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纪元》 第1章 老人与鸦(一) 桌子上的萝卜汤已经结痂,干炒的牛肉蜷缩成一团,打着瞌睡的苏泽终于等到了敲门声。 他小跑到门口拉开门,一个老人正在门外站着,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外套,里面灰色保暖衣的领子歪扭着,一看到苏泽,就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咧着嘴朝苏泽傻笑。 他的牙如同泛黄的嶙峋怪石,参差不齐。脸上整齐的皱纹随着笑容上下颤动,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乌黑的寸头只有两侧发白。 苏泽的眼神向老人四周打量,一眼就望到了和老人并排站着的年迈黑鸦,这只乌鸦的黑色羽毛已经不能覆盖住整个身子,颈部和腹部露出大片的白色。 “又出去遛鸟了”苏泽终于开口。 老人不说话,只是笑着。旁边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屋避寒了。苏泽给老人拿了双拖鞋,两人一鸟坐到餐桌旁。 “我再去热热”苏泽端着盘子朝厨房里走,却被老人拦了下来“就这么吃。” 老人胃口不错,很快就和苏泽把桌上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他打了个饱嗝,拿勺子盛了半碗汤,递到乌鸦面前。 “爷爷,你能不能以后别这么晚出去遛鸟了,你不怕冻,二黑还怕呢。” “得了,就这几天,你这孩子,之前我成天呆在家里你说我,现在我出去转转你也说我。” “您说说您,别人是大清早遛鸟,您是大晚上遛乌鸦,您也真是心大,鸟笼都不带,外面黑灯瞎火的,到时候找都找不到。” 二黑把喙子快速的从碗中抽出来,发出哇哇的抗议。 老人一乐“这老东西精明着呢,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谁丢它都丢不了。” 苏泽知道老人执拗,也不再去劝,他继续问“那您今天就住我这,我把床给您收拾出来了。” “行行行,都听你安排。” 夜深了,苏泽冲完热水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他赤脚摸到爷爷住的房间门前,阵阵呼噜声传来,他才放心的躺回到床上。 他打开床头柜,从中翻出一本相册,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家三口人,这是苏泽的全家福,他翻到第二页,照片上的孩子长大了些,但是照片上只剩下了自己和爷爷两个人。 其实爷爷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他是苏泽的邻居,叫温仁。 自打苏泽的父母去世后,就是他一直带着苏泽。温仁快70岁了,至今无妻无后,所以把苏泽看得比亲孙子还亲。 苏泽父母去世后,家里的不少亲戚贪图他父母留下的不菲财产,都想要收养苏泽,可是年幼的苏泽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根本对他们不理不睬,倒是和同样孤身一人的小老头越来越亲。 而在隔壁的房间,本应该睡着的温仁却睁着眼睛,他拍了拍熟睡中的二黑,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把手上的手表褪了下来,放在手心把玩着,这是苏泽用自己挣到的第一笔钱给他买的礼物,发凉的表带一下子就把他带回到了那年冬天。 那时候苏泽的父母刚刚去世,他看到了自己邻居家的小孩坐在门口痛哭,他的周围围着一圈大人,大人们的双眼放光,像是一圈野兽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像是一群淘金者看到了巨大的金矿。就这样,温仁挤进了人群,抱走了那个孩子。 从那以后,他送孩子上学,接孩子放学,陪他逛公园,划船,给他做饭,洗衣服。他看着那个曾经活泼的孩子变得沉默,内向,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就这样,在一个小区,一层楼内,两只孤魂野鬼,就这样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相互倾诉着。 六个冬天过去了,曾经的小孩长大了,自己也变老了,曾经自己照顾的孩子也开始学会照顾自己了。 老人端起床头的水杯抿了口茶,发现茶水异常苦涩,而另一边躺在床上的苏泽摸了摸枕头,枕巾上湿漉漉的。 二黑替老人拉开窗帘,月光洒在木地板上,温仁抚摸着二黑身上柔顺的羽毛“从家里出来五十多年了,不知道月华和孩子现在过的咋样?” 二黑吱吱呀呀的叫了几句,老人呆住,他咽了咽唾沫“改嫁了……改嫁了也好,只是苦了月华,怀上了我的种,可是还没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跑了,她不仅受尽白眼,背地里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咒骂。还有我那可怜的娃娃,一出生就没有了爸,也不知道孩子会咋想。” 二黑落在他的肩膀上,用一只翅膀轻拍他的后背。 温仁喃喃:“当初被那个老混蛋掳走,说是要让我当大侠,大侠哪有这么好当!你看看我,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有亲人见不到,有家回不了,这样的大侠,不如不当!师父,你走之前跟我说让我再等等,再等等,等事情结束就安安心心的回家过舒服的日子。可是这一等就是三十年,父母去世,妻离子散,我哪里还有家,你说我能不恨你吗!” 等到胸腔平复了下来,他继续道:“你是肯舍小家为大家,面对着死亡吭都不吭一声。可是我只是个大山里的放牛娃,我只想种种地,抱着媳妇等着秋收。这次的事我帮你解决了,这是你临死前求着我答应的,但是你说的再找个徒儿,我绝不同意,一脉单传也好,传承千年也罢,我这个庄稼人可不管你的这些破规矩,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就强迫人家拜你为师,受苦一世。” 窗外的月亮一寸一寸的隐入天空,闪烁的星斗也逐渐散落,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睡梦中的苏泽隐约间感受到了一阵风抚过他的脸颊,这风很粗,很粝,像是温仁满是老茧的双手。 漆黑的夜幕中,身形扩大了几倍的二黑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温仁坐在它的背上,二黑在小区旁边的公园中落了下来。 温仁走到一棵大树面前,用手摸着粗糙的树皮,冬天的大树枯得厉害,下半身还涂满了白色的保护漆,上半身的树干布满了裂痕,因为周围的老头老太太都喜欢到这棵树附近遛鸟,所以大家都叫它“鸟树”。 温仁紧了紧外套,把保暖内衣掖到裤腰里,这才抬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快到点了”话音刚落,只见周围的风骤然停止,月亮重新从夜幕中出现。 在地球上方的宇宙空间中,一道不起眼的裂隙突然出现,一只极似蝎子的生物悄悄的出现在太空中,它的头和躯干成扁平状连接在一起,双眼极小,在眼睛两侧长着两个圆锯般的前螯,躯干后面是一只分叉的尾巴。 它的出现就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一般,数不清的卵状生物从黑色裂缝中落了下来,跌入地球。 卵状生物从星际中以螺旋式坠入到磁顶层,过快的速度并没有让虫卵开始燃烧,覆盖在虫卵上的未知粘液不断的与空气接触并消散,保护着虫卵的降落,从磁层到电流层,平流层,对流层,一枚枚粘液耗尽的虫卵开始烧燃,消失,化作一道道带火的流星,只有极少数的虫卵突破了大气层的封锁,从天空坠落下来。 巨大的螯蝎一直等到最后一只卵状生物落入地球,黑色裂缝开始闭合,它才猛的一下扎进了地球。 而在地球周围环绕着的卫星和宇宙中的空间站,对此还没有丝毫的察觉。 螯蝎很快在空中稳住了身形,它让自己保持着匀速降落,很快,蜿蜒不绝的城墙,金碧辉煌的皇宫,很快就出现在了它那一对菱形的复眼中。 它比起巨大生物来讲渺小的身躯,竟然遮住了城市的小块天空。月亮打在螯蝎红色的甲壳上,把月光映成了血色。 温仁站在鸟树旁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随后叫骂道“草了老子师父他娘了,这混蛋东西可把我坑惨了。不是说怪物最多不过汽车大小,这是把老子当傻子糊弄啊,老子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好歹也分得清大小,真是狗日的……” 一阵叫骂后,温仁喘着粗气骑上了二黑,看了看天上螯蝎讪笑道:“其实,跑了也挺好。就是跟埋在土里的老头子不太好交代。” 二黑转过头撇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直接飞到了半空。 温仁的神情也很快变得严肃起来,他用小刀把手切开一个小口,然后把血洒在鸟树顶端,血液落在树上,就仿佛人参果散发出了香气,公园里的鸟类纷纷离开了自己温暖的巢穴,发疯似的朝着鸟树聚集着。 不够,远远不够,温仁狠下心,闭上眼,用刀子在自己手腕褶皱的皮肤上摩擦了两下,刀子摩擦在衰老的皮肤,就像划在树皮上一样,发出难听的声响,他用力一捅,动脉的血就像喷泉一样喷洒在树上,那人参果的香气瞬间扩散了数倍 人们院子屋檐下的燕雀,枯枝败叶上的斑鸠,树上丛间的啄木鸟,翠鸟,植物园动物园里的红隼燕鹰,水库旁的百灵秃鹫,还有那黑暗下的乌鸦,都朝着这个小小的公园聚集着 这棵染血的鸟树,正如同风暴的中心,城市中的鸟儿连成几道横跨天空的线,浩浩荡荡的朝着鸟树飞来。鸟儿们围绕着树,绕着二黑身上的温仁,围成了一座色彩斑斓的高塔。 