断一二。 卢灿朝维纳尔摆摆手,又笑着抬手介绍,“嗨,爵士,这位就是比约根饰品的比约根·诺德里。比约根,这位是卢森堡维纳尔子爵阁下,洛林银行的股东,我的合作伙伴。” “子爵阁下,你好!”比约根双手叠加,贴在小腹处,朝对方微微屈身,低头行礼。 挪威是欧洲传统的王室国家之一,现任国王奥拉夫五世,他在挪威很有声望,被誉为“人民的国王”。从小在受爱戴与尊崇王室氛围长大的比约根,对欧洲贵族体系,要比卢灿更尊重。 “哦,美丽的诺德里小姐,很高兴认识你!”维纳尔换了一张笑脸,打量着对方,胳膊虚抬,“昨天听他们聊到你,让我对你的才华与美丽,很是仰慕。今日一见,果然美丽与智慧并重!” “谢谢爵士阁下的夸奖!”比约根笑容满面,再度颔首回谢。她已经知道,昨天卢灿之所以联系自己,正是因为碰见自由时报的一帮人,没想到,维纳尔爵士也在场。 这次,维纳尔没再理会她,而是指了指卢灿,向身边的中年人介绍,“维文·卢,大华银行董事会主席……” 那位中年人其实已经知道卢灿的身份,就等着老上司穿针引线,只是,他的身份还轮不到维纳尔替他介绍,所以也没等维纳尔说完,便主动向卢灿躬身致礼。 “卢先生你好,我是都彭特·埃文斯,洛林银行布鲁塞尔分部负责人……” 预料之中的人,卢灿并不惊讶,笑着朝对方点点头算是招呼,又朝维纳尔扭扭脖子示意,“皮耶罗,一起去吃午饭?我和比约根定了位置。” “不会打扰两位?”维纳尔的笑容,有点暧昧。 “你想多了。”卢灿一摆手,“走!我和比约根可是多年的交情,上午我俩聊了聊她公司的一些情况,刚好你也能给点建议。” 比约根饰品还没有进入卢森堡,兴许,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遂即,比约根笑着接话,“维纳尔爵士,维文说的是实情,我还真有些问题向你请教,中午这顿,我请。” 她原本还想邀请一下那位都彭特·埃文斯,可是很奇怪,无论是卢灿还是维纳尔,都没有提及,她也就不想多事,朝对方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你回去安排人,把信贷方面的材料整理好!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维纳尔瞪了埃文斯一眼。 如果眼神能杀人,埃文斯已经死过无数次。 这次海豚海运公司的信贷坏账,就是这家伙为了提高分部的盈利指标,竟然将其压下! 最让皮耶罗生气的是,他竟然连自己都不告诉。 要知道,埃文斯曾经是他很看好的下属,结果却让他在卢灿面前狠狠地丢了一回脸! 上午皮耶罗打电话给询问这笔贷款怎么回事时,这家伙还想着隐瞒,信誓旦旦地说,肯定能从海豚海运公司讨回欠款,只是回款时间要等等。 皮耶罗是老银行家,对其中的猫腻一清二楚,无非是等法拍之后,用新贷顶替坏账的遮掩手法而已。 经此一事,对于埃文斯或者洛林银行布鲁塞尔分行有没有其它问题,皮耶罗也很怀疑。 第887章 特纳作品 第887章 特纳作品 看见美好的事物就想占有,这是本能;能压抑住占有的渴望,这是理智。 比约根来去匆匆,卢灿有些不舍。 虽然能从对方眼中同样看到眷恋,只要自己开口挽留,比约根还是能留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出言。贪婪是好的,但不是每一个贪念都一定要实现它。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的点缀,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与尤伦斯那老家伙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维纳尔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卢灿。 虽然两人都不承认有特殊关系,可又怎能瞒得过老维纳尔的眼睛?更何况午餐之后,两人同进一间房休息,刚才去机场时,比约根可是春意满满……只是不戳破罢了。 “走。”卢灿摆摆手,又扭头看向顾金全,“稍后阿忠要到,你……留下接机。” 维纳尔闻音知意,马上指了指埃托奥,“还是埃托奥留下,你身边怎能没安保?” 埃托奥隐蔽地翻了翻白眼。原本还想着维斯伯格离开,自己能在公司幕后大老板面前好好表现,结果最近几天,自己却多数时间都在处理杂事…… 他隐隐有感觉,维纳尔先生似乎是故意的。 又不是咸鱼,埃托奥也想争上游!他是巴蒂尔总裁的人,而巴蒂尔原本是维纳尔先生的心腹,这一点,埃托奥比谁都清楚。理论上,维纳尔先生不应该如此,可现在……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送走卢灿一行后,埃托奥环抱着胳膊,站在简陋的机场出入口,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有些入神。 忽地,他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记。 毕竟从军多年,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当初的勇武,可他的反应还是很快。一胳膊肘向后捣去,同时另一只手抓向肩膀上的那只手,身体微侧,准备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孰料,对方的反应比他更快,顺势推了一把,同时哈哈一笑,“埃托奥,是我!你怎么一人站在这发呆?” 埃托奥回身,见到丁一忠正站在身后两米远,连忙收势,“丁,你回来啦,我在这接你呢。你乘坐的直升机有没有航班号,只能在门口等着。” “那就多谢!”丁一忠双手抱拳,笑吟吟地致谢,“我正准备打车回酒店,结果一出机场,看见你站在这傻傻发呆,发生什么事吗?” 埃托奥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事发生?卢先生和维纳尔先生来机场送朋友,让我在这等你,怕你走丢,我一人无聊而已。” 一周多时间的相处,丁一忠与埃托奥的关系还不错,伸手搭在埃托奥的肩膀上,用力压压,“送朋友?谁呀?” “比约根饰品的总裁,大美女一个!听说……与卢先生有旧,上午到,刚走。” 埃托奥不太清楚卢灿与比约根的关系,又露出八卦的笑容,“嘿嘿,我看……卢老板与那位美女总裁,关系匪浅。这不,刚才专程来机场送别。” 比约根饰品的女总裁?昨天卢少打电话的那位?昨天下午的事,丁一忠当然知道,可是,他记忆中两人好像没什么交往?没想到,比约根还真的来了! “可别瞎说!”丁一忠用力压了压埃托奥的肩膀,提醒道,“安保守则第三条,不得评论老板们的隐私,我看你呀……也得要回香江元朗再教育!” 埃托奥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这不没别人,我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乱说。” 纳德轩安保在未分拆之前,有三大培训基地。文化培训基地在元朗,强化安保的行事准则,加强语言培训以及出行技能培训譬如开车等;搏斗技击以及贴身安保防护技巧的训练中心在大屿山离岛区;枪械以及排爆等高强度训练,安排在印尼的米米卡县。 对于一帮军汉以及江湖人士而言,后两者都不担心,前者是真的很可怕——文化课考试多,谁不怕?埃托奥曾经被调派到元朗培训三个月,那是一段噩梦般的日子。 丁一忠哈哈一笑,又拍了拍埃托奥的肩膀,“卢少和维纳尔先生……去昨天约的那位爵士家?有没有叮嘱我俩过去?” “那倒没有。”两人边走边聊,埃托奥忽然又问道,“丁,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有关维斯伯格突然被调回去的内情?” 丁一忠一怔。 他当然清楚内情,也清楚埃托奥最近几天被边缘化的原因,只是这些……肯定不能告诉对方。于是反问一句,“怎么,维斯伯格被调回去,还有什么特别原因?不是说洛林安保有重要事情需要他解决吗?” 埃托奥挠了挠头,迟疑了会才说道,“我给巴蒂尔总裁打过电话……听他的意思……好像有点事,但没说。你真不知道?” 这些话原本是不该和丁一忠说的,可埃托奥认为,丁是卢灿的心腹,应该知道些内情,说了也没关系,他还指望丁一忠能帮到自己呢。 丁一忠看似粗豪,实则他在卢灿身边将近五年时间,早已经锻炼得心细如发,又怎会看不破埃托奥的那点小心思。嘿嘿一笑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你和维斯伯格联系过?他现在怎么样?” 抛开维斯伯格的特殊身份,丁一忠觉得那人不错。 “联系过一次,前天下午。他说……近期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埃托奥的神情有些凝重,“猜不透他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维斯伯格是洛林银行安保总监,埃托奥是总裁巴蒂尔的专职安保兼司机,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因此,在埃托奥隐隐察觉维斯伯格出问题之后,非常担心自己被牵连,这才有今天这一系列的试探与对话。 丁一忠知道事情起因,但他同样不清楚结果,对埃托奥的焦虑,连安慰的话都不知怎么说。 事实上,巴蒂尔和钱伟已经解决维斯伯格带来的问题。 方法是什么?呵呵,很简单——钱! 双方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洛林银行拿出一笔让人难以拒绝的钱,最终让维斯伯格同意,带着妻子及女儿,在几名安保人员的护送下,悄无声息移民新西兰! 维斯伯格的消失,无疑会让国际刑警组织加大对洛林银行的监控,也因此,钱伟和巴蒂尔最近很是恼火,偏偏卢灿又在此时掀起“清查审计”工作。 此时,钱伟和温碧璃正在他的办公室,聊有关审计的事情,气氛有些压抑。 “三夫人,卢东家……一定要现在审计吗?这不……”钱伟眉头紧锁,将“添乱”两个字憋了回去。自从昨天接到卢灿的审计通知电话,他就琢磨着该怎么和对方聊聊,在他看来,这会真的不是审计洛林银行的时机,没想到,今天温碧璃就赶回卢森堡。 温碧璃两根葱白手指,捏着茶盅,对钱伟淡淡一笑,“钱叔,你的意思……” “我不反对审计!”钱伟连忙坐直身体,先表明自己的态度,遂即又说道,“事实上,那天从布鲁塞尔回来,我就对巴蒂尔说过,等忙完这阵子,就必须要接受大华银行派驻的审计组,对洛林银行进行一次彻底的财务及人事的核查审计。” 温碧璃敏锐的从这段话中听出钱伟所希望的两点,第一是审计的时间往后推一推,第二是先由大华银行内部进行自查。她轻笑摇头,“钱叔,阿灿的性格你也了解,你觉得他做出的决定会轻易改变吗?艾伦他们明天就到,你还是尽快安排巴蒂尔他们配合工作。” 浅酌一口清茶后,温碧璃放下茶盅,又道,“钱叔,洛林银行究竟怎么回事?这次来卢森堡,怎么接二连三的爆雷,还都在阿灿身边爆雷,巴蒂尔的工作,怎么做的?也太敷衍了。” 钱伟毕竟是卢灿父亲的朋友,温碧璃很给面子,刚才这句话已经在暗示,该甩锅就赶紧甩锅,巴蒂尔很适合顶雷! 也不知是钱伟没听明白,还是真的对这次审计非常反感而负气,他并没有顺着这句话往下琢磨,反而皱着眉头说道,“三夫人,如果这次审计,查出洛林银行出问题,我会负责。” 此言一出,温碧璃娥眉微蹙,心中叹了口气,钱伟这次要栽! 又听钱伟问道,“卢东家这会还在根特城?三夫人,我准备明天上去见见东家,您看……” 温碧璃立即摇头,“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手头工作那么多,既有马克行动的资金调派,还要配合艾伦进行审计……做好手头工作。至于阿灿……他明天应该不在根特城,行程规划中,他明天去布鲁日拜访华光船务的赵老夫妇。” ………… 卢灿已经抵达尤伦斯爵士家中。 尤伦斯男爵的全名叫做“马洛德·爱伦堡·尤伦斯·威廉斯坦”,其中,“尤伦斯”是他的父姓,“威廉斯坦”是他的家族称呼,正式爵位是“爱伦堡男爵”,他的本名叫“马洛德”。 威廉斯坦家族的封地,是一座毗邻莱斯河的庄园城堡,景色不错。 这座庄园城堡,始建于十七世纪末,高大的哨楼和斑驳的城堡,昭示着尼德兰王国时期的军武雄风。庄园内还有将近两百英亩的山林及葡萄园,以及六十多英亩的一片湖区。 走进城堡之后,最吸引卢灿注意力的是沿着正门通道两侧墙壁上悬挂的一溜油画,全是英国着名画家威廉·约瑟夫·特纳的作品,左右各七件,合计十四幅。 就这十四幅油画,就已经让卢灿自感不虚此行。 特纳是英国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着名的浪漫派画家,以独树一帜的色彩表现和狂风暴雨的绘画题材而闻名,有着“绘画界的莫扎特”之称。 第888章 油盐不进 第888章 油盐不进 尤伦斯男爵的年纪,比卢灿预想的要小一些,应该不到五十。 身材略显肥胖,尽管他一个劲地缩腹,可腹部的肥肉依旧在不经意间会将扣紧的衬衣两襟绷向两边,露出几许白花花的肚皮;脸很大很胖,导致他的眼睛看起来很小;个头一般,穿着皮鞋刚过一米七,也因此,他和身材高大的卢灿、维纳尔说话时,总要微微仰头。 不过,这个人是个真正的艺术品收藏家,懂艺术而不是那种纯粹的艺术品炒家。这一点,从他喜欢特纳的作品和东方艺术品,就可以看出来——此时无论是特纳还是中国古董,都不是拍卖会上的畅销货。 “尤伦斯爵士有多少幅特纳先生的作品?” 卢灿站在一幅名叫《诺森伯兰海岸清障车》的油画面前,笑着问道。 这是一幅油彩画布海景画,尺寸为125x90公分,典型的浪漫主义风格。 整幅画从左到右,顺应风向和海潮的涌动,色彩从明黄到橙黄,再到紫色,继而到右侧的黑灰色,渐进非常明显但很自然。海滩上的清障车,夹杂在明暗交替的边界,奋勇向前。 整幅画作,气势上有一种涤荡黑暗的一往无前。 显然是特纳晚年的大成之作。 尤伦斯爵士眨巴他的小眼睛,并没有回答卢灿的问题,笑笑反问,“维文先生也喜欢特纳的作品?” 好作品,谁不喜欢?卢灿耸了耸肩,“谈不上特别喜欢,但很欣赏。这幅《清障车》,算是特纳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没想到竟然被你收藏。” 威廉·约瑟夫·特纳的作品,大致可以划分为四个阶段。 他出生于1775年,年轻时以油彩和水彩画入门,很小就显露出不凡的绘画天赋——七八岁时,父亲就将他的水彩画挂在自家理发店的橱窗售卖,卖得还不错。14岁进入皇家艺术学院学习绘画,被誉为“光之画家”,也就是称赞他在水彩和油彩方面,对于光线捕捉的独到。所以,特纳的第一阶段作品,多数以水彩和油彩画作为主,特点是光线明晰,层次结构分明,色泽灿烂。 很快,特纳就意识到,水彩和油彩作品在“厚重”方面,有着先天不足,于是开始学习油画创作。又恰逢生活需要,他从研究院毕业之后,以木版和雕版为生。 因此,这一阶段,他的画作中,以油画为主,其风格带有明显的水彩画做的色泽与光线感,同时又融合了版画的流畅线条特征。 这一时间段大约在1800年到1810年之间,作品风格相对混杂,未曾固定。譬如尤伦斯爵士收藏的作品中,就有两幅具有这一时间段的特征。 第三阶段是1810年到1830年,属于他的艺术成熟期。 这一阶段,他的父亲一直在他的生活中担任重要助手,让特纳的画技突飞猛进,并逐渐形成自己的“光、线、色”的三体结构特征。 这也是他的高产期和扬名期,屡屡荣获艺术界的赞誉。 但是,在1829年,特纳的父亲去世,让特纳难以创作,并患上间歇性的抑郁症。 生活的波折让他迈入艺术的大成期——喜欢用火灾、沉船、阳光、风暴、大雨和雾霾等元素来展现他内心的混沌。艺术评论家约翰·鲁斯金评论他“能惊心动魄的,真实的掌握大自然的脉搏”。 但在这一阶段,他的画作水平起伏不定。 譬如2005年被誉为“英国最伟大的画作”《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就是在这一阶段创作,但同时,他也创作了2009年佳士得秋拍上差点流拍的画作《阿尔卑斯山的雪山风暴》——这幅画作最终被寄拍者以拦标价收回。 大师画作的好坏,其实没有标准,但能肯定的是,与作者创作时的状态有很大关系。 眼前这幅《诺森伯兰海岸清障车》,就属于特纳在大成期的优秀之作。 行家交流,三言两语就知道彼此的水平。 尤伦斯爵士是个行家,不仅在艺术品鉴赏方面有一定见解,连收藏的技巧与方法,也很精通。 话说,这次来比利时遇到的三位藏家,还真是各有特色。 阿萨尔·西蒙斯是一位典型的“藏二代”,为面子而收藏;安格鲁·杜姆则是一位投机者,为生意而藏;只有面前这位尤伦斯爵士,是真正的为艺术而藏。 这才是收藏界的真实现状。 “尤伦斯爵士,你的特纳作品……”既然是行家,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卢灿直接了当,手指在迎宾厅两侧指了指,“能转让给我几幅吗?我有一家开放式博物馆,设有两个欧洲艺术馆,藏品不足,你看……当然,价格好商量。” “你说的是虎园博物馆?” 没想到,尤伦斯爵士竟然知道,卢灿微笑点头。 “大约一年前,我去过香江,还去虎园博物馆参观过,很不错的一家综合博物馆,藏品很优秀。欧美馆我也看过,梵高的素描稿、柯兰道尔的手稿,还有华托的版画底稿,都很精彩。还有那些高古时期的金币,令人赞叹……”尤伦斯挑了挑眉,滔滔不绝的将虎博欧美馆的压箱展品,说了个遍。 看来,他不仅参观过虎博,还下功夫研究过。 卢灿朝他抱拳拱手,“谢谢夸奖!没想到,爵士先生竟然参观过虎园,很荣幸!可惜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早就认识了!对了,爵士先生去香江,所为何事?” 既然对方不接自己的话,那就表明没有出手的意思,卢灿也不再追问。 不急,先和对方建立交情,慢慢图谋。 “我很喜欢中国文化和东洋文化,去年去中国旅游,路过香江时,遇到苏富比的菲利普·胡克。他邀请我参加了苏富比的秋季大拍,又从他口中得知虎园博物馆……” 尤伦斯说话的同时,引着卢灿两人走向城堡门厅的右侧房间。 他口中的菲利普·胡克,是苏富比拍卖行董事、印象派与现代艺术部高级总监、香江苏富比现当代艺术总监。在苏富比将旗下的艺术培训中心并入香江艺术基金之后,很自然的成为香江艺术基金的董事会成员,而菲利普·胡克就是苏富比派驻香江艺术基金的非执行董事。 卢灿不仅是维德拍卖的股东,还是苏富比与佳士得的贵宾,经常参加这两家举行的重量级拍卖会。同时。因此,对于此人,卢灿相当熟悉,甚至可以说关系密切,接触比较多。 “尤伦斯爵士和胡克总监是好友?” 尤伦斯笑了笑,伸手将厚重的雕花镶金边木门推开,示意卢灿两人进入,同时笑道,“胡克在伦敦任职期间,我是他主管的客户之一,有过一些接触。” 尤伦斯的言语,要比其他欧美人更低调和谦逊,卢灿猜测对方应该有犹太血统。 右侧的房间,并非收藏室,而是待客间,也就是喝咖啡抽雪茄的房间。 屋内的陈设风格是洛可可式,相当有品位。最让卢灿在意的是东西两面墙上对应的两幅油画——法国近代画家罗特列克的《巡游者》和《眺望的狗》。 罗特列克全名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出生于一个落魄的法国贵族家庭。父亲阿方斯是图卢兹伯爵,爵位不低,但家产只有一百公顷的土地。为了延续家族,与表妹——席雷朗家族的阿代勒通婚,获得了媳妇家族的两座城堡与大片葡萄园。 但是,也正是这次近亲结婚,导致罗特列克患有严重且非常奇怪的遗传性疾病——腿部骨质疏松容易骨折。罗特列克十四岁之前左右两腿分别骨折,致使他腿部停止发育,但上身仍然生长。这一畸形发育不仅让罗特列克的个头不足一米五,而且上身偏重,下半身承受过多的体重,令他在步行上都显困难。简而言之,这位知名的法国后印象派画家,就是个残疾。 罗特列克不仅残疾,还特别丑,尽管他是图卢兹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是还屡屡被女性拒绝,甚至还被女模特瓦拉东骗钱。顺便说一句,这位女模特后来成为一名不错的画家,名叫苏珊娜·瓦拉东。在感情上多次受挫之后,罗特列克在巴黎蒙马特红磨坊的风尘女子身上,找到久违的温柔。也因此,罗特列克所有画作中,有关“红磨坊”系列的作品,最为出名,代表作《红磨坊舞会》。 罗特列克很有才华,可惜的是,他很短命,去世时年仅三十七岁,一共只留下签名画作一百二十一幅,未签名画作预估有三四十幅。 这个数量级,对于一位知名画家而言,偏少,也导致他的画作收藏,很不容易。 譬如,虎园博物馆就没有罗特列克的作品。 好,说实话,卢灿又看上这两件作品,尽管它们都算不上罗特列克的代表作,但也是精品之上。 只是,令卢灿头疼的是,尤伦斯爵士似乎油盐不进,刚才自己提到转让特纳作品的话题时,对方根本就不接茬…… 这可怎么办? 聊天喝咖啡时,他将目光投向维纳尔爵士,希望这个老家伙能帮衬一把。 生意归生意,交情是交情。 第889章 两份文件 第889章 两份文件 维纳尔一笑。 这几日,见多了卢灿沉静如水的表情,乍一见他为某件事着急,挺意外,同时也有些疑惑——卢灿不太像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要知道,刚才所见只是部分欧洲艺术品,尤伦斯的亚洲藏品,可是一件都未曾看见。 来不及细思,卢灿还等着自己救场呢。维纳尔的烟斗在桌子边缘轻轻磕了两下,“哈哈,马洛德,你是一位不错的艺术鉴赏家,这点我承认,不过,如果说你是一位保守的收藏家,上帝都会发笑!” 所谓保守的收藏家,就是那种只进不出的藏家,为收藏表现得特别偏执。 又拿着烟斗朝卢灿示意,“卢先生是一位很合适的买家,懂收藏,还能出得起价钱,你的客户群中,像他这样优质客户,很少?” 尤伦斯爵士翻了个白眼,这年头,朋友就是拿出来卖的? 诚如维纳尔所言,他是藏家没错,但并不古板,也不是不想出售藏品给卢灿,只是想吊吊胃口,另有目的而已。可现在,老朋友很不道义,直接扒了自己套在身上的外衣。 恰逢佣人送来咖啡,尤伦斯连忙招呼两人,掩饰被戳穿的不自然,“我前段时间偶然得到的蓝山原豆咖啡,两位都是识货之人,品品看。”又对卢灿笑笑,“卢先生的提议……之所以没有回答,完全没有怠慢的意思,只是……怎么也得给点时间,容我考虑考虑。” 呃……卢灿闻言,抱拳拱手笑道,“如此说来,是我冒昧!” “不不!在香江时,胡克总监曾对卢先生的鉴赏水平,赞不绝口,我当时对他的话还有所怀疑,毕竟,卢先生还很年轻。就在刚才,我发现自己错了,卢先生对特纳大师作品的了解,在我之上。”尤伦斯摊开双手,似乎在刻意表现某种真实,“所以,我非常乐意与你就有关藏品方面进行深层次的交流。” 尤伦斯不仅精明,还很会说话,很快又将现场的气氛,调动起来。 “味道不错,香味浓郁,有……椰香,添加了椰奶?”卢灿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遂即放下,又笑着指指两幅罗特列克的作品,“看到这两幅作品,倒是让我好奇一个问题……尤伦斯爵士,维纳尔爵士,两位知道……罗特列克去世后,图卢兹伯爵还有传承人吗?” 嗯?尤伦斯和维纳尔面面相觑,很是惊讶卢灿奇怪的脑回路——怎么突然从咖啡的椰香,直接跳到画家的爵位继承问题?两者貌似没联系? 见两人都望向自己,卢灿耸耸肩,“突然想到,就随口问出来……怎么,有问题吗?” 好,好奇心而已,貌似还真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尤伦斯重新为卢灿续上咖啡,“首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咖啡中确实加了椰奶,这是为了调和蓝山原豆咖啡中天然存在的淡淡涩味。再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图卢兹伯爵家族的爵位传承,在罗特列克去世之后,确实陷入无人继承的窘境。他的父亲阿方斯去世之前,从席雷朗家族过继来一位男孩,也就是后来的布兰斯伯爵。嗯,现在的图卢兹伯爵,正是布兰斯的孙子阿代勒。” “过继?”卢灿一愣。他知道罗特列克的生平,但对此人的身后事,并不了解。之所以询问图卢兹伯爵这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实则与前几天到手的那对烛台有莫大干系。 没错,那对烛台,正是出自于图卢兹伯爵家。 别看图卢兹伯爵在贵族体系中不大不小,可历史却非常久远,曾经非常辉煌。 九世纪之前就有这一爵位。早期的图卢兹伯爵,是授封给现在的朗格多克—鲁西荣大区以及比利牛斯大区东半部这一带的最高官员的流爵。 到了公元852年,弗雷德荣·贝尔纳从舅舅的手中,成功接掌图卢兹伯爵一职,并挫败法兰西国王丕平二世对图卢兹地区的觊觎,从而实现图卢兹伯爵的世袭制。 从此以后,图卢兹伯爵就掌握在贝尔纳家族的手中。 一直到公元1194年,雷蒙六世继承图卢兹伯爵。 雷蒙六世是南方清洁派的保护者,与法兰西卡佩王朝的腓力二世及其幕后的宗教势力产生激烈的冲突,最终被着名的阿尔比十字军所击败。雷蒙六世不得不让位给儿子雷蒙七世。 雷蒙七世与父亲很相似,也是清洁派的同情者,命运也相似——他被腓力二世的儿子路易八世击败。 这次失利,雷蒙七世就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好运,在缔结的莫城条约中,被迫把女儿乔安嫁给了路易八世之子阿方斯,并且将世袭爵位让位给女儿。 至此,法兰西王国实现对图卢兹地区的全面吞并,图卢兹伯爵也成为法国王室的内封爵位。 卢灿手中有两份文物,与曾经的图卢兹伯爵,也就是贝尔纳家族,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前天晚上,卢灿将烛台底座拆开,柱体内部果然有东西,但不是油画,而是两卷羊皮卷。 其中一卷是“圣费利克斯-德-卡拉曼集会论”。 所谓的“卡拉曼集会”,指的是公元1167年,清洁派的一众大佬在卡拉曼地区举行的大型传道会。羊皮卷上的记录的就是这次集会历程、发言及主要决断。 内容相当震撼,非常有历史价值。 譬如,羊皮卷上就记录有参会的清洁派大佬有阿尔比地区的西卡德·塞勒良主教,伦巴第地区的马尔库斯,斯佩龙地区的罗贝尔——他是法兰西教会在意大利的头目,而尚未任命主教的地区如卡尔卡松、图卢兹和西班牙比利牛斯阿兰山谷则派出了代表。 大会主席是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尼塞塔,此人自称是君士坦丁堡异端教会的总首脑——尼塞塔这人在欧洲宗教史上很有名,是个不折不扣的二元论者,罗马教廷的头号通缉异端。他主张用强制任命二元论主教的手段,来推行清洁派教义,绝对的顽固分子和强硬派。 此外,大会选举空缺主教的决议中,贝尔纳-雷蒙(雷蒙五世)当选图卢兹主教;圭拉尔德·梅西埃任职卡尔卡松地区主教,雷蒙·德·卡萨里斯派往阿兰山谷担任主教。 不仅如此,这次大会上,卡尔卡松和图卢兹教区的统治阶层,与大会组织方,联合签署了一份“互助”协议。 另一张羊皮卷,就是带有各方手印和签名的“互助协议”原文。 这份协议的内容,直接颠覆卢灿对宗教的认知,完全就是一份最直白的宗教与权贵的交易书!中世纪的宗教,无论是传统教廷还是异端,为了推行教义,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卡尔卡松和图卢兹等地区,历史上曾经与西班牙巴塞罗那地区联系密切,很长一段时间内,图卢兹伯爵与巴塞罗那公爵,一起反对法兰西王国。 也因此,这一地区的统治者,对为法兰西王国加冕的罗马教廷,一直秉持排斥态度。 这就给“异端”教义一定的生存空间。 这份“互助协议”就是在这一背景下诞生,算是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 这两份文件,与曾经在烛台中取出来的两封勒南兄弟油画,时间上相差将近五百年,卢灿实在想不通,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倒是温碧璃异想天开的认为,这两份文件可能是清洁派余孽握在手中的“庇护牌”——他们还希望凭这份“互助协议”从图卢兹伯爵那里得到帮助。 不得不说,阿璃的说法,有些道理。 六幅勒南兄弟油画拼凑出的卡尔卡松宝藏图,花费了将近三年时间去寻找,可依旧毫无头绪,卢灿正有些心灰意冷,突然又冒出这两份文件,也给他一个全新的思路——如何最大效能的充分利用卡尔卡松宝藏图和两份文件的价值。 既然找不到宝藏,那就让这些东西自己变成“宝藏”——相信很多法国博物馆,应该对这套资料,很感兴趣,兴许他们愿意拿出更多的珍贵中华文物来置换! 当然,这还只是卢灿的初步想法,具体怎么实施,还未想好。 今天,忽然在尤伦斯爵士家中碰见曾经的图卢兹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画作,自然也激起他的好奇——也许图卢兹伯爵的后人,愿意为他们祖上所做的“丑陋行为”而买单。 卢灿的想法,维纳尔和尤伦斯自然不清楚。 维纳尔拔了一口烟斗,突出雪白的烟雾后笑道,“其实,席雷朗家族与图卢兹伯爵家族,算是一体两面。阿方斯从席雷朗家族过继孩子做继承人,并不奇怪。” 这涉及贵圈隐秘,卢灿真心不懂,追问道,“怎么解释?” “席雷朗家族原本爵位是戛纳子爵,其第一代戛纳子爵,就是图卢兹伯爵家族分出去的一脉。十八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戛纳子爵一家遭受平民冲击,家族被重创,不得不躲避灾祸移居席雷朗地区。” “可惜的是,第五代戛纳子爵无后,不得不从图卢兹伯爵家族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爵位。这个孩子更名为席雷朗,故而有了席雷朗家族之名。” “为了保持血脉纯净,同出一源的两个家族,多代通婚……所以,这两个家族,其实是一家。” “所以,有一个关于图卢兹伯爵的传言…哈哈…出生于席雷朗家族的伯爵夫人,血脉要比阿方斯伯爵本人更纯正!” 第890章 真实意图 第890章 真实意图 二楼右侧的收藏室,才是尤伦斯的藏品集中地。 咖啡喝完,闲聊片刻后,他带着卢灿两人上楼,来到收藏室。 与前两位藏家相比,尤伦斯的收藏室显得很专业,不仅有干燥机、通风等设备,一尘不染,在防虫防蛀方面,做得也很到位——用的是挥发性芳香烃驱虫,故而收藏室内弥散着淡淡的果香。 这种化学药剂,即便是无害,闻多了也腻味,因此,在卢灿两人套鞋套时,尤伦斯又递来两张密封口罩,而他自己已经佩戴好。 维纳尔接过口罩盖在脸上,笑着调侃一句,“戴鞋套,佩口罩,马洛德,你这里越来越专业化,什么时间再来一套白色工作服?再来两位女招待?” 老家伙,越说越不像话…… 尤伦斯翻了个白眼,卢灿嘿嘿一笑,两人都没接话,并肩走进收藏室。 收藏室的面积很大,大约是西蒙斯的收藏室两倍,陈列也很讲究,多数藏品都有封装——用封装机将套在藏品外部的塑料袋封口,这是避免藏品氧化老化的有效手段之一。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尤伦斯是真的将收藏当事业来做,而不是那种为面子而收藏的人——很多人买回藏品之后,喜欢将其悬挂或放置在最显眼位置,以炫耀其品位与格调。这种做法会让藏品长时间暴露在空气及阳光之下,很容易被损坏,西蒙斯那二货,就是典型。 入门处有一张鉴定台,一应鉴定器具齐全,一角堆放着几份文件。尤伦斯从文件堆抽出一份活页图册,递给卢灿,“这是我做的藏品目录,卢先生给点建议。” “尤伦斯先生收藏室的专业程度,已经超过某些专业展馆,连藏品目录也做得如此细致,让人佩服!”卢灿这番话还真不是奉承。一家收藏馆的专业性不仅仅体现在陈列和养护上,更体现在藏品的研究上,而一份完备的产品目录,往往就能代表藏品主人在文化研究方面的素养与投入。 尤伦斯以个人藏家的身份,出具一份完整的藏品目录,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说不定尤伦斯还能得意一番,可一想到卢灿有一家庞大的私家综合博物馆,顿时有些兴致索然,摆摆手,“和卢先生不能相提并论。” “都是家族和几位热心老爷子的功劳,我只是顶个名头而已。”卢灿耸了耸肩。 这是他一贯对外掩饰自己的借口,还别说,很多人都信了。尤伦斯就犹豫了一下,才笑道,“不管怎么说,卢先生的鉴赏水平,我已经见识过。” 商业互吹而已,都没放在心上。卢灿遂即翻开那本藏品目录册页。 大略翻看几页后,卢灿就惊讶地问道,“爵士,你这是……看好亚洲当代艺术家作品的未来潜力?” 册页的前面几页,都是中日乃至亚洲其他国家中青年艺术家的作品。 尤伦斯抱着胳膊,点头一笑,“没错。我一直认为,艺术需要深厚的文化积淀。中国、东洋以及印度,甚至阿拉伯世界,文化底蕴深厚,最有可能产生蓬勃的艺术。想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等卢灿回答,他又说道,“上次去香江,恰逢你的香江艺术基金举办第一届艺术第五季巡展活动……我在那次巡展上,购买了将近十幅作品。” 嗯?尤伦斯的商业嗅觉及果断选择,让卢灿颇为惊叹。 不过,也只是惊叹而已,不妨碍他继续往后翻看。 孰料,尤伦斯又笑道,“卢先生,我的藏品……包括楼下的几幅油画,可以转让五件,不过,我有个小条件……” 卢灿重新抬头看向对方,目光询问。 尤伦斯爵士搓了搓手,“我看好亚洲艺术品未来走势,准备将其作为下半生的事业。在香江时,我和胡克总监聊过很多有关亚洲艺术品的发展前景以及市场动态,对香江艺术基金有所了解。我想……我想从你手中购置十个点的香江艺术基金股份,你看合适吗?” 这个要求,卢灿还真没想到。 香江艺术基金并不算卢系资本的核心产业,只是早年他为了稳住赵太来而设立的一家基金公司。刚成立的那两年,尽赔钱,弄得连赵太来的师傅都想退出,从去年开始才略有盈利,今年因为艺术第五季巡展的缘故,基金盈利表好看一些。没想到,尤伦斯竟让瞄上它? 香江艺术基金不算卢系资本核心产业,但也算是文旅版块中的重要拼图。 最为关键的是,随着苏富比和佳士得的融入,以及拉拢香江收藏界几位大拿,他的股份已经稀释了不少,现如今只有将近百分之二十,如果转给尤伦斯十个点…… 那就意味着他在香江文化产业版块的声音骤减。 为了五件藏品,似乎有些不值。 就在卢灿打算拒绝时,尤伦斯又说道,“亚洲艺术的未来前景很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欧洲的影响力远远不够,或者说,在短时间内很难获得欧洲艺术界的认可。所以,他们想要真正走向世界,成为全球知名的、炙手可热的艺术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卢灿将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尤伦斯说的是实话。 不得不说,八十年代的全球艺术中心,仍然在欧洲,即便是美国看似文化蓬勃发展,影响力巨大,实则依旧是欧洲文化的一个分支而已。 这一话题引起卢灿的兴趣,他将册页合上,手指在册页上敲了两下问道,“你有办法?” 尤伦斯摇了摇头,又耸耸肩,“文化壁垒永远是最难攻破的障碍,我也没有办法。” 对方既然敢提出这一问题,必然有后话,因此,卢灿没接话,就这么微笑的看着对方。 果然,尤伦斯又摊摊手,“但是,我有办法加快这一进程。” “哦?怎么说。”卢灿将身体转过来,形成面对面的谈话。 “我在比利时、荷兰以及法国、英国,也算有些影响力,愿意将香江艺术基金主推的几位艺术家,引荐到欧洲,这对于他们的成长有好处。”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可以让他们走进比利时或者荷兰王室,拿个奖或者颁发个荣誉什么,从欧洲贵族圈开始宣扬并拓展他们的名气……你是商界精英,比我更懂得这其中的价值。当然,像将‘艺术第五季’巡展引入布鲁塞尔和阿姆斯特丹,这只是基本操作。” 举了两个例子后,他挑了挑眉,“卢先生觉得,我加入香江艺术基金的价值,够不够份量?” 算不上特别新颖,但有效!卢灿点了点头,“不错的想法,我个人认为,香江艺术基金需要你这样的合作方,不过……原始股你肯定没有机会,但是,我很乐意在香江艺术基金第二轮融资时,推介你加入。至于能获得多少份额,我没办法保证,你可以和管理层人员会谈协商。你觉得怎么样?” 卢灿同样以一个反问句结束自己的表达。 这种回答,自然没有达到尤伦斯的预期,但肯定比直接拒绝要好。 他有些失望,“这家基金……不是你创建的吗?我听胡克总监说……你的意志就是香江艺术基金的意志……” 卢灿哈哈一笑,“胡克这家伙在造谣!是我提议并参与创建的没错,但是我几乎没有参与管理,所以我不太方便就股份转让问题发表意见。” 拿着册页拍着手掌心,又笑道,“另外,香江艺术基金的理事会成员成分很复杂,来自各方面、各地区的资本都有。之所以如此,你是行家,很清楚做艺术品生意,其实玩的就是关系网和资源。所以,你认为那些理事会成员,都会乖乖听我的吗?起码他胡克自己就做不到!” 貌似有些道理,尤伦斯遗憾地挑挑眉,轻声嘀咕,“这样啊。” 其实胡克说的没错,香江艺术基金大多数时候,体现的都是卢灿的意志。这不仅仅取决于股份占比,更多的还是出于卢灿在香江经济圈和文化层面的影响力。 只是尤伦斯不太清楚而已。 遂即,尤伦斯又问起香江艺术基金的融资问题。 卢灿所说的二轮融资,将在明年一二月份进行,其融资目的是建设“炮台公园”。 虽然这一项目被定性为公益项目,地皮不用花钱,但是项目建设仍旧需要庞大资金。 单靠基金会那些盈利肯定不够,向银行借贷,压力会很大,而且,新一轮融资,还有助于有些闲钱的譬如赵太来、卢灿等理事会成员,获取更多股份。 所以,赵太来坚持进行融资而不是贷款,卢灿表示同意。 现阶段,香江艺术基金已经进行内部资产评估。 至于卢灿答应增加尤伦斯爵士成为天使投资人,难度不大,大不了提高融资额度呗,对卢灿和赵太来等人的影响很小。 尽管不是很满意,可惜尤伦斯别无选择,最终也只能点头同意。 谈定这件事后,卢灿终于可以愉快的在他家收藏室挑选藏品。 还别说,图册内有不少藏品,让卢灿心动不已,可惜只能选五件。 第891章 再见艾德 第891章 再见艾德 尤伦斯一共有藏品一千三百多件套。 其中近现代亚洲藏品,大约占三分之一,几乎都是纸质藏品。 不得不佩服尤伦斯的眼光很毒辣。 这些藏品中,包括譬如东洋前卫女画家草间弥生的两幅作品,又譬如中国画家吴冠中的两幅《水乡》,还有印度抽象派画家盖同德的一幅作品等,几乎可以肯定有着巨大的升值空间。 还有三分之一是欧美艺术品,多数为油画、水彩,只有一小部分为版画和摄影原作。 油画品类中将近一大半为近现代艺术品,另一部分包括迎宾厅两侧悬挂的特纳作品,算是古典艺术,数量不多,名家作品有一些,但都不算是顶流大佬之作。 再有三分之一是雕塑、泥塑、盔甲兵器、佛头以及铜器等。 很有意思的是,他的藏品中没有瓷器,无论是东方瓷器,还是欧洲骨瓷,一件都没有。这可能与尤伦斯的收藏习惯有关,亦或者他在瓷器收藏上吃过大亏,这是对方的隐私,卢灿没多问。 只有五个名额,而尤伦斯的藏品中,至少有一百件套,值得收藏,至于上拍的,那就更多。 很难取舍呀! 最终,卢灿将五个名额都给了欧美艺术品。分别是特纳的《铁路、蒸汽和速度》《涨潮》两幅,罗特列克的《巡游者》和《眺望的狗》两幅,以及荷兰风格派画家蒙德里安的《红黄蓝》撞色系列作品五。 卢灿所做的选择,尤伦斯和维纳尔两人都有些诧异。 维纳尔更是出言问道,“你这是……?虎园博物馆准备大规模扩充欧美展馆?” 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卢灿笑笑,“特纳是浪漫主义画派代表,罗特列克是近代海报设计与石版画艺术先驱,蒙德里安的几何撞色系,也很有特色,而这些恰好都是虎园博物馆欠缺的版块。” 他的解释稍有些勉强,但也能说得过去。 尤伦斯藏品中没有出色的中国艺术品吗? 有,而且至少有五六件都算得上镇馆级别,譬如他从仇炎之仇家手中购置的元代画家王冕的《墨梅图》,绝对镇馆级。 之所以如此选择,藏着卢灿的一点小心思。 他认为,与尤伦斯合作之后,对方的这些亚洲藏品,未来只要交易,相信他会是第一个交易对象,无非钱多少而已。比钱多?呵呵,这点自信卢灿还是有的。 至于尤伦斯的欧美藏品,那就不好说!毕竟这里是比利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譬如如果有王室背景的博物馆以进爵来劝捐,指不定尤伦斯就捐赠出去。 所以,尤伦斯藏品中的欧美精品,流失的可能性更高,能拿到手要尽早。 选定之后,自然是谈价格。 五幅油画,四百五十万比利时法郎,折合港币将近一千三百万。这是尤伦斯的报价,比市价略高,卢灿为了长久生意,也没还价。 双方算是皆大欢喜。 五幅画换来一大笔资金,尤伦斯的心情看来还不错,开口邀请道,“卢先生晚上没什么安排,有家不错的鲱鱼餐厅,味道很鲜美,晚上我请你和维纳尔爵士?” 维纳尔看看卢灿,耸了耸肩。卢灿则笑着挑挑眉,示意自己没意见。 餐馆很小,不过收拾得挺干净,客人不少。尤伦斯应该是这里的老顾客,一进来就有客人抬手和他打招呼,那位秃头的店老板,站在操作间举着刀具向他示意。 三人找了个临窗的空位,一边欣赏着夜幕下的街景,一边品味着尤伦斯所谓的美味。 尼德兰三国,都没什么美食基因,新鲱鱼算得上是他们的招牌菜系。鲱鱼肉质色泽洁白,质地坚实,滋味鲜美,荷兰鲱鱼的普遍做法是腌制后伴着黄瓜和洋葱碎一起食用。 尤伦斯带卢灿两人来的这家鲱鱼餐厅,做法比较独特,腌制后抹上辣椒和黄油蒸煮,听起来有点像徽菜中臭鳜鱼的做法,还有就是烤鲱鱼和生煎鲱鱼,也算创新。 尤伦斯口中的美味,在卢灿看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放在香江,那些大厨绝对能将这些鲱鱼玩出花来,而不像这家餐馆处理得这么草率——鱼鳞怎么也应该刮干净? 出于礼节的尝了两口后,卢灿还是将目标对准炸肉卷和豌豆汤。 尤伦斯抬头看了看卢灿,“怎么,不喜欢?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口味挺独特。”卢灿笑了笑。 维纳尔哈哈一笑,“这就是不喜欢啰!尤伦斯,你刚才可是信心满满,这下丢面子了!” 尤伦斯有些尴尬,刚才他确实说过,这里的菜肴味道不错,厨师长参照中餐和意大利菜而做出的创新,两人一定会喜欢。 卢灿笑着摆摆手,“总体上还是能接受的。只是在菜肴的细节处理上,和中式菜肴的精细化有所差别。尤伦斯你去过香江,品尝过正宗的中国南方菜肴,应该知道其中的不同。” 三人边吃边聊,卢灿眼角余光忽地瞄见一对熟人走进餐厅——艾德·卡尔·弗朗茨和那位颇有风情的活动部主管奥德莉·诺娃,两人说笑着走向操作间的椭圆形台。 餐馆不大,诺娃随意地扫了一圈,就发现卢灿三人坐在靠窗的一桌,自然也发现卢灿和维纳尔正朝这边看来。她笑着朝这边扬扬手,又对正准备点餐的艾德说了些什么,艾德抬头朝这边看过来。两人也就没点餐,朝这边走来。 诺娃笑眯眯地躬了躬身,“维纳尔爵士,卢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两位。” 尤伦斯背对两人,回过头看见两人,迟疑了会儿,眼睛在艾德身上打量片刻,站起身,“是……弗朗茨阁下?” 他的异常举动,让诺娃和维纳尔俩人齐齐一怔——招呼一声即可,有必要这么客气吗? 这两人应该都不知道艾德的真正身份。 卢灿倒是清楚。 别看艾德年轻,可他是汉纳特·弗朗茨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公爵确定继承人之后,他被封为荣耀子爵——这是比利时爵位体系中,高阶爵位第一继承人的勋爵,要比尤伦斯的男爵更高。 所以,尤伦斯不仅站起身,还主动向对方问候。 “尤伦斯叔叔,你好!”三年前弗朗茨接任公爵的典礼仪式,尤伦斯是观礼嘉宾,艾德也有些印象,微微躬身,还朝对方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可惜的是,尤伦斯根本没注意到。他向卢灿和维纳尔招手示意,乐呵呵地介绍,“这位是汉纳特·弗朗茨公爵的长子,弗朗茨子爵阁下。” 艾德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似乎不太满意对方透露自己的身份。 维纳尔有些吃惊,但还不算离谱,礼貌地朝艾德笑笑,“原来是弗朗茨公爵家族的人,昨天我们见过,弗雷德总编昨天可没介绍,他不知道?” 站在艾德身侧的诺娃,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夸张,难以置信,“艾德,你……这实在……太让人意外,怎么,你来我们报社体察民情?” 她确实不知道艾德的身份,公爵继承人来报社实习,怎么听着像童话故事? 周围有不少人看向这边,艾德连忙轻嘘制止,“嘘!我们去点餐,稍后跟你解释。” 又朝尤伦斯爵士点点头,“不打扰你几位,告辞!” 说着,他就想推着依旧满脸惊讶的诺娃离开。 “一起,餐馆上客,座位不好找。”尤伦斯邀请,自己还往餐桌里面挪了挪,让出一片空地,还对卢灿与维纳尔笑笑,“两位……不介意。” 卢灿微笑点头,维纳尔见状,笑道,“当然不!我和弗朗茨公爵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也算认识。这孩子昨天见过,在自由时报历练。不错,艾德,坐!你父亲……现在还好?” 这下艾德没办法发推辞,只得和诺娃两人坐了下来。同时,他还微笑回复维纳尔,“谢谢爵士关心,我父母去阿姆斯特丹度假,没在根特,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弗朗茨公爵夫妇不在根特? 卢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下不用纠结要不要见对方。 “你怎么跑到报社上班?公爵大人没让你去王室侍卫队?”维纳尔笑着问道。要知道,那些勋爵家族的后人,大多数都会有王室侍卫队的历练,这是传统。 “我喜欢记者这一职业。”艾德一边颇有风度地帮诺娃摆放餐具,一边潇洒地耸耸肩。 第892章 安置钱伟 第892章 安置钱伟 “卢先生,我怎么看着你越来越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艾德,你说是不是?” 奥德莉·诺娃坐在艾德和卢灿中间,在与卢灿打招呼之后,表情疑惑,又用胳膊肘碰碰艾德。 卢灿一直是个低调的人,既不喜欢出行时车队喧嚣,也不喜欢在媒体上露面,还经常出入一些苍蝇馆,结交一些平民白丁,所以,有关他的详细报道非常少,在欧洲传媒圈更是寥寥无几。 但并非没有。 无论是他大规模投资法国还是英国,当时都有媒体报道。只是当时都是与一些财经政要的见面,场面堂而皇之,他的穿着和举止都很正式,与现在坐在小饭馆这种休闲惬意模样相差万里。 可诺娃毕竟算是媒体人,又见到维纳尔和尤伦斯两位欧洲贵圈人士随行陪同,心中不免有些揣测。 艾德经她提醒,再度扭过头看向卢灿,隐约间,他也对卢灿有些熟悉感。 还真不怪两人迟钝,“卢”姓在英语中,并不常见,而且与“李”“鲁”“陆”的发音很接近,他俩哪懂得其中的区别?甚至连“卢”都不知道怎么写。 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如同中国人在大街上见到印度首富安巴克兄弟同样不认识——这对兄弟可是轮流坐庄亚洲首富的全球知名人士。 尤伦斯正打算为几人重新介绍,却被卢灿提前笑嘻嘻抢话,“诺娃经理是不是喜欢看东方功夫电影?我只是一个喜好艺术品收藏的普通商人,生平第一次来比利时,竟然让你有熟悉感?还真是荣幸!” 卢灿明显不想透露身份,尤伦斯当即将介绍双方的想法憋了回去,转而笑道,“别看卢先生年轻,他在艺术品收藏方面的见解很独到,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鉴赏家和收藏家。” 艾德和诺娃齐齐看向卢灿,有些惊讶,毕竟,鉴赏和收藏都与常年积累有很大关系,很显然,卢灿太年轻,怎么看都不太像。 “别当真,商业互吹而已。”卢灿耸耸肩。 诺娃噗嗤一笑,有点花枝乱颤的感觉,其他几人也相继笑将起来。 饭桌上气氛不错,谈论的自然是艺术品。 艾德自身修养不错,虽然不研究这方面,可家庭环境在那,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言之有物。诺娃算是外行,但插科打诨,总能衬托得说话之人心情舒畅,不错的润滑剂。 从谈话时的表现来看,艾德应该对诺娃这位轻熟主管,有点好感,只是诺娃似乎有些若即若离,应该是个情场老手。自己这位略显生涩的小表弟,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想来艾德真实身份的披露,有助于他实现那点愿望。只是,卢灿并不看好他俩,原因很简单,一位普通女人,很难成为公爵家族第一继承人的妻子。 晚餐结束,各自结伴离开。 卢灿没打算出去浪,早早回酒店养精神,毕竟,北欧大妞的战斗力不是盖的。 另一边,诺娃和艾德并肩走向停车位。 艾德拿着车钥匙,费力将眼前这辆二手的因佩里亚车门打开。 站在旁边的诺娃忽地一笑,“艾德,没想到,你还真能藏?整天开个破因佩里亚,谁能想到你竟然是一位公爵继承人?” 因佩里亚(iperia)是比利时最古老的汽车品牌。这家车企非常保守,其车型都是标准的长头、短尾、宽大垂直的冷却格栅、突出的轮拱,最大的特点是车身侧面开有通风槽,百年来几乎没怎么变过,因此在七十年代初破产。也就是说,眼前这辆二手的因佩里亚至少是十多年前的老货。 艾德嘿嘿一笑,伸手挡在车顶,让对方坐进副驾驶,“没有故意隐瞒,我就觉得……其实这个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有,这辆车是我父亲年轻时喜欢的座驾,小时候最羡慕他开着这辆车带我兜风。这不……一直到我拿到驾照,他把这两老爷车送给我当礼物。” 听说是弗朗茨公爵当年的座驾,诺娃立即意识到刚才玩笑有些不合适,捋着刘海照照副驾前的镜子,等艾德来到驾驶位时,她主动转换话题,“艾德,你有没有发现……” 艾德启动车,扭头笑问,“发现什么?” “那位香江来的卢先生……他似乎对你……对你家中的事情,很感兴趣。” “是么?”艾德是缺乏社会经验不是傻,经诺娃一提醒,又想了想餐桌上,卢灿似乎还真的有意无意引导自己聊些公爵府上的事…… 单手扶着方向盘,老旧的因佩里亚吭吭哧哧启动起来,却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他忽然想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大约在十岁时,他偶然间听到父母聊起过,父亲有一位姑姑,年轻时远走亚洲,好像就在香江落脚。 他还对这件事好奇过一阵子,只是父母从不谈及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奶奶,再加上双方从不来往,也就抛之脑后。 难不成是姑奶的后人? 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扭头对诺娃笑笑,“八成对公爵府好奇,没什么,这种人以前我遇到过不少。”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打算晚上回家,给在荷兰的父母去个电话,问问当年的事。 ……………… 回到酒店,卢灿躺在床上,先给沙田大院去了电话,与两个孩子咿咿呀呀聊了几句后,电话转到田乐群手中。 “田姐,老爷子什么意思?”有些话不好直接问爷爷,透过田姐要方便一些。 田乐群很清楚卢灿问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先反问道,“你确定要动他?想好怎么安置了吗?” 卢灿想了会才开口,“我打算这次审计结束,让他和艾伦换个位置,你……觉得怎么样?” 田乐群迟疑了好一会儿,“会不会直接辞职?要是辞职……传出去,咱家的名声可不太好听,要知道,去年姓曹的(曹国正)离职,已经搅了一摊浑水……” 两人聊的是钱伟。田乐群所说的问题,也正是卢灿所担心的。 见卢灿没吭声,田乐群叹了口气,“这也是爷爷的顾虑。” “我已经让阿璃去卢森堡,做做他的工作。” 卢灿很想说一句“古井无痕映青天,任它白云化苍狗”,可现实不允许! 发展到一定程度,名声这东西,真的很重要——如果卢家落得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名头,那……以后怕是很难招到优秀人才追随。 “你应该自己去和他见面,你拿阿璃当挡箭牌,她……怕是还差点火候。”田乐群笑骂一句。 田乐群的说法,卢灿其实也想过。但是,人总有抹不开面子的时候,卢灿自己不好意思当面和钱伟说这件事,所以才安排温碧璃去,他躲在后面,也好有个缓冲。 “问题很严重?一定要撤换吗?要不……等等?”田乐群又给了个建议。 “问题只怕比想象中要严重。”卢灿揉了揉眉心。在生意方面,他的直觉一直很准,洛林银行的问题肯定不少,所以,审计以及随后的领导层大调整,几乎是必然。 “既然已经做出撤换的决定……阿灿,我建议你尽早和钱伟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毕竟,他和我们家,有着多年交情。”见卢灿没有动摇的意思,田乐群没再这方面多说,转而又说道,“你那个审计部主管的位置,钱伟不合适。他未必愿意去,你也未必自在。” “那……怎么办?”田乐群说的是实情,卢灿有些头疼。 好在田乐群马上又说道,“刚才,谭爷爷给了个建议,我觉得不错。” “什么建议?” “爷爷成立的理想基金,最近几年投入不少。谭爷爷的意思……由爷爷出面,邀请钱伟担任这家公益基金的总筹。你觉得怎么样?” 卢灿眼前一亮,这个主意还不错。 钱伟的人品没问题,财务能力也没问题,只是在金融拓展方面,有欠缺。 管理慈善基金的工作,显然很适合他。 第893章 内情原委 第893章 内情原委 阿姆斯特丹虽然名义上是荷兰首都,可实际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在海牙举办进行。 这一职权的外移,对于阿姆斯特丹来说并不全是坏事,最起码,它的城市规划可以更从容,少了几分政务的波诡,多了几许艺术的散淡。也因此,阿姆斯特丹一举成为欧洲的旅游胜地。 阿姆斯特尔河西岸的梅顿城堡,是这座城市历史最悠久的古堡之一,始建于十三世纪,原主人为勃艮第伯国的伯爵。十八世纪末,法兰西侵占尼德兰,扶植傀儡政权巴达维亚王国时,这座古堡被改造为监狱,还当过兵营和弹药库。 1806年,巴达维亚王国覆灭,古堡被如日中天的哈布斯堡——洛林一族买下,旧貌换新颜,改建成哈布斯堡家族度假胜地。1918年,奥匈帝国解体,庄园的所有权一度引发奥地利与荷兰的纠纷,但哈布斯堡家族凭借其在欧洲贵族圈庞大的影响力,依旧保住庄园的所有权。 有关庄园的分配,也曾引发哈布斯堡家族内部矛盾。 四十年代末,在奥匈帝国末代王储,哈布斯堡家族大族长奥托·冯·哈布斯堡的调停下,最终决定,这座庄园属于整个家族,开放给任何一名在哈布斯堡家族名册上登记的族员。 阿姆斯特丹毗邻ij湾,三面环水,热岛效应明显,冬季气温最寒冷也不会超过零下五度,是欧洲少有的过冬胜地,每年都有大批的游客来这里过冬。 弗朗茨公爵夫妇此次来阿姆斯特丹,也是为了来这边过冬,住在梅顿城堡西北角——从这里几乎可以纵览整个ij湾。 城堡顶层西侧,有一片空旷平台,原本是守卫哨兵集结处,后来改为花圃,冬天用来烧烤比较合适。这会儿,有几位佣人正在忙着烤肉,还有几个孩子奔跑玩闹。 汉纳特·弗朗茨公爵,今年五十出头,身材瘦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卷发泛白。公爵夫人年纪轻一些,不到五十,披着裘衣,着长裙,怀中抱着一位两三岁的女孩。 那小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烦,扭着身子想要逃脱“魔掌”。 坐在他俩对面的是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年夫妇。 其中,七十来岁秃顶戴眼镜老人在欧洲贵圈很有名望,正是哈布斯堡家族大族长奥托。 奥托生于1912年,今年已经七十三岁。旁边那位银发老妇,是奥托的夫人,来自萨克森-迈宁根公国的瑞吉纳公主。 两人一共养育了五女二子。 那位想要挣脱“魔掌”的小女孩,名叫沃尔布加,是他俩最小的女儿沃尔布加,仅有两岁半。而奥托的长子卡尔,已经二十八岁。 啧啧,七十多岁还能生孩子,不得不说,有钱真好! 奥托夫妇一家原本居住在巴伐利亚,他们也是来阿姆斯特丹过圣诞的。 这不,两家凑一起,晚上开个爬梯。 “梅顿这地别的都很一般,就这葡萄酒,味道真不错。” 梅顿城堡有自属的葡萄酒庄园,盛产梅洛葡萄酒,专供来这里度假的哈布斯堡族人饮用。奥托将酒杯中的深红色液体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顺手给侄子汉纳特斟上,又随口笑问,“艾德这孩子已经毕业了,你把他安排在哪儿?” “那孩子,不愿去侍卫队,说什么不愿意伺候科堡家族的人,自己跑到报社上班,我算是管不了他。”汉纳特公爵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后又摇头苦笑。 他口中的科堡家族,就是比利时王室。 比利时开国国王利奥波德一世,是来自德意志王国巴伐利亚州萨克森——科堡和哥达家族的王子,近百年过去,科堡家族主枝已经彻底没落,比利时王室是科堡家族现存最显赫的分支。 “去报社?”奥托自动将后面半句话省略——在他眼中,出自于小地方的科堡家族确实不值得伺候,眉头皱了皱,想了会后,挑挑长眉,“你问问艾德,愿不愿意进欧洲议会,我给他安排一份文秘或者助理工作,再过几年,等他大一些,就可以运作欧洲议员。” 还没等汉纳特说话,抱着沃尔布加的公爵夫人立即笑道,“谢谢叔叔,我会和艾德好好谈谈。” 艾德的母亲,公爵夫人出自于波兰的落魄贵族马蒂尔德家族,原名克里斯蒂安·玛丽·马蒂尔德。 坐在不远处的卡尔勋爵有些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晃晃酒杯笑道,“汉纳特,玛丽,我个人觉得,还是尊重艾德的选择。加入媒体是个不错的想法,等我研究生毕业,我也打算去媒体机构。” 卡尔是奥托的长子,未来哈布斯堡家族的族长人选,奥地利大公爵位的第一继承者。他的话还是有些份量,尽管与他父亲意见不统一,可汉纳特还是问道,“理由?” 卡尔摊了摊手,“你们就没发现,随着电视、无线电和报纸的大面积推广,媒体……已经成为政治和金融之外,影响世界的第三种力量?” 话不错,可忤逆了奥托的意思,奥托皱眉斥道,“你说的媒体,和去报社当记者,那是两回事!” “总要有个熟悉的过程!”卡尔耸耸肩,并不理会老头子的火气。 汉纳特正想要笑着说掌控媒体同样需要大量资本时,搁在桌上的卫星嘀嘀叫了几声。 伸手拿起来,是根特城家中电话。接通电话后,与儿子艾德聊了几句,忽地脸色微变,又抬头看了正在教训卡尔的奥托一眼,嗯嗯两声,又冒出一句,“这事不用你管。” 遂即挂断电话。 见丈夫的语气有些奇怪,公爵夫人放下沃尔布加,问道,“谁的电话?” 汉纳特一只手拿着手机,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揉了揉,许久才回道,“是艾德。” 马蒂尔德夫人瞪了丈夫一眼,“艾德的电话……你皱着眉干什么?他闯祸了?” 正在说话中的奥托一家,也看了过来。 汉纳特将手机扔在茶几上,目光看向奥托,冒出一句,“艾德说……他遇到一位年轻人,姓卢,来自香江,似乎对我们家的事很感兴趣。奥托叔叔,你……看这事?” 年轻的卡尔,一脸茫然;瑞吉纳公主和马蒂尔德夫人怔了怔后,齐齐露出诧异的表情;只有奥托,在汉纳特说完这番话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奥匈帝国解体,哈布斯堡家族名义上拥有五个带国别的公爵及等同于公爵的爵位封号可以继承——公爵又分为几等,带国别的公爵、带封地的公爵以及普通封号公爵,地位并不相同。 现如今,卡尔一系拿走三个。 其中一个“埃斯特—奥地利大公”,是来自于弗朗茨·费迪南大公,其继承人原本为埃斯特支系族长,而这一爵位,按照顺位继承制,应该属于远走香江的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公主。 可是,五十年代初,在奥托的坚持下,这一爵位的继承权被转到他的亲弟弟,也就是奥匈末代皇帝卡尔一世的次子罗伯特·弗朗茨大公名下。 之所以如此,与奥托背后的力量密不可分。 五十年代初,哈布斯堡家族获得重组机会,奥托将家族的不动产组合成庞大的家族基金,并以此来拉拢一帮过得不怎么样的族人,其中就包括米利安大公和弗朗茨公爵。 1953年,米利安大公去世,他的长子约阿希姆大公对于所谓的国别公爵,并不怎么重视。 奥托更是利用这一契机,以基金分红的方式,拉拢约阿希姆大公、洛伦茨公爵等人,将“埃斯特—奥地利大公”这一爵位的继承权,转角给自己的亲弟弟。 谁都认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克罗地亚公主,埃斯特—奥地利大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公主,不仅活着回来,还带着亚裔儿子儿媳! 这下尴尬了! “埃斯特—奥地利大公”爵位,已经被罗伯特·弗朗茨大公继承二十多年,罗马教廷已经备案,肯定不会让出去,而且,奥托手中有埃斯特支系几位原本爵位继承者的转让签名。 米利安大公去世多年,其后人约阿希姆大公可以装糊涂,但是,洛伦茨公爵是夏洛特公主的亲二弟,当初也在的那份“继承权转让协议”上签过字,他当时还活着,可装不过去。 在与姐姐见面之后,两人很快争执起来…… 总之,那次卢灿奶奶回乡,过程很不愉快。 这件事如果浓缩成一句话,那就是——卢灿奶奶的几位弟弟,将原本属于姐姐的爵位继承权,换成更直接的家族分红,据为己有! 这就是多年来卢灿奶奶娘家,为什么不和卢家交往的根本原因。 其中内情,卢灿不清楚,艾德不清楚,可汉纳特很清楚,奥托更清楚。这几年,虽然不和香江联系,但是,有关卢家的消息,他们依然透过很多渠道,搜集了不少。 卢家在香江强势崛起,他们同样一清二楚。 现如今,卢灿来了!尽管他们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第894章 大少卡尔 第894章 大少卡尔 根特城《比利时自由时报》报社。 艾德从同事口中得知有人找,连忙扔下纸笔,匆忙往前台赶去。 迎面撞见诺娃。 诺娃已经是经理级,属于中层骨干,有独立办公室,她端着咖啡杯正打算去续杯,见艾德脚步匆匆,便开玩笑探问,“你又不是社会版记者,不急着赶新闻?” 艾德停下脚步,笑着耸耸肩,“去前台,有人找。” 诺娃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妩媚一笑,不过,好奇心驱使她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昨晚回家之后,她特意找朋友打听了弗朗茨公爵家族的背景。 真没想到,自己身边还藏着这么个大宝藏! 前台,一位棕色卷发,相貌颇为英俊,身着白色西服,佩戴紫色领结的年轻人,正在与前台小姐以及两位女业务,聊得正嗨。 见到这位男子,艾德有些意外,“卡尔叔叔,你……怎么来了?应该给我提前打个电话。” 来访者是奥托的长子卡尔,算是艾德的堂叔,虽然两人差着辈分,可年纪相差不算大,相处的还不错,只是卡尔平时都在巴伐利亚,很少来比利时,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父亲的袭爵仪式上。 “怎么,我不能来你上班的地儿看看?不来你这,怎么认识这些温柔美丽的女士?” 卡尔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银质打火机,又对那几位女士耸耸眉,“丽斯、黛丽丝,维斯蒂娜,很荣幸认识你们,聊得很开心,希望下次来,能邀请几位……喝杯咖啡。” “一言为定”“ok!”几位女人还真的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艾德苦笑摇头,自己的这位堂叔还真是风流种,哪儿都不缺女人缘。 站在走廊另一边的诺娃,看到卡尔时,眼睛亮了亮——艾德的叔叔? 相比艾德的青涩和文青,眼前的卡尔身材高大英俊,还很成熟——卡尔虽然还在读研究生,事实上他很早就跟在父亲身边处理事务,并非纯粹的学生。 见两人要出门,诺娃连忙紧走几步,喊道,“艾德,你这是……要出去?” 艾德回头,见是诺娃,笑着点头,“这是我叔叔卡尔·马克斯·海因里希·弗朗茨,找我有些事,我陪他去楼下咖啡厅坐会,一会还会回来。” 又指指诺娃,为卡尔介绍,“奥德莉·诺娃,报社活动部主管经理。” “喔噢~~艾德,你们报社还真是让人惊喜!”看见诺娃,卡尔同样眼前一亮,笑着越过艾德,抚胸向诺娃微微鞠躬,“美丽的奥德莉小姐,我是海因里希·弗朗茨,你可以称呼我卡尔。” “卡尔叔叔,诺娃经理是我的上司。”知道卡尔的风流性格,艾德上前一步,隐隐挡在两人中间,语带警告。 “哦~~小雄狮长大,知道守护领地了!”卡尔看了看艾德,又看了眼诺娃,若有所察,哈哈一笑,对诺娃挥挥手,“诺娃经理,以后……艾德还得麻烦你多照顾!” 言语之中,不乏调侃。 艾德脸色微红,推着卡尔离开,“快走,我一会还得回来上班!” 又回头对诺娃摆摆手,“经理,我稍后就回来,可别算我旷工。” “记得给我带杯咖啡哦!”诺娃抬手晃了晃,眼神落在这对叔侄的背影上,直至他们走入电梯才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电梯中,艾德被卡尔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心慌,强自镇定,主动挑起话题,“卡尔叔叔,你来根特办事?” 卡尔看着侄子几秒钟,忽地一笑,“艾德,玩归玩,别当真,你未来的妻子,注定只会出现在那几家。这位诺娃经理虽然不错,但肯定不符合家族要求。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花心归花心,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后人,个顶个的精明。卡尔一眼就看透自家侄子的心思,看在关系不错的份上,出言提醒。 “哪有的事?” “没有那更好!”卡尔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们这种人,尤其是你和我这样要掌管家业的人,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艾德想起母亲似乎提过,卡尔叔叔一年前定亲,未婚妻是来一位来自瑞典王室的女子。不由得被卡尔的感慨撩起八卦之心,“怎么,卡尔叔叔对未来的婶婶,不满意?” 哟,这小子,竟然还知道反击?卡尔瞪了侄子一眼,“胡说什么呢。还是说正事。那位来自香江的客人,是怎么接触你的?” 艾德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梅顿陪老头子度假,昨天你和汉纳特通电话,我就在旁边。”卡尔摊摊手,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所以……老头子和你父亲就安排我,过来看看。” 电梯门打开,艾德紧随着卡尔走出电梯,神情中带有一丝兴奋和好奇,“这么说…那位香江的卢…真的是?” 卡尔摇摇头后,又扬了扬眉毛,“年龄接近,听起来有些像,这不,让我来问问具体情况。你仔细说说,他是怎么接触到你?” 咖啡室中,艾德将自己两次偶遇卢灿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卡尔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陷入沉思。 昨晚,在接到艾德的电话后,奥托与汉纳特,还有卡尔,一致认为来自香江姓卢的年轻人,极有可能就是夏洛特的后人。相比艾德的懵懵懂懂,他们三人很清楚卢家情况——年轻,来自香江,喜欢古董,不是卢灿又能是谁? 十年前,夏洛特突然回娘家,闹得很不愉快,那是因为事发突然,而且夏洛特的夫家势弱,几无价值,可现在,卢家已经位居全球顶级富豪,那位年轻人更是以金融巨子的身份,在欧美各国颇受欢迎。 所以,即便是高傲的哈布斯堡家族,也得慎重对待。 奥托和汉纳特商量之后,决定让年轻的卡尔出面,尝试接触卢灿,探探对方的目的。 卡尔原本猜测对方是故意接近艾德,可刚才听艾德的讲述,似乎两次相遇都是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 如果只是巧合,对方来比利时,尤其是来根特城,肯定有特别用意,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 卡尔没想明白,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艾德还真不知道,摇摇头,不过,他很快想起来,“尤伦斯男爵肯定知道,昨天晚上就是尤伦斯爵士请的晚餐。” 等卡尔从尤伦斯爵士那里得到消息,再赶到卢灿所在酒店时,已经人去楼空。 卢灿已经抵达布鲁日的赵家宅院,正在与赵从衍夫妇喝茶聊天,赵市彭作陪。 “赵老,赫尔木兹海峡的战争已经打了将近六年,据我所知,有向周边所借外债,以及他们自己发行的战争债券,总和超过将近两千五百亿美元,这一笔债务等同于五年的gdp总和。另一方的数据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也不轻松。所以,从两国国内情况来分析,他们已经很难撑下去。” “另外,这场战争发展成拉锯战,严重影响力石油出口,赫尔木兹海峡周边多个国家的发展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他们已经在多个场合,对这场战争耗时长久的战争表达不满。这也意味着阿拉伯世界内部,会积极调停这场战争。” “战争双方在短时间内不会分出胜负,那么只有体面的结束战争这一种选择。所以,当阿拉伯世界调解的声音出现后,我个人认为,战争双方借坡下驴的可能性会很大。” “当然,我认为战争会在近一两年结束的第三个原因,还是欧美各工业国家对石油的需求在增加。” “这个世界,还是欧美大国在当家。” “虽然战争的发生,对欧美加大地区影响力有好处,但是,当他们自身的经济发展受到石油产能的约束后,他们肯定会选择施加压力,迫使双方停火。这符合欧美各个工业国的自身利益。” “所以,我的观点是,战争结束应该不会很远,全球航运业的发展,也会因为战争的停止而逐渐呈现涨势。换而言之,这一两年应该是抄底全球航运业的最佳时机。” “赵老,不知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口干舌燥,卢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等待赵从衍的回复。 来布鲁日拜访赵从衍,自然不是因为尊老,而是卢灿想要拉赵家下水,一起抄底欧洲航运业! 第895章 卢灿算盘 第895章 卢灿算盘 尽管赵从衍很认同卢灿的分析,也很心动,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有心无力啊! 两年前,赵从衍因为大手笔投资b航运集团,被比利时王室荣封为勋爵。 两年来,他逆市增持,陆陆续续收购部分小股东的股份,现在赵家的华光船务所拥有的b航运集团的股份,已经从两年前的237增加到2914,如果算上代为管理的新世纪航业所拥有的约6股份,华光船务所拥有的b股东投票权,已经和比利时海事部门并驾齐驱。 正是因为陆续的增持投入,再加上b集团利润一般,几无分红,见不到回头钱,导致赵家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闲散资金用来抄底海运业。 赵家也难呐!可是,这话不能明着告诉卢灿。老爷子抚须微笑,“前天彭仔(赵市彭)回来和我聊过这事,这两天我也在琢磨。你刚才分析得很到位,我基本上认同你的观点。只是……还有些疑问。” “您老请说。”卢灿放下茶杯,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在香江,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对他提出的商业合作表示质疑…… “阿灿,你是……有目标了吗?有没有计划或者投资方案?预计资金多少?” 讲真,卢灿和赵从衍打交道不多,最早只是一些货运业务,都有专项经理对接,无需卢灿和赵从衍出面,后来因为购置新世纪航业,两人打过几次交道。 原本,在卢灿看来,赵从衍位居“香江四大船王之一”,仅次于许爱周、包船王,位列董船王之前,可谓地位显赫。再加上他逆市投资比利时b航运集团的举措,也给卢灿一种错觉——赵从衍应该见识很广,国际视野开阔。但是,他刚才的那句问话,让卢灿对他的评价有所下降。 难怪后世有关赵从衍的故事,要比其他港岛大亨要少! 实力雄厚不论,都算是资本家,资本家玩投资,首谈必定是战略,确定战略方向才会考虑具体项目。你老赵一上来就问项目?是不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当然,这只是卢灿的腹诽,面上还是礼貌的笑笑解释,“您老问的这些……还真没有!这次来拜会您老,主要是想向您讨教,未来两年,加重航运业投资,是否可行。” “如果可行……呵呵,相关项目应该不难找。”说着,卢灿又抬手示意赵市彭,“杰瑞那天也见过,安格鲁的海豚海运,就是选择之一。我相信,类似需求的企业,欧亚都有。” “哦~~这样呀……”赵老爷子端起茶杯后,也不往嘴边送,沉默不语。 赵市彭对家中情况很了解,大概猜测到父亲的担心,便笑着接过话题,“维文,那天我俩聊完,回家后我和父亲也商量许久,又询问了身边几位经理人的意见。在抄底海运业的时机上,大家观点比较一致,不过,在步骤上,有些分歧,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稳扎稳打,不能一步迈得太大。毕竟,低潮期还没过去,谁也不知道究竟要撑多久。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番话有道理吗?很有道理! 但是,卢灿却听着有些别扭。 毛病在哪儿? 搓着手指想了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双方所在的层次不同,导致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 赵家父子是站在“航运业巨子”也就是企业家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提议,他们考虑更多的是企业如何稳步发展。所以,他们说的这番话很正确! 而自己呢?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越来越接近一位资本家和投资人,考虑更多的是投资收益问题,而非单个企业的发展问题,所以,自己更喜欢去看高看远而很少关注脚下。 这样的做法,有利有弊,看来自己还需要修心。 卢灿没接赵市彭的话,也陷入思考状态,顿时场面有些沉闷。 好在倪亚正端着果盘及时出现,笑吟吟道,“哟,我说你们几个,干嘛呢这是?阿灿,尝尝这边的苹果。还别说,比利时的苹果味道还真不错。” “谢谢倪奶奶。”卢灿从莲花瓣状果盘中,拈出一瓣。比利时的生活物资大多靠进口,只有苹果算得上本地特产,大而红,还甜。温碧璃来比利时,最喜欢这边的苹果。 “这边没啥好东西,还不如香江方便。冬天又冷,又不过春节,去年在这边过的,冷冷僻秋。” 倪亚正估计看出现场气氛不是很好,插科打诨的聊起家常,“今年我打算回香江过春节,还是香江热闹……老头子,你说呢?” 赵从衍其实也看好抄底海运业的机会,可是家中余粮不多,心有余力不足,正琢磨着是不是找家银行借贷?听到倪亚正的问话,心不在焉地随口嗯了一声。 倒是卢灿笑着接了一句,“倪奶,您和赵祖,来比利时两年都没回去过吗?” “没呢。也不知道他天天忙什么,”倪亚正回话的同时,瞥了丈夫一眼——刚才她不在场,不清楚赵从衍在琢磨什么。 “那是得回去看看。”卢灿笑了笑,又对赵从衍说道,“赵老,我和霍家、郑家、李家四叔,还有新加坡陈家,凑份子成立一家名叫香江会的投资基金,八月份已经启动。” “一期金融投资是东洋证券市场,听说收获还不错,目前是郑佳醇在负责。” “另外这家投资仅仅,还与香江外贸署联合投资了香江国际会展中心项目,由蒂姆负责,港府地皮已经批下来。” “您老要是对这家基金有兴趣,等您回港,年关附近我攒个局,大家一起喝喝茶。” 赵从衍赵市彭父子一愣,这可是香江华人资本圈的大事!自己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还别说,他们还真不知道,香江会成立,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 卢灿之所以告诉他们父子,并想吸纳赵家加入,是有他算盘的。 东京金融行动,最多明年五六月份结算退出,以现在的状态来看,盈利肯定不错。 这些盈利怎么办? 以卢灿对另外四家掌权人的了解,或者说以香江华商资本家的尿性,八成是抽资本分红,然后再个玩个的,充其量再拿出一笔投进国际会展中心项目。 这可不是卢灿所希望的“香江会”。 他心目中的“香江会”是一家“捆绑式”资本集合体,而不是为了某个项目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只有深度捆绑式的资本财阀,才能对卢系资本有保驾护航作用! 所以,卢灿就有想法扣留下“香江会的东京证券行动”所获得的盈利。 以什么名义扣留? 自然是不断地投入到新项目中去。 什么项目能容纳如此庞大的资本? 其实,最合适的是芯片行业,可是,香江华商一向不喜欢过于冒险——像三星和鸿海集团那样一亏十几年的持续投入,香江华商几乎没人能做到! 地产行业倒是也能容纳大量资本,可香江会五大创始股东中除了卢家,几乎都以地产起家,香江会再涉足,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所以,卢灿瞄准的是海航运输业! 从明年开始,就进入海航运输业抄底的最佳时期,卢灿有把握说服另外四家。 如此一来,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必须找一个海航运输业的行家里手来掌舵这一项目。 别看香江从六七十年代起,就有“四大船王”“世界船王”等一系列航运巨子,可真正合适的选择,并不多。 包船王又有“龙王”之称,这一外号可不仅仅说他在航运业的影响力,更是他素来喜欢独来独往性格的贴切描述。而且现在卢家资本香江第一,包家第二,别看上次包船王屈尊来环宇大厦见卢灿,事实上,老大和老二之间怎么说都有些心理膈应。所以,包家不是合适选择。 至于“许船王”家族,自从老船王故去,家产纠纷已经扯皮十几年,也不合适。 董船王那就更不用说,已经破产,董家两子现在正在为沉重负债焦头烂额,更不合适。 而未来会很辉煌的“曹文锦曹船王”,此时还是个“小舢板”船队。 所以,赵从衍赵家,也就成为卢灿心目中最合适人选。 当然,这些都是卢灿内心小算盘,肯定不会明说。倒是在面对赵氏父子在“香江会”问题上的求知欲时,他和盘托出自己对香江会的发展构想。 华人喜欢单干,这一点,赵从衍要比卢灿了解更深,万没想到,卢灿竟然能组织起这样一家华人资本平台,心下啧啧称叹之余,已经在盘算赵家加入香江会之后,该争取什么样的利益? 感兴趣就好办!卢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又说道,“赵老,其实,抄底海航运输业的资本,主要来自于香江会,单个股东投资份额并不高,您家如果能加入,我支持您家拿到这一投资项目管理权。您老在这一行业几十年,想来霍老和郑老也不会反对。” 卢灿的利诱很直接,偏偏赵从衍无法拒绝! 第896章 西夏词典 第896章 西夏词典 荷兰和比利时两国,汉学研究氛围很浓,与相邻的北欧三国的汉学荒漠形成鲜明对比。 以布鲁日这座小城为例,鲁汶大学布鲁日校区、布鲁日大学、西尼德兰大学、布鲁日天主教会学院,甚至布鲁日理工大学,都设有汉学及相关专业,这在欧洲很少见。 究其原因,与尼德兰王国时期涉足亚洲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且不说海上马车夫从亚洲运来多少亚洲商品,单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家,就巧取豪夺无数的亚洲艺术品回来。 这一切,奠定两国的汉学研究基础。 赵家很早就布局比利时,赵从衍本人也算是半学者及知名收藏家,因此,他来布鲁日之后,与西尼德兰大学汉学系几位教授,关系处得很不错。 眼前这位名叫泰伦·卢(ckwanten)的大胡子中年男人,就是他来布鲁日之后结交的朋友。 泰伦·卢研究方向为元代历史,1972年以《元代的藏蒙关系》获南卡罗来纳大学博士学位。毕业后曾在芝加哥大学任教,八十年代初回比利时,发表过《元朝皇族的藏语名字》《元朝皇族系谱考订》《蒙元退出中原即后蒙元时代史》等文章,算是比利时汉学系中的蒙元历史方面权威。 听说卢灿想要认识比利时汉学研究型学者,赵从衍便将他约出来,一起喝个下午茶。 对于眼前这位泰伦·卢,卢灿还真有印象——此人后世常年居住中国,中文名“吕光东”,香江及台北译名为“陆宽田”,还有一位中国夫人。 “卢教授,这位是卢灿,可别看他年轻,人家在香江艺术圈,数一数二的人物,还是一位商业奇才,收藏圈的大佬级人物……”赵从衍笑呵呵地给卢灿俩人做介绍,其形容词卢灿听着脸上臊得慌。 “c”是德语音标,发音和“卢、鲁”接近,所以听起来,这位泰伦卢与卢灿成了同宗。 “赵,不用介绍,我知道!”没等赵从衍介绍完,这位西欧壮汉径直上前向卢灿伸出胳膊,“1982年我受邀去中国参加一场学术讨论,曾经路过香江,去过虎园博物馆,藏品很精彩,对于卢先生的传奇故事,也有所耳闻。非常高兴见面,卢先生!” 说话间,他抓住卢灿的手掌,用力握了握。 瞧瞧,这就是有一家文博中心的好处——无形中替卢家,替卢灿在圈内扬名! 尤伦斯如此,泰伦卢同样如此。 卢灿配合着对方,用力地抖了抖手腕,“卢教授在蒙元历史方面的研究,同样业界知名。” 泰伦卢耸耸肩,“你的消息已经落伍。我最近几年都在研究蒙元之前的西夏王朝西域历史。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件礼物,相信你一定喜欢。” 说着松开手掌,从背着的挎包中翻腾起来。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说话合适吗?只是客气一句而已,什么叫消息落伍? 好,看在礼物的份上…… 泰伦卢掏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卢灿。书籍是仿中式线装,蓝色封皮左上方有贴签,上面隶书繁体“西夏王朝词典《掌中珠》影印对照及分析”。 如果不是贴签的下半部用英文标注对译文,活脱脱一本仿古线装中文书籍。 《掌中珠》?卢灿接过这本书籍,很快就想到所谓《掌中珠》的来历。 《掌中珠》的全称叫做《番汉合时掌中珠》,是党项人骨勒茂才编撰的一本西夏文汉文对照的双语双解通俗语汇辞书。既用西夏文字来解释汉字的意义与读音,同时也用汉字来解释西夏文的意义与读音,性质上有点类似于今天的《中英对照牛津词典》。 “掌中珠”一词,是用来形容“口袋书”的“便利”和“通俗”,有“掌中宝”的意思。 《番汉合时掌中珠》的原本,是1909年沙俄探险家科兹洛夫带领探险队,在今天的内蒙境内黑水城遗址上发掘出来的宝贝。 黑水城遗址的前身,是西夏十二监军司之一黑山威福司治所。科兹洛夫前后三次挖掘这里,采用破坏式的手法进行盗掘,将黑水城外围的佛塔和塔基一一刨开,致使千年文物受损。 这种破坏式的盗掘取得了极大成效,他在黑水城的一座佛塔下找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有一具女尸,女尸面前摆放着难以数计的佛经、古籍以及大量的陶器、雕塑、绘画,这些佛经古籍包含汉字、西夏文、回鹘文、蒙文、藏文等,几乎件件是孤本。 科兹洛夫不仅将八千多件文物运回沙俄,还将女尸——后来考古证实这具女尸就是西夏历史上最后一位太后,曾被中国历史所记载,姓罗,史称“罗太后”。遗憾的是,二战期间,这具干尸不知去向。 科兹洛夫发掘出土的《番汉合时掌中珠》,合计三十七叶,成为近现代研究西夏文明的重要工具。 卢灿快速翻了一遍,还真是好东西! 虎园博物馆有一本《番汉合时掌中珠》,是1924年罗振玉的儿子罗福成编撰文本,贻安堂石印本——贻安堂是罗家在津门设立的刊印社和书籍铺。 由于当时罗振玉并未得到全本,所以,虎园博物馆的石印本,只有三十一页的残本。 而眼前这本的影印照片显示为三十七叶齐全! 这无疑补全虎园博物馆的遗憾。 卢灿又翻看了编者页,一共有两人参与本书编撰,其一是泰伦卢,另外一位是苏盟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所长克恰诺夫。 “卢教授,你是……从苏盟得到的胶卷?”卢灿的手指,在虎博欠缺的第3、4、5、6、8叶上摩梭着——这本书的最大价值,就在这几页缺页上,至于说泰伦卢所做的研究,卢灿不相信他会比虎博研究中心更专业。 “看来……卢先生对西夏文的研究,也不陌生。”泰伦卢摊摊手,哈哈一笑,“你说的没错,八年前,我在芝加哥大学任教时,受邀去苏盟访问,在列宁格勒结识克恰诺夫。当时我已经开始研究西夏历史,参观列宁格勒东方研究所时,觉得这套掌中珠很有价值,花了一百美元,买下册页的微缩胶卷,还有克恰诺夫的部分研究分析,再结合我的观点,最后出来你手中的这本。” 泰伦卢倒也实诚,并没有贪墨克恰诺夫的功劳,还给了对方编撰署名权。 “掌中珠?什么意思?”赵从衍见两人聊得欢,也探头看过来,只是,他只是一位收藏家,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掌中珠。 卢灿将书本递给赵从衍,笑着解释,“党项人出的双语词典,算是研究西夏文字的通行证,卢教授选择的切入点很对路,这本书很有价值。” 西夏国祚很短,其文字只有一百来年,流传也不广泛,如果没有这份掌中珠传世,八成又和八思巴文一样成为绝种孤文。 赵老爷子翻了翻,没看懂,便有些兴致索然,将书本还给卢灿后,摆摆手招呼,“泰伦,坐下来聊,我点了一壶大吉岭红茶,应该合你的口味。” “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卢灿伸手示意泰伦卢就坐,“欢迎卢教授去香江做客,或者途经香江时,去虎园博物馆落脚,相信饶教授一定乐意与你交流?” “饶教授是?” “饶真颐饶老,虎园博物馆文化研究中心的负责人……” 自从李林灿老爷子前段时间生病之后,虎博的文化研究中心的工作,一直是饶真颐饶老在负责。虽然饶真颐此时的成就还未至巅峰,但他已然是香江汉学研究方面的旗帜。 卢灿将饶老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泰伦卢很快拍拍手掌,恍然大悟般,“哦~~我知道他,很有名汉学研究者。我在芝加哥大学工作时,就听说过他的名字……真是很期待与他会面。” 服务生送上一壶红茶,两盘茶点,三人就着茶点边品茶边闲聊。 “维文,如果……我去中国生活,你能给我什么建议吗?”泰伦卢喝完一杯茶后,忽然问了一句。 “生活?不是旅游?”赵从衍老爷子吃了一惊。 “对,生活!”泰伦将茶杯放下,双手架在玻璃茶几上,搓着手掌,满怀感慨,“三年前,我应邀去中国,爬过长城,游览过故宫,还受邀去看过兵马俑,真的太让我震撼!你们两位都是中国人,应该比我的感受更深。” 卢灿一笑,赵从衍端着茶杯掩饰脸上的尴尬——他还真的不如这位比利时人,没爬过长城,也没逛过故宫,更别说兵马俑。 泰伦卢并未注意到赵从衍的表情,继续抒发情怀,“我对中国,充满敬畏!当时就有想法,留在那里……研究汉学不到中国,终究无法感受那个国家的厚重文化与历史的悲壮!可惜的是,我想去考察统万城以及黑水城的申请,未能获得批准。” “这种情绪困扰了我整整三年!这次,我打算辞去工作,去中国定居,找机会去西夏国的故地,走走看看。我想,这对于我的学术研究,会有很大帮助。” 卢灿嘿嘿一笑。 历史上,此人就是今年去的中国,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至于学术上有没有突破……呵呵,不知道,但他收获了爱情,还收获了一份不错的事业——他成立了一家名叫“大苹果文化公司”,专门做中外书籍的翻译发行工作,着名的小说《麦田守望者》最早中文版本就是他的杰作。这家公司一度被亚马逊书店称之为“最大的中文小说欧洲版权代理商”。 对于这种中国文化倾慕者,卢灿自然要支持。 第897章 罗氏赝品 第897章 罗氏赝品 西夏历史研究和考据,别说是在欧洲,就是此时的香江、台北,乃至于国内,都算冷门。 泰伦卢这些年研究西夏历史,属于典型的盲人摸象,连个讨论说话的对象都没有,这也是他要去中国定居的主要原因之一。今天遇见卢灿这一“知音”,话匣子顿时打开了。 赵从衍老爷子精于收藏,对西夏历史了解不多,卢灿虽然不算正经的学者,可他这些年没少接触历史,对西夏文明涉猎颇多,所以,谈话大多集中在他和泰伦之间。 泰伦越聊越嗨,说话时拍着茶几,还带着节奏,“西尼德兰大学原本没有西夏历史课,我八二年来这里,才开设了选修课。嘿,前段时间我还给学校弄到一件好东西……西夏佛经,维文,你见过吗?” 西夏佛经?卢灿一愣。还别说,真是宝贝,虎园博物馆都没有。 倒是听说,国图有一本发掘于敦煌的西夏文《地藏经》,卢灿没见过实物。 “哪儿来的?西夏文?” “西夏文!”泰伦点点头,颇为自豪,“六月份,我去鹿特丹参加一次会议,恰逢鹿特丹图书市集举办世界图书大展。我在一家二手书摊上买下这本西夏佛经……那个蠢货摊主,认为这本佛经是印度梵文……哈哈,被我捡了个便宜。” 卢灿同样呵呵一笑。他明白泰伦为何骂对方蠢货——梵文为字母体,属于闪米特文字系统,而西夏文是典型的方块体,属于汉字系统,两者区别很大。 笑归笑,他并不觉得那位摊主有多浅薄。 梵文在演化过程中,形成北方的“方形字体梵文”和南方的“圆形字体梵文”两种。 其中,方形字体梵文衍生出来的“笈多文”,对汉传佛教影响极大。 东晋时期鸠摩罗什大量翻译的佛经、以及其后的法显法师赴印度求法时,都是使用笈多文。而笈多文流传于龟兹、于阗等地,又演变成吐火罗语,成为焉耆、龟兹、月氏、康居、大宛等国家的语言文字。 总之,中亚地区国家的古代文字形成,受到梵文影响很大,也间接影响到西夏文的发明。 这些内在关系,让一位二手书摊摊主去辨别清楚,实在太难为人。对方能联想到梵文,其实已经很不错,远超普通摊主。 相比嘲笑摊主,卢灿对这件西夏文佛经,更感兴趣,“东西在哪儿?我能看看吗?” “在我办公室……你稍等,我借柜台电话一用,让人送来。”泰伦卢很干脆地起身去台。 赵从衍看了眼泰伦的背影,又回头笑眯眯问道,“阿灿……你想要把他收拢到虎博?” 