第2章 老人与鸦(二) 睡梦中的苏泽不知怎地,心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惊醒过后发现自己已是浑身大汗。 他倒了杯温水,靠在床头,忽然间,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呼呼的声响,他走到温仁睡下的房间,悄悄打开了一丝门缝,只见房间内寒风呼啸,床上的被单掀起一角,两扇窗户敞开着,右侧窗户内的纱窗已经无影无踪。 他先是一阵呆滞,随后一股气压在胸口,这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脖子上的血管如同青色的枝桠点点凸起,腹部的难受让他恨不得把长出爪子自己撕碎。 他扒住窗口,只见外面的天空已经被遮蔽,月光变成血色,周围小区住户的灯光大多被点亮,明显是被外面的奇异景象所惊醒。 苏泽顾不上穿衣服,踩上鞋就向门外跑了出去,门口的电梯不知道为何停止了工作,苏泽立即跑到楼梯间,拼命地向下跑。 速度太快的他很快就被绊了一跤,他从楼梯上摔落,然后重重砸在墙上。他撑起身子,感受到自己除了疼痛后并无大碍,然后继续往下跑。 一直跑出大楼的门口,门外的冷风刺破他单薄的睡衣,他的肌肉松弛下来,酸软和疼痛不断侵袭着他。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还是不见温仁的身影,“贼老天,你就连一个亲人都不肯留给我吗?”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胸腔之间酝酿的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爷爷应该不会无故的从窗户上跳下来,要不然二黑不会同样失去踪影,很有可能,是他自己躲去了哪里。 他闭上眼,风声越来越大,他的头顶飞过各式各样的鸟儿,鸟儿们成群结队地从他的头顶掠过,苏泽心里猛的一阵悸动,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呐喊:“跟着鸟儿走!” 他跟着鸟儿跑啊跑,鸟儿飞出了小区的西门,他就跨过绿化带,从车库的栏杆下钻了出去,鸟儿飞进了旁边的公园,他就从宽大铁栅栏的缝隙挤了进去,鸟儿停在了鸟树下,汇入了一座斑斓的宝塔,他就蹲在塔前。 宝塔从顶部裂开,骑在二黑身上的温仁高高升起,他看着眼前的苏泽,神色复杂。裂开的宝塔自上而下分成两段,化作了两根螺旋上升的擎天之柱,直插云霄。 鸟儿越来越多,遮天蔽日,大黑载着温仁,于两根通天柱之间升起,苏泽仰头,看到了天空上的那只红色螯蝎。 那螯蝎在突破了大气层的封锁后,并没有任何举动,它只是漂浮在空中,用一对菱形的眼睛观察着整座城市。还没等它动弹,就见到一个骑着乌鸦的老人朝着自己飞来。 螯蝎和老人在空中对视了一阵,直到看见温仁悄悄的摸了把汗,血红的螯蝎这才发出尖锐的叫声,巨尾和双螯开始舒展。 天空中的两根巨大柱子逐渐散开,左右分化为两柄尖刀,分别戳向螯蝎的腹部和眼睛。螯蝎身子不动,两只圆锯般的巨螯夹住朝眼睛刺来的利刃,两只圆锯像通了电一样,瞬间开始了高速的旋转。 整只由鸟构成的利刃被从中间锯断,具具尸体从空中飞落,像是下起了一场红色的雨,骑在二黑背上的温仁两眼发昏,一口鲜血吐出,从鸟背上直接栽了下来。好在二黑在空中一个翻身,重新把温仁接在身上。 四溅的血雨伴随着血月落在地面,如同开锅的沸水,让整座城市彻底陷入了恐慌。 螯蝎的分叉双尾想要止住另一柄利刃,那柄利刃却忽然化作两截,躲过蝎尾的致命一击后再次组合在一起,重重的朝着螯蝎腹部捅了上去。 旋转着的鸟群不断和它腹部的皮膜展开碰撞,不断的有鸟从空中落下,很久,也是刹那,一只红隼的尖喙终于破开了它血肉外的最后一层皮膜,流星般坠入它的身体,刀身的鸟群蜂拥而入,直接在它的腹部划出一道长线。 它想用尾巴把利刃拽出,可是化整为零的利刃却让它无从下尾,鸟群们从螯蝎的裂尾间灵巧的穿过,不断的扩大着它的伤口。 螯蝎的伤口没有流血,但是通过它从空中落下的疯狂姿态也能得知此刻的它并不好受。它在地上翻滚,额头的圆锯锯断了公路,锋利的双尾剪开了大楼,落石声,尖叫声,悲鸣声交杂,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温仁显然知道乘胜追击的重要性,但是大出血和刚刚的一击已经掏空了他的精气神。他知道,如果放任螯蝎这样破坏下去,整个城市都会化作废墟。 温仁落在地上,他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掏空,他想让二黑拖着他飞回家去,可是剧烈的疼痛却把他拖回了现实“我还有家吗”温仁苦笑。 他的目光落在了鸟树旁的苏泽身上,苏泽的双眼中充满着担忧。“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师父”温仁的双眼燃起了火焰“我不能逃,因为我的孙子还在,我不能逃,因为我爹说过,男人,在愤怒的时候,就要出拳!” 他的周围汇聚起数不尽的黑色乌鸦,它们把温仁围起来,啃噬着,吞咽着他的身体,吃完了双手就吃双腿,最后只给他留下一具躯干。 忍受着血肉分离之苦的温仁没有流血,也没有痛苦的嚎叫,他的双眼噙着泪水,看着吃掉了自己血肉的乌鸦们浑身的毛发变得发亮,乌黑中带着油光,随后,数不尽的黑色乌鸦化作一道乌光匕首,掩藏在鸟群之中直愣愣的刺入了螯蝎那巨大的伤口中。 这次,巨大的红色螯蝎没能再撑住,泛着乌光的黑鸦匕首几乎将它的内脏搅和成了一团浆糊,即使它的生命力再顽强,也受不住这样严重的伤势。 它的生机逐渐丧失,可它的尾巴却如同导弹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温仁发射出去,只听砰的一声,二黑的右翅断了半截,浑身上下流着血,只剩下一个躯干的骨头人温仁,被从空中打落,砸落在鸟树后。 苏泽托着温仁的后背,把他只剩下骨头的手臂和腿搭在自己肩上,背着他往外跑。 温仁身上并没有血,就连伤口都已经结成了黑色的痂,他的身上黑黢黢的一片,与四肢剩下的白色骨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孩子,把我放下。”温仁趴在苏泽背上,不紧不慢道。 “不行。”苏泽把温仁托稳,向着公园外跑去。 “放我下来,去医院没有用的。” “我不!”苏泽嘶吼着,眼泪被他一步步踏在脚下。 “孩子你听我讲”温仁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苏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温仁的身子正随着他的声音颤动着“等到我死后,二黑会把鸟树里的种子给你,你用刀在身上剌个小口,把种子放进去。” “爷爷……”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皮总是一跳一跳,我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这次的虫子这么大,这和师父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也许是有什么变故,但我也没办法了,孩子,爷爷没什么能力,也没能给你留下些什么,爷爷就希望不管出了什么乱子,你都能好好活着……” 苏泽只觉后背一湿,他不敢回头,他发疯似地重新跑回到鸟树下,把温仁靠在树干上,温仁身上的黑痂已经全部破裂,黑色的血染满了整个身子。 他的眼睛依旧放光,他看着苏泽,一口搓牙露出半截,有几颗已经不知所踪“好孩子,我没啥大本事,也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可惜今年的元宵,我们爷俩没法一起过了。” 他拿那截白骨手臂扽了扽保暖内衣的领口,露出了笑。 二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头顶,它看着老人,一滴眼泪从它的眼角落下,砸在老人身上,老人的身体就像被重锤砸过的玻璃,布满了裂纹,只听咔嚓一声,裂痕越来越大,老人化作了碎片,消失在了空气中。 苏泽隐约间听到了爷爷最后的低语“好想再见见我那可怜的妻儿啊。” 二黑叼过一只种子,放在苏泽面前,它使劲拍打着它的那只断翅,似乎是让苏泽快点离开。 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苏泽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公园,在小区的大门下,他回过头,天空中仅剩的乌鸦落了下来,围成一个黑色的花圈,绕着温仁的尸体,缓缓转动着。 第3章 老人与鸦(三) 公园中的花圈还在旋转,军队已经将螯蝎坠落的地方封锁了起来,黄色的警戒线挡不住远处高楼中恐惧的目光,断尾螯蝎的尸体倒立在地面上,像是一尊红色的水晶雕塑。 周围的断壁残垣中,军队正在有序的救援着废墟下的幸存者们,幸运者或是尸体被士兵们一具具迅速的搬运到救护车上,熄灭了顶灯的白色救护车一辆辆逃离了现场。 等到废墟被清理了个大概,一名身着防爆服的士兵迈步踏入了透明的粘液中,下一秒,全场的官兵松了口气,因为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全副武装的士兵费力的从透明粘液的边缘一直走到中心,他抬头望着看不到顶的螯蝎,压制住内心的悸动,他伸出手,防爆服的外层接触到螯蝎冰冷的甲壳。 士兵等待了几秒,确定任何事情都没发生后,他收回了湿漉漉的手,转用指节敲击,他以相同的频率敲击在螯蝎的甲壳上,敲击的声音被士兵身上的收音器反馈给指挥部。 反复敲击了九次后,士兵拿出一柄小刀,他控制着小刀,在甲壳的表面摩擦了几下,飘落的红色粉末被他精准的收到了左手中的培养皿中。 他松了口气,转过身朝着粘液的外围走去。然而,在他的精神放松下来后,浑身大汗的他完全没有顾及密封好的培养皿,在培养皿中,螯蝎甲壳的粉末轻松的腐蚀了培养皿的特殊材料,再穿过封装袋,红色粉末随着风,落在了地上的粘液上。 