卢灿一笑,“没这打算。” “那你这是……?”这下赵从衍有点懵。 刚才见两人聊得很不错,还以为卢灿存着招揽对方的心思呢。很明显,泰伦卢可能也这么认为,才如此积极的跑去打电话。稍后要是没这茬,泰伦卢会怎么想?遛猴呢? 卢灿又笑道,“不过,虎博可以资助他做些西夏及蒙元历史的专项研究。” 在中国朝代史的专项研究型人才方面,虎博现在不缺,以饶老、李林灿为首,香江中文大学和港大,以及国内及北市的一批专家,几乎涵盖了历朝历代。在他们面前,泰伦卢的水平不占优势。 虎园博物馆现在更喜欢合作研究模式,无论是与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联合组建“秘鲁卡拉尔古城考古项目”,还是与粤省文保所联合开发的“南越国历史研究项目”,都让虎博收获巨大。 泰伦卢如果真的对西夏历史感兴趣,打算去黑水城和统万城考察,卢灿不介意赞助一笔,甚至可以帮他联络国内的文保单位,组建三方联合考察小组。 算是另类的借鸡下蛋。 没一会,泰伦卢回到座位,抹着额头笑笑,“万幸,助理还没下班,我让她稍后送过来。” “给你添麻烦!”卢灿拎起玻璃壶,给他的茶杯斟上,又给赵老添了些,放下茶壶后,又笑问,“卢教授,你去中国……是有专门的研究课题需要完成吗?” 泰伦卢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我一直想要做黑水城的专题研究,可是……” 他的无奈,卢灿倒是能理解。 任何一项历史考证及研究,都是需要团队作业以及资本支持。荷兰比利时的汉学研究氛围一直不错,这不假,可西夏历史研究终究是冷门,别说西尼德兰大学,就是根特大学或者比利时皇家科学院,也没什么人专门研究西夏历史。研究出来的成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自然也就缺少赞助人。 在这一大背景下,泰伦卢想要在西尼德兰大学拿到经费,成立专项研究课题,几乎就是做梦。 卢灿琢磨了一分钟后笑道,“卢教授,你这次去中国考察黑水城之后,如果还有成立专项研究课题的想法,去香江,虎园博物馆会审核你的课题研究大纲,给你一定的支持和帮助。” 泰伦卢的真实水平,后世有争议。有人对他很推崇,央视的“对话”栏目,曾经做过一期他的专题;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譬如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副会长聂鸿音就曾公开说过,“泰伦卢对西夏历史、文献和语言文字认识的错误之多,至今无人能及……” 课题研究大纲虽然不能看出一位学者的真实水平,但是,虎园博物馆能根据大纲来判断未来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这是衡量是否赞助课题研究的重要标准。 “谢谢!期待与虎园博物馆的合作!” 泰伦卢表现得似乎很有信心,拉着卢灿再度聊起他的西夏研究。 约莫十来分钟,一位二三十岁很丰满的白人姑娘,拿着一只纸盒走进咖啡厅,东张西望。 “嘿,海茵斯,这里!”泰伦卢挥了挥手,又对卢灿笑着介绍,“海茵斯,我的办公室助理。” 漂亮助理有助于工作。卢灿笑了笑,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一只茶杯,给新来的姑娘添了杯红茶。 “喏,你看,就这!”泰伦卢将纸盒搁在卢灿面前。 新来的姑娘接过卢灿递来的水杯,礼貌地朝卢灿点头致意,同时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对方,似乎在评估这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卢教授急吼吼地将珍爱的宝贝拿到咖啡馆。 卢灿掀开盒盖,露出一本发黄破旧的天青色桑皮纸蝴蝶装书籍,看到这本书时,他的神情有些古怪,抬头看了眼泰伦卢。 泰伦卢并没有注意到卢灿的神情,犹自得意地笑道,“品相还不错。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八百多年前的古籍,还能保存得这么好!中国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呃?他的这句话,堵得卢灿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真相。 纸张做旧,卢灿的拿手绝活,所以,这件东西,卢灿都不用上手,就很清楚,它是赝品! 不仅知道是赝品,卢灿还很清楚,这件赝品的来路! 罗福成,也就是罗振玉的长子,在1924年编撰《番汉合时掌中珠》后,对西夏文产生浓厚的兴趣,进而研究了好几年,在西夏文方面取得卓越的成就。 有了成就之后,罗福成似乎兴犹未尽,做了一件很“突发奇想”的事情——他用石印的方式仿制了西夏文《大方广佛华严经》! 赝品做出来之后,恰逢1932年伯希和访华,受到京津两地文化界人士的欢迎,罗福成此时担任国立北平图书馆古籍部的副主任,便将这套赝品送到伯希和面前,考较对方眼力。 结果,伯希和吃药——那套赝品《大方广佛华严经》现如今还在法国国家图书馆展存呢! 这件事之后,罗福成陆陆续续制作了将近百套西夏文《大方广佛华严经》,被各地古董商买走,流落到世界各地。 虎园博物馆中,就有好几本他的赝品,与眼前这本差不多! 第898章 陶瓮封瓷 第898章 陶瓮封瓷 提到中国近代四大显学——“甲骨学、敦煌学、简牍学和清代内阁大库档案学”,有一个家族,怎么也绕不过去。 那就是淮安的罗振玉罗氏家族。 罗振玉不用多介绍,“甲骨四堂”,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罗振玉居其首。除开复辟和媚东洋这些,单说罗振玉的国学功底,绝对是当时的泰山北斗,连国学大师王国维都视之为师。 罗振玉的弟弟罗振常,在版刻、碑拓、经义解读、边疆文史、古诗词解义、藏书等方面,越卓同侪,还是一代教育大家。 罗振玉的五个儿子,除了二子早夭,剩余四个,个个成才。 长子罗福成,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专家,是西夏文、契丹文、女真文的研究先驱;三子罗福苌,民族古文字学家、西夏学专家;四子罗福葆,古文字学家、金石学家;五子罗福颐,中国考古学会理事、中国古文字学会理事、杭州西泠印社理事,精通各种古文字,研究范围涉及青铜器、古玺印、战国至汉代竹木简、汉魏石经、墓志乃至尺度、量器、镜鉴、银锭等等。 罗振玉的孙辈,又有罗继祖、罗承祖、罗随祖,无一不是金石考古、古文字学及博物馆文物方面的大拿。其重孙罗卫国,在甲骨文、金文、石鼓文、小篆、隶书、行书等方面颇有研究。 卢灿甚至还知道,罗振玉的玄孙,二十年后会担任沈城博物馆馆长。 这才是真正的家学渊源。 卢灿终究没好意思在泰伦卢那性感的助理面前刷他的面子,翻了翻这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经书,然后就放回纸盒中,应付一句,“不错。” “是,我也觉得这东西不错。”泰伦卢没听出来,依旧很开心。 可赵从衍算是古董行的老藏家,顿时起了疑心,眼睛眯了眯,伸手拿过这册善本。 有着卢灿的奇怪表现,老头子自身的眼力也不差,很快发现这册善本的古怪——纸有年龄,想要以假乱真做到以假乱真,并不容易! 老头子同样不动声色,看了眼泰伦,“欣赏”着对方的自嗨,心底直乐呵。 其实也能理解。 作为一名欧洲学者,他们在鉴定中国文物时,更喜欢从文字内容上着手,至于材质做旧、印章做旧之类的技术……呵呵,没见伯希和都在罗福成面前吃瘪了吗? 双方聊到天色将黑才起身分别。分别时,卢灿倒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让泰伦卢有空去法国国家图书馆走走,那里也有一本类似的经卷。 泰伦卢愕然半晌,这次,他听出卢灿的意思——合着自己买了本假货,白高兴好几个月! 没时间理会泰伦卢的沮丧,卢灿还要赶往下一场聚会。 坐到车中,卢灿笑嘻嘻道,“赵老,您也辛苦一下午,晚上……就让杰瑞带我过去。” 老爷子七十多,下午陪同卢灿见泰伦卢,那是因为卢教授是他朋友,晚上的场合,老爷子去不太合适。赵老一琢磨,点点头,“行,阿彭应该已经下班,就让他陪你去,我就不掺和啰。” 历史上,在各国还没意识到周边海域沉船价值,未出台相关保护法之前,活跃在东南亚、南亚海域的一共有四支挖宝船队。分别是英国臭名昭着的“海洋大盗”迈克·哈彻以及他的海洋商业打捞公司;美国人格雷科和他的世纪海洋文化产业公司;荷兰人西蒙琼斯组建的风帆远洋打捞公司,以及比利时人海曼斯组建的海曼斯船队。 当然,现如今变成五支船队,多出来的一支就是黄元负责的维德海捞公司。 今晚爬梯的主人,名叫海曼斯·斯泰韦·因斯坦,海曼斯船队的总裁,颇为知名的海洋寻宝人。 近年来,海曼斯船队一直活跃在苏门答腊岛东南部海域到西爪哇省海域之间,收获颇丰。 上次去新加坡讨论海捞博物馆时,黄元透露,这支船队最近在勿里洞岛加斯帕海峡一侧定锚,水鬼频频下水,极有可能发现古沉船的踪迹。 上午在赵从衍家,卢灿随口提了一句。孰料,赵市彭不仅认识海曼斯,双方关系还相当紧密——海曼斯船队挂靠在比利时海事集团(b集团)旗下,b集团还拥有海曼斯船队将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船队的远洋补给、维修,以及海捞的技术支持,都由b集团提供。 按照赵市彭的说法,卢灿是b集团的股东,b集团是海曼斯的股东,这位海曼斯也算是“自家人”。虽然有些牵强,可也不算错。 既然如此,卢灿自然要见见这位挖宝人。 凑巧,海曼斯最近正在布鲁日的船队基地。接到赵市彭电话后,他盛情邀约卢灿和赵市彭俩人参加晚上他们船队举办的庆功爬梯。 庆功爬梯?卢灿很快联想到黄元所说的话。 上次和黄元见面还是去年,海曼斯船队现在搞庆功宴,八成是勿里洞岛海域的那艘沉船已经打捞完毕——这些海捞公司打捞沉船,可不像考古队打捞“南洋号”沉船那么细致,一年时间足够他们将一艘沉船扫荡干净。 海曼斯船队的基地位于布鲁日港北方民族(noordnatie)码头。 北方民族码头是欧洲最大的潮汐集装箱码头,每年的集装箱吞吐量超过八千万tue。 teu是英文enty-feet eivalent unit的缩写,是以长度为20英尺的集装箱为国际计量单位,也称国际标准箱单位。 轿车穿行在码头时,四周全是各色巨大的集装箱,堆叠得整整齐齐,如同一排排耸立的楼宇。密集恐惧症、栅栏恐惧症,或者矩阵恐惧症者,慎入。 过了货柜区之后,则是库房区。 一排排圆弧顶棚的巨型仓库,有点像超大号的蔬菜大棚,存放着海船运送的零散物资。 “喏,阿灿,那就是海曼斯!”赵市彭抬手指指远处一座大棚。 卢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略有些诧异。 站在大棚其中一间大门门口的男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满脸沧桑。相反,棕色长卷发,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瘦高个,年纪在三十出头,颇有些电影导演或者编剧的范儿。 对方也注意到行驶过去的车辆,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等车子停稳,车窗落下,海曼斯弯腰朝车里望来,还抬手摆摆,笑着问候,“杰瑞!有些时间没见!” 赵市彭顺着他拉开的车门下车,笑问,“这次回来,能休息一段时间?” 显然,两人挺熟。 等卢灿从另一边下车后,赵市彭又抬手介绍,“卢灿,我电话中说的那位……” 海曼斯一抬手,绕过车头,向卢灿迎来,“不用介绍,我常年在亚洲活动,对卢先生的事迹,很了解!卢先生,很高兴见面,我是海曼斯·斯泰韦因斯坦,卢先生叫我海曼斯即可。” “很高兴认识!”卢灿与对方握了握手时,笑道,“听说……你的船队,这次大获丰收?” “也算有所收获,比不得卢先生旗下的维德海捞!瑞克船长很能干!” 海曼斯船队和维德海捞公司都在东南亚及南亚一带活动,彼此算是知根知底。 海曼斯口中的瑞克船长,就是黄元。黄元确实很能干,今年八月份又在马来西亚近海海域,定锚一艘三角帆船,应该是宋代阿拉伯船只,现如今正在想办法打捞呢。 卢灿哈哈一笑,“瑞克船长聊天时,也是这么说你的。他可是不止一次夸赞海曼斯船队,在定锚沉船方面,具有旁人无法比拟的经验与直觉。” “谢谢瑞克船长的夸奖。”海曼斯耸耸肩,又伸手邀请,“杰瑞,卢先生,请进。” 三人迈步走进仓库大棚。 内有洞天! 大棚中间是两米宽的铲车道,左右被改造成一个个单独的隔间,不停的有员工出入期间。透过半掩的门能看到里面是一个个办公区。再往东走,是一片开放式的展存去,一排排桁架,展览展示……准确说是堆放着,各种各样从海底打捞起来的物件。 瓷器最多,还有众多没开封的巨大陶瓮。 也不知这些东西是不是这一次沉船打捞上来的成果。 陶瓮封瓷,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最常用的瓷器运输方式。 瓷器容易破碎,即便捆扎好,也容易在海运过程中遭遇风浪而破损。聪明的古代商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们打造一个个巨大的陶瓮,将各种瓷器捆扎好,放在陶瓮中,然后在缝隙间撒上茶叶或草木灰,再将陶瓮封口。 这样“陶瓮封瓷”的运输方式,代价很昂贵,但效果极其好,多用来装载名贵瓷器品种。 所以,如果打捞沉船遇到陶瓮封瓷情况,往往意味着收获不菲! 第899章 盈字款瓷 第899章 盈字款瓷 此时的海捞瓷,不值钱。 但是,海捞瓷中的陶瓮封瓷,不在此列,非常值钱,甚至比传世古瓷还要有价值。 究其原因有二。 其一是陶瓮封瓷的“新”。 这些瓷器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压在密闭的陶瓮中,又在海水中绝缘空气几百年,品相近乎完美。有一部分陶瓮封瓷在取出来时,甚至“火气冲天”,如同刚刚出窑一般。 这种瓷器,品相近乎完美,想来受藏家追捧。 其二是陶瓮封瓷的“绝”。 瓷器易卒瓦(cei),传承不易,尤其是高古瓷器,受各种因素影响,存世量极少,很多窑口的瓷器,只闻其名不见器物。但陶瓮封瓷不一样,千年前的精明商人,将一只只精美的瓷器,仔细地封存在陶瓮中。这些瓷器中,指不定就封存了历时千年的绝品。 这种绝品,但凡出现一只,就能拍出天价。 在这间大约两百平的展厅中,靠右墙根排着一溜的陶瓮,有四系罐,有将军瓮,有覆盖陶缸,有鼓瓮。这些陶瓮,部分已经开盖,员工正在往外掏东西,还有一部分密封完好待处理。 卢灿扫了一眼,大约有三十来只陶瓮,肯定不是一只沉船中的全部,至于其它的,应该在海曼斯船队亚洲基地——爪哇岛普里安根。 又环顾桁架上的货品,堆叠着各色杯、盘、碟、盏、盂、盒、罐、熏炉、勺、壶、油灯和少量瓷塑,还有部分灰黑色的银铤,以及棕褐色的金制品,种类非常多,瓷器约占总数的九成五。 就在卢灿四处打量时,赵市彭接过海曼斯递来的香烟,笑着抬手指了指桁架,“海曼斯,这是……你挑出来的样品?准备办个出货展?” “打算在布鲁日和阿姆斯特丹各办一场,这两年只投入不产出,股东们都要翻脸了,这不……赶紧出货,争取在明年财务月核算之前,把船队的营收做漂亮一些。” 海曼斯说笑间,又将香烟向卢灿递过去。 “我对香烟无爱,”卢灿抬手谢绝,又指了指那些陶瓮,笑道,“对他们……有些兴趣。” “卢先生随意看,这些货都出售,你挑选后,我们再议价。”海曼斯哈哈一笑,没再劝,将香烟扔进自己嘴中,划根火柴将自己和赵市彭的香烟点上。两人跟着卢灿身后,看他鉴定物件。 桁架上的货品很多,足足有五六千件,一件件看肯定不现实,卢灿只能挑“有眼缘”的物件,拿起来看一眼。 看过件之后,卢灿啧啧两声——海曼斯这次赚大发了,他的船队打捞起一艘唐中晚期的沉船——刚才那几件瓷器,一水的唐末长沙铜官窑彩瓷! 唐代制瓷,南以越窑青瓷为代表,北以邢窑白瓷为典范,形成南青北白的生产格局。长沙铜官窑另辟蹊径,以彩瓷而崛起,虽然不能冲击越窑和邢窑的地位,但在当时,颇有影响力。 铜官窑彩瓷起源于汉末岳州窑的褐釉和褐釉点彩,又融入唐三彩陶器的彩绘技法,创造性地把绘画艺术运用到瓷器装饰上。拆开来说,就是将铁、铜等呈色剂掺入颜料,用笔沾上颜料,直接在未烧制的瓷胎上绘饰图案,然后再覆盖上一层釉入窑烧制,通过熟练掌握窑温,使瓷器上呈现褐、绿、酱、铜红等一种或多种色彩,这就是釉下彩技术。 这种技术在今天来看很低端,但对于当时的生产环境而言,已经是巨大的进步。它突破了单色瓷对中国瓷器近千年的垄断,让更多的色彩体系融入到瓷器品类当中,堪称里程碑。 这项技术还创造了另一项奇迹——彩瓷和绘瓷的出现,极大的促进中国瓷器的外销。当时的“白衣大食”“黑衣大食”以及后来的“绿衣大食”,都对这种彩瓷,极为追捧。 这也造就了唐朝中后期一直到宋代,大食商人不畏海上风浪,远赴中原经商,为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做出巨大贡献。 很多人提到丝绸之路,就潜意识认为这属于“中国特有名词”。 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丝绸之路属于世界范围内的通商之路,并不只属于中国。 丝绸之路起源于中国不假,但无论是海上还是陆上,它的扬名和成功,还是依赖于那些不远万里来中原经商的商人群体。这些商人中,有中国人,这没错,更多还是“外邦”商人。 以唐末海上丝绸之路为例,当时扬州驻有几千大食商人,专门从事阿拉伯与中国之间的商贸,为两个地区之间的文化经济交流,做出卓越贡献。 眼前这批货品,在当时,说不定属于那些大食商人中的哪一位或者几位。 放下手中的青釉褐绿菜鸟纹壶,卢灿回头笑笑,“海曼斯,这次出水的船……是独桅还是双桅?” 独桅和双桅,是当时阿拉伯三角帆的两种船型,独桅帆船载货量相对较少,典型的近海船只,只能贴近海岸线走,双桅则属于大型帆船,载货量很大,可以独自横渡印度洋。 这句话,其实问的是这次打捞上来的货量。 都是行家,卢灿的意思海曼斯很清楚,摊了摊手,露出几许遗憾的表情,“独桅缝合船,不大,五百料左右。我的人做过预估,这艘船的出港量,应该在六万到八万之间,可惜的是……现在全部出水不到三万件。” 他用的是“料”来回答卢灿的问题,是因为“料”是中国古代朝廷制定的船只容量单位,唐宋明时期,都以“料”来收车船税,而打捞起来的阿拉伯沉船,显然也要遵循这一规则。 有关“料”的核算很麻烦,折合成现代的“吨位”可能更好理解,一料大约等同于033吨。五百料的船只,满载货量约等于一百六十五吨。相比宋明时期的五千料大船,这艘船确实不算什么。 “船呢?起了么?”卢灿问道。维德拍卖和虎园博物馆联合筹建的新加坡海洋文物博物馆,修建在吉宝港,大约在明年五六月份竣工,如果有一艘唐代独桅三角帆船做展品,也挺不错。 海曼斯的回答很干脆,“烂了,砸了。” 虽然海曼斯船队不像“海洋大盗”迈克·哈彻那么疯狂,动不动就砸毁数以万计的的海捞瓷器,可同样也不会像黄元船队那样刻意去保护。 卢灿苦笑摇头,没再说话,伸手又拿起一件顺眼的黄褐釉茶碗。 这是一件带铭文的瓷器,茶碗中心有彩绘的“阿拉米文”,卢灿没看懂什么意思。 卢灿既不认识阿拉米文,也不熟悉阿拉伯语言,但他知道,阿拉米文是阿拉伯文的前身,与梵文一样,也属于闪米特文字,使用年代从三千年前到公元十世纪这一时间段。 大约在公元七世纪,阿拉伯帝国建立,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一世,在阿拉米文字的基础上,创立阿拉伯文,原来的阿拉米文逐渐被废除。 阿拉米文有点类似于埃及的楔形文字,而现在的阿拉伯文类似于蝌蚪文,两者区别明显。这件瓷器上还保留有阿拉米文字,也可以佐证这批货出自于公元七世纪到公元十世纪之间。 这件黄褐釉茶碗,有点意思。卢灿将它单独搁在一旁。 很快,卢灿又发现一件更有价值的瓷器,一件带有“盈”字款的越窑青瓷茶注子。 茶注子本身没什么,无非是带柄带流可以直接煮茶的茶壶而已,越窑青瓷的品级虽然也不错,但还没能让卢灿惊艳,真正让卢灿惊喜的是这件瓷器底部的“盈”字款。 这可是唐代大盈库的好东西! 唐朝大盈库,史书里并没有专门的介绍,只是在记载历史事件的过程中,有片言只语的提及。最早出现于纪录唐代有关历史史实的《后唐书·食货》:“又王鉷进计,奋身自为户口色役使,征剥财货,每岁进钱百亿,宝货称是。云非正额租庸,便入百宝大盈库,以供人主宴私赏赐之用。玄宗日益眷之,数年间亦为御史……”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 王鉷这人自告奋勇,做了征收财税的官员,横征暴敛,收刮天下,每年给唐朝皇帝私人府库钱上亿,奇宝无数;他告诉唐玄宗,这些钱物都不是国家正规财政所得,故供奉给皇帝私府百宝大盈库内存,以便唐玄宗平时请客送礼,方便用度;唐玄宗有钱可以随便花,当然十分高兴,不用几年,将王鉷升官做了御史。 由此能得知“大盈库”是唐朝皇帝的私人库所。 换而言之,这件瓷器算是唐代的“官款”瓷器。 虎园博物馆内瓷器众多,还真没有见过盈字款唐瓷,这算是第一件。 至于说唐代官款瓷器怎么会出现在这条商船船上? 不难解释。 唐朝的海外藩属国有十几个,像什么狮子国、倭国、真腊、婆利、丹丹、盘盘、狼牙、交趾、高丽、百济、天竺、泥婆罗、婆利突罗朱、流鬼国等等。 这件皇宫用瓷,很可能是唐朝皇帝赏赐给海外藩属国国王的礼物,托贡使随船带回。 没想到,船沉了! 既然是唐皇赏赐的礼物,肯定不止一件!卢灿心头一动,拿起这件茶注子,翻出盈字款示意给海曼斯看,“这类字款的瓷器,你有没有统计过?有多少?” 海曼斯船队从事海捞业将近十年,船队上肯定配备有鉴定师,流程也会很规范——这种瓷器分类的工作,大多在物件出水后的第一时间进行。 所以,他应该有记录。 第900章 打包清仓 第900章 打包清仓 海曼斯让人拿来一本厚厚的账册,是此次出水沉船的货品分类记录册。 这东西原本是商业机密,可卢灿毕竟是比利时海事集团的股东,算是自己人,而且,海曼斯知道卢灿正在新加坡筹建海捞瓷博物馆,心底有些打算,故而很大方的将其拿出来给卢灿看。 海曼斯的小算盘,说出来也没什么。 八十年代的海捞瓷,除了一些特殊品类之外,大多数都价值一般,否则迈克·哈彻再疯狂,也不会一口气砸毁数百万件海捞瓷器。 带来改变的是中国经济的崛起,尤其是零八奥运会之后,中国掀起的全民收藏热,让全球范围内的中国古瓷变得紧俏起来,连带着原本价值低廉的海捞瓷市场,也变得炙手可热。 这也意味着,海捞瓷市场真正红火,还需二十年。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些海捞瓷中的大批量普品,怎么处理? 这些普品十分鸡肋,不仅清理起来麻烦,耗时费力,卖不出多少钱不说,还会占用仓库、人工、货运等资源。 像迈克·哈彻一样砸掉?显然不合适。 如果有人大批量承接,自然是最佳选择。 以前没有这样的人选,但现在不好说。卢灿在购买艺术品方面的“粗手大脚”,业界知名,最近又在筹建海捞瓷博物馆,所以,海曼斯在接到赵市彭电话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将这批货打包给卢灿,故而,他很热情地邀请卢灿参加晚上的爬梯。 且不提海曼斯的小心思。 卢灿就着大棚内的聚光灯,打开记录册。 这次打捞的船只,被海曼斯命名为“海葵号”。这种命名无规则,并非船只真正的名称,可能是沉船附近海葵很多。如同后世着名的“黑石号”,其命名来自沉船旁边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 总出水数量为两万七千余件。 之所以带“余”,是因为还出水五十二坛“陶瓮封瓷”。这些陶瓮封瓷仅打开五只,剩余的留着拍卖时“开宝箱”,其中所藏瓷器数量不明。 “开宝箱”的拍卖方式,也是海捞瓷拍卖中常用的手段。 千年前密封的陶瓮,里面究竟藏着多少瓷器?瓷器品类如何?内部有没有渗水?有没有破碎?有没有旷世绝品?没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 这会给竞拍者一种惊险刺激的“赌宝”感觉。 海曼斯留着四十七只陶瓮没有打开,就是指望这些陶瓮拍卖时,狠狠地赚一笔。 看到这里,卢灿又抬头看看安排在右侧墙壁一侧的陶瓮,差不多有三十来只,将近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还有三分之一,安排在阿姆斯特丹的展售会。 看完总数之后,再落到细项。 细项是按照品类来划分,共有九十多种。 陶瓷器品类最多,约占七十多种,数量最大,有壶、瓶、杯、盘、碗、碟、砚、盂、坛、薰炉、脉枕等,还有许多人物、动物、鱼类等造型玩具,还有几种乐器,如陶埙、三眼洞箫等。 沉船自身所带杂物,也约有几十件,如铁锚、船首像、木匣封存的首饰、油灯、铜铲、铜炉等,此外,还有二十四枚大唐银铤(音定),六枚阿拉伯帝国金币以及数百枚开元通宝。 在中原的金银货币中,别看“元宝”的名气很大,事实上它出现比较晚。 “元宝”的正式定型,始于元代。 至元十三年(1276年),元军灭南宋后返回扬州,丞相伯颜因为士卒掠夺无度,下令搜检部队行李,将所得银两统统销铸作锭,归朝献纳。 经办此事的销钱官,将这些散银制成重五十两的银锭,还特别起名“扬州元宝”,呈献给忽必烈。 当时的元宝形状呈马鞍,两端圆弧,中间束腰,拍扁了就和南宋和金的银铤十分相近。 在此之前,唐宋所用银器都叫“银铤”——形状是仰面似船,伏面似案的船形,整体趋于平面的板状。至于后世的唐宋古装电视剧中所出现的金银元宝……乐呵一下就得,别太较真。 看完总目之后,卢灿快速向后翻,来到铭文器部分——稍微有点古董常识的人都知道,带铭文的器件更珍贵,海曼斯船队的员工,将所有带铭文的物件归拢到一个类别,取名“铭文器”。 两万多件出水货中,只有五十三件非货币的铭文器。 海曼斯船队常年在亚洲活动,自然配备有亚洲古董鉴定师傅,因此,铭文器部分的记录,倒是很详细。卢灿最关注的“盈字款”瓷器,有四件,一尊瓷器香炉,一把茶注子,两只绿釉茶盏。 剩余的铭文中,有“开成三年重阳日”的计时铭文——“开成”是唐文宗李昂的第三个年号; 有“湖南道望亭范家窑”、“湖南道草市石诸孟子”、“樊家记”等窑口铭款——这些窑口铭款,说明这一船瓷器并非出自某一家窑口,而是长沙窑系中的多家窑口集体供货; 还有一件瓷器的铭文是六言诗——“鸳鸯暖卧沙浦,鸂鶒(音西池,一种水鸟)闲飞桔林”,比较罕见。这是出自晚唐女道士鱼玄机的“隔汉江寄子安”的两句,表述的是男女之间的相思之意。 六言诗不如五言和七言流行,在汉末魏晋时期有所发展,其中代表者为曹植和傅玄。到了隋唐时期,六言诗彻底被五言和七言所掩盖。 不流行的原因很简单,古诗都是源自于乐府,也就是说,本质上是用来唱的,六言诗的顿挫以及韵脚,既不如五言抑扬便捷,也不如七言诗平仄的变化与转折的多样,自然也就很难流行起来。鱼玄机的《隔汉江寄子安》已经算是唐代六言诗中的佳作。 这件唐末的绿釉瓷杯上,竟然留有鱼玄机的诗句?挺有意思! 鱼玄机二十四岁去世,为公元868年。 有关鱼玄机的传说很多,譬如五岁就诵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二岁便诗名远播长安城;又譬如她的风流成性,后世流传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就是出自她的笔下;更传说她在咸宜观出家时,男欢女爱,夜夜笙歌。去年邵氏出品的《唐朝豪放女》,说的就是鱼玄机和崔博侯、侍婢绿翘之间的情感纠葛故事。 这件瓷器上带有鱼玄机的诗句,极有可能是某位倾慕鱼才女之名的鱼迷所为。 同时,这句铭文再度缩小沉船的历史范围——公元868年到唐代末代皇帝唐哀宗李柷在位期间。 简略翻看目录之后,卢灿掩卷沉思。 他有心将这五十来件铭文器全部买下,可这一做法明显不合适。很显然,海曼斯还想要靠这些物件来哄抬这次出水物件的拍卖,自己全部买下,他的那些普品,怎么处理?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海曼斯肯定不会答应。 细想想,海曼斯这批货质量不错。 东南亚海域出水的沉船不少,多是明清船只,偶有宋元商船,唐代沉船很罕见。唐代瓷器原本就不多见,这些出水货,即便是普品,捂上几年,都会升值,更别说还有五十多个陶瓮封瓷。 要不……打包? 如果打包,其中部分精品藏品可以入虎博,支撑一个虎博唐瓷专馆应该没问题,还可以挑选一部分入新加坡的海洋文化博物馆,丰富这家博物馆的藏品,至于剩余的普品,捂上十年八年再出手…… 貌似不亏! 这一念头冒出来之后,就怎么也压不住。 将名册递还给海曼斯,卢灿笑着问道,“展售会的通知,发出去了吗?准备安排在春拍期间?” “还没!”海曼斯手指拂过名册,哗啦啦作响,同时笑着回道,“展售会刚开始准备,还要几天。我计划元旦之后开始发通知,一个月的宣传,到二月份……各大拍卖行春拍结束后,开始第一场展售会。阿姆斯特丹的那一场,计划放在二月底。总之,三月财务月之前,完成所有工作。” 卢灿环抱着胳膊,想了会又问,“做过估值吗?” “没有。”海曼斯摇摇头,笑道,“这次展售会依旧和carlo bonte(查尔斯邦特)拍卖行合作,他们会在近期做估值。” 查尔斯邦特拍卖行是比利时最大的拍卖行,创建于1932年,背后股东是sioen(西翁)家族。这个家族名不见经传,实际上是隐形大亨,着名的sioen天然纤维织造公司就是他们家族产业。 赵市彭看出些名堂,笑着帮衬,“海曼斯,直说,这船货,你的心理预期是多少?” 海曼斯同样也是聪明人,乐得如此,爽利地伸出手指,“一千万……当然是美元,不是比利时法郎。” 卢灿手指在眉梢扣了扣,又笑了笑,“我会尽快安排人和你接洽,对这次货品进行全面评估。在此之前,不要流出任何一件物品。海曼斯,我的要求……不过分。” 赵市彭一拍手,哈哈一笑,抢答道,“这有什么过分的?海曼斯,你可得请我喝酒!” 海曼斯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有员工过来招呼海曼斯,爬梯已经准备好,可以入场。 卢灿看了看表,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算上六个小时的时差,香江已经是深夜。 算了,明天再打电话给福伯。 第901章 洛林问题 第901章 洛林问题 因为海曼斯船队的货品,卢灿在布鲁日多逗留两日。 不经意间,坑了卡尔一次。 他在根特城的酒店房间倒是还保留着,只是酒店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间回来。 卡尔等了两天,依旧没等到卢灿回来,急了,再度找到尤伦斯爵士寻求帮忙。 虽然尤伦斯爵士有卢灿和维纳尔的手机号,可这个年代的卫星网络通讯,时灵时不灵。他打了卢灿手机好几次,都没能接通。维纳尔又因为这几天审计组到来的缘故,赶回卢森堡配合审计,尤伦斯同样也联系不上。 于是,卡尔只能继续在酒店坐等卢灿回来。 不过,他也不是没收获,两天时间,他已经和酒店大堂经理,那位丰腴的金发少妇打得火热。 卢灿在布鲁日的第三天上午,有福伯的二弟子昆希,以及几名工作人员,抵达布鲁日。 他们是来评估海曼斯船队的那两万多件海捞品。 昆希与奎荣两家子,都住在沙田大院,又因为他们的师傅福井泉被聘任为卢家族老,因此,这两位可谓卢灿的心腹干将。 奎荣现在是虎园博物馆旗下文创产业部负责人,专门负责文创产品的生产与销售。 昆希此前一直负责维德海捞公司的出水品鉴定,与海曼斯是同行,对出水货门清。 福伯安排他过来,再合适不过。 见卢灿亲自泡茶,昆希有些惊讶,“三夫人呢?” 卢灿泡好绿茶,递给昆希,“阿璃去卢森堡,有点事处理,昨晚打电话说,下午来布鲁日。” 昆希点点头,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汤沫,又抬头道,“师傅让我带句话,海捞瓷的基数太大,你入手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 将福伯的叮嘱说完后,昆希又笑道,“阿灿,这次我很赞同老头子的话。原先还不清楚,可入了海捞这行之后才知道,海里面埋着的老东西,实在太多。” 他看向卢灿,“咱们家有船队,即便是吉宝港博物馆开业,也不缺货。实在犯不上打包买他海曼斯家的东西,即便是好货,等他开展销会时,多出点钱,单买就是啰。” 此时的海捞瓷,属于刚起步阶段,海里面藏着数以百万计的海货,在中国国内经济还看不到崛起迹象之前,单以东南亚华人消费能力,肯定无法撑起如此庞大的海捞瓷市场。 所以,即便是行家里手的福伯,以及熟知行业深浅的昆希,都不太理解卢灿的做法。 这很正常。 卢灿笑笑,又摊了摊手,“你以为我钱多骚得慌?海曼斯这次捞了一条大鱼,整一船的唐朝老货!将近三万件唐朝的老瓷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对方回答,卢灿又说道,“这些唐朝老瓷器,不仅可以让吉宝港一开馆就能扬名天下,更能补充虎园博物馆唐朝瓷器所欠缺的大多数品类。” “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钱……那玩意,花了再赚呗!不难!” 赚钱不难?昆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都没朋友! 见卢灿主意已定,他也懒得再劝,反正对方赚钱能力确实无人能及,就当是买财货存家底。 中午,卢灿设宴,款待昆希一行人,顺便邀请海曼斯,介绍两人认识。至于接下来的评估和收购工作,就交由两人对接,卢灿没再过问。 饭后回酒店房间,刚迷瞪,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摸着两下,顿时醒过神,睁眼一看,温碧璃这丫头低着头看着自己,两只大眼满是笑意,清香扑鼻。 “你回来了?”卢灿伸手将这丫头拉过来。 “诶诶……”温碧璃告诉卢灿,钱伟和艾伦泽曼也跟着过来。 又过了半个钟头,卢灿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只见钱伟和艾伦两人坐在客厅,艾伦在看报,钱伟心事重重的盘弄着面前的茶盅。听见门响声,两人都放下手中事物,站起身来。 卢灿摆摆手,笑道,“你俩来我这干嘛……手头的事都做完了吗?” 坐等一个多小时,艾伦原本还想开句玩笑,可看了眼钱伟的脸色,遂即改口,“这两天把洛林银行总部的账目,清查了一遍,至于地方分行的审计还即将开始。这不,我和钱总商量后,还是先来和你汇报一声第一阶段审计的情况,再聊聊下一步的审计计划。” 卢灿拢了拢手,示意两人坐到茶几边。 重新烧水,洗茶具,同时笑问,“情况怎么样?” 艾伦·泽曼又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钱伟,“情况不算好。” 钱伟在卢系资本圈中,人缘相当好,不仅和安德烈关系很好,和康丁、艾伦泽曼以及其他大佬,也相处的不错,可惜这次艾伦泽曼不好替他遮掩。 卢灿对这句话并不吃惊,将洗好的三只茶盅摆成一列,又问,“怎么个不算好?” “第一,洛林银行的负债率,将近95,已经超过国际标准的银行安全负债率警戒线三个百分点。如果考虑洛林银行是一家小资本银行,它的安全负债率比例应该在85,按照这一标准来核算,洛林银行的负债率风险已经很高。” “第二,洛林银行总部账目上,流动性资产余额与流动性负债余额的比例,为16,同样低于国际银行安全标准的25。” “当然,这一比例是暂时的。毕竟,你……康丁刚刚从洛林银行抽出一笔贷款参与西德马克行动,等行动结束,归还贷款,这一比例可能会有所提升。”艾伦还是尽可能地帮洛林银行脱罪。 水开了,卢灿不动声色地开始洗茶冲茶,似乎在随口一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坏账率……也就不良率,比较高。” 这次,卢灿抬头看了艾伦一眼,“多高?” 银行对贷款资产的划分为正常、逾期、呆滞、呆账,后三类为不良贷款,简称为“一逾二呆”,银行方面称之为“不良资产”。 一家银行的不良率,最能反映银行的经营情况,因此,卢灿很关注洛林银行的不良率究竟有多高。 “就目前的账目核算,大概在945,至于分行,还未审计……” 听到这个数目字,卢灿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眉心。 他已经不是金融业的小白,甚至可以说,这些年的学习,他已经算得上优秀的金融人士,自然清楚国际通用银行坏账率标准为167。 即便洛林银行是一家小银行,坏账率可能会高一些,但百分之九点多的坏账率,还是让他心头一惊,超过他的心底预期,忍不住看了钱伟一眼,钱伟脸色灰白。 “有冇核算坏账的总额?三年前的老账和近三年的新账,都核算过吗?” “目前总部的账面坏账总额,折合成美元,将近一亿三千四百万,其中有62为老账,也就是八千三百万美元上下,新账多为逾期,还不能纳入呆账。” 卢灿再度揉揉眉心,真是头大! 艾伦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老账都可以纳入呆账——那可是八千多万美元! “去年洛林银行的营收是多少?” 这次卢灿问的是钱伟,可钱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还是被艾伦的胳膊肘碰了一下才惊醒过来。 对于洛林银行的审查,钱伟的心底是排斥的,但当真的开始审查,他还是很配合的,最终的结果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表面风光的洛林银行,内子里竟然全是坑! 这让他内心充满懊恼和自我否定。 艾伦赶紧提醒,“问你……去年洛林银行的营收状况……” “哦哦~今年三月份出的业绩报告上写的是……总营收417亿美元,净利润3700万美元左右……”钱伟现在自己也不太确定,巴蒂尔今年三月出具报告中数目字,究竟是不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样? 以三千多万的净利润,来补上一亿三千万的亏损,意味着洛林银行接下来的五年都白干! 房间中忽然安静下来。 茶已香,卢灿拎起茶壶,将茶汤淋入公道杯,再给三只茶盅斟满黄橙橙的茶汁,又将两只茶盅递给两人,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后,这才抬抬下巴,笑了笑,“喝茶!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 嗯?钱伟和艾伦两人,齐齐一愣,不明白卢灿的意思。 又听卢灿说道,“艾伦,分行的审计工作,尽快展开!至于钱叔你……明天回卢森堡,尽快安排一次股东大会,将这次审计结果公布出去……” 钱伟有些犹豫,能想象到,一旦结果公布,必然引发轩然大波! 马克行动正在进行中,这么操作,合适吗? 没等他开口,卢灿又开口。 “我打算把洛林银行彻底私有化!” “整个管理层含重要分行的领导层,都重新筛选一遍,钱叔,这项工作你亲自负责!如果洛林银行没有合适人选,就从大华银行抽掉一批人员过来!” 能力不论,钱伟的忠心是没问题的,卢灿也想借这机会,安一安钱伟。 第902章 终究面对 第902章 终究面对 是夜,卢灿单独与钱伟聊了很久,聊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隔天一大早,钱伟与艾伦两人又乘坐直升机回卢森堡。 卢灿和温碧璃也没有在布鲁日逗留,两人再度拜访赵从衍夫妇后,很快离开布鲁日。不过,他俩并没有回根特城,而是沿着海岸公路,走跨海大桥,抵达荷兰胡斯半岛。 胡斯半岛外形类似于一只挂在大陆上的葫芦,悬浮在荷兰和比利时之间的海域中。胡斯半岛的生鲜,在比利时及荷兰都很有名,卢灿打算带温碧璃在这里住上一晚。 等找到一家酒店,准备登记时,卢灿才想起,根特城的酒店还未退房。 晕!温碧璃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真是……习惯了甩手掌柜,自己不在身边他连酒店退房都能给忘记! 被温碧璃的目光鄙视,卢灿尴尬地挠挠头,得,给赵市彭去个电话,让他帮个忙。 卢灿不知,他的一个疏忽,让依旧在根特酒店守株待兔的卡尔,几欲发疯! 从大堂经理那里得知有人来替卢灿退房间,卡尔急匆匆赶到前台,却见对方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亚裔胖子,明知道对方不是卢灿,卡尔还是上前招呼,“嗨,请问……你是卢灿先生朋友?他没回来吗?” 退房的人,正是赵市彭。 赵市彭扭头看向卡尔,见来人仪表不凡,年纪也不大,以为是卢灿的朋友,便笑道,“维文从布鲁日直接去了荷兰,让我帮他把这边的房间退掉。他没告诉你?” 去荷兰?难不成那家伙直接去乌得勒支?合着自己在和对方兜圈子? 卡尔的眉头皱了皱,又笑道,“我和维文确实有旧,此次专程从阿姆斯特丹过来找他。你知道他去荷兰哪儿吗?” 赵市彭立即意识到,刚才自己冒失了——透露别人行踪,说出去可不太好听。他警惕地看了看卡尔,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只说是去荷兰旅游。” 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位少妇大堂经理,连忙笑着介绍,“这位是奥地利大公的长子,卡尔勋爵!他专程来拜会卢先生,为此,等了足足四天。” 国号公爵的长子? 赵家与欧洲多有生意往来,赵市彭更是很早就来这边,他对欧洲贵族体系也有所了解。虽然不太清楚所谓的奥地利大公是谁,但能带“国号”的公爵,其背景肯定不简单。 他笑着朝对方微微躬身,“哦,原来是勋爵阁下。不知你和维文是……?” 公爵、侯爵、伯爵的长子,在他们没有继承其父亲爵位之前,可称之为“lord”——勋爵,口语时,往往还会带上“阁下”以示尊敬。 尽管对方身份尊贵,可卢灿那边同样不可得罪,赵市彭需要问清楚对方的来意,如果不冲突的话,他倒是乐意帮对方向卢灿传句话。至于说透露卢灿行踪和联系方式,肯定不可能! 卡尔也是聪明之人,立即笑道,“如果可以,还请你帮我联系卢先生,就说……哈布斯堡家族的卡尔,想和他见一面,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赵市彭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一开始没想起来奥地利大公是何方神圣,可哈布斯堡家族却如雷贯耳,又由此想起奥地利大公……可不就是现任哈布斯堡家族族长嘛! 这个家族当年统治多个国家,即便是现如今,在欧洲传统贵族圈中依旧很有影响力。 能卖对方一个人情,对于赵家而言,有好处! 他连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不仅答应下来,还借用前台的座机,当场拨打卢灿的手机。 可惜,此时的卫星信号不是很好,胡斯半岛地理位置比较偏,并没有联系上卢灿——上午卢灿联系他时,用的是酒店座机,打的是赵家在布鲁日别墅的电话。 赵市彭有些尴尬地摊摊手,“没联系上……不过,家中倒是有他所在酒店电话,你稍等,我先给家中去电话问问……” 几经折腾,赵市彭终于拨通卢灿所在酒店电话,却被酒店前台告知,房间没人,住客外出游玩,不知道什么时间回酒店。 又没能联系卢灿,卡尔不愿意再空等下去,反正已经知道卢灿在胡斯半岛酒店名称,他索性告别那恋恋不舍的大堂经理,驱车赶往胡斯半岛。 办完事情的赵市彭,从根特赶回布鲁日,恰好父母正在午餐。 餐桌上,他便聊起上午的事。 听到儿子竟然将卢灿所在酒店名称告诉只见过一面的所谓勋爵,赵从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想了会后,轻声斥责,“你这事办得……欠妥!” 赵市彭正在低声和母亲聊着卢家怎么会和哈布斯堡家族扯上关系,听到这句话,放下筷子,笑着解释,“爹地,我是这样考虑的……” 将卢灿在胡斯半岛的住址告诉卡尔,这件事确实有欠考虑。 其实一开始他不想说,可听到对方来自哈布斯堡家族,赵市彭有了小心思——这个家族在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等国影响力巨大,甚至在欧洲联盟议会,都有很大的发言权,与对方交好,对于赵家立足比利时,有很大帮助。 而且,他心下也揣摩过,哈布斯堡家族的人找卢灿,未必是坏事,要知道,卢家旗下诸多产业也正在欧洲拓展,帮两家撮合联系,说不定,赵家还能从卢家那儿那到一份人情。 回家之前,他就琢磨过,老头子可能会教训自己,因此,他早早地想好说辞。 倪亚正没理会父子间的谈话,手中筷子在饭碗中拨弄着,想了好一会,她忽地抬头看向赵从衍,“老爷,你说……劳拉会不会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人?” 劳拉?赵氏父子都有些懵。 “哦,就是卢灿的奶奶夏洛特,她不是荷兰人吗?你说会不会……”倪亚正放下筷子,撑着下巴。她年轻时曾经跟卢灿奶奶学过一段时间油画,两人颇有些交情,因此,她对卢灿奶奶了解颇多。 赵从衍此时也记起来,“不会……” “劳拉的气质很好哦,礼仪风范,像是大家庭出身。”倪亚正又补充一句。 倪亚正同样出生于富贵之家,她的父亲在四十年代曾任职上海商会会长,所以,她对大家族出来的人身上那种气质,感觉很敏锐,而劳拉当年给她的感觉,就非同一般。 “她去香江干吗?应该不是……?”赵从衍也见过夏洛特,虽然还难以置信,可心底也有些怀疑。 赵市彭惊讶得张大嘴巴,这可是秘闻啊! 父母的对话,没有定论,可赵市彭已经想到更多——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赵家必须重新考虑与卢家的关系! 随着赵从衍的老去,赵市彭已经逐渐掌管赵家,现在的赵家,主要资产已经转移到比利时,剩余一些附属资产,留给不愿意来欧洲的赵市曾赵市光等兄弟负责,算是留点念想。 华裔资本在欧洲立足有多艰难,赵市彭亲身经历过,苦楚无处诉说。 卢家最近几年在欧洲投资不少,如果卢家真的和哈布斯堡家族有那层关系……很显然,卢家是赵家在欧洲的天然盟友,赵家完全可以在联盟后,适当借助卢家的资源关系来填补那看不见的种族沟壑! 想到这,他腾地站起身,“爹地,妈咪,我去给阿灿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很有意思,这次卢灿的电话联系上——卢灿和温碧璃回酒店午餐,恰好接到赵市彭打来的电话。 “你说谁?哈布斯堡家族的人找我?” 听到赵市彭在电话中说,有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在根特城等自己,卢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尽管卢灿有心去接触一下对方,可当这件事即将变成事实后,依旧有些焦灼——他不清楚当年的真相,有些担心真相揭穿之后,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当年旧事,终究要面对。 第903章 二人见面 第903章 二人见面 荷兰是有名的风车之国,这是基于大西洋常年的季风所致。 现代的风车,多是用来发电,而传统的四帆风车,早期是用来排水——荷兰地势低洼水患严重,后来,荷兰人又利用风车做动力,建成磨坊,研磨谷物和麦芽,制作面包和啤酒。 传统风车远看很美,抵近时才会发现,噪音很大,挺烦人的。 卢灿与卡尔的首次见面,就安排在酒店风车阴影中的咖啡厅。 “我是卡尔·冯·弗兰茨·哈布斯堡,你可以叫我卡尔。”对面男子微笑着伸出手臂,又笑道,“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和姑姑也有些神似。” 卢灿盯着面前那位年轻男士两秒,才点点头,伸手搭了搭,说不上热情,“你好。坐,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卡尔笑着扬扬手让侍者去准备咖啡,似乎没注意到卢灿的态度,颇为自来熟的说道,“世人都说卡布奇诺是意大利咖啡,却不知其实是维也纳单头马车的衍生品而已。” 卢灿一乐,人呐,都一样,啥东西都是自家的好! 卡布奇诺咖啡因为其口味偏甜,小资特性,很受女士欢迎,最近十年女权运动泛起,带动这款咖啡逐渐盛行。又因为这款名称与意大利卡布其诺教会有关,遂即被很多人误以为是意大利咖啡。 卡尔口中的“单头马车”,是维也纳传统的奶泡咖啡,可以说是奶泡咖啡的鼻祖,而卡布奇诺也是奶泡咖啡的一种,所以说卡布奇诺是维也纳单头马车的衍生品也没错。 但是,将这句话单拿出来说,就显得有些牵强。 就像高浓度白酒发源于中国,难道就能说威士忌源于中国吗? 卢灿知道对方是想用这句话缓和双方见面的那点尴尬,自然也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他深入讨论,笑着问道,“听杰瑞说,你在根特等我好几天,有事?” 卡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卢灿,似笑非笑,很想回一句——我找你啥事你不清楚?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夏洛特姑姑的事,需要和你解释一声。” 卢灿眉头挑了挑,当年究竟发生什么,这件事确实是他最关心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一见面就直击重点,不由得点点头,“你说。” “十年前,我十八岁,刚刚从盖巴赫王宫文理中学(西德的一所高级中学)毕业,正准备向几家高校投递简历。有一天,突然听我父亲说,一位失踪将近四十年的姑姑,回家探亲。” “你知道的,我们家族那些年,过得并不平静。所以,听说一位族亲姑姑回家,我很开心,跟着父亲回到乌得勒支。也就是那一次,我认识了你父母,也见到以前从未谋面的姑姑……” “说实话,对于姑姑嫁给一位华人,家族中有一部分老人,很是抵触,但我并不觉得奇怪。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要幸福就好。” 卡尔的口才很不错,卢灿端着咖啡杯,安静地听着对方讲述当年他眼中所看到的故事。 虽然他的话肯定带有一定的角色色彩,但毕竟是当事人,还是能提供部分真相。再加上卢灿自己找到的资料及推理猜测,所以,卢灿基本上能将当年恩怨还原个十之八九。 1975年的夏天,奶奶夏洛特,在父母的陪同下,时隔四十二年回到乌得勒支。 失踪近半个世纪的人,突然出现,给哈布斯堡家族带来的不只是惊喜,还有慌乱。 原因很简单,原本属于这位失踪人物的家族遗产,已经被同族分得干干净净——奥匈帝国解体之后,哈布斯堡家族的遗产分配名单上,有奶奶夏洛特的那一份,数量不详,但肯定不少。 但是,分别将近半个世纪,可谓物是人非。 奶奶夏洛特的父母早已去世,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大弟弟,也已经过世,真正的亲人只有在比利时的幺弟洛伦茨。可两人年龄差距较大,在奶奶夏洛特离开家时,洛伦茨还很小,两人几乎没多少交集,洛伦茨自然也就不会为“陌生”的姐姐去争取什么,即便有争取,也是为他自己的那份。 所以,在奶奶夏洛特失踪的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中,属于她的那份遗产,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这无疑让奶奶夏洛特非常失望。 未必是钱财方面,可能也有对亲情和人性方面的失落。 隔阂,由此产生。 尽管在卡尔的口中,以他父亲奥托为代表的“亲人”,对夏洛特的回归,表示极大欢迎,可这些话并不可信。卢灿能想象到,贪墨奶奶该继承遗产的那帮人中,那位奥托族长绝对是主谋之一。 卢灿小口呷着咖啡,静静地听完卡尔的讲述,放下咖啡杯时轻笑,“你想表达什么呢?” 对方的反应很是出乎意料,卡尔愕然片刻,继而笑着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就是说说。” 沉默…… 又过了两分钟,卢灿点点头,“我知道了。” “哦~~”卡尔同样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奥托和汉纳特,还有……” 卢灿竖起胳膊,摆了摆,“不用!我这次来荷兰,只是陪阿璃出来游玩,并不是为这件事。另外,这件事的当事人并不是我,如果你……或者有人想要解释,去找我爷爷!” 卡尔再度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 卢灿这话听着似乎很讲道理,可事实上,却带着相当强烈的讽刺意味。 如果哈布斯堡家族真的想要缓和与卢家关系,早十年干嘛去了?十年时间不闻不问,这会儿巴巴赶过来解释……无非那时候的卢家,不值一哂,而现如今,卢家成长起来。 至于卢灿所说的“自己不为这件事而来”的话,卡尔只当是放屁。如果不为这件事,这世界哪儿不能旅游?为何偏偏来比利时根特城,又进入荷兰? 只是,在这上面反斥对方,未免陷入意气之争,落入下乘。卡尔想了想,又笑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当年旧事,还是由长辈们来解决,咱俩那时都还年轻,不掺和也好。诶,我急匆匆赶来胡斯,还没午饭,饿了,你吃午饭了吗,一起吃点?边吃边聊。” 卢灿看了眼这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少族长,还真算个人物,亲情走不通,开始走交情! “我的疏忽,这就安排。”说着给一直安静旁听的温碧璃使了个眼色。 温碧璃起身,颔首微笑,“哦~~我去让餐厅准备,你们聊。” 等温碧璃离开,卡尔的胳膊肘搭在放置咖啡的圆几上,上身向卢灿这边倾了倾,“维文,你可以坦诚你的想法。奥托和汉纳特都在阿姆斯特丹,他们知道你来比利时,我下午回去见他们,会把你的想法如实地转告他们。” 想法?肯定有的!但这会儿不合适告诉对方! 如同刚才所言,这件事的直接当事人是爷爷卢嘉锡,卢灿作为孙辈,肯定要站在爷爷的立场上,不可能不征询爷爷的意见,就直接和哈布斯堡家族商谈。所以,卢灿依旧摇摇头笑道,“没有想法,就是来看看。当然,你也可以当我是来奶奶故乡缅怀。” 第904章 卡尔建议 第904章 卡尔建议 卡尔很健谈,同时也相当有城府,刚才对话中的不愉快,似乎丝毫没影响到他。 午餐间隙,他依旧笑语不断,谈吐不俗,主导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中间,托马斯来电话,告知狻猊香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古蒂·约瑟夫家中一共有十二件藏品,全部被他买下,合计花费二十七万卢森堡法郎。 放下电话后,卢灿感慨地摇摇头! 古蒂家的藏品他虽然只上手过一尊狻猊香炉,可其它物件也曾见过照片,他给托马斯的托底报价是八十万比利时法郎,托马斯竟然拿走了一大半。 还是自己人狠呐! 不过,这不关他什么事,该付的钱都已经支付给托马斯。对方来电话只是说一声,货品已经运抵机场,即将进入大白鲨的货仓,双方的这笔交易,马上结束。 见卢灿放下电话摇头发笑,卡尔丝毫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顾忌,笑问,“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我也乐呵乐呵。” “只是感慨,中间商赚差价……无本买卖利润高啊!”卢灿一笑,他将这件事简略说了一遍,当然,人名和具体差价,肯定略过不提。 卡尔耸耸肩,没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对,“你那位朋友,握有你所不具备的地方资源关系,相对卖家,他又有对方所不具备的买家渠道。靠资源和能力赚取利润,没有什么错……” 这道理卢灿懂,刚才只是感慨托马斯的“黑”而已,故而也没在意,不过,接下来卡尔的那番话,却让他逐渐重视起来。 “……虽然这些中间人赚走大笔利润,感觉挺可恨,但我不建议你绕开他们自己去联络那些藏家。我比你更了解欧洲,其实欧罗巴人骨子里很排外,很歧视其他肤色。” “拥有艺术品收藏的卖家,几乎都应该小有资产,这种阶层最推崇‘白人至上’的观念。他们兜售藏品,可同样是买家,即便你出价比竞争对手高,只要不是高出太多,卖主依旧更愿意卖给白人,因为你来自曾经积弱百年的亚洲,这就是现实……” 卢灿脸色有些阴沉,可又不得不承认,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自己这趟来西欧,卢森堡的蛋糕房老板古蒂不愿出货,西蒙斯迫于无奈才出售那幅张镃的字,尤伦斯看起来很客气,可他在希望与香江艺术基金合作的前提下,也才出手五件藏品…… 这些事的背后,未必就没有“白人至上”的影响。 要知道,自己已经算是亚洲人的顶尖层次,尚且如此,换成普通买家,只怕处境更差。 卡尔说到这儿,基本上还是常规之语,卢灿还不怎么重视。 只听卡尔又说道:“听说你的博物馆规模不小……如果你想要在欧洲收购艺术藏品,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 卢灿抬头望向对方,示意对方继续。 “你可以在欧洲投资一家小型博物馆。” “当然,这家博物馆的目的是替你在欧洲收集艺术品而非为了展览展示,所以,这家博物馆可以设在荷兰、比利时或者卢森堡、奥地利等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国家。然后找一位本地代理人,将他推向前台,以博物馆的名义去征集购买艺术品……这样会省去你很多事。” 说到这,卡尔挑了挑眉,“你……明白我的意思?” 卢灿还真被他说得有些心动。 有这样一家博物馆做“壳”,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欧洲收购艺术品,只是,卡尔提到的四个国家,似乎任何一个都和哈布斯堡家族,关系密切。 他这是另有目的? 这条建议本身还是很有价值。卢灿点点头,“谢谢你的建议,我考虑考虑。” 午餐后,卡尔又喝了一杯咖啡,告辞离开。 将他送出酒店门口,回房间的路上,温碧璃明显有些兴奋,挎着卢灿胳膊的手臂很用力。等走入电梯,她忽然低声笑道,“阿灿,这位小表叔……很有心计呢。” 卢灿微微一笑,“哦?” “刚才我注意到……就在你说托马斯时,那位小表叔……卡尔,他明显在琢磨。果不其然,在后来给你出主意时,提到开博物馆的几个地方,好像都有他们家族的人脉关系……所以,我怀疑他说这番话,有目的!” 卢灿一向主意很正,但并不妨碍听听身边人的建议,呵呵一笑后,又问,“你怀疑……什么目的?” 温碧璃咯咯一笑,“他劝掇你投一家博物馆,我怀疑……他想参与这件事。” 与自己的猜测基本一致,不过,卢灿想的更多。 此时的哈布斯堡家族,不缺影响力,缺的是钱!大钱! 所以,他们在听说自己来比利时后,第一时间安排卡尔过来见自己。所谓解释当年的事只是借口,更大的可能是希望能借助自己的赚钱能力,为他们家族填补财力不足的短板。 这一点,刚才谈话时卢灿就有感觉——对方一个劲地强调欧洲的人种歧视和白人至上思想的严重,似乎都在为“交好哈布斯堡家族有利于卢系资本开拓欧洲”做铺垫。 卡尔虽然有些心机,可还是表现得急切了些。 电梯门打开,卢灿伸手挡在门口,和温碧璃一前一后走出去,又笑问,“那你的意见呢?” 温碧璃已经习惯卢灿的这种考较式问话,曲起两根白净的手指,“这件事取决于两个必须考量的前提:其一是咱们家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关系处理;其二是咱们家的未来投资版块中,欧洲份量有多重。” “就我个人意见……我赞同在欧洲投资一家私人博物馆,但……”她抬头对卢灿笑笑,“但我不赞同交给卡尔。” “为什么?” “很简单。”温碧璃将手指收回去,手掌搭在卢灿胳膊上,眉眼全是笑意。 “你不是常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通常都不是大问题。咱们和托马斯,以及其他欧洲人合作,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赚钱。而卡尔想要得到的,只怕不是小钱那么简单,得陇望蜀是有可能的。” 哟,这丫头越来越有女强人的范儿,还真让卢灿刮目相看。 第905章 三份礼物 第905章 三份礼物 卡尔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卢灿的出行计划。 隔天,卢灿一行抵达海牙。 这是一座没有首都之名却有首都之实的海城,荷兰议会,以及国王办公地,都在这里,后世臭名昭着的海牙国际法庭,就在海牙和平宫。 八十年代的海牙国际法庭,在铁幕两巨头对峙的夹缝,不敢做得太过分,还算有些公道,远不像后世,纯粹的工具。 卢灿一行抵达时,还遇到一件与海牙国际法庭有关的事件。 入驻的酒店,就在和平宫的斜对面,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宫殿内的一草一木。 温碧璃在拾捯行礼,卢灿便站在阳台上,看着脚下的热闹场景——大约有三四十人,在和平宫门前大街两侧,高举纸牌,或静坐或游走。 丁一忠刚才办登记时,随口问了句酒店前台。 那位身材不错的大堂经理语带不屑地低声嘀咕一句“尼加拉瓜土鳖……”,被卢灿听见,回到酒店翻看今天的报纸,才知道那群人在干嘛。 这不,一帮中美洲移民在海牙和平宫门前,举着抗诉牌,希望国际法庭主持公道,维护判决。 呵呵,难怪大堂经理神色鄙夷! 这些人不去找罪魁祸首决斗,却赖上“好心帮忙”的,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与卢灿无关,不过却让他深有感触——自身强大才是正道,否则,即便有贵人扶持也没用! “看什么呢?”温碧璃收拾完衣物,也凑过来,朝窗下看了眼,顿时没兴趣,回头笑道,“这些人无聊的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多赚点钱补贴家用。” 卢灿呵呵一笑,“追求不一样。有些人天生喜欢搅风搅雨,香江不也有一群这种人吗?呵呵,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赚钱补贴家用?” 这番话是有感而发。 连德银投资主办的《香江经济周刊》,最近一段时间也频频刊登各类政论文章。 这一现象,让卢灿暗自心焦,却又碍于大势,无可奈何。 “稍后卡瑟尔他们来,中午在哪儿招待他们?” 温碧璃自然不知道卢灿在想什么,转身靠在阳台栏杆上,双手后拢,将飘散的长发用手帕扎起来,露出修长白净的脖颈,又从手腕上褪下缠成几圈的珍珠项链,套上脖颈,准备戴上。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卢家靠珠宝起家,可田乐群、孙瑞欣还有温碧璃等几女,除非出席正式场合,否则她们很少佩戴名贵首饰。 卢灿伸手接过项链,帮她戴好,又低头将脸埋在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里,深深吸了口发香,“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酒店餐厅就好。” 温碧璃很喜欢这种氛围。 “我去给餐厅打电话,预定包厢。”她嘻嘻一笑,扭着身子离开。 刚才两人谈话中的客人,说的是卡瑟尔和莫斯爵士。前些天,他俩透过托马斯向卢灿转达,海牙有一位收藏家,想要出手家中艺术品,如果卢灿来荷兰,他俩可以居中引荐。 于是,有了这次的海牙之行。 卡瑟尔和莫斯踩着点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位秃顶的白人胖子,五十来岁。 一进门,卡瑟尔抬手指了指那诶白胖子中年男人,“哈勒姆·沃登,我的朋友,知名企业家,荷兰最大的渔网制造公司,就是他们家。” 别看荷兰国家很小,但荷兰的海洋渔业非常发达,能成为荷兰最大的渔网生产商,这位哈勒姆·沃登确实当得起知名企业家之称。只是,据卢灿所知,最近对方遇到点小麻烦。 他笑着伸手与对方握了握,“沃登先生,欢迎你的到来。” “同样也很高兴认识你,卢先生!” 哈勒姆紧握卢灿的手掌,用力抖动两下,松开手时又轻叹了口气,“不敢称知名企业家,否则我的沃登渔具,也不会被人恶意收购。” 他所说的企业被恶意收购一事,卡瑟尔在此前电话中提过,只是卢灿没想到这家伙倒也直接,当面说破,便笑着耸耸肩,“这不正说明你有着足够优秀的经营和管理能力吗?资本可不会青睐一家没前途的企业。你的麻烦,总会有办法解决。” 事情的因由并不复杂。 哈勒姆·沃登此人确实有些商业头脑,二十二岁时从父亲手中接过家族的小型渔具生产厂,三十年时间,他将一家乡村渔具厂,发展成荷兰最大、欧洲第三大渔网制造公司。 这样的企业,已经足以让资本觊觎。 今年六月份开始,他的沃登渔具公司,遭遇英国最大,同样也是欧洲最大的渔具生产商fox ternationa(福克斯国际)的恶意收购。 这场欧洲第一与欧洲第三的收购与反收购之争,足足打了半年时间,依旧处于焦灼状态。 沃登已近乎山穷水尽,击退对手不太可能,此次出售珍藏的艺术品来筹措资金,其目的也只是想要增持股份,保留企业的管理权,最低线是不被挤出管理层。 沃登此前收购过莫斯爵士家中藏品,这次出藏筹资,顺势询问莫斯爵士是否要回购那些藏品。于是,这则消息被卡瑟尔和莫斯得知,两人打电话给卢灿…… 在卡瑟尔三人的身后,酒店服务生推着一辆行李车,上面放着几只礼盒。 卢灿以为礼盒是哈勒姆带来准备出售的物件,正准备让丁一忠搬到茶几上稍后鉴定。 孰料,卡瑟尔笑着指了指礼盒,“这是我和莫斯还有沃登,准备的一点小礼品,希望你和吉尼亚夫人喜欢。” 哟,这么会来事,竟然还带礼物上门? “谢谢三位的礼物,让我看看是什么?”卢灿也没客气,当着三人的面,将礼盒拆开。 最大的木盒中,放着两双精美的荷兰船鞋。男士船鞋为杨木材质,釉面彩绘风车图案,另一双女士鞋,则是透明的水晶鞋,表面雕刻有郁金香花纹,很有特色。 船鞋算是荷兰最有特色的工艺品,有着千年历史,已经成为“荷兰国粹”。 “这是沃登的礼物。”卡瑟尔适时介绍。 卢灿对沃登笑笑点头,“谢谢,我和吉尼亚都很喜欢。” 第二件礼盒,一打开就散发出奶酪的独特酸香味。 都不用看,肯定是荷兰奶酪,揭开包装纸,果然是荷兰的“轮胎”奶酪。 荷兰又称为“奶酪王国”,这个国家的国民,平均每年要消耗至少十五公斤的奶酪,奶酪产量和出口量也高居世界第一。 其奶酪品种主要分为黄波奶酪、红波奶酪和蓝波奶酪三大类。 黄波奶酪的形态如同黄色乳皮的摩托车轮胎,俗称“轮胎奶酪”,红波奶酪则以球形为主,俗称“球奶酪”,这两者都是半硬质奶酪,保质期很长;至于蓝波奶酪则是半柔软状奶酪,保质时间较短。 半硬质奶酪,同样是荷兰人馈赠朋友的常用礼物。 眼前的这只“轮胎”,至少有十多磅,折合成公斤计量,有五公斤多,卢家几乎不怎么吃奶酪,这五公斤奶酪,估计要吃好几年,前提是保质期够长。 所以这份礼物……卢灿依旧笑笑,“谢谢,我很喜欢。” 第三份礼物是一箱荷兰威代尔冰酒,莫斯爵士准备的。 这份礼物还不错。 威代尔是一种耐寒红提葡萄的品类名称,其干果能挂到冬季,这种葡萄非常适合酿制冰果酒,荷兰地势低洼,气温偏低,盛产威代尔红提葡萄,也因此,威代尔冰酒也算是荷兰特产之一。 礼物看完,卢灿心底嘀咕起来。 欧美人上门做客,捎上一瓶葡萄酒就已经算是客气,今儿这三位,带的礼物绝对算是非常隆重……事出反常必有因,只怕他们仨今天上门,不仅仅是卖货那么简单! 引着三人进客厅就坐,卢灿一边冲茶,一边微笑问道,“卡瑟尔殿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还是直接说。能帮忙,我不会推辞。” 没想到卢灿这么直白,卡瑟尔脸色微僵,看向沃登。 果然还是沃登的事!卢灿刚才就是如此猜测。 第906章 油画鼻祖 第906章 油画鼻祖 卢灿不知道,哈勒姆之所以出售所藏艺术品筹资,竟然与自己有很大关系。 十一月份的时候,沃登的资金已经非常紧张,他向荷兰的多家银行寻求贷款。 此时的沃登渔具公司正处于股权争夺战的焦灼期,福克斯国际已经掌握沃登渔具相当数量的股权,他们向荷兰股权交易管委会提请冻结企业资本的要求,获得批准。 故而,沃登没有办法拿渔具公司的股份去银行做抵押。他想要保佑公司管理权,只能私人筹集资本,从股票市场搜集更多的股权。 或出于对沃登偿还贷款能力的担心,或出于英国资本方的人情关系,亦或者真的遵守银行中立制度,荷兰的多家银行都不愿意给沃登提供融资服务。 有一家银行倒是松口了,那就是洛林银行海牙分公司。 按照正常金融企业管理运营的做法,洛林银行海牙分公司也应该拒绝这笔业务,但洛林银行毕竟是卢森堡的注册银行,而卢森堡的金融管理制度要比荷兰宽松太多。 另外,这两年洛林银行的内部管理松散,贷款项目审核并不严格。 于是,在沃登的多番运作之下,洛林银行海牙分公司总经理沃特法特答应出手帮忙。 可是,没等沃登开心几天,沃特法特来电话告知,贷款办不了。 原因很简单,洛林银行背后的资本方,突然发起内部审计,所有的投贷项目,暂时封停,正在进行的部分大额贷款项目,重新审查。 沃特法特其实自己也很清楚,沃登的贷款项目不合规,如果总部重新审查,百分百过不了,所以,他在电话中直接把话说死——办不了! 这下,沃登如坠深渊,不得已,他筹谋着出售艺术品来筹集资金。 所以说,今天的交易其根本原因,还是卢灿来卢森堡后突然发起的洛林银行审计。 如此说来,沃登是不是应该记恨卢灿? 不敢!不仅不敢,他还要上杆子巴结! 昨天,沃登约卡瑟尔和莫斯两人来家中看货,闲聊时听卡瑟尔嘚瑟说,交易对象正是卢灿,洛林银行的背后大老板,沃登顿时起了小心思。 商场打拼三十年,沃登的公关和人情往来能力,强过两位贵族后裔无数倍。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两人答应今天见到卢灿后,帮他说说话。 这不,为了铺垫氛围,沃登还刻意准备好礼物,以三人的名义送给卢灿和温碧璃俩人。 嗯,没错,这三份礼物都是沃登一人准备的。 当然,卢灿暂时还不知道内情。 这会儿,卢灿突然问起,卡瑟尔有些忐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沃登。 沃登心底很想骂卡瑟尔一句废物,昨天可没少花费请两人帮忙,结果事到临头连圆话都不会!得,还得自己来。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卢先生,听说……洛林银行最近在内部审计?” 卢灿笑了笑,“哦?沃登先生和洛林银行有业务往来?消息很灵通嘛。” 脸上带着笑容,可他内心却有些恼火——银行内部审计,竟然闹得人尽皆知? 沃登连忙解释,“算不上消息灵通。恰好最近我在洛林银行有一笔贷款申请,前些天被业务经理告知冻结,所以才知道一点。” 沃登根本不知道这次洛林银行内部审计的原因所在,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这么说。 他想从洛林银行借贷?卢灿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后,端起茶壶,给对面三人斟上茶水,笑道,“哦~那真不凑巧,应该不会持续时间太长,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卡瑟尔这次没掉链子,马上笑道,“有影响!哈勒姆急用钱,这贷款冻结,对他的影响很大!昨天我们去他家看货,闲谈时他得知你是洛林银行股东,这不,求到你这儿,希望你能帮个忙,给银行那边打个招呼,把他的项目解封。” 卢灿又瞥了眼卡瑟尔,这家伙还真是个……没有商业经验,什么话都敢说!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所以……”他摊摊手,原本打算拒绝,可想了想后,又对卡瑟尔笑笑,“既然你是卡瑟尔殿下的朋友,我让人跟一跟这件事。至于最终是否成功,银行有自己的审核标准,沃登先生,你说是不是?” 卢灿又扭头对温碧璃说了声,记下这件事,稍后给钱伟去个电话。 温碧璃若有所思,很快起身,用酒店座机拨通卢森堡洛林银行总部的电话,将卢灿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 尽管卢灿只是同意让人尽快复核这笔贷款,什么也没答应,可卡瑟尔乐得咧开了嘴,太给面子了! 沃登同样也很高兴,他明天就可以找沃特法特,重新恢复这笔贷款业务的运作——卢灿松口,承诺安排人复核,这里面可以做很多文章,相信收了不少公关费的沃特法特,会乐见其成。 莫斯爵士有些懵圈,他很清楚,自己和卡瑟尔都只见过卢灿一面,今天才是第二次,难不成,卡瑟尔的“王子”,就真的比自己这位“伯爵”,有牌面? 虽然昨天莫斯没敢像卡瑟尔那样大包大揽承诺说帮忙,可毕竟也算是沃登这件事的支持者,卢灿给面子,莫斯多少也与有荣焉,脸上笑容不断。 气氛很不错。 沃登很知趣地从提包中拿出一份名录,推到卢灿面前,“卢先生,这是我的藏品目录,一共二十五件,都附有照片。你看看……对哪些感兴趣,我安排人送过来。” 哈勒姆·沃登并非玩家,而是标准的企业收藏家,这一点从他整理好的藏品目录中就能看出来——藏品介绍页清晰地记录来自于哪场拍卖会,或者哪位收藏家,交易时间,花费等,很清晰。 他收藏的物品,几乎都是油画,只有四幅水彩。 这是典型的保值收藏。 卢灿简略翻了翻,有几幅画还是不错的。譬如他收藏的一幅文艺复兴时期尼德兰画家胡伯特·凡·艾克所创作的《少女肖像》,就很珍贵。 胡伯特·凡·艾克,对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没有梵高那么有名,但是,此人在欧洲油画界,算是鼻祖人物。胡伯特·凡·艾克与他的弟弟扬·凡·艾克,生活于十四世纪下半叶到十五世纪上半叶的尼德兰,并称为“凡·艾克兄弟”。 根据十六世纪意大利艺术理论家乔尔乔·瓦萨里记载,凡·艾克兄弟是欧洲最早发明用快干油来作画,能使画面在一昼夜间就可干燥而且不怕潮湿。 同时凡·艾克兄弟还曾多次试验,采用掺有稀释油的调料液,使颜色易于调和,便于运笔,又可层层敷设,使画面透明鲜亮。这种突破性的创造直接奠定近代油画的基本画法,至此,近代油画就在欧洲各地的画家中逐渐传布开。 近代油画的创造性发明,又直接推动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也因此,凡艾克兄弟又被赞誉为“欧洲文艺复兴的奠基人”。 这幅《少女肖像》是木板油画,尺寸不大,只有65厘米x35厘米。 毕竟是五百多年前的老画,又因为所用材质为杨树板,开裂严重,导致画面裂隙不少,虽然中途有专家修复过,可依然让人看着揪心。 凡·艾克兄弟中,胡伯特是大哥,不在艺术成就上,他没有弟弟扬·凡·艾克突出,也没有弟弟出名。因此,如果单论这幅画的“艺术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毕竟,创作这幅画时,胡伯特自己还处于摸索状态,画技和画法,并不成熟。 但是,这幅画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艺术上,更多的还是其存在的历史价值——作为近现代油画的创始画作之一,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历史。 所以,卢灿没有任何犹豫,将这幅画的册页抽出来,单放在一边。 卢灿很快又抽出第二幅,尼德兰怪诞派画家博斯的《圣光》。 博斯原名耶罗恩·安东尼松·范·阿肯,后因为被牵扯入着名的“尼德兰异教徒案”,被迫改名为“耶罗尼米斯·博斯”,回到家乡隐姓埋名。此人是十五到十六世纪知名的尼德兰画派画家,被广泛认为是文艺复兴早期代表之一。 博斯的画作很有特色,他大胆借鉴来自于中亚和波斯地区的细密画特点,形象上偏于写实。又因为当时腓力二世的高压统治,群众要求社会和宗教改革的情绪浓烈,博斯本人对此持有同情,但又不敢直接表达,故而他的画作又充满象征性、暗喻性——他的很多画作中,充满他对地狱恐怖和噩梦般的描述。也因此,博斯又有“怪诞画始祖”之称,换个好听一点的说辞,就是“超现实主义的启发者”。 博斯最有名的作品是《地狱之光》、《七死罪》,后世着名的惊悚电影《七宗罪》,血腥场面的构图与光线便是源自于这两幅画作。 眼前的这幅《圣光》,画面中心是高大的十字架上被钉起来的红裙少女;十字架两侧是肥胖的官员和教会人士,谈笑风生;而十字架的后面,则是悲恸的亲友们。 还有一缕微黄的光线,从画面的顶部斜着照射过来,映在少女痛苦的表情上。 整个画面很狰狞,但能触动人心! 这幅画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都很高,可以镇馆。 略微遗憾的是,画幅保存有些问题,布面开始泛出白灰,这是油画打底石膏老化的缘故。 这种问题很难处理。 如果只是表层涂无色油料,并不能解决打底石膏老化的根本性问题,过几年又会出现粉尘。 卢灿倒是知道一种后世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底层注胶,但这种技术需要精密度极高的数控仪器来炒作,单靠人工,一不小心就会让油画表层起泡——鼓包。 这次来欧洲,倒是可以安排人问问,这种仪器有没有发明出来,虎博需要。 第907章 另有打算 第907章 另有打算 十五十六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表现最高光的,无疑是意大利。 但是,在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各个国家所出现的新文化和新艺术,同样不可忽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耳曼(德国)、法国,以及尼德兰。 尼德兰画派,就是文艺复兴运动的代表之一,无论是博斯,还是凡艾克兄弟,都算得上尼德兰画派的中坚力量。今天能收到胡伯特·凡·艾克和博斯的两幅画作,已经让卢灿庆幸不已。 只是,卢灿有些不理解,沃登怎么会收藏这些画作? 要知道,这两幅画作的商业价值,其实并不是很高。 如果是为了纯粹的保值投资,选择七八十年代风头正盛、屡创拍卖会记录的毕加索画作,乃至荷兰人心目中画圣一般存在的梵高作品,都要比这两幅画更有“钱景”。 这其中的道理,可能有些人不明白。 一件艺术品的价值,通常可分为三种价值来审核,艺术价值、文化价值和商业价值。 这三者各不相同,举几个例子就能明白。 毕加索的画作,商业价值非常高,同时也具备一定的艺术价值,但因其存世作品有几万件,所以其文化价值并不稀缺。与此相同的还有中国的大千居士。 再看敦煌壁画、秦始皇兵马俑、印第安的一些古老雕刻、欧洲的宗教物品等,其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很高,但商业价值都很一般。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这些物品的商业升值空间,受限于各种外部因素影响,譬如禁令和道德谴责等等。 眼前这两幅画,都是文化价值大于艺术价值,再大于商业价值。 从商业层面来说,这两幅画即便是过十年二十年,它们的市场价与现在的市场价,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这期间的货币贬值率又会有多大?所以说,用它们来做保值投资,并不是最佳选择。 但是,这两幅画非常适合进博物馆。 卢灿早已经不是普通的古董商,故而,他第一时间将这两件挑选出来,随后又从册页中,挑出四幅,算是沃登藏品中的精品,文化性、艺术性和商业性较为平衡。 仔细看完所有图页,卢灿能确定一件事,沃登被“骗”了! 这个“骗”,倒不是说他被骗买了赝品,而是他的艺术投资顾问,明显有问题。 商业价值爆点的艺术品,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艺术品,都可以归纳到平平无奇的种类当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冷门收藏,之所以如此,不用解释都应该猜到,商业操作的缘故。 沃登所收藏的艺术品,几乎都是那种商业价值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属于冷门的种类。商人投资艺术品,百分百是为了增值保值,如此一来,就只能说明一点——他的艺术投资顾问,有问题。 将抽出来的六页单放,剩余的重新叠好后,卢灿端起茶水,笑眯眯问道,“沃登先生,你的艺术投资顾问,是哪家博物馆的专业人员?” 沃登本能地觉得卢灿话中有话,可又听不出来,愣了愣后赶紧追问,“是扎德尔霍夫艺术公司的人,怎么,这些画有问题?” 扎德尔霍夫艺术公司是荷兰最大的艺术品及文化产业公司,核心产业是扎德尔霍夫拍卖公司,同时还涉足出版业及音像制品业,在欧洲颇有名气。 画没问题,就是不怎么增值,当然,这话卢灿肯定不会明说。他笑笑抬手,将六幅册页递给沃登,“这六幅……让你的艺术品投资顾问,帮你估个价。” 就在沃登狐疑不定时,卢灿又笑着补充道,“哦,打电话时顺便告诉你的艺术顾问,我有一家博物馆,同时还有一家拍卖行。他会懂得什么意思。” 这话是为了防止那位艺术品投资顾问,为了遮掩自己的职业操守问题而给出虚高报价的警告——大意就是……我懂行,你的那套东西,赶紧收一收。 沃登几乎可以确定,自家艺术投资顾问有问题,反正都开始出售藏品,今天回去之后,直接解雇。 那位艺术投资顾问此前已经给沃登的每件藏品藏品都做过报价,但这会儿沃登意识到对方有问题,自然不好再拿出那份报价,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卢先生本身就是行家,你直接给个报价就行,我相信你!要不……我这就给家中去电话,安排人把这六幅画送来?” 卢灿原本打算答应,想了想后又笑道,“不急,我已经在酒店安排午餐,大家中午凑合一顿,吃完饭,一起去你家坐坐。这么安排……合适?” 去家里做客?沃登忙不迭点头,“欢迎之至!” ………… 距离海牙大约二百公里外的梅顿城堡,卡尔正在陪父亲奥托,堂兄汉纳特共进午餐。 长条桌的一端是他们三人,另一端是瑞吉娜公主和马蒂尔德夫人带着几位孩子,条桌中间放置着几只华美的银烛台及玻璃花瓶。 用餐过程中,卡尔尽量用最准确的话语,复原他和卢灿见面时的所有对话。 奥托和汉纳特都在静静地倾听,中间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一直到卡尔说完。 奥托用完餐,向一侧伸手,旁边的管家立即递来一条温热的毛巾。他将毛巾盖在脸上,捂了一会又递还给管家,这才问道,“这么说……他不打算上门?也不打算见面?” “应该是!”卡尔点点头后,加快手中刀叉动作。别看他在外面风流倜傥,可回到父母身边,还是挺讲究礼仪传统——父亲都已经吃完饭,而自己因为刚才说得太多以至于餐盘中还有不少食物,不合适。 奥托看了眼儿子后,扭头问汉纳特,“你的意见?” 汉纳特也已经吃完饭,侧过身胳膊搭在椅子扶手,“那小子不想上门不打算见我们,却又来荷兰……呵呵,和昨天我们的猜想,出入不大,他应该在查当年夏洛特和他父母的事情。” 奥托耸耸肩,“那是一场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意外……不是么?” “是啊……”汉纳特挠了挠稀疏的头发,“所以……我打算找个机会见见他,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嘿,他现在在哪儿?” 后半句问的是卡尔。 “海牙!和平宫对面的努尔登堡酒店。” 以哈布斯堡家族的影响力,很轻松就盯住卢灿在荷兰的行踪,甚至都知道卢灿今天会面的对象,区区一个住宿酒店,自然不是难事。 奥托深深地看了眼汉纳特,似乎要看到汉纳特的心底真正想法——说起来,汉纳特才是卢灿的真正亲戚,而他和卡尔,只能说沾边。 …… 第908章 父子对话 第908章 父子对话 “你要去见他?”卡尔放下刀叉,同样问道,言语中有些诧异。 说话的同时,伸手取过毛巾擦了擦嘴,又扔在桌上——三天前才商量过,这次接触卢家的事情交给自己负责,还有艾德配合,怎么堂哥突然又要自己去见卢灿? “毕竟,他祖母是我姑姑,这两天我琢磨过,不见一见不合适。”汉纳特耸耸肩。 卡尔看看父亲,等他发话。奥托则捋了捋下巴,想了会后点点头,“你出面见见……也好。见面之后和他说清楚,这些年不联系不是我们不关心,而是……总之要解释清楚。”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汉纳特笑着摊摊手,“那些年家族为了不引起外界关注,各家都分散开来居住,低调行事,不联系他家,也是为他好。这是事实。” 奥托笑了笑,又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同意汉纳特的说辞。 午餐之后,两家分开,各自回东西两边休息。卡尔抱着小妹妹沃尔布加跟在父亲身后,忍不住问道,“父亲,汉纳特堂兄为什么突然会改变主意?” “呵呵……”奥托的笑声,语意不明,回头看了眼儿子,又摇了摇头,“当年,将埃斯特—奥地利大公爵位,转给你叔叔罗伯特·弗朗茨继承,是我的建议。” “知道约阿希姆和洛伦茨他们为什么不反对?” 对当年的事,卡尔知道一部分,不是完全清楚,摇了摇头。 奥托也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告诉儿子,毕竟,卡尔未来会和卢灿经常打交道。他示意妻子瑞吉娜将小女儿沃尔布加抱走,又抬手指指城堡阳台位置,让卡尔跟上。 “家族最困难的是二三十年代,那时,我们家族在东欧和北欧,几乎无法立足。你知道的……维也纳和布达佩斯,都想将我们家族当成革命对象,这也是夏洛特远走香江的主要原因。至于说家族产业……也支离破碎,很多产业被充公,很多人连养活自己都很难。” 卡尔沉默不语,有关这段历史,经常听家族长辈提起,他很熟悉。 奥托扶着城堡的围栏石条,感慨地用力拍了拍,“好在我们终于挺过来。” “战后,我重新整理家业,设立弗伦茨基金,将所有家族公产作为基金资本,大家报团取暖。” “在家族基金的分红划分时,我和约阿希姆有过争执,他坚持要将二十年未曾露面的夏洛特设为基金分红股东……呵呵,他的心思,都懂。” “最终,我同意了,夏洛特的分红股为27……” 这事卡尔不知道,靠在围垛上,伸手挠了挠下巴,有些疑惑。作为少族长,他这几年逐渐参与家族基金管理,好像股东名单中,没有卢灿奶奶的名字。 “夏洛特也在?她的分红……去哪儿了?” 奥托呵呵一笑,摇摇头,“当时我和约阿希姆争执,我知道他要什么。” “于是提出原本属于夏洛特继承的埃斯特—奥地利大公爵位,转给了你叔叔罗伯特。而夏洛特的股份,则被约阿希姆、洛伦茨,还有埃斯特三人瓜分,只有远在瑞士的伊莎贝拉,什么都没要。” 卡尔伸手在额头上拍了一记,彻底明白当年恩怨是怎么回事。 夏洛特远走香江,主脉拿走了她的爵位,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则瓜分她的家族基金……27,份额看似不多,但卡尔清楚家族基金的庞大,换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二十年后夏洛特再回荷兰,发现什么都没有——爵位已经备案,分红更不会吐出来,矛盾也就产生。她离开家族四十年,自然争不过利益同盟,只好带着儿子儿媳负气离开,结果却遇上罕见空难。 所以,对于这起空难,即便家族这边不负有主要责任,也有连带责任——如果家族气氛好一点,夏洛特晚走一两天,完全能避开! 也因此,家族中所有人,无论是出于利益纠葛还是对空难的内疚,都很忌讳谈论夏洛特和她的后人,更别说主动联系。 一直到卢灿来荷兰,这件事不得不面对。 卡尔用力地揉着眉心,“那…现在…家中准备怎么处理?还有,汉纳特主动去见维文,他想干嘛?” 奥托摇了摇头,秒后又笑了笑,“我大概能猜到汉纳特的想法。” “哦?” “约阿希姆、洛伦茨都已经去世,汉纳特当时还年轻,不是主要当事人,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直面夏洛特的后人。更重要的一点……”奥托再度看向儿子,盯着他的眼睛,“刚才汉纳特说的很对,夏洛特是他的亲姑姑,而不是你的!明白吗?” 好像明白,但又好像依旧不明白,卡尔懵懂地点点头,再度问道,“我想知道的事,汉纳特见他的目的……” “和你见他的目的,一样。”这次,奥托回答的很干脆。 自己受命去见卢灿的目的,很简单,搭上对方那条线,为家族基金找到新的赚钱门路。 弗伦茨家族基金成立于五十年代,采用分散投资法,,涉足航空、酒店、汽车、地产、医药、海运、教育、金融等十多个领域,发展至今,总资产将近十亿美元,已是庞然大物。 但是,随着七十年代石油危机的爆发,欧洲整体经济低迷,再加上弗伦茨基金管理制度的逐渐僵化,导致最近几年,基金的分红效益,不如人意,部分产业出现严重亏损。 奥托等人虽然从不联系卢家,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注。 这些年,他们一直透过领事馆及合作商业体,盯着卢家。卢家在谷底沉沦,他们一清二楚,卢家或者说卢系资本在短短八年时间跃升成为世界级资本体的过程,同样很清楚。 这期间,就是否需要和卢家产生关联,哈布斯堡家族内部,讨论过几次,可反对接触的声音很大,遂即不了了之。 奥托很清楚为什么多数人不愿意接触。 理由很简单,一旦接触并寻求,势必要给与卢家一定的补偿。可是谁又愿意放弃享受三十年的既得利益?罗伯特不会,夏洛特的几位侄子及妹妹,同样也不会。 奥托本人其实也不太想接触,有时候甚至腹黑的想过,要是那位堂姐早早就不在人世,没有十年前回乡探亲这码事,多省心! 直到卢此次灿现身比利时,奥托才不得不面对,安排卡尔前去探探口风。 父子二人靠在围垛边,一个抽烟斗,另一个抽雪茄,各自沉默地想着心事。 卡尔与父亲想的不太一样,他倾向于接触。 在他看来,现在正是接触卢家的最佳时机,也是与卢系资本合作的最好时机。 卢系资本在法国和英国有着巨额投资,很明显想要全面开拓欧洲市场,而在欧洲,哈布斯堡家族的弗伦茨基金显然具备成为卢系资本合作方的条件。 卢灿是个精明而理智的投资人,不太可能拒绝双方合作,这也就为化解两家恩怨提供良好基础。 当然,合作还有个前提,那就是需要创造双方能体面的淡化当年恩怨的氛围,而这,可能需要家族在某些方面做出一定的姿态。 想了许久,卡尔迟疑地问道,“父亲,家族能为卢灿……或者卢灿的爷爷,在荷兰或比利时,谋取一个爵位吗?” “勋爵吗?要是勋爵,没多大难度。”奥托明白儿子的意思,无非是等双方正式接触时,面子上好看一些,有个缓颊。 “勋爵怕是不成。”卡尔连连摇头——勋爵是名誉爵位,除了名头,啥也没有,糊弄谁呢? 奥托皱着眉头,“实封爵位……不好操作。比利时的王室有受制,几乎没什么话语权,要走通渠道,你知道有多难。至于荷兰王室……贝亚特那个女人,可不太好说话。” 他口中的贝亚特,就是荷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虽然荷兰王室与哈布斯堡家族关系不错,但这位女王的性格特别执拗,曾因与有二战德军服役经历的丈夫克劳斯结婚遭到反对时,两度以退位来威胁。 卡尔揉着眉心,还是建议道,“父亲,我觉得……你还是试试看。维文在和我对话时,多次提到,他爷爷是关键……从这也能判断出,其实他自己的心理障碍并不重。这也意味着,他应该猜测到我去接触他的用意,也就是说,他对于合作,并不排斥。” 这家伙把卢灿的心理琢磨得很透! 奥托端着烟斗沉吟不语。 如果能花费较小的代价,把当年的恩怨摆平,奥托还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卢灿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卢家。 许久,他点点头,“我试试。” ………… 另一边,卢灿和温碧璃已经抵达沃登位于洛斯杜伊宁区的别墅。 沃登夫人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女儿站在门厅处迎接,很正式隆重。 温碧璃准备的很妥当,赠送给沃登大女儿一串猫眼玉手链,小女儿则是一对红翡耳钉。 饰品很漂亮,沃登夫人开心地拉着温碧璃去看她准备的茶点。 卢灿几人直接走上二楼的收藏间。 沃登的藏品都是画作,因此,收藏间采取的是桁架挂画模式,大大小小的画幅,悬挂在桁架和墙上,走进去后,一览无余。 一进门,卢灿就很庆幸,幸亏自己来了。 在沃登的收藏室中,还有两幅画并不在名录中,两幅都是未完成的画作,一幅是半涂色画布画稿,另一幅干脆是画布线稿。 即便是未完成,可在卢灿看来,这两幅可能是沃登所有藏品中最名贵的作品! 虎园博物馆有四幅梵高的素描,而眼前的这两幅,虽然未曾署名,但线稿的风格,与虎博所藏四幅,异曲同工! 第909章 荷版红楼 第909章 荷版红楼 未完成的画作,有没有价值? 废话!这两幅作品虽然没有完成,可画稿中的线稿,依然还清晰可见,自然有价值! 线稿不是素描,而是指画家在正式创作画作时,率先在画布或纸面上,用炭笔勾勒的自己想要表达的创作轮廓,以便于后期的色块作画或是线块结合。线稿只是黑白线条勾勒的轮廓,而素描有光影和明暗表现,线条感并不强烈,两者区别很大。 未完成的画作,只要线稿完整,基本上就可以推断创作者想要创作的内容,因此,这种带有完整线稿的未完成画幅,很有价值。 梵高为什么会出现未完成的线稿画作? 原因也很简单,梵高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荷兰一帮医疗专家依据梵高的日常生活表现来推断,他至少患有孤独症、精神分裂症和双相障碍症等三种精神疾病。 这也就导致,梵高在创作时,经常会因为精神狂躁而中断创作,等恢复之后,又将原本的创作推翻重来的现象,因此,梵高的未完成画作数量不少。 在荷兰的梵高博物馆中,类似的画作至少有十幅。 会不会要捡漏?卢灿第一时间否定这一判断。 开玩笑,这里可不是英国而是荷兰海牙! 梵高是荷兰“画圣”级人物,海牙更是梵高生活时间最长的城市。他一生创作的很多画幅都以海牙的人文自然景观作为摹本,所以,荷兰海牙对梵高的研究,几乎算是无所不包,登峰造极。 眼前这两幅未完成画稿,虽然没有署名,但卢灿能确定,沃登应该很清楚它们是梵高的作品!也正因为他知道是梵高的作品,才没有将其列入目录——很显然,沃登还想着自己留存。 所以,卢灿选择直接挑明,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沃登,“沃登先生,两幅梵高先生未完成的画作,可是好东西,怎么没在你的藏品名录中?” 沃登尴尬一笑,心道,这不明知故问么?同时也暗暗心惊卢灿的眼力——没画完的作品还没署名,对方竟然在瞬间就认出创作人,真是厉害! 无论他心底怎么想,卢灿的问题还是要回答。 其实,在卢灿说要上门时,沃登已经有心理准备,否则他完全可以打电话让妻子将这两幅画收起来。所以,他的选择并不难做,只期望对方给的价格别太低。他摊了摊手,“卢先生,这两幅画是十年前我在巴黎的一场拍卖会上,耗资六十五万法郎拍得,这些年不少人出价……” 说着,他摇摇头,神色里又带上一点自嘲,“即便这次财务紧张,我原本也没打算出手……” 沃登还真会说话,明显准备卖给自己,却说得让人心底有种不给个高价都对不住的感觉。卢灿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又笑了笑,“能理解你的心情!人生总有一些不如意,但风雨会过去。” “谢谢!”见卢灿没提要还是不要,沃登也没主动提,笑笑道。 卢灿将收藏室的画作参观一遍,基本上与藏品目录上相一致。他正准备开口,又瞥见中间的桁架底部,堆着一堆老版书籍,大约有二三十本,上面落满灰尘,看起来似乎随手放在那里,并不用心。 目光一扫而过,却又猛地收了回来——这堆书籍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套色印刷着一位卢灿很眼熟的亚洲女人,娇娇弱弱的,看模样像是林黛玉。 有点意思。 卢灿伸手将这本书抄起来,抖抖上面的灰尘,还真是荷文版本的《红楼梦》,第三册。内容大约是从“第二十六回蜂腰桥设言传心事,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到“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之间。 如此算下来,全套荷兰文《红楼梦》将近十册,翻译工作量可不小。 再看再版前言及后注。 翻译者是一名叫做德拉雷德·博思克和范德尔两人,支持机构为荷兰莱顿大学,莱顿大学出版社出版,出版日期为1896年4月22日。 在前序中,博思克还说明这本书是翻译自英国学者裘里教授的英文版《红楼梦》,为此,他还很遗憾的表示,因为不太懂中文,这一再译本肯定有所疏漏,如果有条件,请参照中文原版阅读。 裘里翻译的英文版《红楼梦》,卢灿听说过,出版于1892年,是中国最早的较为完整翻译的英文版四大名着之一,有一定影响力。没想到,它竟然还衍生出荷兰文版?这还是卢灿第一次见! 有点意思! 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很多藏品不能以价值来论。他顿时对这堆老版书籍来了兴趣,将荷文版红楼梦夹在腋下,蹲下来,也不管这些书籍上的灰尘,伸手翻动。 至于沃登连忙去找抹布的小事不提。 卢灿将这堆老书翻个遍,但很遗憾,都是一些管理、文学、宗教方面的荷文老书籍,再没有发现第二本《红楼梦》。 有些可惜地摇摇头,他再度站起身,此时,沃登递来一块白色毛巾。 将这本《红楼梦》擦拭干净后,递给一旁好奇的温碧璃,卢灿笑着问道,“沃登,这些书你从哪儿弄来的?尤其是这本……” 他指了指温碧璃手中的红楼梦。 沃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这应该是很早的事,我记得……好像是我在阿姆斯特丹上学时,在spui广场书市买的。” 晕,他上大学时买的?岂不是说三十年前? 几乎可以肯定,查不到来历。 但卢灿也说不上着急,毕竟,译本上面写着莱顿大学出版社出版。自己大可直接去莱顿大学寻找,想来他们应该有库存,还是有机会找到这套最早荷文版《红楼》。 至于“问”沃登来源,那是鉴定的常规流程。 卢灿很快抛开继续追问的念头,摸着下巴,转向卡瑟尔,“卡瑟尔,你在莱顿大学有熟悉的人吗?最好在莱顿大学出版社。这本书是莱顿大学出版社九十年前出版,我想问问……他们那儿有没有全套完整版。” 第910章 筹建欧馆 第910章 筹建欧馆 从沃登家出来,卢灿没急着回酒店,而是挑了一家临运河的咖啡馆坐了下来。这家咖啡馆的外围,搭着颇有特色的荷兰风帆货船模型,很是引人注目。 几人在屋外帐篷中坐下来,卡瑟尔经常在荷兰比利时活动,对这边很熟悉,主动进屋点餐。 温碧璃瞅了眼卡瑟尔的背影后,往卢灿这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沃登的藏品,你怎么不直接报价?非得让他们这些二道贩子赚一笔?” 对于卡瑟尔这种落魄贵族后裔,在经过初期的好奇之后,温碧璃很快看破他们的本质,也就从心底鄙视起来,相反,对于沃登这样崛起于微末的企业家,却相当佩服。因此,她对卢灿今天没有直接与沃登交易,而是将交易权转给卡瑟尔和莫斯两人,有些不能理解。 就在刚才,卢灿向卡瑟尔和莫斯两人透露,自己对沃登家的六幅藏品及两幅梵高画作的总报价为一千万比利时法郎。至于两人与沃登的交易价是多少,他不管——能谈到八百万,他俩赚两百万比利时法郎,如果谈到九百万,则赚一百万……如果还能从沃登那拿到好处,卢灿同样也不会过问。 这不,莫斯爵士留下与沃登交易,卡瑟尔则陪同卢灿这位大金主。 “我需要有这种在欧洲干活的人……” 卢灿同样盯着柜台前点餐的卡瑟尔的背影,笑容有些玩味,“另外,规矩很重要,尤其是和卡瑟尔、莫斯这类人合作,要从一开始就给他们一种交易规则,以后按照规则执行,有利于长久打交道。” “你打算重用他俩?那……托马斯那边,会不会有意见?”温碧璃眉头蹙了蹙。随着在卢灿身边工作日久,她逐渐学会在没人的情况下提出自己的疑问或建议。 卢灿的目光逐渐从卡瑟尔身上挪回来,笑着伸手握住温碧璃的手指,像盘玉一样用大拇指推着那白皙的手背,“欧洲含英国在内,各国实封贵族不少于六千家,算上德法意等国的落魄贵族,数目过万。如果再扩大范围,算上那些知名藏家和大一些的古董艺术品商人,这个数目字破十万毫无问题。你觉得……托马斯又能认识多少?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有意见,否则也不会将卡瑟尔介绍给我认识。” “说话就说话……”大庭广众之下,被卢灿玩着手掌,温碧璃的脸色泛红,挣了两下没能挣脱。见卢灿依旧笑嘻嘻不松手,她只好握着男人的手掌将手臂收回桌下,嗔了对方一眼,过了会儿,又问道,“我们明天去莱顿?” 有关荷文版《红楼梦》的消息,刚才在沃登家中,卡瑟尔联系到莱顿大学的一位教授,又在教授的帮忙下,联系上莱顿大学出版社的一位副主编。对方答应查查历史档案,毕竟这套荷文版红楼的出版还是九十年前的陈年旧事,连这位副主编都没听说过。 “不急,明天先逛逛海牙。”卢灿微笑摇头。莱顿距离海牙非常近,十五六公里的距离,等那位副主编查到具体消息之后动身也不迟。 正聊着,卡瑟尔带着一位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 放下餐盘之后,他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所点美食,“这家咖啡厅的炸鱼块,很有特色,我要了几份。另外我还点了三杯蓝冰鸡尾酒,它的主酒是瑞典的绝对伏特加,口味很独特,适合冬季饮用。还有这……土耳其炸鸡块,味道也不错……希望两位喜欢。” 没刀叉,更没筷子,直接上手。卢灿尝了一块炸鱼块,鳕鱼片混合奶油胡椒炸制,味道还可以,土耳其炸鸡块则是鸡肉与奶油混合后,裹面包糠炸制,蘸胡椒粉食用,味道也不错。 这家伙还真是个小吃货。 卢灿尝了几口后,拍拍手指尖的粉末,笑着问道,“卡瑟尔,我计划在欧洲投建一家私人博物馆,有兴趣加入吗?” 这是昨天卡尔的提议,卢灿晚上考虑很久,觉得不错,打算推进。 “文化瑰宝才是人类永恒的精神财富,我当然有兴趣!能得到你的邀请,深感荣幸!”卡瑟尔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旋即又露出一副深感兴趣的表情,欠身追问,“打算投建在哪里?我能帮什么忙?” “比利时或者荷兰,我个人更倾向于荷兰。你知道的,毕竟荷兰的艺术品交易法更宽松,不是么?”卢灿眨眨眼,又挑了挑眉。 卡瑟尔秒懂!荷兰是欧洲少有的几个允许不合法文物交易的国度之一! 当然,也有前提,那就是不合法文物需要过一定年限。不过,这一条形同虚设!荷兰的艺术品黑市交易猖獗,很多文物买家专门来荷兰购买非法艺术品,然后囤积到一定年限后再亮相。很明显,卢灿想要投建的艺术博物馆,同属此类。 这关他卡瑟尔什么事?! 相反,有了这家博物馆,他卡瑟尔就有了根据地,完全可以将艺术品交易当成毕生事业来做! 他拍拍手掌,笑道,“好主意!我能看看投建计划吗?” 昨天才有的想法,哪来的投建计划?卢灿微笑摇头,又捻起一块鱼片,放在嘴边,“你最近帮我打听一下,荷兰或者比利时,有没有哪家私人博物馆转让……当然,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顺便帮我打听那地方有合适投建新博物馆的建筑或地皮。” “乐意为你效劳!”有任务分配,代表自己在未来的博物馆中会占据更重要位置,如果是馆长的话,那就太开心了!但卡瑟尔心底很清楚,馆长的位置,八成轮不到自己。 想到这,卡瑟尔忍不住猜想……馆长会是谁呢? 托马斯吗?可托马斯有自己的制瓷事业,艺术品交易只是他的附属产业而已! 亦或者卢灿亲自任馆长?好像也不太可能,毕竟这里与香江距离太远。 过了半晌,卡瑟尔旁敲侧击,“博物馆的筹建……我直接向你负责,还是?” “主要负责人暂时还没定,我比较倾向于比利时的尤伦斯爵士,这人你熟悉吗?”昨晚卢灿决定在欧洲投建博物馆,自然也将馆长人选捋了一遍,发现可选择人选不是很多,尤伦斯爵士几乎能排到首位。 另一位合适人选,那就是大英博物馆中国馆的杰西卡·罗森。 只是卢灿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来,另外,也不确定对方对博物馆未来要走的“黑市路线”是否排斥。因此,昨晚在过滤馆长人选时,将她排除掉。 还有一位人选是杜希德教授,但人家是剑桥大学东方研究所所长,八成没戏。 至于说卡尔,卢灿考虑给他安排一个位置,但肯定不是馆长。 想来想去,尤伦斯貌似最合适。 此人对待收藏事业,对艺术品,很认真,而且他还想加入香江艺术基金,这些都是合作基础。另外,尤伦斯爵士应该对荷兰比利时的艺术品黑市交易很熟,也算加分项。 虽然还没和尤伦斯聊过,但在卢灿想来,他应该不会推辞。 至于博物馆方面的自己人,卢灿打算将常年驻守剑桥大学的费仲联老先生调派过来任副馆长。费老原本是台北故宫鉴定及修复大师张玉清老先生的弟子,两年前接受虎博聘请来英国学,担任虎博与剑桥东方研究院及大英博物馆东方馆的联络主任。 另一边,尽管有心理准备,可卡瑟尔在证实自己与馆长无缘后,依旧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勉强笑了笑,“尤伦斯?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过,一位杰出的收藏家和鉴赏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卢灿遂即又笑道,“开馆之前,筹建工作需要你费心,等开馆之后,同样还需要你和莫斯,负责馆藏品的筹集,所以,卡瑟尔,你的工作职责可不轻!” 这句话又让卡瑟尔振奋起来,忙不迭点头,“乐意之至!” 第911章 相见表叔 第911章 相见表叔 卢灿几乎从来不用道德底线去试探身边人,他更喜欢用规矩来约束。也因此,他在很多人眼中,不通人情,性情严苛,翻脸如翻书,譬如在田坤的事情上,以及这次钱伟的事。 事实上,人心试探不得,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圣人。 当天晚上,他与卡瑟尔、莫斯两人,就投建博物馆的事聊了很久。 卡瑟尔和莫斯的能力不算出色,卢灿对他们的信任度也不够,自然不会将重大决策权交给他们,不过,博物馆的前期考察工作,他们还是能胜任。 和他们说说自己对博物馆期望的同时,卢灿也直言不讳地向他们讲述自己做生意的规矩——共同利益的前提下一起赚钱,甚至自己会寻找合适的机会带他俩一起赚更多的钱,一点问题没有,但不要在合作过程中玩花活,更不要把共同的事业往火坑里带,这是底线! 卡瑟尔和莫斯两人兴冲冲地离开,至于卢灿那些话,他俩究竟听进去多少,只有天知道。 在海牙和鹿特丹两座城市,逗留了两天。 十九世纪初,庞大的尼德兰王国一分为三,荷兰继承其大部分遗产,在建筑、城市规划、艺术、音乐和绘画等方面,底蕴深厚,特色鲜明,很具有旅游价值。 这天下午,卢灿与温碧璃从鹿特丹的“欧洲之桅”观景塔下来,正准备去旁边的海岸咖啡歇会儿。一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上来,立即被走在前面的埃托奥隔开。 “嗨,我没有恶意。”那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立即笑着举手,并对卢灿这边微微颔首,“先生,夫人,我家主人想请两位过去喝杯咖啡。” 埃托奥将探入腋下的手拿开,只是依旧将对方挡在圈外。另一边,阿忠站在卢灿两人身侧,也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卢灿将阿忠往外推了推,笑笑摇头,“没事的。” 又扭头问向那位中年管家,“你家主人?哪位?” “汉纳特·弗朗茨·费利克斯·雷纳图斯……公爵。”名字很长,其实有汉纳特·弗朗茨就行。 卢灿与温碧璃相视一笑,昨晚两人还在闲聊,哈布斯堡家族接下来会有谁来。果不其然,今天汉纳特出面了。至于说对方为什么能掌握自己俩人的行踪……这对于对方而言,不算难事。 尽管对方出现的有些突兀,似乎不太礼貌,不过,这人还是要见一见。 卢灿笑笑问道,“你家主人……在哪儿?” 管家转身朝不远处的海岸咖啡馆抬抬胳膊,再度躬身,“公爵在咖啡馆,想请两位喝杯咖啡。” 汉纳特·弗朗茨,五十出头,略胖,相貌看起来还不错,天庭饱满鼻正嘴阔,不过,地中海式秃顶有些影响形象,两鬓各有一簇黄白相间的短发护住太阳穴周边。 从面相上来看,此人有福相且有心计。 卢灿打量着坐在茶几边的汉纳特,揣摩着自己该怎么称呼对方?按照香江的叫法,应该是“表叔”,可心底却不太愿意,最终只是笑笑点头,“汉纳特公爵,你好。” 汉纳特同样也饶有兴致地在打量卢灿。 对于卢家的情况,汉纳特了解颇多,但见面还是第一次。他似乎没听见卢灿的声音,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卢灿一遍,还啧啧两声,嘟囔了一句。卢灿对荷语不是很熟,没听清。 还是那位管家在汉纳特耳边轻声提醒,他似乎这才回过神,抬手对卢灿两人招招,“快坐!我是艾德的父亲,想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卢灿微笑点头,“我听艾德说……你不是在度假吗?” 汉纳特公爵摊摊手,“喏,我现在也在度假。” 好,这话也没错,卢灿耸耸肩,又将温碧璃介绍给汉纳特认识,“这是吉尼亚,我夫人。” “公爵大人,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温碧璃微微屈身。 “见到你们,我也很开心。”汉纳特笑眯眯地点点头,再度抬手示意,“你和维文很般配,一起坐。” 卢灿牵着温碧璃的胳膊,在汉纳特的对面坐下来,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汉纳特公爵,你……找我有事?” 汉纳特那粗壮的手指,朝卢灿点点,又笑笑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接着叹了口气,“当年夏洛特姑姑回荷兰,很不凑巧,我去约翰内斯堡办事,家族在南非投资了一点矿产……很遗憾,没能见到她。等我赶回来时,又听到那个让人伤心的消息……” 卢灿的眉头抖了抖。 借口总是有的!他很想问一句,那空难事件之后呢?为什么没见你? 不过,现在追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哦了一声后,沉默几秒,手臂抬起,手掌摊开,手心向上,“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当年的事,我爷爷几乎从不对我提及,个中对错,我并不清楚。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说……对于当年的事情,你没有任何过失?是不是?” 卢灿的语气不是很好,温碧璃连忙伸手压在他的胳膊上。 汉纳特皱着眉头,猛地坐直,盯着卢灿,“你应该明白,那是一件……谁也不希望看到,不希望发生的事!” 卢灿同样盯着对方,许久,才冷幽幽地反问,“那为什么……没在葬礼上见到任何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包括你!” 汉纳特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又颓然地往沙发上靠去。 没参加夏洛特的葬礼,以及此后十年不曾联系香江卢家,原因很复杂,但最根本的一条却说不出口。 虢夺瓜分原本属于夏洛特及其后人利益,是原因之一,但不是关键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家族的人,对于夏洛特嫁给一位亚洲人,大多数都心存反感。这一条才是大家都不愿意去香江的根本原因。 可这种理由,涉及到卢灿爷爷,无法说出口。 场面非常安静。 管家带着侍者送来咖啡,看了眼汉纳特公爵和卢灿,被汉纳特挥挥手让其退下。 汉纳特的手掌在秃顶上摩梭几下,舒缓情绪之后,又看向卢灿,“你这次来荷兰,是为了查询当年的事,我今天约你,就是告诉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见面就说,不是更干脆?非得先要给自己做切割!卢灿拿起汤勺,在咖啡杯中搅拌两下,做出倾听的姿态。 第912章 如此朋友 第912章 如此朋友 今天在外逛了一整天,温碧璃自然要做一次脚部保养,她洗完澡后,卢灿毛遂自荐接下这个光荣任务。 随着温热手掌的逐渐发力,温碧璃的脚趾头并在一起,绷得越来越紧,面色绯红,眼波流转。 可惜,卢灿有点辜负美人心意,他的注意力落在旁边柜子上的一盒小药膏上。 现在温碧璃使用的这款药膏,是app药业八月份推出的酸乳膏,水杨酸和维甲酸为主要成份,有着淡淡的兰花香,味道很好闻,没有常规药物的“药味”。 app药业最近两年变化很大。 陈颂熊最大的愿望是研究出抗癌药物紫杉醇,使之市场化民用化,但很显然,想要出研究成果,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为此,这两年app药业在这方面的研究投入,超过五千万港纸,可谓不惜血本。 这也就让去年三月份公布的app药业财务报表很难看。 看到财务报表,陈颂熊自己心虚了。 倒不是卢灿投入的研发资金出问题,而是……随着卢灿的大手笔投入,他陈颂熊在app药业的股份,一次次被压缩,如果再投入个两年,陈颂熊的股份,可能会被压缩到个位数。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理想与现实之间,他必须要考虑现实。 所以,陈颂熊不得不考虑开发几款药品,来拓展公司营收,确保公司资产增值——公司资产增值之后,卢灿投入同样的资金,获得的股份却要少得多。 去年,app药业在东革阿里萃取物的基础上,推出一系列医药保健类产品,反馈不错;遂即又利用技术和设备优势,推出中药萃取和中成药合成,同样也不错。 今年他将目标瞄准女士药妆市场,眼前这款酸乳膏就是成果之一。 由于医药的临床实验时间很长,这款药品暂时还没有公开售卖,只在纳德轩尚品俱乐部内部有所流行,据说很受女士欢迎——这款药膏可不仅仅只是改善角质层,同样对皮肤美白有着相当不错的功效。也就是说,这款药物一旦通过临床实验期,很容易衍生出一系列药妆产品。 不得不说,陈颂熊还是很能抓住市场需求点,几款药物都很对症。 ……………… 楼外已是霓虹万彩,夜色浓浓。 阿璃还在沉睡,红润的嘴角还带着隐约的笑意,似乎正在做美梦。 卢灿蹑手蹑脚地起床,裹上睡袍,来到客厅,又从酒店冰箱中翻找出几块巧克力和吐司面包,倒了杯红酒——晚上没吃饭,他是被饿醒的。 一手捏着葡萄酒杯,一手拿着土司,来到客厅阳台。 这会儿已经深夜,海牙是一座海边城市,无数璀璨的灯光,勾勒出海岸线曲折优美的线条。极远处的灰黑色雾霭,将海天连成一片,光斑点点,分不出是星还是灯。 靠在围栏上,咬着松脆的土司,琢磨着下午和汉纳特的见面。 其实,这场见面清汤寡水,寡淡无味。 汉纳特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关键地方一带而过,譬如祖母回荷兰后究竟发生什么,他含糊其辞,倒是在一个劲地强调,哈布斯堡家族过去几十年的艰辛。 也许确实有段时间过得很苦,但肯定不是全部。卢灿打听过,最近几十年,他们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尤其是1975年佛朗哥去世,胡安·卡洛斯成为西班牙国王,欧洲贵族体系进入全面复苏状态,哈布斯堡家族随之得利,再也没有之前的诸多掣肘。 只是,卢灿并没有当场点破,甚至都没有追问奶奶回荷兰究竟发生什么——真相要靠自己去查,对方口中所说的任何话语,都天然的带有立场。 至于汉纳特为什么专程来见自己,卢灿也有些模糊的猜测,目前还不算清晰,想来也有点亲情的味儿在其中,可卢灿确定,对方的真正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他从来不吝以最坏的心理去揣摩别人。 吐司面包就红酒,被他吃出烧鸡的味儿,正瞎捉摸呢,酒店走廊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是阿忠那家伙,另一位,听着像顾金全。 额,顾金全回来了? 这两天,顾金全押送卢灿收来的藏品回香江一趟,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两口将土司塞进嘴中,又用红酒润润嗓子,卢灿转身向门口走去。 丁一忠的房间门敞着,确实是顾金全回来了,里面传来他俩及埃托奥的笑声。见卢灿的房门打开,靠在电视柜边的阿忠看见他,马上说道,“卢少,阿全刚回来,我们正聊着呢,吵到你休息?” 顾金全和埃托奥也探头望过来。顾金全上前几步,朝卢灿微微躬身,“卢少,我回来了。” 卢灿手搭在他们房间的门框上,微笑点头,“没在家歇两天?” “不用。这边只有阿忠一人,老太爷和夫人不放心,葛总安排我早些回来。” 他口中的葛总就是葛四,负责卢家重要人员的贴身安保,都是葛四在负责。 “你去过沙田大院?” “去过。家中都挺好,老太爷身体安康,小少爷和小姐也很活份。大夫人抽空见了我,问过一些事,主要是……银行的事,我也不清楚。”顾金全挺实诚,将这次回港在沙田大院的见闻,说了一遍,包括田乐群见他时问了哪些话。 顾金全还带来一些香江美食,卤鹅和烧鸡什么的,还有半瓶金门高粱酒。卢灿刚好还有些饿,索性留在他们房间,与三人喝着小酒,聊着闲天。 “哦,葛总还给您带了一封信。”顾金全忽然想起一件事,毛巾擦擦手后起身,在身后的行李包中翻出一封信件,递给卢灿。 卢灿接过信,随手塞进裤兜中,又啃了一根鹅翅后,起身笑笑,“我吃好了,你们慢吃。阿全,明天我不打算出远门,你可以多休息会儿。” 回到房间,温碧璃还在熟睡,卢灿拿出信件,看了眼保存完好的暗记后随手撕开。 葛四所带领的安保卫队,除了负责卢系资本重要人物的安全之外,还负责收集情报工作。当然,他负责的情报,与商请调查科有一定区别,后者更偏向于商业调查,而前者偏向于监督和监视。 几乎每个月,他都会把重要情报汇总给卢灿看一眼。这次卢灿来欧洲,只能以信件的方式,捎带过来。之前葛四已经打过电话,所以卢灿刚才接到信件时并不惊讶。 两张纸,记录有十几条信息。 卢灿看得很快,忽地目光停在其中一条信息上——“12月15日,h添子事发,疑似夫妻反目,出走”。 信息极简,可卢灿能看明白,忍不住用小拇指扣了扣眉梢,霍蒂姆这事办得……哎! 没错,这条信息记录的是霍蒂姆的私事——他与电视台女主持的孩子出生,洛丽塔大吵一架,再度离家出走。 作为朋友,卢灿很为霍蒂姆忧心。 这家伙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后世他未能接父亲的班,可能也与夫妻不和有很大关系。要知道,老爷子自己好几房妻妾,偏偏长子连妻子都搞不定,这会让老爷子怎么想? 可是作为男人,卢灿的心底又有些见不得光的窃喜…… 怎么会有这种阴暗的心理?卢灿自己都鄙视自己,连连摇头,压下心中的龌龊想法。 倒是明天可以找个机会和这家伙通个电话,也不知蒂姆主导的京城大饭店项目,还有港城国际展览中心项目,会不会受到影响。 卢灿绝不会承认,之所以准备打这个电话,其实更想探听一下对方的事…… 温碧璃终究还是被卢灿在客厅的各种小动静吵醒,穿着粉色吊带睡衣,睡眼朦胧的站在卧室门口,“阿灿,你……什么时间起来的?” 卢灿连忙将信件收好,含糊笑道,“饿了,起来找吃的。你要吃点东西再睡吗?” 第913章 书籍收藏 第913章 书籍收藏 皇帝的新装,并非荒诞。 现实生活中,高位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引来众多的猜想,不敢置喙或不愿置喙者甚多,于是,无衣变有衣,再正常不过。之所以如此感慨,不是卢灿担心自己变成“皇帝”,而是他手中这本荷文版小说的作者,正是安徒生。 提到安徒生,第一印象是他的童话,事实上,安徒生的小说和诗作,包括诗剧台本,都很优秀。 卢灿手中的《奥特》,正是安徒生一生中写过的六本长篇小说中的第二部。 这本小说算是欧洲早期奇幻类小说之一,有着较为完整的狼人族、仙人族、鬼人族、龙人族、鹰人族等奇幻世界设定,矛盾冲突也很鲜明。 该小说创作于1832年,出版于1936年。面世之初,不怎么受丹麦人的欢迎,但是,1843年德文版出现,在普鲁士掀起一阵热潮,墙内开花墙外香,才让这本小说畅销世界。 卢灿手中的荷文版,出版于1849年,第一版,版数三千册,数量不多,书籍的内页还有安徒生的荷文版签名,算是不错的藏品。也因此,书摊老板一口咬定三百荷兰盾,坚决不降价。 今天周末,是海牙朗沃豪特街二手书市开市的日子,卢灿和温碧璃闻讯而来。两人刚逛没多久,卢灿就发现这本安徒生亲笔签名的荷文版《奥特》。 温碧璃试着还价,被对方一口拒绝。 还价是购物的乐趣,还不下去也不必失望。最终,卢灿还是爽快地支付对方三百荷兰盾。 那位秃头大胡子中年摊主,收钱时笑得合不拢嘴。 温碧璃瞅了眼对方,有些忿忿不平,扯扯卢灿胳膊,“这家伙刚才指不定是在欺生……看我俩来自亚洲,又年轻,才咬死不松口。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哼!阿灿,仔细看看他摊位上的书,有什么好货,全给他扫了!” 温碧璃的判断,很可能接近真相。 荷兰盾对美元的汇率在2850上下浮动,也就是说,这本书的价位超过一百美元。这个价格买一本老式出版类通俗书籍,已经算是高价。 对方一分钱都不降价,这不像二手市场做生意的样子。 要知道,荷兰的二手市场文化非常盛行,从书市到古董市,再到织物市以及小家电市,二手货市场比比皆是。其中,阿姆斯特丹的拿破仑广场二手市场,更是号称欧洲最大的二手市场,拥有七百多个散户摊位,即便卢灿第一次来荷兰,也听说过这家二手市场经常出好货。 所以,这位中年秃顶白人摊主,还真有可能是在欺生! 卢灿微微一笑,拍拍温碧璃的手背,稍安勿躁。 眼前的摊位,呈“巨”字形,三面是两米高挡板所搭建的简易书柜,中间是中岛书摊,面积不小,简略估算,至少有一千本各色书籍。 这些书籍不限于荷文版,还有德文、英文、法文、俄文以及西班牙语版本。 想要将这些书籍中的好东西全部清空,卢灿自认没那水平。 专业性不说,单是语言关就不好过。他英语还不错,法语一般般能看懂,荷语是最近十来天加紧突击有所了解,只能简单表述,德文和西班牙文,一窍不通,至于说欧洲的一些小语种书籍,更是看不懂。语言不过关,自然不好捡漏。 不过,卢灿依旧打算再看看,那位秃头摊主的笑容着实有些可恶。 将这本安徒生签名的硬皮小说装进手袋,拎在手中,卢灿在中岛摊位与书柜之间的狭窄过道中转悠起来,时不时抽出一本书籍,翻看两眼。 有价值的二手书籍捡漏,要点有三。 其一是书籍本身有价值。譬如卢灿刚买的那本安徒生《奥特》,它是荷文版的首版书,印刷册数不算很高,这种书籍的增值潜力相对较大。 其次是书籍的购买者或者收藏者在书中所留有的阅读手记。 有很多人喜欢在读书时随手做阅读笔记,其记录的内容往往就俯在书籍的空白处,如果能在书中发现某一位名家名人所做的手记,那么,这本书籍的收藏价值肯定要超过普通书籍。 类似的情况也有先例。 1976年,纽约苏富比拍卖行举行的秋拍中,就有一本莫泊桑短篇小说文集上拍。 作为世界短篇小说三巨匠之一的莫泊桑,其小说集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印刷,总数量超过千万册毫无问题,按理说这种小说集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可上拍的那本不一样——那本小说集是美国现当代着名作家海明威曾经收藏过,并且,海明威在书中密密麻麻记录下居多读后感。 这就很了不得。 最终,这本小说集的落槌价高达两万多美元,创下现代刊印通俗书籍收藏之最。 最后一种情况是二手书籍中的“夹带”。 这里说的“夹带”,可不是钱币什么的,当然,这种情况有,但概率很小,可以撇开不提。准确来说,指的是夹带有各种书签、阅读便签、书票等书籍配套物件。 书签、书票和便签,是书籍藏家经常会用到的物件,虽然有些小众,可最近几年它们的收藏热,正在兴起,尤其是一些名家自制的书签书票,题写的阅读便签,很受追捧。 卢灿在翻阅书摊上的书籍时,基本上都按照这三个原则来进行,速度还算不错,只是收获寥寥。将西边四层立柜翻完,也只找到一本稍有价值的藏书——比利时小说家弗雷德里克·范埃尔孟亨的文艺论文集《新荒诞的现实》,布鲁塞尔圣路易斯出版社1941年出版,法语本。 这本《新荒诞的现实》之所以有些价值,是因为首版刊印数量较少,仅有区区两千册,这可能与当时人们更喜欢小说与戏剧,而对文艺论文不怎么关注,有直接关系。 弗雷德里克·范埃尔孟亨,又名“埃伦斯,f。”比利时近现代颇有名气的作家、诗人。 他不仅是二十年代比利时文学杂志《比利时与法国的信号》和《绿盘》的创始人,还是1936至1939年布鲁塞尔文学家“星期一聚会”的组织者,对比利时现代的法语文学影响较大。 等埃伦斯,f。去世之后,比利时文坛对他的评价颇高,赞誉有点类似于“比利时近现代文宗”,这也让他的很多作品,在其去世后再度畅销,包括比较冷门的文艺论文。 所以这本文艺论文集,收藏价值还凑合,过几年兴许可以上小拍。 一个人寻找,终究速度慢了些,温碧璃在旁边跃跃欲试。 卢灿忍不住笑了笑,告诉她一些鉴定收藏书籍的要点,譬如先看书本中有没有手写笔记,再看版印说明,首版且版印数量不多的可以斟酌留下,最后看书籍中有没有内夹带…… 听着似乎很简单,温碧璃兴致勃勃地跑到摊位另一侧,开始捡漏大业。 卢灿微笑摇头,任由她去捣鼓。 还别说,真应了那句话——生手擅捡漏! 没一会儿,她就对卢灿招招手,挤眉弄眼的似乎很着急。 卢灿走过去瞅了眼,阿璃手中那本书翻开的页面上,字体行间,有鹅毛笔写的西班牙文。墨迹已经有些印染,书口微黄,有些年头,是本红皮硬壳阅读版的老书,只是不知道留下读书感受的人是谁。 不懂西班牙文,甚至连书籍名称都没看明白,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墨色笔迹写的什么内容。 从温碧璃手中接过那本书,卢灿的手搭在书口上,快速捻动书页,很快又发现几处笔迹,还有黑白版印插图——瘦马长枪的骑士,还有骑小毛驴的胖仆人。 这下卢灿猜到书籍的名称,西班牙着名作家塞万提斯的名作《堂·吉诃德》。 再看看版印说明,1774年9月,印制数为五千册,至于哪家出版社出版,没看明白,但从版印的质量来看应该是大版——大出版社版印的书籍,质量更好一些,在书籍拍卖市场更受欢迎。 好东西!尽管很多信息不明确,卢灿依旧能确定这本小说很值得收藏。 卢灿对她递了个赞赏的眼神,温碧璃顿时笑靥如花——瑶瑶出生后,阿璃的变化很大,性格要比之前开朗许多。 也是,她在家中孩子里面行六,女孩中行三,上下都有人,她的存在宛如透明,年幼时家中又穷,实在是阴郁的很。到了卢家之后,衣食无忧不说,天天跟在卢灿身边,受宠的很。卢家暂时还没那么多糟心事,田乐群虽然强势却讲道理,现在又有女儿傍身,温碧璃压抑隐藏多年的少女性情,在她成为少妇之后又开始慢慢恢复。 这种心理状态的逆生长对于个人的影响很大,一笑一颦之间,糅杂着让人难以明说的魅惑。 如果不是书摊人多,卢灿都想亲上一口。 最终,他还是压抑住心头火苗,将两本书都塞在温碧璃手中,又对她握握拳,“你再去问价,那秃头要是还那态度,咱俩今天就真的把他的好货全部扫光!” 温碧璃的小拳头一攥,很是郑重地点点头,嗯! 第914章 威廉约见 第914章 威廉约见 逛书市的第二天,卢灿正准备启程前往阿姆斯特丹,却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不得不中断行程——美林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威廉·斯莱尔,昨天抵达布鲁塞尔,想要约个时间见面。 卢灿可以不鸟美林欧洲总裁爱德克,但威廉·斯莱尔却不能不见。 卢系资本和美林证券集团正处于蜜月期,不仅联手东京行动,这次马克行动中,也是美林集团总部的提议。此外,上次卢灿去美国,与斯莱尔聊过两大合作议题——在纽约成立合资投资基金以及双方共同担保承销中国国债和城市发展债券业务,都在推进中。 更何况,卢灿隐约猜到对方的来意。 这次马克行动,说是菲利普斯基金与美林欧洲联合行动,其实,双方基本上算是各玩各的,两家的打法都不尽相同,根本不像东京行动有卡萨特统一指挥。 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挺复杂。 美林欧洲第一阶段行动,以赔本告终,这就注定他们在后来的联合行动中拿不到主导权,偏偏美林欧洲的爱德克又不愿意让卢系资本主导。 不仅是因为自尊或者不相信卢系资本,更主要的还是涉及到美林总部与地方分部的权力之争。 美林证券是典型合伙人制金融机构,地方分部享有很大的自主权。 欧洲是全球金融发展最早且是最为发达的区域,美林欧洲分部在整个美林体系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自然引来内部各派系势力的觊觎。这其中包括美林集团总部的威廉·斯莱尔。 可惜的是,威廉·斯莱尔上任时间不长,而美林欧洲又被爱德克经营得滴水不漏,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插手其中。 这不,上次美林欧洲狙击西德马克失利,威廉·斯莱尔立即以“东京行动的顺畅”为例,引入卢系资本联合行动,借此,他也能名正言顺地介入美林欧洲内部事务。 这些,都是老布鲁格、钱伟和康丁等人打探来的情报。 也正因如此,卢灿对于爱德克的“见或不见”都无所谓,现在这种松散式联合行动,很不错,对于即将到来的美林集团内斗,自己可进可退。 没错,卢灿猜测,威廉·斯莱尔此次来布鲁塞尔,很有可能会带来一场激烈的内斗! 所以,他要赶去布鲁塞尔,坐山观虎斗,顺便看看有没有漏可捡。 尽管现阶段和美林证券属于同盟关系,可并不意味着卢灿就希望对方做大做强。生意场上,朋友和对手的定位很模糊,更没有永恒一说。 距离上次离开布鲁塞尔已经过去十天,一切如旧,入驻的还是索菲特集团路易斯酒店,甚至房间都没变。看着熟悉的房间,温碧璃忽地有些感慨,“折腾来折腾去,又回到。阿灿,你说……要是我们十天都待在这间房没出去,期间会发生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卢灿一愣,这可是令无数科学家头疼不已的时间岔道难题。 有不少数学家根据常量和变量,来寻求时间岔道的不同可能会带来的影响,但没听说有什么结果。倒是宗教人士更喜欢用因果论,来笼统描述时间线不同所带的结果不同,以此来宣扬因果教义。 “捉摸什么,我就随口一说。”家中人都知道卢灿心思重,喜欢琢磨,见自己随口一问竟然让卢灿发呆,温碧璃连忙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下巴抵在他浓密的卷发上蹭蹭,岔开话题,“诶,对了,这次会见斯莱尔,需不需要钱叔和康丁他们过来?需要的话……我得提早通知他们。” 卢灿的脑袋向后靠靠,说道,“不用,这次见面不是谈商务合作,人多不合适。不过……你帮我联系王永斌和布鲁格,问他们要……咱们和美林正在洽谈的两起合作的最新谈判进展资料。哦,对了,还问问布鲁格,如果我们增加在美林证券的股份持有,会不会有强烈反对意见……啊,算了,布鲁格的电话,我自己打。” 老布鲁格的声音夹带着浓重的鼻音,卢灿当即笑问,“怎么,感冒了?” “老毛病,天冷,昨天出门吹了冷风,鼻炎犯了。稍等,我马上起床。”电话中能听到布鲁格那边,传来床铺的吱吱呀呀声响——时差上,布鲁塞尔比纽约快六个小时,纽约这会儿还没到早晨六点。 “要注意身体。”卢灿笑着提醒,又补充一句,“鼻炎……你在亚洲这么多年,没试试中药?中草药调理鼻炎,还是有些效果。要不……我安排人给你邮寄两副药?” “谢谢,不用邮寄,过些日子我去香江再说。”布鲁格哈哈一笑,婉拒卢灿的好意——中草药这东西对于欧美人而言,难以接受。他似乎不想再聊这一话题,马上又问,“一大早来电话……有事?说,我已经起来了。” 卢灿没再坚持,笑道,“威廉斯莱尔来布鲁塞尔,约我见面,我需要你的建议。” “哦?威廉去比了利时?”布鲁格明显还不知道这件事,想了会,忽地哈哈一笑,“哈哈,维文,我建议你坐在旁边看热闹即可,最好不要介入美林的内部事务。” 布鲁格是美林证券的老员工,他的资格比斯莱尔还要老,对美林内部的派系之争了如指掌,短短时间,他就察觉到斯莱尔来布鲁塞尔的用意。 卢灿跟着笑笑,“我也是这么考虑,只是……爱德克背后,究竟站着谁?斯莱尔这次有把握吗?” “斯蒂芬·所罗门,资产委员会的,英国帮的人,听说过吗?”老布鲁格报出一个名字,随后又笑道,“威廉又不是真的要将美林欧洲拿在手里,他的胃口……还消化不了。我猜测,他只是想借机插一手而已,如果只是插手,还是有一定的机会,毕竟他是掌舵嘛。” 布鲁格的猜测与卢灿的判断基本一致,他提到的斯蒂芬·所罗门,卢灿知道,是美林证券内部一位大亨级大佬,是此时华尔街的巨人——所罗门兄弟公司派驻美林证券的全权代表。 老布鲁格简单向卢灿介绍美林公司的内部派系之争。 别看后世所罗门兄弟公司被花旗银行收购,就认为这家公司不行。 在八十年代,所罗门兄弟公司在华尔街可算得上独一份,比四大投行都要牛的存在,拥有八千多名员工,在全球拥有一百六十多个分支机构。 去年,所罗门公司吞并华尔街另一大鳄菲利普兄弟公司,当年实现税前总利润超过十一亿美元的超巨目标,账面资金高达五十八亿美元,可影响资金超过五百亿美元。 其总裁约翰·古弗兰被时代周刊称之为“华尔街之王”。 1960年,美林证券在伦敦开设第一家境外分部时,所罗门兄弟公司利用其在伦敦的影响力,协助美林分部开展业务,并趁机投资美林证券。此后几十年,以斯蒂芬·所罗门为代表的一帮人,在美林内部发展出颇有影响力的“英国帮”,成为美林证券内部除元老帮外的第二大势力。 美林欧洲分部,就是在当年的伦敦分公司基础上组建起来,很自然的,这一分部也成为斯蒂芬·所罗门所在英国帮的势力范围。 威廉·斯莱尔从1982年开始担任美林集团总部掌门人,至今已有三年多时间,基本完成集团总部内部的掌控,很自然想要将各地分部同样纳入掌中。 这一次,他很可能触及英国帮的底线,也就是说英国帮可能会产生强烈反弹,甚至有可能会引发所罗门兄弟公司对美林证券现有管理层的质疑与敌视。 如果所罗门兄弟公司与美林证券公司斗起来,对华尔街甚至全球金融圈而言,都有可能是一场灾难! 老布鲁格不希望卢灿因此受到牵连,所以他建议卢灿,看热闹就行,别下场。 卢灿含糊地嗯了两声。对于卢系资本要不要下场,卢灿有自己的判断。 他原本不打算下场,可是听到所罗门兄弟公司很可能介入,又有些新想法……只是还不成熟。 别看所罗门兄弟公司现阶段极其辉煌,可卢灿知道,这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极致,在此之后,这家公司开始一路下滑,最终沉沦被并购。 一鲸落万物生。 如果能挑起两大巨头的对垒,卢灿还真的有想法。可同时他也担心,别到时候卢系资本被这两家巨头夹击,那可就万劫不复。 所以,这件事卢灿还需要时考虑。 又和布鲁格聊起与美林证券的合作谈判——德银投资与美林证券在纽约成立新的证券投资基金合作,基本已经谈拢,双方各占股百分之五十,现如今商谈的是新公司管理层人选及职能分配问题。 这一问题对于卢系资本很关键,这会涉及到卢系资本在美国的安全问题,另外也和明后年的布局有着直接关系。所以卢灿要求布鲁格和对方慢慢磨,一定要拿下合资基金的执行长一职。 与布鲁格的电话挂断不久,卢灿再度接到斯莱尔的电话邀约——下午三点半,阿米戈罗科富酒店六楼的酒,斯莱尔已经安排人包场。 第915章 威廉来意 第915章 威廉来意 阿米戈罗科富酒店位于布鲁塞尔大广场西侧,是一座十六世纪留存下来的红棕色建筑,典型的弗兰德斯文艺复兴风格。这座建筑曾于1522年被布鲁塞尔市议会买下做监狱,一直到1957年监狱才拆卸,遂即被酒店业大亨罗科·福尔蒂买下,改建成今天布鲁塞尔首屈一指的超豪华酒店。 站在酒店大堂迎接卢灿是美林欧洲公司副总裁克里斯,还有斯莱尔的美女助理莱妮丝两人。 因为爱德克相当抵触与卢系资本合作,可又碍于总部的决定,于是将这次合作的联络工作都交给克里斯负责,所以,克里斯也算是卢灿的“老熟人”。 至于莱妮丝……上次在美林夜宴上见过,很精干、漂亮的一位少妇。 卢灿对两人扬扬手,“嗨,克里斯,又见面了。莱妮丝小姐,今天的装扮非常漂亮。” 克里斯笑了笑,他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很自觉地将话语权交给莱妮丝。 莱妮丝今天的装扮确实很迷人,黑色丝袜,盖膝筒裙西服套装,内着荷叶边白衬衣,金色头发盘起蝴蝶夹别住,修长的脖颈间吊着一根白金碧玺项链。 她上前两步,与卢灿和温碧璃握手,“谢谢夸奖,吉尼亚夫人也很漂亮。” 没等温碧璃谦虚,卢灿耸耸肩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此举招来温碧璃的嗔目,同样也让几人哈哈一笑。 “卢先生,吉尼亚夫人,请!”莱妮丝展臂邀请,“斯莱尔总裁在酒等候。” “那就走,莫要让威廉久等。”卢灿握着温碧璃的手掌,落后一步。 走进电梯转身时,他朝克里斯笑笑,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克里斯,欧洲支付同盟委员会的几个人,最近频频召开早餐会,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你们没有摸清楚他们的意图?” 卢灿的问话,如果对欧洲金融体系不了解的人,一定听不懂。 卢灿口中的欧洲支付联盟,其实说的就是欧洲货币联盟。 最近一段时间,西德马克对美元极速升值,同样对欧共体各国的币值以及欧洲货品的出口,产生重要影响,因此,弗雷登所在的欧洲货币联盟,也在频频开会,商议对策。 已经转过身靠在最里面的莱妮丝,抬头看了克里斯一眼,修长的眉毛挑了挑——她听出卢灿话语中带有一丝不满。 按理说,双方合作,应该信息共享。欧洲支付同盟委员会的几位首脑开会,其意图……如果美证券欧洲公司没打听到,那是失职,如果打听到却没有告诉卢系资本一方,那是失约! 没想到卢灿突然抛出这一问题,克里斯眼神有些慌乱。 他不属于爱德克所在的英国帮,但作为下属,必须要听从爱德克的吩咐。爱德克从一开始,就比较排斥引入卢系资本共同行动,因此,在很多重要信息方面,自然不会与卢系资本分享。 克里斯知道欧洲货币联盟的会议内容,可是,有爱德克之前的嘱咐,他也就没有将这条信息告诉康丁钱伟等人。 现在突然被卢灿问起…… 好在他也算久经沙场,很快笑笑摊手,“听说过这事,我们也有人盯着,不过……你知道的,那些欧洲老爷们的办事效率,实在不敢恭维。他们开了将近半个月的会议,依旧没能拿出最终决策,所以……最终的准确信息,并没有出台。一旦出炉,我一定会通知康丁。” 卢灿呵呵一笑,没再追问。有些事,点破就行,都是聪明人。卢系资本暂时还没打算和美林欧洲公司翻脸,不过,他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下一笔——有初一必有十五。 偌大的酒,只有威廉·斯莱尔一个半老头子坐在台前,与两位靓丽的欧洲妹子扯闲篇。 “啊哈~~维文,你终于来了!”威廉·斯莱尔张开双臂,像一只胖棕熊,向卢灿拥抱过来。 其实两人只见过一次面,没那么熟。卢灿将就着和对方抱了抱,“很高兴再次见面。” “听说你来欧洲半个月,也没去美林欧洲公司看看?”威廉握着卢灿的胳膊,向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台桌走去,“你可是美林的股东之一,为什么不去看看?” 卢灿连连摆手,“我那点股份……每年拿点分红就行,就不去冒充大亨!” 其他人都知道他俩有事单聊,莱妮丝与温碧璃去了另一张桌子,而克里斯则坐到台,同样不关注这边的事情。 “你太谦逊,这可不是好品质,该争取的利益,为什么要放弃?!” 卢灿眼睛眯了眯,这家伙,一上来毫不掩饰地挑拨起自己与爱德克的关系,难不成他想利用自己当打手?呵呵,想得太简单了。 他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等我在美林证券的股份,拥有董事局席位时,会的。只是……斯莱尔先生,你会给我机会吗?” 斯莱尔哈哈一笑,没有接话,伸手邀请卢灿就坐。 “刚才你调制的冰酒不错,给我再来一杯。”就坐前,他对跟过来的女侍者打了个响指,又用力拍拍卢灿的肩膀,“哦,维文,你喝点什么?” “一样!”卢灿对喝酒不感兴趣,都差不多,还不如喝茶或者咖啡。 等侍者离开,斯莱尔在卢灿对面坐下,突然前倾身子问道,“你……真的想增持美林证券的股份?” 卢灿一愣,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可如果真有机会增持,他还是乐意的。 “怎么……美林证券打算扩招合伙人?” 斯莱尔嘿嘿一笑,卖起关子。他不急不缓的从旁边的小皮箱中,拿出烟斗盒,还有一盒印着“拉塔基亚”烫金字母的烟草木匣。 “拉塔基亚”是塞浦路斯着名的烟斗丝品牌,很多烟斗客的最爱。 卢灿也不着急,看着对方填充烟斗。还别说,威廉这家伙的海泡石烟斗,烟斗外壁雕刻着精美的古罗马神话人物雕像,做工十分精细,堪称艺术品。 将烟斗点燃,威廉悠悠地抽上一口,吐出雪白的烟雾后,才笑着将刚才的话题接上,“你帮我把那帮可恶的英国帮赶走,我支持你在美林增持一个董事局席位。” 卢灿嗤了一声,身体向后一靠,双臂搭在椅背两侧,摇了摇头,“你觉得可能吗?如果这是你见面的目的,那……我想我可以离开了。” 等半天等出这样的回答,卢灿啼笑皆非。 且不说这是你们的内部之争,自己用什么名义插手?单说英国帮背后的所罗门兄弟公司,就决定了自己不会在现阶段与对方产生正面冲突。 合着你威廉今天约见,就是希望说服自己来给你当打手? 真把人当傻子? 斯莱尔一抬手,“别急,你听我说完……” 卢灿抬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 “你也是美林证券的股东,有布鲁格这个老家伙在,想必,对美林证券内部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卢灿不置可否。 “都以为我来布鲁塞尔,是为整顿美林欧洲公司,呵呵……”斯莱尔又抽了一口烟斗,在浓烟密布中冒出一句让卢灿惊讶不已的话,“所罗门兄弟公司不倒,再整顿也没用!” 卢灿立即又将身体坐正。 “我和花旗的里德,前些天见过面,聊了一些彼此感兴趣的事。哦,还有高盛的西德尼·文伯格,他也对所罗门公司的垃圾债券业务,很感兴趣……怎么样,有兴趣加入吗?” 里德是花旗的董事长,西德尼·文伯格曾是高盛的联合董事长,另一位联合董事长怀特黑德今年接受里根政府的聘请,去当副国务卿,现在的高盛是西德尼·文伯格一人的天下。 我去!这算是美版“天下苦所罗门久矣”? 对于扳倒所罗门兄弟公司,卢灿很有兴趣,但是,做幕后可以,上前台不行! 第916章 谁是猎物 第916章 谁是猎物? “为什么是我?”卢灿并没有询问对方的计划,而是这样问道。 这条消息无疑是震撼级,需要时间消化,在没有表态之前,威廉未必会说。另一方面,一旦对方说出来,而自己最终没有参加,无疑会加深对方的猜忌。 不如不问! 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威廉哈哈笑了两声,“我们希望你入局,主要是看中你的资本集中度比较高。金融博弈,本质上就是资本比拼。虽然我们几家的资本影响力并不一定比你弱,可在短时间集中资本的速度与效率上,远不如你。这一点,在金融圈非常重要。” 卢灿眨了眨眼,心底对这句话颇为赞同。像花旗和美林的资本影响力,绝对要超过卢系资本,但是,要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筹集一定规模的资金,难度不小。他们的分散投资太多,而且决策能力很弱,远不像自己,几乎可以做到一言而决。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威廉,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流动资本几乎都还在局中,短时间内肯定撤不出来。” 说完,他笑着摊了摊手。 确实,卢系资本的流动资金,几乎都投入到东京行动和这次的马克行动中,而这两项计划都不是短时间内完成。即便是东京行动已经执行一年时候,但后续至少还需要六到八个月,才能将资本安全地转出东京。 “nono!不着急。所罗门可不好对付,需要慎重,所以,这是个长线计划,近期可没有启动的时机。”斯莱尔摇摇头,又晃动胳膊,“另外,你的资本很少出现在华尔街,具备一定的隐蔽性。我们需要的是你的资本能隐蔽地进场……这也是我此次前来布鲁塞尔见你的原因。” 对方的理由听起来很合理,那……卢系资本要不要介入? 卢灿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几下,眉头蹙在一起。 所罗门兄弟公司虽然号称“华尔街之王”,其实这家公司的业务相对比较单一,超过六成的业务来自于债券,而债券业务中又有将近一半的“垃圾债券”捆绑业务。 这种公司虽然体量庞大,但不算很难对付——玩金融的几乎都很清楚,垃圾债券非常容易爆雷,一旦爆雷,就容易造成大面积的业务垮塌,进而拖垮公司。 他的脑袋瓜极速转动,竭力的翻找脑海中尘封的记忆碎片。 可惜的是,记忆碎片中,仅有八七年美股黑色星期一事件,还不是很具体,至于所罗门兄弟公司,有点印象,但没有这家公司垮塌的原因。 至于历史上所罗门公司究竟有没有被美林、花旗和高盛围剿? 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也没有看过类似的报道。 不过,因为上辈子是花旗的客户,所以对花旗有所研究,依稀记得,九十年代,花旗银行与旅行者集团合并之后,很快收购所罗门兄弟公司。 注意,前者是合并,后者是收购。合并是同等级合并,被收购的对象必然是弱小一方。 这是否意味着,所罗门公司从八十年代末开始衰败? 这其中,是否有其它几家金融巨头有意针对的因素? 像所罗门兄弟公司这样的金融巨头垮塌,一定会举世震惊,后世会有无数的金融教材将其作为案例。可为什么有关这家公司的倒闭,显得寂寂无闻? 卢灿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所罗门这位老大,还真有可能被老二老三老四等联手做掉! 那……是不是意味着卢系资本可以介入? 想要成为能影响世界金融格局的超级巨头,华尔街这趟浑水,卢系资本肯定要介入。尤其是八七年的那场盛宴,肯定不能放弃。为此,他甚至已经从去年就开始布局…… 现在,威廉递来的这支橄榄枝,无疑比自己之前规划的入局,更诱人。 就在他要开口询问对方什么时,女侍者端着托盘,高跟鞋踢踢踏踏地极富节奏地走过来。 女侍者将两杯调和酒,搁在卢灿和威廉面前,玻璃杯中的液体呈蓝色渐变,视觉效果极好。 卢灿端起来沽了一口,入口微凉,入喉火辣,他忍不住哈了一口气。 威廉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位女侍者也抿着嘴憋着笑意,在旁边躬身介绍,“这杯酒叫玛格丽特,采用蓝橙做调和剂,基酒是龙舌兰,比较烈,适合小口品尝。” 这位仕女的出现,中断了卢灿与威廉的对话。 自此以后,两人再也没聊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 倒是就当前的马克行动,聊了一些。 从威廉的言谈中,卢灿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非常在意美林欧洲能不能从马克行动中赚钱,这就不由得让他怀疑,对方将卢系资本引入这次马克行动,是不是早有预谋? 卢灿的多疑,让他快速变得冷静和理智——四家联合突袭所罗门兄弟公司,固然是卢系资本进军华尔街的绝佳契机,可是,如果四家美资,联手做局坑卢系资本……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到会面结束,卢灿起身告辞时表了个态,“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既然不着急,就让我多考虑一些时间。” 威廉点点头,没说什么,扬手示意送他出门。 ………… 威廉·斯莱尔此次来比利时,竟然是为自己? 着实出乎卢灿预料。 卢灿靠在后座上,眼睛微眯,手指在车窗边沿若有若无的点着。 见卢灿上车后一直沉默不语,温碧璃有些心焦,伸手握住卢灿的胳膊,“斯莱尔说什么?” 卢灿回头对她笑笑,“斯莱尔下了一张好大的网。我现在摸不透,他是想钓我,还是想钓鱼。” 这话不太好懂,温碧璃一怔,想了会明白过来,斯莱尔八成在挖坑,只是坑的对象暂且不明。她立即答道,“既然摸不清意图,那就不下场呗。” 这是典型的线性思维,没错,但是……卢灿轻叹了口气,“鲤鱼为什么要跃龙门?有些槛,必须要迈过去。只有跨过去,才能实现真正的蜕变。” 是否参与围猎所罗门公司,对于卢系资本而言,是一次重要的选择。 这次,他没给温碧璃解释,而是吩咐道,“上午通电话时,老布鲁格说他近期回香江,你让他尽早回来一趟,争取元旦时见个面。另外……让大华银行纽约分部经理皮特陈,收集一份完整的所罗门兄弟公司资料……我近期要用,也让他在元旦之前,回香江一趟。” 第917章 突发情况 第917章 突发情况 临行之前,威廉提了个小小的请求,他希望卢灿能在布鲁塞尔待上两天,配合演一出戏。 这都不叫事! 对于爱德克,卢灿本来就有些意见——自己来西欧将近半个月,这家伙连面都不露。 你丫的算什么玩意?不过是美林证券分部负责人,还敢在自己这位股东面前拿牌面? 所以,对于即将发生的爱德克被训斥,卢灿乐见其成。 隔天,又是克里斯上门邀请,这次很官方,威廉·斯莱尔以“联合行动工作汇报会”名义,邀请卢灿明天前往美林欧洲分部驻地,参加会议。 受邀参加会议的不仅有卢灿和温碧璃,还有卢系资本行动负责人康丁以及联络人钱伟。 中午时分,钱伟从卢森堡匆匆赶来,同时抵达的还有从法兰克福赶过来的理查德·科特。 后者曾是康丁的助手,也是菲利普斯基金法兰克福分公司负责人。康丁需要现场盯盘,没时间过来,特委派理查德·科特做代表。 理查德·科特与卢灿打交道不多,略有些生疏,对于送来咖啡的温碧璃,更是赶紧起身致谢。 卢灿笑着压压手,“坐,虽然法兰克福一直有传真资料过来,可我和钱总毕竟没有设身处地,今天你这位前线大将回来,刚好给我俩说说……战况?” 理查德·科特年龄不算大,爱丁堡大学数学系高材生,当年康丁组建菲利普斯基金时,第一批招聘人员就有他,算是“老臣”,所以,颇受重用。 话说金融投资机构的核心技术部门,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他们非常喜欢招聘数学系的高端人才,其次是物理系,最后才是经济学系。至于外行人看来所谓的对口专业——会计、财经和金管等,反而很难进入核心技术部门,只能做外围客户或者企业管理。 德银投资同样如此,其模型分析部,在卢系资本内部有着“阿博部”之称,原因就是这个部门的员工百分之二十二都是理科博士,研究生以上学历占百分之五十五,没有本科以下学历。 当然,也仅有一个部门如此,德银投资其他部门还没那么苛(变)刻(态)。 科特虽然是理工男,可毕竟跟随康丁做了几年管理工作,情商还不错,否则康丁也不会让他担任法兰克福分部负责人。重新坐下后,他又伸手从座位侧面的挎包中掏出一叠文件,平整地搁在面前。 呵呵,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啊。 只是,他一开口,让卢灿有点懵—— “从十二月份开始,马克汇率的变化,虽然受欧洲一揽子货币的关联影响,呈现多元联动变化趋势,但总体上波幅震荡,与我们之前所设计的vec模型,哦,也就是时间序列预测的误差方差动态模型体系,基本相一致。不过,在最近半个月,我们小组采集了十多天的序列变化数值后发现,马克汇率变化的可变量及可控率正在逐渐下降……” 不仅卢灿懵,钱伟和温碧璃同样懵。 理工男玩金融,玩的就是数字、动图以及模型,理查德·科特免不了也有这些毛病。 很专业,可惜,专业性术语很让人头疼。 钱伟眉头皱了皱,抬手打断,“这份文件留着你们内部报告会上再研讨,你就简单说说,这些日子以来,行动是否顺利?遇到哪些问题?” “哦~~”科特将文件重新合上,笑笑点头,“有两个问题比较棘手。” “第一是联邦对金融的控制因子,要比我们之前预计的3更高,我们预估将近达到4,也就是强力控制程度。可以说,马克的升值,一直处于联邦的有意识放水,而非市场自由放水……”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飚专业术语,好在这次的话还能理解,无非是想说联邦德国的金管部门很强力,西德马克升值没有失控。 这是一条坏消息,对于金融炒家而言,越乱越能取利。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早在之前的筹备会上,卢灿就提醒过康丁,西德的经济控制,不次于那些计划经济国家。 卢灿拿过旁边的香烟和打火机,给钱伟和科特各发一根,同时笑笑问道,“针对这条,你们做了哪些应对计划?” 其实相关情况康丁在电话中也聊过,只是,听听市场一线的口述,是另一种感受。 科特应该也是老烟枪,见卢灿散烟,他已经从兜中掏出打火机,示意自己有火。只是这家伙对东方的“敬烟点火”那套,一点也不懂,自顾自地点上香烟。 卢灿笑了笑,将香烟点上,又将打火机递给钱伟,抬抬下巴,示意科特继续。 “对于强控性金融,其实……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科特夹着香烟,无奈地摊了摊手,“康丁总裁,也只是按照我们最早的计划,对投资进行有效分散,更偏向于联邦几大重工业集团的股票,至于汇率市场,只做了半年和一年的定期合约,数量要比原计划少一些,大约少八个百分点。” 所做应对,也在计划之中。卢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三个男人在抽烟,只有温碧璃一人端着茶杯,小口抿着,忽地,她出言问道,“知道美林欧洲……他们的最新投资方向吗?” 科特摇摇头,他不是情报头目,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两家名义上合作,其实个玩个的。最多只是在金融信息和行情预估上,相互通报一声,双方保持大目标一致,也就是从这一波西德马克升值中获利。至于彼此投资方案,相互都没透露。 倒是钱伟,抬手掸掸烟灰,轻声笑道,“具体计划我不清楚,倒是听说一些……美林欧洲这次没有选择马克做直接目标,他们好像在做欧共体货币体系内部汇率差价。” 卢灿一愣,这条信息之前可没听钱伟提起过。 欧共体九国内部制定的一篮子货币汇率,比较固定,五年变更一次。 此次西德马克升值,同样会给欧共体其它国家带来升值压力,但又基于规则,不敢轻易调整本国汇率。于是,九国内部的汇率,就出现失衡状态。这也给金融玩家带来机会。 像美林欧洲,这次行动就会利用彼此之间的汇率失衡,撬动小国如比利时、荷兰、卢森堡等货币贬值——没错,如果这些国家的货币不能与西德马克同期升值,那就意味着他们本国货币的贬值。 相比庞大的西德马克,这些小国的货币想要保持稳定,实在太难。 美林欧洲就是看准这一机会,做空这些小国的国家货币! 同时,他突然明白美林欧洲为什么不向己方通报欧洲货币联盟领导层会议主旨的原因所在。 啧啧,不愧是百年金融机构,玩得就是花!不像自己这帮人,做马克升值就死啃一块,充其量做做西德股票,根本就没往周边国家货币上去考虑! 科特的眉头同样皱了起来,看来也想明白其中道理。 一根烟还没抽完,他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后,握着拳头在茶几上捶了一下,“鲍斯,我个人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我需要向康丁总裁汇报!” 卢灿压压手,“不急于一时!你刚才说的第二个问题是?” 第918章 示敌以弱 第918章 示敌以弱 在电梯门打开后,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秃顶男人,主动上前,笑着向卢灿伸出胳膊,“卢先生,你好!我是乔治!欢迎你……以及各位造访美林欧洲公司!” 这位就是爱德克,卢灿手中有对方完整的资料。 全名乔治·凯南·爱德克,今年四十六岁,毕业于麻省理工物理系硕士。 二十五岁时,在所罗门银行踏入职场,七十年代因所罗门公司注资美林证券而加入美林公司,1975年进入美林证券欧洲公司,1980年升任美林欧洲总裁。 文字档案显示,此人很有能力。在他担任美林证券欧洲总裁之后,五年时间,美林证券在欧洲的办事处,由九个扩建到二十六个,几乎每个欧洲金融名城,都设有办事处。 也因此,卢灿的想象中,对方可能是个很高傲的央格鲁撒克逊人。再加上这次爱德克一直没有提出双方会面,更加深卢灿的这一印象。 可是,双方第一次见面时,让卢灿颇为意外——现在看来,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高冷,也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技术疯子。 这就奇怪……自己为合作来布鲁塞尔,对方为什么不主动提出见面?压下心中疑惑,卢灿笑着上前与对方搭手,“爱德克总裁?克里斯说你在休假……这是……度假回来了?” 对于一直未能与卢灿见面,此前克里斯给出的理由是爱德克总裁在瑞士因特拉肯度假。 爱德克脸色有些不自然,笑笑解释,“前段时间,女儿十岁生日,我在暑假时就答应带她去旅游,所以前段时间……”说着,他歪了歪脖子,又摊摊手。 度假可能是真的,不过,据卢灿得到的消息,爱德克早在自己抵达比利时,就已经结束休假回来工作。这就没必要继续追问,笑了笑,“看来……爱德克总裁有位可爱又懂事的女儿。” “你这边请……威廉他们在会议室。”爱德克明显不想在这一话题上纠结,伸手邀请。 会议室距离电梯间不远,走廊拐弯后前行几步就到。威廉·斯莱尔已经在会议室就坐,除他和莱妮丝之外,还有六位,卢灿只认得克里斯,应该都是美林欧洲的高管。 这次,威廉没有像前天见面那么热情,朝进门的卢灿举起手臂晃晃。莱妮丝过来,将卢灿温碧璃四人引到会议桌另一边就坐。 等卢灿几人坐定,威廉手指轻点桌面,笑道,“这位是德银投资的维文·卢,我们美林证券的合作伙伴,对于他……想必不用我介绍。让我们热烈欢迎他,还有他的伙伴们的到来!” 人少,掌声说不上热烈。卢灿微笑着朝四周点点头。 又听威廉继续说道,“德银投资不仅在常规业务上,与我们美林有着密切合作,在很多重大金融事件中,也保持相当程度的一致性。像两年前的澳元行动,一年前的东京行动,以及现在的马克行动……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已经是我们美林证券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为了巩固这一合作关系,美林证券与德银投资在去年进行一定程度的股份置换。” 说到这时,他那粗壮的手指,猛地在柚木桌面敲击几下,发出沉闷的咄咄声,“呵呵,有意思的是,如此重要的合作伙伴到欧洲,竟然还需要等我来致欢迎词?” 威廉冷笑两声,目光投向刚刚就座的爱德克,“凯南,你是不是需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我去!卢灿万没想到,威廉·斯莱尔开炮开的如此直接,让人猝不及防! 刚想开口说话,坐在威廉右侧首位的爱德克已经笑道,“确实是我的过失。刚才见卢先生时,已经做了简单解释。卢先生抵临西欧时,我刚好休假,休假回来,又忙于各种事务,等稍有些空闲,又听说卢先生已经离开布鲁塞尔,不好因为这点小事让他折返。” 这个解释可还行? 威廉一拳打空,冷冷地看着对方。 顿时,场上气氛有些僵。 卢灿看了眼斜对面的爱德克和旁边的威廉,眉梢挑了挑,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爱德克神色淡然,丝毫不因为被威廉问责而羞怒,是个有心计的人! 倒是威廉的脸色有些阴沉。 按理说,他不是鲁莽之人,不该如此行事的,要知道,这么做容易给其他与会人员一种挑事的感觉,这可不是好印象!此举又是什么目的? 因为双方话题涉及到自己,现场只有自己最适合调解,他笑着压压手,“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见不见的都是小事,不影响双方合作就行。” 这话算是为双方解围,同时,也埋了点钉子,算是给威廉打了个配合。 “失礼”一事,就算揭过。威廉没再提,爱德克似乎也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会议正式开始。 理查德·科特代表菲利普斯基金,通报己方的一些情况。同样,对方那位名叫佩雷尔的证券部总经理,通报了美林欧洲的一些工作,但几乎都不涉及重要信息。 卢灿能听得出来,双方都有所保留,可是对方做得更明显,所谓的情报共享,已然流于形式。这让他的眉头再度挑了挑——这帮人竟然敢当着威廉和自己的面这么办事? 前天见面,威廉只是说让卢灿配合演戏,可并未说准备怎么发难,故而,卢灿认为自己只是个看客,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儿看来,爱德克不好对付,骨子里强势得很! 而且,在场的几位美林欧洲高管,除了克里斯算是总部的人,其他几位看起来都跟爱德克一条心。 自己能听出来,威廉·斯莱尔同样也能听出来,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应对。 果然,等佩雷尔汇报完毕,威廉撑着胳膊,双手交握在一起,说道,“各个分部都是自主经营,总部原本不该过问,不过,我有个小问题,想要问爱德克总裁和佩雷尔经理。” “美林证券不是与德银投资合作么?怎么……我听着,似乎没多少合作的意思?” “难道你们不知道两年前的行动德银投资主导,我们配合,东京行动,我们主导德银投资配合,这两次行动都颇有成效。可再看看你们……” “难不成……总部下达的合作指示,本身有误?” “爱德克,佩雷尔,你们本土公司,在这次联合行动中,该有主人的觉悟……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是不是该给我和卢先生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罢,他朝爱德克抬抬下巴。 威廉此次来布鲁塞尔,就是来找茬,逮着问题使劲攥! 佩雷尔看向爱德克。 爱德克轻咳一声,手掌压在桌面上,整个人坐直,面带微笑,朝卢灿和威廉点了点头,“这个决定是我做的,理由有三点。” “其一,这里是欧洲,不是亚洲,虽然德银投资在金融方面有着出色的表现,可毕竟对欧洲金融体系不熟悉,并不适合统领这次行动。除非,卢先生愿意将其资本交给我们来行动,卢先生及在座的几位,会愿意吗?” “第二,西德的经济管控要比东京和澳洲更严格,他们对于游资进入本国金融市场的警惕性更高,我们两家以共同目标为追求的分散式行动,有利于资本进出。” “第三,我和康丁·梯若尔先生在十月份有过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对于他的投资思维和战略规划,我很佩服,但是,他的想法与美林欧洲总结上次失败教训之后提出的思路,有些违背。” “综合这几点,我做出松散式联合行动的决定,梯若尔先生对此也没有异议。” 说到这,他双手一摊,“这就是我的解释。斯莱尔总裁,不知你满不满意?” ……………… 从美林欧洲公司出来,钱伟上车后眉头紧皱,“这位斯莱尔总裁……原本就是这种嚣张性格,还是……” 他没接触过威廉,对威廉今天“无事生非”的表现,很不理解——对方的表现实在太奇怪!要说找茬,应该坚持下去,可偏偏对方给出解释后,又缩了回去。 这不自取其辱嘛! 卢灿没对钱伟提起“美林要对所罗门动手的事”,故而有这种疑惑。现在卢灿大概明白过来,威廉为什么要这么做,笑了笑,摆摆手,“欲贼知吾弱,以骄其心,使其不备!” 这是三国演义中的一句话,钱伟没听过,愣了愣。 换成简单易懂的话,就是“示敌以弱”。 威廉也够拼的,连面子都不要了!这反而让卢灿坚信对方要对付所罗门公司的决心。 第919章 准备回港 第919章 准备回港 卢灿和温碧璃来餐厅时,理查德·科特正在早餐,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扬了扬手。 温碧璃去挑拣早点,卢灿走到科特的餐桌旁坐下,笑问,“你稍后回法兰克福?” “嗯。”科特笑笑点头,“马上要长假,分部那边不仅要忙项目,还要做个简单的年度总结,我得尽早赶回去。” 他所说的放假,是西方最为重视的新年假,从圣诞节一直延续到元旦后的首个周末,长达十余天。话说过几天就是圣诞,自己这趟出来已经将近二十天,也该回家了。 一想到回家,眼前忽然闪过小石头和瑶瑶的笑脸,回家的冲动越加强烈。 此行欧洲,原本就没有具体目标,自己只是想要过来看看,替康丁撑撑场,顺便查找奶奶家族及当年旧事。现如今,工作上,虽然目标有所下调,但康丁等人执行的马克行动还算顺利,这才是金融投资的常态,反之,像卢灿之前的金融投资,才是真正的投机。私事上,和奶奶所在家族有所接触,陈年旧事也算有所了解,自己或者说卢家该秉持什么态度,还需要回去问爷爷。 总之,想要涉足的事情基本都已经达成,只是没想到会出现洛林银行这档事。不过,早发现也好,如果真的烂透了的地步,更不好处理。 此行唯一不算圆满的是,维斯伯格一家被偷偷安置到新西兰,国际刑警组织那边一直没动静。 这未必是好事! 不过,钱伟和皮耶罗·维纳尔也在做预防工作,他俩最近在公关卢森堡副首相保罗·斯坦梅茨爵士,据说有些效果。 科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让大老板出神良久,心中有些忐忑,该不会说错什么话了?细想一遍之后,没发现哪儿不对。等了会,他轻咳一声,打断卢灿的沉默,“卢……鲍斯,马上到欧洲的新年假期,你和夫人……有计划去法兰克福走一趟吗?那座城市也很有旅游价值,有不少十五六世纪的古建筑,还有利比豪斯雕塑博物馆、史达德美术馆和世界文化博物馆,都值得一看……” 醒过神的卢灿扭头笑笑,“谢谢邀请!不过很遗憾,我马上要回香江,下次再去。替我向法兰克福的那些同事,送上新年祝福,也祝你新年幸福,一切顺利!” “谢谢,也祝你……和夫人,新年快乐!”科特连忙回了一句。 温碧璃端着餐盘过来,眉宇带笑,“看来,你们聊得不错?聊什么呢。” 卢灿起身帮她拉开座位,笑道,“科特邀请我们去法兰克福,很遗憾,我们马上要回港,只能下次。” 回家?温碧璃一怔,疑惑地看看卢灿,“那……阿姆斯特丹?” 当然,她不是反对回家,而是她一直以为最快也要过完圣诞节才回去,毕竟,上去准备去阿姆斯特丹却中途返回。 “不重要!不去了!我想小石头和瑶瑶那丫头。” 提到女儿,温碧璃也连连点头,“那我吃完饭就安排机组人员申请航线……哪天?从哪儿走?” 大白鲨机组停在卢森堡,而他们还在布鲁塞尔。 “今天稍后就去卢森堡。临走之前,我还要见见斯坦梅茨爵士。”卢灿伸手揉了揉眉角。 斯坦梅茨爵士担任多年的卢森堡驻法公使,现在是卢森堡的副首相,官面上的人脉资源很充沛,只是,卢灿没有当面和斯坦梅茨爵士聊一次,对国际刑警组织调查洛林银行一事的后续,还是不放心。 但愿能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平息下去,至于花钱……能花钱解决,最合适不过。 ……………… 早餐之后,理查德·科特先行离开,卢灿暂时还走不了,有些事要收尾。 回到房间,先给赵从衍去了电话。 赵老夫妇打算过了元旦之后回港,在香江过农历新年,到时候再约。 又给正在处理海曼斯船队海捞瓷的昆希去了电话,简单询问工作进度。 昆希的工作可不轻松,不仅要对接海曼斯船队的那些唐末瓷器,还要将其清洗、分类,精选一部分送到虎博,一部分送去新加坡的海捞瓷博物馆,还有数额巨大的普通瓷器,要送进仓库储存。如果运回新加坡再分类,又要折腾一番,还不如就在比利时给规整好。 还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全部完成,新年假期,估计泡汤。 昆希算是自家人,卢灿也没和对方假客气,倒是约定回沙田大院后好好喝一顿。 第三通电话的对象是尤伦斯爵士。 卢灿打算在西欧投建一家小型博物馆,首任馆长看好尤伦斯,只是这件事刚起头,连正式立项都算不上,因此之前也没和尤伦斯提过。 这会儿要离开比利时,得跟人说一声,最起码让人家有个考虑的时间,礼节问题。 如同猜想的一样,尤伦斯得知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或推辞,只说考虑几天。 这很正常。 卢灿在欧洲投资博物馆,真的是为繁荣欧洲艺术事业?呵呵,以尤伦斯的精明,不难发现这家博物馆不过是个壳!替卢灿从欧洲捞取各种文物艺术品的平台而已! 所以,担任这家博物馆的馆长,能获得大笔利润,这几乎是必然,但同时也要承担“欧洲艺术品外流”的舆论压力。 两人又聊了会有关尤伦斯爵士加入香江艺术基金一事。卢灿答应这次回港后,就推动香江艺术基金的新一轮融资,借机将尤伦斯爵士介绍给其他理事会成员。 几通电话下来,时间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温碧璃都已经将行礼收拾完毕,走出卧室时见卢灿手搭在电话机上,神情有些犹豫不决,便笑问,“还有电话没打完?那就赶紧打!刚才富伦德机长来电话,卢森堡机场提供的最早航线是今晚八点,错过这个点就要到下半夜出发。” 提到回家,温碧璃比卢灿更积极。早餐回来时给家中去电话,她和瑶瑶那丫头在电话中哎哎半天,现在已经是归心似箭。 卢灿索性放下电话,起身伸了个懒腰,“不打了!那就走!” 让他犹豫许久的,是要不要给那位汉纳特表叔告个别,温碧璃的催促,让他下定决心——没必要。自己此次来西欧,原本就不是来认亲,给他去电话告别,反倒显得有所图谋,还不如一走了之。 ………… 卢灿突兀地离开,着实让哈布斯堡家族的几人,很是错愕。 卡尔是中午时分接到卢灿离开比利时的电话,梅顿城堡正在午餐,奥托听完儿子所说消息后,拿着刀叉,皱着白眉,沉思许久。 奥托原本计划等卢灿来阿姆斯特丹,他找个机会见一面,可现在对方已经离开…… 很显然,对方没打算接触哈布斯堡家族,下次见面也就遥遥无期,如此一来,计划要调整。 奥托也在犹豫。 年老了,不喜欢动荡和波折,如果要遵从本心,他更希望卢灿从未出现过,甚至希望卢家从未出现过!过去那些年,哈布斯堡家族不也平静地度过了吗? 可是没有如果。 对方似乎有些“肆无忌惮”地闯入哈布斯堡家族平静的生活,而且态度不明。对方的出现,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可是,这也意味着,当年的旧事,很可能会被对方揭开…… 更让奥托头疼的是,因为对方的资本大亨身份,让家族中有些人露出想要与对方接触的苗头。这其中,甚至包括自己颇为看重的长子卡尔。 既然要接触,陈年旧事肯定需要悄无声息的摆平!否则,极有可能会爆发一场让欧洲贵族圈瞠目结舌的“丑闻”,这对于哈布斯堡家族而言,无疑是难以承受。 拿过旁边仆人递来的湿毛巾,狠狠地擦了把脸,奥托朝卡尔方向抬抬下巴,“这个新年假期……你没有什么安排。” 这不是询问,而是安排,所以没等卡尔回答,奥托继续说道,“你去一趟香江。” “去香江?”卡尔神色一动,停下刀叉,抬头看向父亲,“你的意思……回访?” 奥托摸摸光亮的额头,想了会才说道,“具体要不要拜访,你自己拿主意。我希望你这次去香江,能拿到有关……卢……真是难念的名字,卢家真实、详实的资料,而不是以前那种第三方转来的。我会给罗斯勒·弗朗茨打电话,让他为你提供便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的,我安排好手边事务,就去。”卡尔点点头。他知道父亲口中的罗斯勒·弗朗茨是谁,现任奥地利驻港总领事,家族的朋友,以前卢家的资料,都是罗斯勒安排人搜集的。 ……………… 下午,卢灿与保罗·斯坦梅茨爵士单独会面,没有第三人在场,连温碧璃都以购物为名,躲了出去。也因此,有关两人聊天的内容,无人知晓。 从这一年起,洛林银行每年都有一笔将近两百万美元的公关费,秘密汇到一个不知名的海外账户,一只持续十五年,直到1999年保罗·斯坦梅茨爵士去世。 搞定这件事后,卢灿终于能安心回港。 第920章 邓老去世 第920章 邓老去世 晚八点,大白鲨从卢森堡起飞。 经历十五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再算上时差,抵港时已经第二天下午茶时分。 孙瑞欣前来接机,站在舷梯旁,频频挥手。 她的个头在家中女人中最高,穿着橙黄色风衣裙——下摆像百褶裙的风衣,显得格外的身材修长,亭亭玉立。孙瑞欣的生日在农历十一月底,也就几天之后,卢灿每年都会陪她或者她们单独过生日,算是一点特殊补偿,因此,对于卢灿能早点回家,孙瑞欣无疑更高兴。 这个生日,是孙瑞欣的二十一周岁生日。 想想刚认识时她才十三岁,卢灿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真特酿的快! 用力地抱了抱,又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再伸手捏捏她的高鼻梁,卢灿嘻嘻一笑,“不是说不用来接嘛,你是不是……又借机偷懒?” “假!不用接你就不要打电话!打电话通知几点到机场不就是让我们来接?”孙瑞欣嗔了他一记白眼,转身和温碧璃笑成一团,“阿璃,阿瑶会走路了,比以前胖,个头也长高不少。” “啊~~瑶瑶都会走路了?回家回家,赶紧回家!”听闻女儿都已经会走路,温碧璃急不可耐,一副兴奋的难以置信模样,恨不得一步到家。 卢灿笑笑摇头,吩咐丁一忠安排人将随机带回来的几件艺术品送去虎博,便乘车直奔沙田大院。 时值半下午,小石头还没放学,不在家,田乐群也不在,她最近忙着节庆活动,不过,爷爷卢嘉锡和王鼎新一家子都在,辛婶怀中抱着瑶瑶小丫头。 瑶瑶小丫头着实给了卢灿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丫头不仅能蹒跚几步,张开小胳膊,在孙瑞欣的怂恿下扑了过来。被卢灿抱住后,还在他怀里甜甜蜜蜜的叫了声“大大”! 可把卢灿给乐坏了!恨不得把小家伙给揉进怀里。 温碧璃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 她站在旁边拍拍手,哄着女儿,“瑶瑶,喊妈咪……妈咪抱抱……” 小丫头斜着眼睛看了会,结果,又扭过脑袋看向孙瑞欣,轻轻喊了声,“麻麻~~”。 顿时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估计小丫头对温碧璃,既有些熟悉但又陌生,毕竟还不到一周岁,根本不记事。 温碧璃脸色臊红,狠狠瞪了孙瑞欣一眼——孩子能认识卢灿,毫无疑问是卢家一众人经常拿卢灿的照片给她认,而温碧璃作为母亲,就没这待遇。这其中,八成有孙瑞欣的事,要不怎么会喊她麻麻? 可毕竟母女连心。 温碧璃尴尬没持续多久,等瑶瑶小丫头再次品尝到熟悉的奶味后,就搂着母亲的脖子不松手。温碧璃还特意抱着瑶瑶,在孙瑞欣面前挑衅地转了一圈。 客厅中,卢灿陪这爷爷卢嘉锡、王鼎新,以及王大柱几人喝茶聊天。 “这趟出门,还顺利。”每次卢灿在外回家,爷爷卢嘉锡的问话,千年不变。 卢灿的回复也一如既往,点头笑道,“挺顺利的。” 王鼎新老爷子口直心快,“你去荷兰……见着那家人么?” 虽然没点明,卢灿心底很清楚王老说的是谁,点了点头,“见到汉纳特,还有卡尔和艾德。” 卢嘉锡和王鼎新知道汉纳特,但后两位不认识,露出疑惑的神情。卢灿又解释一句,“卡尔是哈布斯堡族长奥托的长子,艾德是汉纳特的儿子。” 又把两次偶遇艾德,以及卡尔和韩特纳约见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卢嘉锡一直垂眉倾听,没有说话,看不透神情,倒是王鼎新听完后,忽地感慨一句,“哦~是那个小家伙呀。” “王爷爷,你见过卡尔?”卢灿判断王鼎新说的应该是卡尔。 那天和卡尔聊天时对方说过,他见过奶奶夏洛特。十年前卡尔十七八岁,在王鼎新的口中自然是小家伙。只是卢灿没想到,王鼎新也见过卡尔,那应该是奶奶和父母出事之后的事情。 这一点,上次见面卡尔可没提。 王鼎新看了眼卢嘉锡后,点点头,“当年那件事之后,我陪你爷爷去特内里费岛,你奶奶家族的人也去了,当时奥托身边带着一个小年轻,估计就是你说的卡尔,算是见过一面。” 有关奶奶一事,以前家中从未有人公开谈论过,不过,这次卢灿去西欧和对方都见过面,俨然打破这一潜律,王鼎新也就没那么多忌讳,提了几句。 谈兴一起来,就刹不住车,王鼎新又摇头感慨,“奥托那老家伙,奸猾得很……” 一直没开口的卢嘉锡,忽地咳嗽一声,“鼎新,阿灿他们刚回来,估计也累了,让他们去洗漱休息一会,那些陈年往事,找个合适时机再聊。” “诶诶!”王鼎新连连点头,“回头再聊回头再聊。” 卢灿原本还想在爷爷这边求证,两相印证,可很明显,爷爷不太想说。 也罢,等过些日子再聊。 卢灿等得,孙瑞欣可等不及,她早就对家中那位神秘的奶奶十分好奇,正听得津津有味时戛然而止,整个人郁闷得不行。正琢磨着是不是拉着卢灿上楼问个明白,忽地看见温碧璃抱着瑶瑶对自己使眼色,心底豁然——阿璃陪在卢灿身边,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她连忙起身,向瑶瑶伸手,“瑶瑶,二娘抱抱,让你妈咪歇会儿。” 孩子和她混得很熟,立马张开双臂,孙瑞欣接过孩子,又扯了温碧璃一把,“上楼歇歇,等会大姐回来,一起吃晚饭。” 对于卢家奶奶的事,温碧璃也好奇了很多年,这次去西欧,总算得偿所愿。这种憋在心底多年的谜团突然被揭开,再加上现在也说不上是什么秘密,这就让温碧璃有了很强的“倾泻欲”,很想找人一吐为快,本来田乐群最合适,可惜田姐还没回家,那只有孙瑞欣是最佳对象。 两女几乎一拍即合,牵着瑶瑶上楼,说私房话去。 卢灿上楼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还没眯几分钟,就透过窗户听见院子里小石头和田乐群的声音。 得,没法休息了,反正也睡不着,起来。 卢灿当然不承认想早点见到儿子,翻身起床,套上衣服,站到窗口边。 院子里有不少人,小石头被王鼎新老爷子搂在腿间,拉着他问东问西,旁边还有卢嘉锡谭乐,另一边田乐群正在和辛婶边婶几人聊天。 很快,田乐群看见卢灿,朝他招招手,“回来啦。你下楼,有件事跟你说。” 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卢灿有些奇怪,难不成自己不在的日子,公司出什么事了?可孙瑞欣那丫头说没什么变故呀? 路过温碧璃的房间时,门掩着,里面传来温碧璃和孙瑞欣的声音,似乎正在聊着哈布斯堡家族。还有瑶瑶那丫头的哎哎声。 卢灿摇了摇头,没去惊动她们三,等他下楼时,田乐群已经走进客厅。 一见面,她说的话着让卢灿大吃一惊—— 邓造坚邓老爷子,今天下午四点十二分于养和医院病逝! 上辈子,因为邓老的孙子邓永强长居京师,喜好收藏,并投建中国会艺术收藏餐厅,与卢灿算是一个圈子中的人,有些交集,邓永强经常会提及邓造坚老爷子,故而卢灿知道邓老原本的去世时间为明年夏天。以此推算,邓老去世的时间足足提前半年! 怎么会这样?自己意外出现的小翅膀,扇了他一下? 虽然之前因为九龙巴士和邓连茹的事,和邓家人有些龌龊,但卢灿对邓老爷子在慈善领域和公益事业上的卓越贡献,还是非常钦佩。 还没等到卢灿从震惊中恢复,田乐群马上又提到自己的另一个担心。 随着邓老去世消息公布,肯定会有大量媒体对他一生功过是非进行总结性评价,又因为他确实做过很多公益贡献,评价肯定不低。 那么,问题来了。 作为曾经和邓家发生过两次比较激烈纠纷的卢家,又会在这一系列评价中,充当什么角色? 难怪田乐群的神情有些严肃。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921章 吊唁邓家 第921章 吊唁邓家 当晚,香江两家电视台,都穿插播报了邓造坚爵士去世的消息。 邵老爷子与邓老生前关系不错,无线电视台更是组织新闻采访车做专题报道,亚洲电视台虽然没那么隆重,但也派出采访组跟踪。 电视采访中,许多香江政商名人露面,纷纷对邓老的去世表示难以置信及沉痛哀悼。 国人向来厚待已故之人,可以预想到,邓老的“行文”,一定评价不低。 看完六点多的新闻播报之后,卢灿立即给《天天日报》的总经理杜越峰去电话,两人嘀嘀咕咕聊了半个多钟头。 第二天,香江各大报刊媒体开始发力,几乎每家报纸的头版,都是邓老仙逝的黑幅标题。几乎每一篇报道,都充满赞誉与悼念之词。 其中又以《天天日报》最为夸张。 该报不仅以整版黑白来纪念邓老的故去,还以头版整版,做了一个《为慈善喝彩,悼先贤者逝》的有关邓造坚个人慈善公益事业的整版报道。 整篇的上半部分,从邓造坚二十来岁出任东华医院总理开始,一直到去年中秋时重修妈祖庙捐赠的两百万港纸,一桩桩或慈善或公益的事件,都被清晰列出,数据详实,捐赠日期明确。 文章的下半部分,则以编者语的方式,对邓造坚一直以来秉持的“取诸香江用诸香江”的慈善理念进行高度赞扬,认为他是名副其实的“香江之子”。 可以说,《天天日报》对邓造坚的评价,又要超出其它媒体一层。 这就让很多知情的圈内人看不懂。 要知道,《天天日报》是卢家掌控的媒体,而卢家又与邓家关系不睦——在外人看来,两家近年来连续起纷争,关系自然不会好。如此一来,《天天日报》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异常。 当然,普通市民并不清楚。以《天天日报》日均二十万份销量的影响力,很快在香江底层市民中,掀起一股“祭拜邓公”的风潮——很多市民手持鲜花去养和医院门口,为邓老送行。 