一瞬间,以螯蝎的尸体为中心,鼓起了一个红色的球状圆罩,红色圆球在极短的速度内无限的扩大着,红色球体和空气中的氧,氮原子相互碰撞,带电的负离子很快演变成了极强的脉冲,整座水蓝色的星球上,跳跃的红色线条逐渐闪过,随后便是风平浪静。 当士兵重新睁开双眼,他眼前的世界陷入了漆黑。 “我死了吗?”他摸了摸身上,厚重的防爆服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 很快,他听到了长官的声音“各班长带队,先撤出警戒线。” 年轻的士兵被两名同伴拉了出来,他看向远处,刚刚的照明大灯已经熄灭,远处的万家灯火也已经消失,身上别着的收音器,上面表示着无信号的红灯一闪一闪,天上的血月正剩下半轮。 军队借着微弱的月光,在一片寂静中,逐渐远离着那座猩红的雕塑,漆黑的幕布下,那樽雕塑身上的红色逐渐退去,变成了宛如水晶般的透明。 等到第二天苏泽醒来,外面的天刚蒙蒙亮,他抬头看表,已经早晨八点钟了。他走到温仁家门口,敲了敲门,等了好一阵也没有动静,他这才想到爷爷已经不在了,他回家取来了备用钥匙,打开门,明明前天自己刚收拾过的屋子,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他在餐桌旁坐下,没过一会就开始发呆,一直到肚子咕咕叫出了声才把他惊醒,他看见桌子有个罩剩饭的罩子,便把罩子掀开,里面摆着两个碗,碗里放着五个肿胀起来的汤圆。 他拿起勺子,一口把汤圆吞进嘴里,薄薄的皮被牙齿划破,黑芝麻顺着嘴巴流入喉咙,苏泽只感觉喉咙上一股灼热,满嘴的苦味,他又拿起勺子剜起一个,晶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吃完饭后的苏泽把爷爷家收拾了一遍,重新回到了自己家。他把昨天二黑给他的种子握在手里来回转动,这枚黑色的种子十分坚硬,无论苏泽怎么捏都没有变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苏泽决定还是听爷爷的话,他取来一柄小刀,用酒精消毒,随后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剌开一个小口,他把种子贴了上去,那种子突然传出一股莫名的吸力,一头扎进了伤口里,就连溢出的血液都被它吸走,没过一会,那伤口上就覆盖上了一层红红的血痂。 苏泽尽管知道爷爷不会害自己,但还是被这神奇的种子吓了一跳,他用右手抚摸着左手手背,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又攥紧拳头,只见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多了不少,鼓胀鼓胀的,很快,手上传来一阵麻痒,这麻痒既不在手心,也不在手背,反而是像在手心和手背之间的骨头里。 麻痒越来越剧烈,努力克制着的苏泽开始又蹦又跳,一边跺脚一边甩手,恨不得把手臂割断。 不过这阵麻痒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很快,满身大汗的苏泽靠在墙上,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左手已经变得和往常一模一样。 苏泽研究了一会,客厅的窗户就传来邦邦的声响,他往外一瞧,竟然是二黑,它的身子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身上羽毛像是被人揉乱的黑发,眼睛里带着血丝。 苏泽赶紧打开窗户,把它放了进来。苏泽揉了揉二黑的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二黑朝着他叫了两声,不懂它意思的苏泽问道:“你想说什么?” 二黑扑棱着翅膀从桌子上取来一只笔,苏泽帮它把笔帽打开,二黑用爪子抓住笔,在一旁的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 “现在外面的情况很不对,那个蝎子死后产生的动静让周围都断了电,至于其他城市我现在还不清楚,而且我发现这次出现的怪物不止这蝎子一个,我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不少虫卵,按照主人所说,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次天井的出现处处透露着反常,可能接下来情况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二黑顿了顿,继续在空白处写道“主人当初跟着师父出来,后来一直定居在霾都,为天井的出现作准备,因为主人他们盖亚一脉自身的气息相对于那些怪物来讲如同美味,所以主人为他们的安全着想,不敢和他们有任何的接触。现在主人的妻子已经改嫁,一家人搬到了临城,本身主人不让我跟你说,但是按照现在的这个事态发展下去,恐怕会出大乱子,要是条件允许,我希望你……” “我一定会过去,我要让他们知道爷爷到底付出了多少,要不然爷爷连死都不会瞑目的。”苏泽的语气坚定“我很快就动身,你放心,找到他们后我会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二黑把纸翻了过来,继续写“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要不然你爷爷就算死了也要找我算账,好在这家伙把种子给了你,也算是让你有了些自保的能力。” “种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好,但是你应该自己很快就能摸清。” “二黑”苏泽直勾勾的看着黑鸦“谢谢你照顾了爷爷这么多年。” 二黑朝着苏泽挥了挥翅膀,苏泽这才注意到,二黑翅膀上的巨大伤口并没有愈合,反而更加严重,在它那黑色的羽毛下面,更是掩盖着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二黑飞出了窗子,苏泽追到窗口,“二黑,你要去哪啊?” 二黑回头看了眼苏泽,把受伤不算严重的一只翅膀卷了起来,成直角状,苏泽眼神朦胧,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温仁,他撸起袖子,把肩膀上并不发达的肌肉露出来给苏泽“你懂啥,趁着年轻,还有两把子力气,多干干活。” 苏泽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也朝着二黑挥了挥手“多吃几条虫子,解解馋!” 二黑扇着翅膀,它觉得往日轻盈的身躯如今变得异常沉重,他飞过鸟树,飞过温仁的墓地,黑色的花环已然不见,但是那棵染血的树干上,温仁的脸,好像再次浮现。 他笑着对自己说“老东西,别给我丢脸。”二黑拼命的煽动着翅膀,想要证明给温仁看,但是那对伤痕累累的翅膀却已经失去了掌控,二黑的身子呈一条直线从空中落下,它使劲的扭动着身子,但是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像在跟他作对一样。 咔嚓一声,它的身子被鸟树的树枝贯穿,它张开双翼,双眼望向天空,但是身子却一动不动,像雕塑一样。 第4章 乱象之始 苏泽站在窗边愣了很久,直到冷冽的寒风把他的脸颊打红,他才缓过神来 温仁和二黑都已经不在,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管赶到临城,找到温仁的家人们。 苏泽从房间里翻腾出手机,手机的电量已经见底,他想起二黑临走前跟他说的话,把充电插头连上了手机。 过了一会,手机果然没有任何反应,苏泽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本身就不会开车,电力的消失很可能让他根本找不到交通工具前往临城。 就在苏泽在为怎么去临城头疼时,郊区的军事基地里正在进行着重要会议。 会议室的桌子上点着几盏烛灯,两名研究人员坐在桌子中央“根据我们的推断,昨天在生物‘零’死后产生的能量脉冲和电磁脉冲有着很大的相似,但也不尽相同。它的破坏范围远大于电磁脉冲,同时对于电器的杀伤力也要更强。据估计,这次脉冲的范围覆盖了全国,其他国家应该也未能幸免。” 坐在桌子首端的老人身着军装,金黄色的肩章两侧镶有红色边饰,肩章底板上缀有仿刺绣金色枝叶和四颗金色行星徽。他的脸一半埋在阴影中,发声问“我们的备用电源呢?” “也全部损毁了。” 尽管大家早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是听到研究人员斩钉截铁的语气,会议室还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人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用疲惫的声音问:“这种状况对我们现在都有什么影响?” 两名研究人员对视了一眼,年迈的研员开口说道:“首先是个人电子设备和家用电器全部失去功能,再加上有线电话同样遭到破坏,目前通讯已经彻底中断,其次是电网瘫痪,带有无线电的设备也全军覆没。同时,军用装备上的放电子脉冲技术同样没有起到作用,大型军用武器已经全部失效。在交通方面,汽油发动机和汽轮组发电机组全部失效。” 年轻些的研究员接着道“但是也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就是部分使用机械油泵供油的柴油发动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泵’是没有受到影响的,另外就是同样有极少数的电子元件在脉冲中幸存了下来。” 会议桌上的烛灯忽明忽暗,老人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腰杆挺的笔直,双眼如同利剑,扫过一圈,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刚刚也收到一则消息,在‘零’死亡后,很多相似的虫子出现在了各地。” 