这绝对算得上“极尽哀荣”。 对于卢灿的做法,别说外人看不懂,连沙田大院中都有人不理解——以卢家今天之声望,有必要忌讳一位已经去世的人吗? 对于这种质疑,卢灿多数时间都是微笑摇头——有些事情不能解释,说出来就显得格局小了。 真的是忌讳邓家吗?当然不是,邓造坚活着都没给卢家带来多少麻烦,更勿论已经去世。 其实,仔细阅读《天天日报》的那篇整版专栏,就会发现,预期说是赞扬邓造坚,还不如说是给“慈善者的颂歌”。要知道,最近十年,香江最大的慈善家族,可是卢家。 为慈善者歌功颂德,其实也就是在为卢家塑造形象! 至于说宣扬邓家邓造坚老爷子,那只是旗帜或者说标杆而已。 而且,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显得卢家格局宏大,并不因为之前两次龌龊就心生嫌隙。这也就让随后的“官方行文”不得不考虑如何避开涉及卢家。 这些龌龊心思,哪能对人言? 卢灿的这番做法,真有效果。 邓造坚老爷子去世的第三天,邓家长子邓伯勤一大早就亲自来卢家“把信”。一身孝服的邓伯勤在沙田大院,给卢嘉锡郑重地磕头跪哭。 在南方的丧葬习俗中,“把信”的对象很有讲究,要么是逝者的生前好友,要么是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卢家其实算是“两不沾”,可邓伯勤还是来了。 邓伯勤今年六十二,因为最近几天的劳累,显得有些苍老,原本把信的工作不需要他亲自跑,可卢家这边实在是情况特殊。 这表明,卢家释放的善意已经被邓家所认可,邓家自己也不想和卢家再产生摩擦。 挺好! 邓伯勤因为戴孝的缘故,没进卢家大门,只在院子里就坐,喝了杯茶水,和卢嘉锡及卢灿简单聊了聊治丧安排。治丧委一共九名成员,担任治丧委主任的是邓老生前挚友,两院议员简悦强爵士;邓老的遗体已经转送到香江殡仪馆,悼念缅怀也就安排在这里的济恩堂,大殓出殡时间安排在12月30日上午八点六十分——没错,不说九点整是因为六十寓意更圆满;至于说扶灵人选,还需要治丧委来遴选。 卢嘉锡陪着邓伯勤唏嘘几句后,顺势答应邓家所请的治丧委成员一事。 所谓治丧委,说穿了就是给邓家抬面子,在讣告名单上出现一下,然后在悼念会当天露个面就行。具体治丧事务,哪用这些成员出马,邓家家大业大,自己人就搞定。 在卢嘉锡答应之后,邓伯勤很快起身告辞,卢灿送他出门。 邓伯勤上车前,犹豫了会,还是对卢灿说了一句,“卢生,上次的事……赛琳娜事后也跟我聊过,她最初说的那些话,确实是无心之失。” 赛琳娜就是邓连茹。 是不是无心之失已经不重要,卢灿笑笑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解释,并没有就这一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说道,“明天上午悼念厅开放?到时候我会陪爷爷一起过去。” 明天悼念厅才开始对外开放,卢灿就打算陪同爷爷一起过去,也算是表明卢家态度——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 “谢谢!”邓伯勤懂,微微颔首后,上车离去。 ……………… 第二天一早,卢灿和田乐群身着素色衣衫,陪同爷爷卢嘉锡前往港岛,吊唁邓老。 香江殡仪馆位于港岛北角,也是小虎未来老丈人萧家产业。萧家从东洋学到的那套殡仪流程和技术,都在这里实施,不仅如此,他们家还融合了华人特色的僧侣法会、道士道场以及教会神父弥撒等服务仪式,可选择性非常高,显得非常有逼格,也因此,很多名人的身后事都安排在这里置。 车子刚到渣华道,就能看见路边陆陆续续有手捧白合、白玫瑰的人,往殡仪馆方向走,估计是前去悼念邓老的市民。 自从《天天日报》的整版悼念文章出炉,最近两天,香江报刊媒体开始了无节制的吹捧模式,让邓造坚去世,俨然成为港岛最热门话题。 抵达殡仪馆时,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卢灿和田乐群一左一右,虚扶着爷爷卢嘉锡,站到队伍末尾——这种事情可不好插队,尽管卢家有插队的资格。 三人刚站定,就被前后的市民认出来,正在跟踪报道的媒体,自然也就围了上来,卢家几名安保在丁一忠的带领下,围成一个小圈,将三人护在中间。 免不了一阵喧哗。 很快,邓老的次子邓日燊和长孙邓永强,身着重孝出来。 邓日燊想要向卢嘉锡磕头,被卢灿一把挽住,另一边邓永强却结结实实磕了三个。 “卢老,你是治丧委成员,家父的后事,还需您多费心,就不用排队了。”邓日燊想要劝说卢嘉锡进去,大声说出这话,其实是解释给周边的市民和媒体记者听的。 “没事,我身体还行,先去和邓老兄告个别,再说其他事。你去忙,今天客人很多,你出来时间长了,不合适。”卢灿的一番操作,其用心当然不会隐瞒卢嘉锡和田乐群二人,故而,卢嘉锡摇头拒绝——既然已经做了前面工作,后面的这点场面上的事情,自然也要做好。 邓日燊劝不动,没办法,只得让工作人员送来黑色挽纱,帮卢家三人别在胳膊上。 殡仪馆门口所发生的这一幕,被记者全程拍摄下来。当天的几家晚报上,就有“卢家爷孙排队为邓老吊唁,卢邓重归于好”的新闻。 这条新闻,算是为卢邓纠葛,画上句话。 第922章 嘉丽转向 第922章 嘉丽转向 嘉丽服饰在今年的春夏服装展上,又玩出不少花样。其中,他们推出的“纯欲系”女装及搭配风格,更是引起媒体的巨大争议。 八十年代的香江,社会风气还偏向于保守,在很多偏向于传统的本土媒体看来,纯欲系列的服装,带有相当明显的“洛丽塔风格”——即服装设计、色彩运用、服装搭配,都偏向于少女的清纯感,但又“居心不良”的放大有关少女性感的一面,即“露得多,贴得紧”。 在他们看来,嘉丽服饰纯欲系的设计和推出,缺乏道德底线。 顺便介绍一句所谓的“洛丽塔”。 《洛丽塔》是俄裔美国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于五十年代初创作的长篇小说,讲述一位中年大叔与未成年少女的恋爱故事,因违背当时美国主流社会伦理而被多家出版社拒绝出版,一直到1955年才被法国巴黎奥林匹亚出版社出版。 这本小说出版之后,引发巨大争议,遭到多个国家的查禁。不过,小说中的“洛丽塔”,后来在东洋大行其道,引申发展成一种二次元文化,用来表示带有性诱惑、可爱的小女孩。 总之,“洛丽塔”一词,在八十年代肯定不是好评价。 但也有不少媒体在力挺嘉丽服饰,其中叫好声音最响亮的是《巴黎时装公报》。 这是一家法国乃至全世界最早的时尚杂志之一。 应邀参加本次服装展的《巴黎时装公报》时装类主编苏·莱恩,在面对采访时认为,这是他多次参加香江服装展以来所遇到的最大惊喜,也是亚洲服装服饰在设计和理念方面的一次重大突破。 他认为,纯欲系的设计并未超出日常服装的底线,它只是巧妙的运用各种元素,从另一个角度将女性的美展示出来而已。而且,现如今的平权主义思潮涌起,女性拥有展示最美自己的权力,这份权力不应该受到所谓年龄、伦理以及他人的看法而遭到压制。 尽管有苏·莱恩的力挺,可他毕竟是个法国人,香江本土媒体对于此次嘉丽服饰掀起的争议,多数持否定态度,因此,林嘉义颇有压力,大上午的跑到卢灿,求解。 讲真,卢灿自己也没想到,三十年后一个玩烂的的概念,竟然在此时的香江,掀起偌大的风波。 不过,他对这场风波并不担心——无非是一帮老顽固在无病呻吟而已。 只要订单表现良好,什么都不是问题! 面对林嘉义的苦恼,他这样问道,“订单情况怎么样?” 提到预定,林嘉义又咧嘴一笑,“订单还不错,现在的总预定,以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差不多要排到七月份。” 嘉丽服饰现如今有三个生产厂区,一个位于元朗工业园,另一个位于深城皇岗工业园,还有一个位于京城机械厂,属于箱包类的代加工,也有一定的服装生产能力,三家工厂的月产能在十万件套左右。现在只是十二月底,预定能排到明年七月份,也就是七十万件套的预定。要知道,香江时尚周可只进行到一半,卢灿预计等活动结束,预定至少超过一百万件套。还有散货订单和自家店铺供应呢? 可以说,明年一年的生产任务都已经预定出去。 这只是不错?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嘉义叔,你这胃口……什么时间变这么大?” 林嘉义嘿嘿一笑,“预定是不错,我来你这……除了那事,也想找你商量,你家的皇岗工业园二期,给嘉丽服饰再预留一块地,再建一家服装厂呗。” 这是林嘉义来找卢灿的另一个目的,在他看来,都是自家生意,找卢灿要块地皮应该,问题不大。孰料,卢灿直接摇头,“怕是不成。” 林嘉义一愣,还没等他发问,卢灿又解释道,“二期的面积虽然有三百亩,要比一期大一些,可容纳的项目也有限,和讯科技的生产厂,就要走了将近一百亩,另外,荣子建的爱卡电子,又从东洋弄了两条液晶生产线,想要增建一家液晶显示器的研发生产厂,我答应给他八十亩,剩余的一百二十亩,也几乎都分配出去。” 荣家与东洋的关系非常好,十月份,荣子建去东洋,与三洋电机以及松下电子谈判芯片技术转让,成果丰硕,不仅芯片技术转让谈下来,还顺手从松下电子那里买下两条液晶屏生产线。 对于这类科技型生产装备企业,卢灿更愿意扶持,毕竟,没有这类生产企业,就谈不上山寨……哦,研发新技术,而且,液晶屏技术可是与和讯科技能产生极为良好的互动。 所以他没打磕巴,就划给荣子建八十亩土地建厂。 林嘉义顿时傻眼!他第一时间就怀疑,卢灿对自己有意见…… 好在卢灿马上又笑道,“嘉义叔,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怀抱金山不自知!” “怎么说?”林嘉义收起搭在茶几上的胳膊,态度严谨许多。 “这次香江时尚周,嘉丽服饰拿到偌大的订单,你完全可以拿着订单去国内找地皮,自己圈一块地,搞个服装产业园,何必和皇岗工业园混在一起?” 嘉丽服饰自己的服装产业园?这想法林嘉义不是没有过,但他一直有些担心,国内政策会不会变!如果和卢家捆在一起,即便有风浪,也有高个子扛着…… “是不是玩大了些?”林嘉义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心,而是换了个说法,“我担心……服装产业园填不满,怎么办?如果,摊子铺的太开以后订单缩减……” 卢灿一摆手,“不用担心!你可以把服装产业园设在羊城,羊城不也是二批改开城市嘛,即便外贸市场有所萎缩,可国内市场才开始,那可是十亿人口,你担心什么!” “不放在深城?”按照林嘉义之前的想法,即便要开服装产业园,也搁在深城,毕竟,离香江很近,物资进出口都很方便,卢灿提到的将产业园放在羊城,他还真没想过。 “放在羊城!”卢灿又重复一遍,语气颇为坚定。 “嘉丽服饰在国内的销售是怎么个情况,你心底很清楚,过几年,国内消费能力越来越强,衣食住行,衣在首位,服装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我还替您琢磨过,嘉丽服饰在羊城的服装产业园为国内跳板。等长三角的改开政策放宽成熟,到时候再去浦江或者苏州建立第二个嘉丽服饰产业园,辐射长三角地区。如果渤海湾地区开放,就在大连或者津门再开第三家产业园。到时候,嘉丽服饰从南到北的全国布局,基本完成,呵呵,嘉义叔,到那时,您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中国服饰服装的大佬级人物!” 卢灿的话,听起来确实让人心潮澎湃,可林嘉义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企业家,很快就冷静下来。卢灿的这番说辞意味着嘉丽服饰未来发展方向会发生巨大改变——嘉丽服饰一直以外贸服装为主要业务,国内市场和香江本土市场,在此之前并不占据主体地位。 企业发展方向的转变,绝对是关键问题。 他犹豫许久,试探着问道,“阿灿……你跟我交个底,你真的这么看好国内改开前景?” 此时国内的“东风”与“西风”之争,可没盖棺定论,林嘉义的担心,卢灿也能理解。他哈哈一笑,“嘉义叔,您放心!嘉丽服饰是您的事业,同时也有我的心血!您放心就是,我心底有底!另外我再附赠您一句话,雪中送炭是朋友,锦上添花是生意,您去晚了,那就是生意。” “你心里有底就好!”林嘉义点点头,又低头琢磨了一会卢灿所说的“雪中送炭是朋友,锦上添花是生意”,回过味来——羊城是二批改开城市之一,从五月份开始到现在,改开政策有些反复,导致招商效果一般。其原因很简单,羊城可不是深城的小鱼港,这座城市历史悠久,各方势力盘踞,彼此绞杀的厉害,绝对是东风与西风博弈的最前线。卢灿的意思应该是投资要趁早。 出于卢灿这几年的神奇表现,林嘉义最终还是点头应诺,“等时尚周结束,我带人走一趟羊城。” 两人又聊了些嘉丽服饰的事后,林嘉义起身告辞,忽然又想起,自己今天来的最初目的,还没达成,又转身问道,“纯欲系……问题,怎么处理?” “不搭理!有争议才有市场!”卢灿一摆手,“如果有媒体为难,你安排公关部开个新闻发布会,告诉那些媒体,别哔哔,市场是最好的评价!” 林嘉义一愣,这么刚?按照他的想法,其实是希望纵横传媒集团的《天天日报》等媒体,帮衬着说几句好话,结果卢灿给出了这么刚的主意…… 不过也有道理。 这次时尚周上的服装预定,纯欲系列名列第二,有十八万多套,仅次于传统的立领男装,高出第三名“小香风”系列四万套,高出第五名体育系列七万套。“萌宠系”的预定也不差,有九万套。 将林嘉义送到电梯口,再回办公室时,新世纪航业的一干领导层,执行总裁吴维宇,副总裁吕仲升、贺家声、夏诚,总经理吴思敏等人,已经在他办公室坐等。 将这帮人召集到一起,自然是要讨论新世纪航业接下来的大动作——在全球航运业务即将返潮前,如何高效抄底! 过几天,赵从衍就要从比利时回港,到时候,香江会就需要讨论这一项目。在此之前,卢灿必须要拿出完整的计划,来说服香江会其他几家。 第923章 蒂姆的事 第923章 蒂姆的事 距离曹国正离开新世纪航业,整一年。 这一年,得益于卢灿对卢系资本内部的资源整合,得益于西澳矿山的开发生产,也得益于东南亚及国内市场对铁矿及精炼原油需求量的持续增长,新世纪航业的发展速度飞快。 尽管全年航运总吨位数据还未出炉,但前十个月的总运输吨位,超过四千九百万吨,达到去年全年的165。不出意外,今年全年总运输吨位会突破五千五百万吨,是新世纪航业运力总吨位的十六倍。 这也意味着,新世纪航业的船队除了维修与保养期,几乎都运行在业务体系中,没有空档期。 不仅如此,新世纪航业还开辟了至少四处的港口管理业务,将传统业务触手,伸到岸上。 同样是一大突破。 可以说,这一年中,新世纪航业公司管理层和基层员工,真正是勠力同心,同甘共苦。 其中的缘由,有一部分是年初清理部分老管理层所带来的应激效果;另一部分则是卢灿亲任董事长兼总裁带来的效应——大家都很清楚,卢灿不可能也不会长期担任新世纪航业的董事长兼总裁,后继人选,有极大概率从五人高管中选出,所以,从执行总裁吴维宇到总经理吴思敏等五人,都很拼。管理层拼命,没那么多内耗,中低层员工也就跟了上去,效率自然而然上去。 这让卢灿很是惊喜,同时又有些发愁。 新世纪航业公司并不是卢系资本的核心企业,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家公司,总裁的位置最终要让出去,可是,选谁担任新一任总裁? 卢灿心中,其实比较属意现任总经理吴思敏。 此人因为是外来者,行事很小心,做事很踏实,又有经验,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吴思敏来公司时间很短,他能不能慑服管理层,卢灿不太看好。 另一人选自然是现任执行总裁吴维宇。 此人胜在听话,办事能力也很强,交代下去的事情,都能完成得不错,也是新世纪航业元老,资历足够,短板在于他的开拓性似乎有所欠缺,同样让卢灿有些不太放心。 温碧璃捧着文件夹进来,见卢灿皱着眉,有些惊讶。两人都是西欧之行后第一次来公司,卢灿很忙,她同样很忙,刚才会议,温碧璃没时间参加,不清楚内情,故而笑问,“刚回来,又为什么事犯愁?难不成吴总他们敢给你留什么难题?” 卢灿笑笑摇头,“他们敢?!” “那你皱什么眉?”温碧璃将文件搁在卢灿面前,最上面的一份来自大阪,安德烈他们出具的东京行动最新报告。 卢灿将这份文件抽过来,手指压了压文件边缘,纸张哗啦啦的翻动着,同时回答温碧璃的问题,“你知道的,我担任新世纪航业总裁,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明年六月份开始,我大半精力会放到华尔街,新世纪航业肯定需要慢慢放权,所以……我琢磨着选一位后继人选,结果……” 说到这,卢灿又摇摇头。 作为身边人,卢灿的心思,温碧璃知道一些,“怎么,两个吴总都不合适?” “那倒不是……”卢灿又摇摇头。摸着良心说,吴维宇和吴思敏,其实都可以,让他犹豫不决的是,两人都有短板……卢灿简单将自己的顾虑,说了说。 “嗨!你的心思真是……”温碧璃咯咯直乐,手指虚指,“哪来的十全十美的人?钱伟不是,安德烈也不是,这两位同样也不是,你呀,也……太求全了!” 尽管温碧璃没明说,可卢灿还是听出来她在说自己过于谨慎,脸色一红,恼怒反问,“那你的意思……他俩谁更合适?” “自然是吴维宇。”温碧璃几乎是脱口而出。 卢灿来了兴趣,遂即靠在椅背上反问,“理由?” “秩序!新世纪航业已经是一家大公司,大公司经营,秩序要比创新和拓展更重要。” 温碧璃说出的这番话,让卢灿对她刮目相看,又听她说道,“吴维宇吴总虽然开拓能力不足,但毕竟你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放开董事长一职,他充其量只会担任总裁,因此,他在很多时候还需要按照你的指示行事,缺不缺开拓精神,又有什么关系?” “相反,如果将吴思敏提到总裁位置上,我估计,八成会造成企业内斗,即便碍于你的面子,不会明着来,但背地里总会有些阴奉阳违,这是人之常情。这种公司损耗,你应该难以接受。” “当然,你可以将吴思敏提到执行总裁一职上,对吴维宇也有促进和鞭策作用,让他明白,他的背后还有人在跃跃欲试!” 建议很到位! 卢灿笑着挑了挑大拇指,“温诸葛,厉害!中午想吃什么,我请!” “不给你机会!”温碧璃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后,又笑着解释,“刚才蒂姆来电话,想约你单独午餐。” 这丫头,特别在“单独”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可惜,卢灿没注意。 卢灿更关心蒂姆为什么来电话,伸手挠了挠眉心,“这家伙……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是你手机占线,他打了两次都没打进来,只好打总裁办的电话。” 卢灿想起来,刚才与吴维宇等人开会时,接到老布鲁格的一个电话。 老布鲁格来电,是向卢灿说明美国中期选举中重头戏之一的众议院重选情况。 这其中是不是因为有卢灿小翅膀扇动的原因,不知道。 不过,老布鲁格负责的公关公司及几家海外公司,重点赞助的十六名众议院议员,仅有一人落选,整体表现优秀,没浪费卢灿前前后后花费的将近两千万美元巨资。 老布鲁格本人,大约会在月底回港。 两人聊了将近半个钟头,估计蒂姆就是在那段时间打来的电话。 “他有说什么事吗?”卢灿又问。 “我问了,他在电话中给出的理由是……京城大饭店还有香江国际贸易中心有些情况,想和你单独聊聊。”温碧璃又加重“单独”二字的语气,显然对蒂姆约午餐不让自己去,心有芥蒂。 这次卢灿听明白,摇头苦笑,“一顿午餐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缺吗?” 温碧璃翻了个白眼,“你俩鬼鬼祟祟的,看我回家不告诉田姐……哼!” “明天我陪你去岭上,你的礼物都安排好了吗?”卢灿另起话题,打断温碧璃的话,又问,“他有说约在哪家酒店吗?” “都安排妥当,明天上午八点我们出发,我已经给妈咪打过电话。”这次,温碧璃终于没再纠缠,“他预定了尖沙咀凯宾斯基酒店的法国餐厅包厢。你如果没时间去的话……得给他回个电话。” 卢灿眉头皱了皱,以两家的交情,请对方吃饭有必要去凯宾斯基吗? 这家伙八成又惹什么麻烦,亏心呢,才请自己去这么个明显华而不实的地方! 对于蒂姆,卢灿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他。 这人,论礼节,待人接物,有礼有节,非常细致,场面上很有大家风范;论能力,能将事情处理得干净利索,聪明能干;论为人,豪爽大方,从不小家子气,性格沉稳有度。 如果和他只是泛泛之交,一定会觉得他是标准的大家子弟。 但是,接触久了,譬如卢灿,就能感觉出,蒂姆的性格中缺乏狠劲,尤其是缺乏那种对自己狠的狠劲,换而言之,就是缺乏毅力,没有那种持之以恒的钻研精神,什么事情都浅尝辄止,喜欢用他的小聪明来走捷径。 这就很让人头疼。 所以,卢灿现在有些明白霍老为什么会选择霍家老二做继任人选。 就这一问题,作为朋友,卢灿已经三番两次点拨过对方,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 卢灿并不想去赴约,手搭在电话机上,想了好一会儿,颓然地抽回胳膊。 算了,还是和他见一面。 ……………… 去往尖沙咀凯宾斯基酒店的路上,卢灿捋了捋思路,大概猜到蒂姆找自己所为何事——八成是为了他和那位侯主播所生孩子一事。 回家的那天晚上,田姨就告诉卢灿,洛丽塔与蒂姆大吵一架,再度搬出霍家。 只不过这次洛丽塔没去空中花园借宿,而是搬到屯门的一处自己购买的小别墅中。这也意味洛丽塔这次离家的态度很坚决,不给朋友也就是卢灿夫妇帮忙说和的机会。 蒂姆头疼的事情,恐怕不止“哄洛丽塔回家”一件。说不定,侯主播那边也想要为刚出生的孩子“正名”,也就是获得霍老的认可,这同样是一件让人头大的事。 尖沙咀凯宾斯基酒店开业不长,只有三年多时间。 它的礼宾服务在香江众多顶级酒店中算是比较突出的一点——尖沙咀凯宾斯基酒店的红衣女郎,招聘要求比国泰航空招聘空乘人员还要严格。引起众多媒体报道,颇为轰动,让这家酒店名噪一时。 卢灿没来过这家酒店,可是,他的车刚停在门廊处,一位礼宾女郎过来恭敬地拉开车门,并屈身行礼,“欢迎卢先生光临。” 这一举措,让卢灿一愣。 卢灿抬脚下车,微笑说道,“我来找蒂姆,他……” 没等他说完,那位女郎再度微微躬身,“霍先生十分钟之前抵达,在六楼法式餐厅,我带您过去。” 很显然,这些靓丽的红衣迎宾女郎,已经将香江众多名人的车牌号和相貌,刻在脑海中。 能做到这一点,不简单! 第924章 狐朋狗友 第924章 狐朋狗友 再见蒂姆时,卢灿吓一跳,眉头一皱,“弄咩事?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 两个月没见,蒂姆的两鬓,竟然隐隐有白发露出,人也憔悴许多,眼泡浮肿,眼睑往下耷拉,一副衰样。要知道,他明年才四十岁,正年轻力壮。 “是么?我样子很衰?”蒂姆连忙转身对包厢的玻璃墙照了照,双手在胖脸上使劲搓了搓,又回过身,对卢灿轻叹一口气,“哎!最近烦心事太多,想找你聊聊。” 卢灿摇摇头,“你呀……玩归玩,可是把自己玩到身心俱疲,这就很不划算!” 蒂姆苦笑,感慨道,“真羡慕老弟你!” 卢灿呵呵一笑,其实没什么羡慕的,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卢家人丁单薄,需要开枝散叶,田乐群在嫁到卢家之前,就很清楚卢灿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对此,田乐群也能理解,才有现如今的局面。 不过,最近两年,田乐群也在试图收紧。可是,随着卢灿生意规模越来越大,无形中会占据越来越强势地位,另外,卢灿身上的恶习似乎仅此一件,本人也很顾家,因此,田乐群在某些时候不得不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所以,在女人方面,蒂姆还真没法和卢灿相比。 两人落座,蒂姆抬手示意侍者送来餐饮单。 论享受,蒂姆这家伙很有一套,今天中午只有两人聚会,他竟然点了一套完整的法式大餐——餐前酒、开胃小点、前菜、汤、主菜、甜点、咖啡、餐后酒,一样不缺。 卢灿有心劝说一句,可看他的模样,还是省省心——有些人很享受高消费时被人尊崇的感觉。这属于消费心理学,高端消费场所,几乎都有研究,卢家的纳德轩珠宝,同样如此。 彼此算是“自己人”,卢灿不想曲里拐弯的打哑谜。等侍者去准备酒菜时,他抬了抬下巴,“蒂姆,我听阿群说……你又和洛丽塔吵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吵架能解决问题?” 蒂姆连忙扭头看了眼正在关门的侍者,见对方走得很远,才松了口气。 一副小心翼翼怕被别人听到的模样,让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都与侯主播有孩子,还想着隐瞒?就这模样怎么解决问题?真是即当又立! 他往卢灿方向凑了凑脑袋,轻声说道,“我也想和她心平气和的谈谈,可她愣是听不进去我的解释。还没聊两句,就吵起来,我也不想的。” “你想怎么样?”卢灿心底有些鄙夷,可脸上万万不能显露,从桌上拿过雪茄盒,抽出一支,又将橡木盒推给蒂姆。 “小侯希望孩子能上家谱……” 上家谱?卢灿眉头一皱,捏雪茄的手指停下来。 孩子上家谱,代表着这孩子不再是私生子,完全具备霍家财产继承权!进一步来说,上家谱的孩子的母亲已然不再是外室,而是获得霍家认可的妾室。 以卢灿为例,田乐群拿到的是婚书,港府民政署认可的婚姻关系,最为权威,孩子自动拥有财产继承权。孙瑞欣、温碧璃温碧玉姐妹,自然没这权力,不过,她们三人拿到了卢嘉锡出具的婚聘文约,算是卢灿的妾室,她们的孩子,也是可以上卢家家谱,子女都享有卢家的财产继承权。 至于别的女人以及她们和卢灿的孩子,是不具备财产继承权,法律不承认也不保护,充其量只能获得卢灿生前的财产赠与。 这其中,差别很大的。 卢灿估计,侯主播想要孩子上霍家家谱,八成还会有后续动作,正准备开口,又听霍蒂姆说道,“小侯向我保证过,她不来香江,愿意只待在国内,或者去加拿大、澳洲都可以,不会影响到洛丽塔的位置。唉,我都和洛丽塔说过,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听完这话,卢灿呵呵一笑——侯主播的话,连他都不信,更别说身在局中的洛丽塔! 蒂姆这是玩出真感情!被那位侯主播套住了! 这时候如果劝他和那女人分手,几乎不可能!所以,解决问题只能另寻它法。 将雪茄搓得柔软一些,拿起雪茄钳将一端剪去,火柴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卢灿这才开口,“霍老知道吗?” 卢灿有种感觉,以霍老的精明,蒂姆与侯主播的事以及孩子出生,恐怕都瞒不过霍老。 老爷子之所以一直故作不知,八成是想看看蒂姆怎么解决这场家庭纠纷——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是基础,如果蒂姆连这件事都摆不平,霍家的未来,只怕老爷子不敢交给蒂姆。 “我还没告诉他,但……”蒂姆有些迟疑。 以老爷子对企业的控制力度,要说这件事老爷子一点风声没听到,蒂姆自己都不相信。 作为朋友,卢灿不希望蒂姆在继承权之争中失败,想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很严肃的说道,“蒂姆,这件事你要认真对待!以我对老爷子的了解……其实你自己也清楚,你和侯主播的事,霍老肯定知道!你需要考虑的是……老爷子为什么不过问?” 说到这,他停顿秒,看向蒂姆,手指在桌面敲击几下,“老爷子在看你表现!” “你如果表现得好,处理得当,在霍老眼中,什么侯主播,还有孩子,都是小事!如果表现不好……蒂姆,你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怕是要下滑一大截!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似乎为了警醒对方,卢灿敲击桌面的力度更大。 “蒂姆,你要明白,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与侯主播的那点破事!所以,你一定要态度诚恳的去将洛丽塔请回家!再找个适合时机,向霍老磕头请罪,把所有事情说清楚!” 听完卢灿的分析,蒂姆愣了半晌,直觉告诉他,卢灿分析的没错。可是,他性格中优柔寡断的一面再度展现,搓着脸,很是惆怅,“可是……洛丽塔根本就不见我!” 卢灿捂额长叹,“她说不见你就不去?你得哄她缠她,鲜花衣服包包,该送送该买买,天天去堵门!别整天端着你那大男子形象,给自己妻子赔礼道歉,姿态放低一点不丢人!” “再不行……不还有你岳父岳母嘛,他们肯定不希望你俩分手!去给他们赔礼道歉,让他们帮你劝说……办法那么多,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卢灿一顿叨逼叨。 讲真,虽然心底有一丝对“嫂子”的非分想法,可此刻,他是真心希望两人能重归于好。 侍者送来餐前酒和小点,两人自动终止这一话题,转而聊到京城大饭店和国际会展中心项目。 后一个项目才刚刚起步,对外经贸署出面申请的地皮,还在进行填海工程,目前尚处在设计稿征集阶段,正式动工大约要到明年五六月份。 至于京城大饭店项目,是八四大阅兵期间立项,距离现在已经十四个月,工程进度很快,主体建筑已经建好,目前进入外装阶段,预计明年八月份能完成内装,明年底实现试营业。 偌大的工程,能在两年多时间完成,相当了不起。 这个项目基本上都是蒂姆在操持,卢灿以及霍老几乎都没怎么过问,这也说明,只要能沉下心来,蒂姆的管理和统筹能力,绝对不差。 正事聊完,卢灿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打算离开——刚从欧洲回来,手头一堆事,虎博那边还没去,张老在疗养,也还没去探望,哪有时间和蒂姆扯淡。 “阿灿,能不能……”蒂姆跟着站起身,说话时又有些期期艾艾。 卢灿最烦的是他的这种犹豫表情,一点也不果决,“还有什么事,你快说,我下午有事呢。” “明天,明天你和你夫人有时间吗?” 被卢灿一催,蒂姆还是搓着手掌,说出他的请求,“明天上午我打算去屯门找洛丽塔,她朋友不多,你夫人和她说得上话……你看……你二位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见卢灿眉头挑起,蒂姆又连忙解释,“有你俩在……洛丽塔怎么也要给你们夫妇一个面子,我才有赔礼道歉的机会不是?” 夫妻吵架请朋友说和,未必是个好主意——如果俩人当着朋友面呛起来,只怕隔阂更难消除。卢灿原本不想答应,可看着蒂姆那衰样,最终还是点点头,“明天几点?我回家和阿群说一声。” 蒂姆忙不迭点头,“明天上午八点,晚了的话,她就要去咖啡馆,不好找人……你看可以吗?我先去沙田大院……” “不用去沙田大院,我们八点在屯门见面。”卢灿临走前,如是说道。 从凯宾斯基酒店出来之后,卢灿的车穿过海底隧道。他打算去虎园博物馆露个面,和福伯商量一下这次决定的在欧洲投建一家小型艺术品展馆的事情;再去看看张老——自从那次会诊之后,老爷子的身体机能代谢衰减症,稍有缓解,但不足以改变趋势,老爷子的身体依旧日渐衰弱;下午茶的时候,再去乐古道看看田姨和阿欣。 额,卢灿做事,一向都很有规划性。 可惜,规划赶不上变化! 车子刚刚出收费站,卢灿的随身手机嘀嘀的催促几声。这部手机号码,知道的人可不多! 第925章 虎子电话 第925章 虎子电话 是虎子,他可是很少给自己打电话,有点稀奇,卢灿摁下接听键,“虎子,有事?” “灿哥,刚才阿方给我打电话,说是寒假想来香江玩几天。” 阿方就是阿尔萨汗先生的独孙穆方,目前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读书。穆家三人是卢灿亲自带到香江,又送去新加坡定居,因此,他们家很自然的成为卢家附属家族,几乎每年春节都要来沙田大院拜年,穆方来香江,很平常的事。 卢灿笑笑,“来就来呗,你安排他们一家到沙田大院来住。” 听到这话,电话那边的王小虎支吾起来。 卢灿醒悟过来,笑问,“穆方自己一个人来香江,不愿去沙田大院住?” 年轻人,不喜欢约束,也能理解,不是什么大事,又笑道,“他什么时间来港?你来接待,哪天我有空,请他吃顿饭。” “诶!好的。”虎子的语气轻松许多,又低声向卢灿解释,“灿哥,这次阿方可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个女人。他担心住沙田大院不方便……” “女朋友?他爸妈……见过这个女孩?” 年少慕艾,谈恋爱很正常,这一话题本身没什么,可是,穆方带着女人来香江,这就很明显有倾向性——有很大可能是希望卢家或者说卢灿过一眼。当然,也不排除男孩女孩啥也不懂,匆忙决定联袂外出旅游。故而卢灿这样问道。 “我听阿方的意思……叔叔阿姨应该见过。” 穆远夫妇已经见过那个女孩,还答应儿子与对方一起来香江,看来他们对穆方的这位女朋友比较认可。那……自己怎么也要给穆家撑撑面子。 想了会,卢灿说道,“虎子,咱家在漆咸道北的晨乐大厦有一套跃层公寓,阿方他们来港后安排住那,回家后找你嫂子要把钥匙,你和云琴接待,需要我出面,给我打电话。” 和虎子之间,不常通电话,因此,卢灿也有意和他多聊几句,聊完穆方来港一事后,又笑着打趣,“你在炮台公园筹备组实习,大炮看够了。” 王小虎嘿嘿笑了两声,没吱声——他加入炮台公园筹备组最初动机就是近距离看海炮。 算了,没必要逗孩子,卢灿主动换了话题,“跟项目两个月,有什么收获吗?” “嘿嘿,灿哥,你还不知道?”虎子再度嘿嘿一笑。 这话问得卢灿一愣,“我该知道什么?” “邓主任他们内部,吵架吵了几次,到现在还没定下炮台公园的建筑风格。” 卢灿眉头挑了挑,还真不知道此事。 香江炮台公园项目筹备组,一共有十二名成员,由香江艺术基金、虎园博物馆、香江历史博物馆以及香江康文署四方人马组成,主任为粤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邓开颂教授。 邓开颂先生来自国内,算是外聘人选,专项研究广东、香江、澳门三地明清时期地方史。 之所以邀请他,是因为卢灿认为香江炮台公园建设过程中,必然要涉及三地清末历史,普通的历史学者难以胜任。为此,虎园博物馆和香江艺术基金,还联手否定香江历史博物馆推荐的港大历史系黄博文教授。为了这件事,卢灿不仅再一次得罪香江历史博物馆,更让港大的黄博文教授心生不忿——他是饶老好友,不止一次在饶老面前抱怨过此事。 在卢灿的原本想法中,不出意外的话,邓开颂教授还将是香江炮台公园第一任馆长人选,可现在听虎子的意思……邓开颂领导的筹备组,内部矛盾不少,此人的权威,略有不足。 “黄苗子黄老师他们……什么态度?” 之所以提起黄苗子,是因为整个项目毕竟是香江艺术基金发起,资产也属于香江艺术基金,未来的管理运营同样还是香江艺术基金,其它机构只是监督而已,因此,炮台公园筹备组中,成员最多的就是香江艺术基金,足足占据半数,而黄苗子又是这些人的头头——如果黄苗子不支持邓开颂,意味着邓开颂的工作完全无法开展。 所以,虎子提到的“内部吵架”,卢灿第一时间怀疑是黄苗子在针对邓开颂。 但是,黄苗子是香江艺术基金的人,但他同时也是潘苏奶奶的“同门师兄弟”——两人都随吴湖帆夫人潘静淑学过绘画,甚至黄苗子能进入香江艺术基金,都来自于潘苏奶奶的推荐,因此,此人与虎园博物馆及卢家的关系,一向良好。按理说,他不应该给邓开颂“埋雷”。 可人心这东西,最不可琢磨。 王小虎只是随队实习,卢灿没指望他打听什么消息,随口一问而已。 孰料,虎子还真给他带来一点惊喜。 “前几天,我陪俞老师参加过一次会议,讨论炮台公园建筑风格。会上,胡春慧胡老师和邓老师争执起来,黄老师全程没说话。” 他口中的俞老师,是虎园博物馆俞瑾标研究员,饶老的学生,专项研究近现代中欧经贸交流及南洋史,虎博派驻炮台公园筹备组成员。至于胡春慧,是香江珠海学院文学院讲师,毕业于台政大学,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台北学者,是香江历史博物馆派驻的筹备组成员。 邓开颂与胡春慧对上,黄苗子不说话,这情形……有点意思。 卢灿呵呵笑了两声,“都吵什么?” “最开始,胡老师坚持,公园的风格应该偏中式,以此来体现和警醒市民,香江是中国土地,中式建筑尤其是粤东风格的建筑,更能体现地域特色。” “但邓主任认为,香江历史特殊,最合适的风格是中欧融合,另外,所有铁炮都是英式铁炮,用中式风格建筑,不合适,风格不统一。” “胡老师又说,建筑与展品风格上的反差,更能体现历史的屈辱,更能警醒世人。而且,所谓中欧风格融合只是口头说说,很难做到和谐与统一,同样存在视觉不统一的问题……” 虎子今天这番话,让卢灿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位“弟弟”了解不够——这番复述,条理清晰,双方观点和矛盾点总结也很到位。这还是那位“莽弟弟”? 思绪短暂打岔后,卢灿又回到眼目前的问题上来。 看似风格之争,其实涉及的因素颇多。 胡春惠的提议,乍一听很提气,这与台北最近几年的学术风气有很大关系。 台北这些年经济发展的不错,造就了岛民的自信,也影响到文化圈中的“文化自信”——历史上,“中华文化传承其一在台北,其二在东洋”的说法,就是此时盛行起来,影响后世几十年。 落实到香江炮台公园项目上,胡春惠的想法不可取,卢灿更偏向于邓开颂的建议。香江炮台公园,毕竟是殖民产物,之所以投建这家公园,是为了让后人不要忘记近百年的历史。 既然要复原历史,最合适的就是复原场景,所以,偏于复原原始面貌的邓开颂建议更符合实际。 与虎子的这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等挂断之后,卢灿抬头看窗外,哟,这不是港岛中区的香江艺术馆吗?记得香江艺术基金在香江艺术馆大楼顶层有一处办公室,不知赵太来在不在这里? 挥手让顾金全将车停在急庇利街街角,卢灿拨通赵太来的电话。 巧了,赵太来正在楼上会见一拨来自新加坡和马来的客人。 得,先去他办公室坐坐,和他聊聊邓开颂的事,呃,还有香江艺术基金三月份增资扩股的事,也要和他商谈。 这地方,卢灿上次参加艺术鉴赏交流活动时来过,在那场活动中,他还鉴定出袁殊带来的传奇劈画,还算熟悉,带着丁一忠,直奔大楼十层。 电梯门一开,卢灿被眼前的阵势吓一跳——以赵太来居首的十多个人站在电梯口。 “老赵,你这是……送客?”他以为赵太来送客,紧走两步出电梯后往旁边闪了闪,让开通道。 赵太来哈哈一笑,搭着卢灿的胳膊,指指这群人中的一位老者以及一位中年人介绍,“卢生,我来介绍。这位是新加坡中华美术研究会黄崇禧会长,这一位是马来西亚炎黄书画院的符致珊符老师。二位最近几天带团来香江艺术基金交流访问,我们刚刚在聊‘第五季巡展’的事。两位听说第五季巡展的想法来自于你,这不……他俩一定要来迎接,我拦都拦不住。” “不敢当不敢当!”卢灿连忙朝俩人拱手致谢。 这两位的名字,卢灿都听说过,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黄崇禧是那位中年人,画家。他的师傅施香沱更有名,新加坡着名画家,擅长国画,也通晓油画,号“星凤堂主人”,斋堂为“星凤堂”。 符致珊年过六十,秃顶长胡须,一副艺术家风范。此人也是画家,曾任职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国立教育学院美术系讲师,在赤道画会中颇有名气。 双方客气的寒暄几句,把臂往办公室走,途中简单聊了聊,卢灿明白两人的来意。 香江艺术基金举办的“艺术第五季”巡展,八站活动取得了将近两亿三千万港纸的不菲业绩。 业界震动。 此举可不仅仅提升国内和香江近现代艺术创作的价值,参与本系列活动的几位新加坡、马来西亚青中年画家,同样取得不错的成绩。譬如南洋画派的钟泗宾、张荔英,赤道画会的陈文希、陈宗瑞等人的作品,很抢手,连抽象派油画家何和应,现实派画家许锡勇的作品,也卖得不错。 这对于一向岌岌无名的南洋近现代画家及机构而言,不亚于一针强心剂。眼目前的这两位,分别代表新加坡中华美术研究会和马来西亚炎黄书画院,来香江艺术基金,寻求双方更广层面的合作。 好事! 难怪赵太来如此开心,这下,香江艺术基金算是扬名天下! 第926章 基金扩股 第926章 基金扩股 黄崇禧和符致珊,与卢灿没什么交集,尽管两人都想与卢灿多交流一会儿,可对方突然上门造访赵太来,明显有事要谈,自己两人多待片刻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所以,一杯茶喝完,黄崇禧率先告辞,符致珊也明白过来,紧随起身。 赵太来也知道卢灿来找自己这应该有事,没出言挽留,倒是另约见面时间。 将两拨人走后,赵太来重新回到办公室,见卢灿正站在墙边观看一幅水墨《螃蟹横行图》,连忙笑着介绍,“这是何师兄送给我的小写意,寓意不错,我一直留着。” 卢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所说的何师兄就是香江的青年画家何永祥,艺术第五季巡展中推出的“四杰”之一。何永祥早年随岭南画家潘德修学国画,潘德修故去之后,又拜师赵少昂。 与赵太来只是赵少昂画室学生不同,何永祥可是赵少昂极其看重的入室弟子。 在当年,两人在赵老面前的待遇,差别巨大。 现如今,赵老看重的入室弟子,却需要依靠当年画室学生,才能扬名天下。 这其中的滋味……只有局中人才能体会。 何永祥也很有意思,送了一幅“螃蟹横行”……要说没点反讽,卢灿是不信的。 同样,赵太来不可能体悟不出“师兄”的意思,但仍然选择将这幅画挂在自己办公室,绝不只是欣赏那么简单,多少也有些争锋相对——今时不同往日,我自螃蟹横行又如何,你不还是要给我送画? 对于赵门内部恩怨,卢灿懒得理会,笑着对赵太来招手示意,“今天这两位,是来给你塞画家?” 东南亚的画家,日子都不好过,就没有多少东南亚画家的画作,卖出过高价,偶有一两个,也多是灵光一现,如诈尸还魂,其主要原因就在于缺乏成熟的商业机构进行完整、持续的包装。 艺术第五季系列巡展出炉之后,让东南亚各家画院、研究机构,意识到,哦,原来东南亚画家的画作,也能卖得上价钱!同时也真正认识香江艺术基金在包装画家方面的能力。 刚才那两人所谓的“加深合作”,说穿了,就是希望香江艺术基金前往他们的机构,多选择几名潜力画家,参加今年的“艺术第五季巡展”。 赵太来嘿嘿一笑,点点头,“大概是这意思。符致珊的胃口更大一些,想要我们在吉隆坡增加一站,他们炎黄书画院可以协办。” 今年的艺术第五季八站,因为吉隆坡距离新加坡比较近,资源重复,故而没设吉隆坡站,明年的巡展,倒是可以考虑。毕竟,马来西亚的华人可不少。 这只是卢灿的想法,没说出来。他没打算干扰香江艺术基金的具体工作,设不设吉隆坡站,赵太来他们自己考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本炎黄书画院手册,翻看起来。 赵太来在他对面坐下,重新煮水泡茶,给卢灿推过一杯,“欧洲之行还顺利?你可是贵人事忙,难得上门一趟,这是……找我有事?” 简单翻一遍炎黄书画院的画册,还真有点收获——邱文成的水彩,已经逐渐脱离匠气。这幅《城乡之光》,在结构和光彩运用上,已经有神韵。如果能保持下去,积累一段时间,差不多能成为大师。 不过,通篇画册,就这么一个出色的。 卢灿将邱文成这一页压了压,递给赵太来,“这哥们……你让经纪组关注一下,基本功不错,正在入门,应该能画出点动静。” 赵太来也有一定的美术功底,接过去看了看,很快马屁出炉,“卢少,你这眼光,啧啧,我实在没话讲……” 卢灿一抬手,“那就别讲!今儿来找你,是想和你聊几句基金扩股融资的事,等会还要去虎博。” 赵太来一喜,“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香江艺术基金扩股增资的提议,就出自于赵太来。其用意,卢灿很清楚。 相对于卢灿、许佳闻等人有自己的事业,赵太来不同,他几乎将香江艺术基金当成他的全部事业来对待。但是,他的人缘不是很好,无论是赵门师兄弟,还是许胖子,都和赵太来有矛盾,这些都影响到他在基金中的声望与地位。 前段时间,更是有人提出“会长推选制”。 卢灿虽然承诺,保证他能担任第一第二任会长,但这又有几年?最多不过四年或者六年,以后怎么办?充其量只能担纲一名理事成员。 这让赵太来很难接受。 在炮台公园项目确定之后,他找卢灿深聊过一次,没有隐瞒。他希望卢灿能支持香江艺术基金增资扩股——相比其他理事成员,赵太来资本雄厚,完全可以从这次增资扩股中拿到更多的份额,从而让他在香江艺术基金中的话语权增大,即便不当会长,也是大佬之一。 因为需要平衡其他理事成员的利益,卢灿没有当场答复,只说考虑一下。 如果卢灿不同意,今天又怎会专程上门聊这事? 卢灿微笑点头,“可以增资扩股,不过,前提是对艺术基金的长远发展有利……” “这是当然!”赵太来忙不迭接话,又意识到卢灿的话没说完,笑笑,“您继续……” “香江艺术基金要走出去,第五季巡展是个不错的契机,也开了个好头,但同时还需要做好其它配套工作。譬如……”卢灿停顿了一下,看着赵太来两秒,“可以考虑在东南亚、欧洲设立基金办事处……” 赵太来疑惑地看向卢灿,“欧洲?” 在东南亚设立办事处,赵太来也有考虑过,但在欧洲设立办事处,是不是有点早?今年的第五季巡展八站中,伦敦有一站,但反响一般,算是八站中排名最末。 “欧洲!”卢灿点点头,“欧洲的传统贵族圈,在艺术品和奢侈品圈中,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意见领袖作用。欧洲办事处的主要功能,就是帮助艺术基金推出的艺术家,以及他们的作品,打入欧洲贵族圈,得到他们的认可和褒奖。再利用这种领袖意见,反作用于欧洲艺术品市场。” 赵太来搓搓手,道理不难懂,可做起来很难呐。 “比利时的尤伦斯男爵,你认识吗?我在比利时碰见他,他说来过香江,还见过你一面?”卢灿说到今天的主要来意,身体扭了扭,坐正一些。 赵太来自从担任艺术基金负责人之后,每天几乎都要会见各方来宾,不过,来自欧洲的贵族不多,很快,他想起来,哦了一声,“有点印象,好像是我们第五季巡展香江站那段时间,确实有一个欧洲白佬,在苏富比安泰富的陪同下,见过一面。怎么,这人在欧洲很有能量?” 卢灿再度点头,“这次去西欧,我和尤伦斯有所接触,从他那儿买了几幅油画藏品。这人确确实实是个很专业的艺术品商人,在西欧的人脉也还可以。” “他很看好亚洲艺术品市场,想要加入香江艺术基金,同时也有想法把亚洲艺术品推荐到欧洲。” “我琢磨过,这可能是个机会。所以……这次融资扩股,我想把他拉进来,同时让他负责香江艺术基金欧洲办事处的建设和推广工作。”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卢灿笑着摊摊手,“具体接不接纳,你可以和他单聊,我不干涉你的管理事务。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一会儿给你。你如果要他的个人资料,我稍后让阿忠给你送一份。” 卢灿越是说不干涉,赵太来越不敢掉以轻心,想了会,问道,“朋友?” “生意!”卢灿摇摇头,说得很坚决。 是生意就好办,按照生意的路子,谈呗。赵太来笑笑点头,“这是好事!” 这件事谈完,又聊了几句增资扩股的一些细节,卢灿起身告辞。 走出办公室前,卢灿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手搭在赵太来肩膀上按了按,“炮台公园项目,进度好像有点慢!你告诉黄苗子老师一声,邓教授那边,还需要他多支持,你也一样。” 赵太来的神情稍稍有些僵,但还是笑笑点头。 有关任命邓开颂为炮台公园筹委组主任一事,赵太来对他有点意见。包括黄苗子在讨论会上“沉默”,也有赵太来的意思在其中。 原因很简单。 基于出身问题及早年家族的经历,赵太来对国内的好感度不高,而且在他看来,炮台公园项目是他一手策立,可筹备时却被卢灿生生安插一位国内学者担任主任,这让他心底有些不舒服。 他不敢针对卢灿,但给邓开颂找点麻烦,还是很容易。 今天卢灿当他面把话说透,给赵太来几个胆,也不敢再耍性子。 从香江艺术馆大厦出来后,卢灿回头看了眼顶层,挥了挥手,想来赵太来应该站在窗户边。 说起来,赵太来的权力欲望很重,心眼也不大,视野也不是很开阔,管理企业的手段也不是很多,因此,他算不上非常适合担纲越来越重要的香江艺术基金负责人一职。 但卢灿依旧愿意挺他,原因不仅仅是他提供众多藏品给虎博,更因为他够听话。 至于说他的那点小心思——谁还没点私心? 第927章 调解矛盾 第927章 调解矛盾 今天一大早就要出门。 昨天和蒂姆午餐时,卢灿给忘了,自己曾答应温碧璃今天陪她会调景岭。 结果,两件事撞上。 没敢对温碧璃说自己忘了,自酿的苦酒自己喝,只得偷偷打电话给蒂姆,把去屯门见洛丽塔的时间提前到七点。在八点钟之前赶回沙田大院,再陪温碧璃回岭上。 好在蒂姆没说什么,大家相约去洛丽塔的别墅吃早茶。 六点多,卢灿夫妇就汇合蒂姆,一起赶往屯门。 别看屯门现在是香江的“郊区”,事实上,这一地区人类活动历史非常悠久。 卢灿挖空心思弄到虎园博物馆的那批香江早期人类活动遗址文物,就发掘于屯门周边。东晋高僧怀渡和尚驻锡屯门,创今天的“青山寺”。李唐时期,朝廷在屯门建屯门砦,派捉守使领兵驻扎。 只是到了近代,香江地区的经济转移到港岛和九龙一带,屯门没落。 七十年代,港府开发屯门新市镇,又让这里的经济重新焕发活力。港区中心地带的地价太贵,很多工厂搬迁到屯门弯,譬如和讯科技,就在屯门有产业园区。 经济发展,同样促进地产业的增值。 洛丽塔买下的别墅,所在小区名叫“叠茵庭”,小区不远处是香江岭南学院,也就是未来的香江岭南大学——此时的岭南学院还只是一所专上学院(约等同于国内的大专院校)。 屯门公路在小区前穿过,交通还是挺方便。 卢灿没来过这里,下车后顺手接过田乐群带来的食盒,又四处打量一番。建筑多数为塔楼,绿树丛荫,环境很不错,洛丽塔买的是别墅,应该在小区的最内侧,安保条件更好。 等蒂姆捧着鲜花下车,卢灿笑着招招手,“走!这栋小区环境不错,你给洛丽塔挑的?” 蒂姆脸色微赭,摇摇头,“她自己挑的。” 得,这话就不该提——既然是洛丽塔自己挑的,想必也是她自己掏私房钱买的。 田乐群隐蔽地横了卢灿一眼。 今天原本不想来,因为她怀疑蒂姆叫上她和卢灿,别有用心——用自己俩人做例子给洛丽塔看——你看,卢灿娶了几房媳妇,人家田乐群都没说啥,我就养一外室,你就闹成啥样? 蒂姆有没有这份心思,还真不好说。 这一猜测,又不好对卢灿明说,最终,田乐群还是被卢灿生拉硬拽,说什么露个面就走,又碍于卢霍两家交情,只好陪着过来,充当缓冲剂。 卢灿拉住田乐群的手掌,小声道,“只要他们见面不吵架,能好好说话,我们立马就走,不留在这里当灯泡。等会我俩出去单独吃饭,好久没和田姨你一起出门吃早茶。” 田乐群再度嗔了丈夫一眼。 别墅不大,一个小院子加上一栋二层小楼,院子前面还有一间车库,总面积应该不会超过两千平尺。围着墙边栽种着一圈水竹,深绿色的剑型竹叶,将围墙上半部的月窗遮掩起来,颇显雅致。 开门的是五十来岁的妇女,打扮得很利索,见到蒂姆,有些惊讶,连忙躬身,“姑爷来了。” 又见到卢灿和田乐群,同样躬身问好,“卢少爷和夫人也在。” 应该是洛丽塔的娘家人。 蒂姆捧着花先进去,随口问道,“朱姨,阿玲呢?” “夫人昨晚睡得晚,刚起,我这就去通告。”这位朱姨顾不得招呼卢灿夫妇,连忙往小楼走。 卢灿与田乐群面面相觑,都吐了吐舌头——洛丽塔应该是还没起床,这位朱姨赶紧去通知。 昨天晚上原本已经和洛丽塔通过电话,约定的是早晨八点,可后来卢灿又和蒂姆改了时间,提早到早晨七点……一家人打完电话后瞎聊霍家的家长里短,说着说着,就忘了通知洛丽塔改时间的事。 这不,让蒂姆逮着洛丽塔在“睡懒觉”…… 六点多快七点还没起床,放在普通人家不是什么大事,可落在霍家,很有可能成为“话柄”。 卢灿瞅了眼蒂姆,果然,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连忙轻咳一声,找话题,“咦,还别说,洛丽塔的小院子,收拾得挺利落。这片小花圃打理得不错,这株兰花长势挺好,蒂姆,你认识什么品种吗?” 花圃不大,在院子右侧,十几株盆栽兰花簇在一起,花苞挺立,等天气转暖就能开花。 这些兰花是香江最常见的“白素杆”,后来被引入台北,改了个雅致名字,叫“青山玉泉”。这种花通体都是白色,花瓣和根茎无一例外,建兰的一种,原产地就在屯门大青山。 卢灿哪能不认识,找话题而已。 偏偏还真有人不认识! 蒂姆也凑过来,低着头琢磨好一会,摇摇头,来了一句,“我不喜欢花花草草。” 卢灿都懵了!大佬,这可是香江自产的兰花,你不认识?不认识就说不认识,怎么来了句不喜欢花花草草?这么直男真的好么?这话还怎么接下去? 田乐群扭过头,隐蔽地翻了个白眼,眼角余光却瞥见二楼窗户开了,洛丽塔正站在窗前——院子很小,站在二楼完全可以清楚的听见刚才的话! 得,蒂姆的那句“不喜欢花花草草”,一定被她听进去了。 这事闹的,唉! 虽然不满意蒂姆的做法,田乐群还是尽职尽责地担起中人的角色,举手朝二楼挥挥,笑着喊道,“洛丽塔,我们到你这儿蹭早茶,有准备吗?我和阿灿带了一些,你让朱姨拿过去温一温。” 顿时,卢灿和蒂姆都有些傻眼。 刚才洛丽塔虽然没起床可已经醒了,听见院子里说话声,起来看看,凑巧,将蒂姆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脸色有些难看,可又不好对田乐群发作,勉强笑笑,“阿群,进屋,昨天你们说来,我就让朱姨准备好了,还带什么……能饿着你们两位?” 很明显,她将蒂姆排除在外! 卢灿忍不住挠挠头,这事办得……自己多那一嘴,干嘛! 好在蒂姆还知道今天来这,是请媳妇回家,尽管有些不高兴,还是忍住,捧着花低头往屋里走。 客厅中,朱姨给大家布茶后,拎着食盒去厨房。 等了约莫分钟,洛丽塔下楼,换了套寻常的粉色居家服,满头青丝垂过腰间,只在发梢部位用皮筋扎住,素颜中带着一丝丝睡意,一副居家少妇风情。 蒂姆站起身,准备开口,却被洛丽塔晃过,抢先对田乐群笑道,“不是说八点来吗,怎么来这么早?昨晚咖啡店关门晚,我回来都快半夜十二点。” 蒂姆尴尬地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田乐群挽着洛丽塔的胳膊,笑着缓颊,“这不几天没见嘛,我来早点,咱俩多聊会。刚才来的路上,蒂姆可是一直说,茂茂在家想你,吵着要妈咪,你还不回去看看?” 这次蒂姆没掉链子,顺势接话,“是啊,茂茂这几天一直吵着要见你,跟我回家,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商量。” 怄气归怄气,洛丽塔终究还是要给丈夫面子。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这次能捧花上门,还能低声下气说话,已经差不多到了底线,再往下压,说不定就要爆发,自己又没有真的考虑和他离婚…… 轻轻叹了口气,洛丽塔就坡下驴,声音放缓,“我就出来散散心,才几天的工夫,你连茂茂都看不好吗?算了,我今天回去看茂茂……” 此言一出,客厅内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连卢灿都松了口气——洛丽塔只要答应回家,他和田乐群此行任务已经完成,至于说回家之后蒂姆能不能留住,那不干自己夫妇的事。 卢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嬉笑道,“行了!洛丽塔,我饿了,赶紧让朱姨弄点吃的。” 田乐群伸手拍了他一记,嗔道,“吃什么吃,让蒂姆和洛丽塔俩人聊聊,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岭上吗?阿璃还在家等着呢。洛丽塔,我们夫妇还有事,先走,改天再约。” 田乐群急于从对方夫妇纠纷中抽身,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她借机起身,对洛丽塔笑笑。 没等洛丽塔挽留,卢灿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状,“哦~~!还真给忘了!得,不吃饭了,下次!蒂姆,你跟洛丽塔好好聊聊,我和阿群先撤。” 洛丽塔很清楚,卢灿夫妇来这,就是为了调解自己和蒂姆的事,现在目的达到,吃不吃饭……无所谓。刚好,她也有些话要和蒂姆说清楚,而这些话,不方便外人听见。 她也就没刻意挽留,笑道,“阿群,这就是你的不对,一大早来我这,吵醒我就走?” 说话的同时,她也站起身来,做出送客的姿态。 田乐群拉着她的胳膊,笑道,“怪我咯!回头去空中花园,我置办一桌,赔罪!” 说话间,两人并肩往外走。卢灿落后两步,对送出来的蒂姆低声轻笑,“先哄回家,其它都是次要的……”又放开声音,“你回去跟霍老说一声,元旦后赵从衍赵老从比利时回港,他想加入香江会。我对海运业有点新想法……让老爷子空出半天时间,我们几家聚一聚,聊聊。” 赵从衍加入香江会,卢灿和霍老电话中聊过,蒂姆还不清楚,有点懵。 怎么又冒出海运业?霍家的主业从来不在海运方面……但他很清楚,所谓香江会,其实一直以卢灿的意志为主,尽管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早晨的顺利,出乎卢灿预料,但似乎又在预料之中——洛丽塔的出走,本身就说明她的弱势,当蒂姆放低姿态后,洛丽塔的选择,其实很少。 这也让他实现对温碧璃的承诺——准时前往调景岭。 第928章 温家现状 第928章 温家现状 九岭巴士是第一家出自于调景岭的港岛上市公司,又因为这家公司给调景岭带来诸多改变,诸如交通、就业等等,所以,岭上不少人家有点散钱,都喜欢买点九岭巴士的股票,存着。 以至于卢灿的车进入岭区后,不少熟面孔隔着车窗问他,九岭巴士的股票会不会再涨! 把卢灿都问懵了。 知晓内情的温碧璃,咯咯直乐。 话说九岭巴士上市之后,股价一直很平稳,涨幅很小。倒是在十二月份,港府上调一拨物价,譬如电影票就上涨25、公交卡也上调一部分,还有公园门票、垃圾卫生处理费等等,带动九岭巴士股价上扬了一些,现在单股股价在六块五附近震荡。 想要靠买九岭巴士股票发财,几乎不可能,但能保值。 尽管卢灿并不认为九岭巴士属于卢系资本企业,可媒体在提到这家公司时,总喜欢冠之“卢系资本第一家上市企业”的名号,老百姓不清楚内情,也随之称呼。 这也导致,卢灿不得不考虑这家公司的声誉。 也因此,在九岭巴士上市之前,卢灿就一再叮嘱张国怡,巴士公司是公共服务机构,不急于扩张,必须保证每个财政年度有分红,多少不论。有了分红,口碑能很快上来,差不多也能冲抵通货膨胀,达到保值效果,当然,也仅止于保值。 至于即将在雅加达上市的苏玛银行,卢灿就不需要考虑太多。这家银行原本就是他用来拉拢苏哈托家族的产物,圈钱的玩意自然要好好利用。 原本按照卢灿的意思,苏玛银行怎么也要沉淀年后再上市,可苏哈托家族的人等不及——印尼大公子哈佐,让苏玛银行总裁桑迪客弄了一份上市计划,时间暂定在1986年3月10日。 成立才两年的银行,就匆匆上市,啧啧,这位哈佐公子,真的很喜欢钱呐! 对此,卢灿无语,也懒得干涉,大不了到时候将原始股抛出一部分,做个小股东,反正该拉的关系已经搭上,其它的风险,还是让个头高的去撑。 所以,苏玛银行也算不上卢系资本的第一家上市企业。 真正能算得上卢系第一家上市公司,是计划在1986年10月份上市的新鸿基证券。 就在卢灿思绪乱飞之际,轿车安稳地停在一栋小楼前,楼顶上竖着硕大的“温家商超”铜字招牌。温碧璃轻轻推了卢灿一把,“想什么呢,到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上来帮忙拉开车门,是大舅哥温季宸。 “你今天没去窑厂?”卢灿有些诧异,下车时顺口问道。 温季宸搓搓手,“昨天六妹打电话说你们回来,我在等着呢。” 卢灿哦了一声后,又朝他身边的女人,笑笑点头,“大嫂也在家。” 温季宸身边站着的那位三四十岁的妇人,打扮得颇为精致,是温季宸的媳妇,具体叫什么,卢灿没问过,以前都直接称呼大嫂,这次也不例外。 温碧璃和温碧玉姐妹,对这位大嫂的印象都不太好。早年间,就是这位大嫂闹着要分家,给姐妹俩留下阴影。上次也是这位大嫂的劝掇,从新世纪航业在建的附属小区,拿走两间门面开超市。 其实,如果认真琢磨,就能发现,温家大嫂除了自私一些,她的做法没什么错。 七八年前,温家的衰样,卢灿亲眼目睹。八个孩子挤在两间破房子中,这样的家庭,如果儿女还绑在一起,很大的可能就是一起沉沦,分开说不定还能各自找到出路。 这一点估计温老汉也清楚,所以他点头同意。 所以,温家大嫂想要分家单过,也能理解。 后来,温家攀上卢家,渐渐发达,温家大嫂的精明逐渐展露。先是劝掇温老汉集中几个儿女的钱财,开设小卖铺,继而扩张为超市,现如今更是弄出“温家商场”。 可以说,温家有现在这模样,温家大嫂颇有功劳。 温家大嫂对卢灿笑笑,转而去温碧璃那边,亲昵地挽着六妹的胳膊抱怨,“孩子呢,你怎么不带回来?她姥姥姥爷早饭时还念叨呢。” “我走时丫头睡得正香,没带了。”温碧璃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大嫂怀里抽出,指挥着丁一忠顾金全,从车后备箱往外清点给温家大哥大嫂的礼盒,又安排商超的员工将东西搬到楼上。 卢灿接过温季宸递来的香烟,又就着火点着,随口笑问,“爸妈还在老院子,不愿过来?这商场开业,生意怎么样?” 温季宸叉着腰看了眼商场门口人流,笑笑说道,“生意……归阿桂管,我不过问,听说还不错。我劝过几次,房间都准备好了,可爸妈非得守着大瓦屋,说是那边的小卖铺不能关。你和阿璃上去坐坐?” 九岭巴士上市之后,公司总部由调景岭搬到条件更好的九龙塘原九龙巴士大楼。 原本的办公楼,四楼以上划归巴士岭上调度中心使用,一到三楼则被温家联合巴士公司的其他几家股东,如岭上陈家、张家、胡家等,租赁下来,改造成现如今的商场——商场开业两个月,虽然挂着温家的牌子,但里面还有几家店铺,归陈、张、胡几家经营,算是联合体。 三楼有几间空屋子,被温家大嫂收拾出来,原计划让温家全家都搬过来住,可温老汉夫妇及其他兄弟姐妹,都没动,只有温季宸和孩子跟着她搬过来。 卢灿笑了笑,“老人家喜欢住大院,接地气,也不错,随他们去。反正距离也不算远,你也能照顾到。我就不上去了,一会去大院那边,下午还得回去,公司有事。” 卢灿说话时喜欢一段话说几个问题,连带着温季宸回答时,都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边要上下楼,爸妈腿脚不好,万一……我也就没坚持。你和阿璃有些日子没回来,不住一晚?” 卢灿摇摇头,“瑶瑶在家呢,我和阿璃吃完午饭就回去。窑口那边……最近有什么问题没有?” “总体还不错……” 没等温季宸说完,卢灿眉头挑了挑,“这么说,还是有问题?” “哦,不不……不是润馨的问题,是国内代加工这块,质量没法保证。上次来一批货,次品率将近两成五,我扣了一部分款项,那杨厂长还叽叽歪歪,还想找桂生师傅说情,我没搭理。” 卢灿眉头皱了皱,示意温季宸把事情原委说详细一些。 去年六七月份,桂生师傅回国探亲,带回来几件jdz仿制的润馨瓷器。八十年代,商品被仿制,都找不到部门投诉,真要追究,弄不好还会落个坏口碑。 出于无奈,卢灿让润馨瓷器给其中两家技术不错的jdz窑厂下了代工订单。 八十年代,国内的制瓷业还没有全面机械化和流水线作业,纯粹看师傅,很不稳定。遇到好师傅,烧出来的瓷器个顶个的精彩,遇到一般或者孬师傅,弄出来的瓷器,就是个样子货。 润馨瓷器接收的几批货,都出现次品率高的问题。 这不,上次那批货次品率高达两成五,温季宸忍无可忍,扣了对方一笔货款。 结果,对方不乐意了,先是找桂生说情,又是安排上级出面…… 总之,一地鸡毛。 “不是安排质检组常驻吗?”卢灿弹了弹烟灰,搁在嘴边吸了一口,直接将烟雾吐了出来——他抽烟很少咽下去,沾个味儿。 温季宸苦笑,“一窑出货大几千上万,两名质检员,即便是百抽一质检,都忙不过来,当地人我又不放心……我打算再派两人过去盯着。” 卢灿忍不住挠了挠眉心,这事不是加强质检就能解决,根子还在制瓷技术上。 想了会,他才说道,“你……再走一趟jdz,将这件事形成文件,原原本本的汇报给jdz瓷业相关领导。直接告诉他们,如果不能从根子上解决,我们润馨瓷器将会中断合作。” 卢灿之所以敢这样说,因为涉及到“创汇”,如果润馨瓷器中断合作,jdz瓷器行业的出口创汇能力,直接折一半。想来,相关行业领导一定会重视。 “阿灿,聊完了吗,走了!”温碧璃站在车门边,对卢灿招招手。 卢灿朝温季宸点点头,扔掉烟蒂,转身往车边走。温季宸还想和卢灿多聊会,也将烟头踩灭,对媳妇挥挥手,“我陪六妹回家看看,然后直接去瓷厂,你回店。” 温家大嫂其实也想回家一趟,听到这话,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点了点头,神情默然。 温家院子距离温家商超也就五百米远,一会就到。 温老汉站在门口和人闲聊天,见卢灿的车子到了,连连摆手,又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小六子和姑爷他们到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涌出一帮人,围了过来,有温碧璃的母亲,还有老二家的媳妇,更多的是在超市买东西的村里人。 车子停稳,温老汉朝车内瞅了眼,马上问道,“孩子呢?瑶瑶呢,没带来?!” 在他眼中,瑶瑶才是温家的立家之本,温碧璃和温碧玉姐妹,不算! 第929章 岭上建筑 第929章 岭上建筑 中午,温老汉不知不觉喝高,拉着卢灿秃噜不少有关温家的隐秘。 譬如,温母竟然是温老汉随着溃军逃港时,在路过一个叫做“棺林岭”的地方,花费两个龙洋买来的媳妇。当时,温母只有十三岁,为了埋葬战乱中去世的父母,插标卖首。温老汉一时心软,扔给对方两个龙洋。温母埋葬父母之后,找到军营,等了几天才找到温老汉,跟着他来港。 难怪两人的年岁相差较大。 也难怪温老汉脾气不好可温母依然跟着他苦熬苦掖不离不弃。 温老汉借着酒劲说这番话,其用意卢灿懂,无非是希望卢灿以后对温家多照顾。 温老汉年近七十,年轻时不仅生活条件差,还不知道保养自己,导致他现在该得的老年病,像糖尿病、支气管炎、高血压、冠心病、骨关节炎什么的,一个不拉的全有。之所以还活蹦乱跳,其一是当兵的底子,其二是最近几年家境好了,有条件看医生。 其实,此时的温家已然起势,已经度过从零到一百的阶段,至于能不能完成从一百到一万的过程,已经不只是他人照顾所能决定。 在卢灿看来,温家最大的问题,是欠缺一位具有决断能力的带头人。 这个人选,目前来看温家大嫂还算矬子里面的将军,比较合适。但她想要拿到温家话语权,只怕很难,至少温碧璃和温碧玉的这两关,不太好过。 卢灿自然要站自家媳妇,至于说会不会因此影响到温家发展……这很重要吗? 这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思维。 不过,面对温老汉时,他还是选择点头微笑。 中午喝了两杯,头晕晕的,于是,卢灿听从温碧璃的安排,在小茶室的躺椅上歇会再走。 刚眯了会儿,就被院子中说话声吵醒。 卢灿有午休的习惯,中午又喝了点小酒,睡得正香被吵醒,偏偏有火发不出来,因为在院子中大声说话的人,是他的另一个便宜“大舅子”——陈羽莲的哥哥陈录生。 尽管卢灿这几年也没亏待陈家,但陈家和温家还是有区别——温家可以冠冕堂皇的打着“卢家亲家”的牌子,而陈家只能低调行事。要说陈家私底下没有怨言,恐怕卢灿都不信。 陈录生现在是岭上建筑的总经理。 如果说九岭巴士算是卢系资本的外围企业,那么岭上建筑连外围企业都算不上。 当初卢灿提议筹组岭上巴士时,考虑到调景岭的居住条件实在太差,就拿了一笔钱作为房屋修缮基金。原本是想做公益,可张国怡、陈录生等人,将这笔钱再加上他们自己筹的部分资金合股,弄了一家小型建筑公司,一边帮忙修缮房屋、三角棚,一边承接岭上的私家建筑。 这些年,随着岭上的经济条件变好,消费能力增强,这家小建筑公司也顺势而起,不仅承接私家建房,还买地皮自己盖小区卖房,建商业街,弄得风生水起。像小东山山脚那片地界,还有现在温家所在的地方,商业体与居民建筑,都是这家公司承揽。 担任总经理的陈录生,一举成为香江地产业的“小亨”。 讲真,岭上建筑这家企业,卢灿几乎从未过问,能发展成今天这样,其一是借势,其二是陈录生几人自己的努力。从这一点来说,陈家人要比温家人,更有能力。 人有本事,说话声音都壮! 卢灿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没有岭上建筑的崛起,陈家人争气,自己会不会将偌大的传媒资源整合给陈羽莲,使之拥有一家影响力巨大的纵横传媒集团。 所以呀,在婚姻中,娘家有没有实力,很重要。 陈录生来这,想必是知道自己来温家,特意赶来。自己来温家,却没去岭上看陈老…… 理亏在先。 卢灿索性不睡了,起身推开窗户,笑着对站在廊下和温季宸一起抽烟的陈录生摆摆手,“陈哥来了。” “吵着你休息?”陈录生往窗台前走了几步,隔着栅栏给卢灿递了一根香烟,笑道,“听说你过来,我下来看看,下午有时间去岭上坐坐吗?” 卢灿揉着香烟,微笑摇头,“今天怕是没空。从欧洲回来没几天,忙得很,下午还得回公司。等元旦后,我上岭去看陈伯。” 这不算敷衍,元旦后卢灿要挨家挨户送新年礼,陈家肯定不会落下。 陈录生点点头,拿出打火机帮卢灿将香烟点上,又道,“你忙,理解。我这边……建筑公司有点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诶,你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没二话。”卢灿夹着香烟的手搭在窗台上,刚睡醒,口干舌燥,吸烟可不是好事。 “岭上巴士不是上市了嘛。建筑公司的几个股东,眼红的很,这些天在我耳朵边嘚啵,想要让建筑公司也上市。”陈录生抬手向后捋着头发,表情有些纠结,“我判断不出上市的好坏,一直想要问问你。岭上建筑,能上市吗?” 岭上巴士就是更名后的九岭巴士,公司元老更喜欢称呼老公司名称,不耽误卢灿理解。 岭上建筑也想上市?卢灿没想到,有些愕然,脱口问道,“岭上建筑的股东,和岭上巴士的股东,不是同一拨人吗?怎么还羡慕岭上巴士上市?” 当初筹建岭上巴士时,股东以卢灿、温家以及岭上五老家族为主,岭上建筑成立时间稍微晚一点,主要股东也是这几家。应该不存在所谓“眼红”问题才对。 温季宸也站在旁边,嘴角一翘,“人心不足呗!” 卢灿一怔,这里面有故事。要知道,温家也是这两家公司的股东,温季宸应该知道部分内情。 陈录生马上回头,“话也不能这么讲,上市对公司也有好处。我这不在问阿灿的意见嘛。” 温季宸立马不说话,眼神中略略有些鄙夷,也不知是对陈录生,还是陈录生口中的其他股东。 岭上建筑上不上市,卢灿不是太在意,但有一个问题需要注意,那就是岭上的那些股东,不能内部闹纠纷!调景岭可是除沙田之外,卢家的又一个绝对拥趸。 想了会,卢灿笑着招招手,“隔着窗户谈个什么劲,进来坐,我弄点茶。” 小茶室的设备很全,茶叶是卢灿从国内弄来的好茶,茶具茶宠是润馨瓷器的精品,茶盘茶海家具也是郑光荣的木材公司提供的精品。 卢灿一边伺候茶水,一边听陈录生讲述岭上建筑这两年的发展。 这几年就没关注岭上建筑公司,没成想,这家公司还真给卢灿带来偌大的惊喜。 今年五月份,岭上建筑的第一个商住两用项目——翠岭社区开盘,两千六百户民用住宅以及二十三万平米的商铺,在三个月内销售一空。目前,翠岭社区的二期工程,正在紧张建设中,预期明年九月份开盘,二期的预售率已经达到32。这可是个很不错的成绩,要知道,距离开盘还有九个多月。 之所以有这么好的成绩,其一是香江整体经济的蓬勃势头,让很多年轻人敢于背上贷款去买房;其二是港府正在规划中的“将军澳港铁线”,很有可能经过翠岭一带,到时候,调景岭的交通就能真正的改天换地;其三嘛,与卢灿有关,这些年岭上很多人,不用出远门就能在卢家组建的几家公司打工,譬如巴士公司、建筑公司、瓷器厂、码头等,收入不低,家中有一些积蓄,有能力买一套便宜点的房子——翠岭社区一期的房价,大约在550港纸每平尺,折合约六千港元每平米,在港岛,这一价格已经很低。 所有这些因素凑在一起,促使翠岭社区开盘后大受欢迎。 翠岭社区项目的成功,极大地膨涨了陈录生等管理层的野心,再加上九岭巴士上市的刺激。 人嘛,欲望无止境!谁不想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及高层? 自从九岭巴士上市成功之后,陈录生再也压不住公司内部要求上市的声音。不仅原股东中有好几位提议,连公司内部老员工也希望上市——他们能在上市之前拿到一部分激励股! “陈哥,你自己怎么考虑的?”卢灿重新给陈录生续上茶水,又顺手给温季宸以及闻讯赶来的温碧璃,添上茶汤。其实,在卢灿看来,岭上建筑的基础还太薄弱,手中又没有几块地皮积累,上市并不是合适的选择,但这些年他几乎没过问这家公司,该不该上市,他尊重管理层的意见。 陈录生掐灭烟头,端起茶盅,放在嘴边,“我也想过,岭上建筑上市,有两个好处,两个弊端,所以一直在犹豫。” 一听这话,卢灿就知道,陈录生偏向于推动公司上市。 所谓弊端和犹豫,只是给自己的思考,拾遗补缺,是话术! 不过,他没打断对方,微笑着抬抬下巴,示意陈录生继续。 “好处之一是公司能借助上市,筹集一定的储备金,购买地皮和拓建项目;好处之二……港铁将军澳线正在筹备,算是翠岭社区项目的利好,如果趁着翠岭社区二期开盘之际上市,股价应该不错。” 港铁将军澳线?卢灿笑了笑。 这条港铁线路,早在七十年代末港府就有类似的规划,但由于施工难度等问题,一直落在纸面上,一直到1998年才开建,2002年才部分通车! 想要将宝押在港铁线路上,注定会失望! 见卢灿发笑,陈录生一愣,对方所接触的消息可要比自己更广,难不成有问题?连忙问道,“阿灿,你那有港铁将军澳线的具体信息?” 卢灿微笑摇头,“哦~不!你继续说,两个弊端是……?” 卢灿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笑,陈录生目光疑惑,对方不说,他也不好追问,只得继续说道,“弊端之一就是……原本岭上建筑的股权就很分散,一旦上市,我们几家都要稀释部分股权……其二是,岭上建筑成立时间不长,我们还不能很自信的说每一个环节都能做得完美,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喏,不就是话术吗,两个弊端的危害,远比不上两个好处所带来的利益。 很显然,陈录生想要推动岭上建筑上市。 卢灿又将目光投向温季宸——从刚才温季宸的话语中不难发现,温家似乎不太赞同上市。 这又是为啥? 第930章 德银年会 第930章 德银年会 人皆有私心,无可厚非。 陈录生想要推动岭上建筑上市的原因,是因为不忿能力不如他的温季宸能担任润馨瓷器总经理,还是不服气后来居上的张国怡担任香江第一运输公司总裁,亦或是为了给妹妹在卢家争取一定地位,又或者他是真的为了岭上建筑公司的发展…… 是什么,在卢灿眼中都不重要,甚至,岭上建筑上不上市,也不重要。 让他头疼的是,岭上的这帮人中,出现明显的裂痕,准确说,出现以温家和陈家为首的两势力,彼此矛盾开始显现化。 回沙田大院之后,卢灿安排人查了查,一查吓一跳,以岭上五老以及罗家,明显以陈家为首,而张国怡及谭耀东等人,则站在温家一边。 温家本身对建筑公司是否上市,并不在意。温季宸之所以不赞同,是因为张国怡曾对建筑公司上市提过反对意见,他认为上市之后,岭上的利益还能不能保证,谁也说不好。 张国怡这话是不是出于公心,也不好说。 毕竟,岭上建筑如果上市成功,肯定会分走原本独属于他的荣耀。 “嘿,想什么呢,陪我出来吃饭,不乐意?” 一支银白色的叉子,在面前示威般的晃过。 “哦没,我在琢磨稍后咱俩去哪儿玩……”卢灿醒过神,连忙狡辩。 今天孙瑞欣生日,惯例,卢灿陪她出来单独晚餐。这会儿两人正在兰桂坊大厦九楼一家名叫“carbone(卡本)”的意大利餐厅,享受二人时光。 虽然知道卢灿在胡说八道,孙瑞欣也没揭穿,将自己盘中两只吃不下的龙虾馅意大利水饺,拨到卢灿的盘中,然后撂下刀叉,笑着摇摇头,“算了,不去了,一会直接回家。这几天田姐都快忙疯了,早点回家,帮她对对账。” 说得卢灿很是惭愧。 又到一年年尾,纳德轩珠宝又要开始对账。 与卢灿喜欢将财务审核交给审计部门不同,田乐群对于对账一向亲力亲为,她认为,纳德轩珠宝是卢家祖业,一丝一毫都不能怠慢。 去年因为纳德轩极速扩张,整个对账期长达一个多月,今年估计也短不了,因为今年包括欧美、国内以及东南亚地区,又增开将近六十家店面。 对账可不仅仅是看账目那么简单,不仅需要核对各分公司、大区及直营店的进出货数量和总额、库存量以及预售量,还需要对关税及损耗进行审核,以及核算分公司、大区及直辖店面的分红、提成与奖励。数目庞大得骇人。 好在现在员工层面的奖励已经不需要总部审核,否则工作量更大。 不仅如此,账目在流转过程中,必然会出现一些错漏,于是,各种各样的申诉,层出不穷,田乐群也要带人重审并给与回复。 田乐群怀孕的那年,卢灿、孙瑞欣和辛婶,带领财务部负责对账,忙得一塌糊涂,现在想想,依然心有余悸。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参与过纳德轩的对账工作。 相比之下,孙瑞欣却在生日当天,主动提出回家帮田姐,卢灿脸皮再厚也有些发烫。如果不是这丫头在他眼皮底下长大,性格性情了如指掌的话,卢灿指不定会认为对方在装。 虽说生活在香江多年,可孙瑞欣骨子里还是津门大丫头的性格,直来直去,不太张扬,也不怎么喜欢传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不服就怼。 她说回家帮忙,那就不是虚托之词。 卢灿低头将盘中孙瑞欣剩下的两只虾饺咽下去,又拿过旁边的毛巾擦擦手,再抬头时,只见孙瑞欣端着香槟酒,小口抿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眼神中有些期盼和好奇。 卢灿知道她在期盼什么,将准备好的礼盒提上来,又伸手示意孙瑞欣打开。 又到了每年固定的环节——生日礼物! 这几个女人什么都不缺,每年为了给她们准备生日礼物,卢灿都要绞尽脑汁。 早些年,他还会自己动手,雕刻一些玉器首饰什么,或者设计一些款式新颖的服装、包包,这几年,送什么礼物,变得越来越困难。 好在今年不用太为难,前些日子在荷兰,卢灿就想到为孙瑞欣定制礼物。 “哇,好漂亮的水晶鞋!”孙瑞欣已经将礼盒打开,双手交握遮住红唇,表情惊喜。 只见礼盒中,放着一双晶莹的“水晶”女士高跟鞋,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耀眼的星光。 这双鞋的材质,说是“水晶”,并不正确,其实是日光石晶体,水晶只是便宜称呼。 日光石因为内部含铁、铜以及云母等包裹体,看似像水晶,但每当有光线照射就会产生反射和折射效应,出现令人炫目的闪光,学名“日光效应”。 眼前这双鞋,透明度非常高,原本是海牙当地一家船鞋公司的压箱底宝物,被卢灿高价买下。当强光照射时,会散发金色耀眼的光线,如果是弱光下,则呈现星星点点的幽兰之光。 买回来之后,卢灿一直压着,就为了今天的“惊喜”。 “真漂亮!”孙瑞欣侧身搂着卢灿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连连印下唇印。 “来,试试合不合脚。”卢灿起身,拿过一只鞋。 “真的……穿?”孙瑞欣难以置信,这可是归属于名贵珠宝首饰一类。 卢灿笑着转过身,单脚跪地,托起孙瑞欣的双脚架在膝盖上,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褪去,拿着一双套着丝袜的脚,亲了亲脚背后,再将两只“水晶鞋”套上,正合适! 起身后,卢灿伸手扶着孙瑞欣的手腕,让她站起来,“试试!” 玉石鞋自然没有皮鞋那么舒适,但别有一番滋味。 他又屁颠的赶过去将包厢的灯光调暗,只见孙瑞欣的双脚,似乎踩在一片淡淡的蓝色幽光中。 很美。 就在卢灿打算重新调亮包厢灯光时,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过来,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耳际响起一声呢喃,“阿灿哥~~爱我~~” ……………… 卢灿本质上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浪漫只是他生活中很罕见的小插曲。 1986年的元旦,就这样在匆忙而又必然中,来了。 元旦假期,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的高层,都没休假,安德烈团队、钱伟团队、王永斌、布鲁格、康丁,还有新近提拔的艾伦·泽曼,专程回港的大华银行纽约总经理皮特陈,包括多日不见的阿尔达汗等人,都全部汇集到蓝湾俱乐部。 这些人,才是卢系金融资本的真正核心。 蓝湾俱乐部是许胖子的地盘,他早早就得知消息,与会当天,自然却不了他。这家伙虽然不是德银投资管理人员,却振振有词称自己是德银投资的“小股东”,也有权力知道公司经营状况。 不仅他来了,还拉来许家耀。 卢灿一笑了之,听就听。 除了他俩,还有一位意外的参与者——田乐群带着小石头也来到俱乐部,让孩子挨个的爷爷叔叔叫了一遍。三岁的孩子,正可爱,也算是一件趣事。 本次聚会,是德银投资成立四年来,举行的第一次正式年会。 按照秘书处的会议安排,共计两天时间,第一天上午是总结性报告,下午是规划讨论,第二天属于卢灿,内容为有关卢系资本进军纽约华尔街的一些想法及探讨。 卢灿也不想耽搁大家的新年假期,可惜,如果不安排在元旦假期,康丁等人肯定无法参与。偏偏这场会议,康丁是主角之一。 按照卢灿的规划,卢系金融资本进入华尔街的行动,最合适的负责人选,就是康丁。 第一天上午的会议很轻松。 因为东京行动的超高盈利,还有马克行动的平稳推进,给德银投资带来丰厚回报。德巴尔代表德银投资实业投资部,也将所投资的实业公司,进行汇总性汇报,总体态势也不错。 金融和实业双双向好,中午自然要喝点小酒庆祝。 丁瑶将午宴安排在蓝湾俱乐部最大的包厢问海阁,她亲自带着十多名侍者,提供服务。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卢灿感觉今天俱乐部的人少很多,便笑着问道,“元旦假期,怎么没人?” 旁边的许胖子翻了个白眼,想要说话,被许家耀拉了一把。 丁瑶笑了笑,接上话,“那天你来电话说要在俱乐部开年会,我自作主张,推了一些预定。” 难怪!卢灿冲她竖起大拇指,又扭头对身后的许胖子笑道,“就你还说是德银投资的股东,这点事都想不到!还是丁瑶细心!” 这下,许家耀拉着都没用,胖子捋了捋袖子,抬手朝卢灿点点,“正想说这事呢!等你们开完会,咱俩可得好好算一算这次年会给蓝湾带来的损失!一个子你都别想少!” 阿尔达汗与卢灿并肩,这会也扭头看向落后一步的许胖子,笑问,“胖子,你说这话……我也有意见!你每年拿蓝湾来给维德拍卖招揽生意,有没有给过蓝湾俱乐部付费过?” 阿尔达汗在蓝湾俱乐部有股份,但维德拍卖没有……说这话,也算有理有据。 胖子一时语噎,又不服气,憋了好一会,又指向卢灿,“这话你也得问卢灿!” 许家耀连忙帮腔,“蓝湾和维德拍卖,算是相互促进,你怎么不说拍卖公司给蓝湾带来不少生意呢。” 这是高兴之余的拌嘴,谁也不服谁…… 走到包厢门前时,一位三十来岁男侍者朝卢灿微微躬身。 卢灿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咦,有点面熟,一时间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位中年男子,站定脚步后问道,“你是……” 男人再度躬身,“我是李柏年,一直没机会感谢卢少上次的海上相救之恩。” 这下卢灿想起来,没错,上次去找古风时,救了一位海漂,“你不是寻亲吗,怎么做起服务生?” 李柏年脸色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朝卢灿笑笑,“去找过,对方搬家,隔壁邻居也不知他们搬到哪儿。只好求到丁总监这里,暂时在蓝湾落脚。” 这时,丁瑶笑道,“李先生还是一位高知,毕业于京师化工学院硕士毕业,本人来港之前,还是肇庆医药厂的药剂师,待在蓝湾,屈才了。你的app药业还招人吗?让他去试试呗。” 看得出来,丁瑶对这位李柏年的印象不错。 第一次见面是夜间,卢灿没太注意对方,而且当时李柏年很狼狈,这一次是正中午,卢灿再次打量对方时,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书香气质。 李柏年……这名字耳熟,应该不只是因为救过他的缘故,好像自己以前在哪儿听过。上次之所以没感觉,那是因为找到古风后急于带他去见张老而忽略了这位海漂。 到底在哪儿听过?卢灿揉了揉眉心。 历史上,李柏年、霍建宁两人,号称塑料花李的左膀右臂,前者比后者低调,导致他的名气没有打工皇帝霍建宁响亮。 见卢灿似乎在犹豫,原本还带着一脸希冀的李柏年,脸色慢慢变得灰暗。又过了几秒,见卢灿还没回复丁瑶的话,他自己苦笑地躬身,“谢谢丁总监推荐,我这点水平,怕是不能胜任。” 卢灿一拍手掌,想起来了! 第931章 内部派系 第931章 内部派系 遇见李柏年,算是个惊喜,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此人在八十年代开始加入塑料花李家,最终成为左膀右臂,肯定是个人才。 但是,成才是需要环境的,卢灿对他的早年成才经历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李氏集团中崛起,所以,卢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他! 如果按照他的京师化工学院数据分析专业研究生的学历来论,最合适的去处是app药业,但是历史证明,他的能力并没有体现在医药产业,而是投资领域。 这让卢灿怎么选? 难不成直接提拔到顾问团或者德银投资的某个部门? 疯子才这么干! 犹豫半晌,卢灿最终还是选择给李柏年一个去app药业面试的机会。 兴许,能培养出一位医药学家呢?其贡献未必比一位投资人小! 李柏年的事,同样只是一朵小浪花, 与第一天的随性相比,第二天的会议要严肃许多。 卢灿第一次正式公布卢系金融资本进入华尔街的决定,会场成员中,有兴奋的,有忐忑的,也有严肃的。对于金融从业者而言,华尔街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都准备妥当了?”安德烈夹着粗大的雪茄,小拇指扣了扣眉梢,眉头微皱的问道,他的问话对象并非卢灿,而是坐在他旁边的老布鲁格。 老布鲁格神态悠闲,挖着烟斗斗钵中的烟油。老头子手中估计有几百个烟斗,连卢灿都送他不下十个,可最钟爱的还是手中这支玉米芯,养护得极好。 听到安德烈的问话,过几秒他才点头,“我们在华尔街也不是没有基础,大华银行纽约分部两年前开始涉足华尔街证券市场,皮特陈做得不错;前年康丁的菲利普斯基金也在华尔街设了办事处,虽然规模不大,但还算稳健;最近我们和美林证券又在纽约合资成立债券分销公司,这些都是基础。” 老布鲁格的保密意识很强,只说了金融方面,至于公关公司和政党赞助,提都没提。 别看安德烈是德银投资总裁,可事实上,在进军华尔街一事上一直是卢灿亲自过问,操盘的也另有其人,他知道的内容还真没有老布鲁格多,笑道,“这么说,我们和美林证券的合作,更进一步?” 安德烈过去一年时间大多在东京或大阪,配合或者说监督温斯洛普负责的日円行动,两人之间有些矛盾,故而,他对美林证券的印象说不上好。 当然,面对美林证券的老人,他这句话并没有表现什么特别的情绪,很普通的阐述。 别人不知道,卢灿却了解一些,对安德烈笑笑。 这时,康丁开口,“在我们正式进入华尔街的前期,我不反对和美林证券的合作,但是,我们需要有自主性,马克行动类似的情况,不能再出现。” 康丁对美林证券的印象也说不上好,马克行动中,美林欧洲可以说是完全不配合。 老布鲁格捻着烟斗,仿若未闻——马克行动是他一力撮合的没错,但讲真,这件事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他也没想到美林欧洲的情况如此严重,卢灿才是决策者,而且从目前来看,结果还不错。 卢灿轻咳两声,不得不插话——第一次年会就闹矛盾,可不是他想要的。 卢系资本内部有派系,卢灿早就知道。 安德烈和钱伟算是“本土系”的代表;康丁是法国人,一向自视甚高,而且菲利普斯基金又是他一手做大,俨然独一派;老布鲁格加入,且最近两年卢系资本与美林证券合作密切,集团内部免不了有一批人站在老布鲁格身边,形成“亲美林证券派”。 三个派系,以前彼此关系还算和睦,矛盾并不明显,没想到这次聚会却突然有了爆发的苗头。 毫无疑问,为的是争取即将开始的华尔街项目的主导权! 之所以有如此推断,皆来自于安德烈与康丁的突然联合——两人显然都将亲美林证券的老布鲁格视为对手,想要将他第一个踢出局——这一点从他俩都对美林证券怀有戒心,能察觉一二。 至于老布鲁格有没有执掌新公司的想法,应该没有——老布鲁格对于能担任卢系资本的北美政圈公关负责人似乎自得其乐,他应该很清楚自己拿不到新公司掌权人一职。 但安德烈与康丁并不清楚,再加上这两年卢灿对老布鲁格很重视,以及老布鲁格对北美金融市场非常熟悉的天然条件,让两人免不了要多想。 所以才有这场“若有若无”的联合针对。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让卢系资本的矛盾表面化。 卢灿原本还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之后,才宣布自己的决定,现在看来,还是“粗暴”一点更合适。 他的手指在桌面用力敲了敲,“康丁的担心,我能理解。” “我们进入华尔街,自然是要以我为主。不过,合作也要有合作的态度。” “虽说这几年我们在华尔街有所铺垫,也有些基础,可事实上,我们始终在华尔街的圈层外围晃荡。与美林证券合作的价值,并非利用他们的资源赚钱,而是希望他们能在一段时间内,尤其是初期,帮我们减轻部分外部压力,以便于我们卢系金融力量进入真正的核心圈层。” “所以,我们双方合作时,要懂得取舍。” 说到这时,他转头看向康丁。 “康丁,鉴于西德马克的平稳升值,突变的可能性不大。我建议法兰克福的行动,交给科特他们执行,你的班子进行遥控。最迟于三月份,你必须从法兰克福抽身,前往纽约,整合菲利普斯基金纽约办事处和大华银行纽约证券部的资源,组建一家全新的金融机构。” 又抬手指了指参会的皮特陈,“皮特,你的大华银行纽约分部总经理一职,也要在三月份之前卸任并完成交接,做好担任康丁副手、配合他搭建新公司架构的准备。” 他又朝安德烈方向努努嘴,“东京行动的年度合约差不多也要到期。安德烈,你这次回东京,和温斯洛普总裁说明,卢系资本不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你务必在三个月之内,将东洋的收益,通过境外渠道,转到纽约。如果温斯洛普有意见,让她给我打电话。” 康丁看着卢灿,点点头,表情也不算很意外。 在他看来,卢系资本内部,除了老布鲁格,没人比他更胜任。 倒是安德烈问道,“只是和美林证券合作的那部分款项及收益……不涉及外围?” 所谓外围,就是新鸿基证券、九龙银行以及后来加入的廖创兴银行等卢系资本外围金融机构。 卢灿点点头,“这次不涉及外围,不过,也要提醒他们,期货市场最迟不超过今年年底,撤出东京。至于股票和债券,除了地产和科技类,其它的……最迟不超过明年六月份,必须全部抛掉。” 安德烈不知道卢灿的判断从何而来,尽管有些疑惑,可还是点头答应。 命题作文往往很难写跑题。 卢灿的一通“粗暴”决定,给大家画了个圈,接下来讨论的就是如何在圈内完成作品。 没有自由发挥自然也就缺少争吵。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给他皿煮时,偏偏不好好说话,非得斗,面对“粗暴”时,反倒俯首帖耳起来……让卢灿很无语。 第932章 新社茶话 第932章 新社茶话 随着新年的到来,需要卢灿本人出面的活动,多了起来。 不仅各种社会团体的茶话会、年拜会邀请函骤然增多,连卢系资本旗下各家实业公司的年会,也都希望能请他过去撑场面。有些邀请,不得不给面子,譬如新华香江分社的年拜会,又譬如和讯科技的年度经销商大会。 1月10日周五,温碧璃给卢灿安排的行程是,上午出席新华香江分社的年拜会并参加午宴,下午参加和讯科技经销商大会中重要环节——和讯180移动终端新品发布会。 卢灿夫妇陪同爷爷卢嘉锡,提前二十分钟赶到湾仔皇后大道东387号。 这栋大楼原本是一家酒店,投资商为香江南丰集团。南丰集团的陈廷骅,是五六十年代香江有名的“纺织大王”,七十年代,香江纺织业受制于欧美的出口配额,南丰发展艰难,不过,他们依旧是香江纺织品行业的大佬,同时也是香江大地产商。 六十年代,粤港工委和新华社香江分社联合办公,需要更大的地盘,陈廷骅便将这栋即将建好的酒楼,低价转让给对方。新华社香江分社搬到这里之后,并没有对主体结构进行大规模改造,因此,这栋楼依旧保持着“酒店”的风格。 当卢嘉锡及卢灿夫妇在门廊处下车时,一位中年男子,略胖,拱着手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卢老先生,您好!卢生和卢夫人竟然百忙中光临,不甚荣幸!” 显然,卢灿的出现,让这位中年男人有些惊讶。 卢灿虚扶着爷爷,笑着迎上去,等爷爷与对方握手之后,更是主动向对方伸手,“周主任亲自负责迎宾?大材小用了!” 这位名叫周楠,中英联络组的重要成员。卢灿更知道,他还是下一任新华香江分社的领导,所以,他的姿态适当放低。 与卢灿握手时,周楠用力地抖了抖,哈哈一笑,“我算什么大材?今天来的宾客较多,有几位还需要领导们单独接待,我只好自告奋勇来大厅迎宾。” 双方见礼寒暄几句,田乐群在报到册上签名,随后周楠陪同卢家三人上楼。 周楠很善于交际,卢灿此前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又在有意无意的放低姿态下,双方关系还算不错。因此,卢灿和他说话,也不是很顾忌,笑笑问道,“今天香江的大佬都到了,已经来了哪几位?” 在香江回归之前,新华香江分社每年举办的新年茶话会,都极具意义。 前两年的新年茶话会,都是卢老一人参加,正因为这位的到来,卢灿今天专程陪同爷爷一起过来。 这话肯定不足为外人道哉。 当然,卢灿来这,也不仅仅是为了打好关系提前埋伏笔,更是为了未来的浦东。 如果不恰当地形容改开是盛会的话,那么浦东一定是正餐大餐。 沪海,中国近现代第一城。 这座城市的经济盘活,其作用远不止改善当地民生那么简单。 沪海,地理位置上扼守长江出海口,它的腾飞,直接带动长三角经济区的发展,间接推动整个长江流域产业的蓬勃兴起。这就是带状效应和龙头效应。所以,在卢灿眼中,浦东改开可不仅仅只关系到浦东市场,而是关系到整个华东地区以及大部分中南地区的庞大市场。 既然那位想要开放浦东,卢灿自然要插一脚,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卢灿之所以要问周楠有哪几位已经抵达,是因为按照惯例,每年的茶话会之前都有个单独见面会,这些人,自然要来早一些,可以从单独见面的秩序,大概能推断出国内对这些人的重视程度——关系越近会被越早接见。 从这一点来判断,卢家与国内的关系不算非常密切,否则卢灿三人不可能只提前二十分钟。 周楠笑意不绝,常年和香江人打交道,他太了解这些人的想法,又怎能猜不出卢灿的用心。不过,他清楚国内对卢灿及卢家非常看重,也因此,他本人也乐意在不犯错误的前提下给对方提供一些方便,便开口笑道,“昨天我有幸陪同领导用餐,席间听说……两位领导,还有工委乔主任、许社长,都要对过去一年卢家的帮助,表示感谢,尤其是商贸进出口方面,你们卢家可帮了大忙。” 这是提醒卢灿一家三口,稍后领导见面可能会聊到的内容,同时也让他们宽心。 尽管周楠的话似乎答非所问,但对卢家三人而言,更有用。 卢嘉锡朝周楠拱拱手,笑着致谢,“谢谢周主任告知,哪天有空去沙田大院坐坐。家中刚到了一点琼州来的茶头,味道虽然淡,可也能尝个新鲜。” 源森居在琼州的木材生意很大,每年都能从农场收到一批早茶,虽然比不上江南的龙井碧螺春,可要比这些茶叶早出将近一个半月。 “好的好的,等最近一段时间忙完,我一定去登门拜访。”周楠笑笑点头。 周楠将卢家三人送到八楼一间会议室,交给侨联的一位彭主任,然后下楼继续迎宾。 卢灿没见过这位彭主任,但卢嘉锡与对方打过交道,两人寒暄起来。还没聊几句,又有央办的人走进房间,示意彭主任带着卢家三人,跟他一起去见领导。 田乐群注意到卢灿的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而且手掌握拳,手背露出青筋,这是紧张的征兆。她有些惊讶,要说见大人物……卢灿见过不少啊,没必要。 有心问一句,却已经到门口,只得忍住。 殊不知,卢灿激动的是在考虑如何充分利用这次机会,为卢系资本在国内的发展,扎下厚实的基础。 后世评价不论,这位大人物在位期间,是国内经济发展奠定基础的十年。 没一会儿,卢灿一家三口跟着彭主任踏进一间铺着厚厚绒地毯的会客厅。 …………具体聊什么,没人知道。倒是在第二天,香江各家左派媒体开始宣扬——“知名企业家卢灿,对国内改开政策大力赞誉,对浦东的前景看好”。 总之,卢灿对国内改开评价很高,对浦东准备开放,举双手支持。 事后,有多家媒体赶往环宇大厦,希望能采访卢灿。 王永斌出面接待,承认了这一点,并态度鲜明的表示,卢系资本旗下各家企业,都将在今年派驻队伍,重点考察以浦东为首的长三角地区的投资环境。 第933章 重奖科研 第933章 重奖科研 与“看好浦东改开”并列的另一条大新闻,同样与卢灿有关。 和讯科技在新品发布会上,推出的新一代移动通讯工具,含电池共计四百二十克,完全实现手持化,成为真正的“手机”。 同时,还发布了和讯科技在全球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合建的900hz模拟移动通讯基站,配合他们公司租赁的英国卫星公司的中频波段,搭建成的一套完整的gs制式通讯网络,实现全球即时连通。 通篇学术语很难懂很显格调,其实换成了人话就很容易理解——购买和讯手机,交钱加入全球通网络,即可在这些国家,实现跨地域互通。 其方便性与科技含量,在移动通讯行业,堪称全球第一家。 这条新闻之所以轰动,实在是因为香江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家科技类企业,如此让香江扬眉吐气。 媒体很热闹,卢灿心底很清醒。 所谓和讯科技,目前还只是借助他人技术搭建起来的一家积木拼装机构而已,算不得真正的科技型企业。这款手机的核心技术,依旧是摩托罗拉提供的c的16位通用微处理器;液晶屏技术来自于三洋电子的无源被动矩阵式专利,俗称“stn伪彩技术”;电池技术同样来自东洋,采用的是东芝授权的镍氢低压电池技术…… 和讯科技在香江和皇岗工业园区的工厂,真正能生产的只有触键技术及外壳,以及整装。 这样的企业能被媒体称之为“高科技”,卢灿都有些脸红。 好在这只是起步,屯门科技园组织一批工程师,正在逆向攻克。对于和讯科技“克隆”别家技术,卢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是任何一家科技型企业起步时期的必经阶段。 至于未来……有了技术积累之后,总会有创新。 和讯科技很风光,同样作为科技型企业的爱卡电子,显得很寂寥。 不过,卢灿没有区别对待,也参加了爱卡电子的年会。 八四年十月份,卢系资本大手笔注资荣子建的爱卡电子,让这家原本只从事于街机电子板代工生产的“科技型”企业,业务体系有了巨大改变。 荣子建利用这笔资金,又充分利用荣家与东洋的友好关系,顺利地买下三洋电子的sy—145系列电路板设计图及生产授权。除了技术转让,这桩交易对于爱卡电子另一个好处在于,他们终于可以生产自己品牌的商品,而不只是代工。 尽管sk—145系列电路板在东京已经算是过时技术,应用面也不是很广,只能应用在电视机和街机上,但香江可没有类似技术,算是一大突破。 去年五月份,爱卡电子又利用卢灿去东京会面东芝半导体事业部西川刚的机会,积极联络上东芝显示器事业部部长松本润。历经四个多月的谈判,买下两条即将被淘汰的stn液晶显示器生产线及相关技术,组建成爱卡电子的显示器生产厂。 这项技术不仅仅可以应用到电视机生产上,等吃透之后,还可以给和讯科技提供液晶屏供货业务。当然,这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爱卡电子还承接了西川刚授权的部分半导体芯片的联合研发任务。 所以,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爱卡电子尽花钱,其投入与营收比极其难看——负n多倍。 企业没有盈利,员工自然也就没有奖金,没有奖金的年会,自然不会有多热闹。荣子建也很现实,年会办得很低调,几乎没有外客,更没有媒体到场,连聚餐都是自助餐。 卢灿倒是挺喜欢这种氛围,拒绝了荣子建的单独设宴,端着一只大号白锈钢餐盘,在爱卡电子厂的公共食堂排队领餐。 爱卡电子厂拥有六千名职工,一共有三个大食堂,举行年会的这个食堂最大,能容纳两千人同时就餐。今天这里被设置成超大“自助餐厅”。 东西两面,都设有餐桌拼成的菜台,菜台有十多种菜式可自选,还有米饭面条馒头包子等四五种主食,三台饮料机,几个汤桶和点心盘,一些水果。 菜台旁边,有几位食堂大师傅,不停地给自选菜台补充各色食品。 荣子建也拎着餐盘,陪在卢灿身边,笑道,“卢生和三夫人,都没有这种经历,大食堂吃饭,吃的就是一个热闹。我来厂里时,也喜欢来大食堂吃饭。” 卢灿笑了笑,没答话。 走在他身后的温碧璃倒是笑道,“荣总,你这就猜错了。” “哦,怎么讲?”荣子建回头笑笑,“难不成三夫人和卢生,也尝试过?” “何止尝试过。”温碧璃笑着指指卢灿,“我家的沙田玉器加工厂,应该是香江第一家搞这种自助公共餐厅的工厂,这主意,还是阿灿出的呢。” 这事已经很久远,还是沙田纳德轩玉器工厂刚成立时,卢灿给出的主意。没成想,后来在源森居等附属企业中流行开来,现如今,香江很多企业年会时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聚餐。 “哎呀,这个真没想到!卢生还真是全能!”荣子建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又不是什么重大发明,不值一提。卢灿笑着摇摇头,主动岔开话题,“荣总,我有一个想法,你帮我参谋参谋。” “行啊,你说。”荣子建乎撸两下短发,自嘲道,“别嫌弃我这个‘参谋不带长’就是。” “和讯科技和爱卡电子,算是卢系企业中唯二的两家带有科研性质的企业。对于科研,我的主张是,倾力支持、鼓励创新、落于市场。我打算在你们两家企业内部设立各自设立一个奖励基金,专门奖励年度内对企业发展有着重大贡献的科研个人和团体,或者重大项目突破的单位。” “名字我没想好,怎么奖励……以及评选机制,也没想好,你帮我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近期拿个方案给我。”卢灿摸着下巴,说出自己的想法。 “科研……重大贡献奖励?”荣子建用惊讶的语气反问。 卢灿点点头,又笑道,“放心,这笔钱,我私人出,不走公司账目,基金账户设在大华银行,你们只是负责评审和提名,到时候会由基金账户划拨到奖励者的名下。” 荣子建第一次听说,低头琢磨,又听卢灿笑道,“你可以与何塞联系,这件事我也和他说过。你俩熟悉的很,可以商量拿出一套方案即可。” “卢生,您所说的奖励……”荣子建揉着额头,说了半句话。 卢灿知道他想问什么,向他伸出一根手指,“每年在五百万港纸到一千万之间,依据项目贡献来定。” 第934章 一篇报道 第934章 一篇报道 港岛产业的产业很奇葩,没有基础农业,不多的工业也在急速萎缩,服务业大行其道,这是典型的产业结构空心化表现。 这一情况,港府不清楚吗? 清楚!他们比那些自以为专家的人更明白,为此还出台多项扶植工业和特色农业的政策,只是港岛的地产业和金融服务业来钱太快,资本家对传统工农业根本没兴趣。 卢灿算是港岛资本家中的异类。 他似乎对地产业不屑一顾,反倒是对科技型企业及传统工业情有独钟——去年他又向德昌电机注入一笔资本,德昌电机因此不仅安然度过因日円升值而产生的销售波动,还在皇岗工业园开辟一条新的生产线,扩大生产规模。 卢系资本旗下的几家科技型企业,也为港府挽留最后的颜面。 尤其是和讯科技,在卢灿的不计投入下,有着往科技研发型企业方向发展的趋势。 如果这家企业真的能做大,港府乐见其成。毕竟,一家走在时代前沿的科技型企业,给港岛带来的不仅仅是税收,还有形象上的改变! 不要以为资本主义地区的官员就不需要政绩,他们同样很看重。卢灿愿意大笔投资短时间内看起来不盈利的行业,解决的可不仅仅是就业问题,还有港岛产业空心化的难题以及……面子问题。 这也是卢灿一直很受港府中经济与民生部门欢迎的原因之一。 和讯科技的新品发布会之后不久,《星岛日报》刊登了知名经济评论员卢兆兴撰写的一篇报道“隐形的科技王国”。报道称,人们对卢系资本准确说卢灿在金融方面的卓越表现,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产生一种“金融王国”或“金融王子”的错误印象。 实际上,卢系资本和卢灿本人,在科技领域的投资,才是真正的亮点。 他在报道中将卢系资本旗下的app药业、爱卡电子、和讯科技、新加坡及高雄石化产业,以及德昌电机、印尼的阿斯特拉汽车、柔佛航空等企业名称一一列出,并最终得出结论——卢系资本正在打造一个“科技王国”,而卢灿本人最实至名归的称呼应该是“香江科技业的第一投资人”或者“科技之子”。 讲真,卢系资本的公关部真的没花钱请这位大佬来帮自己吹捧,这种吹捧也不是卢灿所想要的,背后的推动者是布政司布政司工商署——工商及科技局的前身。 主谋是现任工商署署长何鸿銮,也就是和何家十姑娘闹“不伦姐弟恋”的那位男主角。 他在发布这篇报道之前,和卢灿通过电话。 之所以如此,何鸿銮没有隐瞒,是因为港府的立法局即将在二月份召开年度质询会。今年的立委质询,是立委直选后的第一次,用屁股想都能猜到,那些直选立委的问题,肯定非常刁钻。 偏偏工商署最近几年不仅没多少亮眼的成绩,还要面临着产业空心化的质疑。 作为工商署的负责人,何鸿銮的压力很大。 和讯科技新品发布会之后,他和他的智囊,弄出这么一篇报道,希望能“粉饰太平”——俺们工商署不是没成绩,卢系资本旗下的科技企业,不就是成绩吗? 电话中,何鸿銮说得很明白。 卢灿琢磨……这篇报道对自己也没啥坏处,还能落何家一个人情,便点头同意。 让卢灿没想到的是,这片报道,又给自己招来一点小麻烦。 西贡半岛大浪湾维德会所,就是原陈志超探长别墅,维德拍卖从田乐群手中租赁后重新装修而成。以前的金黄色调全部被铲掉,换成较为时尚的银白色,老式木窗也被改为铝合金推拉窗,内部装饰更是全部换掉,点缀性悬挂几幅现当代字画,很有格调。 二楼的露台被改建成玻璃顶棚茶室,直面大浪西湾的白沙滩,还有一望无垠的湛蓝大海,视线极好。 此时,茶室中一共分为三拨,或品茶或聊天。 卢灿也在其中。 他这一堆有五个人,卢灿在喝茶,霍老在看报,鲨胆彤在抽雪茄,并与从比利时回来的赵从衍赵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鲨胆彤的儿子郑佳醇负责煮茶。 香江会成立时间不长,但绝对会成为香江最顶级的团体机构,卢家、霍家和郑家不仅是香江会的创立者,更是香江华人资本的翘楚,也就自然地成为这家机构的会务主管,三家也不会放弃这一权力。 也因此,虽然赵从衍赵家是应卢灿之邀加入香江会,原本不需要过筛选这一关,可毕竟这家组织不是卢灿的一言堂,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所以,形式上,他还需获得霍家和郑家的首肯。 霍老对赵从衍家族加入香江会无疑议,鲨胆彤也只是象征性的叙叙旧。 很快,霍老拿着报纸朝卢灿抖了抖,笑问,“怎么着,阿灿,你还真的像这篇新闻中说的那样……瞧不起我们这些炒地皮的?” 这句话很突兀,整个茶室,瞬间按下暂停键一般。 稍远一点的李四叔,正在和陈婵玉夫妇聊东京投资事宜,伺茶的是他儿子皮特李;另一侧的霍蒂姆与陈玉志,以及去年十月份应鲨胆彤推介加入香江会的陈启宗,他们三人年龄接近,比较谈得来。 陈启宗的父亲陈曾熙是香江恒隆集团主席,老爷子与郑老关系莫逆,但身体不算很好,因此让长子陈启宗代表他出席今天的聚会。 这两拨人听到这话,齐齐扭头看向霍老及卢灿。 卢灿也被霍老的话说得一惊,连忙探头看过去,见到报纸的标题,顿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卢兆兴的文章全篇吹捧的同时,给自己也挖了个坑。 他在文中说,卢系资本旗下几乎看不到地产行业投资,这可能与卢灿的个人喜好有关。言下之意,卢灿不喜欢“吸血地产”行业——岭上地产的规模还小,背后股东成分复杂,卢兆兴不知道卢灿投资岭上地产这件事,否则不会犯这种错误。 何鸿銮在与卢灿打电话之后不久,将文章内容传真给卢灿审读,这句可能引起争议的话,被卢灿删掉,何鸿銮也答应刊登修改稿。 不知怎么弄的,《星岛日报》刊登时,这句话还是被原样刊载出来。 事后,星岛日报的解释是,在何鸿銮给卢灿发传真时,卢兆兴已经将原稿发给报社,虽然工商署在随后也发来修改稿,可是,采编在忙乱中搞错了,将原稿送去印刷…… 这种解释鬼都不信,几乎可以肯定,《星岛日报》故意如此。 这些媒体,恨不得天下大乱! 事实已然如此,卢灿也没得办法。 眼目前七位香江会成员中,五位以地产投资为主业,即便是赵家,也有部分地产项目,卢灿可不敢戴上着“不喜欢吸血地产”的帽子,连忙摆摆手解释,“别听这些媒体胡说八道!何鸿銮怕二月份立法委质询,下不来台,搞出的这么个玩意!瞒着我发出去,事后才给我打电话解释!” “我哪敢瞧不起地产行当,只是香江太小,没法下脚而已!”面对多人的质疑目光,卢灿恨不得对灯发誓,“更何况,我还在岭上投资了一家地产公司,正准备今年九十月份上市呢。” 鲨胆彤瞬间抓住这条重要信息,“岭上地产准备九十月份上市?” “岭上地产去年做了个小楼盘,销售不错,又看现在港岛股市行情不错,就琢磨着趁二期开盘前上市。”卢灿摊了摊手,“这家公司我不过问,他们想上……那就上呗。” “翠岭小区项目?”霍老接话问道。 这些老狐狸,盯得还真紧,自己刚说岭上地产,他们立刻说出项目名称……啧啧。 “是,我没去过。”卢灿点点头,又划拉一下胳膊,将火力引开,“咱们还是谈正事。霍老,郑老,你们看……赵老来负责统筹海航运输业的抄底投资,有没有问题?” 第935章 恒隆陈家 第935章 恒隆陈家 维德会所的设施相当齐全。 东楼改成会客室、茶、雪茄,适合聊天会客;西楼则改为休闲室,安排了雀房、弹子房、桑拿室以及温泉浴、小餐厅,还有几间留宿的客房;二楼中庭改成大会议室以及艺术品陈列室。 重新装修之后,卢灿也是第一次来。会所的经理许晟是许佳闻家族的一位堂叔,午餐前,他带着大家,简单参观。会所还未对外开放,像室外新修的泳池,还在晾晒,玻璃顶棚也没有加装。听许晟说,开业时间估计要安排在农历新年后。 鲨胆彤背着手和霍老走在卢灿身后,忽地插话,“官泰,我们香江会也缺一家这种小而精的会所,作为办公和会友的场地,你……那有合适的选择吗?” 上午聚会,七位成员简单商量后,鲨胆彤被推举为第一任香江会理事长。 他这是在履行职责呢。 这个建议,不错。 地产也分很多种,民用住宅、商业地产、旅游地产、宾馆酒店、文体设施、公共设施等八大种类。霍老想了会摇摇头,霍家专注于酒店宾馆和民用住宅,偶尔会涉及文体设施,眼目前还真没有比较适合建设会馆的地产楼盘。他笑着反问,“新世界没有合适项目吗?” 新世界地产比较偏向于商业综合体,也没有很合适的项目。鲨胆彤回头,对陈起宗抬抬下巴,“阿宗,我记得……几年前恒隆在大屿山投资的度假村项目,还有大面积可改造空房?” 这一谈话,大家的脚步,都停下来。 卢灿拢着胳膊,笑眯眯看着鲨胆彤和陈起宗——郑老这是在拉陈家一把呢。 卢家与恒隆陈家很少打交道,去年十月郑老突然推荐陈家加入香江会,卢灿让人去查了查陈家资料,才发现陈家的状况不是很好。 陈曾熙祖籍粤东台山,出生于津门,与其弟陈曾焘合创恒隆集团,承接东南亚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公共项目——这是恒隆地产八十年代的主业,同时也是郑老推荐陈家入会的理由——东南亚经济发展迅速,项目潜力不错,却又是各家的短板。 故而,都没反对,卢灿更不会。 项目来源比较稳定,但有两个问题,其一就是回款周期较长,其二就是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尾款很难收回来,而且容易引发社会舆论。 两年前,恒隆集团承接港府“居者有其屋计划”中的“何文田俊民苑”屋邨,结果出事——去年检查验收时发现,有多栋楼体呈不规则裂缝。 尽管港府调查后得出结论,造成该处住宅裂隙是因为地处沉降带的缘故,恒隆更是在事后多方补救,甚至拆掉一座屋邨重建,但此事依旧在香江引发滔天舆论,恒隆地产的股价暴跌。 不仅如此,恒隆地产主导的大屿山度假村项目的销售,也受到严重影响。 气急攻心,陈曾熙一病不起,这才有今天陈起宗的与会。 香江会是香江五大资本家族联合组建的投资机构,全东南亚独一份,未来可能还会有多个资本家族加入,如果这个机构的总部落在大屿山度假村项目,几乎百分百能拉动该项目的销售。 卢灿猜到原因,其他人也懂,陈起宗同样明白,连忙笑着答道,“有的!回头我就让人送规划图过来,如果不满意,改建也可以的。” 鲨胆彤一摆手,“为什么明天?你现在就安排人,挑几个独院的图纸,下午送过来。” 现场其他几人都笑了笑,没说话。 鲨胆彤为什么如此热心帮陈家?不仅拉陈家入会,还替陈家解决危机? 卢灿不是很理解,看了眼霍老,老爷子面带微笑,若有所指。 午餐后小憩,他很快从霍老那里知道原因。 陈家祖上是东南沿海巨商,与同为巨富的郑老岳父所在周家,交往甚密,郑老岳父的继室妻子就是陈曾熙的姑姑。陈家与东洋人的关系很好,经常帮东洋人筹办物资,提供运输服务。战争时期,陈家多次出面保护周家产业,甚至,周家之所以能在三四十年代安然从沪海撤退到澳门发展,都是陈家的私人海船护送。两家交情,非同一般。 如果稍微主意一下就会发现,在后世国内各大城市商业圈中,有新世界广场的城市,几乎很少看见恒隆商业综合体,即便有,也相隔很远。这是郑陈两家在商业地产方面的默契,也是陈家主动退让以报答八十年代艰难时期郑家的扶持之恩。 卢灿一向不惮于以人性本恶为基点来考虑问题——郑老之所以力荐陈家成为首个入会者,帮陈家一把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估计也存着拉个合作伙伴,制衡卢霍联盟的用心。 当然,这话只是心底想想,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即便霍老是卢家盟友,可谁又能保证,霍老、陈婵玉以及四叔,之所以不反对陈家入会,就一定没有存着牵制卢家影响力的心思? 郑陈两家的关系,属于他们的隐私,霍老简略提了几句之后,就没再多说,转而笑眯眯盯着卢灿几秒。看得卢灿有点毛骨悚然,低头找找身上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没有啊…… “霍老,您这是……” “阿庭的事……你是白纸扇?他和那个女人的事……你都清楚?给我说说……” 晕!为这事? 早晨和蒂姆见面时,这孙子还说……已经搞定!怎么听老爷子的语气,还有后遗症? 所谓“白纸扇”就是出主意的人。 老爷子该不会认为蒂姆与侯玉婷发生关系,是自己撮合的? 这可不能承认!卢灿连连摆手,自嘲笑道,“我这常年在外跑,哪有时间管这些闲杂事……蒂姆他也忙得很,我俩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至于您老说的蒂姆与那位主播……我倒是知道一点。”卢灿双手合了合,又摊开,“上次从欧洲回来,蒂姆找过我,准确说是希望阿群帮忙……您老知道,阿群和洛丽塔关系很好,蒂姆希望我们夫妇出面,帮忙劝说洛丽塔回家。顺便,他和我说了一些事……仅此而已。” 蒂姆与侯玉婷的事,卢灿还真一清二楚,两人相识于八四年奥运代表团访港汇报会,很快在京城置办四合院安金屋,再到侯主播怀孕……哪一件卢灿不清楚? 只是,肯定不能在霍老面前承认。否则,以霍老的精明,绝对会怀疑这件事有自己的影子。 至于这件事中,有没有卢灿的影响? 尽管卢灿可以拍胸脯说自己问心无愧,但真是这样吗? 这件事中,他不仅没反对,而且在八五年初,还借了一笔款项帮蒂姆填坑,否则两人的关系,早在一年前就暴露……这些做派其实已经在“怂恿”! 有什么特别险恶用心吗? 卢灿自认为没有!但想到这儿时,他的眼前,忽然飘荡过一个妖娆的身影…… 老爷子也只是有点怀疑。 自家儿子自己清楚,以他对蒂姆的了解,应该没这个胆量养外室,但偏偏发生了。而蒂姆养外室的时间,恰好与霍卢两家正式结盟的时间,比较接近。 不由得他怀疑! 让老爷子隐隐不安的,不是儿子与外室的事,这都是小事,而是担心蒂姆继承家业之后,会不会被卢灿玩弄于掌心……这才可怕! 结盟归结盟,可不是一方从属于另一方,更不是提线木偶! 对于蒂姆与那个女人以及孩子的事,霍老也有所掌握,一直没吱声,就是想探探这件事的背后……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卢灿有一点嫌疑,但算不上阴谋,充其量只是“哥们义气”帮忙隐瞒。 毕竟,这也算是“家丑”,在卢灿辩白之后,霍老夹着香烟沉默了会,没再继续,而是抬头笑着问道,“你对老郑上午提到的进军地产项目……怎么看?” 上午聚会,除了讨论赵家入会以及抄底海航业外,还聊到另一个项目,也就是霍老刚才所说的。 鲨胆彤认为,东南亚地区最近几年经济发展迅速,而香江本土地产业发展局限性太大,必须要将视野放到整个东南亚。投资东南亚地产业,首先必须要和当地打好关系,先投标某些盈利率不高的当地项目,建立信任。因此,他提议,香江会准备一部分资金,投标东南亚几个国家的项目。这个项目可以交由恒隆陈家来负责。 对此,卢灿没有表态,下午要接着讨论。 第936章 会场博弈 第936章 会场博弈 其实,卢兆兴没说错,卢灿对地产业的兴趣不大。 香江最发达的两个支柱产业毫无疑问是地产与金融,相对而言,前者甚至要比后者更稳定,来钱更快,可卢灿宁愿选择金融,而不愿接触地产。 原因并不复杂——他不想戴上“卢半城”的帽子。 在他看来,住房这种涉及基本民生的行业,原本是应该受保护的,可现如今却被注入太多的利益。就卢灿本人而言,最欣赏国内坚持几十年的“农村宅基地政策”,保证每个公民有权拥有住房权,可惜,这一政策在城市很难推广,而且,随着资本的下沉,这一政策也逐渐变味。 如果仅仅是利益,原本也没什么,可是这种利益剥削对象,却是最底层的市民。 不像金融行业。 虽然股市最终的剥削对象也是基层股民,但股民不等于基层市民。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句话相信每位股民都听说过,但他们还要执着进入,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遵守游戏规则的心理准备,那么,赔钱也应该在他们的心理预期范围之内。 那些在股市上亏得赔掉裤衩的股民,不值得同情,他们只是在牌桌上玩牌……输了而已。 当然,这些也只能搁在心底想想,可不能说出口——他身边的六位成员中,五位是地产大亨! 也正因如此,下午的会议中,鲨胆彤提出组建“东南亚重点城市的地产项目常备竞标小组”的建议,无人反对。毕竟,他们几家同样需要拓展东南亚市场。 有香江会在前面探路,能盈利自然很好,虽然利润薄一些,可也能借此趟开新市场的人脉关系,各家主业能随之跟进。即便赔钱,那又怎样?香江会毕竟是几家组织的“零钱组织”,不影响家族主体产业,平摊下来,损失也能承受。 何乐而不为? 等霍老不咸不淡地提了几点看法之后,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对准卢灿——只有他还没有针对该项目发言。虽然大家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可还真没有几人敢于直面支持,毕竟,香江会几个项目都是卢灿在带着大家赚钱,而且卢灿还是这家机构成立的首创者,他如果开口反对,这个项目未必能进行下去。 卢灿的手指尖转动着铅笔……他会反对么? 在此之前,卢灿一直在考虑这一问题。 他考虑的不仅是项目本身,还有项目背后鲨胆彤的用意。 不得不说,鲨胆彤能将岳父家产业继承并发扬开来,真的不一般。 先是介绍陈家入会,加重自己的话语权,紧接着提出“东南亚重点城市的地产项目竞标小组”,利用陈家多年从事地产项目的优势,拿到项目的主导权。 关键是这一提议贴合了大多数香江会成员的需求,反对者几乎没有。 这两步,步步紧扣。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第三步第四步…… 摆在卢灿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否决或赞同。 自然不会否决,否决极有可能导致刚刚起步的香江会四分五裂,卢灿还琢磨着怎么把这一组织捏合成未来自己对抗欧美资本的武器呢,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赞同同样也要有技巧。 香江会的未来,必须以自己的声音为主调,就像一首乐曲,整部作品的进行以其中某一个声部的旋律为主,其他的声部以和声或节奏等手法进行陪衬和伴奏。 类似于今天鲨胆彤这样的提议,可以有,但不能经常有! 作为“第一次”,卢灿必须要在赞同的同时,赋予自己的意志在里面,否则,这可是个坏先例。 会场寂静了两分钟,卢灿神色恍然般笑道,“大家都看我干嘛……彤叔的建议,我赞同。” 其他几人愕然,连鲨胆彤都没想到,卢灿这么爽快的表示赞同。 不过,卢灿马上又拿着铅笔,敲了敲面前的白笺,“香江会刚起步,即便是这次东京行动收获不分红,资本量也不算大,未来我们同步推进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多,肯定会面临资金欠缺的情况,所以……我有个小建议……” 他抬头从圆桌会议诸人的脸上扫过,笑容和煦。 所有人都明白,卢灿所谓的“建议”才是他想要表述的主要内容,也是赞同的条件。鲨胆彤捏着粗长的雪茄,笑容满面的催促,“阿灿有什么好想法,说,大家都听着呢。” “我建议……香江会理事成员通过的投资项目,共同基金投资一半,剩下的一半,各家认购。”卢灿夹着铅笔的手掌摊了摊,“这样……能快速解决资金不足的难题。” 几人都安静下来,思考卢灿的建议以及建议背后的用意。 赵从衍赵老爷子,算是会场七人中,想法与卢灿最为接近的人。与卢灿类似,赵家有地产项目但占比很小,因此,对所谓的“东南亚重点城市的地产项目常备竞标小组”并不感冒。只是他初来乍到,有些想法不好摊开来讲。这会卢灿提议“一半主投一半认购”后,马上领会到对方的用意,笑着问道,“那要是认购不足呢?” 放下铅笔,卢灿拍了拍桌面,笑道,“项目提议方,自行补上!抄底海航业是我提议,也可以这么实施,如果认购不足,缺额……新世纪航业和德银投资填补!” 鲨胆彤的手指停了下来,脸色沉静,目光略显阴郁——卢灿的这一应对,颇为狠辣。 卢灿的用意,已经表露无疑——你提项目,可以,我赞同,但你必须为自己的提议负责! 像这种盈利率明显不会很高的投资项目,认购率一定不会很高——用这个钱,拿去投资效益更高的项目,不香吗?也就意味着,新世界发展需要为自己的提议负责,包圆没有被认购的投资额。 香江会已经分担了一半投资项目,还有其他人分担另外一半,至于空余额度,如果提案人自己都不愿意出钱认购,你还提什么方案?打算把香江会共同基金当成探险平台吗? 他很想驳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卢灿的提议,同样把握住其他成员的心理——没有人希望香江会成为某个人的利益平台,但又希望香江会出台的项目有利于自己! 鲨胆彤的提议,有利于成员中的伍家,所以通过,卢灿的提议,同样有利于其他几家,又限制了提案者,他们肯定同样支持。 果然,会场沉默一分钟后,陈婵玉率先举手,“卢生的提议不错,香江会出资一半,另一半认购,即保持项目的联合性和统一管理,也能灵活的发扬各家特长,我赞同!” 很快,四叔也举手表态,“老郑的意见很好,对于开拓东南亚地产市场很有建设性,阿灿的意见也很切合实际,香江会确实需要考虑投资的可持续性,我赞同一半投资一半认购,灵活多变。至于说……单个项目的认购,我个人觉得,等项目计划书出台之后,有了精准预算,单个讨论也不迟。今天的会议主要是确立规则,就没必要讨论某个项目……” 四叔要圆滑一些,说话两边靠,但也算态度鲜明的支持“认购”建议。 陈起宗看向鲨胆彤,等他表态。其实,卢灿提议,赵从衍、陈婵玉、四叔都表示支持,这项提议已经算是通过,郑陈两家即便要反对,也没有实际意义。 鲨胆彤也意识到这点,哈哈一笑,点点头,“还是年轻人考虑问题周密,我没意见。” 霍老全程没开口,卢灿能让鲨胆彤现场吃瘪,让霍老再度提高对他的重视。这会儿笑道,“那就这么定下来,认购的额度,具体项目再具体讨论。接下来我们看看阿宗带来的图纸,作为香江会的总部,一定要有与之匹配的格局,大家都提提意见。” ………… 香江会的年会终于结束,走出维德会所,卢灿可谓身心疲惫,上车之后,更是轻叹一声,和这些老狐狸合作累人累心,远不像和阿尔达汗、胖瘦二头陀那样轻松…… 想到这,他又摸出电话,熟练地播出一个号码,“在家?我晚上过去吃饭。” 电话另一侧传来关大眼的嗔怒,“爱来不来!才不给你留饭!” 她在德克萨斯阿灵顿分校商科就读,这次趁着放春假,昨天带着母亲弟弟回港。此前,卢灿离开美国时曾承诺找时间去看她,结果一次也没去,这丫头还在置气呢。 卢灿呵呵一笑,留不留饭,你说了不算! “跟阿姨说一声,我大概……一个小时后才能到,这会从西贡半岛刚出来。” “为什么要跟我妈咪说?你希望我妈咪和弟弟在眼前晃荡?”关大眼一如既往的淘,说话也很任性与随意,“我妈咪带我弟弟去舅舅家,让我去,我懒得动弹……就我一人在家。要不,我们出去吃……算啦,我还是点餐,等你来哦……” 卢灿被她的第一句话吓一跳,还以为这丫头发现什么,好在一切无恙,同时又有点小失望。 第937章 张老去世 第937章 张老去世 “阿灿,你来啦,卢夫人也在……快进来坐。”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见到卢灿和田乐群后,笑容满面地拉开门。 她是张泽宗的母亲,张老的大儿媳妇,卢灿以前见过,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她姓袁,曾在《农民日报》社担任某一科室的主任,去年下半年申请退休后来香江。 “袁婶好。”田乐群微微躬身,又示意顾金全将带来的礼物送上。 “哎哟,来就来呗,太客气。” 免不了客套一番,客厅中几人走出来,张泽宗夫妇也在。 卢灿对张泽宗点头笑笑,“张老和潘奶都在?” 张泽宗过来将礼物接上,笑着回复,“快进来!老爷子在后院喝茶,姨奶在收拾东西,哦,出来了。” 说话间,潘苏已经从门厅对面的房门中走出,笑着对卢灿夫妇抬抬手,“你们来啦,石头和瑶瑶呢,怎么不带来?” “石头上学呢,瑶瑶那丫头被她外公一家接走,说是去住几天。”张老的住处,卢灿和田乐群都很熟,两人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田乐群随口答道。 “我给两个孩子都做了双虎头鞋,还想着他俩来试试大小呢,趁着这两天还有空改一改,这下盲人瞎马,也不知合不合适,走的时候你们带回去,过年穿两天,应应喜气。” 卢家不缺物质,但这是潘奶的一片心意,田乐群挺感动的,抓着潘苏的胳膊晃晃,“谢谢潘奶。” 潘奶抬手指了指袁婶,“我不会弄这些,泽宗他妈来了后,帮我弄的。” 田乐群又回头对袁婶笑笑点头,“谢谢袁婶。” 袁婶连忙回道,“我也不会,照猫画虎瞎弄的,别嫌弃就好。” 这番举措倒是让卢灿有些诧异。 潘奶六十出头,袁婶五十大几,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这对继母与儿媳,关系原本不是很好,没想到,这会儿潘奶竟然帮袁婶“请功”,让人意外。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客厅。潘奶冲着后院方向喊道,“老头子,阿灿和阿群来看你。” “来就来呗,又不是外人。”老爷子的声音隔着推拉门传出来,又轻咳一声,“阿灿,过来喝茶。” 张老住在公寓楼的一层,靠山的位置有一片空地,被潘奶带着佣人开辟出一小块菜园子。 菜垄空隙间摆着一张小圆几,圆几上一套茶具,一副老花镜,旁边是两张懒汉椅,张老正坐在圆几旁边的懒汉椅上喝茶休息。老爷子依然清瘦,但精气神似乎要比前些日子好一些。 卢灿笑着走进院子,“张老,您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呀!” “啥神仙日子,老而无用,混吃等死呗!”老爷子冲卢灿招招手,又示意随后的张泽宗,“没点眼力劲,再端两张椅子来。” 后院很小,田乐群探头看了眼后,笑着对张老摆摆手,“张老,您别费心,我和潘奶请教怎么做虎头鞋,你们聊。” 张老点点头,又对卢灿笑道,“你爷爷的眼光真好,为你挑选的媳妇,秀外慧中,是个掌家娘子。你呀……要好好过日子,别有点钱就瞎折腾。还有……钱是是非根,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有钱没钱,都是一辈子,还能怎样?” 板凳进来的张泽宗,隐蔽地撇撇嘴。老爷子的言论,听着高雅,却不实际。 卢灿哈哈一笑,“您老精神头不错啊。不过,您老文人风骨,志趣高雅,不为世俗浮华所左右,我卢家可不行,小商家一个,正在上升期,不进则退,退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不敢不努力往前冲。” 张老知道卢家状况,笑着摆摆手,“你卢家深通‘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音类)’的道理,以商载道,未必就不是大道。你现在做得挺好,我也就随口一说,坐下喝茶。”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是《道德经》中的名言,其立意是向自身的反向转化和思考,遵循自然规律的应用方式,循道而行。 卢灿笑笑没接话,坐下来之后,很自然的从张老手中接过茶壶,涮了涮茶盏,自己斟了一杯,“张老,我听说……您老又吵吵着要回家?” 上次来看张老,还是从欧洲回来,当时张老就提及回京养老。 多位名医会诊之后,给老爷子出了一套疗养方案,有些效果,但改变不大。卢灿希望老爷子能继续留在香江疗养,也因此,卢灿以还需观察一段时间为借口推迟。 没想到,昨天又接到张泽宗电话,老爷子又嚷着回京。 今天卢灿和田乐群再度上门,还是希望老爷子能留下。 “观察也观察两个月了,我的身体我知道。”老爷子笑笑摇头,目光从卢灿脸上划过,落在远处,若有所思地停顿几秒后,又带着几分感慨说道,“叶落归根,终究还是要回去!现在,古风也找到了,我已经没什么遗憾,所以,你让我回京待着。” 卢灿看出,老爷子这次怕是下定决心,不好劝。 犹豫片刻,又问,“古风师兄……他知道您要回京吗?” 古风在澳门,帮古特雷斯做事,时不时也会来香江看看老爷子。卢灿又想起一事,扭头问张泽宗,“阿宗,古师兄的妻子和孩子……你找到了吗?怎么安置的?” 卢灿有个老毛病,喜欢在一段话中有多个问句。就此事,他还咨询过家庭医生,罗医生告诉他,这是上位者的一种“强势”表现,习惯而已,并非心理问题。 卢灿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间养成这一习惯,也试图改正,可没鸟用。 古风出事之前,有妻子和孩子,因为出事的缘故,张老将两人送回吉林老家躲一躲。找到古风之后,卢灿安排张泽宗去找,后来没下文。 张泽宗看了眼自家爷爷后,又对卢灿舞眉弄眼,估计是笑“古风两妻”,“在京城呢,我把他的儿子安排在黑芝麻胡同小学就读,暂时住在我家的老宅子。” 这事做得还不错,卢灿点点头后又问,“古师兄没回去看看吗?” 这次,张泽宗憋不住笑意,嘿嘿一乐,“回去过一次,待了几天,他正两头大呢。” 可不得两头大嘛!一头是休寡妇携恩盼归,另一头是糟糠之妻和亲生儿子…… 张老轻咳一声,瞪了张泽宗一眼。张泽宗扭过头,憋住笑意,只是肩膀依旧在耸动。 “这事……让他自己头疼去!”张老自己也憋不住笑意,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把笑容收回去,“上次阿风来,我和他聊了聊。他老板叫什么古特雷斯的,怕不是做正经生意的,所以……我和他聊过,等他在古特雷斯那干个一两年,就来虎博,找个正经事做做。你看……” 卢灿答应的很爽快,“没问题!上次我就提过,他自己非要先报恩。” “还有这个不争气的……”老爷子朝张泽宗努努嘴,“这孩子没多大出息,不过,从小跟着我长大,这些年也没少伺候,孝心还是有的。阿灿,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让他跑跑腿,终归是自家人。他要是有什么错处,你该骂骂,该打打,别见外,就当是自家亲弟弟。” 老爷子心底明镜儿似的,自己一走,卢家和张家的缘分就散了。张家后人中没什么优秀人才,想要靠自己的能力腾飞,几乎不可能,只有张泽宗和卢灿熟悉一些,所以,即便张泽宗不算什么优秀人才,可归终是他的长孙,还是希望卢灿能拉一把。 卢灿伸手拍拍张泽宗肩膀,对老爷子一笑,“看您说的……泽宗这几年成熟多了,我在国内的很多事,都是他帮忙打理,很不错的。” 老爷子有点像遗嘱的话语,让卢灿眉头微皱,心情沉重。 这一天,两人聊了很多,后来还将张泽宗支开。 老爷子用一句话总结了他的一生:五分遗憾,三分愧疚,一份愤怒,一分放不下。 老爷子丝毫没提他的成就,说的都是他对自己一生过往的遗憾,对身边人的愧疚,对社会时局的愤怒,以及最后的眷恋。 中午,卢灿与田乐群被留在张家午餐,老爷子不顾潘奶的阻挠,破例与卢灿喝了杯白酒。 一月底,张老一家人回京,卢灿及虎博的很多人,去机场送别。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最后一面! 二月七日,农历腊月二十九,老爷子于午夜至凌晨时分,悄然去世。 例检原因为心肺功能衰竭。 这一突发状况,顿时将沙田大院的新年氛围,全部冲散。 连卢灿都有些懵。 对于张老的去世,卢灿其实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记得上次见面,老爷子似乎还挺精神,怎么说没就没了? 除夕当天,卢灿和田乐群两人,赶往京城。 同机的还有整个人处于木雕泥塑状态的古风,以及虎园博物馆的丧事处理代表戴静贤。 第938章 京城冬寒 第938章 京城冬寒 京城,大雪,厚两尺。 从温暖的南方抵达严寒的京城,卢灿刚下飞机,就开始感觉头脑昏沉。 一开始他没在意,以为是累了,等到了张家,见过张老遗容之后,再也撑不住,脸烧得通红,人疲软无比,双腿发软,斜斜地倒在田乐群的身上。 吓得田乐群六神无主——香江人迷信的很,“阴魂附体”之类的事情,可没少听说! 张家人同样也吓坏了。 还是戴静贤比较冷静,和丁一忠两人将卢灿扶到厢房里斜躺着,安排张泽宗联系医院,顾金全去发动车辆准备送医。 现场可谓手忙脚乱,一地鸡毛。 潘奶更是跪坐在张老的灵床前,拉着张老的手,一个劲的念叨,“老张,你可别这样……阿灿是个好孩子,对你比你那些亲孙子还亲。我晓得你舍不得他,可你千万千万别犯犟,他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卢灿在疼痛中醒来,睁开眼,就见田乐群正在用大拇指掐自己的人中,难怪嘴唇有些疼。 “疼疼……”卢灿将她的手拨弄开。 “啊……阿灿,你没事啦……菩萨保佑……”田乐群惊喜的叫了一声,声音都有些变味儿,搂着卢灿的胳膊不松开。 旁边围着的几个人,也都一个二个的尖叫起来。 田乐群的眼睑还有泪光,卢灿想坐起来伸手帮她擦去,身体还是有些酥软,只得安慰,“没事的,我只是感冒,刚才下飞机就有点不舒服……” 又对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张泽瑞点点头,“泽瑞,你让人去给我弄点姜糖水,酽一点。” 至于医院,暂时没必要去。 一大碗滚烫的姜糖水下肚,果然好了许多。 卢灿精通中国传统文化,对医道一门也有所了解,很快就做出判定,就是急性风寒感冒,加上心情积郁,肝火旺盛,体内邪气过盛,导致突发性的阴阳不调,从而产生晕厥现象。 另一边张泽宗夫妇以及张家其他人,听他这么说,齐齐地长吁一口气——和张家没关系那是最好不过!不过,他们依旧委婉地劝说卢灿去医院看看,或者去酒店休息。 卢灿没坚持,打算起身,可腿依然有些软,第一下没能站起来。 丁一忠过来蹲下,想要背上他。这像什么话!卢灿一把推开,伸手搭在丁一忠肩膀,借了一把力,站起来,对周边的张家人点点头,“我先回去休息,等出殡那天再来。” 讲真,别看卢灿刚才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他心底也很虚。 所谓“阴魂附体”这种事,很难说清,全世界各地都有类似传说,方式不一,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逝者的阴魂,喜欢跟在与生前最关切的人身边,未必有恶意,更可能是一种自我的执念或不舍离开,但肯定会给附身者带来伤害。 走出厢房时,刚好看见一身孝服的古风,站在廊下,神情依然木木的,便对他点点头,“古师兄,别太伤心,老爷子走得很安然,这本身就是一种超脱。” “嗯,我晓得。”古风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身边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应该就是他的结发妻子。女人手中牵着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干瘦,有些黝黑,可能是古风的孩子。 体力恢复了一些,卢灿抽走搭在丁一忠胳膊上的手,指指两人,“这是……嫂子和孩子?” 古风又嗯了一声,他此时情绪僵化,反应迟钝,也没让孩子与媳妇过来和卢灿夫妇打声招呼。 还是田乐群主动从坤包中掏出两只小盒子,走过去,伸手摸摸孩子脑袋,将两只黄色首饰盒递给那位妇人,“嫂子,初次见面,这是一点见面礼,来的匆忙,别介意。” 盒子里是小型玉器佩饰,什么玉佩、玉环、耳坠之类,都是取完大料之后的边角小料雕刻而成,虽是小料,可材质不错,作为随手送人的礼品很不错,田乐群和温碧璃她们都会随身带一些。 “不好要你们破费……”那妇人不知道盒子中什么物品,但盒子看上去很精美,有些不敢收,被田乐群硬塞在手中,只得看向古风。 古风看了眼卢灿后,又回头对媳妇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再和潘苏奶奶告别,短短两天,老夫人的头发白了大半,容颜憔悴,老态毕显,拉着卢灿的胳膊,一个劲的表示歉意,“老头子生前最喜欢你,跟我说过无数次,阿灿你将来一定能成为留名青史的大人物。他……没有恶意的,怕是舍不得……” 后面一句话其实不该说的,老太太一激动,将心中怀疑抖露出来。 田乐群脸色变得有些阴郁,打算这次回港,找青松观的主持云迁道长为卢灿驱驱邪。 “潘奶,您想多了!没那些事,我就是感冒,又着急上火,没什么大事。”卢灿连忙拍拍老太太的手背,安慰道,“您老保重身体,别伤神!” 纳德轩珠宝京城办事处升级分公司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过,他们并没有搬走,依旧在后圆恩寺胡同的东路院和中路洋房办公,也因此,西路园的住宅时常有人清扫。 昨天田乐群就给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邵明打过电话,等卢灿等人到达时,西跨院的二进庭院中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墙角的梅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墙边的冬青树顶着厚厚的白帽子,另一侧的水竹也被大雪压弯了腰。 邵明正带着人往屋内送各种物资,听见门响,见卢灿夫妇突然回来,马上迎出来,“卢少,夫人,不是说还要一会儿吗?卢少,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正是他去机场接人,又送到南锣鼓巷,下车时,田乐群还让他们先回宅院,说得有一会儿,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关键是,卢灿看起来精神萎靡? 田乐群刚要回答,卢灿先开口,“京城太冷,张家人来人往的,暖气不热,我有点不适应,早点回来暖和暖和。” 邵明没有怀疑,指指中厅,献宝般笑道,“哦,那您赶紧进屋。您这院子的暖气,当时装修时,徐哥让工人都给加片了,暖和着呢,比我们那边还要暖和。” 他口中的徐哥,就是以前在纳德轩办事处任职的徐奉,现如今是保商利科技公司担任进出口部经理。过去一年,他与小布希的公司,商贸来往密切,听说还因为这事受过嘉奖。 路过邵明身边时,卢灿笑笑问道,“老徐知道我来京城吗?” 邵明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联系他。” “那你打电话和他说一声,就说……我大年初二,上他家坐坐。”说完,卢灿又摆摆手,“你也早点回去,今儿除夕,该陪家人的。” 邵明虽然是香江人,可老家在京城,老婆孩子现如今都在京城生活,自然不用回香江过年。 他诶了一声后,又期期艾艾的邀请道:“要不……您和夫人,去我家过年?这么大的院子,就您和夫人……太冷清了。” 卢灿笑着摆摆手,“我和你们田总,有些年没过过二人世界,这次你就别打扰了。早点回去。” “那……我年初一带孩子给您二位拜年?粮油菜什么的,都从公司食堂那边搬来的,要是不够,您给我打电话……” “行!” 今年的除夕,在京城过,原本只有卢灿和田乐群,丁一忠与顾金全四人,为了热闹些,卢灿又让丁一忠将住在酒店的机组四名成员,全部叫来。 除夕当天下午,天空又飘起大片雪花,没一会儿就将庭院中原本清扫干净的青砖地面,铺上厚厚的一层白棉。卢灿坐在厢房的窗前发呆,张老的故去,还是给他相当大的打击。 上次薇薇安的奶奶去世,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未来十年,自己身边的那些老先生也许会逐一离开。没想到,第一个离开的,就让自己难受至此! 第939章 国医出手 第939章 国医出手 卢灿认为不过一场急性感冒而已,没啥大惊小怪的,田乐群却不这么看。 丈夫掉头发掉的严重一些,她都找医生给做全面检查,更别说这次突然晕厥。刚才在张家,卢灿说得头头是道,说是不用去医院,田乐群一直没说话,那是给张家,还有给卢灿留面子。 回到大院,她让丁一忠将卢灿送回主卧歇着后,自行安排起来。 先是给徐奉去电话,让他务必尽快找一位高明一些的保健医生来四合院。 徐奉刚撂下邵明的电话,又接到田乐群的来电,愣了好一会儿,连忙给他爷爷的保健医生、积水潭医院的专家杨山教授去电话,好说歹说,约定下午两点到后圆恩寺胡同见面。 即便徐奉答应下来,田乐群依然有些不放心国内的医术,想了会,又拨通卢家的保健医生沈保罗,让他务必在今天赶到京城,参与卢灿的身体检查。 不仅如此,她还给青松观的主持云迁道长去电话,让云迁道长算算日子,以青松观领头,为去世的张老安排一场水陆法会,道场安排在京城。 今天的事,不可能隐瞒爷爷卢嘉锡,因此,田乐群在处理其他事情之后,又琢磨了会,想好说辞后,拨通沙田大院的电话…… 且不说田乐群搅动风云,单说沙田大院。 卢嘉锡等人正在准备过新年,突然接到田乐群的电话,虽然田乐群已经尽可能的淡化,也没提她的怀疑,可单是卢灿晕厥,已经让沙田大院一片惊骇。 毫无疑问,卢灿已经成为沙田大院的主心骨,他要是出点事……其后果,谁也不敢想象。 “我这就去京城!阿璃阿玉,你们要不要去?”孙瑞欣穿着一套粉色的居家服,趿着一双毛茸茸的无跟拖鞋,往楼上疾走的同时,又回头问向抱着瑶瑶的温碧璃。 没等温碧璃回答,来卢家过年的温碧玉先从沙发上溜下来,“我也去。” 温碧璃犹豫地看向卢嘉锡,“爷爷,要不……我现在给国泰打电话,问问他们今天有没有去京城的航班?大家一起去京城?” 所谓问问,其实就是……只要卢嘉锡点头,她就让国泰航空包机飞往京城。 卢嘉锡眉头紧皱。 相比孙瑞欣她们,卢嘉锡的一生,经历太多坎坷,又听说卢灿已经醒来,倒不是那么惊慌。听到温碧璃问话,他点点头,“行,你打,航班尽量提前,我跟你王爷爷他们说一声。” 说话间,他也抬步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这种事,怎么也得卜一卦。 从书桌中掏出那五枚油光锃亮的铜钱,平抑心情之后,他松开手掌,五枚铜钱向四面八方滚动。 两枚铜钱滚向桌面的西南上方,正背各一;一枚落在桌面右下侧东北位,正面;另外两枚在倾覆时竟然搭在一起,落在西北方位,上正下背。 以卦势来看,是六十四卦中的“升卦”。 升卦的卦象为“风下地上”,卦辞为“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算是难得的上上卦,如果说有所欠缺,那就是这副卦象中带有“兵戈铁马”之意。 再看爻辞,为“四阴”辞,“王用亨于岐山,吉,无咎”。 大意是“王在岐山祭奉神灵,吉利,无所怪罪。” 从卦象和爻辞来看,卢灿此次有惊无险,甚至还会有不错的收获。 卢嘉锡长长地吁了口气,收不收获不重要,孙子没事就好。 ……………… 田乐群并没有告诉卢灿,沙田大院的人要来京城过年,她正忙于接待前来的积水潭医院杨山教授和卫生院中医院周霭祥教授。 徐奉爷爷级别不够,退休时只有副部,现在也只是外经贸部返聘顾问,只能选择配备一名保健医生。徐奉爷爷有比较严重的老年病,因此,他选择了在中老年疾病的调理与康复方面经验丰富的杨山教授。 另一位六十多岁老先生,来头更大,名叫周霭祥。 此人是伟人生前的保健组核心成员之一,湘南人士,五十年代初毕业于湘南医学院医疗系,后调派京师特训,加入卫生院中医研究院,全国第一期“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毕业学员,成为中医内科和针灸学家黄竹斋老先生的入室弟子。周霭祥立足于西医,研究中医,融会贯通,在内科、白血病等方面,极具权威,同时在中医调理方面也是泰斗级人物。 徐奉在联系上杨山教授后,免不了要妻子唠两句——为啥不去医院非得请人上门? 刘若婄当即感觉不对——能让田乐群如此焦急,只有卢灿。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卢灿生病,请杨山教授就有些不对路,毕竟,杨山教授在积水潭医院主要负责的是中老年疾病的调理与康复! 徐奉一愣,之所以没往卢灿身上想,实在是……在他印象中,卢灿无所不能,很难把他与“病人”联系在一起,这会儿听媳妇一分析,还真有可能。 两口子一合计,得,还是请岳父大人帮忙,让周霭祥先生出一次“外差”——周霭祥的师傅黄竹斋是着名的伤寒疫专家,周霭祥在这方面同样很牛。 周霭祥不清楚卢灿的身份,等他走进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有些惊讶,今天出诊的这位港商,也太有钱了,院子整得跟王府差不多,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 刘若婄早先一步来卢家宅院,将周霭祥的身份告知田乐群。 能请一位“御医”上门,这让田乐群喜出望外,给与周霭祥和杨山最热情的招待。刚好机组人员来院子时,带来大白鲨上常备的广式食品点心,被田乐群端上来。 周霭祥尝了一口,遂即问道,“卢夫人,不用客气……请问,病人在哪儿?” “诶,好的,我……带您过去。”田乐群忙不迭点头。 从张家回来之后,卢灿就在卧室休息,别看他刚才似乎还谈笑风生,事实上身体很不舒服,忽冷忽热,浑身酸疼,正盖着被子强制自己发汗。 迷迷糊糊之间,田乐群带着几人走进卧室,卢灿勉强睁开眼睛,当先一位老者,带着黑框眼镜,气质不凡,面容陌生。不过,他身边的杨山教授,卢灿认识,上次给幸福小学孙校长的夫人看病时见过。 这是来给自己看病的。 卢灿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却有心无力,田乐群连忙上来将他扶起,轻声介绍,“阿灿,这位是周医生,他是刘若婄爷爷的医疗保健组组长,很权威的。” “辛苦周医生!”卢灿朝对方挤出一丝笑容。 “不客气,应该的。”周霭祥将随身医箱搁在拔步床的床榻上,翻出一只小手电,又拿出一块手枕,示意卢灿将胳膊伸出来,搭在上面。 切脉用了两三分钟,然后他翻开卢灿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又看看卢灿的脸色,伸手在卢灿的耳根部位捻了捻,最后又看了看舌苔。 卢灿脸色惨白,眼角血丝严重,耳根却有汗渍,舌苔发白。 诊断全过程大约有个一刻钟。 他并没有当场说明,而是看向旁边的杨山,“老杨,你也看看?” 杨山连忙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对路,以你为主。” 周霭祥笑了笑,又示意田乐群帮卢灿盖好被褥,“卢先生,没啥大问题,就是你先休息,我出去和卢夫人聊两句,问问情况。” 几人从房间出来,田乐群迫不及待地追问,“周医生,我丈夫……” 周霭祥站在廊下,捻着胡须,想了会才问道,“卢夫人,卢先生平时……是不是心思很重?” 田乐群一愣。 卢灿的心思重,整个沙田大院都知道,只是,对方仅靠望闻问切就能看得出来?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 田乐群再度点头。 周霭祥这才笑着说道,“卢先生心思重,压力大,似乎有些积郁、伤神。” “你二位又是刚从香江来京城,气温不适应,导致寒气入体,引发卢先生的病情,这个病,也就是常说的伤寒。普通的伤寒表现为发热、头痛、疲惫、乏力、肌痛、干咳……” “至于卢先生的晕厥,可能与心神有伤有关。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卢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好,恢复快,我开几幅中药,煎服,天应该能有所好转。” 大国医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几乎把卢灿的病因,看得清清楚楚,连病理都说的明明白白。这还是在他不知道张老去世带给卢灿巨大的心理积郁的前提下做出的诊断。 牛人一枚! 一瞬间,田乐群都有想法,将对方挖到香江。 第940章 地坛庙会 第940章 地坛庙会 后圆恩寺胡同七号院,自从卢家买下之后,还从未如此热闹过。 不仅卢嘉锡带着孙瑞欣等人过来,王鼎新一家子和谭乐一家人,也赶着包机来京城过年,再加上罗保罗医生,机组成员及安保人员,将近三十人。 周霭祥出手不凡,早晚各一次的汤剂,卢灿喝了两天,已经退烧,虽然身子骨还有些酸软,但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 伤寒症易传染,尽管周医生说卢灿的病情起因是心情积郁,传染性不强,可这两天卢灿依然待在卧室一直没有出门,就怕传给家人。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连照顾他的田乐群几女,都没啥事。 今天大年初二,卢灿出门透透风,靠在后院廊下的躺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看着面前的场景。 南方人哪见过这么大的雪? 蹒跚在雪地上时不时栽倒却始终不要温碧璃牵着的女儿;打雪仗被小虎叔叔疯狂蹂躏却锲而不舍一定要砸一下对方的小石头;连温碧玉和孙瑞欣都在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田乐群盘腿坐在茶几对面的躺椅上,膝盖上也搭着一块毛毯,拢着一只热水袋,像个地主婆似的,时不时高声叮嘱这个“小心一点,别摔着”,又或者斥责另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操不尽的心! 卢灿看着直乐呵,忍不住出言打断她的雅兴,“爷爷他们呢?” 田乐群朝中庭方向抬抬下巴,“今天来了不少客人,你身体不舒服,爷爷和谭爷爷他们出面接待。王爷爷烦这些迎来送往的事,陪着孙爷爷去津门,阿忠开车……这大雪天,路上可不好走,也不知他们今天能不能赶回来?” 也许是时间磨灭了很多东西包括仇恨,也许是华人叶落归根的心思在作祟,当然,也有可能是孙立功老爷子自己放下了,毕竟,当年孙家确实因为他而受到“一贯害人道薛颠”的牵连,所以,在徐奉出面找关系,将孙立功一房的旧事翻案,又重新收回老宅后,老爷子反倒是与孙家其他几房有了联系。 昨晚他突然说,想要回津门,在祖宗牌位前磕个头。 卢灿指指孙瑞欣,“阿欣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看看?” “那丫头……”田乐群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不像孙立功老爷子,孙瑞欣小时候颠沛流离,与孙家没什么感情,如果有,也只有恨,而且,孙家与窦家不同,窦家只是见死不救,而孙家其他几房,则是落井下石。 所以,她不选择原谅,卢灿能理解,呵呵一笑,“这样也好,没那么多糟心事。” 田乐群凤目微凝,笑着瞪了卢灿一眼。 卢灿这句话有故事。 说的是孙瑞欣的那几位窦家表兄弟,可没少给孙瑞欣找麻烦,代表人物窦伟。年前,窦伟又在风行唱片公司吵吵着要出专辑,还嚷嚷着,如果公司不给出,他打算自费! 得知这条消息,卢灿都有些傻眼——上帝,佛祖,你窦家才阔绰几年?现在就喊着自费出专辑?香江的那些成名歌手,哪个不是沉浸多年才厚积薄发? 有个性的人,搁哪儿都那么有个性。 只是苦了孙瑞欣,在温碧玉面前说了好些软话。 这是个麻烦制造者,卢灿都已经有打算将窦伟送回京城,随他去,爱咋咋地,只是看在孙瑞欣的面上,还没动他而已。 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还有孙瑞欣夹在其中,两人都没有继续聊下去。 沉默片刻,卢灿又问,“张老……出殡了吗?” 田乐群抬头看了卢灿一眼,“早晨你在休息的时候,泽宗过来了,说是明天上午。爷爷当时也在场,说……他过去。泽宗他们都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张家人不会怪罪的。” 田乐群全程没提卢灿去送殡,但意思却很明确,你不能去! 卢灿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坚持去送张老最后一程——有些事,他也忌讳。 还是聊点高兴的事。 “听说地坛庙会很热闹,明天我们一家子都去逛逛?” 去年,东城文化馆提议恢复京城传统文化——庙会,得到京城主管部门的同意。谁也没想到,牛刀小试的第一届地坛庙会,短短七天(第一届为7天,后面的都是8天)接纳六十五万游客。 今年春节,dc区文化主管部门扩大庙会规模,将庙会时间延长了一天。据京城电视台报道,本届庙会在年三十和年初一那两天,已经人山人海,每天都有超过十万游客涌入地坛公园。 田乐群也看过这条电视新闻,有点心动,又瞅瞅卢灿,摇摇头,“算了,等你好一些,我们直接回香江,珠宝公司后天就要正式上班,新年上班第一天,得给大家派利是,我和阿欣不在场……不合适。” 她主要还是担心卢灿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找个借口而已。 在粤港地区,有新年“派利是”的习俗,公司新年开工第一天派的是“开工利是”,数额不会很大,以双数结尾,图个彩头。 至于是不是卢家人出面派利是,其实并不绝对。试想一下,纳德轩从生产到销售,近万名员工,单靠田乐群和孙瑞欣,哪能派得完?大多都是主管派发,轮到她俩派发的也就一些高层。这些高层管理人员,年前就已经拿到一笔提成和奖金,这点利是,他们在乎吗? 卢灿笑着站起身,做个扩胸动作,“明天肯定没问题!难得来京城过年,大家一起逛逛庙会,让小石头体验一下北方不一样的春节,也算是长长见识。” 田乐群一笑,点点头,“那就……明天再说。” 就在这时,中庭传来一阵喧哗,估计是爷爷卢嘉锡他们在送客。 没一会儿,谭乐老爷子沿着走廊过来,还对雪地上疯跑的小石头挥挥手,“石头,大雪地里玩……你冷不冷呀?可别冻感冒啰?” 小石头扬扬手中的雪球,“不冷,热!” 可不是嘛,跑了一上午,这孩子满头汗。 卢灿和田乐群都站起身,又听谭乐笑道,“阿群,给石头从里到外擦擦汗,换套衣服,别任他疯,带暖和些。” 卢灿夫妇都点了点头,卢灿笑问,“刚才送走的那拨客人……谁呀?” “荣家的……带着公路局的人过来,想要从大华银行贷款,说什么京津塘高速……你爷爷没松口,说……这事得让大华银行审批。” 嗯?京津塘高速? 这条路,卢灿很熟啊,早在七十年代就提出修建规划,一直到1987年才开始动工,1993年通车,记得背后的资方是世界银行,怎么又跑到自家聊贷款?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中间确实有变故,只是上辈子卢灿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变故来自于世界银行,他们坚决要求成立独立法人的京津塘高速公路联合公司,且这家公司的财务审核以及项目支出,都必须由世界银行委派代表负责。 这一条件,让国内交通运输部门很难接受,谈判僵在这里。 可是,项目已经规划好,甚至公路的路基勘测工程都已经完成,即将施工,现在要放弃,实在太可惜。于是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不能说服对方的情况下只能说服主管单位,同意组建独立的管理公司;另一手则是重新找贷款方,譬如最近与国内走得比较近的东京三菱银行。 三菱银行一开始没有拒绝贷款,但很快改口,提出组建合资公司,且必须由日方提供设备和工程师重新勘测……这一条又触及敏感线——京畿重地,怎能让日方勘测? 卢家的大华银行,只是交通运输部门的备选,他们联系上荣家人,借上门拜年之际,探探卢家口风。结果,老爷子公事公办…… 对于这条高速公路,卢灿还真有些兴趣——没人比他更清楚,京津塘高速未来的繁忙景象。 不过,这事不急,反正老爷子没将话说死,他们肯定还会去香江拜会,到时候再谈。 ………… 初三,卢灿感觉身体清爽许多,在爷爷卢嘉锡和谭老前往张家吊唁后,他带着家人,前往地坛庙会。此行庙会,多了徐奉夫妇做导游,倒是省去卢灿一行人许多事。 徐奉夫妇去年来过,据他们说,去年的庙会是第一届,组织方没经验,将正门开在地坛公园东门,东门很窄,进出都不方便,今年汲取教训,将正门开在更空旷一些的南门,便于疏散人群。 即便如此,依旧人山人海,好在卢家带来的安保人数不少,游客看到这些大汉们,都躲着走,倒是让卢灿一行人占了便宜,一路畅行。 整个地坛公园似乎被红色包围,各种红色的灯笼,吉祥物以及新春福字,还有各种各样的戏曲杂技表演,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儿。 这种场景,香江根本看不到,即便是香江农历新年最盛大的花车迎春,也没有这种纯正的年味儿。 徐奉是典型的“京油子”,不一会儿,他给小石头买来巨大的糖葫芦,又给瑶瑶整了一包“糖堆儿”,还给虎子买了一根超级大串儿,边走边撸,过瘾。 他知道卢灿的爱好,笑问,“去方泽坛还是书市?” “地坛书市现在就有了?” 卢灿这句话其实问的有问题,只是徐奉没多想,笑着朝西北方向指了指,“去年就有,今年的规模更大,中华书店有几个铺位,有专门卖古书的,你一定喜欢。” 得,那就去书市瞅一眼。说正经的,方泽坛没什么可看的,空荡荡的方形院子,中间是二层祭台,祭台上同样空荡荡的,没啥可看的。 第941章 偶然播种 第941章 偶然播种 此时的地坛书市还不是“市”,指的是在斋宫和钟楼之间的那一小片摊位,与兜售服装、玩具、电子表、古董古玩的,混在一起,是早期地坛庙会特意设置的“自由摊位”。 这片自由摊位是组织方dc区文化馆赠送给地坛公园年票持有者的福利,也就是说,持有公园年票的人进来摆摊,不用支付租赁费。 那些地坛公园年票持有者多是退休老头子老太太,哪有什么东西可卖?多数拿点旧书,权当来公园溜腿顺便赚点零花。 没曾想,去年庙会上,这些旧书卖得挺好。 顿时引来不少精明商人的关注,他们开始大肆收购地坛公园年票——地坛公园年票的售卖,截止于1981年5月,此后只售卖月票和当日票两种,而这两种票证不具备摆摊资格。 为此,还造成地坛公园年票票证价格的突然飙升,同时也摊薄地坛庙会组织方的利润。 也因此,这一政策只实施四年时间,等到地坛庙会采取摊位竞价购买时,就被组织方以“不利于管理、影响市容”的名义,完全取消。 那些手中持有大量地坛公园年票的商人,自然不乐意,双方闹了起来,最后,dc区文化主管部门和地坛公园承诺,另外成立正规的“地坛书市”,这一事件才告一段落。 可以说,这一小片自由摊位所引发的风波,就是促进“地坛书市”开设的内因。 探索事件的起源,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当然,卢灿此时没心情探索地坛书市与这片杂乱摊位之间的关系,他的目光落在一件笔搁上。 所谓笔搁,就是笔架,文房用品之一,文人墨客书写作画时搁笔的文具,与笔架山同类。 二者的区别在于,笔架山通常为山形,而笔搁通常为造物型,像龟搁、驼搁、蛇搁、龙搁、猫搁、琴搁等,特点是“趴件”,拱形部位有凹槽,以小件为主。 眼前这件笔搁为铜质,双螭龙尾部互挽,各有三足着地一足缩在腹部,双龙头部回望,整体呈“虚椭圆”形,龙身起伏,形成搁谷。 卢灿蹲在摊位面前,拿起这件双螭龙笔搁,整件作品,龙身黄亮,包浆厚重,足部以及腹部缝隙,有些绿意,造型端庄雅致,颇为不俗,好东西! “问个价?”卢灿手握着笔搁,对面前的老者笑笑。 摊主是一位六七十岁的戴老花镜男人,有点像工厂退休的工程师——同为知识分子,工程师属于常年被“压迫”的对象,气质上要比大学教授或者文化研究者更内敛,不张扬。 呃,通俗说,就是有点“窝囊气”。 摊位上除了这件笔搁,还有几件文房四宝,边角处摞着两摞旧书。书籍卢灿还没看,其它几件东西了一眼,虽然价值一般,可都是清末民初的真家伙。 应该是老者自己的书房用品,也不知为啥要售卖。 “一千……二。”老者看了看卢灿,又瞅了眼身边几人,似乎在琢磨卢灿几人是不是真正买家,犹豫片刻后,报出一个价格。没等卢灿说话,他又紧着介绍,“不是我多要……你拿的那个笔架,是明代的老东西,文物店收的话,也要一千。要不是……我真舍不得卖。” 后面的话说得声音有些小,卢灿没听清。 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先生不是那种常年出摊的主,而且,这位老先生的眼力也有些问题。 这可不是明代的龙搁,而是典型的宋代物件。 这件物品的年代鉴别,主要依据是各个朝代“龙”形象上的差异。 宋龙和明龙,两者在外形上有着较为明显的不同。 明龙有着明显的两大特点——“猪嘴”也就是下颚比上颚长,以及小眼睛。即便各个帝王时期的明龙特征有所不同,但这两条特点,几乎贯穿整个明代十六帝。 宋龙同样又贯穿南北宋的特征,那就是龙身纤细瘦长,腿长,尤其是后腿,总是向后撅着,很是细长。另外,宋龙还有个“钩形腿”的特点,也就是龙腿的关节处常有钩形设计,这也是其它朝代龙形中所没有的。 这些鉴别特点对于外行人而言很难,但对于卢灿来说,不是事。刚才还没上手之前他,就已经鉴定出这件物品为宋代。之所以上手,是看看包浆以及这件物品所带的铜绿,以之辅助鉴定。 结果自然没错,宋代双螭龙龙搁,准确说是南宋时期的龙搁——北宋的龙搁做工可没这么精细。 当然,卢灿没义务告诉对方正确答案,嘿嘿一笑后,回头看看几个带孩子的女人,“你们身上谁有一千二?帮我付了。” “我有,不过东西归我。” 温碧玉快速闪了出来,从卢灿手中夺过龙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奇快无比。 晕!卢灿苦笑摇头,将一沓钞票递给摊主后,又伸手扒拉两摞旧书,有些失望。大多是机械工业出版社的出版物,像什么《机械工程手册》《电机工程手册》《日汉机电工业辞典》《金相图谱》《国外机械工业要览》等。 这种书在地坛庙会上怕是不好卖。 在等对方笨拙地清点钞票时,又伸手拿起一本《电机工程手册》翻了翻,让卢灿颇为吃惊,书籍外观保存的很不错,可内页却被钢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字体很工整,字迹也很好看。 书的主人,对这本书的研究,应该很透彻。 将这本放下,又换了一本《日汉机电工业辞典》,同样如此。 连着基本都是这样,这让卢灿对眼前的摊主有了几分兴趣。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摊主应该是一位资深的电机工程师,刚退休不久。别忘了,德昌电机在深城皇岗工业园扩建,卢家在其中也有投资,如果可能的话,卢灿很乐意向汪家举荐这位老爷子。 此时的华币,最大面额十块,一千二要数好一会儿,等卢灿翻完第四本时,这位摊主才数完钱,抬头对卢灿笑笑,又点点头,“没错,正好!” 卢灿将书籍放回摊位上,笑呵呵问道,“老先生……是机电厂的工程师?” 摊主瞅了眼刚才卢灿放下的书籍,笑呵呵回道,“小伙子眼力劲不错。我以前在二变上班,现在退休啰,在家歇着呢。” 卢灿不知道“二变”是啥,好在有徐奉。 二变是京城第二变压器厂的简称,厂址在亮马桥附近,规模不小,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归核工业部主管。顺便说一句,这家厂子在九十年代京城大改造时,搬迁到冀北燕郊,成为核工业集团的一份子。 卢灿不了解这些,笑眯眯问道,“您老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做起这行当?” “这年头还有人敢说不缺钱?”老头子摇摇头,似乎被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念叨着,“儿子在哈佛念书,一个劲地打电话,让我和孩子他妈过去……他妈也有这想法,拗不过!这不,我在处理一些私人物品,打算下个月走……” 出国,估计是八十年代最热门的词汇,甚至有很多人把“出国”当成一种“荣耀”,这是一种社会现象。人家都已经准备好各项出国手续,还能说什么?卢灿有些无语,准备起身离开。 有些不死心,他起身后又回头问道,“老爷子,我在深城投资了一家生产电机的工厂,您老有兴趣吗?有兴趣的话,我安排技术层面的人……和您电话聊聊?” 专业有分工,卢灿对电机一窍不通,还需要汪家人来判定是否合适。之所以有这问话,实在是被几本工具书中的手写注解的认真态度所打动。 “你?电机厂?”卢灿的话,显然超出老爷子对他的判定,打量卢灿的目光中,疑态毕露。 卢灿抬手指指徐奉,“这位是保商利公司进出口部的总经理,他能证明我所说的话。” 徐奉立即接上话,“老先生,香江的德昌电机,你应该听说过。卢先生就是德昌电机的股东之一。” 还别说,这位老先生真的听说过德昌电机。 老者姓高,全名高文燧,二变的高级工程师,去年八月份退休。 卢灿所不知道的是,他有个儿子,名叫高华建,未来会更出名,着名物理学家,固体力学家,美国工程院院士,中科院外籍院士! 如果没有卢灿的横插一脚,高文燧将会在1987年加入美国通用电气公司,主导研究出着名的“磁共振能源再生系统”,使得该部门成为通用电气集团电力事业部中唯一的“战略事业单位”。 所谓“战略事业单位”,是指通用电气集团对重点项目的特别称呼,相对独立的组织单元,可以在事业部内有选择地对某些产品进行单独管理,以便事业部将人力物力能够机动有效地集中分配使用,对各种产品、销售、设备和组织编制出严密的有预见性的战略计划。 多年以后,卢灿在聊及这次会面时,依然庆幸不已——幸亏自己不死心,多问了一句。 第942章 回港琐事 第942章 回港琐事 没能参加张老葬礼,卢灿很是愧疚,正月初六,民盟在八宝山东礼堂举行追思会,没再缺席。 不过,他全程都很低调,戴着墨镜,一身黑色服装,默默地站在爷爷,以及匆忙从香江赶来的福伯身边,静静地听着楚图南先生为张老致悼念词。 评价很高,远比前世的评价高。 前世的评价只有两个核心词汇“着名艺术收藏家、爱国主义人士”,今生则是“我党友人,优秀的民族艺术家、着名的收藏家鉴定学家、爱国主义人士”等溢美之词。 老先生配得上这些词汇。 追思会之后,卢灿婉言谢绝民盟另一位大佬费孝通先生的座谈邀请,悄然离去。 正月初七,沙田大院再度热闹起来,留下来看家的王大柱夫妇终于松了口气——沙田大院去年新修的室外泳池下面的密室中,可是藏有六十多吨黄金以及价值连城的名贵珠宝。平时大家都在,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当只剩下他们夫妇看家,顿时压力山大。 其实,沙田大院有不少住户的,譬如奎荣和昆希两家子,还有又搬回来住的尾行烟子和尾行久子母女。说到尾行烟子……之前好像交了一位设计师男友,搬出去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去年下半年又分手,再度搬回沙田大院。 一位身着粉色裙装的四五岁小女孩,大眼睛,肉肉的很可爱,走进卢家客厅,很有礼貌地朝卢灿及田乐群几人躬躬身,“叔叔,新年好,田阿姨,孙阿姨,温阿姨,新年好,我来找阿岳。阿岳,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都没看见你。” 女孩就是尾行久子,和小石头卢岳上同一所幼稚园,平时同进同出,挺照顾卢岳,一口标准的粤语,日语反而不怎么熟练。 “久子,喏,给你新年红包。”田乐群将尾行久子拉到怀里,随手塞给她一个大红包。 尾行久子几个月大就来到香江,在沙田大院长大,与田乐群几人关系极好,田乐群塞的红包,她也没拒绝,反而拿在手上,朝卢岳扬了扬,有些得意。 卢岳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田乐群瞪了儿子一眼,“卢岳,你有没有礼貌,久子和你打招呼呢。” “哦~~”卢岳有些不乐意地撇撇嘴,尾行久子经常在母亲和姨娘面前“告密”——说一些他在幼稚园的事。碍于母亲,他低头哦了一声后才回道,“我去京城逛庙会了,给你带了礼物。” 尾行久子顿时待不住,从田乐群怀里挣脱开来,拽住小石头的胳膊,“礼物?什么礼物?” 所谓礼物其实就是在庙会上买来的京剧脸谱,不值几个钱。小丫头拿着脸谱往脸上套,像中了乐善堂大奖(香江最常见的彩票)一样,高兴得将大红包随手扔在沙发上。 田乐群翻了个白眼……孙瑞欣和温碧璃两人咯咯直乐。 没一会儿,尾行烟子也走进客厅,一身束袖和装,挽着高高的发髻,很是妩媚,手中拎着一只食盒,朝几人躬躬身,将食盒递给边婶,“都回来啦……这是我亲手做的寿司,大家尝尝。” 又看了看客厅中几人,“卢老先生没回来吗?我还没有向他致以新年祝贺。” 她来香江五年,知道华人新年要给长辈行拜年礼,这是赶过来给卢老拜年呢。 难怪穿着这么正式。 田乐群摆摆手,“爷爷有些累,回房休息,烟子,不用客气,坐。” 最近几天,卢嘉锡频频会客,参加各种宴会,着实累得不轻。 尾行久子又凑到母亲面前显摆她的脸谱,“妈咪,这是阿岳送的礼物,我已经说过谢谢。” 这丫头,对田乐群给的红包,提都没提,兴许在他看来,红包远没有脸谱有价值。 “嗯,真好看。”尾行烟子敷衍女儿一句,又挥挥手示意丫头自己去玩,说话间,她挨着田乐群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三月份的珠宝展,莳绘珍珠这方面,怕是很难做出新意。黑珍珠绘金彩,总觉得有些浪费,还不如以原始状态呈现,更直观。” 久子小丫头被母亲忽视,有点委屈,撅了噘嘴。小石头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的胳膊,“走,我带你去看我买回来的东西。” 卢灿和王大柱两人坐在稍远的茶桌上喝茶,卢灿正对客厅,正好瞟见这一幕,一愣,自家儿子才三岁出头,心思这么剔透?平时卢岳给他的感觉可是木木的…… 儿子可能是个宝藏——外表木讷心思剔透的男人,往往都是宝藏。 这一发现,让卢灿心情忽然变得不错,扬声对正在讨论的女人们喊道,“烟子,过来喝茶,聊什么呢,一起聊聊。” 事情很简单。 莳绘珍珠是珍珠品类的一次突破性创新,让纳德轩珠宝在珍珠品类市场,声名显赫。但随着市场同类品的普及,纳德轩莳绘珍珠的竞争力正在削弱。 去年年底,大溪地打捞一批黑色植株,品相不错,珍珠品类事业部打算将黑珍珠与莳绘结合,再度创新。可惜的是,尾行烟子带领一帮莳绘技师,忙活两个月,依然没能设计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黑珍珠+莳绘?卢灿眉头皱了皱,后世好像没见过这类设计。 要说后人没想到二者结合,似乎不可能,那么,只有一个答案,莳绘黑珍珠市场压根就没做起来! 进一步推断,这个市场可能违背了消费规律,根本就不存在! 想了一会,卢灿就有了决断,朝田乐群笑笑,“我同意烟子的说法,不需要因为创新而创新,黑珍珠的价值,就在于它的色泽,加上金绘和银彩,有画蛇添足的感觉。” 田乐群很能干,但不是万能,有些犹豫,“那……三月份的珠宝展,珍珠品类怕是没什么亮眼之处。” 在这方面,卢灿的主意很多,信手拈来。 “咱家的设计师们,还是偏于保守,要放开胆子设计,不要就珍珠设计珍珠。” 他摇摇头笑道,“完全可以做通彩设计,比如,搭配紫水晶、紫萤石、紫碧玺、紫玉髓、紫欧珀,做个紫色系列的项链、手环以及吊坠之类,又比如和透辉石、石榴石、红碧玺结合,设计一套玫瑰红饰品。只要造型不差,做出来都会受欢迎。” 卢灿原本打算蘸点茶水在茶桌上随便画画,眼疾手快的孙瑞欣,递来画纸和铅笔。 记忆中,后世有一个安吉拉珠宝,专门做通彩珍珠,设计和色彩搭配,非常大胆,他们的饰品也非常受欢迎。卢灿参加过几次珠宝展,见过安吉拉珠宝的珍珠饰品,印象深刻。 得,就它了! 铅笔绘画虽然不是很精细,但胜在速度够快。半个小时不到,他画了七八张简易图纸,通彩部分标注所用材料,也做了简单标注。 尽管是黑白稿,可设计感和气韵已经有了。尾行烟子也算珍珠行业的老手,眼中异彩连连,之前一直听说卢灿在珠宝设计方面很有天赋,今天算是真正见识。 “就按照这个做配套设计。”卢灿将几张图纸递给田乐群,又笑道,“我建议纳德轩专门招聘几位色彩搭配师,做色彩搭配的专项研究,不仅珍珠饰品能用到,其它饰品在这方面也有欠缺。” 纳德轩在传统珠宝设计领域一点问题没有,但是,在潮流时尚饰品设计方面,依然存在短板。这可能与纳德轩主业为玉器的特性有关,毕竟,玉器设计一向讲究传统,而欧美珠宝更偏向于时尚和潮流。 功课需要慢慢做。 解决珍珠饰品难题之后,几人又就着三月的珠宝展聊了开来。 卢灿不过问纳德轩珠宝具体事务很久,最多也只是床头床尾兴尽之余听田乐群和孙瑞欣聊上几句,很多情况并不了解,今天听她们聊起,有些新鲜。 今年的珠宝展依旧安排在九龙半岛展览馆,十二个展厅,目前报名参展的有来自全球一千三百多家珠宝品牌,虽然比不上巴黎珠宝展和纽约珠宝展,可东洋珠宝展接近。 因此,香江珠宝展的组织方,打算今年国际珠宝协会申请国际a类珠宝展。 纳德轩珠宝作为珠宝展的组织方之一,独占一厅,又根据品类不同,设有十二个特展位,以及一条t型台。展会七天,纳德轩珠宝一共安排十六场t台秀,十二个品类专场,两个混合场,都安排在自家展厅t台,另外两场安排在开幕式和闭幕式上,也是混合场。 卢灿忽然想起一事,珠宝展三月份开幕,岂不是意味着阿佳妮也要来港? 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聊一次。 可以任由她离开,但儿子是自己的,怎么也该姓卢!没错,他已经安排人弄到那孩子的头发,基因检测,是自己播的种子。 这件事总要解决。 第943章 直接对手 第943章 直接对手 刚出正月十五,荣子建陪同交通部一位黄姓副部率领的代表团来访。据荣子建私下透露,交通部拟定组建国家交通投资公司,这位黄副是该公司首任总经理的热门人选。 卢灿原计划在环宇大厦接待,得知消息后,立即改在蓝湾俱乐部会面。 会面地点不同,有区别吗? 有,区别还很大!在公司接待,偏于正式,显得隆重,但略显程式化;放在俱乐部及会所接待,更商业化,私密性更高,更容易交朋友。 后世,国内有很多公司,说起来似乎岌岌无名,从没听过,事实上个顶个的大佬。 国投交通公司就是这类大佬之一。 一句话解释,就能明白它究竟有多牛——这是一家对港口、铁路、路桥等交通基础设施项目公司进行控股参股经营的投资控股型公司。这是国内交通运输系统内唯一的央级投资型企业。 尽管它还要到明年才能正式成立,但不妨碍卢灿提前“投资”。 卢灿私人顾问团负责人王永斌、大华银行新任总裁艾伦·泽曼,还有德银投资中国区总经理黄浩东等人陪同接待。 上午,听交通部的有关同志做京津塘高速公路的项目情况汇报。 这一项目已经很成熟,路基勘测、道路及桥梁设计、工程进度规划、施工方招标、拆迁计划、三地协调等,都已经基本完成,就“等米下锅”。 整个项目预算为3254亿华币,京津冀三地的地方财政解决1274亿,剩余198亿缺口。原本世界银行承诺贷款,可临了,世界银行又提出“单独成立管理公司,财务支出督管”等要求。 最后,他们希望大华银行能贷款6亿美元。 以1986年华币对美元的官方汇率345来核算,刚好20亿华币。 讲真,卢灿不觉得世界银行的要求有多过分,即便大华银行最终贷款,卢系资本也会派驻人员进行财务监督,不可能放任款项去留无定。 下午,卢灿安排客人们一起上远洋号邮轮,出海钓鱼。 至于公事……不急,这可是数十亿的投资,总要有个考虑的过程。 而且,卢灿隐隐觉得,大华银行可能是一枚筹码,对方和世行进行再次谈判时的筹码。 如何从筹码变成主角,同样需要时间琢磨。 远洋号上静静地停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几位国内来的客人,各有陪同,分列邮轮的侧舷,甩杆垂钓。另外一些客人坐在太阳山下,享受着徐徐海风。 荣子建端着酒杯,靠在栏杆上,抬手指了指身着旗袍的俱乐部女服务生,小声笑道,“嘿,我真担心你弄来一批嫩模,好在没有。” 卢灿斜了荣子建一眼,自己就那么不懂规矩? 对方可不是一个人来访,还有多位项目工程师,以及一堆随从,二三十人。这些人中,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 才不会干那啥事,不过,小礼物可以酌情准备一点。 没理睬这一话题,卢灿笑问,“最近你堂弟荣老七很活跃,怎么,他和杜辉廉、梁波涛也琢磨着成立私人证券公司?” 荣子建有些惊讶,瞪着卢灿,“这你都知道?” 卢灿耸耸肩,香江就这么大,还是金融行业,自己知道有什么奇怪? 荣子建空着的一只手摊了摊,“具体的我不清楚,好像有这么回事。要怪就怪你的香江会共同基金在东京赚疯了,大家都眼红!” 其实荣子建知道,甚至他还会参一股。之所以不和卢灿说明,是因为卢灿和这家即将成立公司的多数股东,关系一般,甚至对立。 这家公司的成立,塑料花李是幕后推手。 李家就不用说了,另一位大股东杜辉廉是香江老牌证券操盘手,塑料花李的专职股票经纪;还有一位合伙人梁波涛,则是长江实业收购和黄的高参,同样属于潮汕派;鹰君集团的罗家,貌似与卢家也不怎么来往,旅业大亨美丽华集团也不怎么与卢家合作…… 很明显,新公司以后要靠潮汕派过日子。 而卢灿很有意思,不知怎么的,偏偏与塑料花李不来往! 荣子建很想问问为什么,想想后还是没张口。 “怪我咯?”卢灿挑了挑眉,笑笑之后,又点了点头,“杜辉廉沉稳有度,梁波涛勇猛精进,他俩搭伙……这家公司还是有些看头。你要是有闲钱,可以投一点。” 荣子建一愣,没想到卢灿竟然劝自己小投一笔,正想开口询问,又听卢灿继续说道,“我给你一点小建议——这家公司,只要杜辉廉和梁波涛不散伙,应该都不会出问题,一旦两人散伙,就立即撤资,哪怕前景再好,也别犹豫。” 这句话再度让荣子建错愕,打死也想不到卢灿会这样建议,迟疑着问道,“卢先生……不看好梁波涛?” 卢灿笑笑摇头,“不不,梁波涛很有才华,香江年青一代的金融玩家中,他能排进前三。” 荣子建一笑,“那你为什么……” “他的心性历练还不够,激情有余,沉稳不足。”卢灿挑了挑眉。 卢灿的话,一半来自于历史经验,一半来自于团队的分析——梁波涛作为香江八十年代最为活跃的金融人物之一,德银投资可没少分析他,正如香江各大金融机构没少分析卢灿。 梁波涛出生于1955年,出生于香江,祖籍汕头。 其父梁永兴是大华生命保险公司的中高层,也是梁波涛的金融入门师傅。梁家小有资产,也使得梁波涛能在七十年代就留学多伦多。 1980年,二十五岁的梁波涛回国,遂即进入汇丰银行获多利公司任职。很快,他所带的团队就以优异成绩突破重围,在获多利崭露头角。 三年半后,花旗银行准备在香江成立个人投资银行,梁波涛遂即跳槽花旗。在他的主导下,花旗银行收购英国老牌证券公司唯高达证券的香江分公司。 这次收购让梁波涛一战成名,不仅让花旗银行个人投资银行站稳脚跟,更让他结识了此后重要合作伙伴杜辉廉。两人联手,去年花旗个人银行业务的毛收益率破73,位居花旗集团旗下的全球十九家个人银行业绩排行榜之首。 此时的梁波涛,还未满三十岁! 如此精彩人物,德银投资又怎能不关注? 年会期间,安德烈甚至一度建议,挖角梁波涛,卢灿没有点头而已。 卢灿之所以没同意,并不是因为梁波涛和潮汕帮走得太近,而是正如刚才所说,梁波涛的性格,目前还有比较明显的缺陷。 梁波涛在后世很有名气,号称“红筹之王”,很有才华,这不假,但是他的性格中,冲动因素占比太重,太激进,过分自信,不够沉稳。 这一点,在他回港后的履历表中能体现。 二十五岁从英国留学回国,旋即加入汇丰银行获多利公司。对于一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而言,这个平台绝对强,可他只干了三年就跳槽去花旗。在花旗银行,他才华展露,协助花旗在香江开设个人投资银行业务,很是纵横风云。但,这才几年时间,他又琢磨着自己当老板? 这种人,如果没有专职的“刹车”,很容易翻车。 好在他还有个伙伴叫杜辉廉。 杜辉廉比梁波涛大二十二岁,很早就进入证券行业,七十年代,他作为唯高达证券的驻港代表,全权负责唯高达证券香江分公司的组建工作。