会议室中一阵哗然。 老人观察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声音不变“那些新冒出的虫子都还是幼生状态,甚至很多都没有孵化完成,它们和‘零’截然不同,甚至持有武器的士兵就可以轻松将他们击杀。”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而现在,我们的任务有两个,首先,维护好首都的秩序,配合政府的相关部门做好宣传工作,同时看管好那些想要趁机作乱的不法分子。第二点,由于现在我们和各地部队处于断连状态,所以我需要你们派出精锐小队到附近的各地驻军处,坚决阻止一些野心家的小动作,不给他们丝毫可乘之机,明白了吗!”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沉,他的眼神扫过之处,被盯上的军官们无一不直冒冷汗。 “明白了”军官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那就去做”老人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等到会议室中再次安静下来,老人把椅子转了过来,他的整个身子被椅子藏匿于阴影之中,他低头喃喃:“每当有乱象的时候,地下的蛇鼠就着急忙慌的爬了出来,生怕吃不上新鲜的血肉。” 会议桌上的烛光慢慢燃尽,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里。 此时此刻的苏泽正在大巴站寻找着可能会开往杭州的车。在这之前,他去了出租车公司,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城里正乱作一团,出租车公司连人都没有一个。 他走到大巴站,站台上孤零零站着的的司机让苏泽心里稍微放下了一些。他走上前去,跟司机打了个招呼,两人很快聊了起来。 “师傅,怎么这大巴站就你一人?” “昨天发生了这档子事,谁还有心思来上班,我昨天从北河开过来,想着省点钱没住旅馆,在大巴站对付了一晚,所以现才在这。” “我想问个事,我亲戚现在在临城那边有急事,我忙着要赶过去,你知道有啥办法不?” “那是不太好整,现在断了电,火车飞机啥的短时间内肯定没法走了,而且不少车子的发动机肯定也受了影响,可能还真不一定能走。我估计啊,至少要等上几天,等到政府把电力恢复了就好说了。” “你的车也不行?” “是,现在发动机打不着火,再说了兄弟,即使车子是好的,我也不能拉你啊,这公司的车子我可没权力随便开。”司机师傅看出了苏泽的意图,连忙挥手拒绝。 他看到苏泽脸色漆黑,继续道“老弟,你听我一句劝,现在外面指不定出了什么乱子,还是呆在霾都最安全,你看昨天那么大一只怪物,还不是三两下就被国家给解决了。老老实实等事情过去了,再去看亲戚也不迟,最近这些事情啊,邪门的很!” 和司机交谈无果后的苏泽坐在大巴站门口的台阶上,眼看着自己被困在了城里,苏泽有些烦躁,大黑的话让他知道这次断电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之后能不能恢复都不确定,而外面的虫子也越来越多,每晚走一天,路上就要危险几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一想到现在就连怎么上路都毫无头绪,他忍不住用左手重重地砸在台阶上。 砸完台阶后的苏泽还没消气,就闻到一股由远及近的烟味,他抬起头,一个中年男子挨着他坐在了台阶上,正朝他咧嘴笑着。 “老弟,来一根不?”中年人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盒被压的有些瘪的红梅。苏泽摇了摇头,道:“我不抽烟。” 中年人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干咳几声,红着脸接着道“我看刚刚老弟你是着急想要去临城?” “我的亲戚在那边,我着急赶过去找他们。” “现在因为断电,本身能开得起来的车子就少,就算能开起来,现在很多人都说世界末日要来了啊,肯定没人愿意拉你的。”中年人慢慢说。 忙着找其他办法上路的苏泽没时间在这跟他闲聊,起了身准备就要往外走,中年人见状赶忙拉住了苏泽,“老弟啊,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司机,我们正打算回临城去。” 苏泽一下子回过了头“当真?” “假不了” “你们的车子还能走?” “那肯定能,我们是烧柴油的大泵,断电了也影响不到。” “你们能带我一程吗?我出钱。” 司机笑了笑,“认识了就是朋友,朋友有困难哪有不帮的道理,只是现在这个形势你知道的”司机边说边举起三个手指头。 “三千?没问题。” 司机摇了摇头,“再加个零。” “三万?”苏泽也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司机见苏泽这么爽快,也拍着胸脯保证“兄弟你放心,我开车快得很,保准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明天一早八点就出发。” “不能早一点出发吗?现在情况这么特殊。” 司机声音小了很多“大家商量好的明早再走。” “还有其他人?”苏泽有些疑惑。 “我这不是学校请的司机嘛,正好赶上假期,这个班正好来霾都游学,谁知道赶上了这摊子倒霉事。”司机掩饰着尴尬,努力把笑容挤到脸上。“都是为了生计啊,大兄弟你可要理解一下。” 苏泽有些头疼,但他知道现在有能力也愿意拉人的司机可没有几个,只能将就一下。 司机看苏泽竟然没有反悔,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看来我还是蛮有经济头脑的嘛,这一趟就赚了六个月的工资,回去可得给我那臭婆娘说道说道,看她还敢不敢数落我。 “老弟怎么称呼?”司机满脸谄媚的笑道。 “苏泽” “我叫王坤,老弟你叫我老王就行了。现在这电话也用不了了,咱们就明天八点在这大巴站门口集合,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记得多带上点吃的,万一路上堵车什么的也能先填填肚子。还有千万别迟到了,我们也等不了你太长时间。” 苏泽应下,转身往回走。 没走多远就听见了王坤的大喊声“老弟,那个钱啥时候结啊。”苏泽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没好气的说:“上车就给你现金,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好嘞,多谢老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坤摇着脑袋,从腰间小挎包的夹层里掏出一盒中华,掀开盖后先是闻了一阵,紧接着把烟叼着嘴里,咽着唾沫不忍点火,同时自言自语道:“今天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第5章 伤城 苏泽先到了家附近的超市,想要准备些路上的食物,但是一进去就发现食品架上空落落的。他抢下了仅剩的一箱饼干,抱在怀中。 收银处的员工全部换了人,持枪的士兵站在门口。苏泽把箱子放在收银台,收银员看着箱子皱起了眉“我们现在有购买的限制。” 他从箱子中取出几袋饼干,把剩余的饼干递给身旁的工作人员,示意他们放回货架。 “现在给钱也不卖?”苏泽有些不悦。 “现在是特殊情况,你要多理解理解”收银员也毫不客气。 苏泽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也没有再和收银员争论,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收银员。 他看着收银员接过钱,就把他的饼干移到了一边,苏泽等了一会,也不见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有些恼火地问“你不找零的吗?” “我不是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吗,你也知道现在断了电,收银台也没法用,怎么给你找零!” “没有零钱你就不找零了,你知不知道……”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苏泽的话,他扭过头,一个男人躺在血泊当中,乱七八糟的食物散落在周围,两名军人很快抬走了男人的尸体,持枪的士兵朝着周围被震住的人大声道“看什么看,别以为现在断了电就可以为非作歹了,动起歪念头了!” 这一枪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把苏泽的怒火浇灭了,他的小腿在裤中微微颤抖着,他低下头,顾不上和收银员继续理论,拿上饼干快步走出了超市。 回到小区门口,苏泽远远的就看到了不少居民被拦在了门口,几名持枪的士兵和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他想起超市中血腥的一幕,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中年男子洪亮的声音响起“各位居民们,现在有个重要通知要求传达给各位,最近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让大家的生活受到了影响,还请大家不要着急,政府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电力,这段时间大家尽量多呆在家里,减少外出,希望各位能够配合政府的工作,合力度过难关。” 或许是持枪士兵的原因,并没有不长眼的人在此刻提出异议,大家被士兵从侧门放进了小区。 