六年时间,将这家分公司从零做到市值三千八百万美元——这是花旗购买唯高达证券香江分公司的价格。 杜辉廉的特点是“步履不大但很稳健”,与梁波涛的“有头脑勇猛激进”搭配,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有很多经济学家和金融工作者在分析“1998百富勤事件”时,大多会给时任集团主席的杜辉廉扣上“管理无能”的帽子,这是完全不了解当时百富勤内幕! 历史上的“百富勤”,成立于1988年,彼时,两人合作非常愉快,公司也飞速发展。 一直到九十年代上半段,尤其是1996年前后,由梁波涛主导的亚洲市场业务蓬勃发展,特别是1996年5月,梁波涛主持的京城控股公司香江上市,获得一千两百倍的超额认购后,两人的矛盾基本表面化。在梁波涛的强势坚持下,很多股东将股权转售给他,连幕后大佬塑料花李也只保留5的董事会席位股权。 同样,杜辉廉也将自己175股份,减持到8。 百富勤投资公司,梁波涛一家独大。 不仅如此,梁波涛还与杜辉廉进行业务切割,即梁氏负责亚洲业务,杜辉廉负责欧美业务,彼此互不干涉,形同分家。 “1998年百富勤事件”的导火索,是百富勤为了拉拢印尼“稳定安全出租车公司”的债券发行业务,而提供给对方265亿美元无担保贷款,结果在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下,贷方根本无法发行债券,同样也无力偿还贷款,使得百富勤公司被迫清盘倒闭。 这起事件的第一决策人是梁波涛,第二操盘手是集团董事兼财务总监黄永昌;第三操作人是百富勤定息债券公司总经理李爽镇和。 杜辉廉此时已经基本不过问亚洲业务,所以,这一事件几乎与他没关系。 ………… 卢灿之所以关心即将成立的“百富勤公司”,是因为他有预感,这家公司很可能会成为卢系资本在香江金融领域的直接对手。 杜辉廉+梁波涛的前台操作,以及潮汕帮的幕后资本支持,这一组合的威力,不可小觑! 卢灿甚至怀疑,百富勤之所以能提前两年出炉,很可能是潮汕资本在背后怂恿。至于说荣子权……他一个台北沪海储蓄银行总裁,还没那份能耐! 第944章 新的提议 第944章 新的提议 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卢灿和荣子建转头看去,是一条长达两尺多的金鲳,咬了黄副部的吊钩。 鱼在水中力量很足,相邻的艾伦·泽曼已经放下自己的吊钩,帮黄部把住吊杆。黄部的秘书,也在旁边帮忙。双方正在僵持。 这么大的金鲳很少见,目测有七八公斤。 金鲳是一种名贵食用鱼种,在咸淡水中都可生活,对盐度适应性广,别看卢灿有邮轮,可他自己还真没钓过金鲳鱼。 卢灿和荣子建也凑过去看热闹。 人多力量大,耗时五六分钟,终于将这条金鲳鱼拖离水面,旁边有人用网兜兜住。 “黄部好水平!这么大的金鲳,可不多见,我看您都可以参加世界垂钓大赛!”荣子建说话时,笑呵呵地从旁边的冰桶中抽出一瓶啤酒,递给黄部。 “瞎玩,运气!”黄部也很开心,起身后先是拿毛巾擦了擦汗,刚才和这条金鲳博弈,可没少耗费力气,再结果啤酒打开,和卢灿及荣子建示意一下,咕咚一口后,又笑问,“两位……怎么不钓?” 卢灿耸耸肩,“我水平不行,就不献丑了。” “我喜欢钓鱼,可运气不行,每次都是这种小铲子……”荣子建揸手示意。 他说的挺有意思,几人哈哈大笑。 以荣子建的身份,为何要如此拍马?理由很简单——黄部1941年出生,今年满打满算45岁。45岁的实权副部,只要中间不出岔子,前途一片光明! 这种人,怎么下注都不过分,更何况区区拍马? 钓上这条金鲳之后,黄部已经尽兴,抬手指指不远处的遮阳棚,“去那坐坐,聊会儿。” 卢灿给艾伦·泽曼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其他人知道领导要私人聊天,都很识趣的没去凑热闹。抵达遮阳棚处,卢灿又对领队服务的丁瑶摆摆手,让她带着一帮服务生远离遮阳棚。 毕竟是年富力强的干部,黄部坐下后直接笑问,“卢先生,京津塘高速对于我们交通事业部的重要性,你很清楚。它不仅是七五计划中的重点工程,还关系到京津塘地区的经济改革与开发。所以,我希望这次能拿到明确答复,至少也要知道你们给我们回复的具体日期。不是我着急,而是……项目等不起。” 卢灿正准备打开一听啤酒,听到这话,手停了下来,与艾伦·泽曼对视一眼,又转头对黄部笑了笑,“既然您开诚布公的问,那我……就开诚布公的说。” 黄部一抬手,颇有气势,“这就对嘛,有啥想法,直接聊。坦诚相见才是合作的态度。” 卢灿噗嗤打开啤酒罐,笑道,“我们的合作方式,能不能换一种?” “换?怎么换?”黄部有些惊讶,挑了挑浓眉。 “京津塘高速工程,目前欠缺贰拾亿资金,这部分钱,我们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可以出。不过……”卢灿顿了顿,看着对方,“我可以提供十亿二十年的无息贷款,另外十亿……作为投资款。这样一来,京津塘项目,不用背负沉重的债务……” “等等!”黄部伸手打断卢灿的话,“怎么个投资法?” “整个项目工程预算为为3254亿华币,再加上地方资源付出以及部里的规划等消耗,折合为四十亿总成本,以部为牵头单位,几方联合成立京津塘高速管理运营公司。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出资十亿,占股25,另外,我们还提供十亿二十年免息贷款。您看如何?” 黄部眉头皱起。 卢系资本同样提出成立专门的运营管理公司,甚至提出入股,这个要求相比世界银行,好像更过分。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十亿二十年免息贷款”。 这也意味着,京津塘高速未来偿还债务的压力,不会很大。 这一提议,不仅要部里通过,还要上报审核,步子迈得太大,黄部做不了主。 又听卢灿笑道,“其实,还有一种更好的合作方式……黄部,我听说……上面打算成立国家交通投资公司,为什么不在这个项目上试点?以国投交通的名义占股75,主导运营这条高速,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占股25,提供技术及服务支持。不是挺好吗?” 黄部脸色微动,哈哈一笑,“卢先生消息很灵通嘛。” 成立国家交通投资公司的事情,黄部自然清楚,而且还知道自己可能是首任总经理。如果卢灿的建议真的能通过,毫无疑问,京津塘高速会是自己的一项亮眼的政绩。 事关前途,自然心动。 “商人嘛,对信息要敏感。”卢灿没理会旁边荣子建的撇嘴,陪着笑道,“其实,类似的合作我们德银投资已经在进行。去年,德银投资旗下的新世纪航业,已经和甬城市北仑港务局合作共建北仑码头,双方联合成立北仑港运营管理公司,实现码头的共建共营,目前一切顺利。” 这件事,终究不是黄部能拍板,第二天,他带着卢灿的建议回国。 对此,卢灿并不在意,相信上面有能人,能看清自己建议的好处。 至于黄部,应该会为这件事奔走,这就足够。 …………………… 昨天,大卫·奥茨率领的秘鲁卡拉尔古城考古项目组回港。 今天一大早,卢灿前往虎博,探望这些在秘鲁工作一年多的团队成员。 卡拉尔古城考古项目,是由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于1979年发起,其间因为资金、人员、文物分配等问题,导致进度很慢。1984年5月,卢灿介入,推动虎园博物馆、大英博物馆、剑桥大学,还有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四家单位联合,进度陡然加快。 一年多时间,整个古城遗址已经被圈定,同时发掘出大量的印加绳文、面具、玉器、陶器等印第安人日常生活用品,以及一些印加王朝的遗址物件如祭坛、神庙等。 四家联合考察,主力军是墨西哥国立人类博物馆和剑桥大学的团队,至于虎博,只委派奥茨夫妇领队的十二名成员象征性参与,其目的是拿到研究的署名权以及发掘文物的展览权。 为此,卢灿赞助该项目的资金已经高达一千两百万美元。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谁让虎博的研究能力有所欠缺?只能采取借鸡生蛋的办法,来夯实自己的学术储备。 项目并没有结束,这次奥茨夫妇带六名成员回港,只是轮休——他们今天上午来虎博开个短暂的项目汇报会后,就会进入休假程序。 这些人在荒郊野外工作一年半时间,作为雇主,怎么也该露面,安稳人心。 来得有点早,奥茨夫妇及六名研究人员还未到,卢灿转身去福伯的办公室坐会。 熟门熟路地来到办公室门前,正准备推门,忽地听见里面“嘤嘤呜呜”的姑娘哭声。卢灿吓一跳,敲门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听了一会儿,忽地醒悟过来,难怪哭泣声有些耳熟,是饶宜萝那丫头。 张老去世时,饶宜萝和父母正在美国度假,错过了和她师傅张老见最后一面的机会,甚至没能赶上张老的葬礼,这会儿正在另一位师傅福伯面前伤心呢。 那就没事!卢灿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屋内的哭声顿时停止,紧接着传来福伯的声音,“谁呀,进来。” 推开门,果然是饶宜萝,小丫头坐在福伯办公桌前的圈椅中,眼圈红红的。 “阿灿哥~~!”见进来的人是卢灿,小丫头再度嚎啕起来,张开双臂,似乎向卢灿求安慰。 卢灿半搂着她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老爷子走的时候很安详,这是最幸福的一种离开。别伤心,他离开香江之前还和我聊到你,说你很聪明,也很独立,他很遗憾,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成长。” 饶宜萝是张老和福伯的共同弟子,卢灿不清楚两人教了她什么,但最近几年,这丫头在文物鉴定和学识积累方面,增长飞快。别忘了,她还有一位博古通今的爷爷饶固庵!可谓天选之子! 卢灿不算会安慰人,如果没有后半句,饶宜萝可能会好受一些。 结果,听到后半句,丫头哭的更大声,还举着拳头在卢灿身上捶了两下,“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怎么就不打电话!” 卢灿翻了翻白眼,怎么没打?只是你们一家三口在美国四处闲逛,根本联系不上啊! 福伯的神色也有些悲意,“好了,别哭了,老张不会责怪。哪天你去京城一趟,在他墓前磕个头,他会知道你的心意。” 丫头在卢灿的西服上蹭了蹭鼻涕眼泪,止住呜咽,点点头。 这死丫头!卢灿看了眼狼狈的西服侧襟,有些无语。 福伯也注意到卢灿衣襟上的狼狈,苦笑摇头,随手扔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奥茨他们还没到?” “没呢,不急,我今天不忙。”卢灿一边擦着湿痕,一边回道,“上午听听奥茨他们的汇报,再决定下一步的赞助计划,中午在您这儿蹭顿午饭,下午去维德拍卖看看,他们正在筹备大拍。” 没错,卢灿赞助的第一笔款项已经快要花完,奥茨夫妇回港,带有联合考察组组长艾德·贝格雷的一份信件,以及项目花费账目表,希望卢灿能尽快拨付第二笔赞助。 听到卢灿提及“下一阶段赞助计划”,福伯眉头皱了皱。 卢灿在文博方面的花费,说出去让人害怕,不过,如果没有如此庞大资金的支持,虎园博物馆又怎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做成现如今的规模? 过几年,也许会好一些,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卢家的底蕴所在,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卢家现在破产,也能靠虎博重新翻身……福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旁边,传来弱弱的声音,“阿灿哥,我也想去维德……” 饶宜萝这丫头已经擦干眼泪。 “带她去,练练手。”没等卢灿回答,福伯先开口,抬抬手,“上午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阿萝留在我这,我要看看……她出门一个月功课有没有落下。下午你带她去维德,试试那些拍品。拍卖品和文物不是一个概念,让她也接触一下市场。” 考核,谁都怕!饶宜萝顿时耷拉下脸。 一杯茶没喝尽,有人敲门,通知卢灿去会议室。 第945章 卡尔赴港 第945章 卡尔赴港 卡尔带着女伴,来香江闲逛一个多月,收集不少卢家的资料,甚至还跑去新加坡和台北,近距离观察卢灿投资的那些实体产。 今天,他带着女伴玛莎·布莱克来虎园博物馆,实地看看这一被奥地利驻港总领事罗斯勒·弗朗茨称之为“卢家最大的固定资产”。 一上午的闲逛,给他最大的感受是——虎园博物馆真大,展品真多! 三十五座单馆和两座综合馆,这数量已经足够骇人,听导游小姐说,西边和南边工地还在盖新馆。 尽管他不太懂中国古董的价值,可是,虎园博物馆内还有两座欧美馆所展出的艺术品,其价值卡尔还是有所了解,已经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另外还有一座钱币馆,馆藏中一半是来自欧美澳各国的金银币,其价值也无法估量。 导游小姐曾自豪地说过一句话,虎博即便一个月更换一批展品,也可以支持整一年不重样。 不知真假。 不过,即便是有水分,仅凭所看到的,也足以让卡尔震惊。 逛了一上午,又累又饿胳膊还酸——谁让玛莎·布莱克喜欢这家博物馆做出的工艺品呢? 他双手拎着布袋,打算去展馆楼西侧的一家茶餐厅找点东西填填肚子,顺便歇歇脚。 转过拐角,瞥见更西边的研究大楼门前,两位壮汉在聊天,其中一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卢灿的保镖,上次在欧洲好像见过,难道卢灿今天在博物馆? 确实是丁一忠。 他今天跟着卢灿来虎博,遇到安保主任黄义虎。自从发现黄义虎有嫌疑之后,丁一忠一直避免和对方往来,这会儿撞个对脸,不好不打招呼,两人在楼下闲聊几句。 一开始,丁一忠并没有注意到卡尔,毕竟,虎博游客来自五湖四海,金发白人的数目不少。好死不死,卡尔因为关注丁一忠,脚步放缓,身后的玛莎·布莱克撞在他身上,小腿骨硌在卡尔的手提袋上,疼得哎哟一声,顿时引来丁一忠的目光。 丁一忠自然认识卡尔,愣了愣,转身朝楼上走去。 玛莎揉了两下腿骨后直起腰,见卡尔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奇怪,便伸手轻推一把,“走啊,发什么呆?” 听到这话,卡尔反而将手中提袋搁在脚边,揉了揉手腕笑了笑,“不急,有位朋友……一会要来,等他五分钟。” 玛莎半信半疑。 果真,约莫分钟后,一位年轻人从三楼朝下看了看,紧接着快步下楼。 看着越走越近的东方面孔,玛莎·布莱克惊讶地捂着嘴。 因为职业关系,她认出卢灿。 玛莎·布莱克是西德慕尼黑地方电视台的主持人,卡尔大学期间曾经在慕尼黑电视台实习过一段时间,两人结识,交往至今已有五六年,算是比较合拍的搭子。 虽然卢灿从来没去过西德,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西德马克的“非正常”升值,以至于西德政府不得不对进入德国的国际游资频频发出警告,也因此,西德媒体对卢系资本及卢灿的报道,越来越密集。 卡尔突然出现在虎博,卢灿也有些惊讶,眼睛在这对男女身上掠过,笑着朝卡尔伸出胳膊,“来香江……旅游?” “嗯。”两人握手时,卡尔耸耸肩,又指指身边的玛莎,“这是玛莎·布莱克,电视台主持人,我朋友。你在博物馆办公?” “今天来博物馆有点事情处理,平时很少来这边。” 卢灿又与玛莎搭了搭手,“布莱克小姐,欢迎来香江。” “谢谢……卢先生,认识你很高兴!没想到,你是卡尔的朋友,实在令人意外,他从来没提起过。”玛莎的表情依旧显得很震惊。 让卢灿莫名其妙,这女人怎么一副追星的模样?他把目光投向卡尔。 卡尔挑了挑眉,又摊摊手,“你最近在联邦德国很出名。” 这一情况卢灿还真不知道,自己又没去过西德,“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朋友说,最近西德马克升值很快,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飙升12。” 卡尔耸耸肩,哂然一笑,“格哈德·斯托滕贝已经提出警告,对于干扰西德经济秩序的国际游资,将采取严控措施。你没听说?” 原来为这事呀,倒是知道一些。 卢灿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是合法商人,只做不违背法律的事情。” 卢系资本进入法兰克福的时间,其实比较晚,早在去年五六月份,就有第一批国际游资在西德布局,譬如美林欧洲,只是他们运气不太好,在西德的经济严控政策下,大多亏本。 半年之后,实力更庞大的国际游资,卷土重来,卢系资本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马克汇率的暴增,与卢系资本关系不是很大,康丁采取更稳健的股市与期权并进的投资策略,导致卢系资本购买汇率合约的数额不是很大。 当然,这个“不大”也是相对而言。 据卢灿所知,康丁和他的伙伴们,陆陆续续买了价值将近八千万美元的看涨期权,又定向清扫十多家西德核心企业的流通股。当这些西德大公司的流通股严重不足时,又会拉动股价的直接飙升,反过来再度推动西德马克对美元汇率的上涨……这一恶性循环,很可怕。 一月底,数量庞大的季度期权合约进入兑付期,西德政府再也无法控制汇率动向。 原本就是政府导向的汇率升值,此时如野牛狂奔,一个月升值12,这个数据的疯狂程度,与“东京行动”初期的日円升值,相差无几。 西德财政部长格哈德·斯托滕贝,为推卸“控制不力”的责任,召开新闻发布会,甩锅给国际游资,做出“严控国际游资”的威胁。 当然,国际游资包括卢系资本也不冤,确实是他们干的。但这是金钱游戏,既然要玩游戏,规则范围之内的一方能赚钱,只能说明输的一方能力不足,耍赖就没意思,要么就别玩。 鉴于卢系资本过去几年的“劣迹”,以及康丁从香江回法兰克福时不小心被媒体在机场发现,于是,西德的诸多媒体,开始疯狂报道“卢系资本炒作西德马克汇率”的新闻。 事实上,卢系资本已经打算从期权市场撤场,仅保留股票市场上的资本,所以,西德财政部长格哈德·斯托滕贝的威胁,对卢系资本并不构成威胁。 卢灿不想多谈这件事,让丁一忠帮忙拿起纸袋,对卡尔和玛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既然来香江……中午我请客,博物馆餐厅有几位大师傅做的中餐,味道很不错,一起去尝尝。” “ok!”卡尔无所谓的耸耸肩。 只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卢灿带着两人,走进了博物馆公共食堂…… 还真不是卢灿故意轻慢,虎博的餐厅,条件不差。 虎博老爷子多,这些老爷子们口味刁钻的很,找来的三位主厨,手艺相当不错,一位主打鲁菜,另一位主打本帮菜,还有一位是粤菜,这三位搁外面开个星级饭馆绝对没问题。 等餐厅服务员下去之后,卢灿斟茶时笑问,“来香江多长时间?准备玩多久?” “有几天,准备再玩两天就回去。”卡尔抬手示意布莱克,“玛莎还有工作。” 玛莎·布莱克低着头,有些诧异卡尔为什么会撒谎?要知道,两人出来有一个多月,虽然不全待在香江,但在香江滞留也超过二十天。 又听卢灿笑问,“有计划去沙田大院坐坐吗?” 卡尔摇摇头,“谢谢,这次出来陪玛莎散心,就不去了!” 卢灿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玛莎小口喝着略有些苦涩的茶汤,不参与对话,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个男人之间……有蹊跷。看似熟悉,实则彼此给人的感觉很陌生;说陌生,但言谈之间似乎还真有些关系。 见气氛有些尴尬,玛莎笑着问卢灿,“维文,我看过博物馆的介绍,成立时间并不长,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将博物馆做到这样的程度?” “是采访吗?”卢灿哈哈一笑。 玛莎当然想要采访,可这不现实,眼睛眯了起来微笑摇头,“当然不……只是朋友间的交流。” “别忘了!香江的背后,可是靠着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卢灿做个手势,“他的面积有整个欧洲大,历史比欧洲更悠久。当你理解这些,就应该,做到你说的那一点,并不难。” 卢灿一边笑着回答玛莎的问题,一边琢磨着卡尔来香江的目的。原本以为他应该会去沙田大院拜访爷爷,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这意思。那……他来香江真是为了旅游? 卡尔也在想着这件事。 卢家的实力已经考察过,即便资料不完整,可依旧要比家族的那些族老们想象中还要庞大。这一点,已经从香江、台北和新加坡三地,获得证明。卢系资本在这三个地方,不仅拥有庞大的影响力,其投资工作做得非常扎实,根扎得深,可不是那种有几个闲钱漂在空中风一吹就散的闲散投资。而这,还没算上卢系资本在金融领域的影响力…… 哈布斯堡家族必须重新正视、思考和与定位卢家的关系! 在卡尔看来,双方下一次的正式接触与交流,应该是父亲或者夏洛特姑姑的弟弟后人,亦或者还存世的夏洛特姑姑的妹妹,直接来香江,去沙田大院拜访卢嘉锡,与卢嘉锡就当年那些事,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机会只有一次! 也正因如此,卡尔不打算自己轻率地上门,浪费这样的好机会。 第946章 闲谈运十 第946章 闲谈运十 虎博行政办公室,卢灿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身材高挑的饶宜萝拎着裙角,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想当年,第一次见饶宜萝,她完全是个孩子,短短四年时间,已经长成大姑娘。 等她拉开车门坐进来,卢灿将两人之间的手台放下,笑道,“不着急,没必要跑得气踹嘘嘘。” “嗨,这不是怕你等着急嘛。”丫头的小手在脸庞扇着风,另一只胳膊搭在手台上,身子往卢灿这边侧了侧,“中午我和师傅还等你吃饭呢,你去哪儿了?” “遇到一位朋友,在小餐厅那边请他们吃了顿饭。” 饶宜萝还没到成年人社交的阶段,对这些没兴趣,哦了一声,又问,“阿灿哥,这次维德拍卖……有什么好东西吗?” 如果说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显得有些失职?卢灿摩挲着下巴,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今天是大拍之前的最后大检,你去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所谓“大检”,就是上拍之前的最后鉴定。 这样做很有必要,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真伪,还因为这种检查能防止“拍品入库之后是否受意外损伤”——拍品入库之后并非不挪窝,通常还会被宣传组调出来拍照,被经纪组调出来供某些富豪藏家私下沟通交流鉴赏,所以,偶尔出现破损也就不奇怪。 这些情况需要在上拍之前掌握清楚,否则有可能会在拍卖会后被拍品新主人告“诈骗”。 类似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去年秋拍维德拍卖就遇到一次。 一幅清代墨井道人吴历的《竹石图》,在入库之后,不知怎么,弄上一块不太显眼的茶渍。 经手人可能是出于害怕赔偿亦或者真的没注意到,没有上报,这幅画就这么直接上拍,被马来西亚富商藏家朱少钧拍得。 朱少钧拿到画作后,自然不乐意。 双方协商多次,最终维德拍卖不得不在落槌价的基础上,减免朱少钧5的拍卖中间费。 钱是小事,关键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许胖子气得火冒三丈,立下规矩,拍品上拍前要进行一次“大检”,大检之后的拍品,一律不允许出库。 这是好规矩,卢灿表示支持,今天去维德帮忙大检,就是他的态度。 对于卢灿的回答,饶宜萝表示不满,大眼睛地翻了翻,继而又侧了过来,“阿灿哥,古师哥这些年干嘛去了,为啥不在师傅身边……师傅不让问。” 饶宜萝口中的师傅是已经去世的张老。 “你见过古师兄?” “见过,有一次师傅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家吃饭,古师兄也在。”兴许是又想到张老,饶宜萝眼睛又红了,连忙伸手抹抹。 卢灿抽过一张纸巾递给饶宜萝,“有关古师兄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过一段时间,古师兄会来虎博任职,到时候你自己问……他是个很好的人。” 最后一句话,是卢灿不自觉中加上去的,有些突兀。 上辈子因为古风,他走上一条前途莫测的道路,最终还因此送命,但现在想来,卢灿并不后悔。没有古风,他上辈子可能极其平淡的过完一生,也没有神秘的异地重生机会,更不会有现如今的灿烂。 饶宜萝没有听出来这句话有什么不妥,擦眼睛的同时,用力点点头。 车子停在维德大厦……哦,现在该叫卡莱尔酒店大厦,南门。 自从许胖子将维德大厦租赁给卡莱尔酒店集团后,拍卖公司改在北门进出,将南门以及一层大多数空间都留给酒店。卢灿平常也走北门进出,不过,今天有些例外,北门旁边的停车场竟然没能找到车位,顾金全只好将车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于是将卢灿几人放在南门酒店门廊处。 从南门穿过电梯间,走安全通道,也可以抵达大楼北边电梯室。 车刚停稳,就有酒店服务生上来帮忙开门,见到卢灿,认出来,立即微微躬身笑问,“卢先生也是来酒店参加活动?” 卢灿一怔,“活动?今天酒店有活动?我去维德,打算从这边绕过去,不会打扰到活动方?” “肯定不会!活动在九楼大会议室,与一楼不相干。”男服务生很客气地伸手请卢灿进门。 卢灿、饶宜萝以及丁一忠走进酒店大厅,很快看见大厅的上方,悬挂着一张超长的大红条幅——“热烈祝贺中国沪海航空工业公司与美国麦克唐纳·道格拉斯航空制造公司,于我酒店举行第二阶段合作签约仪式,预祝签约仪式圆满成功!” 盯着条幅,卢灿眉头皱了皱,有些刺眼。 着名的“运十封存事件”,就是因为这场合作! 卢灿曾经扒过相关资料,也为“运十”的命运感慨过。 卢灿边走边琢磨,没留神,差点撞上安全通道的铁门,幸亏丁一忠眼疾手快伸手当了一把。 “阿灿哥,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走路都能撞门上?”饶宜萝咯咯笑的同时不忘嘲笑一句。 卢灿闪身走进安全通道,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感慨……国内的运十大飞机,只怕命运多舛!” 楼道里回音很大,声音嗡嗡。 “运十?”饶宜萝根本就没听说过。 倒是丁一忠知道一些,毕竟1980年运十首飞,国内可是铺天盖地的报道过,笑着解释,“是国内研制的一款大型民用飞机,早些年还有些动静,最近两年没怎么听说。卢少,你的意思……运十会因为与麦道公司的合作而下马?” 楼道中没人,又是自家人闲聊,卢灿便随口说道,“国内的一帮人,算盘打得挺好,想要从麦道公司学技术,应用到自家飞机上。呵呵……怕是不容易。” “怎么说?”丁一忠捧哏一句。 “无论是麦克唐纳飞行器公司还是道格拉斯公司,都是偏向于军用飞机制造,其业务主体也是政府采购。越战后的这十年,北美算是进入和平期,没什么战争,订单减少,导致这家公司最近几年亏损严重。我可是听说,波音公司正打算收购麦道。一旦收购成功,呵呵……” 说到这,卢灿呵呵冷笑,“以波音的霸道,怕是不愿意看到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的航空市场,被国内自己制造的飞机所占据,所以呀……” 说话间,三人已经转过台阶,却瞥见拐角处两位男士手中夹着香烟。 这两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说话的卢灿。 我去!卢灿和饶宜萝都吓一跳,丁一忠迅速将两人隔开。 一位五十来岁,中山装,戴着眼镜,个头不高,头发稀疏,眼眸深邃。 另一位年轻一些,四十几岁,个头高一些,西装笔挺,眉头深皱。 卢灿有些后悔自己的“大嘴巴”。 眼前这两位衣着严谨,一看就知道是从国内来的客人,没猜错的话,恐怕就是楼上签约仪式的参与者。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怕是已经被他们听见。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尽管对“运十”的命运十分同情,可卢灿并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什么。 这是国家层面的决策,涉及到国内不同派别的利益之争,胡乱下场,未必有人说自己好,说不定还会被泼一身脏水。 另外,这件事还会牵扯出波音公司。 不要单纯地将波音公司看成一家公司,它完完全全是北美诸多资本势力的集合体!惹恼了它,也就意味着同时惹恼北美几大财阀! 卢系资本正筹备着今年大规模进军华尔街,卢灿可不愿这时候招惹北美财阀! 早走为妙!卢灿拉着饶宜萝的胳膊,打算尽快从这两人身边绕过。 没走两步,身后有人喊道,“等等……这位同志!” 麻烦来了! 第947章 命运拐点 第947章 命运拐点 年纪大的那位,名叫马凤山,上飞研究所所长,同时还是运十总设计师。 四十来岁的那位,则是上航工业集团旗下的上航远东技术进出口公司高级工程师周吉生。这位也是个名人,算是马凤山马老的学生。 在是否与麦道公司合作的这件事上,马总工的态度是犹豫的。 他很清楚,双方合作肯定会挤占运十的研发经费,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运十在很多技术方面并不成熟。譬如运十的最大起飞重量只有110吨,空重58吨。同类型机型中,波音707-320b空重66吨,最大起飞重量151吨,c-135空重45吨,最大起飞重量135吨,其载荷能力都是远远超过运-10。 运载能力不足限制了运十的成长空间。 首先,载客量如果以最大航程8300公里核算,只能搭在五吨,商飞的价值不大;其次是改造成加油机,可是轰6改造的加油机,很轻松达到载油量50吨,又领先运十一筹;再如预警机,与空警-2000采用的伊尔-76平台和美国e-3采用的波音707-320b平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再有一个重要问题是,配套的涡扇8发动机,一直没有攻克技术难关,导致运十的下一步工作,迟迟无法展开。 这些技术上的不足,让马总工对与麦道公司深入合作,持有期盼态度。 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也因此,他坚持在合同中加入“联合开发新飞机”条款,并放下运十的后续研发,毅然接受上航工业集团的邀请,担任中方技术代表团团长,准备在今天的第二阶段合作签约之后,赴麦道公司参加高涵道比(桨扇)技术项目合作研究。 之所以和学生周吉生出现在楼道口,是因为周吉生和运十副总工程不时前往京城向航空工业部递交今年的运十研发经费申请,刚刚从国内来香江,他想问问情况。 这算是另外一个项目,不好当着其他人聊,又犯了烟瘾,两人躲到安全通道抽颗烟…… 哪曾想,意外地听到卢灿对运十命运的断语,以及对麦道公司的评价。 至于“运十命运”,此前也有不少“下马”的言论传出,但在他看来,国家前后投入了数亿元用于研发,十多年的辛苦,肯定不会轻易砍掉这个项目,因此马总工并不很担心。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卢灿有关“麦道公司会被收购”的消息。 一旦麦道公司被波音收购,意味着之前的谈判,都要作废,想要学技术,怕是不容易! 所以,当卢灿停下脚步时,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位同志……你刚才说的麦道公司亏损,你有数据吗?会不会是谣言?” 要知道,此时的麦道公司,可是顶着世界第三大航空公司的名头,很显赫的。 卢灿回头,看着对方佝偻的身躯和期盼的眼神,原本想说自己就是信口开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了会儿,点点头,“我有一部分数据,可以提供给你们。不过……麦道是上市公司,如果能安排专业人士,查查他们的财务报表,不难发现。” 卢系资本要大规模进军华尔街,故而对华尔街上市的中大型企业经营数据,都有收集,麦道公司规模不小,自然也在调查范围内。 “同志贵姓?”马总工往前一步,还将怀中的红双喜拿出来,打算递给卢灿一根。 卢灿摆摆手,“姓名什么的不重要,我安排人送资料来,半个小时后,你让人在这等着。” 说完,他转身往维德拍卖的电梯间走去,只留下突兀的背影。 马凤山与周吉生面面相觑,这人太奇怪了,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半个小时就能把麦道公司的损益资料送来? 见老师面带愁容,周吉生安慰道,“这小年轻,可能就是胡说八道,我们……是不是想多了?” 马凤山却摇摇头,“这人看着年轻,可气质很稳重,不像胡说八道……” “那……我等等看?看半个小时后是不是有人送东西过来。”周吉生主动请缨,又笑着继续安慰,“老师,即便麦道公司亏损,也未必会影响到我们和他们的合作。您想呀……这么大的合作,上面的领导不会不关注麦道公司的经营情况,他们既然同意合作,想必有对策。” 他俩不知道的是,与麦道公司合作是七十年末中美高层确定的项目,当时麦道公司的经营状况很好,距离现如今,时间过去七八年,麦道已经不是当初的麦道。 马凤山不知道这些,听着好像有些道理,眉宇之间的愁意散去一些,点了点头,旋即又想到什么,指了指周吉生,“我上去开会,你在这等着,如果真的拿到资料……我晚上单独找吕东汇报。” 马凤山上楼参与签字仪式,周吉生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不到,来了一位黑衣服的年轻人,递给他一份密封资料袋,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转身离开。 资料袋很厚,都是德银投资商情科与纽约大华银行分公司收集来有关麦道公司资料。 资料显示,麦道公司进入八十年代,就陆陆续续陷入亏损状态,仅有1984年营收呈正向,盈利113亿美元,其余年份都处于严重亏损,去年亏损更是高达774亿美元! 很详实,不像假情报。 周吉生简单翻看一遍,心情沉重地夹着资料袋上楼,同时很好奇,那位年轻人究竟是谁?手中怎么就有如此详细的北美公司财务资料? 这份资料,当天就出现在吕东的案头,与此同时,年轻人的身份也得以揭晓。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有不同效果。卢灿的身份,已经足够让吕东重视。隔天,他带着资料和马总工,回返京师,汇报情况,等待更高层做出决策。 事情的结局,让卢灿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上航工业集团与麦道的合作,继续。 合作是主流,无论麦道亏不亏损,无论波音是否收购麦道,上航工业都能从这次合作中汲取国内迫切需要的航空技术。 但运十的命运,得到挽救。 财政部很快批复708工程项目组递交的“三千万油钱”的款项申请,继续保持该项目的低成本运作——虽然国家很穷,但作为一个大国,稍微挤一挤,三千万还是有的。 运十的历史使命也出现些许调整,成为新技术引进的实验基地,包括航电、电器系统、机械系统等,甚至包括麦道公司的jt3d-7涡扇发动机技术。 顺便说一句这件事的结局: 1995年,涡—8发动机正式定型;1998年,历经二十八年研发,运十定型;2001年,中国借助加入世贸之际,又利用波音和空客亟需日益庞大的中国航空市场,先后为运十拿到北美航空局和欧盟航空局的适航证……运十成为中国第一代自主生产的中远程干线商用机型。 因为卢灿的一番“大嘴巴”,历史在这里轻轻拐了个弯。 回到当下。 卢灿将事情交代给丁一忠之后,带着饶宜萝上楼。 许胖子正在五楼会议室召开春拍筹备会议,邀请卢灿参加,被他摆摆手拒绝,直接上六楼库房。 丁老带着几名鉴定师,已经开始工作。 “阿萝也来啦!”丁老爷子看了眼卢灿后,却对饶宜萝笑着招呼一声——饶宜萝堪称“虎博公主”,丁欢自然认识。 饶宜萝很知礼,朝丁欢鞠躬致意,“丁爷爷好!我跟阿灿哥来,向您老学习。” 丁欢笑着摆摆手,“我老啰……你爷爷和你师傅的水平,比我高得多,哪用向我学习。” 丁欢可以无视卢灿,旁人不行,纷纷过来与卢灿打招呼。 大多数人卢灿只是面熟,说不上名字,倒是有一位名叫马辉义的鉴定师,卢灿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便笑着问道,“马哥,这次春拍,维德准备多少件套拍品?中式古董占比多少?” 马辉义是维德拍卖书画鉴定组组长,得卢灿叫一句马哥,骨头都轻了二两,立即答道,“五个专场,一个综合场,合计拍品六百四十三件套。今年中式古董占比有所下调,约占42,计270件套。剩余的是欧美艺术品及珠宝饰品,还有一个东南亚专场。” “二百七十件套?”卢灿轻声念叨一句后,回头对饶宜萝招招手,扬声道,“阿萝,今天下午六点钟之前,你的任务是将这次春拍的二百七十件套中式古董,都捋一遍。” “啊~~!”饶宜萝顿时苦着一张脸。 尽管她在虎博没少上手鉴定,可这种限时鉴定,还真没经历过。 卢灿笑了起来,对她张开五指扬了扬,“你不是想要买一辆德洛林车嘛……全部正确,我赞助你五万美元,每错一件,扣一千,要不要试试?” 不玩车的人可能都没听说过德洛林汽车,这家汽车公司在八十年代很出名,尤其是他们推出的德洛林 dc-12轿跑,以鸥翼式车门、银色线条和直角外观为特点,非常科幻,很受年轻人喜爱。 第948章 酒楼再遇 第948章 酒楼再遇 虎博公主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饶宜萝的条件,得天独厚,全香江也找不出第二个。饶老家传的底子,两位名师的教导,还有诸如李林灿、王季迁、小林斗盦、平泽兴、奥茨教授等众多名家的指点,又有虎博无数藏品上手的机会。 这几年,她所提高的可不仅仅是鉴定水平,在中外文学积淀、艺术品赏析,以及社会经验和见识方面,都有着让卢灿吃惊的跃升。 相比之下,李林灿的弟子华子域,虽然条件也不错,爷爷是道藏品类名家华辉邶,也得到虎博的精心培养,但华子域的性格比较内向沉稳,不如饶宜萝形象可爱嘴巴甜,显得低调许多。 卢灿在陪同饶宜萝鉴定的过程中,一开始,还只是询问诸如年代、特点之类的较为普通的鉴定常识,但小丫头的表现过于惊人,几乎百发百中。于是乎,卢灿开始提高难度,开始询问诸如画作纸张的品类、古籍装帧的特点、古青铜器纹饰的时代特征、古瓷器烧制的要点等刁钻的问题。 丫头的表现,张弛有度,虽然回答并非百分百准确,但她能在保持较高准确率的同时,还能发散性的猜想,提出她所理解的内容。这在鉴定学方面,是允许的——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为了综合了解饶宜萝的水平,卢灿见中式古董似乎很难真正难倒饶宜萝,便带着她走向东南亚及欧美艺术品存放仓库。 在这些物品面前,饶宜萝的错误率略高,但也能接受,以她十八岁的年纪,已然很了不起。 维德拍卖的一干鉴定师,包括丁欢丁老,都对饶宜萝的表现,赞不绝口。 胖瘦二头陀会议之后也闻讯赶来,许胖子目光中更是异彩连连,不知打什么坏心眼。 “大检”全部结束,已经晚上七点,许胖子大手一挥,请大家去翠华餐厅晚餐。 在七八十年代的香江电影中,经常能看到“翠华餐厅”的影子。 这是一家创建于六十年代的香江本土茶餐厅连锁品牌,老板蔡创波是和胜和的人,祖籍东北四平。五十年代蔡创波加入和胜和后,拉拢几家东北来客,创立“四平”字头。蔡家很守规矩,时不时还会做一些扶危济困的善事,口碑不错。 翠华餐厅既提供原汁原味的港餐,还有几道蔡家祖传的东北菜,别具特色,价格也很工薪。 餐厅位于兰桂坊一线之隔的威灵顿街,距离“五台山”不远,为招揽明星顾客,这家餐厅坚持二十四小时不打烊。也因此,“五台山”的一帮日夜颠倒的电影电视明星,很喜欢在半夜歇工后来这边聚餐。餐厅的墙上,贴满了六七八十年代香江明星与老板及老板儿子的合影。 此前卢灿随胖子来过两次,对翠华餐厅有些了解。 正值饭点,顾客不少,大厅中人头涌动,不过,难不倒胖子——他堂姐正是蔡创波的大儿媳。 大家在厅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认识的服务生过来,殷勤地邀请大家上楼——楼上有蔡家人晚上留宿的房间,可以摆一桌。 “你们先上去,我去后厨和姐夫打声招呼,让他准备几个拿手菜。”许佳闻抬手指指一楼的后厨,然后又示意服务生带着卢灿等人上楼。 卢灿正准备上楼,被饶宜萝一把拽住衣袖,再看那丫头,抬手指着大厅右侧两桌嚷嚷,“阿灿哥,那是迈克尔,瑞恰兄弟,还有钟切丽……他们在这庆功?” 透过楼梯间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许冠文和许冠英,还有钟某红等人,应该是杀青宴,如果是庆功宴,不会只有二三十人。 说到底饶宜萝还是个大孩子,看见电影明星激动,也很正常。 还没等卢灿解释,饶宜萝双手交握搓着掌心,“最喜欢迈克尔,能找他要个签名吗?” 迈克尔是许冠文的英文名称,在香江,许冠文的电影可以说是一代人的记忆,带来无数欢笑。最近几年他不怎么活跃,但依旧有着大量影迷。 没想到,饶宜萝竟然也是影迷之一。 八十年代的香江名人,绝大多数都很平易近人,要一份签名,不是什么难事。卢灿笑笑点头,“去,我们先上去……那个,阿全,你陪阿萝走一趟,别被人误会。” 小丫头乐不可支地跑下楼梯,顾金全赶紧跟上。 卢灿等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楼梯右侧的房间。房间不大,一张大圆桌占据半个房间,靠墙根还叠着两张行军床,条件有些简陋。 不过,卢灿没那些富贵病,将丁老请上座之后,挨着老先生坐下来,拿过桌上的茶壶,帮老爷子涮了涮茶盅,同时笑问,“丁老,您老有没有考虑收一名入室弟子?” 卢灿这话一出,房间中原本还有些喧哗声,顿时平息。 丁欢丁老爷子的鉴定水平,全香江数得上号,如果他放言收徒,估计慕名而来的人能从他家门口排队到中环。即便是在座的几位鉴定师,哪一位不想拜入老先生门下? 许家耀的小眼珠转转,连连点头附和,“丁老,阿灿的话有道理,您老考虑考虑?” 丁老算是维德拍卖的人,如果丁老收徒,维德拍卖应该能将其揽入旗下。 以丁欢冷清的性格,平日里是不会动这份心思,只是今天,饶宜萝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也让他有些羡慕且动心。 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摇摇头,“算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就不费那份心。” 卢灿感觉到丁欢有些动心,笑了起来,“您老身体康健着呢,去年年底的体检报告,不是说您的心律不齐的老毛病,都有所改善吗?” 丁欢再度摇头,“算了,好苗子不好找……” 这是再退一步?有门! “这个您不用担心,弟子人选,我们帮您找!”说着卢灿一拍手掌,“想起来了,王季迁王老前些日子还跟我聊,说香江艺术学院有两个不错的苗子,他打算培养几年,收入门下。您老要是有传衣钵的意思……我回去跟王老说一声,把两名学生匀一个给您。” 王季迁除了在虎博上班外,还在去年下半年第一期招生的香江艺术学院担任客座教授,主讲《中国书画史》,每周两节大课。 年前,卢灿给王季迁送年礼时,他确实说过,目前来看,这一届的学生中,有两个不错的苗子。 事后,卢灿也让薇薇安调出两个学生档案,一名来自台北,另一名则是香江本地学生。两人的家庭,都有文化根子,基础要比其他学生扎实。 许家耀在旁边撮合,“嗨~~匀什么匀!卢灿,你把两人的信息给我,我安排人,把两人都叫到维德来,让丁老考较考较。合适的话,一起收了。王老那边……背靠艺术学院,他还能收不到弟子?” 马辉义也想当丁老的弟子,可听卢灿和丁老的对话后明白,自己及其他同事,怕是没机会,索性放平心态,笑着凑趣,“是啊丁老,这些学生十七八岁,闲暇时,您带在身边调教,又不耽误他们在学院上理论课,两相结合,成长速度快着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还真把丁欢说动心,想了好几分钟后,点了点头,“行,那就先看看。” 这时,卢灿忽然注意到饶宜萝还没上来。签个名而已,几分钟就能搞定,不应该呀!难不成又出什么变故?连忙对丁一忠摆摆手,“阿忠,你去看看……阿萝怎么回事?” 丁一忠刚起身,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饶宜萝进来,顾金全站在门口,将一帮人挡在门外。 房间几人齐齐向门口看去,还以为有人捣乱呢,却见迈克尔许脸色通红地站在走廊中,隔着顾金全对房间招手,“饶小姐,我真的很有诚意,请你认真考虑。” 卢灿和丁老坐在主位,正对着门,门外的人几乎能一眼看到他。 迈克尔可能喝高了,没能一时间认出卢灿,他身边的几人,却脸色大变,连忙拉住迈克尔——透过缝隙,卢灿看见钟切丽扶着迈克尔许的胳膊,与瑞恰许一起,将迈克尔许往回拽。 瑞恰许一边拖着哥哥,一边对屋内鞠躬道歉,“歹势歹势(不好意思),我哥哥多喝了两杯,请原谅!他没有恶意的,只是真的看好饶小姐……” 卢灿的目光转向饶宜萝,丫头衣衫齐整,脸色红润,似乎有些小兴奋,不像被人欺负的样子。 “怎么回事?” “我找许先生签名……他非得邀请我去她电影公司拍电影……一路跟上来……”说话时,丫头的神情有些傲娇。可不是嘛,电影圈的大佬亲自邀请出演电影,可不得骄傲一下? 卢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别说,迈克尔许的眼光挺毒,饶宜萝已经彻底长开,要身材有身材,带着一股子厚重的书香气质,妥妥的国民美女一枚,相当有可识别性,当个电影女主角,无压力。 卢灿朝门外摆摆手,示意没事,走。 偶然间,他的目光与钟某红的视线交错,对方连忙朝他微微颔首。 和这位浓眉大眼红唇卷发的女人,还真有几分“渊源”——记忆中,这应该是第二次闹纠葛了。上次是凤凰影视的《薄荷咖啡》杀青宴,这次是许氏影业的《欢乐叮当》杀青宴。 卢灿这边好说话,可楼道口又传来许胖子的声音,“你们这些人围在这里干嘛!” 许胖子同样也是这些电影人惹不起的人物。 第949章 两位同学 第949章 两位同学 丁老的性格有些清冷孤僻,好不容易才说动他收徒,自然要趁热打铁。 不过,在此之前,卢灿还是要见见王季迁口中的两位“不错的苗子”,权当把关。毕竟,劝丁老收徒是自己的主意,如果不太靠谱,丢的是自己的面子;即便靠谱,也需要叮嘱这两人几句。 卢灿一大早前往港岛西盘营。 香江艺术学院是大家的口头称呼,在港府教育部门正式注册名称叫“港大香江艺术专科学院”,设有两年制的专科和三年制的本科两种教育体系,合计九个专业。 暂时没有研究生教育站,未来应该肯定会有。 新校区落址于上环以西、石塘咀以东的西盘营,与港大医学院毗邻。 作为港大最新加盟成员,虽然新校区还在建设中,但依托港大的教育教学资源,依旧完成秋季招生工作,九个专业一共招收两百四十多名学生,暂借医学院教学楼上课。 新校区的设计中标单位为贝津铭工作室,建设中标单位是建工集团。 新校区主体建筑含教学楼、学生活动中心、教研中心、教工宿舍、学生宿舍、食堂、图书馆、综合体育馆等十一座,预计完工时间为1988年2月份,该年6月份验收,该年9月份实现新校区使用。 总预算原计划为一亿五千万港纸,考虑最近几年物价上涨很快,卢氏教育基金又增补五千万预备资金,如有剩余,递补到教工资源建设和教学教育工作中。 等新校区投入使用,香江艺术学院即可放大招生规模,摆脱现在的“三瓜两枣”的尴尬局面。 卢灿还是第一次来艺术学院,薇薇安挽着他的胳膊,为他导游,逐个向他介绍眼前医学院的各种建筑及功用,间或说一些艺术学院现在的情况。 “吴主任的意思……先抢建和验收教学楼,如果教学楼能在今年七八月份验收,今年就有可能扩大招生规模……至于宿舍楼和食堂等配套服务设施,暂且借用医学院。” 薇薇安的年纪比学生大不了几岁,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她每次来学院,通常都会选择女士西服,让自己看上去更严肃。 今天,她就一袭米白色收腰西服,配银灰色瘦管铅笔裤,把两条腿箍得笔直如锥,三寸宽跟褐色皮鞋,走路时充满弹性,长发也随之一扑一扑的,再搭配那双银丝边框眼镜。 简略转过一圈后,来到薇薇安的办公室。 薇薇安去教室喊学生的同时,卢灿打开摆在桌面上的资料。 薇薇安昨天就将两名学生的档案抽出来,一名女生,十八岁,来自台北新竹,名叫汪洁,另一名是男生,名叫候作岩,出自元朗侯家。 汪洁的母亲是台北小有名气的作家梁月玲,父亲是新竹清华的教授助理,这一家颇有文化根底。 汪洁之所以喜欢艺术品,并不是受父母的影响,而是受她的姨妈“梁巧玲”的熏陶。 汪洁的姨妈梁巧玲,六七十年代嫁给香江“金银证券交易所”创始人孔庆荧。 孔庆荧在七十年代主导香江贵金属交易,手握当时香江最大的贵金属交易公司,是卢家之前的“香江一代金王”,同时孔庆荧也是一位着名的收藏家,他和媳妇梁巧玲收藏有约三千多件各种珍贵藏品。 孔庆荧于1977年去世,梁巧玲将姨侄女接到香江,与女儿孔桂仪为伴。 可以说,汪洁之所以喜欢艺术品,与她在孔家生活多年有直接关系。 侯作岩的情况较为特殊,他并非中七毕业报考进入大学,而是中五毕业后就读“明爱白英奇专业学校”学设计。去年香江艺术学院招生,他递交了入学申请并通过入学考试和面试,最终被香江艺术专科学院艺术专业录取。 他出自元朗侯家,元朗侯家是香江五大本土家族之一,虽然祖上没有高官显达,但底蕴足够深厚。他的父亲侯志毅,在侯家宗族所开设的典当行工作,也算是候作岩的行业领路人。 单看资料,卢灿对这两位都挺满意,不过,还要见见本人。 想了想,他又从随身挎包中掏出三件小玩意,都是平时他揉捏的把件,搁在办公桌上,等会就用这三样东西,考考这两位的基本功。如果一点鉴定功底都没有,显然也不适合推荐给丁老。 没一会儿,薇薇安带着两名学生进门。 “维文,这两位就是汪洁同学和候作岩同学。”她又笑着指了指卢灿,“两位同学,这位……不用我介绍的,卢先生找你们聊点事。” 汪洁,个头不高,不到一米六,胖乎乎的脸庞,算是其貌不扬;候作岩身材瘦高,将近一米八,皮肤略黑,也不算英俊。 两人见到卢灿,各自震惊,候作岩还好一点,汪洁更是捂着嘴,惊讶地啊了一声。 刚才被周老师单独叫出来,还忐忑着呢,真真没想到,竟然是来见卢灿的?! 看到汪洁时,卢灿也愣了一下,感觉有些眼熟,自己在哪儿见过吗? 脑筋急转几秒,很快翻出一小段尘封的记忆——眼前的这位汪洁,似乎正是日后台北排名第一的拍卖公司,天成拍卖行的总经理汪洁,两人的相貌有着七八分相似。 上辈子因为同行的缘故,与汪洁打过一两次交道,此后又听说汪洁被英国老牌拍卖公司邦瀚斯拍卖高薪挖角,担任邦瀚斯拍卖中国区总裁…… 那是一位很精明能干的女人。 会是同一人吗? 卢灿趋向于同一人,女人过了十七八,脸型和身高基本固化,更何况还同名同姓同籍贯。 至于另一位候作岩,一点印象都没有。想来也对,如果不是自己带来改变,他还在明爱白英奇学校学设计呢,与上辈子的自己,根本不属于同一圈层。 卢灿从办公桌后绕过来,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叫你们亮未来,是因为……有一位我很尊敬的文博圈前辈,打算收入室弟子。王季迁王老以及你们的周老师,向我推荐了你们两位。你们愿意吗?” 汪洁和候作岩对文博圈不陌生,一听这话,顿时都意识到,机缘来了。 文博圈,无论是收徒还是拜师,都不简单。一位好老师,可以让弟子少走太多弯路,更何况对方收徒,还能让卢灿出面……如果能得其收入门下,以后怕是一路平趟! “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卢……卢先生,方便说说,那位大师的名讳?”汪洁明显要比候作岩活份,兴奋之余,还不忘反问一句。 候作岩也紧跟着表态,“我也愿意!只是……拜入大师门下,需要离校吗?” 卢灿先看了眼候作岩,笑道,“不需要离校,只是在闲暇时和假期,跟在前辈身边学习,还可以拿一份工作补贴,具体多少,到时候有人和你们谈。” 又转头对汪洁笑了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那位前辈的名讳。喏,我这有三件小玩意,给你们二十分钟研究,然后把你们的鉴定报告写出来。现场写,各写各的,不允许交流。如果通过考核,我稍后就带你们直接见他本人,到时候自然也就知道。” 卢灿抬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三个把件盒子,又对薇薇安示意,“给他俩纸和笔,现在就开始。” 等薇薇安拿出纸笔,卢灿又抬手看了看手表,正好十点半,“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鉴定,十分钟撰写,十一点我会收鉴定格。鉴定格,你们会写。” 所谓“鉴定格”,就是拍卖行或者古董铺给物品出具的表格形式鉴定报告,包含年代、作者、材质、风格、价值、瑕疵说明等等。 两个孩子赶紧去看物件。 卢灿与薇薇安站在一旁,看两人鉴定。 三件都是把件,一件是民国高州缅茄圆雕大师彭霭云的双狮舞球,一件是清代湛谷生的橄榄雕诗文船。这两件的核雕名家都是粤省人,对于两人而言,难度不会太大。 如果要说有难度,就是最后一件,wf核雕创始人、清末核雕艺人张大眼的“十八罗汉”。毕竟,wf核雕……似乎离他们有些远,平日很难接触到。 薇薇安的神情有些替孩子们担心,卢灿则双手环抱,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当然,肯定不全是看热闹,也看他们的鉴定手法,还有性格特点。 汪洁的性格应该很要强,直接将仅有的一把五十倍放大镜抢到手,飞快的套上手套,开始鉴定彭霭云的双狮舞球。 候作岩晚了一步,三件都属于微雕,没有放大镜,可不好鉴定,又限定了时间,等不得。于是,他戴着手套,拿起那枚张大眼的十八罗汉,对着窗户,端详起来。 第950章 丁老收徒 第950章 丁老收徒 约莫十分钟,汪洁完成三件微雕的初步检测,忽地将放大镜递给候作岩,“喏,放大镜给你,我俩一人十分钟,公平合理。” 候作岩微微一愣,刚才他就想如此提议,可当着卢灿和周老师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和女孩子计较,没想到对方主动提出,连忙接过来,“谢谢!” 薇薇安微微点头,汪洁的提议,确实很公平。 卢灿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孩的表演。 真的公平吗? 如果在鉴定之前说这番话,肯定公平,但是,十分钟之后,她主动让出放大镜,势必会给候作岩一种“我已经鉴定完成,让给你”的心理压力。 限时鉴定,原本心理压力就不小,汪洁又给候作岩加压……呵呵,心机不错! 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卢灿从来都不认为“有心机”是什么可耻的事,也不会把“心机”与人品挂钩。皇皇青史,成就大事业者,哪一位不是心机深重之辈? 在等鉴定结果的间隙,又接到温碧璃的电话,告诉他一条颇让人惊喜的消息——就在刚刚,沪海委托中联办驻港同志向德银投资和大华银行递交“投资考察邀请”。 考察时间为期一周,从3月21日至27日,考察期间,还将参与“沪海城市总体规划讨论会”。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昨天那份资料的功劳,又或许是新年茶话会上的表态,这份回报来得如此突然。 浦东改开是一场盛宴,入席越早获利越丰! 尽管此时还不是浦东改开的正式阶段,但卢灿很清楚,参与越早,获利越丰厚。 不要被书本误导,有关浦东改开,书本上记载的是九十年代开始。事实上,早在1980年2月,市规划局办公室的陈坤龙同志,就提交《在浦东新区建设“新市区”》报告,受到重视。在此之后,浦东开发逐渐落实到纸面上,并逐步引进一系列重大项目,譬如1985年建厂的“沪海大众汽车”。之所以记载为九十年代开始,是因为“东风”与“西风”的博弈,在九十年代初有了结果,沪海市府遂即出台一系列投资优惠政策,使得浦东改开的步伐骤然加快而已。 现在是1986年初,此时进入,虽然比不得大众汽车,但也算“早起的鸟儿”。 见卢灿挂断电话后嘴角不经意飘起的笑意,薇薇安忍不住问道,“什么好消息,这么高兴?” 卢灿没隐瞒,笑道,“沪海市邀请北上。” “沪海?我还没去过呢。”薇薇安的语气,带着几分遗憾。 香江在战后能快速发展,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四五十年代沪市的产业大转移。香江的顶层富豪中,祖籍为沪市及沪市周边地区,大有人在。香江电影电视,也经常以三四十年代沪市为背景。 所以,有不少香江人对沪市有着很特别的情绪。 闻歌知雅意,卢灿顺势邀请并提议,“这次一起呗。沪市有几所高等院校还很不错,你可以和吴继忠主任商量……和复旦、同济、交大进行一次学术交流。” 这番对话,没有避讳已经完成鉴定的两位同学,两人双双瞠目。 薇薇安在艺术学院,不仅位高权重,更是艳压群芳,校内早就有传言她是卢灿的禁脔。奇怪的是,卢灿一次没来过学院,连开学典礼都没有出席,而薇薇安本人也从不回复,让传言又有所淡化。 今天所见,还真印证“无风不起浪”这句话。 “你俩写完了吗?”卢灿一句话,让两人八卦之心立马熄灭,赶紧埋头写鉴定报告。 五分钟后,时间到,卢灿伸手抽过两人的纸张。 候作岩的“答卷”,要规整一些,列表式的报告,很符合鉴定报告格式,可能与他父亲在当铺工作有关。不过,他的鉴定结果一般般,只有湛谷生的橄榄雕诗文船写得接近满分;缅茄圆雕双狮舞球写了材质、雕刻特点以及估值,最重要的作者没能鉴别出来;至于十八罗汉,只写了材质,不仅创作者没写,甚至年代鉴别都有问题。 汪洁的报告说不上规范,不过,她鉴定正确两件,湛谷生和彭霭云的特点都被她写得很具体,“十八罗汉”的鉴定有所缺失,但也只缺了创作者的姓名,其余的年代、材质、雕刻手法,都对。 鉴定报告上,再度体现汪洁的小精明。 因为没有完全采用列表式,她在撰写鉴定报告时,书写的内容很多,譬如雕刻特点,完全引申开来,像写作文。虽然对结果没有太大影响,但还是让人第一时间感知,她的鉴定基础很扎实。 密密麻麻的鉴定报告,连候作岩看过之后,都觉得自己怕是没希望。 卢灿盯着汪洁几秒,忽地笑道,“你俩收拾一下,去向老师请假,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呃?汪洁瞪大眼睛……两人都去?不是二选一? 候作岩则是天上掉馅饼,有点懵,继而开心地咧了咧嘴。 卢灿笑着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去请假,继而忍不住笑将起来——自己可从来没说二选一! 这三件东西在卢灿看来不难鉴定,但那是卢灿,对于普通鉴定师而言,想要鉴定三件不带款的微雕作品,难度还是挺高的。这两位同学,年岁都不大,能有如此鉴定结果,基础已然不错。 卢灿当然不会放过。 ………… 维德拍卖七楼,丁老办公室所在楼层。 丁老收徒,弟子人选由王季迁王老推荐,卢灿亲自过审,自然引来一帮人看热闹。当卢灿带着两名学生走出电梯,办公室窗户冒出一个个脑袋。早已得知消息的许胖子,更是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哎呀,维文,你打个电话,我安排人去接就行,怎么还跑一趟?” 卢灿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漂亮话,说得越来越溜……没等他回复,胖子又热情地向卢灿身后两人伸出胳膊,“这两位就是维文遴选的英才,果然相貌堂堂,认识一下,我是维德拍卖的许佳闻,你们别见外,可以叫我许哥……” 把两个孩子整得有些吓着了。 许胖子无耻之尤,自己辛辛苦苦想要栽培的人才,他伸手就要摘走!关键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还不好不给他留面子。 卢灿抬脚虚踢,“丁老在办公室?” 许佳闻侧身躲了躲,“在的在的,我带你们过去。” “我去和丁老聊两句,你安排人带他俩去坐会儿。”卢灿指了指身边的汪洁二人。 许胖子遂即指派那位洛秘书,“你带他们去我办公室,顺便给他们介绍一下我们维德拍卖。维文,等等,我也过去。” 丁老正在办公室喝茶看书,悠闲得很。 老爷子是维德拍卖的艺术顾问,普通鉴定有一帮鉴定师负责,只有存疑或者重要鉴定他才会露面,因此,他的日常工作不是很忙。 见有人进门,老爷子扒拉一下老花镜,“你俩……有事?” “嗨,您老忘了?昨天说的收弟子……我今儿把人带来,您老过过目。”卢灿笑着朝办公桌走去,顺便将三只把件盒以及两张鉴定报告拿出来,搁在桌上,“刚才,我顺便帮您老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基本功,还算过得去。这是他俩二十分钟所写的鉴定报告……” “哦?”老爷子伸手将两张纸接过去。 许佳闻则忙着将把件盒子打开,将三件核雕抠出来,握在手中,细细赏玩,“东西不错呀,匀我一件,午餐随你点!” 这三件东西,卢灿把玩有段时间,怎会让给他?白了他一眼。 丁老看完鉴定报告,又从许胖子手中接过三件核雕作品,看过一遍,闭目养神几秒后,再度睁眼,朝卢灿抬抬下巴,“你的意见……” 卢灿的手指在汪洁的鉴定报告上点了点,“这女孩的基础不错,为人精明,有些小聪明,学习速度肯定不慢。不过,心思有些浮躁,跟您老身边打磨几年,应该能成为一名不错的鉴定行当管理人才。” 咦?这话许佳闻很感兴趣,顿时将汪洁的鉴定报告拿起来——“管理”一词很虚,优秀的管理人才,如同优秀的鉴定人才,同样不好找。 卢灿手指又在候作岩的鉴定报告上点了点,“这位基础差一些,但为人沉稳,耐得住委屈,所以,我也把他带来了。您老优先,如果您老看不上,我送去虎博。这小子很适合做学问。” “哎呀别!”许胖子一听这话,连忙举手打断,扭头看向丁老,“丁老,阿灿的眼力,您老是知道的,这么好的苗子,放给别人,您老不心痛?您呀……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不如全收?大不了,我让其他鉴定师平时多带带他们,您老也不用那么辛苦。” “两人还是学生,平时以学习为主。”对许佳闻的小心思,卢灿洞若观火,出言提醒。 “不耽误不耽误!”许胖子摆摆手,“我会安排好的。” “我见见再说。”丁老没拒绝。他同样对卢灿与许佳闻的心思,了如指掌。 一家公司,只有自己培养起来的人,才算真正的自己人。 卢灿是希望培养的人,能运用到自己的体系内。这个体系,有虎博,有香江艺术基金,同样也有维德拍卖。但许胖子更聚焦于自家公司,他这是咬死了要将汪洁和候作岩留在维德拍卖! ………… 当天中午午餐,丁老终于松口,会选良辰吉日,举行端茶仪式,正式收录两名弟子。 第951章 神仙打架 第951章 神仙打架 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 吃完早餐,老爷子去前厅喝茶,卢灿几人坐在餐桌旁聊天。 田乐群伸手摸摸小石头的后脑勺,对卢灿笑道,“阿岳的头发,越来越卷,还硬扎扎的,和你越来越像,你明天带他去理个发呗。” 又探手摸摸已经一岁多的阿瑶,“幸亏阿瑶的头发像阿璃,笔直乌黑的,不像你和阿岳,要不……小姑娘家家的,顶着一头自然卷,可难看了。” “现在不是挺流行大卷发嘛……”没等卢灿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孙瑞欣,小声嘀咕。 田乐群立即怼了回来,“那能一样吗?你可别琢磨着去烫发,即便烫回来我也给你拉直啰。” 孙瑞欣翻了个白眼仁,习惯了。 田乐群做姑娘时,性格很活泼,嫁入卢家之后,为了压住卢家掌家媳妇的地位,变得沉稳端庄,性格也变得趋于传统,对于香江日益流行的喇叭裤、波浪卷和露脐装,不是很待见。 孙瑞欣和温碧玉两人,性情活跃,经常被她教训。 卢灿笑着插话,“给石头做个什么样的发型?” 田乐群的火力,被吸引到卢灿身上,瞪了他一眼,“小孩理发,还究竟什么发型?”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伸手在卢岳的脑袋两边比划起来,“头顶心稍微厚一点无所谓,两边理短一些,后脑勺也要短,前额要露出来……” 嗐,就这还叫没要求? 孙瑞欣又要说话,边婶走进餐厅,低声向卢灿汇报,“少爷,老太爷让你过去,黄大仙祠的住持汤道长来了,说是邀请老太爷做明天祭社仪式的点炮手。” 边婶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不了解香江道教现状的人,可能不太理解。 香江道教组织与国内不太一样,真正皈依道教的道士不多,大多是居士在管理,像黄大仙祠这类机构,属于道堂组织,其实就是另类的公司。汤国华就是黄大仙祠的管理机构啬色园的管委会理事长,平日里挂个“黄大仙祠住持”的名头。 今年的二月二龙抬头,黄大仙祠拟定组织规模庞大的祭社仪式,以祈福天地,泽被万民。 卢家最近几年可没少给啬色园组织的各种慈善活动捐款,因此,卢嘉锡受邀参加黄大仙祠举办的祭社活动,没什么奇怪,让边婶开心的是“点炮手”。 香江的二月二祭社传统,继承于潮汕,而潮汕地区的祭社,最早是为纪念南宋末年与元兵血战殁于小北山麓的文天祥部属将士,纪的是民族忠烈。 烧炮同样也是岭南地区历史悠久且非常有地域特色一种民俗活动,番禺清代着名诗人、文学家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对烧炮有过详细记载,其形式有三个步骤:游炮、烧炮和抢炮。最早的寓意是祭祝祈年,期望新年丰调雨顺,后来慢慢演变成驱邪祈福求平安的隆重仪式。 香江是一座融合之城,什么民俗都能揉揉,变成自己的。 祭社仪式中的点炮手,有点类似于舞狮队伍的“醒狮人”——给狮子点眼睛的人,不仅需要德高望重,其点炮手本人也将成为整个仪式中“最受祈福”的人。 所以,点炮这项工作,不仅是荣耀,更让很多迷信的富豪权贵之家,求之不得。 听完边婶的话后,卢灿笑笑起身。汤国华此人不仅是黄大仙祠的住持,还是香江道教联合会理事会主席,既然来沙田大院,自己怎么也该出面见一见。 抱着女儿,牵着儿子,一家人优哉游哉地出来,田乐群孙瑞欣几女回房间准备上班,卢灿则带着儿子来前厅,爷爷卢嘉锡正陪着一位五十来岁的平装男人喝茶聊天。 因为对方没着道服,故而卢灿也就没称呼对方道号,笑笑点头,“汤伯过来啦。送请柬这点小事,还辛苦您亲自跑一趟?” 卢灿出于尊敬喊汤国华“伯”,汤国华可不敢真的拿自己当长辈,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哈哈一笑,“能请到卢老先生出任点炮手,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亲自上门。哎哟,这是阿岳,几天没见都长这般高啦。卢老,您这位重孙,可是和卢生越长越像,天庭饱满,地额方圆,英华内敛。您老真真后继有人,让人羡慕!” 瞧瞧,这才是高情商的话,对老夸小,对小夸老,卢灿是卢家顶梁柱,不好直接奉承,他来个“子肖父,后继有人”,一扫三,无一疏漏。 卢嘉锡将小石头抱在膝盖上,笑得合不拢嘴,摆摆手,谦虚一句,“孩子还小,当不得夸。汤道长,吃茶,吃茶。” 三人重回茶座,这次卢灿主茶。 “卢生,明天有空吗?”汤国华手指轻叩桌面,以示对卢灿斟茶的感谢,“带上小公子和夫人一起,赤松老祖肯定很愿意为小公子赐福。” 汤国华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赤松老祖就是赤松仙子黄初平,黄大仙祠供奉的主神,与其说神仙“愿意”为卢家赐福,还不如说黄大仙祠内的道士,能“帮忙”赐福。 卢灿心思重,一瞬间想到许多,不过,他也知道,此事不能深琢磨,压抑住这种奇怪的念头,笑笑道,“我没空,不过,阿群会带着石头,陪我爷爷前往观礼。” 又过了一轮茶,汤国华再度开口询问,“卢生,我听说……去年青松观回国寻踪,是您的主意?” 卢灿忽地明白汤国华今天来家的目的。 青松观去年回国拜谒全真祖庭,和京师白云观接下“观交”,而白云观又是中国道教协会的驻地,也因此,青松观俨然成为国内道教机构接触香江道教界的一大平台。在国内道教机构的心目中,青松观无疑成为香江道教的代表。据说,双方正在协商创办香江道教学院。 这显然让香江其他道教机构,无法接受。黄大仙祠一直是香江道教诸馆中排名第一,自然难以接受青松观超越自己。 今天汤国华来沙田大院,大概是为了探探卢家对青松观的态度。 想明白之后,卢灿微微一笑,“我哪有那本事,只是帮青松观鉴定嘉靖帝御用三清铃时,适逢其会,支持一二而已。喏,那件事……我爷爷比我更清楚。” 有个德高望重的爷爷就是好,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事,都可以往他身上推。 卢嘉锡很自然地接过话题,“怎么,你们啬色园……也有打算回金华寻宗?有这计划……我卢家肯定支持!” 卢灿低头一乐,老爷子的太极,打得漂亮! 黄大仙黄初平,传说祖籍金华。回金华寻宗?呵呵,只怕金华的那座祖庙,早已经烟消云散。 汤国华坐了片刻,扯了些闲篇之后,告辞离开。 卢灿与爷爷聊了几句,正准备去公司,丁一忠匆匆进来汇报,华辉邶与元清阁国章道长在院子中。 卢嘉锡爷孙一愣,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元清阁的道士也登门拜访? 说到黄大仙庙宇,世人大多听说过黄大仙祠,事实上,香江还有一家供奉黄大仙的道堂,也挺有历史,那就是元清阁。 在港岛日治的三年中,市民不能随处走动,也就没办法去黄大仙祠祈福,于是,部分居住在九龙西部的居民在呈祥道上建设另一座供奉黄大仙的道观,也就是现如今的元清阁。 战后最初的十年,元清阁与啬色园关系颇为友好,经常一起组织各种活动,但在1961年,香江道教联合会成立,情况出现变化——双方为争夺代表黄大仙一脉的理事名额,彼此矛盾渐生,龌龊不断,最严重时,啬色园甚至不允许元清阁使用前缀“黄大仙”三个字。 元清阁与黄大仙祠相比,虽然名气弱一些,但也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是“扶乩”——元清阁的扶乩所得卜辞,与黄大仙祠的“神签”,在香江都颇为灵验。 丁一忠所说的国章道长,俗家名称马国章,也是元清阁道堂的法人。 华辉邶则是李林灿弟子华子域的爷爷,虎园博物馆道藏品类鉴定师,是自己人。他从英国回港之后,被马国章聘为元清阁的顾问。 不知华辉邶陪同国章道长来沙田大院,又所为何事。 卢灿三两步迎出客厅,对着院中站着的两人挥挥手,“华老,国章道长,快进来坐!道长……今天怎么得闲来寒舍?” 马国章只有四十来岁,身着蓝色鎏金边的得罗道服,着逍遥巾,面孔方正,黑髯,颇有威仪。朝卢灿稽首回道,“卢先生,不告登门,怕冒昧失礼,我特意叫上华老师陪同。” “哪里的话!道长光临,喜事一桩,怎会打扰!”卢灿三两步走下门廊台阶,一手把住马国章的胳膊,另一只手做邀请姿势,“道长,华老,快请!哦……我爷爷也出来了。” 卢嘉锡站在门廊处,与华辉邶和马国章寒暄几句,几人并肩经过前厅,直奔客厅——卢家的厅堂分为两部分,前厅略小,用来接待陌生访客,客厅宽大,接待重要客人和至交好友。 重新布茶,茶汤还没熟,马国章已经说明来意。 他上门是为了邀请卢家人参加元清阁于明天举行的“扶乩祈福”仪式。 因卢家与元清阁平时不怎么来往,特意拉上华辉邶。 卢灿一怔,明天龙抬头,黄大仙祠举行祭社,元清阁搞了个扶乩,再联想到刚才汤国华询问青松观一事……这是神仙要打架? 难不成香江道教联合会内部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 他平日不关注这些,只能看了爷爷一眼,等他来回复。 卢灿所不知道的是,今年五月份,香江道教联合会将进行回归落槌后的第一次改组,各家道堂都在暗中蓄力。之所以被如此重视,是因为去年国家民政部宗教管理处正式通过“道士授禄品级”方案,香江道教也处于可品级范围,而一旦成为香江道教联合会理事成员,在“授禄品级”时,具备相当强的先天优势。象征道士最高级别的“紫袍”,对于每一家道堂,都具有无上的诱惑! 第952章 船厂罢工 第952章 船厂罢工 后世的道袍五品七色,就是1985年10月宗教管理处所定案,大致沿袭清代道袍品级——紫、赤、黄、绿、白,五色有品,另有无品青袍和黑袍丧服二色。 紫袍为宗,也就是一代宗师或名门大派的掌教,出席正式活动所穿戴,名额极其稀少,此次道改,拢共也只有四个紫袍名额,含香江及台北。 以香江此时的特殊性,是极有可能从宗教处获得一个紫袍名额。 天下熙熙,即便是方外之士,也很难看淡一袭紫袍的无上诱惑。 从华老口中了解到内情之后,卢灿哑然失笑,自己无意中竟然帮青松观拔得先筹……看来,青松观的斋堂,以后要常去打秋风。 话虽如此,事实上卢灿已经有些后悔涉足这类宗教纠葛当中。 对于元清阁国章道长的邀请,卢嘉锡自然是没法去,只得卢灿出面,接下邀请函,答应明天去扶乩现场当观礼嘉宾。 没能邀请到卢嘉锡,但有卢灿能去,国章道长同样很满意,笑容满面地告辞离去。 华辉邶留了下来,陪同卢嘉锡聊起闲篇,卢灿还有事,和田乐群等人同车去公司,顺路将小石头送到幼稚园。 “快迟到了!你怎么才来,快点呀。”幼稚园门口,尾行久子那丫头跺着脚,神色焦急,对下车的卢岳,用力地挥舞着小胳膊。 卢岳一边整理书包背带,一边慢腾腾地说道,“还有五分钟,急嘛。” 送他下车的田乐群气得在卢岳的肩膀扇了一记,“马上上课了,你还蜗牛样!” 孰料,尾行久子蹬蹬几步跑过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阿姨,你干嘛打阿岳!” 这丫头真猛,竟然当面质问田乐群,车内几人一愣,继而相继笑将起来。田乐群被小丫头问得有些尴尬,幸好卢岳拽着久子的胳膊,“走啦,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尾行久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对田乐群吐吐舌头,两个孩子迈着小短腿,跑进学校。 田乐群还是生平第一在管教卢岳时被人质疑其正当性,上车时还有点懵。 孙瑞欣乐不可支,“哈哈,没想到,久子这丫头,这么厉害,平时真没看出来,当个儿……” 后面半句,来了个急刹车,但意思大家都懂。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自然也就有了“认娃娃亲”的说法,不过,田乐群对这一说法,不是很乐意。 尾行久子虽然不错,可毕竟是东洋人,还出自离婚家庭,怕是很难给卢岳什么帮助。为人父母,当然希望子女的婚姻更圆满,田乐群的想法,大家也能理解,故而也就很少开这种玩笑。 卢灿对此倒无所谓,孩子喜欢即可,卢家什么都不缺,要什么帮衬?如果真的需要外力来帮衬自己的后人,那说明卢家内部已经矛盾大了!岂不意味着自己对家族管理的失败? 此时,已经进入阳历三月,各家公司开始忙碌的“报税月”。卢灿倒不是很忙,最近总裁办忙着搬家,没他什么事。 春节之后,新世纪航业领导层改组,卢灿卸任总裁一职,只担任名义上的董事长。 原执行总裁吴维宇升任新总裁,原总经理吴思敏调任执行总裁,新世纪航业伦敦分部总经理青太郎调任总部出任总经理,原航运路段处卢国朝调任外派伦敦出任伦敦分部总经理,监管北爱尔兰的哈兰德与沃尔夫造船厂。 新世纪航业卢灿办公室,温碧璃亲自整理桌案和书柜中的文件,打包之后,再统一由丁一忠和顾金全两人,送到德银大厦办公室。 卢灿正站在窗户边通电话,语气不是很好。 温碧璃大致知道一部分通话内容,时不时忧心地回头看丈夫一眼,好在卢灿并没有大发雷霆。 约莫五分钟,卢灿挂断电话,犹自愤怒地骂了一句,“这些白鬼……都是贱坯子!” “怎么?兰顿爵士不愿意帮忙协调?”温碧璃立即停下手中的活,皱眉询问。 卢灿手一抖,将移动电话扔在沙发上,“兰顿表示有心无力,他说这次工会组织的罢工,有工人党在幕后指使,希望我们能让步!” 两人聊的,正是昨天爆发的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罢工一事。 这家造船厂,被卢灿以三千五百万英镑购买下来之前,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注水船坞干脆成了海鲜养殖场。卢系资本接手后,陆陆续续下了六条船的订单,满坑满谷的开工,工人工资、加班补助、项目奖金什么的,从不拖欠。 在卢灿看来,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 可是,有活干也是错! 元旦之后,船厂工会向管理层递交“涨薪申请”和“四十小时工作制申请”,被管理层拒绝。于是,船厂工会下通牒,如果不答应工会的“合理要求”,将于“三月一日开始罢工”。 最近两个月,船厂总裁斯蒂芬和总经理弗吉尼亚·拉姆等管理层一直在和工会协商。 双方要求差距太大。 工会要求涨薪40,管理层的底线是5;至于四十小时工作制,那是美国工会的锅,英国不承认。 不是卢灿心黑,非得让工人周六上半天班,而是他不愿意开这个先例——此时英国各家企业,绝大多数都是每周四十四小时工作制,哈沃船厂同样是四十四个小时,并不过分。 两个月磋商无果,昨天三月一日,哈沃船厂那帮人,还真的开始罢工! 这不,卢灿一来公司,就连续接到几个来自英伦三岛的电话,有哈沃船厂总裁斯蒂芬的,也有新任新世纪航业伦敦总经理卢国朝的,刚才那通电话,是北爱尔兰船舶工业协会兰顿爵士的。 卢灿忿忿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撑腮,心中满是焦躁与愤怒。 这件事不算突发,但很恶心。 他自认为对这帮工人还不错,三年前交易完成之后的一周内,给所有员工补发拖欠工资,又在去年三月份,给大多数员工涨薪10—20不等,以至于这些员工的平均薪水达到北爱尔兰平均薪资的14倍。这些竟然还不知足?竟然还要涨薪要压低工时? 更让卢灿头疼的是刚才兰顿爵士透露的那条消息——这次罢工的背后,有工人党的影子。 “着急没用,喝杯茶,冷静冷静。”温碧璃将卢灿的茶杯端过来,搁在旁边的茶几上,自己也坐在卢灿对面的沙发上,帮忙出主意,“要不……给那个……叫迈克尔·唐纳利,打个电话?他不是工人党的高层吗?” 卢灿眼睛一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迈克尔·唐纳利还管不管事。 三年前去北爱签约哈沃船厂,曾经与迈克尔·唐纳利有过一面之缘。 卢灿再度拿起电话,只不过没打给唐纳利,而是拨打给潘云耕——真爱组织依旧有一百名左右的成员,受雇于西澳矿业公司,在茫茫的西澳荒僻之地值守呢。潘云耕有这个组织首脑格雷·亚当斯的电话,据说两人交情还不错,让他先问问格雷,北爱内部究竟发生什么事。 至于兰顿爵士的话,能听信一半就不错。 和潘云耕聊了几句,让他去打听情况,再度挂断电话后,卢灿的心情已经没那么焦躁,朝温碧璃笑笑,“没事的,刚才只是发两句牢骚而已。” 温碧璃笑着揶揄,“平常总是念叨‘每逢大事有静气’,怎么事到临头,你也骂娘?” 卢灿笑容有些尴尬,不过,他有办法报复——伸出双手隔着茶几往温碧璃的腋下虚掏。这姑娘怕痒,咯咯笑着,双腿盘进沙发,缩成一团。 卢灿很是占了一把便宜后才住手,捻着含香的手指,笑道,“哈沃船厂靠不住!看来,米米卡县的造船厂,还要加快进度。” 米米卡造船厂项目,是在米米卡矿业收购艾特伯格铜矿之后确定的项目,至今已经将近三年,奈何,一家大型造船厂的筹建工作,动辄需要五年八年,短短三年,也只是搭了个框架。倒是米米卡钢铁厂和水泥厂,已经投产使用,这两个项目也能促进米米卡造船厂的工程进度。 一旦等米米卡造船厂开工,哈沃船厂也就没那么重要。 如果那帮工会混蛋还如此猖狂,大不了破产倒闭,看看到时候谁会哭?一家技术被掏空的船厂,对于卢系资本而言,可有可无,而对三千多名哈沃船厂的工人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现阶段,还是“忍”字当头! 冷静下来的卢灿,很快想好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潘云耕的电话进来。 第952章 船厂罢工 第952章 船厂罢工 后世的道袍五品七色,就是1985年10月宗教管理处所定案,大致沿袭清代道袍品级——紫、赤、黄、绿、白,五色有品,另有无品青袍和黑袍丧服二色。 紫袍为宗,也就是一代宗师或名门大派的掌教,出席正式活动所穿戴,名额极其稀少,此次道改,拢共也只有四个紫袍名额,含香江及台北。 以香江此时的特殊性,是极有可能从宗教处获得一个紫袍名额。 天下熙熙,即便是方外之士,也很难看淡一袭紫袍的无上诱惑。 从华老口中了解到内情之后,卢灿哑然失笑,自己无意中竟然帮青松观拔得先筹……看来,青松观的斋堂,以后要常去打秋风。 话虽如此,事实上卢灿已经有些后悔涉足这类宗教纠葛当中。 对于元清阁国章道长的邀请,卢嘉锡自然是没法去,只得卢灿出面,接下邀请函,答应明天去扶乩现场当观礼嘉宾。 没能邀请到卢嘉锡,但有卢灿能去,国章道长同样很满意,笑容满面地告辞离去。 华辉邶留了下来,陪同卢嘉锡聊起闲篇,卢灿还有事,和田乐群等人同车去公司,顺路将小石头送到幼稚园。 “快迟到了!你怎么才来,快点呀。”幼稚园门口,尾行久子那丫头跺着脚,神色焦急,对下车的卢岳,用力地挥舞着小胳膊。 卢岳一边整理书包背带,一边慢腾腾地说道,“还有五分钟,急嘛。” 送他下车的田乐群气得在卢岳的肩膀扇了一记,“马上上课了,你还蜗牛样!” 孰料,尾行久子蹬蹬几步跑过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阿姨,你干嘛打阿岳!” 这丫头真猛,竟然当面质问田乐群,车内几人一愣,继而相继笑将起来。田乐群被小丫头问得有些尴尬,幸好卢岳拽着久子的胳膊,“走啦,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尾行久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对田乐群吐吐舌头,两个孩子迈着小短腿,跑进学校。 田乐群还是生平第一在管教卢岳时被人质疑其正当性,上车时还有点懵。 孙瑞欣乐不可支,“哈哈,没想到,久子这丫头,这么厉害,平时真没看出来,当个儿……” 后面半句,来了个急刹车,但意思大家都懂。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自然也就有了“认娃娃亲”的说法,不过,田乐群对这一说法,不是很乐意。 尾行久子虽然不错,可毕竟是东洋人,还出自离婚家庭,怕是很难给卢岳什么帮助。为人父母,当然希望子女的婚姻更圆满,田乐群的想法,大家也能理解,故而也就很少开这种玩笑。 卢灿对此倒无所谓,孩子喜欢即可,卢家什么都不缺,要什么帮衬?如果真的需要外力来帮衬自己的后人,那说明卢家内部已经矛盾大了!岂不意味着自己对家族管理的失败? 此时,已经进入阳历三月,各家公司开始忙碌的“报税月”。卢灿倒不是很忙,最近总裁办忙着搬家,没他什么事。 春节之后,新世纪航业领导层改组,卢灿卸任总裁一职,只担任名义上的董事长。 原执行总裁吴维宇升任新总裁,原总经理吴思敏调任执行总裁,新世纪航业伦敦分部总经理青太郎调任总部出任总经理,原航运路段处卢国朝调任外派伦敦出任伦敦分部总经理,监管北爱尔兰的哈兰德与沃尔夫造船厂。 新世纪航业卢灿办公室,温碧璃亲自整理桌案和书柜中的文件,打包之后,再统一由丁一忠和顾金全两人,送到德银大厦办公室。 卢灿正站在窗户边通电话,语气不是很好。 温碧璃大致知道一部分通话内容,时不时忧心地回头看丈夫一眼,好在卢灿并没有大发雷霆。 约莫五分钟,卢灿挂断电话,犹自愤怒地骂了一句,“这些白鬼……都是贱坯子!” “怎么?兰顿爵士不愿意帮忙协调?”温碧璃立即停下手中的活,皱眉询问。 卢灿手一抖,将移动电话扔在沙发上,“兰顿表示有心无力,他说这次工会组织的罢工,有工人党在幕后指使,希望我们能让步!” 两人聊的,正是昨天爆发的哈兰德与沃尔夫船厂罢工一事。 这家造船厂,被卢灿以三千五百万英镑购买下来之前,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注水船坞干脆成了海鲜养殖场。卢系资本接手后,陆陆续续下了六条船的订单,满坑满谷的开工,工人工资、加班补助、项目奖金什么的,从不拖欠。 在卢灿看来,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 可是,有活干也是错! 元旦之后,船厂工会向管理层递交“涨薪申请”和“四十小时工作制申请”,被管理层拒绝。于是,船厂工会下通牒,如果不答应工会的“合理要求”,将于“三月一日开始罢工”。 最近两个月,船厂总裁斯蒂芬和总经理弗吉尼亚·拉姆等管理层一直在和工会协商。 双方要求差距太大。 工会要求涨薪40,管理层的底线是5;至于四十小时工作制,那是美国工会的锅,英国不承认。 不是卢灿心黑,非得让工人周六上半天班,而是他不愿意开这个先例——此时英国各家企业,绝大多数都是每周四十四小时工作制,哈沃船厂同样是四十四个小时,并不过分。 两个月磋商无果,昨天三月一日,哈沃船厂那帮人,还真的开始罢工! 这不,卢灿一来公司,就连续接到几个来自英伦三岛的电话,有哈沃船厂总裁斯蒂芬的,也有新任新世纪航业伦敦总经理卢国朝的,刚才那通电话,是北爱尔兰船舶工业协会兰顿爵士的。 卢灿忿忿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撑腮,心中满是焦躁与愤怒。 这件事不算突发,但很恶心。 他自认为对这帮工人还不错,三年前交易完成之后的一周内,给所有员工补发拖欠工资,又在去年三月份,给大多数员工涨薪10—20不等,以至于这些员工的平均薪水达到北爱尔兰平均薪资的14倍。这些竟然还不知足?竟然还要涨薪要压低工时? 更让卢灿头疼的是刚才兰顿爵士透露的那条消息——这次罢工的背后,有工人党的影子。 “着急没用,喝杯茶,冷静冷静。”温碧璃将卢灿的茶杯端过来,搁在旁边的茶几上,自己也坐在卢灿对面的沙发上,帮忙出主意,“要不……给那个……叫迈克尔·唐纳利,打个电话?他不是工人党的高层吗?” 卢灿眼睛一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迈克尔·唐纳利还管不管事。 三年前去北爱签约哈沃船厂,曾经与迈克尔·唐纳利有过一面之缘。 卢灿再度拿起电话,只不过没打给唐纳利,而是拨打给潘云耕——真爱组织依旧有一百名左右的成员,受雇于西澳矿业公司,在茫茫的西澳荒僻之地值守呢。潘云耕有这个组织首脑格雷·亚当斯的电话,据说两人交情还不错,让他先问问格雷,北爱内部究竟发生什么事。 至于兰顿爵士的话,能听信一半就不错。 和潘云耕聊了几句,让他去打听情况,再度挂断电话后,卢灿的心情已经没那么焦躁,朝温碧璃笑笑,“没事的,刚才只是发两句牢骚而已。” 温碧璃笑着揶揄,“平常总是念叨‘每逢大事有静气’,怎么事到临头,你也骂娘?” 卢灿笑容有些尴尬,不过,他有办法报复——伸出双手隔着茶几往温碧璃的腋下虚掏。这姑娘怕痒,咯咯笑着,双腿盘进沙发,缩成一团。 卢灿很是占了一把便宜后才住手,捻着含香的手指,笑道,“哈沃船厂靠不住!看来,米米卡县的造船厂,还要加快进度。” 米米卡造船厂项目,是在米米卡矿业收购艾特伯格铜矿之后确定的项目,至今已经将近三年,奈何,一家大型造船厂的筹建工作,动辄需要五年八年,短短三年,也只是搭了个框架。倒是米米卡钢铁厂和水泥厂,已经投产使用,这两个项目也能促进米米卡造船厂的工程进度。 一旦等米米卡造船厂开工,哈沃船厂也就没那么重要。 如果那帮工会混蛋还如此猖狂,大不了破产倒闭,看看到时候谁会哭?一家技术被掏空的船厂,对于卢系资本而言,可有可无,而对三千多名哈沃船厂的工人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现阶段,还是“忍”字当头! 冷静下来的卢灿,很快想好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潘云耕的电话进来。 第953章 元清扶乩 第953章 元清扶乩 纳德轩安保每年支付给真爱组织三百万英镑的雇佣费,再加上恶劣环境补助、节庆礼物以及配套的服装、武器,将近四百万。三年来,这笔收入是北爱真爱组织最为稳定的一笔财源。 故而,潘云耕与真爱组织的负责人格雷·亚当斯,交情匪浅。 透过格雷·亚当斯之口,卢灿得知部分内情——此事果然另有蹊跷。 得益于铁娘子的改革新政,不列颠王国最近今年经济增速始终保持在3以上,失业率也稳定在6的安全线以下。这些数据放在欧洲各国经济萧条的背景下,显得异常出色,历史上,铁娘子凭此获任第三任唐宁街首相,也因此,英伦三岛的向心力又有所增强。 去年北爱举行的两院选举,与不列颠王国保持一致的工党大获全胜,独自组阁,工人党以及激进的新芬党惨败,连迈克尔·唐纳利都被赶出新一届政府。 工人党和新芬党想要重新拿回民心,只能再度祭起“为工农谋福利”的大旗。哈沃船厂罢工事件,只是一系列“谋福利”的举措之一。 可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卢灿摇头苦笑,这帮……驴养的,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瞎胡闹! 不过,找到根源,问题就好解决。 “潘哥,你辛苦一下,以我的私人代表身份,去见见格雷·亚当斯,让他带你去拜会迈克尔·唐纳利。”迈克尔·唐纳利虽然卸任了,可依然还是工人党的党魁,如果他愿意出面,这次罢工事件很容易摆平。之所以卢灿自己不出面,甚至不愿意直接打电话给对方,原因很简单——卢系资本在英伦三岛有着大量投资,不好与这些闹“自治”的政坛人物走得太近。私底下安排人去沟通交流,甚至赞助什么的,即便英政府发现,也有回旋余地。 “我需要达成什么目的?是罢工的事吗?”尽管卢灿的突然安排,打断了潘云耕的工作,可他一点都没犹豫,答应下来。 “三个目的,这只是其一。” “真爱组织在北爱有着特殊地位,未来,这个组织只会越来越重要,你此去和格雷见面,增进彼此友谊。另一个目的……在我看来,工人党只是暂时低潮,这世上……离心比向心更容易实现,他们兴许在几年后的选举中就能翻身。所以,你找合适机会……私下捐赠一笔款项给他们。” “这也有助于解决这次罢工事件。具体数额……我拿不准,你可以给老布鲁格打电话咨询一下,他有经验,账目也从老布鲁格掌管的海外财务公司走。” “随时保持联系。”又叮嘱一句之后,卢灿才挂断电话。 潘云耕虽然出身一般,可他办事沉稳有度,有大将之风,卢家很多阴暗之事都是由他去处理。所以,别看名头不显,可卢系资本内部的重要人物排行中,他绝地能排进前五。 这事交给他处理,卢灿很放心。 ……………… 翌日,龙抬头,小雨。 从风水角度来看,龙抬头日有雨为大吉,预示今年风调雨顺,但对于举行活动而言,有点阴冷小雨就显得不那么舒坦。 小石头套上厚厚的冲锋衣,显得有些臃肿,不过,显得很开心。 昨天晚上,因卢灿要去元清阁,田乐群临时更改计划,让小石头和他父亲一起,而她自己则陪着老爷子卢嘉锡去黄大仙祠。 难得和父亲出去玩,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表情怎么也压不住眼角的喜悦。 随着小石头的加入,卢灿这边的队伍瞬间庞大起来。尾行久子也跟着,虎子和他的女友萧云琴被安排过来照顾两个孩子,鉴于他们本身还是孩子,田乐群又安排大柱叔和辛婶随行。 算上两位安保,一行近十人,浩浩荡荡赶赴元清阁。 元清阁始建于1942年,规模并不大,依山而建,山脚一群建筑为斋堂和游客栖息之所,还有福池及“王章”和“张禹”供堂;再往上二三十米的山腰部位,还有几栋阁楼庙宇,为赤松仙子正殿,以及提供给市民的“灵塔”——供放祖宗牌位及骨灰盒的地方。 倡建人为当时香江盐业商会副会长梁秉公,他也是香江黄大仙祠创建人梁仁庵道长的侄孙。 最初,元清阁只是一座供奉赤松仙子画像的简陋斋堂,仅供信众初一参拜。 战后,啬色园重新开放,元清阁倡建人梁秉公和唐丽泉等,都受邀参与啬色园管理工作,顷刻间,元清阁面临闭馆之忧。 转机出现在1947年。 梁秉公唐丽泉等人,准备在合并之前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扶乩,以请天意。 在这一年的扶乩仪式中,出现两大乩示道揭。 其一是:云厚雨必猛,弓劲箭必远;灾后有盛世,福泽一甲子。 其二是:如火盖干薪,增长火炽然;如是受乐者,爱火转增长。薪火虽炽然,人皆能舍弃;爱火烧世间,缠绵不可舍。 一次扶乩,出现两种乩示,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很明显,第一乩示,说的是战后香江会迎来六十年的盛世;第二乩示则有可能预示着即便现在元清阁与黄大仙祠的关系如恋爱中的男女,恨不得融为一体,但时日长久后,依旧会爱恨纠缠。 梁秉公等人再三商议,决定不予啬色园合并,自筹资金,扩建元清阁。 终有今天元清阁的局面。 卢灿昨天晚上听爷爷与谭乐、王鼎新、孙立功等人聊“1947年元清阁大乩示”时,整个人都懵了。尽管他知道扶乩系“炼二话手法而为之”,但这两则乩示,说得很准。 譬如第一则乩示,香江六十年盛世,也就是在到2007年,香江还真能当得起“盛世”一词,经济发展速度快,族群矛盾不大。但2007年之后,无论是经济发展的速度还是人和,都只能说是“平安之世”,距离盛世还有一段距离。 第二则乩示同样很准。 啬色园与元清阁现如今的关系,同祖同源却兄弟阋墙,可不就是爱恨缠绵么? 所以,卢灿对今天元清阁的扶乩,颇有些期望。 一行人自认来得挺早,可更有早行人。 夹在拥挤的信众中,卢灿左手牵着卢岳,右手拉着尾行久子,在丁一忠和顾金全等人的拥簇中,跨进挂着“金生丽水乾卜留踪迹;华光普照坤造别洞天”对联的牌楼。 人太多,好在元清阁已经安排人在牌楼下迎接,一位着青袍瓦楞帽的二十来岁道士走过来,朝卢灿稽首,“卢先生,我家住持有请。”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绕过龟池,从斋堂侧面的登山小径上到山腰,顿时清静许多——山腰部分今天半封闭,普通游客和未经邀请的香客,是不允许上来的。 闻讯的国章道长,从偏殿迎出来,笑着拱手,“卢生,你来啦,哟,小公子也到了?” 随同他出来的,还有几人,卢灿大多认识,康文署署长英国人安培乐,康文署文化处总干事廖益民,香江道教联合会副理事长唐桂香,华辉邶,以及两名黄袍中老年道长。 卢灿拱手,笑着做个罗圈揖,“国章道长,安署长,廖先生好,还有各位……容我先带犬子,去给大仙焚柱香,再来与陪各位。” 安培乐虽然是英国人,可他二十来岁就来香江,粤语说得很溜,笑着抬手示意,“这是应该的,我们都已经上过香,快去。” 此人前后担任康文署署长十二年,在香江口碑不错。 九十年代,一度还想竞选特首,由于身份及人种等天然短板,最终放弃,不过九七之后,他始终定居香江,担任浸信会大学校董,并未随同克里斯托弗·彭等人回伦敦。 在国章道长的带领下,卢灿带着儿子走向黄大仙祠正殿。 这座正殿是元清阁精华所在,朱墙黄瓦,光辉夺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檐牙高啄,错落有致;一景一兽,栩栩如生。门檐下施单昂三踩斗栱,绘金龙和玺彩画;门两侧琉璃影壁,壁心及岔角以琉璃花装饰,花形自然逼真,色彩绚美艳丽。 殿内九根合抱粗金漆盘龙柱,地铺汉白玉方砖,殿正中供奉着一位身披金线黄幔,束发长髯的方脸道尊,长眉入鬓,眼珠点漆,神态慈和端庄。 正是赤松仙子宝像。 卢岳和尾行久子年纪小,被赤松仙子宝像的眼睛盯着,不约而同往卢灿身边挤了挤。 卢灿将两个孩子揽在怀中,安慰道,“没事,这位道尊最是心慈和善,悬壶济世,救人无数。我带你俩去给老神仙上香跪拜。” 大柱叔和辛婶已经去一侧的香火处,捐了十万港纸的香火。旁边的香火道人,立即送来花供、果供、香供、水供,还有一对烛灯,合为五供。 国章道长瞟了眼支票,嘴角不经意飘出一丝笑意——这可不是什么慈善活动,只是上香,捐赠十万港纸,已是大手笔。笑意一闪而逝,旋即又端正神色,朝卢灿几人稽首,“谢谢卢生善举!请问卢生,需要扶乩请示吗?” 大殿旁边就是乩室,有请乩示的香客,只要把需要询问的事情以红色信笺写好,在主殿的檀前烧化给黄大仙的圣像,坐在侧堂的乩仙会受感应,写出四句七言律诗回答。 这就是元清阁的“扶乩服务”,与黄大仙祠的请签服务相齐名。 卢灿还真的有些怕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万一要是真的占卜出什么奇谈怪论……想了想,他微笑摇头,“今天还是以大乩为主,不敢劳累乩仙心力,我们给仙尊上供即可。” 第953章 元清扶乩 第953章 元清扶乩 纳德轩安保每年支付给真爱组织三百万英镑的雇佣费,再加上恶劣环境补助、节庆礼物以及配套的服装、武器,将近四百万。三年来,这笔收入是北爱真爱组织最为稳定的一笔财源。 故而,潘云耕与真爱组织的负责人格雷·亚当斯,交情匪浅。 透过格雷·亚当斯之口,卢灿得知部分内情——此事果然另有蹊跷。 得益于铁娘子的改革新政,不列颠王国最近今年经济增速始终保持在3以上,失业率也稳定在6的安全线以下。这些数据放在欧洲各国经济萧条的背景下,显得异常出色,历史上,铁娘子凭此获任第三任唐宁街首相,也因此,英伦三岛的向心力又有所增强。 去年北爱举行的两院选举,与不列颠王国保持一致的工党大获全胜,独自组阁,工人党以及激进的新芬党惨败,连迈克尔·唐纳利都被赶出新一届政府。 工人党和新芬党想要重新拿回民心,只能再度祭起“为工农谋福利”的大旗。哈沃船厂罢工事件,只是一系列“谋福利”的举措之一。 可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卢灿摇头苦笑,这帮……驴养的,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瞎胡闹! 不过,找到根源,问题就好解决。 “潘哥,你辛苦一下,以我的私人代表身份,去见见格雷·亚当斯,让他带你去拜会迈克尔·唐纳利。”迈克尔·唐纳利虽然卸任了,可依然还是工人党的党魁,如果他愿意出面,这次罢工事件很容易摆平。之所以卢灿自己不出面,甚至不愿意直接打电话给对方,原因很简单——卢系资本在英伦三岛有着大量投资,不好与这些闹“自治”的政坛人物走得太近。私底下安排人去沟通交流,甚至赞助什么的,即便英政府发现,也有回旋余地。 “我需要达成什么目的?是罢工的事吗?”尽管卢灿的突然安排,打断了潘云耕的工作,可他一点都没犹豫,答应下来。 “三个目的,这只是其一。” “真爱组织在北爱有着特殊地位,未来,这个组织只会越来越重要,你此去和格雷见面,增进彼此友谊。另一个目的……在我看来,工人党只是暂时低潮,这世上……离心比向心更容易实现,他们兴许在几年后的选举中就能翻身。所以,你找合适机会……私下捐赠一笔款项给他们。” “这也有助于解决这次罢工事件。具体数额……我拿不准,你可以给老布鲁格打电话咨询一下,他有经验,账目也从老布鲁格掌管的海外财务公司走。” “随时保持联系。”又叮嘱一句之后,卢灿才挂断电话。 潘云耕虽然出身一般,可他办事沉稳有度,有大将之风,卢家很多阴暗之事都是由他去处理。所以,别看名头不显,可卢系资本内部的重要人物排行中,他绝地能排进前五。 这事交给他处理,卢灿很放心。 ……………… 翌日,龙抬头,小雨。 从风水角度来看,龙抬头日有雨为大吉,预示今年风调雨顺,但对于举行活动而言,有点阴冷小雨就显得不那么舒坦。 小石头套上厚厚的冲锋衣,显得有些臃肿,不过,显得很开心。 昨天晚上,因卢灿要去元清阁,田乐群临时更改计划,让小石头和他父亲一起,而她自己则陪着老爷子卢嘉锡去黄大仙祠。 难得和父亲出去玩,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表情怎么也压不住眼角的喜悦。 随着小石头的加入,卢灿这边的队伍瞬间庞大起来。尾行久子也跟着,虎子和他的女友萧云琴被安排过来照顾两个孩子,鉴于他们本身还是孩子,田乐群又安排大柱叔和辛婶随行。 算上两位安保,一行近十人,浩浩荡荡赶赴元清阁。 元清阁始建于1942年,规模并不大,依山而建,山脚一群建筑为斋堂和游客栖息之所,还有福池及“王章”和“张禹”供堂;再往上二三十米的山腰部位,还有几栋阁楼庙宇,为赤松仙子正殿,以及提供给市民的“灵塔”——供放祖宗牌位及骨灰盒的地方。 倡建人为当时香江盐业商会副会长梁秉公,他也是香江黄大仙祠创建人梁仁庵道长的侄孙。 最初,元清阁只是一座供奉赤松仙子画像的简陋斋堂,仅供信众初一参拜。 战后,啬色园重新开放,元清阁倡建人梁秉公和唐丽泉等,都受邀参与啬色园管理工作,顷刻间,元清阁面临闭馆之忧。 转机出现在1947年。 梁秉公唐丽泉等人,准备在合并之前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扶乩,以请天意。 在这一年的扶乩仪式中,出现两大乩示道揭。 其一是:云厚雨必猛,弓劲箭必远;灾后有盛世,福泽一甲子。 其二是:如火盖干薪,增长火炽然;如是受乐者,爱火转增长。薪火虽炽然,人皆能舍弃;爱火烧世间,缠绵不可舍。 一次扶乩,出现两种乩示,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很明显,第一乩示,说的是战后香江会迎来六十年的盛世;第二乩示则有可能预示着即便现在元清阁与黄大仙祠的关系如恋爱中的男女,恨不得融为一体,但时日长久后,依旧会爱恨纠缠。 梁秉公等人再三商议,决定不予啬色园合并,自筹资金,扩建元清阁。 终有今天元清阁的局面。 卢灿昨天晚上听爷爷与谭乐、王鼎新、孙立功等人聊“1947年元清阁大乩示”时,整个人都懵了。尽管他知道扶乩系“炼二话手法而为之”,但这两则乩示,说得很准。 譬如第一则乩示,香江六十年盛世,也就是在到2007年,香江还真能当得起“盛世”一词,经济发展速度快,族群矛盾不大。但2007年之后,无论是经济发展的速度还是人和,都只能说是“平安之世”,距离盛世还有一段距离。 第二则乩示同样很准。 啬色园与元清阁现如今的关系,同祖同源却兄弟阋墙,可不就是爱恨缠绵么? 所以,卢灿对今天元清阁的扶乩,颇有些期望。 一行人自认来得挺早,可更有早行人。 夹在拥挤的信众中,卢灿左手牵着卢岳,右手拉着尾行久子,在丁一忠和顾金全等人的拥簇中,跨进挂着“金生丽水乾卜留踪迹;华光普照坤造别洞天”对联的牌楼。 人太多,好在元清阁已经安排人在牌楼下迎接,一位着青袍瓦楞帽的二十来岁道士走过来,朝卢灿稽首,“卢先生,我家住持有请。”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绕过龟池,从斋堂侧面的登山小径上到山腰,顿时清静许多——山腰部分今天半封闭,普通游客和未经邀请的香客,是不允许上来的。 闻讯的国章道长,从偏殿迎出来,笑着拱手,“卢生,你来啦,哟,小公子也到了?” 随同他出来的,还有几人,卢灿大多认识,康文署署长英国人安培乐,康文署文化处总干事廖益民,香江道教联合会副理事长唐桂香,华辉邶,以及两名黄袍中老年道长。 卢灿拱手,笑着做个罗圈揖,“国章道长,安署长,廖先生好,还有各位……容我先带犬子,去给大仙焚柱香,再来与陪各位。” 安培乐虽然是英国人,可他二十来岁就来香江,粤语说得很溜,笑着抬手示意,“这是应该的,我们都已经上过香,快去。” 此人前后担任康文署署长十二年,在香江口碑不错。 九十年代,一度还想竞选特首,由于身份及人种等天然短板,最终放弃,不过九七之后,他始终定居香江,担任浸信会大学校董,并未随同克里斯托弗·彭等人回伦敦。 在国章道长的带领下,卢灿带着儿子走向黄大仙祠正殿。 这座正殿是元清阁精华所在,朱墙黄瓦,光辉夺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檐牙高啄,错落有致;一景一兽,栩栩如生。门檐下施单昂三踩斗栱,绘金龙和玺彩画;门两侧琉璃影壁,壁心及岔角以琉璃花装饰,花形自然逼真,色彩绚美艳丽。 殿内九根合抱粗金漆盘龙柱,地铺汉白玉方砖,殿正中供奉着一位身披金线黄幔,束发长髯的方脸道尊,长眉入鬓,眼珠点漆,神态慈和端庄。 正是赤松仙子宝像。 卢岳和尾行久子年纪小,被赤松仙子宝像的眼睛盯着,不约而同往卢灿身边挤了挤。 卢灿将两个孩子揽在怀中,安慰道,“没事,这位道尊最是心慈和善,悬壶济世,救人无数。我带你俩去给老神仙上香跪拜。” 大柱叔和辛婶已经去一侧的香火处,捐了十万港纸的香火。旁边的香火道人,立即送来花供、果供、香供、水供,还有一对烛灯,合为五供。 国章道长瞟了眼支票,嘴角不经意飘出一丝笑意——这可不是什么慈善活动,只是上香,捐赠十万港纸,已是大手笔。笑意一闪而逝,旋即又端正神色,朝卢灿几人稽首,“谢谢卢生善举!请问卢生,需要扶乩请示吗?” 大殿旁边就是乩室,有请乩示的香客,只要把需要询问的事情以红色信笺写好,在主殿的檀前烧化给黄大仙的圣像,坐在侧堂的乩仙会受感应,写出四句七言律诗回答。 这就是元清阁的“扶乩服务”,与黄大仙祠的请签服务相齐名。 卢灿还真的有些怕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万一要是真的占卜出什么奇谈怪论……想了想,他微笑摇头,“今天还是以大乩为主,不敢劳累乩仙心力,我们给仙尊上供即可。” 第954章 初睹扶乩 第954章 初睹扶乩 扶乩仪式,原本不对外开放。 普通香客初一十五这两天来道堂敬香礼神所求乩示,都是道童从乩室窗口递出来一张律诗纸条以做回复。但今天是“大乩”,问的是国泰民安、香江未来,所以,元清阁特意邀请康文署官员以及一众观礼嘉宾,现场观摩扶乩仪式。 正是因为扶乩的神秘,康文署的安培乐亲自过来,卢灿也来了,港岛大豪胡应湘老爷子也来了。 重量级观礼嘉宾中,还有海运业务后起之秀曹家曹文锦,永新集团所在曹家家主曹光彪,香江运通集团丁家家主丁坤泽等人。 卢灿牵着小石头,与这几位熟识者,一一打招呼。 曹文锦与卢家合作颇多,他家的船务公司就开设在卢家掌控的青衣岛码头,熟人。 曹光彪与霍家关系良好,几家合伙投资的港龙航空,今年一月份有了第二架客机。卢灿与曹光彪在霍家城堡见过好几次,也算熟人。 至于运通集团丁家……港岛机场巴士和港岛巴士,就是他们家在管理。 与九岭巴士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但香江的巴士公司都是以线路和区域划分,间隔分明,偶有重叠,彼此竞争也不算激烈。故而丁坤泽也很客气地朝卢灿拱拱手,还特意低头与卢岳打了个招呼,“小靓仔,今天也跟你爹地来观礼?今天怎么想起带小公子出门?” 后一句是对卢灿说的。 “今天周末,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卢灿朝丁坤泽笑笑,等卢岳和尾行久子行礼之后,他又指指安培乐等人方向,“我先过去,等乩示后,找时间再聊。” 乩室虽然没有正殿宽敞,但也不小,被分成三部分。 观礼区位于室内后半部,两排蒲团,还有两排座椅,卢灿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靠近乩台的蒲团上。 中部是乩台区。 四角方桌的桌台上,放置一张两尺宽一米长的沙盘,盘内铺着一层皙白的细沙。沙盘上方,悬着一只长约一尺五的狼毫符笔,符笔的尾部配有青玉,倒挂在一张黑色的铁圈圆心处。至于铁圈,又被丝绸四等分,倒系在一个木架搭建的移动轨道上。轨道两侧则有风箱式把手。 扶乩时,两位乩仙握着把手,来回拉动,就会带动铁圈左右滑动,从而带动符笔在细沙上留下各种不规则痕迹。这些痕迹又会有专人解读,形成乩示之语。 卢灿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扶乩场景,不过,有关扶乩的文牍,他可没少读。 中国历史上,对于扶乩一事的评价,充满矛盾,有人相信并十分热衷,有人斥之为骗子。 《子不语》卷二十一记载两则扶乩旧事,颇为有趣。 “康熙戊辰会试,举子求乩仙示题。乩仙书‘不知’二字。举子再拜,求曰:‘岂有神仙而不知之理?’乩仙乃大书曰:‘不知不知又不知。’众人大笑,以仙为无知也。孰料,是科题乃‘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三节。 这就是民间谚语“一问三不知”的来历——你以为“不知”,却不知“不知已是答案”! 又有甲午试前,秀才求乩仙示题,仙书‘不可语’三字。 众秀才若求不已,乃书曰:‘正在不可语上。’众愈不解,再求仙明示之,仙书一‘署’字,再叩之,则不应矣。当年试题正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一章。” “不知”为“不知命”,“不可语”为“不如好之”,“署”是四个“者”。 这些都与考题应验…… 但也有乩示内容荒腔走板,譬如清后期广东巡抚叶名琛。 第一次英法联军,时任巡抚叶名琛,亲自扶乩,得吕洞宾语“十五日后便无事”的乩示,因故,他既不与联军交涉,也不防守,打算拖过十五日…… 最后战败被俘,客死印度加尔各答,时人讥之“六不总督”。 叶名琛也算清代中后期的名臣之一,为广东的社会发展和社会稳定做出了重大贡献,最终却会在不靠谱的乩示之下。 乩台的另一侧,则设置八个红色蒲团,是供扶乩时道士唱经所用。 九点二十分,吉日良辰,元清阁扶乩正式开始。 国章道长一身红黄道袍,怀抱佛尘,仪态威严,身后跟着一队或着红袍或着青袍的道士。 八个蒲团上,坐着八位道士,以国章道长为首,颂念《上清经》。 二十分钟后,又有两位红袍道士,来到乩架两侧,手搭“风箱扶手”上,准备开始扶乩。这两位道士是这次扶乩的正鸾和副鸾,也就是乩仙与乩童。 又有两位青袍道士,手捧经章。此二人是唱生,也就是将乩示“翻译”出文字。 还有两位道士,盘膝跪坐在唱生身边,一人端着盛放笔墨的木匣,另一人则手执空白问卷,准备记录。此二人是录生,也就是在唱生唱完乩示之后,负责记录工作的道士。 随着国章道长一声长长的拖腔结束,两位乩仙开始缓缓推动扶手。挂在木架滑轨上的铁圈,开始前后左右摆动,带动符笔在白沙盘上留下一道道或浅或深的痕迹。 现场雅雀无声,生怕打扰唱生辨认这些痕迹。 香火缭绕中,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扶乩的过程并不慢,也就十分钟,符笔停止摆动,诵经声再度大作。唱生和录生四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又交给国章道长观看。 国章道长的脸色有些阴,可今天是当众扶乩,结果必须公示,想了好几分钟,他还是摆摆手,让红袍道士唱出来——“绣阁听琴自起思,改妆夤夜最欢时;可怜沽酒临邛市,才子隹人两下厨。” 卢灿一愣。讲真,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扶乩一事,在他看来,元清阁今天所谓的“扶乩”,其实就是向某一方献媚,最后的乩示,一定很好。 要知道,扶乩过程中,有太多可以作弊的地方,譬如乩示的辨认,只掌握在他们手中,说什么是什么,谁又能质疑?谁又敢质疑? 可是,现如今唱出来的乩示,可不是什么好话。 “绣阁听琴自起思,改妆夤夜最欢时;可怜沽酒临邛市,才子隹人两下厨。” 说的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旧。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卓文君夜里听到司马相如的琴挑,于是决意漏夜跟他私逃。出于生计,卓文君当垆卖酒,此有辛苦之气象,虽有马相如的日后大贵,但别忘了,两人的爱情还是经历相当大的波折,卓文君更是写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诗句。 所以,这次的乩示,真真算不上好辞,难怪唱生不敢当即唱出来,国章道长也是一脸严肃。如此说来,元清阁并没有操控这次扶乩! 偏偏这次乩示,又与日后的情况,有几分相像…… 有些事,不敢深究! 好在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还是有些美好寓意,卓文君更是“开中国女子自由婚姻第一人”,如果往“好兆头”上生拉硬扯,也能说得过去。 因此,在接下来的聚会和素斋宴上,还是有些人念叨着“好辞”“好兆头”。 也有不少明白人,包括元清阁的一干道士,兴趣都不是很高。 心怀敬畏的卢灿,更不愿意多说什么,几乎不对今天的乩示做出任何表示。即便是辛婶询问,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元清阁的素斋还是不错的,尽管比不上青松观的素斋精致,但口味清淡,颇合卢灿口味。他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小虎与萧云琴,吃得肚饱腰圆。 吃完饭,卢灿和王大柱坐在桌边品着元清阁的荷叶茶。元清阁的道士,摘取龟池中的抽苞荷叶,切成细丝,再与初春头茶一起烘焙炒制。 还别说,配着冰糖喝,别有风味。 两人正聊着闲篇,卢灿的目光落在正窃窃私语的小虎与萧云琴的身上,笑问,“虎子和阿琴的婚事,柱子叔,怎么考虑的?” 王大柱一窒,有些恼火的瞪了王小虎一眼。 这里面也有故事。 自从殡葬大王萧老去世,王小虎前去帮忙,这对年轻男女交往日益密切。 男孩高大强壮,女孩温柔可人,又有小学同学之谊,感情迅速升温。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吃禁果,还被萧云琴的母亲发现。今年正月,萧云琴的母亲私下向辛婶说过此事。 两个孩子都没满二十,原本还打算过几年,可现在,不得不将婚期提上日程。王鼎新老爷子打算等今年虎子大学毕业,就为两人举行婚礼,两家最近正在商议具体日期。 虎子被他父亲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缩了缩脖子,萧云琴则扭过头,装作没听见,耳根都红了。 “大致定在中秋前后,具体日子还需要请人算算……对了,老福是不是会看日子?要不……阿灿,你帮我问问呗?”辛婶对这一话题很感兴趣,拉着萧云琴的手,笑容满面。 她口中的老福,就是福伯福井泉。 卢灿正准备回复,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卢生,没打扰到你们……我想和你单聊几句。” 是万邦航运的曹文锦,他身后的帅气年轻人,是二子曹伟德。 第954章 初睹扶乩 第954章 初睹扶乩 扶乩仪式,原本不对外开放。 普通香客初一十五这两天来道堂敬香礼神所求乩示,都是道童从乩室窗口递出来一张律诗纸条以做回复。但今天是“大乩”,问的是国泰民安、香江未来,所以,元清阁特意邀请康文署官员以及一众观礼嘉宾,现场观摩扶乩仪式。 正是因为扶乩的神秘,康文署的安培乐亲自过来,卢灿也来了,港岛大豪胡应湘老爷子也来了。 重量级观礼嘉宾中,还有海运业务后起之秀曹家曹文锦,永新集团所在曹家家主曹光彪,香江运通集团丁家家主丁坤泽等人。 卢灿牵着小石头,与这几位熟识者,一一打招呼。 曹文锦与卢家合作颇多,他家的船务公司就开设在卢家掌控的青衣岛码头,熟人。 曹光彪与霍家关系良好,几家合伙投资的港龙航空,今年一月份有了第二架客机。卢灿与曹光彪在霍家城堡见过好几次,也算熟人。 至于运通集团丁家……港岛机场巴士和港岛巴士,就是他们家在管理。 与九岭巴士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但香江的巴士公司都是以线路和区域划分,间隔分明,偶有重叠,彼此竞争也不算激烈。故而丁坤泽也很客气地朝卢灿拱拱手,还特意低头与卢岳打了个招呼,“小靓仔,今天也跟你爹地来观礼?今天怎么想起带小公子出门?” 后一句是对卢灿说的。 “今天周末,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卢灿朝丁坤泽笑笑,等卢岳和尾行久子行礼之后,他又指指安培乐等人方向,“我先过去,等乩示后,找时间再聊。” 乩室虽然没有正殿宽敞,但也不小,被分成三部分。 观礼区位于室内后半部,两排蒲团,还有两排座椅,卢灿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靠近乩台的蒲团上。 中部是乩台区。 四角方桌的桌台上,放置一张两尺宽一米长的沙盘,盘内铺着一层皙白的细沙。沙盘上方,悬着一只长约一尺五的狼毫符笔,符笔的尾部配有青玉,倒挂在一张黑色的铁圈圆心处。至于铁圈,又被丝绸四等分,倒系在一个木架搭建的移动轨道上。轨道两侧则有风箱式把手。 扶乩时,两位乩仙握着把手,来回拉动,就会带动铁圈左右滑动,从而带动符笔在细沙上留下各种不规则痕迹。这些痕迹又会有专人解读,形成乩示之语。 卢灿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扶乩场景,不过,有关扶乩的文牍,他可没少读。 中国历史上,对于扶乩一事的评价,充满矛盾,有人相信并十分热衷,有人斥之为骗子。 《子不语》卷二十一记载两则扶乩旧事,颇为有趣。 “康熙戊辰会试,举子求乩仙示题。乩仙书‘不知’二字。举子再拜,求曰:‘岂有神仙而不知之理?’乩仙乃大书曰:‘不知不知又不知。’众人大笑,以仙为无知也。孰料,是科题乃‘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三节。 这就是民间谚语“一问三不知”的来历——你以为“不知”,却不知“不知已是答案”! 又有甲午试前,秀才求乩仙示题,仙书‘不可语’三字。 众秀才若求不已,乃书曰:‘正在不可语上。’众愈不解,再求仙明示之,仙书一‘署’字,再叩之,则不应矣。当年试题正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一章。” “不知”为“不知命”,“不可语”为“不如好之”,“署”是四个“者”。 这些都与考题应验…… 但也有乩示内容荒腔走板,譬如清后期广东巡抚叶名琛。 第一次英法联军,时任巡抚叶名琛,亲自扶乩,得吕洞宾语“十五日后便无事”的乩示,因故,他既不与联军交涉,也不防守,打算拖过十五日…… 最后战败被俘,客死印度加尔各答,时人讥之“六不总督”。 叶名琛也算清代中后期的名臣之一,为广东的社会发展和社会稳定做出了重大贡献,最终却会在不靠谱的乩示之下。 乩台的另一侧,则设置八个红色蒲团,是供扶乩时道士唱经所用。 九点二十分,吉日良辰,元清阁扶乩正式开始。 国章道长一身红黄道袍,怀抱佛尘,仪态威严,身后跟着一队或着红袍或着青袍的道士。 八个蒲团上,坐着八位道士,以国章道长为首,颂念《上清经》。 二十分钟后,又有两位红袍道士,来到乩架两侧,手搭“风箱扶手”上,准备开始扶乩。这两位道士是这次扶乩的正鸾和副鸾,也就是乩仙与乩童。 又有两位青袍道士,手捧经章。此二人是唱生,也就是将乩示“翻译”出文字。 还有两位道士,盘膝跪坐在唱生身边,一人端着盛放笔墨的木匣,另一人则手执空白问卷,准备记录。此二人是录生,也就是在唱生唱完乩示之后,负责记录工作的道士。 随着国章道长一声长长的拖腔结束,两位乩仙开始缓缓推动扶手。挂在木架滑轨上的铁圈,开始前后左右摆动,带动符笔在白沙盘上留下一道道或浅或深的痕迹。 现场雅雀无声,生怕打扰唱生辨认这些痕迹。 香火缭绕中,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扶乩的过程并不慢,也就十分钟,符笔停止摆动,诵经声再度大作。唱生和录生四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又交给国章道长观看。 国章道长的脸色有些阴,可今天是当众扶乩,结果必须公示,想了好几分钟,他还是摆摆手,让红袍道士唱出来——“绣阁听琴自起思,改妆夤夜最欢时;可怜沽酒临邛市,才子隹人两下厨。” 卢灿一愣。讲真,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扶乩一事,在他看来,元清阁今天所谓的“扶乩”,其实就是向某一方献媚,最后的乩示,一定很好。 要知道,扶乩过程中,有太多可以作弊的地方,譬如乩示的辨认,只掌握在他们手中,说什么是什么,谁又能质疑?谁又敢质疑? 可是,现如今唱出来的乩示,可不是什么好话。 “绣阁听琴自起思,改妆夤夜最欢时;可怜沽酒临邛市,才子隹人两下厨。” 说的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旧。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卓文君夜里听到司马相如的琴挑,于是决意漏夜跟他私逃。出于生计,卓文君当垆卖酒,此有辛苦之气象,虽有马相如的日后大贵,但别忘了,两人的爱情还是经历相当大的波折,卓文君更是写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诗句。 所以,这次的乩示,真真算不上好辞,难怪唱生不敢当即唱出来,国章道长也是一脸严肃。如此说来,元清阁并没有操控这次扶乩! 偏偏这次乩示,又与日后的情况,有几分相像…… 有些事,不敢深究! 好在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还是有些美好寓意,卓文君更是“开中国女子自由婚姻第一人”,如果往“好兆头”上生拉硬扯,也能说得过去。 因此,在接下来的聚会和素斋宴上,还是有些人念叨着“好辞”“好兆头”。 也有不少明白人,包括元清阁的一干道士,兴趣都不是很高。 心怀敬畏的卢灿,更不愿意多说什么,几乎不对今天的乩示做出任何表示。即便是辛婶询问,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元清阁的素斋还是不错的,尽管比不上青松观的素斋精致,但口味清淡,颇合卢灿口味。他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小虎与萧云琴,吃得肚饱腰圆。 吃完饭,卢灿和王大柱坐在桌边品着元清阁的荷叶茶。元清阁的道士,摘取龟池中的抽苞荷叶,切成细丝,再与初春头茶一起烘焙炒制。 还别说,配着冰糖喝,别有风味。 两人正聊着闲篇,卢灿的目光落在正窃窃私语的小虎与萧云琴的身上,笑问,“虎子和阿琴的婚事,柱子叔,怎么考虑的?” 王大柱一窒,有些恼火的瞪了王小虎一眼。 这里面也有故事。 自从殡葬大王萧老去世,王小虎前去帮忙,这对年轻男女交往日益密切。 男孩高大强壮,女孩温柔可人,又有小学同学之谊,感情迅速升温。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吃禁果,还被萧云琴的母亲发现。今年正月,萧云琴的母亲私下向辛婶说过此事。 两个孩子都没满二十,原本还打算过几年,可现在,不得不将婚期提上日程。王鼎新老爷子打算等今年虎子大学毕业,就为两人举行婚礼,两家最近正在商议具体日期。 虎子被他父亲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缩了缩脖子,萧云琴则扭过头,装作没听见,耳根都红了。 “大致定在中秋前后,具体日子还需要请人算算……对了,老福是不是会看日子?要不……阿灿,你帮我问问呗?”辛婶对这一话题很感兴趣,拉着萧云琴的手,笑容满面。 她口中的老福,就是福伯福井泉。 卢灿正准备回复,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卢生,没打扰到你们……我想和你单聊几句。” 是万邦航运的曹文锦,他身后的帅气年轻人,是二子曹伟德。 第955章 齐大非偶 第955章 齐大非偶 卢灿起身,走向旁边略空旷的一桌,笑着伸手邀请,“曹叔,伟德兄,请坐!” 对于曹文锦家族,卢灿蛮敬佩,曹家称得上商贾传家,已经有了英华内敛的世家之相。 曹文锦之祖曹华章创建“曹宝号”内河运输公司,是民国初年内河航运巨头之一,最高峰时拥有九艘小火轮。曹文锦之父曹隐云是沪海劝业银行股东,同时还是达昌洋行的大买办。 到了曹文锦这一代时,虽然名声不显,家资似乎也很一般,但卢灿很清楚,曹家的发展,缓急有度如老牛,稳得一逼,香江地界,任谁也不敢小觑。 一代为杰,三代为豪,五代传家为世,曹家已然有了“世家”之相,除了财力还稍有欠缺外,人脉、家风、传承,产业结构,都已经很充沛。 这样的人家,当得起卢灿尊敬。 “阿灿,你也坐。”曹文锦笑着坐下,拍拍旁边的座椅。曹伟德也向卢灿拱拱手,在父亲身边落座。 卢灿端着茶杯在曹文锦身边坐下,“曹叔,有话请讲。” “听闻……老赵从比利时回来……还准备大干一场?”曹文锦的声音压得很低,笑容有些勉强。 他说的是赵从衍。 赵从衍三年前售卖港岛产业,举家迁往比利时,最近又回到香江,还很活跃…… 作为同行的曹文锦,直觉这其中有问题。 于是,他暗中安排人留意赵从衍的行踪,意外发现,赵从衍与卢家、霍家、郑家、四叔家等本土资本大亨,过从甚密,似乎……几家正打算联手抄底海运市场,而操盘手就是赵从衍。 再联想卢灿去年年底的西欧三国游,精明的曹文锦猜到这件事的背后,就是卢灿。 这一发现,让曹文锦有些失落。尽管还不知道他们的图谋有多大,可是,华光船务赵从衍能干的事,万邦曹家也能干,为什么卢灿要去比利时找回赵从衍? 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问,卢家霍家等找谁合作,都是由利益和人情决定的。 他今天找卢灿,也只是希望能掺一脚而已。 卢灿瞬间明白对方的来意,微微一笑,“曹叔,这事…您直接问赵老,不更合适?” 曹文锦神情有些尴尬,“这不是先碰到你嘛,又想着你和赵老头子关系不错,就琢磨着先问问你。不方便回答,就算我没问。” 他没说的是,同行是冤家,万邦和华光船务的关系,算不上和谐。卢灿对老一辈的恩怨,了解不多,但能猜到一些,笑笑摊摊手,“没什么不方便。赵老先生比较看好海运业复苏,提议我们几家凑一笔钱,试试水……这事是赵老挑头负责,我和霍老他们都是跟投,不问事的。” 曹文锦将信将疑。 万邦和华光船务可谓多年对手,对赵从衍可谓知根知底。三年前赵从衍产业转移至比利时,态度坚决,短短三年时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怎么想,都不像赵从衍的手笔。 卢灿将其全部推到赵从衍身上,让曹文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切入。好在他还有帮手,曹伟德在一旁笑道,“维文,青衣码头万邦大厦离你环宇大厦这么近,你却跑到比利时找赵老合作……这不是典型的舍近求远嘛!你说是不是?” 曹伟德二十岁就加入万邦,今年还没到三十岁,青年俊杰一枚,几乎算是卢灿的同龄人。两人此前也多有交集,算是朋友,所以,这话曹伟德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无伤大雅,可曹文锦基于身份,不能这么说。 卢灿抬头看了曹伟德一眼,同样笑笑回复,“既然万邦感兴趣……等赵老谈定项目之后,我会从属于我的那部分股权中,匀出一些转给你们。” 这么好说话? 曹文锦一愣,变得有些迟疑,语气也严肃起来,“卢生……你不看好……赵老头的计划?” “我非常看好。曹叔,要不要随你。如果想要插一脚的话……大概在七月份之前,准备两到三个亿美金的资本。如果不想要……当我没说。”卢灿摆摆手,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其实,卢灿最早的合作对象是曹文锦家族,可后来拿到详细资料细琢磨一番,又觉得曹家弱项比较明显,遂即更换为赵从衍。 之所以如此,是因曹家的船队,百分之六十是东洋业务,百分之三十是东南亚以及中亚,至于欧洲和美洲航运,要比包家的环球以及赵家的华光船务差得远。基于欧洲小国众多,综合航运需求一直是世界第一,而包家又喜欢做独门生意,所以,卢灿最终选择略逊一筹但欧洲基础不错的赵家。 至于为何答应转一部分份额给曹家,还真说不上卢灿有什么好心。 航运业务属于大投入大产出的产业,虽然一趟远洋货轮就有可能赚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但基于耗费巨大成本高,所以,海运公司的盈利水平并不算很高,远不如地产业务的高利润。 唯一能称道的是,相对比较稳定。 又因为年前香江会上卢灿所提出的“项目提议方必须承揽剩余百分之五十空额”的条件,卢灿可以预见,本次抄底全球海运项目,必定有不少空额。 分给曹家的那些份额,无非是以卢灿名义揽下,再转一部分给万邦曹家而已。 这并不意味着卢灿不看好海运项目,只是他有着太多利润高于海运业务的可投资项目而已! 再说一遍,卢灿成立香江会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基本盘,整合港岛资本,并非只是为了赚钱。 所以,曹家是否想要份额,对于卢灿而言,并不重要。 卢灿的爽快,反倒让曹文锦有些犹豫,又问,“卢生,有具体项目资料吗?” 卢灿摇头,“赵老在负责,我手中暂时没有,如果曹叔想要资料,过些天我问问。” 曹文锦也需要时间考虑,就坡下驴,点点头,“好的,那……我等你消息。” 告辞卢灿及王大柱夫妇后,曹文锦没再逗留,又和国章道长等人说了一声,领着儿子离开元清阁。走过山腰石径时,曹伟德忍不住问道,“爹地,怎么不顺势提一提香江会的事?” 曹文锦父子今天找卢灿的另一个目的,是想加入香江会,刚才曹伟德想提,结果被父亲的眼色打断。 “齐大非偶!”曹文锦摇摇头,“我们万邦曹家,跟着合众基金赚点小钱即可,至于加入香江会什么的……有赵老头在,还是不去掺和。” 香江会有两层结构,最上层的自然是八大会员,旗下为香江会掌控的合众基金,最近正在东京行动。合众基金的成员相对比较宽泛,大多都是拿钱买基金股,每年只分红不问事。 曹伟德一怔,齐大非偶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只是用在这里……合适吗? 对于二子曹伟德,曹文锦还是很满意的,见儿子不解,背着手,边走边解析给儿子听—— 所谓“齐大非偶”,出自《左传》,说的是“齐僖公嫁女郑国郑世子忽”。本意是齐是大国,郑为小国,所以两国的人联姻不相匹配,又被引申为“门第和势位不匹配,不合适结盟”。 曹文锦用在这里,不只是自谦,还有一层自警——想要成为大势力的势力,最好不要离大势力太近,容易被吞噬或同化,失去自主性,也就失去登顶的希望。 曹伟德跟在父亲身后一步,快出山门时,忽地醒悟过来,一惊,“爹地,您的意思……他们几家用香江会……来顶层势力?” 对于儿子的悟性很满意,曹文锦哈哈一笑,“自己悟。”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停车场,曹伟德拉开车门让父亲先进,又忍不住问道,“那……卢灿提到的份额……咱家还打算接手吗?” “保持距离,不代表不接触,更不代表不合作,明白吗?” 曹文锦回头盯着儿子说了一句,然后迈步上车。 曹伟德帮父亲关好车门,又回头看了眼半山腰,那位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真的是这想法吗?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还是同龄人吗? 究竟有没有固化香江顶层资本圈的意图,只有卢灿自己清楚。 他在曹文锦离开后不久,也向国章道长告辞。 “不再歇会儿?我这里也有斋室,可以休息……” 卢灿以前没来过元清阁,国章道长还想他多逗留一会。卢灿笑笑摇头,“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元清阁以后我会常来。” 这话不掺假!见识过扶乩的“神奇”之后,卢灿确实打算以后常来这边坐坐。 “那……就不挽留……哦,等等。” 国章道长交过身边的一位道童,耳语两句,道童快速离开。又听他笑道,“云意大师坐前有两块平安玉佩,送给小公子和这位小姑娘,材质一般,比不得你家的好玉。” 云意大师就是今天扶乩仪式中那位年老的唱生道长。 元清阁内正宗道士很少,只有五位,又以云意道长为首。 云意道长并非香江人,而是二十年前从荆州开元观南来的高人。开元观据说始建于唐代开元年间,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真正的名门大观,南方三清道庭始祖之一。 至于云意道长为什么来,以时间推算也能猜到一二。 云意大师坐前的平安玉佩,啧啧,这份心意,让旁边的人眼红! 第955章 齐大非偶 第955章 齐大非偶 卢灿起身,走向旁边略空旷的一桌,笑着伸手邀请,“曹叔,伟德兄,请坐!” 对于曹文锦家族,卢灿蛮敬佩,曹家称得上商贾传家,已经有了英华内敛的世家之相。 曹文锦之祖曹华章创建“曹宝号”内河运输公司,是民国初年内河航运巨头之一,最高峰时拥有九艘小火轮。曹文锦之父曹隐云是沪海劝业银行股东,同时还是达昌洋行的大买办。 到了曹文锦这一代时,虽然名声不显,家资似乎也很一般,但卢灿很清楚,曹家的发展,缓急有度如老牛,稳得一逼,香江地界,任谁也不敢小觑。 一代为杰,三代为豪,五代传家为世,曹家已然有了“世家”之相,除了财力还稍有欠缺外,人脉、家风、传承,产业结构,都已经很充沛。 这样的人家,当得起卢灿尊敬。 “阿灿,你也坐。”曹文锦笑着坐下,拍拍旁边的座椅。曹伟德也向卢灿拱拱手,在父亲身边落座。 卢灿端着茶杯在曹文锦身边坐下,“曹叔,有话请讲。” “听闻……老赵从比利时回来……还准备大干一场?”曹文锦的声音压得很低,笑容有些勉强。 他说的是赵从衍。 赵从衍三年前售卖港岛产业,举家迁往比利时,最近又回到香江,还很活跃…… 作为同行的曹文锦,直觉这其中有问题。 于是,他暗中安排人留意赵从衍的行踪,意外发现,赵从衍与卢家、霍家、郑家、四叔家等本土资本大亨,过从甚密,似乎……几家正打算联手抄底海运市场,而操盘手就是赵从衍。 再联想卢灿去年年底的西欧三国游,精明的曹文锦猜到这件事的背后,就是卢灿。 这一发现,让曹文锦有些失落。尽管还不知道他们的图谋有多大,可是,华光船务赵从衍能干的事,万邦曹家也能干,为什么卢灿要去比利时找回赵从衍? 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问,卢家霍家等找谁合作,都是由利益和人情决定的。 他今天找卢灿,也只是希望能掺一脚而已。 卢灿瞬间明白对方的来意,微微一笑,“曹叔,这事…您直接问赵老,不更合适?” 曹文锦神情有些尴尬,“这不是先碰到你嘛,又想着你和赵老头子关系不错,就琢磨着先问问你。不方便回答,就算我没问。” 他没说的是,同行是冤家,万邦和华光船务的关系,算不上和谐。卢灿对老一辈的恩怨,了解不多,但能猜到一些,笑笑摊摊手,“没什么不方便。赵老先生比较看好海运业复苏,提议我们几家凑一笔钱,试试水……这事是赵老挑头负责,我和霍老他们都是跟投,不问事的。” 曹文锦将信将疑。 万邦和华光船务可谓多年对手,对赵从衍可谓知根知底。三年前赵从衍产业转移至比利时,态度坚决,短短三年时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怎么想,都不像赵从衍的手笔。 卢灿将其全部推到赵从衍身上,让曹文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切入。好在他还有帮手,曹伟德在一旁笑道,“维文,青衣码头万邦大厦离你环宇大厦这么近,你却跑到比利时找赵老合作……这不是典型的舍近求远嘛!你说是不是?” 曹伟德二十岁就加入万邦,今年还没到三十岁,青年俊杰一枚,几乎算是卢灿的同龄人。两人此前也多有交集,算是朋友,所以,这话曹伟德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无伤大雅,可曹文锦基于身份,不能这么说。 卢灿抬头看了曹伟德一眼,同样笑笑回复,“既然万邦感兴趣……等赵老谈定项目之后,我会从属于我的那部分股权中,匀出一些转给你们。” 这么好说话? 曹文锦一愣,变得有些迟疑,语气也严肃起来,“卢生……你不看好……赵老头的计划?” “我非常看好。曹叔,要不要随你。如果想要插一脚的话……大概在七月份之前,准备两到三个亿美金的资本。如果不想要……当我没说。”卢灿摆摆手,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其实,卢灿最早的合作对象是曹文锦家族,可后来拿到详细资料细琢磨一番,又觉得曹家弱项比较明显,遂即更换为赵从衍。 之所以如此,是因曹家的船队,百分之六十是东洋业务,百分之三十是东南亚以及中亚,至于欧洲和美洲航运,要比包家的环球以及赵家的华光船务差得远。基于欧洲小国众多,综合航运需求一直是世界第一,而包家又喜欢做独门生意,所以,卢灿最终选择略逊一筹但欧洲基础不错的赵家。 至于为何答应转一部分份额给曹家,还真说不上卢灿有什么好心。 航运业务属于大投入大产出的产业,虽然一趟远洋货轮就有可能赚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但基于耗费巨大成本高,所以,海运公司的盈利水平并不算很高,远不如地产业务的高利润。 唯一能称道的是,相对比较稳定。 又因为年前香江会上卢灿所提出的“项目提议方必须承揽剩余百分之五十空额”的条件,卢灿可以预见,本次抄底全球海运项目,必定有不少空额。 分给曹家的那些份额,无非是以卢灿名义揽下,再转一部分给万邦曹家而已。 这并不意味着卢灿不看好海运项目,只是他有着太多利润高于海运业务的可投资项目而已! 再说一遍,卢灿成立香江会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基本盘,整合港岛资本,并非只是为了赚钱。 所以,曹家是否想要份额,对于卢灿而言,并不重要。 卢灿的爽快,反倒让曹文锦有些犹豫,又问,“卢生,有具体项目资料吗?” 卢灿摇头,“赵老在负责,我手中暂时没有,如果曹叔想要资料,过些天我问问。” 曹文锦也需要时间考虑,就坡下驴,点点头,“好的,那……我等你消息。” 告辞卢灿及王大柱夫妇后,曹文锦没再逗留,又和国章道长等人说了一声,领着儿子离开元清阁。走过山腰石径时,曹伟德忍不住问道,“爹地,怎么不顺势提一提香江会的事?” 曹文锦父子今天找卢灿的另一个目的,是想加入香江会,刚才曹伟德想提,结果被父亲的眼色打断。 “齐大非偶!”曹文锦摇摇头,“我们万邦曹家,跟着合众基金赚点小钱即可,至于加入香江会什么的……有赵老头在,还是不去掺和。” 香江会有两层结构,最上层的自然是八大会员,旗下为香江会掌控的合众基金,最近正在东京行动。合众基金的成员相对比较宽泛,大多都是拿钱买基金股,每年只分红不问事。 曹伟德一怔,齐大非偶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只是用在这里……合适吗? 对于二子曹伟德,曹文锦还是很满意的,见儿子不解,背着手,边走边解析给儿子听—— 所谓“齐大非偶”,出自《左传》,说的是“齐僖公嫁女郑国郑世子忽”。本意是齐是大国,郑为小国,所以两国的人联姻不相匹配,又被引申为“门第和势位不匹配,不合适结盟”。 曹文锦用在这里,不只是自谦,还有一层自警——想要成为大势力的势力,最好不要离大势力太近,容易被吞噬或同化,失去自主性,也就失去登顶的希望。 曹伟德跟在父亲身后一步,快出山门时,忽地醒悟过来,一惊,“爹地,您的意思……他们几家用香江会……来顶层势力?” 对于儿子的悟性很满意,曹文锦哈哈一笑,“自己悟。”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停车场,曹伟德拉开车门让父亲先进,又忍不住问道,“那……卢灿提到的份额……咱家还打算接手吗?” “保持距离,不代表不接触,更不代表不合作,明白吗?” 曹文锦回头盯着儿子说了一句,然后迈步上车。 曹伟德帮父亲关好车门,又回头看了眼半山腰,那位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真的是这想法吗?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还是同龄人吗? 究竟有没有固化香江顶层资本圈的意图,只有卢灿自己清楚。 他在曹文锦离开后不久,也向国章道长告辞。 “不再歇会儿?我这里也有斋室,可以休息……” 卢灿以前没来过元清阁,国章道长还想他多逗留一会。卢灿笑笑摇头,“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元清阁以后我会常来。” 这话不掺假!见识过扶乩的“神奇”之后,卢灿确实打算以后常来这边坐坐。 “那……就不挽留……哦,等等。” 国章道长交过身边的一位道童,耳语两句,道童快速离开。又听他笑道,“云意大师坐前有两块平安玉佩,送给小公子和这位小姑娘,材质一般,比不得你家的好玉。” 云意大师就是今天扶乩仪式中那位年老的唱生道长。 元清阁内正宗道士很少,只有五位,又以云意道长为首。 云意道长并非香江人,而是二十年前从荆州开元观南来的高人。开元观据说始建于唐代开元年间,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真正的名门大观,南方三清道庭始祖之一。 至于云意道长为什么来,以时间推算也能猜到一二。 云意大师坐前的平安玉佩,啧啧,这份心意,让旁边的人眼红! 第956章 阿萝出道 第956章 阿萝出道 第二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品博览会,定于3月12日,红磡体育馆西馆开幕。 3月5日,许胖子带着古博会的流程文本和活动方案,以及一封古朴的邀请函,来到德银投资大厦,让卢灿过目,顺便邀请他到时候去捧捧场。 卢灿直接将邀请函扔到一边,这次古博会他不打算露面,伸手拿过文本,快速翻看一遍。 汲取去年的教训,今年古博会组委会早早预定场馆,避开三月下旬开幕的香江国际珠宝展,为时七天。期间香江没有上规模的展览展示活动,古博会独占焦点。 今年古博会的规模比去年大得多,西场馆六厅全开,两个综合厅,两个特展厅,两个隔间厅,最多可容纳将近两千二百多客户。 翻到这里时,卢灿顺口问道,“招商招满了吗?” “当然!”许胖子嘿嘿一笑,言语间颇为自傲,胖手指在桌上点点。 “台北来了七十多家,澳门也有将近五十家,香江三条街的,也来了大半,将近两百家。如果算上那些做艺术品、画廊的……数量占一大半。” 末了又低声说道,“对了,今年国内来了二十多家,都是各地市的文物商店。还有一些做旅游纪念品和本地特色艺术品的,也向组委会申请,可你知道……最近外逃的人和滞港的人太多,我们没敢口子放得太开,怕出事。” 卢灿摸摸下巴没吱声。胖子说的情况,最近几年,越来越严重,很多人以商贸为借口出国或者赴港,然后躲起来或者找借口不回国,这种案例数不胜数。 据说中英协调联络小组正在谈判“遣返方案”…… 嗐,管这些事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 卢灿继续往下翻文本,接下来就是今年古博会的重头戏——《鉴宝大会》。 去年,在卢灿的建议下,匆忙录制三期节目,给亚洲电视台带来不小的惊喜,同时也给古博会组委会以启发——这可能是除摊位费和门票之外的另一条生财之路。 因此,今年古博会组委会与亚洲电视台进行两轮正式商谈,双方确定再次合作。 古博会组委会配合亚洲电视,将鉴宝大会的时长延长至七天,以供亚洲电视剪出十二期栏目在黄金台播出,除拍摄和制作栏目之外的所有费用,古博会自理。 亚洲电视台邱老抠抠得要命,一分钱不出,只愿意拿出广告时段给与补偿。他答应,在古博会举行前后的十五天内,包含举行期间,亚洲电视提供合计总时长六个小时的广告时段,由古博会组委会自由支配。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只是需要变现。 古博会组委会也很乐意,反正没有这项,他们也要花钱组织鉴宝大会。 有了这笔广告资源后,组委会完全可以将这一广告时段,分成小段作为特展客户的附赠品;也可以分开售卖给广告客户,譬如纳德轩珠宝和润馨瓷器,就一口气买走将近两个小时的广告时段;还可以制作古博会自己的广告进行投放,不愁花不掉。 除此之外,亚洲电视还会对古博会开幕式进行一个小时的录播,以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新闻关注。这些都算是鉴宝大会栏目置换的宣传筹码。 文本再往后,就是《鉴宝大会》的具体方案。 还真是思路一打开,人人都是策划师。 组委会和电视台的人,无师自通,本次鉴宝大会不仅会评选“万宝之王”的金奖,还会设置充满噱头的“金锤砸赝”……天地良心,卢灿可没说过。 很多后世鉴宝栏目的噱头,这本方案中都可以看到雏形。 卢灿笑笑摇头,手指搭在“金锤砸赝”的一项上,“不建议你们这么搞,虽然有噱头,可争议一定会存在。古博会组委会还好一点,维德拍卖一旦沾上,怕是有伤声誉。” “怎么,你不相信我们找来的鉴定师鉴定水平?”许胖子不以为然。 “不是信不过啊!这世上,全始全终何其少,为德不卒,一曝十寒才普遍。”卢灿盯着许胖子的眼睛,“今年不出事,不代表永远不出事!” 这下许佳闻也有些犹豫,扣着鼻翼,想了会后点头应道,“行。我安排几件赝品上去砸,至于持宝人的货,听你的,咱不动。” 这就对了!卢灿将文本合上,搁在一边,又拿起请柬,笑笑扔还给许胖子,“我没时间。” “不是不给你面子,要去新加坡,物流产业园的事。” 许佳闻刚要插嘴,被卢灿的话题岔开注意力——新加坡物流产业园是德银投资的项目,他许胖子是德银投资的股东,也算是他的产业。这不,他忍不住问道,“物流产业园怎么了?” “没跟你说过吗?新加坡和马来,有一帮人,眼红咱们的股份占比。” 许胖子大拇指在嘴唇上扫了两下,有点印象,好像卢灿之前提过一嘴,当时自己没在意,不由得疑惑问道,“很麻烦?还没解决?” “这次去新加坡,我去见老李。”卢灿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搓了搓手,笑笑摇头,“这次去新加坡,我去见见老李,小李也行,淡马锡的那些人,还是听李家的。” 卢灿猜测,觊觎物流产业园可能事情一角,更可能是淡马锡的那些人,对卢系资本在新加坡越做越大感到担心,进而出手试探。 许胖子知道内情,也知道轻重,遂即点点头,“那你辛苦一趟,古博会这边你就不用操心。” 卢灿笑了笑,“古博会……我给你推荐两人。” “我这边有……你推荐的……谁呀?”胖子来之前就考虑过卢灿可能会拒绝,自然有备用人选,所以,他原本打算拒绝,很快又转过弯来。 卢灿失笑,胖子的鬼心眼真多,也没计较,又道,“你都见过。阿萝那丫头可以出道,这次鉴宝大会的平台不错。另外,张老的大弟子古风……哦,就是上次澳门和我们斗亮的那位,他三月底来虎博任职,我打算让他也在这次大会上与香江同行们见见面。” “这对师兄妹……可以!” 以许胖子的精明,很快就想明白邀请这两位的好处。 首先,饶宜萝是正宗的名门弟子,年纪又小,容貌身材气质都不错,鉴定水平很强,放在鉴宝大会上,绝对是“焦点人物”,一定会拉高鉴宝大会栏目的收视率。 其次,古风的鉴定水平,他可是亲眼所见,维德拍卖现有的鉴定师拉过来比一比,估摸着也只有丁欢丁老能胜他一筹。 想到这,许胖子霍然抬头,“古师兄去虎博?这不行!丁老的身体你比我清楚,我现在都不敢带他走远,只能坐班……维德拍卖这边缺高水平鉴定师!这个人你必须让给我!” “你怎么什么都想争一争?”卢灿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胖子,“虎博新成立一馆,天籁阁馆,我打算让古风师兄担任馆长,你要他过去……我的新馆长怎么办?” 见卢灿口气松动,许胖子心头大喜,“你们虎博是研究单位,你觉得古师兄担任馆长合适吗?你们虎博那么多人,有的是研究员想要担任馆长,不差古师兄一人。” 前两天是张老“七七”,古风在做完张老尾七法事之后,回到澳门与古特雷斯聊过一次。古特雷斯很给面子,中止合同。这不,古风及身后两大家子,都聚在卢灿安排的两栋房子中。 卢灿也在为如何合理安置古风而头疼。 许胖子说的话,在理。 古风的长项在鉴定在仿制,不在研究,让他进虎博,可能古风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当然,卢灿也能安置下来,譬如润馨瓷器,古风自然也可以进,但润馨瓷器已经有不少来自jdz和利摩日的烧瓷高手,古风未必占优。 还有香江艺术基金也可以,可艺术基金总体偏向于近现代艺术,也算不上古风的长项。 安置没问题,合理安置有点难。 想来想去,维德拍卖倒是个好去处,卢灿今天找许胖子聊古风,本意在此。 现在许胖子自己要人,正中下怀。 卢灿呵呵一笑,摆摆手,“你自己找他谈。他要是愿意去维德,我不拦着。” 许胖子乐呵呵的走了。 温碧璃边收拾茶盘边笑问,“阿灿,你对阿萝这么看好?那可是大场面,小丫头能镇住吗?” “那丫头……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卢灿感慨摇头,伸手拿起话筒——让饶宜萝出道,怎么也得跟福伯和饶老打声招呼,免得两位老爷子怪罪。 温碧璃笑笑应道,“也不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自己是吗?卢灿拿话筒的手一顿,想了会后苦笑摇头,自己或许有点这方面的天赋,但如果没有古伯以及两世的学习与积累,怕是比不上饶宜萝。 出乎卢灿预料,饶老对于饶宜萝出道,没什么意见,倒是福伯有几分反对的意思。 奈何,小丫头自己也跃跃欲试。 最终,福伯拗不过,饶宜萝成为鉴宝大会现场疑难鉴定组三位成员之一,等同于去年卢灿所在的位置。 借助这一平台,饶宜萝正式出道。 第956章 阿萝出道 第956章 阿萝出道 第二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品博览会,定于3月12日,红磡体育馆西馆开幕。 3月5日,许胖子带着古博会的流程文本和活动方案,以及一封古朴的邀请函,来到德银投资大厦,让卢灿过目,顺便邀请他到时候去捧捧场。 卢灿直接将邀请函扔到一边,这次古博会他不打算露面,伸手拿过文本,快速翻看一遍。 汲取去年的教训,今年古博会组委会早早预定场馆,避开三月下旬开幕的香江国际珠宝展,为时七天。期间香江没有上规模的展览展示活动,古博会独占焦点。 今年古博会的规模比去年大得多,西场馆六厅全开,两个综合厅,两个特展厅,两个隔间厅,最多可容纳将近两千二百多客户。 翻到这里时,卢灿顺口问道,“招商招满了吗?” “当然!”许胖子嘿嘿一笑,言语间颇为自傲,胖手指在桌上点点。 “台北来了七十多家,澳门也有将近五十家,香江三条街的,也来了大半,将近两百家。如果算上那些做艺术品、画廊的……数量占一大半。” 末了又低声说道,“对了,今年国内来了二十多家,都是各地市的文物商店。还有一些做旅游纪念品和本地特色艺术品的,也向组委会申请,可你知道……最近外逃的人和滞港的人太多,我们没敢口子放得太开,怕出事。” 卢灿摸摸下巴没吱声。胖子说的情况,最近几年,越来越严重,很多人以商贸为借口出国或者赴港,然后躲起来或者找借口不回国,这种案例数不胜数。 据说中英协调联络小组正在谈判“遣返方案”…… 嗐,管这些事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 卢灿继续往下翻文本,接下来就是今年古博会的重头戏——《鉴宝大会》。 去年,在卢灿的建议下,匆忙录制三期节目,给亚洲电视台带来不小的惊喜,同时也给古博会组委会以启发——这可能是除摊位费和门票之外的另一条生财之路。 因此,今年古博会组委会与亚洲电视台进行两轮正式商谈,双方确定再次合作。 古博会组委会配合亚洲电视,将鉴宝大会的时长延长至七天,以供亚洲电视剪出十二期栏目在黄金台播出,除拍摄和制作栏目之外的所有费用,古博会自理。 亚洲电视台邱老抠抠得要命,一分钱不出,只愿意拿出广告时段给与补偿。他答应,在古博会举行前后的十五天内,包含举行期间,亚洲电视提供合计总时长六个小时的广告时段,由古博会组委会自由支配。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只是需要变现。 古博会组委会也很乐意,反正没有这项,他们也要花钱组织鉴宝大会。 有了这笔广告资源后,组委会完全可以将这一广告时段,分成小段作为特展客户的附赠品;也可以分开售卖给广告客户,譬如纳德轩珠宝和润馨瓷器,就一口气买走将近两个小时的广告时段;还可以制作古博会自己的广告进行投放,不愁花不掉。 除此之外,亚洲电视还会对古博会开幕式进行一个小时的录播,以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新闻关注。这些都算是鉴宝大会栏目置换的宣传筹码。 文本再往后,就是《鉴宝大会》的具体方案。 还真是思路一打开,人人都是策划师。 组委会和电视台的人,无师自通,本次鉴宝大会不仅会评选“万宝之王”的金奖,还会设置充满噱头的“金锤砸赝”……天地良心,卢灿可没说过。 很多后世鉴宝栏目的噱头,这本方案中都可以看到雏形。 卢灿笑笑摇头,手指搭在“金锤砸赝”的一项上,“不建议你们这么搞,虽然有噱头,可争议一定会存在。古博会组委会还好一点,维德拍卖一旦沾上,怕是有伤声誉。” “怎么,你不相信我们找来的鉴定师鉴定水平?”许胖子不以为然。 “不是信不过啊!这世上,全始全终何其少,为德不卒,一曝十寒才普遍。”卢灿盯着许胖子的眼睛,“今年不出事,不代表永远不出事!” 这下许佳闻也有些犹豫,扣着鼻翼,想了会后点头应道,“行。我安排几件赝品上去砸,至于持宝人的货,听你的,咱不动。” 这就对了!卢灿将文本合上,搁在一边,又拿起请柬,笑笑扔还给许胖子,“我没时间。” “不是不给你面子,要去新加坡,物流产业园的事。” 许佳闻刚要插嘴,被卢灿的话题岔开注意力——新加坡物流产业园是德银投资的项目,他许胖子是德银投资的股东,也算是他的产业。这不,他忍不住问道,“物流产业园怎么了?” “没跟你说过吗?新加坡和马来,有一帮人,眼红咱们的股份占比。” 许胖子大拇指在嘴唇上扫了两下,有点印象,好像卢灿之前提过一嘴,当时自己没在意,不由得疑惑问道,“很麻烦?还没解决?” “这次去新加坡,我去见老李。”卢灿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搓了搓手,笑笑摇头,“这次去新加坡,我去见见老李,小李也行,淡马锡的那些人,还是听李家的。” 卢灿猜测,觊觎物流产业园可能事情一角,更可能是淡马锡的那些人,对卢系资本在新加坡越做越大感到担心,进而出手试探。 许胖子知道内情,也知道轻重,遂即点点头,“那你辛苦一趟,古博会这边你就不用操心。” 卢灿笑了笑,“古博会……我给你推荐两人。” “我这边有……你推荐的……谁呀?”胖子来之前就考虑过卢灿可能会拒绝,自然有备用人选,所以,他原本打算拒绝,很快又转过弯来。 卢灿失笑,胖子的鬼心眼真多,也没计较,又道,“你都见过。阿萝那丫头可以出道,这次鉴宝大会的平台不错。另外,张老的大弟子古风……哦,就是上次澳门和我们斗亮的那位,他三月底来虎博任职,我打算让他也在这次大会上与香江同行们见见面。” “这对师兄妹……可以!” 以许胖子的精明,很快就想明白邀请这两位的好处。 首先,饶宜萝是正宗的名门弟子,年纪又小,容貌身材气质都不错,鉴定水平很强,放在鉴宝大会上,绝对是“焦点人物”,一定会拉高鉴宝大会栏目的收视率。 其次,古风的鉴定水平,他可是亲眼所见,维德拍卖现有的鉴定师拉过来比一比,估摸着也只有丁欢丁老能胜他一筹。 想到这,许胖子霍然抬头,“古师兄去虎博?这不行!丁老的身体你比我清楚,我现在都不敢带他走远,只能坐班……维德拍卖这边缺高水平鉴定师!这个人你必须让给我!” “你怎么什么都想争一争?”卢灿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胖子,“虎博新成立一馆,天籁阁馆,我打算让古风师兄担任馆长,你要他过去……我的新馆长怎么办?” 见卢灿口气松动,许胖子心头大喜,“你们虎博是研究单位,你觉得古师兄担任馆长合适吗?你们虎博那么多人,有的是研究员想要担任馆长,不差古师兄一人。” 前两天是张老“七七”,古风在做完张老尾七法事之后,回到澳门与古特雷斯聊过一次。古特雷斯很给面子,中止合同。这不,古风及身后两大家子,都聚在卢灿安排的两栋房子中。 卢灿也在为如何合理安置古风而头疼。 许胖子说的话,在理。 古风的长项在鉴定在仿制,不在研究,让他进虎博,可能古风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当然,卢灿也能安置下来,譬如润馨瓷器,古风自然也可以进,但润馨瓷器已经有不少来自jdz和利摩日的烧瓷高手,古风未必占优。 还有香江艺术基金也可以,可艺术基金总体偏向于近现代艺术,也算不上古风的长项。 安置没问题,合理安置有点难。 想来想去,维德拍卖倒是个好去处,卢灿今天找许胖子聊古风,本意在此。 现在许胖子自己要人,正中下怀。 卢灿呵呵一笑,摆摆手,“你自己找他谈。他要是愿意去维德,我不拦着。” 许胖子乐呵呵的走了。 温碧璃边收拾茶盘边笑问,“阿灿,你对阿萝这么看好?那可是大场面,小丫头能镇住吗?” “那丫头……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卢灿感慨摇头,伸手拿起话筒——让饶宜萝出道,怎么也得跟福伯和饶老打声招呼,免得两位老爷子怪罪。 温碧璃笑笑应道,“也不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自己是吗?卢灿拿话筒的手一顿,想了会后苦笑摇头,自己或许有点这方面的天赋,但如果没有古伯以及两世的学习与积累,怕是比不上饶宜萝。 出乎卢灿预料,饶老对于饶宜萝出道,没什么意见,倒是福伯有几分反对的意思。 奈何,小丫头自己也跃跃欲试。 最终,福伯拗不过,饶宜萝成为鉴宝大会现场疑难鉴定组三位成员之一,等同于去年卢灿所在的位置。 借助这一平台,饶宜萝正式出道。 第958章 惊艳首秀 第958章 惊艳首秀 鉴宝大会的前三天是普选,考虑参与人员比较多,组织方将鉴定地点安排在红磡体育馆东广场,也就是都会道与体育馆之间空场区域。 兴许是“一夜暴富”的诱惑实在太强烈,也可能是去年古博会的影响,8月12日一大早,有好几千人在西广场排队。不少人手中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像什么破旧的茶杯,腌菜的坛子,海捞的漂流瓶,捆成一堆的老书,南下时带来的木器…… 按照他们的话说——万一是古董呢?反正这次鉴定又不收费! 除了这些想发财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古董商贩,带着自家疑难物件,来现场寻求答案。更有不少漂洋过海的境外古董商,带着老物件登台,想要借这机会贩卖手中的物品。 如此之多的人聚在一起,黑压压一大片,排成摩肩接踵,等候鉴宝大会组织方放开栅栏。 人太多,危险因素无处不在。现场安保组长将这一情况汇报给许佳闻。 许胖子原本在场馆西门,也就是地铁口一侧,准备参加开幕式,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场馆东广场,见到黑压压的人头时,顿时意识到问题大了——组织方准备的鉴定成员肯定不够用! 古博会是个聚金池,为杜绝绝对权力带来的绝对腐化,古博会组委会主任一职,都是前一年九月份理事会选举任命,等古博会结束立即卸任,人选只能来自于香江收藏协会理事会成员。 去年是张宗宪当选,今年是许佳闻。 至于鉴宝大会的负责人,是北山堂大掌柜袁殊,此刻也在着急忙慌,见到许佳闻,立即抱怨,“许主任,没想到今天来这么多‘持宝人’,原定的四组八位鉴定师,肯定不够!可别出事!” 可不嘛,黑压压几千人,列成四队等候放行,队伍尾巴已经从东广场延伸到都会道红绿灯,即便如此,还有人络绎不绝往里挤。即便是有安保和警察维持秩序,万一有人闹起来,可没法收拾! “还有鉴定师在吗?再增加四组!”许胖子抹着额头汗珠,他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这人数要比去年翻两个跟头。 匆忙之间抓人,哪有合适人选?袁殊露出为难的表情,又抬手看看时间,“即便是现在抓人来,时间上也来不及。许主任,你看能不能从虎博和你们拍卖公司的展台调配几人过来帮忙?” 今天是古博会第一天,场馆里面同样人手紧缺。许胖子眉头紧皱,想了会还是摇摇头,“算了,鉴定组拆分,不用一主一副两人一组,改为一名鉴定师一组,这样能缓解一下,分散人流。” 原定的鉴定组,都是两人一组,一主一副相互配合,也因此,现场有八名鉴定师,现在拆开,一人一个鉴定台,这样就能形成八个鉴定队伍,效率提高一倍。 也只能如此。 增加鉴定台,重新分列队伍,安排好之后,许胖子准备离开,又瞥见一位小姑娘,穿一件白底儿草莓花儿的背带裙,正拉着丁老的胳膊,和老爷子及旁边的古风聊天。 正是饶宜萝。 许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原定计划是饶宜萝跟丁老一组,先辅助鉴定,熟悉氛围,等到精选阶段时,再出任疑难鉴定组成员。到时候,再安排一两件她比较熟悉的物件,让丫头在摄像机前露露面。可现在自己安排一人一组,岂不意味着……饶宜萝要担纲主鉴定? 尽管知道这丫头的鉴定水平不低,可这是大场面,万一丫头怯场?不行,得和丁老叮嘱一声。许胖子朝丁老、饶宜萝方向走过去,“丁老,古师兄……您二位稍后坐在阿萝两边,见机帮村一把。阿萝,有什么拿不准的,问丁老和古师兄,不要死撑着……” 饶宜萝出生于书香世家,曾祖父是清末民初潮汕着名藏书家饶锷,家族“天啸楼”藏书数十万卷,祖父饶固庵学贯中西,目前担任虎园博物馆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一职。最让人敬佩的是老爷子学风开明,无分东西,他的家教也是如此,一贯主张“入世学”。 倒是饶宜萝的师傅福伯,主张“避世学”。 “入世学”指的是在学习过程中体验人生百态;“避世学”则讲究处静临幽,安心研究学问。 也因此,这次卢灿建议饶宜萝出道,饶老持支持态度,福伯不支持。 奈何小丫头自己也想出道,福伯最终点头答应。 一出道就能独掌一台,小丫头正高兴着呢,被许胖子一顿啰嗦,顿时觉得扫兴,双手推了许佳闻一把,瞪了一眼,“你这人话真多!快走快走!开幕式也要到时间,你还不赶紧过去?” 对于这位“虎博公主”,许胖子无可奈何,只得将目光投向丁老和古风。 这两人都朝他点头笑笑,这才让他放心一些。 上午九点,第二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品博览会正式开幕。馆内举行盛大的开幕式,东广场则同步拉开鉴宝大会普选工作的序幕。 虚岁十八的小姑娘,如果跟在丁老身边还不算显眼,现在单独坐在鉴定台前,怎么看怎么扎眼。 袁殊原本还担心她太年轻,没有持宝人上前,孰料,饶宜萝面前的那支队伍,人满为患。一干小年轻,找人换队伍宁可排在后面,也要去她的那支队列。 这就是美女鉴定师的天然优势。 趁着鉴定完一件物品的空隙,袁殊探头看向不远处的饶宜萝。 那丫头手中正拿着一件物品,屈指在底部敲了两下,发出咚咚声,马上对面前的中年人笑着说道,“大叔,你这件东西是五六十年代生产的鎏金搪瓷渣斗,内衬为白铁皮,现代生活用品,还可以继续使用。你……懂我的意思。” 再细看那件物品,可不就是渣斗嘛,也就是放在餐桌上的小垃圾桶,外形有点像小号女士夜桶,檐口和底口鎏金边,乍一看古色古香,其实就是个样子货。 “不可能!这是我家祖传的……”那位中年人还不死心,想要狡辩两句。 又见饶宜萝拿起放大镜,用铜手柄在渣斗壁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这次,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就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得,中年人拎着搪瓷渣斗,扭头就走。 袁殊一乐,心放下一半,这丫头的基础还不错,回过头来,继续坚定。 饶宜萝鉴定台前,紧跟着来了一位手捧木盒的年轻人,朝刚才的中年背影鄙夷地撇撇嘴,再转脸,又是一脸殷勤地笑容,将手中盒子递上,“美女鉴定师……你给我看看,我这才是真正祖传的宝贝。” “我姓饶,叫我饶老师就行!”小丫头板着一张脸,取过木盒。 木盒里面是一件瓷器,天地盖瓷盒,高约七公分,宽八公分,长约十二公分,由盖、底两部分组成。 盖上有两只猴形小纽,主要装饰集中在盒盖上,盒盖的纹饰图案中有桃子、莲蓬、蝙蝠等,特别是盒盖正中有四个中文组合字“日进斗金”,格外醒目。 瓷盒主体部分为中空,内有两条凸起的瓷杠,肯定是用来盛放物件的。 整件瓷盒,造型规整,胎质细白,白釉光洁如玉,装饰华美吉祥,看起来颇为不俗。 饶宜萝的眉头皱了皱,她还真没见过这玩意。 将这件物品的盖和底,分别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又用手指搓了搓瓷器底部的露釉处。 没有瓷器底部的“跳刀痕”,一器到底,这是近现代工业化“灌浆瓷”的典型特点。 换而言之,不值钱! 不是说灌浆瓷不值钱,而是说工业化灌浆瓷不值钱! 所谓“灌浆瓷”是指用利用模具,注入调好的泥浆,晒干成坯,而后施釉着彩烧制的瓷器,多用于带瓷塑的瓷器制作,盛行于唐宋时期。 有了这个结论打底之后,她再度鉴定时,就有了方向。 思路一打开,再看“日进斗金”组合字,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丫头去过东京,虎博也有不少日式藏品,包括瓷器,很快确定这四个字带有很强的日式汉字风格。 再回溯历史,丫头的鉴定结果更进一步——这是三四十年代东洋工业化生产的生活用瓷。 至于这件瓷器的功能…… 丫头凝眉想了几秒,又用指甲沿着瓷器的沟壑剔了剔,有种极其清淡的药膏味儿。 肥皂盒!三四十年代东洋工业化生产的肥皂盒! 得到这个结论,饶宜萝也很兴奋。 这次鉴定,也让饶宜萝理解,为什么卢灿如此有钱,还喜欢鉴定。 鉴定就是这样,无论东西是否值钱,找到答案的快乐,无与伦比! 她一高兴,拿着这只肥皂盒,对眼前的持宝人不厌其烦地解释自己的鉴定根据。 殊不知,亚洲电视台录播组那台挂在巨大摇臂上的主摄像机,正对着她的鉴定台。电视台的栏目要收视率,有这么一位美女鉴定师,镜头自然给得多。 饶宜萝的一举一动,全部摄录下来,这只肥皂盒的鉴定,更是一点没遗漏。 当晚,亚洲电视黄金台的节目中,饶宜萝凭借这一鉴定,惊艳业内! 在普通人的眼中,更是一战封神! 第958章 惊艳首秀 第958章 惊艳首秀 鉴宝大会的前三天是普选,考虑参与人员比较多,组织方将鉴定地点安排在红磡体育馆东广场,也就是都会道与体育馆之间空场区域。 兴许是“一夜暴富”的诱惑实在太强烈,也可能是去年古博会的影响,8月12日一大早,有好几千人在西广场排队。不少人手中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像什么破旧的茶杯,腌菜的坛子,海捞的漂流瓶,捆成一堆的老书,南下时带来的木器…… 按照他们的话说——万一是古董呢?反正这次鉴定又不收费! 除了这些想发财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古董商贩,带着自家疑难物件,来现场寻求答案。更有不少漂洋过海的境外古董商,带着老物件登台,想要借这机会贩卖手中的物品。 如此之多的人聚在一起,黑压压一大片,排成摩肩接踵,等候鉴宝大会组织方放开栅栏。 人太多,危险因素无处不在。现场安保组长将这一情况汇报给许佳闻。 许胖子原本在场馆西门,也就是地铁口一侧,准备参加开幕式,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场馆东广场,见到黑压压的人头时,顿时意识到问题大了——组织方准备的鉴定成员肯定不够用! 古博会是个聚金池,为杜绝绝对权力带来的绝对腐化,古博会组委会主任一职,都是前一年九月份理事会选举任命,等古博会结束立即卸任,人选只能来自于香江收藏协会理事会成员。 去年是张宗宪当选,今年是许佳闻。 至于鉴宝大会的负责人,是北山堂大掌柜袁殊,此刻也在着急忙慌,见到许佳闻,立即抱怨,“许主任,没想到今天来这么多‘持宝人’,原定的四组八位鉴定师,肯定不够!可别出事!” 可不嘛,黑压压几千人,列成四队等候放行,队伍尾巴已经从东广场延伸到都会道红绿灯,即便如此,还有人络绎不绝往里挤。即便是有安保和警察维持秩序,万一有人闹起来,可没法收拾! “还有鉴定师在吗?再增加四组!”许胖子抹着额头汗珠,他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这人数要比去年翻两个跟头。 匆忙之间抓人,哪有合适人选?袁殊露出为难的表情,又抬手看看时间,“即便是现在抓人来,时间上也来不及。许主任,你看能不能从虎博和你们拍卖公司的展台调配几人过来帮忙?” 今天是古博会第一天,场馆里面同样人手紧缺。许胖子眉头紧皱,想了会还是摇摇头,“算了,鉴定组拆分,不用一主一副两人一组,改为一名鉴定师一组,这样能缓解一下,分散人流。” 原定的鉴定组,都是两人一组,一主一副相互配合,也因此,现场有八名鉴定师,现在拆开,一人一个鉴定台,这样就能形成八个鉴定队伍,效率提高一倍。 也只能如此。 增加鉴定台,重新分列队伍,安排好之后,许胖子准备离开,又瞥见一位小姑娘,穿一件白底儿草莓花儿的背带裙,正拉着丁老的胳膊,和老爷子及旁边的古风聊天。 正是饶宜萝。 许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原定计划是饶宜萝跟丁老一组,先辅助鉴定,熟悉氛围,等到精选阶段时,再出任疑难鉴定组成员。到时候,再安排一两件她比较熟悉的物件,让丫头在摄像机前露露面。可现在自己安排一人一组,岂不意味着……饶宜萝要担纲主鉴定? 尽管知道这丫头的鉴定水平不低,可这是大场面,万一丫头怯场?不行,得和丁老叮嘱一声。许胖子朝丁老、饶宜萝方向走过去,“丁老,古师兄……您二位稍后坐在阿萝两边,见机帮村一把。阿萝,有什么拿不准的,问丁老和古师兄,不要死撑着……” 饶宜萝出生于书香世家,曾祖父是清末民初潮汕着名藏书家饶锷,家族“天啸楼”藏书数十万卷,祖父饶固庵学贯中西,目前担任虎园博物馆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一职。最让人敬佩的是老爷子学风开明,无分东西,他的家教也是如此,一贯主张“入世学”。 倒是饶宜萝的师傅福伯,主张“避世学”。 “入世学”指的是在学习过程中体验人生百态;“避世学”则讲究处静临幽,安心研究学问。 也因此,这次卢灿建议饶宜萝出道,饶老持支持态度,福伯不支持。 奈何小丫头自己也想出道,福伯最终点头答应。 一出道就能独掌一台,小丫头正高兴着呢,被许胖子一顿啰嗦,顿时觉得扫兴,双手推了许佳闻一把,瞪了一眼,“你这人话真多!快走快走!开幕式也要到时间,你还不赶紧过去?” 对于这位“虎博公主”,许胖子无可奈何,只得将目光投向丁老和古风。 这两人都朝他点头笑笑,这才让他放心一些。 上午九点,第二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品博览会正式开幕。馆内举行盛大的开幕式,东广场则同步拉开鉴宝大会普选工作的序幕。 虚岁十八的小姑娘,如果跟在丁老身边还不算显眼,现在单独坐在鉴定台前,怎么看怎么扎眼。 袁殊原本还担心她太年轻,没有持宝人上前,孰料,饶宜萝面前的那支队伍,人满为患。一干小年轻,找人换队伍宁可排在后面,也要去她的那支队列。 这就是美女鉴定师的天然优势。 趁着鉴定完一件物品的空隙,袁殊探头看向不远处的饶宜萝。 那丫头手中正拿着一件物品,屈指在底部敲了两下,发出咚咚声,马上对面前的中年人笑着说道,“大叔,你这件东西是五六十年代生产的鎏金搪瓷渣斗,内衬为白铁皮,现代生活用品,还可以继续使用。你……懂我的意思。” 再细看那件物品,可不就是渣斗嘛,也就是放在餐桌上的小垃圾桶,外形有点像小号女士夜桶,檐口和底口鎏金边,乍一看古色古香,其实就是个样子货。 “不可能!这是我家祖传的……”那位中年人还不死心,想要狡辩两句。 又见饶宜萝拿起放大镜,用铜手柄在渣斗壁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这次,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就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得,中年人拎着搪瓷渣斗,扭头就走。 袁殊一乐,心放下一半,这丫头的基础还不错,回过头来,继续坚定。 饶宜萝鉴定台前,紧跟着来了一位手捧木盒的年轻人,朝刚才的中年背影鄙夷地撇撇嘴,再转脸,又是一脸殷勤地笑容,将手中盒子递上,“美女鉴定师……你给我看看,我这才是真正祖传的宝贝。” “我姓饶,叫我饶老师就行!”小丫头板着一张脸,取过木盒。 木盒里面是一件瓷器,天地盖瓷盒,高约七公分,宽八公分,长约十二公分,由盖、底两部分组成。 盖上有两只猴形小纽,主要装饰集中在盒盖上,盒盖的纹饰图案中有桃子、莲蓬、蝙蝠等,特别是盒盖正中有四个中文组合字“日进斗金”,格外醒目。 瓷盒主体部分为中空,内有两条凸起的瓷杠,肯定是用来盛放物件的。 整件瓷盒,造型规整,胎质细白,白釉光洁如玉,装饰华美吉祥,看起来颇为不俗。 饶宜萝的眉头皱了皱,她还真没见过这玩意。 将这件物品的盖和底,分别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又用手指搓了搓瓷器底部的露釉处。 没有瓷器底部的“跳刀痕”,一器到底,这是近现代工业化“灌浆瓷”的典型特点。 换而言之,不值钱! 不是说灌浆瓷不值钱,而是说工业化灌浆瓷不值钱! 所谓“灌浆瓷”是指用利用模具,注入调好的泥浆,晒干成坯,而后施釉着彩烧制的瓷器,多用于带瓷塑的瓷器制作,盛行于唐宋时期。 有了这个结论打底之后,她再度鉴定时,就有了方向。 思路一打开,再看“日进斗金”组合字,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丫头去过东京,虎博也有不少日式藏品,包括瓷器,很快确定这四个字带有很强的日式汉字风格。 再回溯历史,丫头的鉴定结果更进一步——这是三四十年代东洋工业化生产的生活用瓷。 至于这件瓷器的功能…… 丫头凝眉想了几秒,又用指甲沿着瓷器的沟壑剔了剔,有种极其清淡的药膏味儿。 肥皂盒!三四十年代东洋工业化生产的肥皂盒! 得到这个结论,饶宜萝也很兴奋。 这次鉴定,也让饶宜萝理解,为什么卢灿如此有钱,还喜欢鉴定。 鉴定就是这样,无论东西是否值钱,找到答案的快乐,无与伦比! 她一高兴,拿着这只肥皂盒,对眼前的持宝人不厌其烦地解释自己的鉴定根据。 殊不知,亚洲电视台录播组那台挂在巨大摇臂上的主摄像机,正对着她的鉴定台。电视台的栏目要收视率,有这么一位美女鉴定师,镜头自然给得多。 饶宜萝的一举一动,全部摄录下来,这只肥皂盒的鉴定,更是一点没遗漏。 当晚,亚洲电视黄金台的节目中,饶宜萝凭借这一鉴定,惊艳业内! 在普通人的眼中,更是一战封神! 第959章 穆方去向 第959章 穆方去向 武吉知马别墅,卢灿夫妇正在与穆远一家三口聊天叙旧。 自从卢灿离开新加坡之后,这栋别墅就交给穆远一家照顾。卢灿曾想将房子转赠给他们,结果好强的穆婶,坚决拒绝,湘北的“女汉子”,好强自立,现在还在武吉知马路开小吃店,专做国立大学学生生意,收入还不错。前年,他们在经禧路购买一栋小平层,算是有了自己的住处。 穆家的条件其实不错,他们家到新加坡时,阿尔达汗的父亲来看过一次,虽然因为穆家不信奉穆斯林而生气,可最终还是以“家族遗产分配”的名义,给穆远家一笔钱。 而且,阿尔达汗经常来新加坡,时不时也会以私人名义,给小堂弟穆方“零花”。这些零花钱,最终都会被穆婶收走,纳入家庭大金库。 “阿方,虎子和云琴的婚期订在中秋节前后,你呢?去年年底你带去香江的小姑娘……” 闲聊嘛,卢灿随口一问。孰料,穆方对他拼命眨眼睛…… 得,卢灿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穆婶的目光落在穆方的身上,穆方低下头,气氛突兀地有些紧张——穆婶怕儿子到新加坡后学坏,对穆方管理很严格。几秒钟后,穆婶开口问道,“你去年不是说去香江找虎子问实习单位的事吗?” 穆方上的是新加坡理工学院电气工程专业,四年制,要比虎子晚一年毕业,今年下半年大四实习。 去年是农历年的说法,准确说是今年一月份,穆方带着一位小女孩去香江“旅游”,卢灿还出面招待他俩一顿。当时穆方还说,他母亲已经见过那位姑娘……瞧这意思,这家伙在撒谎? “是问实习的事!不信你问问阿灿哥,他还答应等下半年我毕业,去新世纪航业去实习。”穆方抬头,粗声驳了母亲一句。 这话确实说过!卢灿对穆婶点头笑笑。 穆婶紧追不舍,“那……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是黄月敏,我同学!你不见过嘛~~!”穆方二十啷当,还处于叛逆期,梗着脖子,“她也要找公司实习,听说我去香江找卢哥,非得也要跟着一起……我有什么办法?” 理由似乎很合理,可卢灿知道没那么简单,当时两人表现可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 田乐群听出一点味儿,笑着劝道,“穆婶,方子下半年大四,马上要工作,已经是大人,有女朋友……这不很很正常!不用你操心就能捡个媳妇,多好的事。” “他要是真的找个能结婚的姑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穆婶先是回了田乐群的话,再转向穆方那边追问,“你说黄月敏……我见过?”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穆远,这时笑着插话,“是见过,你在后厨,可能没啥印象。年前,有个穿黄衣服的小姑娘,经常来咱家小店吃饭……说是阿方同学。阿方,是不是她?” 穆方点点头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母亲对他的不信任。 同样处于叛逆期,穆方的情况要比王小虎更严重。这与教养和家风什么的无关,与两人的成长环境所带来的心态变化有关。 穆方在国内长大,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接触的内容偏封闭,因此,到新加坡开阔眼界之后,出现明显的心理失衡,内心深处潜藏着几许自卑,更希望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 包括交女朋友。 自从三年多前在莱佛士广场被卢灿撞见他和小虎与一帮小太妹玩乐,虎子从那以后改变不少,可穆方的变化不大,身边的女孩子跟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 身边有一位漂亮女朋友,很能满足他的自尊感。 是他的家境优渥?还是容貌出众?都不是!但他有卢灿和阿尔达汗这两位别人视之为传奇的“哥哥”,已经足够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穆方只是个“大男孩”,想法简单,不算成熟。 可穆婶和穆远夫妇,都是经历过苦难岁月的人间清醒。两人深知,穆家和卢家根本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即便祖上有些不为人知的遗泽,可六年前,卢灿将穆家从湘北乡下带到香江,后又转到新加坡落户,已经足够报答。此后,卢家的人情,只会用一份少一分。 所以,穆婶坚持拒绝卢灿的赠与,并且坚持要开那家小吃店,如果还有几许遗泽,更希望自家儿子未来能得到卢灿的一点看顾。 至于阿尔穆汗及阿尔达汗……这门宗亲也不可凭恃。 毕竟,自从穆远出生之后就没联系过,而且血脉出了五服,还真能把对方当“亲人”? 对方分了一点“遗产”过来,其实已经划清血脉上的那点纠葛。 穆远夫妇懂得自立者自强的道理,可穆方还处于混沌状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不怎么听话,着实让这对夫妇头疼。 相比儿子换女朋友换得勤,穆婶更关心儿子的将来。卢灿答应让儿子去他家公司实习,让她松了口气,语带殷勤地朝卢灿和田乐群笑道,“我们一家子,尽给您二位添麻烦……” 没等穆婶说完,穆远土地插话打断,瓮声道,“阿灿,我和你婶子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管孩子。阿方这孩子,本性不差,就是这些年糊涂些。他去你家公司上班,你就把他当虎子一样,该打打该骂骂,他要是不听话,直接把他腿给打折,我老穆家已经有我一个瘸子,不差多一个。” 又听他对穆方厉声喝道,“我和你妈年纪都大了,管不了你,你到卢先生的公司,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浮着,但凡我听到一点消息,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突如其来的狠话,把卢灿几人听得一愣,连穆婶都被丈夫的突然爆发吓一跳。 到底是夫妻一体,她很快明白丈夫的用意——卢灿对穆方挺好,最近几年又不常来新加坡,刚好可以借穆方实习的机会,让卢灿认下穆方这个“弟弟”。以后有他护着,儿子总归不会太差。想到这,穆婶笑着点头附和,“孩子他爸说的话,正是我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 卢灿呵呵一笑,探手在穆方脑袋上拨弄两下,“阿方,听见没,你爸妈可给我颁了尚方宝剑,以后跟我干,不听话打断腿,你就给我老实点。” 