回到家中的苏泽,拿出了一个小号的行李箱,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他取来一套衣服装进箱子,随后把剩余的空间填满食物和矿泉水,最后剩下的空隙塞进了些止血药。 他又从床头柜中把相册取了出来,他用袖口擦拭了几遍相册的封皮,掀开衣服,把它压在了箱子的最底下。 第二天的生物钟把他准时叫醒,他把手腕上的机械表扣扣到最里面的一个空隙,看了看时间,刚好是早晨六点,他拿好箱子,背好双肩包走出了房间,他把门扣上,锁芯传来清脆而又熟悉的声响,他提起箱子,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家,然后走进了楼梯间。 他一路提着箱子走到了小区门口,翻过灌木丛,从车库的出口挤了出来,就在他以为已经安全逃离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苏泽一转头,正是昨天在小区门口的士兵。苏泽脸色变得惨白,想要解释些什么,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昨天说过外面危险还要跑,你要相信我们啊。”士兵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 “我……我是真的有急事”苏泽磕磕绊绊道。 “唉。”士兵的声音小了下来“路上注意安全,我们收到消息,城外现在有不少的虫子,像是那天在天上的那样。” “嗯……我知道了”苏泽一口气松了下来“谢谢你啊。” “我知道,你们要是真打定了主意,我们管也是管不住的,更何况我们现在本身就缺人手。不说了,你赶紧走,现在这情况,越晚走越危险!” 苏泽拉着箱子,沿着小区外的小路朝着大巴站走去,他透过黑色栅栏,小区中干涸的人工湖,秃噜噜的绿化带,黄蓝色交加的锻炼器材,干巴巴的假山,看着看着,眼睛也变得干涩起来。 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气,每走一段才能碰到几名士兵,士兵看到他后都会善意的点点头,好像在说着“一路顺风”。 苏泽就这样跑到了大巴上,他没理会站在巴士门口的王坤,直接跑上了空无一人的大巴,那在眼底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同地底的喷泉开出一道缝隙,从干涸的池底喷涌而出。 一直到苏泽的声音变哑,王坤这才走了上来,他担心的看着苏泽“苏老弟,等会孩子们就要到了。” 苏泽用袖子在眼睛上胡乱的抹上几把,然后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圈,他接过王坤的面巾纸擦了鼻子,然后冷静下来。他看到王坤仍然站在自己身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王坤满脸纠结,期盼和痛苦各自占据了脸的左右,开始争夺地盘,他搓了搓拇指和中指,小声说“老弟,那个……我们不是说好的……” 苏泽没好气地拉开双肩包的拉链,取出一打牛皮纸包着的现金递给王坤,王坤一把接过,连忙道谢,然后拿着牛皮纸袋就跑到驾驶座上。 一打开袋子,晃眼的大红色映入眼中,他取出一打钞票,用指肚细细摩挲,手指上的细纹和钞票发出的莎莎声如同天籁,他粗略的看了一眼数量,就把袋子重新密封起来,再找来一个布袋,套在牛皮纸袋外面,然后再塞到座椅下面。 收到钱后的王坤开始变得坐立不安,每过一会就要把布包取出来欣赏一阵。在他第三次刚取出布包时,大巴的门被敲响了。 王坤慌乱的收起布包,打开了车门,孩子们一个个的扶着扶手上了车,等到孩子们全部上去后,一名年轻的女老师从台阶上来。 “梁老师。”王坤朝着女老师打了个招呼。 “王师傅,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没问题。”王坤放开了嗓门“孩子们,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回家了!” 车门缓缓关闭,车子的引擎发动,道路两旁的的景色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苏泽靠在窗边,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您好,我是梁玉希,是孩子们的班主任。” 苏泽偏过头,看着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皮肤白皙的老师“您好,我叫苏泽,搭你们的车子回临城,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没关系,王师傅跟我说过了,既然是王师傅的亲戚,我肯定也放心,就是路上麻烦你了。” 苏泽的眼皮跳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 梁玉希看到苏泽一言不发,赶忙问道“你没事?” 哭笑不得的苏泽只得向她坦白“梁老师,其实我不是王坤的亲戚,我给了他些钱,让他载我一程。” 梁玉希闹了个乌龙,脸色有些泛红,她向苏泽解释“当时酒店有政府人员来告诉大家尽量不要出城,城外可能有危险,但是孩子们叫嚷着要回家,我也没办法,只能给王师傅点钱,让他帮忙找个要回临城的熟人,帮我路上照看下孩子。” 她瞄了一眼苏泽“其实王师傅这人不坏,就是有点贪财,你也别在意,等会我跟他说说,让他把钱还给你。” “让他还钱,那估计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苏泽也没计较“毕竟是坐你们的车子回去,孩子我尽量帮着照顾。” “谢谢。” 梁玉希重新轻点了一遍人数,三十八个孩子不多不少,她重新坐回到了最后一排的苏泽旁边。这时的苏泽正跟前一排的男孩聊天,男孩叫杨小庆,是班长,他向苏泽问道“苏老师,你看到前天晚上的那只大虫子了吗?” 苏泽顿了顿,回答道:“我当时离的很近,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有个老爷爷,他一下子就把那只大蝎子打趴下了,简直跟拍电影一样。” “那可不是电影。” 杨小庆满脸的憧憬“那个老爷爷真的很酷,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苏泽鼻子一酸“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还是不要像他那样了。” “为什么啊?”杨小庆满脸的疑惑。 “你想想,那个老人家年纪那么大,肯定会有很多家人,他的儿子,孙子看到这一幕,那该有多难受啊。” 小庆也不再说话,好像陷入了纠结,苏泽再次把头偏向窗外,两侧的高楼逐渐消失,他知道,车子马上就要出城了。 大巴在高速入口的收费站停了下来,几名警察站在收费站的台子上,王坤摇下了窗户,警察走到了边上“师傅,不是说过现在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外面危险的很。” 王坤一脸苦相“兄弟,你看看我这一车的孩子,要是不回去,你说孩子们怎么弄?更何现在出了这事,联系也联系不上,家里要是迟迟见不到人,你想想那得乱成什么样。” 警察也不再多说什么,自打昨天起,已经有很多人不听劝阻开着车跑出了城,军方和警察要维护城内治安,又要探查周围环境,繁重的任务和人手不足的问题让他们对于这些强行要离开的人根本没有办法。 “走好,路上注意安全。”警察手动拉起收费站的栏杆,大巴奔驰而过,卷起的风吹动收费站上方挂着的条幅。 条幅上写着四个大字“禁止出行”。 第6章 大巴 大巴在高速上飞驰,灰白相间的道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子。 梁玉希正牵着苏泽,把这位新老师介绍给大家。走了一圈下来,孩子们的名字还没记住几个,倒是两个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把苏泽叫了过去。 右手边的女孩面色有些发白,苏泽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叫吕莲,吕莲看到苏泽过来,连忙指了指旁边趴在车窗旁边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的女孩“老师,我和可凡晕车了。” 苏泽跑到车子后面,梁玉希正在安慰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孩子,听到有人晕车,她赶紧从包里取出晕车药,连同一瓶矿泉水递给苏泽,让他先帮忙喂药。 拿着药走到两个女孩身边,苏泽把药盒打开,从包装中取出一粒倒在手心,然后放到吕莲手上,拧开瓶盖,给她灌下一口水。 等她吃完了药,苏泽再把王可凡从窗边扶起,重新取出一粒药喂到她嘴里,让她连水一块咽下。 看到两人精神萎靡不振,苏泽干脆就坐在了边上盯着她俩。吃了晕车药后,两人眯上眼,靠在座椅上休息着。 突然间的声响打破了这份静谧,只见高速两旁的枯木间突然窜出一只巨大的虫子,它庞大的身躯足足有半个轿车那么大,绿色的甲壳下,狰狞的复眼,四条钢刀般的肢体,庞大的躯干前顶着两只硕大的钳子。 这只绿顶甲虫一出现,就撞断了高速两旁的护栏,横冲直撞的闯入马路,把大巴前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撞翻在地。 甲虫的两只钳子如同剪纸般把车门剪开,用一只腿插了进去,像是用牙签叉水果一般,拎出了一名男子。 它把男子放到嘴边,男人痛苦的嚎叫并没有让它手下留情,甲虫用它那倒三角形的锋利口器,一口咬断了男人的头。 坚硬的头骨被甲虫咀嚼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男人的无头尸体落在车下,血液混合着脑浆流了一地。副驾驶上的女人也未能幸免,很快被甲虫一口咬断了头颅。 受到惊吓的王坤立即把油门一脚踩到底,很快就把面包车甩在了身后,进食完的绿顶甲虫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它用一对复眼紧盯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大巴,追了上去。 绿顶甲虫的奔跑速度很快,它和大巴车的距离逐渐拉近,车上的孩子们已经被吓得没了声音,车子和甲虫一前一后足足僵持了几分钟,甲虫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就在大家还没来得及松气时,只见绿顶甲虫后腿一蹬,竟然跃到半空,如同流星般划过十几米的距离,重重的落在车顶上。 甲虫用它的口器啃噬着车顶,口器与铁皮的摩擦如同催命符一般,让车厢瞬间被恐惧弥漫,只有反应过来的王坤大声叫喊:“孩子们都往前走,集中到车头来。” 如梦初醒的梁玉希和苏泽赶紧帮孩子们解开安全带,大家在大巴的前半部分挤作一团。 而此时的甲虫已经把车子后半截的车顶啃出一个大洞,半个身子已经挤了进来。 王坤即刻踩下刹车,同时打开车门,在孩子们的尖叫声中吼道:“把孩子们带出去!” 当狰狞的虫子出现在苏泽面前时,他的双腿就像被坚冰冻住一般,他拼命的告诉自己快跑,可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王坤的吼声像是一壶开水浇在腿上,把腿上坚冰逐渐融化,他迈开腿,顾不上双腿上的生涩感,拉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就往车门外跑。 把车子停下来的王坤努力把手从方向盘上挪开,伸到座位底下,他先是摸了摸布袋,随后抽出旁边的一条铁棍。他从驾驶位上起身,朝着车子中央走去,挡在孩子们面前。 他握紧铁棍的双手颤抖着,他能听到身后孩子的脚步声,在苏泽和梁玉希的帮助下,孩子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车子。 甲虫的白色复眼轻蔑的扫过面前的男子,将它的钳子伸向王坤,王坤转头想跑,却看到了仍然瘫在座位上的吕莲和王可凡,进退两难的他腿一软,直接躺在了地上。 自知死期将近的他闭上眼睛,把铁棍横在胸前,等到苏泽再一次跑上车,锋利的巨钳眼看就要将王坤拆解,着急的苏泽也顾不上危险,直接朝着王坤扑去,想要将他拉开。巨钳笼罩住了两人,当热血从头颅中散去,苏泽剩下的只有恐惧。 生死攸关之时,手背上熟悉的麻痒再次出现了,苏泽手背上的血管如同土里的蚯蚓,上下翻动,很快,蚯蚓破土而出,一条青翠的藤蔓从苏泽的手背上长了出来。 那藤蔓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甲虫的身上,看似绵软无力的藤蔓把甲虫的半边复眼打碎,发出了气球爆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让半个身子还卡在过道间的甲虫开始发疯似的挥舞着四肢,周围的座椅被削成几截。 死里逃生的王坤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勇气,在甲虫无意间露出腹部的那一刹那,将铁棍捅了进去,随后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同时不忘把苏泽推开。甲虫落下的钳子与王坤的左臂擦肩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苏泽也趁势用藤蔓一卷,让铁棍没入了甲虫的腹部。甲虫那锋利的前肢已经刺破了苏泽的胸膛,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黑色的血液和内脏顺着甲虫腹部的裂口滑出,溢满一地。 第7章 绿顶甲虫 瘫在座椅上的吕莲看到苏泽的胸口被甲虫刺入,跌跌撞撞地从座椅上爬了起来,她敲打着玻璃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车下的梁玉希很快就注意到了吕莲,她看到车上的绿顶甲虫一动不动,连忙跑上了车子,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苏泽和王坤,顿时大惊失色。 她跑到车子外面,从放行李的夹层取出了小型的医疗箱,重新跑回车上。王坤已经站了起来,在王可凡的搀扶下坐到了座椅上,他用右手掐住左臂,可是血还是不停的往外流。 另一边的吕莲跪在苏泽身边,看着扎入苏泽胸膛的虫子前肢,手足无措。 梁玉希先是把止血药和绷带扔给王可凡,让她给先简单的包扎一下,随后她挤开吕莲,凑到了苏泽身边。 虫子的前肢刺进苏泽胸口的位置不算太深,但是需要将它拔出才能止血。她吩咐吕莲“待会听我的口令,我们俩一起把这鬼东西拔出来,记住,一定要慢,知道吗?” “嗯。”吕莲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两人四只手握住虫子锥形的锋利前肢,梁玉希能够清晰的看见,下方的两只小手不断的颤抖着。 “不用担心老师,老师命硬着呢。”苏泽勉强挤出一副笑脸轻声道。 “拔”随着她的声音,两人一块发力,锥形前肢的尖锐部分从苏泽胸口拔出,苏泽闷哼一声,四肢明显的抽搐了一下,随后,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溅了吕莲一身。 吕莲手忙脚乱的拿起云南白药,可是她的力气就像被泼洒在身上的血液抽空了一样,怎么着都拧不开盖子,她赶紧把药瓶递给梁玉希,梁玉希拧开盖子,把药粉倒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处,随后拿出止血绷带,示意吕莲把苏泽的上半身抬起。 吕莲吃力地用双臂勒住苏泽的脖子,使劲把他的上半身抬离了地面,梁玉希赶紧用绷带绕着他的胸口缠上了几圈。吕莲把苏泽放下,梁玉希拿出一块纱布,“拿这个按住老师的伤口,按十分钟。” 另一边的王可凡也把王坤的左臂歪歪扭扭地包裹了起来,王坤在椅子上靠了一会,总算是从惊悸中缓了过来,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苏泽问:“没事。” “没事,应该死不了。”苏泽的胸膛起伏几下,胸口的纱布再次染红。 吕莲和王可凡赶紧把苏泽从地上抬起,让他平躺在旁边的座位上。被抬起的苏泽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一片湿润,他抬手一摸,竟然是一抹黑色,他努力转过头去,黑色的血液和内脏从甲虫的尸体流出,伴随着一股恶臭。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伤口处又一阵疼痛,可是止不住的恶心开始由大脑发散到全身,他开始不断的干呕,可是除了粘稠的唾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泽的干呕引发了一场连锁反应,刚刚忙着给两人包扎的梁玉希和两名女生也没能忍住,飞速跑下了车,一阵呕吐,只有王坤仍然靠在座位上,用右手捏住鼻子,皱起眉头。 很快,梁玉希就重新走了上来,她拿着一块沾湿的毛巾,把苏泽的头微微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毛巾擦拭着黏在他后脑勺上的黑色血迹。 苏泽有些别扭“梁老师,等会我自己来弄。这里这么臭,你们先下去避避。” “没关系的,你受着伤呢,自己怎么动手。”梁玉希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 冰凉的毛巾擦过脑袋和脸颊,随着血迹粘液的消失,胸口的剧烈疼痛也缓解了一点,这时,苏泽手上的绿色藤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它扭着身子,一头扎进了虫子的尸体中,梁玉希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毛巾,旁边的王坤也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慌乱中的苏泽努力控制着手背长出的藤蔓,可是藤蔓完全不听他的指挥,很快,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藤蔓传递回苏泽的手背,如同输液一般,很快,温度越来越低,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北方的冬天,在洗手后没有擦干就走到室外,刺骨的冰冷让他的手疼痛欲裂,苏泽甩着手臂,可是藤蔓怎么也挣脱不掉。 梁玉希赶忙用手抓住苏泽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是一根冰棍,看到苏泽痛苦的表情,梁玉希只得用双手夹住他的手,使劲地揉搓,希望能让温度升高。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并不能减轻苏泽的痛苦。这时,王坤连忙用右手从兜里掏出一支打火机,用拇指摁下,他把火机靠近藤蔓,蓝色的外焰打在藤蔓身上,粗壮的藤蔓就如同遇到了天敌,一下子缩了回去。只在苏泽的手背上留下一小截露在外面。 寒冷逐渐褪去,车上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苏泽的手背上。 “老弟,这是个什么东西啊”王坤问道。 苏泽低头看着手背上鼓起的藤尖,大脑同时高速运转着,他使劲抓着头发,好像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我想救王大哥,眼看着我俩就要被虫子一钳夹断,这东西就从我手里冒出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事,藤蔓还能长在手里面。”