穆方和虎子,他从一开始就有打算培养,两人可能都有点小毛病,但忠心足以弥补。 等穆方大四实习时,卢灿准备将其送到几内亚岛训练基地,好好锻炼一番。这孩子的毛病要比虎子更多,想来几内亚安保训练营应该可以让他有些改变。 穆方还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即将到来,对卢灿嘿嘿直乐。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报夜九点的整点新闻,前面几条都涉及到卢灿,大家都安静下来。 第一条新闻就是今天中午,大李总夫妇在浮尔顿酒店设宴招待香江投资商卢灿一行。这条新闻长五分钟,大李总发言占据三分钟,一分钟合影及宴会剪影,剩余一分钟是卢灿的发言。 很明显,卢灿的发言被剪辑过,说得都是积极向好的一面。 其实,在今天中午的宴会上,卢灿还提了两点忠告,第一是新加坡货币需要加强汇率稳定性以保证投资商信心;第二是希望新加坡能以更开放的心态来看待东西方关系,过于亲近某一方都不是最佳选择,只有持身正己才能汇集四方。这两条都没播报。 第二条依然与卢灿有关,是小李总陪同卢灿一行走访考察裕廊工业园,约莫三分钟。卢灿的镜头基本上与小李总持平。 第三条仍然和卢灿有关,是新加坡华商总会及新马华商联合会晚宴招待卢灿一行,长度也在三分钟左右。其主要镜头都给了卢灿,华商总会会长孙炳炎及新马商联会长林荫华的镜头不足一分钟。 卢灿原本在新加坡的知名度就不错,经过最近几天密集的新闻播报后,只怕无人不知。 颇有些“华人之光”的味道。 接连三条电视新闻,连卢灿也没想到,新传媒集团这是奉了谁的命令? 再下来的几条,不再有卢灿,穆婶手指戳戳儿子穆方,“跟卢先生身边,好好学,别莽!” 卢灿笑笑,正想说话,忽地电视画面闪现出香江古博会的画面,接着,播报员开始播报新闻,“昨天,第二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品博览会在香江红磡体育馆开幕……” 随着播报员声音的推进,电视开始闪现一幕幕新闻照片——毕竟隔着大洋,视频资料没那么及时,所以电视新闻用的都是现场照片及文字。 卢灿与田乐群一愣——好几幅照片上,都有饶宜萝那丫头! 电视新闻只是介绍古博会的事,并没有单独介绍饶宜萝,可如此高频率使用饶丫头的照片,肯定不只是因为她是美女鉴定师! 这丫头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得,直接问!卢灿目光扫了扫找手机时,田乐群已经将自己的电话掏出来,熟练地拨打出去。 第959章 穆方去向 第959章 穆方去向 武吉知马别墅,卢灿夫妇正在与穆远一家三口聊天叙旧。 自从卢灿离开新加坡之后,这栋别墅就交给穆远一家照顾。卢灿曾想将房子转赠给他们,结果好强的穆婶,坚决拒绝,湘北的“女汉子”,好强自立,现在还在武吉知马路开小吃店,专做国立大学学生生意,收入还不错。前年,他们在经禧路购买一栋小平层,算是有了自己的住处。 穆家的条件其实不错,他们家到新加坡时,阿尔达汗的父亲来看过一次,虽然因为穆家不信奉穆斯林而生气,可最终还是以“家族遗产分配”的名义,给穆远家一笔钱。 而且,阿尔达汗经常来新加坡,时不时也会以私人名义,给小堂弟穆方“零花”。这些零花钱,最终都会被穆婶收走,纳入家庭大金库。 “阿方,虎子和云琴的婚期订在中秋节前后,你呢?去年年底你带去香江的小姑娘……” 闲聊嘛,卢灿随口一问。孰料,穆方对他拼命眨眼睛…… 得,卢灿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穆婶的目光落在穆方的身上,穆方低下头,气氛突兀地有些紧张——穆婶怕儿子到新加坡后学坏,对穆方管理很严格。几秒钟后,穆婶开口问道,“你去年不是说去香江找虎子问实习单位的事吗?” 穆方上的是新加坡理工学院电气工程专业,四年制,要比虎子晚一年毕业,今年下半年大四实习。 去年是农历年的说法,准确说是今年一月份,穆方带着一位小女孩去香江“旅游”,卢灿还出面招待他俩一顿。当时穆方还说,他母亲已经见过那位姑娘……瞧这意思,这家伙在撒谎? “是问实习的事!不信你问问阿灿哥,他还答应等下半年我毕业,去新世纪航业去实习。”穆方抬头,粗声驳了母亲一句。 这话确实说过!卢灿对穆婶点头笑笑。 穆婶紧追不舍,“那……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是黄月敏,我同学!你不见过嘛~~!”穆方二十啷当,还处于叛逆期,梗着脖子,“她也要找公司实习,听说我去香江找卢哥,非得也要跟着一起……我有什么办法?” 理由似乎很合理,可卢灿知道没那么简单,当时两人表现可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 田乐群听出一点味儿,笑着劝道,“穆婶,方子下半年大四,马上要工作,已经是大人,有女朋友……这不很很正常!不用你操心就能捡个媳妇,多好的事。” “他要是真的找个能结婚的姑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穆婶先是回了田乐群的话,再转向穆方那边追问,“你说黄月敏……我见过?”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穆远,这时笑着插话,“是见过,你在后厨,可能没啥印象。年前,有个穿黄衣服的小姑娘,经常来咱家小店吃饭……说是阿方同学。阿方,是不是她?” 穆方点点头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母亲对他的不信任。 同样处于叛逆期,穆方的情况要比王小虎更严重。这与教养和家风什么的无关,与两人的成长环境所带来的心态变化有关。 穆方在国内长大,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接触的内容偏封闭,因此,到新加坡开阔眼界之后,出现明显的心理失衡,内心深处潜藏着几许自卑,更希望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 包括交女朋友。 自从三年多前在莱佛士广场被卢灿撞见他和小虎与一帮小太妹玩乐,虎子从那以后改变不少,可穆方的变化不大,身边的女孩子跟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 身边有一位漂亮女朋友,很能满足他的自尊感。 是他的家境优渥?还是容貌出众?都不是!但他有卢灿和阿尔达汗这两位别人视之为传奇的“哥哥”,已经足够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穆方只是个“大男孩”,想法简单,不算成熟。 可穆婶和穆远夫妇,都是经历过苦难岁月的人间清醒。两人深知,穆家和卢家根本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即便祖上有些不为人知的遗泽,可六年前,卢灿将穆家从湘北乡下带到香江,后又转到新加坡落户,已经足够报答。此后,卢家的人情,只会用一份少一分。 所以,穆婶坚持拒绝卢灿的赠与,并且坚持要开那家小吃店,如果还有几许遗泽,更希望自家儿子未来能得到卢灿的一点看顾。 至于阿尔穆汗及阿尔达汗……这门宗亲也不可凭恃。 毕竟,自从穆远出生之后就没联系过,而且血脉出了五服,还真能把对方当“亲人”? 对方分了一点“遗产”过来,其实已经划清血脉上的那点纠葛。 穆远夫妇懂得自立者自强的道理,可穆方还处于混沌状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不怎么听话,着实让这对夫妇头疼。 相比儿子换女朋友换得勤,穆婶更关心儿子的将来。卢灿答应让儿子去他家公司实习,让她松了口气,语带殷勤地朝卢灿和田乐群笑道,“我们一家子,尽给您二位添麻烦……” 没等穆婶说完,穆远土地插话打断,瓮声道,“阿灿,我和你婶子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管孩子。阿方这孩子,本性不差,就是这些年糊涂些。他去你家公司上班,你就把他当虎子一样,该打打该骂骂,他要是不听话,直接把他腿给打折,我老穆家已经有我一个瘸子,不差多一个。” 又听他对穆方厉声喝道,“我和你妈年纪都大了,管不了你,你到卢先生的公司,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浮着,但凡我听到一点消息,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突如其来的狠话,把卢灿几人听得一愣,连穆婶都被丈夫的突然爆发吓一跳。 到底是夫妻一体,她很快明白丈夫的用意——卢灿对穆方挺好,最近几年又不常来新加坡,刚好可以借穆方实习的机会,让卢灿认下穆方这个“弟弟”。以后有他护着,儿子总归不会太差。想到这,穆婶笑着点头附和,“孩子他爸说的话,正是我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 卢灿呵呵一笑,探手在穆方脑袋上拨弄两下,“阿方,听见没,你爸妈可给我颁了尚方宝剑,以后跟我干,不听话打断腿,你就给我老实点。” 穆方和虎子,他从一开始就有打算培养,两人可能都有点小毛病,但忠心足以弥补。 等穆方大四实习时,卢灿准备将其送到几内亚岛训练基地,好好锻炼一番。这孩子的毛病要比虎子更多,想来几内亚安保训练营应该可以让他有些改变。 穆方还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即将到来,对卢灿嘿嘿直乐。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报夜九点的整点新闻,前面几条都涉及到卢灿,大家都安静下来。 第一条新闻就是今天中午,大李总夫妇在浮尔顿酒店设宴招待香江投资商卢灿一行。这条新闻长五分钟,大李总发言占据三分钟,一分钟合影及宴会剪影,剩余一分钟是卢灿的发言。 很明显,卢灿的发言被剪辑过,说得都是积极向好的一面。 其实,在今天中午的宴会上,卢灿还提了两点忠告,第一是新加坡货币需要加强汇率稳定性以保证投资商信心;第二是希望新加坡能以更开放的心态来看待东西方关系,过于亲近某一方都不是最佳选择,只有持身正己才能汇集四方。这两条都没播报。 第二条依然与卢灿有关,是小李总陪同卢灿一行走访考察裕廊工业园,约莫三分钟。卢灿的镜头基本上与小李总持平。 第三条仍然和卢灿有关,是新加坡华商总会及新马华商联合会晚宴招待卢灿一行,长度也在三分钟左右。其主要镜头都给了卢灿,华商总会会长孙炳炎及新马商联会长林荫华的镜头不足一分钟。 卢灿原本在新加坡的知名度就不错,经过最近几天密集的新闻播报后,只怕无人不知。 颇有些“华人之光”的味道。 接连三条电视新闻,连卢灿也没想到,新传媒集团这是奉了谁的命令? 再下来的几条,不再有卢灿,穆婶手指戳戳儿子穆方,“跟卢先生身边,好好学,别莽!” 卢灿笑笑,正想说话,忽地电视画面闪现出香江古博会的画面,接着,播报员开始播报新闻,“昨天,第二届香江国际古董艺术品博览会在香江红磡体育馆开幕……” 随着播报员声音的推进,电视开始闪现一幕幕新闻照片——毕竟隔着大洋,视频资料没那么及时,所以电视新闻用的都是现场照片及文字。 卢灿与田乐群一愣——好几幅照片上,都有饶宜萝那丫头! 电视新闻只是介绍古博会的事,并没有单独介绍饶宜萝,可如此高频率使用饶丫头的照片,肯定不只是因为她是美女鉴定师! 这丫头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得,直接问!卢灿目光扫了扫找手机时,田乐群已经将自己的电话掏出来,熟练地拨打出去。 第960章 泰国黄家 第960章 泰国黄家 来新加坡后,连续忙碌五天,行程终于不那么密集。 今天傍晚,他在新加坡足总会长林家栋、柔佛航空董事长邱千健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勿洛体育场,观看新港联赛的一场比赛。对阵双方是新加坡芽笼国际队和香江精工队。 新港联赛去年十一月份开打,一共有十支球队参赛,香江有六家球会,新加坡四家。 原计划是两地各选六家,可新加坡还没有职业联赛,现有的芽笼联队、兀兰威灵顿队、淡滨尼流浪队、中峇鲁联队算是职业化程度比较高的四支,得以入选。 这是新港联赛组建之后的第一赛季,很多规则都不是很成熟,摸索着往前推。譬如有关新港联赛的升降级,暂定的是每赛季会有一个升降级名额。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但也只能这样过渡。 林家栋等人正在推动新加坡足球职业化。 据他介绍,除了现有四家,另外还有四家正在寻找资本介入,今年下半年也许就能成立新加坡职业联赛,到时候就能配合新港联赛的两名额升降级制度。 勿洛体育场很小,最多容纳五千名观众,但气氛超级好。卢灿走进体育场时,芽笼联队的“鹰旗”铺天盖地,整齐的队歌“ng sipaku ng”山呼海啸般震耳欲聋。 “鹰”是芽笼国际俱乐部的吉祥物,鹰旗是他们的队旗。至于“ng sipaku ng”歌曲,取自于马来语,当地人称之为“芽笼巴菇芽笼”,是由赞颂相互包容和尊重,齐头奋进的马来民歌改编。 除此之外,还有近百名靓丽的芽笼女郎,站在最靠近足球场的观众席围栏前,跳起妖娆的芽笼肚皮舞。即便不看球赛,单看这些美女围着钢铁围栏跳舞,就值回票价! 这些跳肚皮舞的姑娘,可不是林家栋特意找来的,而是附近夜总会的小姐自发行为——除了鼓励自家球队外,球赛结束,无论是输还是赢,无论是兴奋还是沮丧,都不妨碍球员和球迷找一位美丽的姑娘一起让自己舒缓下来。 至于精工体育会的球迷,则被分配在西北看台拐角。新港两地距离有些远,能拿出几百港纸买机票来新加坡支持球队的球迷,并不多,三四百人模样,被芽笼联队球迷的声势压制得几乎看不见踪影。 精工体育会是香江一家传奇级球会,老板黄创山,泰国华商,香江精工表品牌创始人。 有关泰国黄家,很值得说道。 泰国黄家,祖籍粤东普宁。清末民初时期,黄家是普宁有名的布商,结果遭遇对手勾结匪兵,店铺被抢劫一空。黄家祖上不得不远走曼谷避祸,打工为生。 其子黄邦贤,有幸进入一家英国人创办的钟表眼镜行帮差,学得一手制表磨眼镜的手艺。 这门手艺,在当时很吃香。 二十世纪初,英国人从亚洲退潮,钟表店老板在返回伦敦之前,将店面转给聪明伶俐的黄贤。黄邦贤将其改名“黄贤记公司”,依旧生产钟表和眼镜,黄家以此发家。 黄邦贤之子黄子明八岁来曼谷,同样学习钟表制作,并青出于蓝,于1945年改组“黄贤记”,吸纳泰国着名华商陈有荣、罗多福的资金,创建“通城钟表集团”。 至此,黄家一跃成为泰国顶流阶层。 黄子明精于投资,以通城集团为基础,开始四处出击。 先是投资华基泰集团,涉足地产业,旗下的曼谷置地,是八十年代泰国最大的地产公司;再出击香江,成立“香江宝光实业公司”,代理西德美洲狮、彪马等运动品牌;又收购泰国京华银行,作为家族企业的资产调度银行。 今年三月初出版的美国《财富》杂志公布新一届“富豪榜”中,黄子明以七十亿美元的资产,荣居“泰国首富”之名。 黄家的首席继承人是黄子明的长子黄创保,掌管的是家族产业,香江上市公司“宝光实业”。 至于黄创山,是黄子明的第三子,虽然没能拿到家族继承权,但他同样不凡——在家族的支持下,1970年,年仅二十岁的黄创山,就拿到东洋“精工手表”的香江代理权。 他很喜欢足球,思维活跃,顺势成立“精工体育会”职业足球俱乐部,开启精工足球队的传奇。 这支足球队从丙组联赛开始起步,一年一个台阶,第三年成功跻身香江甲级联赛,并在当年就囊括联赛、银牌赛和足总杯,完成新赛季“三冠王”伟业。 抛开体育竞技强度不谈,这一成绩可比什么“凯泽斯劳滕奇迹”更神话。 精工队可不是昙花一现,他们最新创造的奇迹是“1979-1985年的联赛七连霸”。这支球队实在太猛,压得老牌强队,霍家投资的愉园队和韦家占股的南华队,好多年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别看现场芽笼球迷气氛高涨,等会儿说不定欲哭无泪。 等卢灿和林家栋等人来到包厢时,精工俱乐部老板黄创山,以及另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正站在包厢门口闲聊等候。 “山哥!”卢灿对黄创山挥挥手。 黄创山是嘉丽体育服饰的泰国总代理,还是蓝湾俱乐部会员,两人很熟。 “你这是……来视察新港联赛?”黄创山哈哈一笑,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和讯科技每年一千万港纸冠名赞助新港超级联赛,卢灿是和讯科技幕后老板,黄创山说他来视察……肯定是开玩笑,但也不算离谱。 这次赞助协议,签约期三年。 至于赞助费用的分配,每家球会能获得基础分配五十万港纸,十家合计五百万,剩余五百万则按照联赛名次进行二次分配。 获得冠军的俱乐部,大概能拿走这一千万中的二百六十万,最后一名大约六十多万。 不要以为这是一笔小钱。 此时新加坡球会很多主力球员还在拿“场次费”——出场一次比赛,获得一笔收入的酬劳模式。即便是四个接近职业化的球会,主力球员的基本月工资也就千港纸。 所以,这笔钱对俱乐部而言,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还有球场球衣广告、球场球票收入,以及电视转播权呢。粗粗估算,新港超级联赛的冠军,每年大约能拿到一千三百万到一千五万港纸的收入,即便是最后一名,也能分润三百万港币。 林家栋之所以殷勤地陪同卢灿来看比赛,其用心无外乎想借此举来加快推动新加坡足球联赛的职业化进程。对此,卢灿乐见其成。 “我就是来消遣散心的!”卢灿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来视察,与黄创山打完招呼后,又将手臂伸向另一个胖子,“你是……哈扎克·宾·奥恩先生?幸会!” 这位中年胖子连忙双手握住,笑着抖了抖,一口流利的英语,“卢先生,很高兴您能来观看比赛,我是哈扎克!” 哈扎克·宾·奥恩,出自马来西亚奥恩家族。 奥恩家族是马来有名的豪族。 “宾”是马来语中对地位高的男性的敬语。哈扎克·宾·奥恩是贾阿尔法·奥恩的儿子,现为虎牌啤酒公司的董事,他还是芽笼国际足球俱乐部的新老板。 新马两国关系极其复杂,彼此在各方面的渗透性都很高。 譬如虎牌啤酒公司,股份极其复杂,除了新加坡星狮集团占据40股份外,还有十多位零散股东,马来的奥恩家族就拥有超过百分之十的股份,而奥恩家族的亲家穆罕默德·诺哈拥有8股份。 他们两家的股份,目前都是哈扎克代为管理,因此哈扎克在虎牌啤酒公司内部话语权很重。 新港超级联赛组建起来之后,哈扎克颇有眼光,立即出手买下芽笼国际俱乐部,又公私兼顾,拉来虎牌啤酒赞助,保底运营,稳赚不赔。 邱千健手臂拢了拢,笑道,“别堵在包厢门口,都进去!捧着啤酒看球聊天,不是更爽?” 这里所有人,他都熟悉。大家都笑嘻嘻走进包厢。 球场挺破,包厢不错,除了一干豪华设施外,还有两位穿着火辣的妹子当服务生。 “我说肥仔,你去年不是闹着要退出吗,究竟怎么一回事?”一落座,邱千健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笑着问黄创山——黄创山的绰号叫“肥仔”。 黄创山耸耸肩,眼睛瞟了瞟卢灿,向邱千健示意。 这件事还真的与卢灿有些关系。 黄创山年轻,敢于砸钱,他给球员开出的薪水是其他球会的两三倍,必然能吸引更多球星加盟。 不仅如此,他还频频从欧洲引进球星,像当年的荷兰国脚南宁加、连尼加贺夫、海恩、迪庄、迪加、韦伯、穆伦,英格兰国脚摩利,苏格兰国脚麦昆,瑞典国脚云迪等,都在精工队效力过。 球队水平很自然也就吊打对手。 这就导致南华和愉园等老牌球会所代表的香江传统足球势力很是不舒服,于是,一个个针对性很强的策略出炉,着名的“全华班”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全华班”就是逐步削减外援名额,并最终实现球员全部是华人…… 去年一整年,黄创山面对媒体是都在嚷嚷着要“退出香江足球圈”,以此威胁香江足总。 历史上,正是这条政策的实施,直接将精工队“吊死”,而黄创山也没食言,在1986年4月,宣布解散精工队。一代传奇就此终结,陪葬的还有香江足球,从此一蹶不振。 不过,因为卢灿的乱入,推动香江足总策划“新港超级联赛”,奖励丰厚。 这涉及到香江各家球会的整体利益,想要在这种地区联赛中拿到好成绩,外援不可或缺,也因此,“全华班”政策的实施,也就变得不那么严苛。 精工队逃脱一劫,黄创山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嚷嚷。 第960章 泰国黄家 第960章 泰国黄家 来新加坡后,连续忙碌五天,行程终于不那么密集。 今天傍晚,他在新加坡足总会长林家栋、柔佛航空董事长邱千健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勿洛体育场,观看新港联赛的一场比赛。对阵双方是新加坡芽笼国际队和香江精工队。 新港联赛去年十一月份开打,一共有十支球队参赛,香江有六家球会,新加坡四家。 原计划是两地各选六家,可新加坡还没有职业联赛,现有的芽笼联队、兀兰威灵顿队、淡滨尼流浪队、中峇鲁联队算是职业化程度比较高的四支,得以入选。 这是新港联赛组建之后的第一赛季,很多规则都不是很成熟,摸索着往前推。譬如有关新港联赛的升降级,暂定的是每赛季会有一个升降级名额。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但也只能这样过渡。 林家栋等人正在推动新加坡足球职业化。 据他介绍,除了现有四家,另外还有四家正在寻找资本介入,今年下半年也许就能成立新加坡职业联赛,到时候就能配合新港联赛的两名额升降级制度。 勿洛体育场很小,最多容纳五千名观众,但气氛超级好。卢灿走进体育场时,芽笼联队的“鹰旗”铺天盖地,整齐的队歌“ng sipaku ng”山呼海啸般震耳欲聋。 “鹰”是芽笼国际俱乐部的吉祥物,鹰旗是他们的队旗。至于“ng sipaku ng”歌曲,取自于马来语,当地人称之为“芽笼巴菇芽笼”,是由赞颂相互包容和尊重,齐头奋进的马来民歌改编。 除此之外,还有近百名靓丽的芽笼女郎,站在最靠近足球场的观众席围栏前,跳起妖娆的芽笼肚皮舞。即便不看球赛,单看这些美女围着钢铁围栏跳舞,就值回票价! 这些跳肚皮舞的姑娘,可不是林家栋特意找来的,而是附近夜总会的小姐自发行为——除了鼓励自家球队外,球赛结束,无论是输还是赢,无论是兴奋还是沮丧,都不妨碍球员和球迷找一位美丽的姑娘一起让自己舒缓下来。 至于精工体育会的球迷,则被分配在西北看台拐角。新港两地距离有些远,能拿出几百港纸买机票来新加坡支持球队的球迷,并不多,三四百人模样,被芽笼联队球迷的声势压制得几乎看不见踪影。 精工体育会是香江一家传奇级球会,老板黄创山,泰国华商,香江精工表品牌创始人。 有关泰国黄家,很值得说道。 泰国黄家,祖籍粤东普宁。清末民初时期,黄家是普宁有名的布商,结果遭遇对手勾结匪兵,店铺被抢劫一空。黄家祖上不得不远走曼谷避祸,打工为生。 其子黄邦贤,有幸进入一家英国人创办的钟表眼镜行帮差,学得一手制表磨眼镜的手艺。 这门手艺,在当时很吃香。 二十世纪初,英国人从亚洲退潮,钟表店老板在返回伦敦之前,将店面转给聪明伶俐的黄贤。黄邦贤将其改名“黄贤记公司”,依旧生产钟表和眼镜,黄家以此发家。 黄邦贤之子黄子明八岁来曼谷,同样学习钟表制作,并青出于蓝,于1945年改组“黄贤记”,吸纳泰国着名华商陈有荣、罗多福的资金,创建“通城钟表集团”。 至此,黄家一跃成为泰国顶流阶层。 黄子明精于投资,以通城集团为基础,开始四处出击。 先是投资华基泰集团,涉足地产业,旗下的曼谷置地,是八十年代泰国最大的地产公司;再出击香江,成立“香江宝光实业公司”,代理西德美洲狮、彪马等运动品牌;又收购泰国京华银行,作为家族企业的资产调度银行。 今年三月初出版的美国《财富》杂志公布新一届“富豪榜”中,黄子明以七十亿美元的资产,荣居“泰国首富”之名。 黄家的首席继承人是黄子明的长子黄创保,掌管的是家族产业,香江上市公司“宝光实业”。 至于黄创山,是黄子明的第三子,虽然没能拿到家族继承权,但他同样不凡——在家族的支持下,1970年,年仅二十岁的黄创山,就拿到东洋“精工手表”的香江代理权。 他很喜欢足球,思维活跃,顺势成立“精工体育会”职业足球俱乐部,开启精工足球队的传奇。 这支足球队从丙组联赛开始起步,一年一个台阶,第三年成功跻身香江甲级联赛,并在当年就囊括联赛、银牌赛和足总杯,完成新赛季“三冠王”伟业。 抛开体育竞技强度不谈,这一成绩可比什么“凯泽斯劳滕奇迹”更神话。 精工队可不是昙花一现,他们最新创造的奇迹是“1979-1985年的联赛七连霸”。这支球队实在太猛,压得老牌强队,霍家投资的愉园队和韦家占股的南华队,好多年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别看现场芽笼球迷气氛高涨,等会儿说不定欲哭无泪。 等卢灿和林家栋等人来到包厢时,精工俱乐部老板黄创山,以及另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正站在包厢门口闲聊等候。 “山哥!”卢灿对黄创山挥挥手。 黄创山是嘉丽体育服饰的泰国总代理,还是蓝湾俱乐部会员,两人很熟。 “你这是……来视察新港联赛?”黄创山哈哈一笑,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和讯科技每年一千万港纸冠名赞助新港超级联赛,卢灿是和讯科技幕后老板,黄创山说他来视察……肯定是开玩笑,但也不算离谱。 这次赞助协议,签约期三年。 至于赞助费用的分配,每家球会能获得基础分配五十万港纸,十家合计五百万,剩余五百万则按照联赛名次进行二次分配。 获得冠军的俱乐部,大概能拿走这一千万中的二百六十万,最后一名大约六十多万。 不要以为这是一笔小钱。 此时新加坡球会很多主力球员还在拿“场次费”——出场一次比赛,获得一笔收入的酬劳模式。即便是四个接近职业化的球会,主力球员的基本月工资也就千港纸。 所以,这笔钱对俱乐部而言,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还有球场球衣广告、球场球票收入,以及电视转播权呢。粗粗估算,新港超级联赛的冠军,每年大约能拿到一千三百万到一千五万港纸的收入,即便是最后一名,也能分润三百万港币。 林家栋之所以殷勤地陪同卢灿来看比赛,其用心无外乎想借此举来加快推动新加坡足球联赛的职业化进程。对此,卢灿乐见其成。 “我就是来消遣散心的!”卢灿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来视察,与黄创山打完招呼后,又将手臂伸向另一个胖子,“你是……哈扎克·宾·奥恩先生?幸会!” 这位中年胖子连忙双手握住,笑着抖了抖,一口流利的英语,“卢先生,很高兴您能来观看比赛,我是哈扎克!” 哈扎克·宾·奥恩,出自马来西亚奥恩家族。 奥恩家族是马来有名的豪族。 “宾”是马来语中对地位高的男性的敬语。哈扎克·宾·奥恩是贾阿尔法·奥恩的儿子,现为虎牌啤酒公司的董事,他还是芽笼国际足球俱乐部的新老板。 新马两国关系极其复杂,彼此在各方面的渗透性都很高。 譬如虎牌啤酒公司,股份极其复杂,除了新加坡星狮集团占据40股份外,还有十多位零散股东,马来的奥恩家族就拥有超过百分之十的股份,而奥恩家族的亲家穆罕默德·诺哈拥有8股份。 他们两家的股份,目前都是哈扎克代为管理,因此哈扎克在虎牌啤酒公司内部话语权很重。 新港超级联赛组建起来之后,哈扎克颇有眼光,立即出手买下芽笼国际俱乐部,又公私兼顾,拉来虎牌啤酒赞助,保底运营,稳赚不赔。 邱千健手臂拢了拢,笑道,“别堵在包厢门口,都进去!捧着啤酒看球聊天,不是更爽?” 这里所有人,他都熟悉。大家都笑嘻嘻走进包厢。 球场挺破,包厢不错,除了一干豪华设施外,还有两位穿着火辣的妹子当服务生。 “我说肥仔,你去年不是闹着要退出吗,究竟怎么一回事?”一落座,邱千健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笑着问黄创山——黄创山的绰号叫“肥仔”。 黄创山耸耸肩,眼睛瞟了瞟卢灿,向邱千健示意。 这件事还真的与卢灿有些关系。 黄创山年轻,敢于砸钱,他给球员开出的薪水是其他球会的两三倍,必然能吸引更多球星加盟。 不仅如此,他还频频从欧洲引进球星,像当年的荷兰国脚南宁加、连尼加贺夫、海恩、迪庄、迪加、韦伯、穆伦,英格兰国脚摩利,苏格兰国脚麦昆,瑞典国脚云迪等,都在精工队效力过。 球队水平很自然也就吊打对手。 这就导致南华和愉园等老牌球会所代表的香江传统足球势力很是不舒服,于是,一个个针对性很强的策略出炉,着名的“全华班”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全华班”就是逐步削减外援名额,并最终实现球员全部是华人…… 去年一整年,黄创山面对媒体是都在嚷嚷着要“退出香江足球圈”,以此威胁香江足总。 历史上,正是这条政策的实施,直接将精工队“吊死”,而黄创山也没食言,在1986年4月,宣布解散精工队。一代传奇就此终结,陪葬的还有香江足球,从此一蹶不振。 不过,因为卢灿的乱入,推动香江足总策划“新港超级联赛”,奖励丰厚。 这涉及到香江各家球会的整体利益,想要在这种地区联赛中拿到好成绩,外援不可或缺,也因此,“全华班”政策的实施,也就变得不那么严苛。 精工队逃脱一劫,黄创山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嚷嚷。 第961章 马来变局 第961章 马来变局 比赛踢得挺热闹,至于水平高不高,见仁见智。 前二十分钟,精工队场面占优,以胡国雄为首的中场,给芽笼国际带来巨大压力。如果不是前锋射术不精,估计十分钟就能攻破球门,可惜,前锋尹志强接连浪费两次近在咫尺的绝佳机会。 可能是因为涉足娱乐圈,或者与米雪谈恋爱的缘故,尹志强的两次射门都偏软无力。 顺便说一句,原历史中,尹志强不仅有着“亚洲第一中锋”的美誉,他还参演过多部电影电视剧,《无间道》中的梁警司就是他的代表作。 报应很快到来。 芽笼国际并非一支弱旅,有虎牌啤酒支持,哈扎克等管理层不惜重金,聚集一帮新加坡很有实力的球员,在新加坡最知名球星范迪·阿末的带领下,组织快速反击。 第二十二分钟,芽笼国际的右边卫苏兹利曼,快速下底传中,范迪·阿末如同一只狡狐,绕过两位防守队员,诡异地出现在远门柱位置,狮子甩头,橘黄色的足球应声入网。 芽笼国际率先进球,现场一片欢腾,鹰旗再度覆盖全场。 包厢内,黄创山脸色发青,肥胖的手指不停地捋着圆滚滚的肚子。与之相对应的,哈扎克毫不掩饰地开心大笑。卢灿、邱千健及林家栋都礼节性地鼓了鼓掌。 精工队似乎被这一进球打得有点懵,而芽笼国际在进球之后,踢得也比较保守,导致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时间,场面有点闷。 中场休息哨响之前,芽笼国际后卫球员匆忙中解球失误,一脚将球踢到精工队中场雷达华的脚下。雷达华顺势斜传至前场胡国雄,胡国雄不愧有着“香江球王”的称呼,挑球过人,又与前锋摩利做个撞墙配合,再传尹志强。这次,尹志强终于抓住机会,一脚爆射,攻破芽笼国际的球门。 憋屈了整个上半场的二三百名精工球迷,顿时发出令人心悸的狂呼! 尹志强脱衣满场狂奔! 黄创山更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挥舞胳膊,嗷嗷直叫。 此后双方都没有进球,一比一打平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包厢中条件有限,大家在哈扎克的邀请下,去他在俱乐部的办公室小坐片刻。 黄创山和林家栋领头,邱千健与哈扎克陪着卢灿,落后两步。哈扎克忽然说道,“我听闻柯家老祖宗,最近身体有恙,卢先生……有计划去柔佛走一趟吗?” 卢灿一愣,“老太君……身体有恙?严重吗?” 他询问的是邱千健。 邱家和柯家算是世交,上次卢灿去拜访柯家,还是邱千健引导。 当初卢灿能拿下大华银行并在新加坡站稳脚跟,离不开邱家及柔佛柯家在背后的大力支持。 哈扎克口中的“柯家老祖宗”,是已经一百多岁的柯家宁老太君。可惜上次卢灿去拜会时,没能见到老太君,只见到老太君的儿子,也就是大李总的岳父,八十来岁的柯守拙。 邱千健摊摊手,又摇了摇头,估计情况不太妙。 他又隐蔽地瞥了哈扎克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奥恩家族就在柔佛,对方让卢灿去柔佛柯家,是不是也存着顺势让卢灿走一趟奥恩家族的心思。 哈扎克耸耸肩。 卢灿没注意这两人的互动,他在琢磨柯家老太君有恙的消息。 其实想想也对,自己四年前去的柯家,当时柯宁氏已经一百出头,现在怎么也有一百零五六。这么大年纪,早已经是人中祥瑞,撑不住,也不难理解。 “邱兄,帮我联系柯嘉逊,问问……方不方便我去探望?” 这种探视不是直接上门就行,必须要对方同意。 “行,我这就给他打。” 邱千健点了点头,一边摸出电话一边摇头感慨,“老太君真是人杰……我老豆前段时间去看过,就听说……已经停食,这都一周过去……。刚好我还没去探望,你打算去的话,咱俩一道。” 哈扎克遂即接话,“柔佛我熟,柯家我也去过两次,卢先生去柔佛,我毛遂自荐,当个向导?” 这会,卢灿听出哈扎克似乎另有目的,微微一笑,指了指邱千健,“等阿健打完电话再说。” 邱千健瞥了卢灿一眼,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卢灿一时间没明白,又过了会儿,邱千健挂断电话,笑着耸耸肩,“可能他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或者电话没带在身边,没人接听,稍后再打。”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问题,可卢灿却注意到邱千健若有若无的示意。 额?这是……有问题? 还没决定要不要去柯家,哈扎克的陪同请求,自然也就此搁置。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邱千健再度提前说话,“维文,听说你在英国也买了一家球会,发展的怎么样?” 哈扎克一怔,黄创山、林家栋齐齐回头,都很惊讶。知道卢灿注资诺茨郡俱乐部的人不多,而卢灿本人也从未出面,即便是英国媒体都不清楚诺茨郡球会背后大老板是谁。 邱千健所掌管的柔佛航空是卢系资本的外围企业,承担空中运输的任务,故而知道一些。 卢灿摆摆手,笑笑摇头,“当年去英国收购赛尔比煤矿公司时,顺手注资了一家小球会。” 黄创山痴迷足球,立即追问,“哪家?” “诺茨郡……” 没等卢灿说完,黄创山表情惊讶,“三年升三级的诺茨郡球会是你的?难怪他们在翻新美都港球场,合着是你这位大富豪在投资!汤米·约翰逊和克雷格·肖特很棒,有希望入选英格兰国脚。” 这家伙对足球确实热衷,竟然对诺茨郡俱乐部如此了解,卢灿感觉,对方比自己这位老板更了解诺茨郡球会,笑着耸耸肩,“这家球会距离赛尔比煤矿公司的两座矿山很近,当时,为了安稳煤矿公司职工别闹事,随手投资这家球会,没想到,踢得还不错。” 诺茨郡球队最早打的是英格兰丙组联赛,今年已经是英甲联赛成员。这赛季是他们升甲第一年,踢得还不错,目前联赛还剩下八轮,排名第六,冲一冲有可能拿下下赛季欧洲联盟杯资格。 黄创山口中的汤米·约翰逊是队内的中锋,身体强壮,克雷格·肖特是中前卫,速度很快。这一赛季两人进球数双双过十,分别是队内第一第二射手。 有了这个新话题,时间过得很快,哈扎克一直没找到机会再提陪卢灿前往柔佛的事。 喝了一听啤酒,聊了会闲天,几人再度从办公室出来前往包厢。这次,卢灿特意避开哈扎克,与邱千健落在最后,低声笑问,“邱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邱千健看了眼前面的哈扎克,低声道,“马来的事很复杂,奥恩家族想卷土重来,与马哈蒂尔结怨……咱们别掺和。” 卢灿向邱千健拱手致谢,这事确实不能掺和。 这场比赛的最终结果为2比3,客场作战的精工队技高一筹,拿走客场两分——此时的足球比赛,赢一场积两分。至于赢一场积三分,还是94\/95赛季才开始实施。 比赛一结束,卢灿婉言谢绝哈扎克和黄创山的晚餐邀请,与邱千健两人先行离开。 卢灿得有多失智才会在这骨节眼上与奥恩家族来往……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今天就不该来看比赛! 第961章 马来变局 第961章 马来变局 比赛踢得挺热闹,至于水平高不高,见仁见智。 前二十分钟,精工队场面占优,以胡国雄为首的中场,给芽笼国际带来巨大压力。如果不是前锋射术不精,估计十分钟就能攻破球门,可惜,前锋尹志强接连浪费两次近在咫尺的绝佳机会。 可能是因为涉足娱乐圈,或者与米雪谈恋爱的缘故,尹志强的两次射门都偏软无力。 顺便说一句,原历史中,尹志强不仅有着“亚洲第一中锋”的美誉,他还参演过多部电影电视剧,《无间道》中的梁警司就是他的代表作。 报应很快到来。 芽笼国际并非一支弱旅,有虎牌啤酒支持,哈扎克等管理层不惜重金,聚集一帮新加坡很有实力的球员,在新加坡最知名球星范迪·阿末的带领下,组织快速反击。 第二十二分钟,芽笼国际的右边卫苏兹利曼,快速下底传中,范迪·阿末如同一只狡狐,绕过两位防守队员,诡异地出现在远门柱位置,狮子甩头,橘黄色的足球应声入网。 芽笼国际率先进球,现场一片欢腾,鹰旗再度覆盖全场。 包厢内,黄创山脸色发青,肥胖的手指不停地捋着圆滚滚的肚子。与之相对应的,哈扎克毫不掩饰地开心大笑。卢灿、邱千健及林家栋都礼节性地鼓了鼓掌。 精工队似乎被这一进球打得有点懵,而芽笼国际在进球之后,踢得也比较保守,导致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时间,场面有点闷。 中场休息哨响之前,芽笼国际后卫球员匆忙中解球失误,一脚将球踢到精工队中场雷达华的脚下。雷达华顺势斜传至前场胡国雄,胡国雄不愧有着“香江球王”的称呼,挑球过人,又与前锋摩利做个撞墙配合,再传尹志强。这次,尹志强终于抓住机会,一脚爆射,攻破芽笼国际的球门。 憋屈了整个上半场的二三百名精工球迷,顿时发出令人心悸的狂呼! 尹志强脱衣满场狂奔! 黄创山更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挥舞胳膊,嗷嗷直叫。 此后双方都没有进球,一比一打平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包厢中条件有限,大家在哈扎克的邀请下,去他在俱乐部的办公室小坐片刻。 黄创山和林家栋领头,邱千健与哈扎克陪着卢灿,落后两步。哈扎克忽然说道,“我听闻柯家老祖宗,最近身体有恙,卢先生……有计划去柔佛走一趟吗?” 卢灿一愣,“老太君……身体有恙?严重吗?” 他询问的是邱千健。 邱家和柯家算是世交,上次卢灿去拜访柯家,还是邱千健引导。 当初卢灿能拿下大华银行并在新加坡站稳脚跟,离不开邱家及柔佛柯家在背后的大力支持。 哈扎克口中的“柯家老祖宗”,是已经一百多岁的柯家宁老太君。可惜上次卢灿去拜会时,没能见到老太君,只见到老太君的儿子,也就是大李总的岳父,八十来岁的柯守拙。 邱千健摊摊手,又摇了摇头,估计情况不太妙。 他又隐蔽地瞥了哈扎克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奥恩家族就在柔佛,对方让卢灿去柔佛柯家,是不是也存着顺势让卢灿走一趟奥恩家族的心思。 哈扎克耸耸肩。 卢灿没注意这两人的互动,他在琢磨柯家老太君有恙的消息。 其实想想也对,自己四年前去的柯家,当时柯宁氏已经一百出头,现在怎么也有一百零五六。这么大年纪,早已经是人中祥瑞,撑不住,也不难理解。 “邱兄,帮我联系柯嘉逊,问问……方不方便我去探望?” 这种探视不是直接上门就行,必须要对方同意。 “行,我这就给他打。” 邱千健点了点头,一边摸出电话一边摇头感慨,“老太君真是人杰……我老豆前段时间去看过,就听说……已经停食,这都一周过去……。刚好我还没去探望,你打算去的话,咱俩一道。” 哈扎克遂即接话,“柔佛我熟,柯家我也去过两次,卢先生去柔佛,我毛遂自荐,当个向导?” 这会,卢灿听出哈扎克似乎另有目的,微微一笑,指了指邱千健,“等阿健打完电话再说。” 邱千健瞥了卢灿一眼,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卢灿一时间没明白,又过了会儿,邱千健挂断电话,笑着耸耸肩,“可能他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或者电话没带在身边,没人接听,稍后再打。”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问题,可卢灿却注意到邱千健若有若无的示意。 额?这是……有问题? 还没决定要不要去柯家,哈扎克的陪同请求,自然也就此搁置。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邱千健再度提前说话,“维文,听说你在英国也买了一家球会,发展的怎么样?” 哈扎克一怔,黄创山、林家栋齐齐回头,都很惊讶。知道卢灿注资诺茨郡俱乐部的人不多,而卢灿本人也从未出面,即便是英国媒体都不清楚诺茨郡球会背后大老板是谁。 邱千健所掌管的柔佛航空是卢系资本的外围企业,承担空中运输的任务,故而知道一些。 卢灿摆摆手,笑笑摇头,“当年去英国收购赛尔比煤矿公司时,顺手注资了一家小球会。” 黄创山痴迷足球,立即追问,“哪家?” “诺茨郡……” 没等卢灿说完,黄创山表情惊讶,“三年升三级的诺茨郡球会是你的?难怪他们在翻新美都港球场,合着是你这位大富豪在投资!汤米·约翰逊和克雷格·肖特很棒,有希望入选英格兰国脚。” 这家伙对足球确实热衷,竟然对诺茨郡俱乐部如此了解,卢灿感觉,对方比自己这位老板更了解诺茨郡球会,笑着耸耸肩,“这家球会距离赛尔比煤矿公司的两座矿山很近,当时,为了安稳煤矿公司职工别闹事,随手投资这家球会,没想到,踢得还不错。” 诺茨郡球队最早打的是英格兰丙组联赛,今年已经是英甲联赛成员。这赛季是他们升甲第一年,踢得还不错,目前联赛还剩下八轮,排名第六,冲一冲有可能拿下下赛季欧洲联盟杯资格。 黄创山口中的汤米·约翰逊是队内的中锋,身体强壮,克雷格·肖特是中前卫,速度很快。这一赛季两人进球数双双过十,分别是队内第一第二射手。 有了这个新话题,时间过得很快,哈扎克一直没找到机会再提陪卢灿前往柔佛的事。 喝了一听啤酒,聊了会闲天,几人再度从办公室出来前往包厢。这次,卢灿特意避开哈扎克,与邱千健落在最后,低声笑问,“邱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邱千健看了眼前面的哈扎克,低声道,“马来的事很复杂,奥恩家族想卷土重来,与马哈蒂尔结怨……咱们别掺和。” 卢灿向邱千健拱手致谢,这事确实不能掺和。 这场比赛的最终结果为2比3,客场作战的精工队技高一筹,拿走客场两分——此时的足球比赛,赢一场积两分。至于赢一场积三分,还是94\/95赛季才开始实施。 比赛一结束,卢灿婉言谢绝哈扎克和黄创山的晚餐邀请,与邱千健两人先行离开。 卢灿得有多失智才会在这骨节眼上与奥恩家族来往……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今天就不该来看比赛! 第962章 再临柯家 第962章 再临柯家 柯宁氏的病情不容乐观,已经多日昏迷不醒。 重病监护室的医疗小组,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维系她那微弱的心脏跳动,让柯家远在欧美的族人能在她彻底闭眼之前,赶回来见老太君最后一面。 老太太生于光绪六年,也就是公元1880年,如果能撑到四月底,那就整一百零六周岁。 当真是人瑞。 卢灿和田乐群夫妇,以及陪同的邱千健夫妇,都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了一眼,聊表心意。 病房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很快回到旁边的陪护室。柯嘉逊的父母柯岳夫妇,以及柯嘉逊的姑姑柯玉芝,长房的柯泰、柯曼娜等人都在。 柯家曾是清代江南余姚盐场的大股东,颇为有名的豪商。同治年间,朝廷大力整顿盐场,查抄私盐,柯家被江南“四象八牛”家族推出来献祭,差点家破人亡。 部分柯家族人在柯鹏乐的带领下,漂洋过来还马来谋生,创立柔佛柯家。 抵达柔佛之后,柯鹏乐在怡和洋行新加坡分理处帮忙,维持生计。 可柯家霉运连连,先是柯鹏乐的夫人华亭杨氏去世,柯宁氏得以扶正,紧接着柯鹏乐在四十岁那年故去,柯家只剩下柯宁氏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撑门立户。 筚路蓝缕,何其艰难。 柯宁氏对柯杨氏的儿子柯守智以及自己的儿子柯守拙一视同仁,精心培养。 两人也是人中龙凤,柯守智成年后接手家中贸易行,与他人合股创建华侨银行,很快又购买种植园,成为当时的橡胶大户,后又参与组建新加坡投资基金公司,也就是业内知名的gis公司。 柯守拙则另辟财路,投资锡矿、船厂,后又投资报纸、电视、地产,并参与创建马来西亚着名的跨国公司“森那美”。 gis公司奠定柯家在狮城的影响力,而森那美公司则奠定柯家在马来经济结构中的顶层位次。 柯守智已经去世,儿子柯泰今年也已经六十多,是目前柯家的“掌门”,新加坡投资基金公司(gis)的股东之一,换而言之,也就是淡马锡幕后老板之一;柯玉芝是柯守智的长女,丈夫就是新加坡大李总;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的柯曼娜是柯泰的孙女。 柯守拙还在世,但接近九十岁,已经不良于行,在家休养;柯岳是柯守拙的儿子,《南洋商报》的总编;柯嘉逊则是柯岳的儿子。 看一看柯家后人的任职就能发现,柯宁氏并没有偏向于自己的儿子,反倒是对华亭杨氏留下的柯守智一房,多加重任。这也是柯宁氏在新马华人中口碑非常好的原因之一。 “阿群,罗克西,快来坐!”柯玉芝笑着对田乐群和邱千健的妻子罗克西两人招招手。 罗克西是马来人,父亲阿南达·克里斯南是棕榈油生产大亨,嘉里集团的老对手,阿南达还是马来西亚登嘉楼州的电话电报运营商,也是和讯科技在马来的电信合作商之一。 “罗克西”一词在马来语中是“日出”的意思,用这个词做名字的女孩,自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阿南达叫女儿嫁给大十岁的邱千健,自然有着联姻的目的。 他和郭糖王是老对手,与邱家联姻,除了看中邱千健的发展潜力外,还有就是希望能联合邱家力量,抗衡郭糖王。 话说郭糖王,也挺有意思。他发家于马来,毕业于新加坡来福士学院,可他的资产绝大部分都在香江和国内,至于距离更近、地理位置也很优越的新加坡,反而不是重心…… 有传说,他在新马华人圈中的人缘不算太好,原因是他发家时就表现出很强烈的亲中态度,与当时新马地区华商大多偏向于台北的立场相悖,也因此,当地华人团体,不是很待见他。 这才是真正的投资高手。 几十年后,嘉里集团纵横国内市场,多少南洋华人家族,羡慕地流口水…… 回归正题。 罗克西朝几人微微躬身,很乖觉地喊道,“柯姑姑,柯叔叔,阿姨好。” 邱家与柯家是世交,这么喊显得亲密。 田乐群就要正式许多,朝柯玉芝颔首致意,“李夫人好!”又笑着安慰柯岳夫妇,“柯先生和柯太太不用太心焦,现如今医学很发达,医疗条件好,柯老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多谢你和阿灿能来,老太太要是知道,一定很开心。阿健,罗克西,你们都坐。”柯夫人拉着田乐群的手,笑容满面与卢灿等人点头招呼。 哥打京那巴鲁鹰阁医院,是一家专门为富豪提供医疗养生的高端医疗机构,医疗人员配备和各种医疗设施,在马来首屈一指,连陪护室也都按照五星级宾馆设置,很豪华。 柯泰、柯岳带着卢灿、邱千健等几位男士,坐在茶桌旁喝茶。 几位女士围在一起,聊起闲天。 “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都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正统观点,只是被人曲解。清·李渔《闲情偶记》解释这句话时,特意提到“盖前人愤激之词。” 在座的几位女子,个个都算是巾帼英雄。柯玉芝是大李总的妻子,四五十年代新加坡新女性代表,曾留学英伦剑桥大学,现在不仅是gis基金公司的监理会高管,还是颇有名气的商务律师;柯泰的媳妇柯陈氏,是华侨银行理事;柯岳的媳妇柯莫氏是马来理工大学柔佛学院的文学系教授;田乐群更不用说了,掌管亚洲最大的珠宝公司;即便是二十出头罗克西,也不是花瓶,她是柔佛航空所属地勤公司的管理人员;柯曼娜大学毕业后,加入一家律师事务所,正走在女强人的路上。 不过,巾帼也是普通人。聊了会后,柯陈氏提议打两圈麻雀后,再去酒店午餐,众人点头。柯玉芝做东,柯陈氏和柯莫氏分列南北,田乐群坐西位,柯曼娜和罗克西分别帮柯玉芝柯莫氏看牌。 “阿群,你也不是外人,别‘夫人夫人的’听着怪膈应的,要不……我就拿回大?你就跟曼娜一样,喊我姑姑就成。”柯玉芝一边整理牌面,一边笑着对田乐群道。 田乐群怔了怔,继而笑着点头,“怎么是拿大……能做您侄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就这么说定,姑姑?” 田乐群很清楚卢灿的产业布局,新加坡是重中之重,这次来新加坡商务访问,其实就是夯实还略显虚浮的基础,自己能和大李总夫人建立密切关系,求之不得。 她笑着答应后,又随手打出一张发财。 “哎哎,我杠!开门见喜!好兆头!”柯玉芝眉开眼笑,拦住正要摸牌的柯莫氏。 柯莫氏笑着打趣,“哟,认亲就认亲,还带送礼?” “刚才姑姑说了,都是一家人,送礼不是应该的嘛……”田乐群笑笑道。 新加坡的麻将玩法中,杠有彩头,如果胡牌还能加一番,所以才有柯莫氏的“送礼”一说。 田乐群在香江也会陪辛婶她们打麻将,可两地玩法不一样,手有点生,不是放炮就是点杠,打了两圈,就她一人输。不过,她依旧还是一副笑呵呵的神情。 柯玉芝打牌的同时,也在观察田乐群,心下暗暗赞叹,卢家这位媳妇真不错。 前些天商务酒会上,举止沉稳,进退有度,今天玩麻将,输牌输钱也不见她有丝毫的着急动怒——打牌输钱后急赤白脸的有钱人多了去。 这与输钱无关,与牌局不顺导致心情不好有关,性格差涵养不足的人往往会生气。 田乐群能在牌风不顺时很好地控制情绪,已经很是不凡。 另一边,柯泰柯岳等人,正在品尝卢灿带来的明前龙井。 真当柯玉芝让田乐群喊她姑姑,是随口一说吗?这也是新加坡政策转向的附属动作之一! 卢家算是香江比较知名的亲中派,在国内的影响力还不错。新加坡政策转向打算与国内建交,也就很乐意向卢家释放善意。也就有了正式向卢灿邀约访问,同时柯玉芝以开玩笑的方式让田乐群叫她姑姑……双管齐下,公私兼备。 这背后的弯弯绕,连卢灿都不清楚。 他正在向柯泰柯岳咨询马来的局面。 第962章 再临柯家 第962章 再临柯家 柯宁氏的病情不容乐观,已经多日昏迷不醒。 重病监护室的医疗小组,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维系她那微弱的心脏跳动,让柯家远在欧美的族人能在她彻底闭眼之前,赶回来见老太君最后一面。 老太太生于光绪六年,也就是公元1880年,如果能撑到四月底,那就整一百零六周岁。 当真是人瑞。 卢灿和田乐群夫妇,以及陪同的邱千健夫妇,都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了一眼,聊表心意。 病房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很快回到旁边的陪护室。柯嘉逊的父母柯岳夫妇,以及柯嘉逊的姑姑柯玉芝,长房的柯泰、柯曼娜等人都在。 柯家曾是清代江南余姚盐场的大股东,颇为有名的豪商。同治年间,朝廷大力整顿盐场,查抄私盐,柯家被江南“四象八牛”家族推出来献祭,差点家破人亡。 部分柯家族人在柯鹏乐的带领下,漂洋过来还马来谋生,创立柔佛柯家。 抵达柔佛之后,柯鹏乐在怡和洋行新加坡分理处帮忙,维持生计。 可柯家霉运连连,先是柯鹏乐的夫人华亭杨氏去世,柯宁氏得以扶正,紧接着柯鹏乐在四十岁那年故去,柯家只剩下柯宁氏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撑门立户。 筚路蓝缕,何其艰难。 柯宁氏对柯杨氏的儿子柯守智以及自己的儿子柯守拙一视同仁,精心培养。 两人也是人中龙凤,柯守智成年后接手家中贸易行,与他人合股创建华侨银行,很快又购买种植园,成为当时的橡胶大户,后又参与组建新加坡投资基金公司,也就是业内知名的gis公司。 柯守拙则另辟财路,投资锡矿、船厂,后又投资报纸、电视、地产,并参与创建马来西亚着名的跨国公司“森那美”。 gis公司奠定柯家在狮城的影响力,而森那美公司则奠定柯家在马来经济结构中的顶层位次。 柯守智已经去世,儿子柯泰今年也已经六十多,是目前柯家的“掌门”,新加坡投资基金公司(gis)的股东之一,换而言之,也就是淡马锡幕后老板之一;柯玉芝是柯守智的长女,丈夫就是新加坡大李总;与卢灿有过一面之缘的柯曼娜是柯泰的孙女。 柯守拙还在世,但接近九十岁,已经不良于行,在家休养;柯岳是柯守拙的儿子,《南洋商报》的总编;柯嘉逊则是柯岳的儿子。 看一看柯家后人的任职就能发现,柯宁氏并没有偏向于自己的儿子,反倒是对华亭杨氏留下的柯守智一房,多加重任。这也是柯宁氏在新马华人中口碑非常好的原因之一。 “阿群,罗克西,快来坐!”柯玉芝笑着对田乐群和邱千健的妻子罗克西两人招招手。 罗克西是马来人,父亲阿南达·克里斯南是棕榈油生产大亨,嘉里集团的老对手,阿南达还是马来西亚登嘉楼州的电话电报运营商,也是和讯科技在马来的电信合作商之一。 “罗克西”一词在马来语中是“日出”的意思,用这个词做名字的女孩,自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阿南达叫女儿嫁给大十岁的邱千健,自然有着联姻的目的。 他和郭糖王是老对手,与邱家联姻,除了看中邱千健的发展潜力外,还有就是希望能联合邱家力量,抗衡郭糖王。 话说郭糖王,也挺有意思。他发家于马来,毕业于新加坡来福士学院,可他的资产绝大部分都在香江和国内,至于距离更近、地理位置也很优越的新加坡,反而不是重心…… 有传说,他在新马华人圈中的人缘不算太好,原因是他发家时就表现出很强烈的亲中态度,与当时新马地区华商大多偏向于台北的立场相悖,也因此,当地华人团体,不是很待见他。 这才是真正的投资高手。 几十年后,嘉里集团纵横国内市场,多少南洋华人家族,羡慕地流口水…… 回归正题。 罗克西朝几人微微躬身,很乖觉地喊道,“柯姑姑,柯叔叔,阿姨好。” 邱家与柯家是世交,这么喊显得亲密。 田乐群就要正式许多,朝柯玉芝颔首致意,“李夫人好!”又笑着安慰柯岳夫妇,“柯先生和柯太太不用太心焦,现如今医学很发达,医疗条件好,柯老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多谢你和阿灿能来,老太太要是知道,一定很开心。阿健,罗克西,你们都坐。”柯夫人拉着田乐群的手,笑容满面与卢灿等人点头招呼。 哥打京那巴鲁鹰阁医院,是一家专门为富豪提供医疗养生的高端医疗机构,医疗人员配备和各种医疗设施,在马来首屈一指,连陪护室也都按照五星级宾馆设置,很豪华。 柯泰、柯岳带着卢灿、邱千健等几位男士,坐在茶桌旁喝茶。 几位女士围在一起,聊起闲天。 “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都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正统观点,只是被人曲解。清·李渔《闲情偶记》解释这句话时,特意提到“盖前人愤激之词。” 在座的几位女子,个个都算是巾帼英雄。柯玉芝是大李总的妻子,四五十年代新加坡新女性代表,曾留学英伦剑桥大学,现在不仅是gis基金公司的监理会高管,还是颇有名气的商务律师;柯泰的媳妇柯陈氏,是华侨银行理事;柯岳的媳妇柯莫氏是马来理工大学柔佛学院的文学系教授;田乐群更不用说了,掌管亚洲最大的珠宝公司;即便是二十出头罗克西,也不是花瓶,她是柔佛航空所属地勤公司的管理人员;柯曼娜大学毕业后,加入一家律师事务所,正走在女强人的路上。 不过,巾帼也是普通人。聊了会后,柯陈氏提议打两圈麻雀后,再去酒店午餐,众人点头。柯玉芝做东,柯陈氏和柯莫氏分列南北,田乐群坐西位,柯曼娜和罗克西分别帮柯玉芝柯莫氏看牌。 “阿群,你也不是外人,别‘夫人夫人的’听着怪膈应的,要不……我就拿回大?你就跟曼娜一样,喊我姑姑就成。”柯玉芝一边整理牌面,一边笑着对田乐群道。 田乐群怔了怔,继而笑着点头,“怎么是拿大……能做您侄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就这么说定,姑姑?” 田乐群很清楚卢灿的产业布局,新加坡是重中之重,这次来新加坡商务访问,其实就是夯实还略显虚浮的基础,自己能和大李总夫人建立密切关系,求之不得。 她笑着答应后,又随手打出一张发财。 “哎哎,我杠!开门见喜!好兆头!”柯玉芝眉开眼笑,拦住正要摸牌的柯莫氏。 柯莫氏笑着打趣,“哟,认亲就认亲,还带送礼?” “刚才姑姑说了,都是一家人,送礼不是应该的嘛……”田乐群笑笑道。 新加坡的麻将玩法中,杠有彩头,如果胡牌还能加一番,所以才有柯莫氏的“送礼”一说。 田乐群在香江也会陪辛婶她们打麻将,可两地玩法不一样,手有点生,不是放炮就是点杠,打了两圈,就她一人输。不过,她依旧还是一副笑呵呵的神情。 柯玉芝打牌的同时,也在观察田乐群,心下暗暗赞叹,卢家这位媳妇真不错。 前些天商务酒会上,举止沉稳,进退有度,今天玩麻将,输牌输钱也不见她有丝毫的着急动怒——打牌输钱后急赤白脸的有钱人多了去。 这与输钱无关,与牌局不顺导致心情不好有关,性格差涵养不足的人往往会生气。 田乐群能在牌风不顺时很好地控制情绪,已经很是不凡。 另一边,柯泰柯岳等人,正在品尝卢灿带来的明前龙井。 真当柯玉芝让田乐群喊她姑姑,是随口一说吗?这也是新加坡政策转向的附属动作之一! 卢家算是香江比较知名的亲中派,在国内的影响力还不错。新加坡政策转向打算与国内建交,也就很乐意向卢家释放善意。也就有了正式向卢灿邀约访问,同时柯玉芝以开玩笑的方式让田乐群叫她姑姑……双管齐下,公私兼备。 这背后的弯弯绕,连卢灿都不清楚。 他正在向柯泰柯岳咨询马来的局面。 第963章 小庆功宴 第963章 小庆功宴 三月,卢系资本陆陆续续从东洋市场撤出,其收益也通过海外渠道汇总到新加坡大华银行。 卢系资本的撤离行动,做得还算隐秘,但是这次东京行动毕竟是和美林证券的联合行动,双方在结算利益时,还是有风声传出。这两家公司是此次日元升值汇率扒皮行动的主要操盘手,他们率先离场,几乎瞬间就引发滔天的退潮风浪,东京及大阪金融市场一片动荡。 3月17日,周一。 东洋大藏省金融厅及东洋银行外务办公室,分别对媒体释放消息,都表示对境外资本在东京的动态了如指掌,又说……东京是金融自由之城,只好合法合规,按章纳税,这些资本完全不用担心其进出境的安全,最后还顺便挖苦某些人一句“没必要做得鬼鬼祟祟……” 此时的东京,极度自信。 他们在这一轮日元升值中,无论是股市还是期货,甚至外汇储备及境外日元汇兑市场,收获更大,根本不在乎国外游资在东洋身上刮下来的那点“浮财”。他们很乐意用这次“资本自由出入境”来展现东京金融政策的开放,打造东洋经济体的自信形象。 消息一出,东京及大阪股市,几乎瞬间平稳。 就连一部分游资,也在盘算着此时撤离究竟是对还是错,毕竟,此时东洋的经济形势,实在太好,只要把钱换成股票或证券,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不错的红利,比银行利息高得多! 这一情绪,甚至影响到此次东京行动的卢系资本外围企业。 卢灿不为所动,依然嘱咐安德烈,按计划撤资。 他很清楚,这可能是东洋未来五十年最后的骄傲——1997—98的亚洲金融危机,以及2008年次贷危机,东京都出台过极为严厉的限制资本外流政策,那时,可没人提“金融自由”。 卢系资本两大直属机构,德银投资和新鸿基证券几乎完全撤走,只留下少量工矿和电子信息等产业公司的部分股票,交由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代为管理。 至于卢系资本外围的诸如九龙银行证券部,以及去年八月份和十月份入场的香江会合众基金与廖创兴银行证券事业部,卢系资本没有直接管辖权,只是礼节性的通报一声,对方爱走不走! 随着资金的逐步撤出,卢系资本耗时一年多的东京行动,宣告进入尾声,收益结算也逐渐明了。 就目前核算,毛收益在十八亿美元左右。 如果按照金融行业惯例的65折算,纯利将近十二亿美元。如果将未抛售的股票等全部算上,大约会有十五亿的纯利。 所谓“行业惯例的65”是个概念性的说法,指的是金融行动中,通常会将拆借成本、资本出入境费、户头税、利得税、办公开支及成员提成等耗资,控制在毛利的30—35左右。 收获不错还不错,虽然没有澳元狙击战短平快的高效,但要知道,这次可是美林证券主导,卢系资本只是跟在身后呐喊加油而已,能收获这么多,已经足以浮一大白! 卢灿和田乐群夫妇,在武吉知马广场附近的云顶酒店,设宴招待几位此次行动的有工资成。 一共有七位,分别是……一直坐镇东洋的卢系资本全权代表安德烈;亲自负责带队行动的新鸿基证券总裁谭炳瑞;居中协调的王永斌;联合美林证券合作的老布鲁格;前大华银行总裁现卢氏家族基金总裁钱伟;现大华银行总裁艾伦·泽曼;潜心提供后勤保障的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总经理山田屿之。 卢灿准备了两千万美元的红包,借此机会发出去。 尽管公司会有提成奖励和绩效奖金,可卢灿作为德银投资和新鸿基证券最大股东,赚了这么多钱,怎么也该表示。更何况,这些人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卢系资本的核心层,需要适当拉拢。 最高的是安德烈,七百万;最少的山田屿之也有一百万;钱伟次之,五百万;谭炳瑞、布鲁格和王永斌都是两百万;艾伦掌管大华银行时间尚短,只是在收官阶段有所贡献,奖金数目与山田屿之一样。 除此之外,卢灿还准备了一千五百万,准备给参与东京行动的全部七十五名成员分发下去,不过,那笔私人奖金需要等回香江举行庆功宴时再说。 这不是卢灿第一次以私人名义发奖励,上次狙击澳元时,就已经撒过一次。 员工总不能靠精神激励活着,物质奖励非常重要。 尽管这七人个个身价不俗,可拿到大额支票时,笑容也变得更热切,觥筹交错,都喝了不少。 卢灿也有点高,田乐群吩咐服务员去给大家准备醒酒汤,卢灿靠在服务台位置,眯着眼旁观酒桌上几人在乱战。 安德烈端着酒杯过来,步点有些乱,一看就知道没少喝。 卢灿侧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靠上。 孰料,这家伙上来就搂着的肩膀,“维文,这次又是你带领大家发财!这一杯,你一定得喝!” 卢灿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就咱们几个人,你喝这么多干嘛?一起聊聊天,不是挺好嘛!我看……你去旁边坐着歇会儿,缓缓酒。” “不多不多,我清醒着呢!”安德烈浑然未觉自己喝高,又往卢灿这边凑了凑,满嘴酒气地嘿嘿笑道,“鲍斯,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 这种当面奉承的话,不是酒喝高了安德烈说不出来。卢灿笑笑,举着酒杯与他碰了碰,“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用心做事的缘故,包括你。这次东京行动很圆满,你居功至伟。” “no!no!no!”安德烈连连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年轻时也认为自己很有才华。老钱离开大华时,我和他喝了一顿小酒,他的一句话说得很对。” “哦?什么话?”卢灿的目光,瞥了眼远处正在和布鲁格聊天的钱伟。 “老钱说……我们要是真有才华,老亨德利就不会把财务公司及我们,打包卖给你!” 卢灿一怔,钱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老亨德利是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原老板,中英谈判之前,他准备返回英格兰,打算将公司出售。当时,这家财务公司是卢家的会计公司兼财务管理公司,钱伟和安德烈都是这家公司员工,而钱伟还兼职卢家的私人财务顾问。卢灿看中钱伟的能力,出面将公司买下来。 这也是现如今的卢系资本内部审计机构的最初架构。 安德烈借着酒劲说这番话什么用意?卢灿不太相信对方真的只是感慨。 钱伟因为洛林银行收购及管理工作的疏忽,被卢灿调往卢氏家族基金,安德烈作为他的老下属及朋友,想必也会心生戚戚,找机会为对方说情也是有可能的。 卢灿微微一笑,“钱叔过谦,你们要是没有才华,我当年会收购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吗?行了,你去一旁坐着歇会儿,等醒酒之后,再和我说说东京的事。” 安德烈没再纠缠,脚步踉跄的去旁边沙发,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 这时,田乐群带着一名服务员,端来几碗青梅山楂醒酒汤——青梅、山楂糕、白糖、白醋、桂花和适量开水烧开,勾芡加白糖,酸酸甜甜很好喝。 卢灿喜欢这种口味的醒酒汤,平时不醉酒时偶尔也会喝一碗消食健胃,可是这家酒店的厨师不会做,田乐群亲自去后厨指导对方。 “都尝尝,山田,给你们老大端一碗。” 卢灿接过田乐群送来的瓷碗,又笑着指了指安德烈的方向。 嗯?这家伙,估计真醉了,才几分钟,就开始打呼噜,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沙发上。忍不住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算了,让他眯会。” 安德烈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山田屿之跑过去,将安德烈的身体扶正,脑袋靠在沙发靠垫上。 “山田,过来聊聊。”卢灿对他招招手。 对山田屿之,卢灿的印象颇为不错,这次东京行动结束后,未来东洋市场,就要交给他来负责。有些话,卢灿要和他挑开说明。 第963章 小庆功宴 第963章 小庆功宴 三月,卢系资本陆陆续续从东洋市场撤出,其收益也通过海外渠道汇总到新加坡大华银行。 卢系资本的撤离行动,做得还算隐秘,但是这次东京行动毕竟是和美林证券的联合行动,双方在结算利益时,还是有风声传出。这两家公司是此次日元升值汇率扒皮行动的主要操盘手,他们率先离场,几乎瞬间就引发滔天的退潮风浪,东京及大阪金融市场一片动荡。 3月17日,周一。 东洋大藏省金融厅及东洋银行外务办公室,分别对媒体释放消息,都表示对境外资本在东京的动态了如指掌,又说……东京是金融自由之城,只好合法合规,按章纳税,这些资本完全不用担心其进出境的安全,最后还顺便挖苦某些人一句“没必要做得鬼鬼祟祟……” 此时的东京,极度自信。 他们在这一轮日元升值中,无论是股市还是期货,甚至外汇储备及境外日元汇兑市场,收获更大,根本不在乎国外游资在东洋身上刮下来的那点“浮财”。他们很乐意用这次“资本自由出入境”来展现东京金融政策的开放,打造东洋经济体的自信形象。 消息一出,东京及大阪股市,几乎瞬间平稳。 就连一部分游资,也在盘算着此时撤离究竟是对还是错,毕竟,此时东洋的经济形势,实在太好,只要把钱换成股票或证券,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不错的红利,比银行利息高得多! 这一情绪,甚至影响到此次东京行动的卢系资本外围企业。 卢灿不为所动,依然嘱咐安德烈,按计划撤资。 他很清楚,这可能是东洋未来五十年最后的骄傲——1997—98的亚洲金融危机,以及2008年次贷危机,东京都出台过极为严厉的限制资本外流政策,那时,可没人提“金融自由”。 卢系资本两大直属机构,德银投资和新鸿基证券几乎完全撤走,只留下少量工矿和电子信息等产业公司的部分股票,交由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代为管理。 至于卢系资本外围的诸如九龙银行证券部,以及去年八月份和十月份入场的香江会合众基金与廖创兴银行证券事业部,卢系资本没有直接管辖权,只是礼节性的通报一声,对方爱走不走! 随着资金的逐步撤出,卢系资本耗时一年多的东京行动,宣告进入尾声,收益结算也逐渐明了。 就目前核算,毛收益在十八亿美元左右。 如果按照金融行业惯例的65折算,纯利将近十二亿美元。如果将未抛售的股票等全部算上,大约会有十五亿的纯利。 所谓“行业惯例的65”是个概念性的说法,指的是金融行动中,通常会将拆借成本、资本出入境费、户头税、利得税、办公开支及成员提成等耗资,控制在毛利的30—35左右。 收获不错还不错,虽然没有澳元狙击战短平快的高效,但要知道,这次可是美林证券主导,卢系资本只是跟在身后呐喊加油而已,能收获这么多,已经足以浮一大白! 卢灿和田乐群夫妇,在武吉知马广场附近的云顶酒店,设宴招待几位此次行动的有工资成。 一共有七位,分别是……一直坐镇东洋的卢系资本全权代表安德烈;亲自负责带队行动的新鸿基证券总裁谭炳瑞;居中协调的王永斌;联合美林证券合作的老布鲁格;前大华银行总裁现卢氏家族基金总裁钱伟;现大华银行总裁艾伦·泽曼;潜心提供后勤保障的德银投资大阪分公司总经理山田屿之。 卢灿准备了两千万美元的红包,借此机会发出去。 尽管公司会有提成奖励和绩效奖金,可卢灿作为德银投资和新鸿基证券最大股东,赚了这么多钱,怎么也该表示。更何况,这些人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卢系资本的核心层,需要适当拉拢。 最高的是安德烈,七百万;最少的山田屿之也有一百万;钱伟次之,五百万;谭炳瑞、布鲁格和王永斌都是两百万;艾伦掌管大华银行时间尚短,只是在收官阶段有所贡献,奖金数目与山田屿之一样。 除此之外,卢灿还准备了一千五百万,准备给参与东京行动的全部七十五名成员分发下去,不过,那笔私人奖金需要等回香江举行庆功宴时再说。 这不是卢灿第一次以私人名义发奖励,上次狙击澳元时,就已经撒过一次。 员工总不能靠精神激励活着,物质奖励非常重要。 尽管这七人个个身价不俗,可拿到大额支票时,笑容也变得更热切,觥筹交错,都喝了不少。 卢灿也有点高,田乐群吩咐服务员去给大家准备醒酒汤,卢灿靠在服务台位置,眯着眼旁观酒桌上几人在乱战。 安德烈端着酒杯过来,步点有些乱,一看就知道没少喝。 卢灿侧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靠上。 孰料,这家伙上来就搂着的肩膀,“维文,这次又是你带领大家发财!这一杯,你一定得喝!” 卢灿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就咱们几个人,你喝这么多干嘛?一起聊聊天,不是挺好嘛!我看……你去旁边坐着歇会儿,缓缓酒。” “不多不多,我清醒着呢!”安德烈浑然未觉自己喝高,又往卢灿这边凑了凑,满嘴酒气地嘿嘿笑道,“鲍斯,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 这种当面奉承的话,不是酒喝高了安德烈说不出来。卢灿笑笑,举着酒杯与他碰了碰,“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用心做事的缘故,包括你。这次东京行动很圆满,你居功至伟。” “no!no!no!”安德烈连连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年轻时也认为自己很有才华。老钱离开大华时,我和他喝了一顿小酒,他的一句话说得很对。” “哦?什么话?”卢灿的目光,瞥了眼远处正在和布鲁格聊天的钱伟。 “老钱说……我们要是真有才华,老亨德利就不会把财务公司及我们,打包卖给你!” 卢灿一怔,钱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老亨德利是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原老板,中英谈判之前,他准备返回英格兰,打算将公司出售。当时,这家财务公司是卢家的会计公司兼财务管理公司,钱伟和安德烈都是这家公司员工,而钱伟还兼职卢家的私人财务顾问。卢灿看中钱伟的能力,出面将公司买下来。 这也是现如今的卢系资本内部审计机构的最初架构。 安德烈借着酒劲说这番话什么用意?卢灿不太相信对方真的只是感慨。 钱伟因为洛林银行收购及管理工作的疏忽,被卢灿调往卢氏家族基金,安德烈作为他的老下属及朋友,想必也会心生戚戚,找机会为对方说情也是有可能的。 卢灿微微一笑,“钱叔过谦,你们要是没有才华,我当年会收购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吗?行了,你去一旁坐着歇会儿,等醒酒之后,再和我说说东京的事。” 安德烈没再纠缠,脚步踉跄的去旁边沙发,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 这时,田乐群带着一名服务员,端来几碗青梅山楂醒酒汤——青梅、山楂糕、白糖、白醋、桂花和适量开水烧开,勾芡加白糖,酸酸甜甜很好喝。 卢灿喜欢这种口味的醒酒汤,平时不醉酒时偶尔也会喝一碗消食健胃,可是这家酒店的厨师不会做,田乐群亲自去后厨指导对方。 “都尝尝,山田,给你们老大端一碗。” 卢灿接过田乐群送来的瓷碗,又笑着指了指安德烈的方向。 嗯?这家伙,估计真醉了,才几分钟,就开始打呼噜,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沙发上。忍不住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算了,让他眯会。” 安德烈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山田屿之跑过去,将安德烈的身体扶正,脑袋靠在沙发靠垫上。 “山田,过来聊聊。”卢灿对他招招手。 对山田屿之,卢灿的印象颇为不错,这次东京行动结束后,未来东洋市场,就要交给他来负责。有些话,卢灿要和他挑开说明。 第964章 佛牙故事 第964章 佛牙故事 卢灿是旗帜,这几位才是卢系资本的核心干将。从东京回来,他们不会有多少休息时间,譬如安德烈,马上就要从新加坡转道纽约,与老布鲁格一起,协助康丁筹建纽约公司。 康丁筹建的纽约投资公司,并非德银投资的分公司,也不是菲利普基金公司的纽约分部,而是以两家公司的资金为股本,甚至吸纳部分美林证券和布希家族基金的部分资金的一家独立多股东公司。 这是康丁和老布鲁格在走访华尔街之后,商议的结果,为的是规避“纯华裔资本”所带来的投资风险,卢灿对此没有异议。 不过,如此一来,德银投资就需要在新公司开业之前,适度参与进去——即便是同一老板,可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安德烈如果不出面为自家公司争利益,那就不是一位称职的领导者。 这次见面会,卢灿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之后,调整了卢系资本的部分功能架构。 大华银行退出投资市场,专攻大型综合银行,成为卢系资本专业的资金周转平台;洛林银行主要经营高端私人银行业务,主攻欧美保险、理财等传统市场;新鸿基证券专职负责证券市场投资,未来会成为卢系资本在风险投资方面的主力,以金融产品为主;德银投资职能变化不大,依旧是综合投资公司,属于卢系资本的指挥机构;康丁负责的菲利普斯基金以及新成立的纽约国际资本公司()则属于半独立的外围金融机构,用于开拓欧美对冲金融市场。 此次整,不仅确立核心机构的职能分工,还顺带着将卢系资本旗下分公司或投资公司,进行重新梳理,确定它们与几大核心机构的统属关系,卢系资本终于有几许“财阀机构”所应有的基本格局。 这次会议不显眼,但很重要。 香江国际珠宝节开幕式定在3月24日,作为港岛珠宝大亨,田乐群着急回港,与卢灿商量之后,两人回港行程安排在明天下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明天上午两人先去大李总家做个私人拜访。 在柯家时,柯玉芝递来橄榄枝,卢家还没自大到视而不见。此前的商务宴会是公事,刚好明天回港,借此机会离与田乐群新认的“姑姑”“姑父”做个告别,聊得是私谊。 于是,今天下午终于有半天空闲时间。 “走,我们去给妈祖上柱香,顺便在牛车水转转……我在新加坡住了小两年,牛车水那边一直没逛过,今儿你陪我一起。咱俩都捯饬一下,别让人认出来。” 田乐群原本不想动弹,可听到后半句,又觉得颇有趣。 田乐群没有出门化妆几个小时的毛病,摘掉佩戴的首饰,简单梳了个马尾,与卢灿一样,换了身白色运动装,戴上高尔夫球帽。卢灿的辨识度更高,不仅戴了帽子,还戴上一副平光金丝眼镜。 乍一看,就是一对长相出色一些的情侣,和电视上的稳重形象,俨然两样。 两人一出门,正在整理别墅花圃的穆远有点懵,拄着锄头,愣了好一会儿,“你们……这是要出门?” “去牛车水天福宫附近转转。”卢灿一边吩咐顾金全去准备车子,一边笑着回道。 牛车水是早年中国先贤南来落脚的地方,也是新加坡华人聚集地,保留有很多早期华人来新加坡时的老建筑。当然,现在的牛车水已经是泛指,面积很大,囊括多个街道。天福宫位于牛车水源顺街,算是牛车水的核心区。 “阿方没啥事,我让他陪你们一起,这小子对那一片熟得很。” 穆远立即转头对别墅的西厢房喊道,“阿方,陪你哥和你嫂子去天福宫!” 其实卢灿和田乐群更想过个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奈何穆远好心,推辞一句未果,也就随他心意。 没一会儿,穆方穿着带帽的橙色卫衣上车,坐在卢灿和田乐群对面的半圆形座椅上,嬉笑问道,“阿灿哥,你在新加坡住了几年,对牛车水不熟?” 卢灿在新加坡住了将近两年,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去国大夜校,周末回港,还真没怎么逛过新加坡。不过,没必要跟这小子解释,笑着抬腿虚蹬,“怎么,你还不乐意给我们做导游?” “那肯定不是!”穆方并着双腿躲了躲,笑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下午一般不去天福宫上香的。” 这倒是提醒了田乐群!天福宫供奉的主神是妈祖,拜妈祖通常要早起,越早越显得心诚,下午上香,显得不诚心。田乐群看了看卢灿,“要不……我们就在外面转转?” 卢灿对上不上香无所谓,点点头后对穆方笑道,“你给点建议,牛车水有什么好玩地儿?” 穆方马上坐直身体,“听我的?” 卢灿与田乐群相视一笑,又抬手点了点他,“行,今天下午,都听你的,看你能安排什么精彩内容。” “那我建议先去麦斯威尔广场。” “为什么?”去牛车水一般走北边正门,麦斯威尔广场在南边,倒是也能到,但好像绕远了。 “麦斯威尔距离佛牙寺很近,先去佛牙寺看释迦摩尼佛牙,中午人少。” 这个安排有些别出心裁,田乐群来了兴趣,“真的能看到佛牙?” 所谓“佛牙寺”,是最近两年才叫的名字,原本是慈光福利协会所属殡仪馆开设的为死者提供“超度法会服务”的小寺庙,没几个正经僧人。进入七十年代,新加坡大建设兴起,殡仪馆开在市中心不合适,不得不搬迁,这座小寺庙被当地人留下来,并请来护国金塔寺的僧人法照法师担任主持。 这是一家商业化寺庙,与东洋很多寺庙类似。 寺庙收入需要有慈善出口,以避税和查账,慈光福利协会的管理层设立“东南亚佛教丛林拯救基金”,专门向东南亚国家一些破旧而又有些历史的寺庙,捐赠部分修缮资金。 由此,他们和老缅的般陀喇佛寺结缘。 1980年,般陀喇佛寺的住持务舍葛帕喇大和尚,收到慈光福利协会捐赠的一笔资金后,打算重修修复倒塌的蒲甘山佛塔及大佛。在清理废墟的过程中,他们发现纯金佛塔内置有一颗佛牙以及六颗舍利子。 这次修缮整理工作,由慈光福利协会资助,发现佛牙和舍利子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们。于是,由法照法师出面,提出“租借佛牙展览以证佛光”,务舍葛帕喇大和尚最终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至于背后有没有什么交易,谁也不知道。 但卢灿知道结果——2001年,务舍葛帕喇大和尚将这颗佛牙,赠给慈光福利协会。 1984年,这颗释迦摩尼佛牙,被运送到新加坡,引起巨大轰动,继而,这座小寺庙也就被改名为“佛牙寺”。至于2002年新建的佛牙寺,其实只是老寺庙已经不足以承载太多的游客需求而改建。 有关这座寺庙的起源,度娘上的解释只是明面上的解释,经不起推敲。 不能深说,乐呵一下而已。 佛祖佛牙,国宝级文物,应该很难见到,卢灿正准备说话。孰料,穆方竖起一根手指,“能!除了初一十五半天供信众瞻仰外,只要捐赠这个数,就能在寺庙人员陪同下单独看一次。我同学的父母,就是捐赠这个数,进去看了一次,他回到学校后还跟我吹牛……逼呢!” 卢灿忍不住拍拍额头,我去!幸亏没开口,否则打脸啪啪响。 田乐群却对瞻礼佛牙很感兴趣,“多少?一万新币?” 穆方翻了个白眼,“一万?他想发财呢!我同学说的,一千就行。” 卢灿直撮牙花,听着不算很贵,但正因为不贵,前去瞻礼佛牙的信徒才会更多……难怪后世佛牙寺建的那么漂亮! “阿灿,我们……去看看?”田乐群扭头问道。 问句只是礼貌,已经不需要回答。 卢灿点点头后,又问穆方,“佛牙寺之后呢?” “佛牙寺后山门不远就到庙街……妈祖庙就在庙街。”天福宫是官方称呼,当地人更喜欢称之为妈祖庙。穆方又笑道,“阿灿哥,这条街你肯定喜欢。有几家当铺和古董店,还有不少二手摊位,卖老旧古董和书籍。哦,嫂子,纳德轩珠宝店在这条街上有店铺,你不知道?” 纳德轩珠宝上千家店面和柜台,哪能都知道? 田乐群笑了笑,“好啊,等会路过时,你指给我看,我进去看看她们经营的好不好。” “嫂子您打算微服私访?”话音未落,被卢灿瞪了一眼,穆方嘿嘿一笑,这次没等卢灿追问,继续说道,“等逛完庙街,差不多要到下午四五点钟,咱们去宝塔街,这条街有很多美食档,咱们顺便吃个晚饭,再从牛车水大牌楼出来。” 卢灿和田乐群对着他的安排查看地图,似乎是个反方向的英文字母“f”,还不错,挺顺路,不仅主要景点都看到,还能兼顾自己与田乐群的关注点。 这小子,也不是那么纨绔嘛。 第964章 佛牙故事 第964章 佛牙故事 卢灿是旗帜,这几位才是卢系资本的核心干将。从东京回来,他们不会有多少休息时间,譬如安德烈,马上就要从新加坡转道纽约,与老布鲁格一起,协助康丁筹建纽约公司。 康丁筹建的纽约投资公司,并非德银投资的分公司,也不是菲利普基金公司的纽约分部,而是以两家公司的资金为股本,甚至吸纳部分美林证券和布希家族基金的部分资金的一家独立多股东公司。 这是康丁和老布鲁格在走访华尔街之后,商议的结果,为的是规避“纯华裔资本”所带来的投资风险,卢灿对此没有异议。 不过,如此一来,德银投资就需要在新公司开业之前,适度参与进去——即便是同一老板,可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安德烈如果不出面为自家公司争利益,那就不是一位称职的领导者。 这次见面会,卢灿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之后,调整了卢系资本的部分功能架构。 大华银行退出投资市场,专攻大型综合银行,成为卢系资本专业的资金周转平台;洛林银行主要经营高端私人银行业务,主攻欧美保险、理财等传统市场;新鸿基证券专职负责证券市场投资,未来会成为卢系资本在风险投资方面的主力,以金融产品为主;德银投资职能变化不大,依旧是综合投资公司,属于卢系资本的指挥机构;康丁负责的菲利普斯基金以及新成立的纽约国际资本公司()则属于半独立的外围金融机构,用于开拓欧美对冲金融市场。 此次整,不仅确立核心机构的职能分工,还顺带着将卢系资本旗下分公司或投资公司,进行重新梳理,确定它们与几大核心机构的统属关系,卢系资本终于有几许“财阀机构”所应有的基本格局。 这次会议不显眼,但很重要。 香江国际珠宝节开幕式定在3月24日,作为港岛珠宝大亨,田乐群着急回港,与卢灿商量之后,两人回港行程安排在明天下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明天上午两人先去大李总家做个私人拜访。 在柯家时,柯玉芝递来橄榄枝,卢家还没自大到视而不见。此前的商务宴会是公事,刚好明天回港,借此机会离与田乐群新认的“姑姑”“姑父”做个告别,聊得是私谊。 于是,今天下午终于有半天空闲时间。 “走,我们去给妈祖上柱香,顺便在牛车水转转……我在新加坡住了小两年,牛车水那边一直没逛过,今儿你陪我一起。咱俩都捯饬一下,别让人认出来。” 田乐群原本不想动弹,可听到后半句,又觉得颇有趣。 田乐群没有出门化妆几个小时的毛病,摘掉佩戴的首饰,简单梳了个马尾,与卢灿一样,换了身白色运动装,戴上高尔夫球帽。卢灿的辨识度更高,不仅戴了帽子,还戴上一副平光金丝眼镜。 乍一看,就是一对长相出色一些的情侣,和电视上的稳重形象,俨然两样。 两人一出门,正在整理别墅花圃的穆远有点懵,拄着锄头,愣了好一会儿,“你们……这是要出门?” “去牛车水天福宫附近转转。”卢灿一边吩咐顾金全去准备车子,一边笑着回道。 牛车水是早年中国先贤南来落脚的地方,也是新加坡华人聚集地,保留有很多早期华人来新加坡时的老建筑。当然,现在的牛车水已经是泛指,面积很大,囊括多个街道。天福宫位于牛车水源顺街,算是牛车水的核心区。 “阿方没啥事,我让他陪你们一起,这小子对那一片熟得很。” 穆远立即转头对别墅的西厢房喊道,“阿方,陪你哥和你嫂子去天福宫!” 其实卢灿和田乐群更想过个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奈何穆远好心,推辞一句未果,也就随他心意。 没一会儿,穆方穿着带帽的橙色卫衣上车,坐在卢灿和田乐群对面的半圆形座椅上,嬉笑问道,“阿灿哥,你在新加坡住了几年,对牛车水不熟?” 卢灿在新加坡住了将近两年,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去国大夜校,周末回港,还真没怎么逛过新加坡。不过,没必要跟这小子解释,笑着抬腿虚蹬,“怎么,你还不乐意给我们做导游?” “那肯定不是!”穆方并着双腿躲了躲,笑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下午一般不去天福宫上香的。” 这倒是提醒了田乐群!天福宫供奉的主神是妈祖,拜妈祖通常要早起,越早越显得心诚,下午上香,显得不诚心。田乐群看了看卢灿,“要不……我们就在外面转转?” 卢灿对上不上香无所谓,点点头后对穆方笑道,“你给点建议,牛车水有什么好玩地儿?” 穆方马上坐直身体,“听我的?” 卢灿与田乐群相视一笑,又抬手点了点他,“行,今天下午,都听你的,看你能安排什么精彩内容。” “那我建议先去麦斯威尔广场。” “为什么?”去牛车水一般走北边正门,麦斯威尔广场在南边,倒是也能到,但好像绕远了。 “麦斯威尔距离佛牙寺很近,先去佛牙寺看释迦摩尼佛牙,中午人少。” 这个安排有些别出心裁,田乐群来了兴趣,“真的能看到佛牙?” 所谓“佛牙寺”,是最近两年才叫的名字,原本是慈光福利协会所属殡仪馆开设的为死者提供“超度法会服务”的小寺庙,没几个正经僧人。进入七十年代,新加坡大建设兴起,殡仪馆开在市中心不合适,不得不搬迁,这座小寺庙被当地人留下来,并请来护国金塔寺的僧人法照法师担任主持。 这是一家商业化寺庙,与东洋很多寺庙类似。 寺庙收入需要有慈善出口,以避税和查账,慈光福利协会的管理层设立“东南亚佛教丛林拯救基金”,专门向东南亚国家一些破旧而又有些历史的寺庙,捐赠部分修缮资金。 由此,他们和老缅的般陀喇佛寺结缘。 1980年,般陀喇佛寺的住持务舍葛帕喇大和尚,收到慈光福利协会捐赠的一笔资金后,打算重修修复倒塌的蒲甘山佛塔及大佛。在清理废墟的过程中,他们发现纯金佛塔内置有一颗佛牙以及六颗舍利子。 这次修缮整理工作,由慈光福利协会资助,发现佛牙和舍利子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们。于是,由法照法师出面,提出“租借佛牙展览以证佛光”,务舍葛帕喇大和尚最终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至于背后有没有什么交易,谁也不知道。 但卢灿知道结果——2001年,务舍葛帕喇大和尚将这颗佛牙,赠给慈光福利协会。 1984年,这颗释迦摩尼佛牙,被运送到新加坡,引起巨大轰动,继而,这座小寺庙也就被改名为“佛牙寺”。至于2002年新建的佛牙寺,其实只是老寺庙已经不足以承载太多的游客需求而改建。 有关这座寺庙的起源,度娘上的解释只是明面上的解释,经不起推敲。 不能深说,乐呵一下而已。 佛祖佛牙,国宝级文物,应该很难见到,卢灿正准备说话。孰料,穆方竖起一根手指,“能!除了初一十五半天供信众瞻仰外,只要捐赠这个数,就能在寺庙人员陪同下单独看一次。我同学的父母,就是捐赠这个数,进去看了一次,他回到学校后还跟我吹牛……逼呢!” 卢灿忍不住拍拍额头,我去!幸亏没开口,否则打脸啪啪响。 田乐群却对瞻礼佛牙很感兴趣,“多少?一万新币?” 穆方翻了个白眼,“一万?他想发财呢!我同学说的,一千就行。” 卢灿直撮牙花,听着不算很贵,但正因为不贵,前去瞻礼佛牙的信徒才会更多……难怪后世佛牙寺建的那么漂亮! “阿灿,我们……去看看?”田乐群扭头问道。 问句只是礼貌,已经不需要回答。 卢灿点点头后,又问穆方,“佛牙寺之后呢?” “佛牙寺后山门不远就到庙街……妈祖庙就在庙街。”天福宫是官方称呼,当地人更喜欢称之为妈祖庙。穆方又笑道,“阿灿哥,这条街你肯定喜欢。有几家当铺和古董店,还有不少二手摊位,卖老旧古董和书籍。哦,嫂子,纳德轩珠宝店在这条街上有店铺,你不知道?” 纳德轩珠宝上千家店面和柜台,哪能都知道? 田乐群笑了笑,“好啊,等会路过时,你指给我看,我进去看看她们经营的好不好。” “嫂子您打算微服私访?”话音未落,被卢灿瞪了一眼,穆方嘿嘿一笑,这次没等卢灿追问,继续说道,“等逛完庙街,差不多要到下午四五点钟,咱们去宝塔街,这条街有很多美食档,咱们顺便吃个晚饭,再从牛车水大牌楼出来。” 卢灿和田乐群对着他的安排查看地图,似乎是个反方向的英文字母“f”,还不错,挺顺路,不仅主要景点都看到,还能兼顾自己与田乐群的关注点。 这小子,也不是那么纨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