梁玉希拿起苏泽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苏泽手背上露出的绿色藤尖,藤尖轻颤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 “你也别想太多,这说不定是好事……” “老师!”小庆的声音打断了王坤的话,三人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虫子身影再次出现在大巴后面。随后是一阵剧烈的撞击,在剧烈的摇晃中,梁玉希紧紧抱住了苏泽。 王坤从后视镜看去,大巴的尾部被绿顶甲虫撞出了一块极大的凹陷。 “快,扶我下去。”苏泽催促道,他知道现在他们逃无可逃。 第8章 生与死 王坤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铁棍,单手撑着跑下了车,梁玉希担心的看了一眼苏泽,还是搀扶着他下了车。 新来的绿顶甲虫已经从凹陷处抽出了脑袋,朝着孩子们张开了它那倒三角形的口器。单手握着铁棍的王坤面对着甲虫,这次他的手臂很稳,他和虫子对视着,苏泽和梁玉希站在王坤身边,三人围成了一个三角形,正对着甲虫。 绿顶甲虫显然不认为对面的食物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直接朝着三人横冲直撞过来。苏泽把手背对准甲虫,心中默默祈求着,这次,藤蔓好像听话的孩子,乖乖的从手背上钻了出来,这藤蔓好像比刚刚的还要长一些,直接卷住了甲虫。 王坤趁机握住铁棍,狠狠的打向甲虫的复眼,甲虫不慌不忙,直接用钳子将铁棍剪成了两断。 在三人身后,孩子们已彻底陷入了慌乱,甚至有的开始朝着身后逃跑,小庆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两人的衣服,朝着人群大吼道:“虫子跑的太快了,我们跑不掉的,快去帮老师,要不然我们都得死!” 他的音量和表情短暂的镇住了孩子们,但是仍然没有人上前一步。 小庆眼看着王坤再次落入险境,从车外的行李夹层中抽出两条金属球棒,直接朝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两高个扔去“牛海岭,马华远,快去帮老师啊。” 牛海岭接住球棒,立即朝着虫子跑去,他身后的马华远看着朋友上前,也从地上拾起球棒,跟了上去,两个人本身就是体育生,身材高大强壮,一左一右拿着球棒对甲虫夹击,瞬间让甲虫有些应对不来。 金属球棒击打在甲虫身侧,令甲虫一阵阵疼痛。甲虫知道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它把目标对准了受伤的王坤,它一只钳子向捆住自己身体的藤蔓剪去,另一只钳子直接打向王坤,王坤想要用铁棍抵挡,但是钳子抽打过来的巨力直接从棍子上传递过来,将他拍飞出去,重砸在地面上。 趁着这个机会,两侧的牛海岭马华远一记重捶,直接将甲虫两侧甲壳下的褶皱打的陷了进去。 苏泽身后的梁玉希也不再犹豫,她看了眼身后的孩子还有倒下的王坤,握紧了水果刀的刀柄,梁玉希就这样从甲虫的斜侧跑了过去,苏泽的藤蔓瞬间发力,牢牢的将甲虫束缚,甲虫的双钳招架着两侧的男孩。 “我要把孩子们全部带回去。”梁玉溪一边跑一边心中默念道。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苏泽控制着藤蔓把甲虫的身体向前拉扯,这让它白色的腹部完全暴露在了梁玉希的面前,她一刀捅在了腹部的皮膜上,随后是第二刀,第三刀……刀子和她的手臂越来越深,直到她赶到浑身无力,趴在了地上。 甲虫终究还是没能抵过几人的轮番进攻,黑色以它的身体为中心蔓延开来,形成一片乌黑的雪花。 藤蔓再次扎入虫子体内,输液的感觉再次浮现,只是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异样。 等到藤蔓喝了个饱,不等苏泽收回藤蔓,整个人就瘫在地上;梁玉希右手握刀,双眼呆呆地直视前方;趴在地上的王坤发出痛苦而又压抑的低吼;牛海岭和马华远用染成黑色的球棒当作拐杖,杵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孩子们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切,整条高速公路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不知多久,杨小庆被旁边的包娜娜捅了一下,包娜娜看着他催促道“先把老师们抬到车子上休息去。” 苏泽几人被孩子们架上了车,包娜娜把车上的车窗打开通风散味,随后也把同学们叫了上来。王坤仍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哀嚎,牛海岭和马华远和甲虫近身搏斗,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苏泽胸口的红梅再次把纱布沁透,只有梁玉溪没有受伤。 在死气沉沉的大巴里,四处透着凉风,车后车外都有着巨大虫子的尸体,让人不敢回头去看,酒精和血液的味道相互交融,熏得人头疼,很快,车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啜泣声。 “王婷筠,老师还受着伤呢,你也不来帮忙,就知道哭!”王可凡的抱怨在大巴中回荡。 听到王可凡的话,王婷筠的哭声更大了,苏泽对这个女孩并不陌生,当时梁玉希让他帮忙给吕莲王可凡喂药,就是在安慰这个娇小的女孩。 “可凡,人家婷筠又不是故意的,你别这么说人家。”包娜娜完全不顾小庆拉扯着她的胳膊,顶了回去。 眼看着几人间的争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唯一还能自由行动的梁玉希立即制止道:“大家先不要吵,我们先把受伤的人照顾好,然后再上路。” “我们真的还要继续走吗?”有孩子小声嘀咕。 “走是肯定要走的,我们都已经出发了,哪里有回去的道理。”还没等梁玉希说话,苏泽就抢着说道。 平躺在座椅上的王坤脸色发白,他使劲吸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说“马华远,你下去给我看看车子后面还好吗?” 马华远立马小跑了下去,不一会就重新上了车“王叔,车屁股已经给撞烂了,就连油箱都漏了。”话音刚毕,车子里瞬间没了声响。王坤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他看向梁玉希,努力地把声音挤出嗓子“我真不该把孩子带出来的。” 梁玉希的脸色也不好看,大巴没法行驶,高速上也没 有车子,这意味着他们只能步行回家,且不说路上会不会再遭遇到这样的危险,那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在现在对他们来讲就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难道真要回去?”牛海岭问。 “车子开不了了,之后万一再遇上这种东西,我们跑都跑不掉。”王坤再次把目光投向苏泽和梁玉希,像是在征求两人到意见,又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苏泽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真的要回去,自己想要去到临安也相当困难,爷爷虽然把种子给自己留下,可是他肯定不会料到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 尽管如此,自己肯定还是要到临城去的,将来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爷爷的家人肯定也需要照顾,下定了决心后的苏泽看向梁玉希,等着她做出决断。 梁玉希深吸了一口气,她扫过孩子们,孩子们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但是似乎又在期盼着什么,她看到了在角落中啜泣的秦晓研,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可能离开家人的,随着时局的恶化,如果现在不试一试,之后很可能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捏紧手指,张嘴道:“等到王师傅和苏老师的伤稍微好些,我们就继续上路。” 苏泽暗中松了口气,王坤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是啊,在这种特殊的时期,谁不想回家,跟家人呆在一起呢,他看到孩子们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的眼神中似乎又泛出了期冀的目光,他在内心叹了口气“希望这个选择是对的。” 第9章 南下 当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整个世界被盖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月光格外的暗淡,大巴车内的孩子们挤作一团,谁也不愿意做到车子后面,在夜幕下与虫子的尸体相互为伴。 趁着天亮的最后时分,梁玉希催促着大家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但是冷冰冰的零食还是让苏泽浑身泛不起一丝暖意。 梁玉希坐在苏泽身边,在黑暗中苏泽只能隐约看到她脸上的轮廓,她低着头,小声说:“让你过来真是拖累你了。” “也不能说是拖累,要没你们,我也回不去临安。” “你这么着急去临城市,难道你也是临城人?”梁玉希还是没有忍住疑惑。 空气一阵寂静,过了几分钟,苏泽才缓缓开口“我爷爷过世了,他的家人还在临城。” 梁玉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在黑暗中寻找着苏泽的眼睛“你爷爷一定对你很好?” “比亲爷爷要好。” 梁玉希似乎在黑暗中找到了苏泽的眼睛,那双满是悔恨与痛苦的眼睛“我很羡慕你,我没有爷爷,也没有爸爸……从小就是妈妈拉扯我长大的。” 苏泽抬起头,两双眼睛在黑暗中相撞,瞳孔上的倒影清晰可见,她靠在苏泽肩头,眼角的水珠落在苏泽衣服上,点出一片涟漪。苏泽叹了口气,她很坚强也很果断,但她终究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而在车子的另一边,牛海岭和马华远坐在地上,王坤躺在旁边的座位上,看到旁边的孩子大都入睡,连忙用手敲了敲马华远的脑袋。 “干嘛啊,王叔?” 王坤连忙做嘘声状,示意他凑过来“去,把抽屉里的烟给我拿出来。” “你可受着伤呢。” “就是受着伤,疼啊,所以得抽根烟。” “不行,你要抽,让大牛给你拿去。” 王坤把期盼的目光投向牛海岭,“王叔,我这腿受着伤呢,你让我咋给你拿。”牛海岭指了指被纱布裹住的大腿,乐呵道。 “这几年白接送你们俩了,两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王坤闷哼一声,他满眼心疼地看牛海岭和马华远,两个孩子身上都裹着大大小小的纱布。 他轻摁了下牛海岭的手臂上的伤口“疼不疼?” 牛海岭忍不住嘶了一声,抬起头对着王坤傻笑“不疼,平时训练也经常弄的都是伤,比这疼多了。” “就知道逞能,两个傻小子!”王坤一边骂心里一边后悔着“如果早知道外面是这样,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把孩子带出城来。” 可惜现在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晚了,梁玉希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去,孩子们心底也盼望着回家,就连苏泽都打定主意非去临安不可,倒不是自己贪生怕死,只是如果之后再遇到虫子,那孩子们还能像这次这样幸运吗? “我们真的能回去吗?”坐在地上的马华远看出了王坤的顾虑,他压低声音道“王叔,你放心,这不还有我俩帮你呢吗,咱们肯定能安全回去的。”牛海岭也卷起袖子,举起手臂上强壮的肌肉“可不是吗。”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疼痛让他的嘴巴都歪了起来。王坤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孩子,把担忧藏在了眼底“你们俩啊,不给我和老师们添乱我就知足了。我还要回家看我那婆娘和闺女呢!” 天色渐亮,苏泽睁开了眼,大家都还在熟睡当中,他伸了伸胳膊,胸口的疼痛比起昨天减轻了不少,他站起身子,从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孩子们身上跨过,走下了车子。 一下车,只见小庆靠在车门外面,只穿着一件单衣,小庆看到了苏泽,连忙向苏泽打招呼“老师,你醒了。” 苏泽看着小庆满眼的血丝,心里有些感动“快上去休息会。” 小庆也不多说,拿起了边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上了车。 苏泽在车外吹了会冷风,孩子们也一个个醒来,在梁玉希和王坤的帮助下收拾着东西,他们把车上的食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塞满孩子的双肩包,余量不多的药品则是由梁玉希保管着。 梁玉希收拾完东西,走到王坤旁边,轻声问道“王叔,身体好些了吗?” “不怎么碍事了,有人扶着上路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梁玉希松了口气。 王坤犹豫了片刻,问道:“确定要走了?” “昨天就说定了。”梁玉希的语气异常坚定。 “好,那就上路,当时也是咱们俩在家长和学校面前保证的,一定把孩子安安全全地带回去。” 梁玉希不再说话,眼神又坚定了几分,她带头走下车去,后面的孩子也跟了下来,走在后面的苏泽下车前又打量了一遍车厢,很快他就发现了缩在座椅之间的王婷筠。 苏泽走了过去,弯下腰问“怎么了啊婷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王婷筠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苏泽,“老师,外面有虫子,我最怕虫子了。” “我们几个大人,还有你的同学,都会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可是……可是我怕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苏泽抓住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凸起的藤尖触碰到她的小手,开始摆动起来,在苏泽的控制下,藤蔓又长了出来。 “婷筠,看到没,老师可是觉醒者,专杀那些虫子,老师在这跟你保证,一定把你安全的送到家,你相信老师,好吗?” 长长的藤蔓卷起头,调皮地摸了摸她的脸,擦去了她的泪水,王婷筠的右手慢慢松开了座位的把手,苏泽牵着她,收回藤蔓,走下了车子。 下面的孩子们已经整齐地排好了队,梁玉希走在最前面,被牛海岭和马华远一左一右架起的王坤站在队尾,苏泽走到了队伍的右侧,被架起的王坤看到不少孩子们仍然有些担忧,硬着风大声喊道“孩子们,我们继续出发,回家喽!” 第10章 休息站(一) 声音随着风传到看不见的远方,苏泽回过头,被撞坏的大巴车停在路旁,橙色的外漆上面满是划痕,车子的屁股有块凹陷,顶部开了个大窟窿,无孔不入的风顺着车子的每一个孔洞往里钻着,像是争夺食物的野兽,发出呼呼的咆哮声,像是在彼此示威。 队伍已经开始前进,孩子们的脚步好似杂乱的鼓点,忽轻忽重,苏泽回过头不再去看,他揉了揉脸颊,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队伍在寂静的高速上前进着,几个小时过去,孩子们便叫苦连天,可是向来善解人意的梁玉希却变了个样,一直让孩子们再坚持坚持。 整个上午过去,直到有不少孩子已经迈不开步子,她才让大家停下休息。苏泽向她劝道:“要不还是慢点走,孩子受不了的。” 梁玉希摇了摇头“出发前我问过王叔,我们离最近的休息站至少还要二十多公里,要不赶一赶,天黑之前我们肯定到不了。” 听到她的话,苏泽也不再多说,他刚刚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就被小庆找了过来“苏老师,梁老师这么做也是为我们好,你不用替我们担心。” 他身边的包娜娜插嘴“梁老师平时对我们可好了,我们大家也都愿意听她的话,之前她在期末前让我们每人写一张心愿卡,写上自己的理想成绩和想要的礼物,等到考完试,她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把每个达标同学的礼物全买了送给大家。她平时也从不说我们,还经常找我们聊天,做家访,她让我们少休息多赶路,我们也不会有怨言的。” “梁老师确实很爱你们。”苏泽看着沉默着吃着东西的孩子们,感慨道。 吃完了东西,队伍再次出发,懂事的孩子们再也没有喊过一次累,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走了一下午,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高速上的岔道。 “这就是休息站了。”王坤对照地图说道。 苏泽打头走进了休息站,休息站不大,停车场上零星停着几辆车子,在停车场对面是几栋连着的小楼,通过标示可以看出是超市和公厕。斑驳的黄铜色的刻字“沧舟”立在楼上,显得有些寂寞。在休息站的出口有着一个半露天的汽修店,里面空荡荡的。 苏泽走到超市门口,试着拉开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他使劲敲了几下,门那边很快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是粗粝的男声“谁啊?” “我们路过这里,今天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门那边没了动静,过了一会,还是没人开门,苏泽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的声音似乎有些杂乱,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苏泽知道孩子们经过长途跋涉已经非常疲惫,又等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喊道:“你们再不开我就砸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脚步声再次接近,“别着急,我这就开”。 钥匙和锁芯的交错声传来,门那头穿着蓝色口袋工装,衣服上有不少污渍的健壮男子冷冷地盯着苏泽“是你刚刚说要把门砸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脾气。” 苏泽被吓了一跳,他皱起眉,道歉的话咽了回去,这时沙哑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李壮,别吓唬人家了。” 李壮听到这个声音,犹豫了片刻,挪开了半个身位,苏泽走进大门,孩子们鱼贯而入,超市里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李壮看到队伍最后的牛海岭和马华远抬着王坤进来,隐约间闻到一股酒精和血混杂的味道,他眼神中的凶光稍稍褪去,他将门反锁,推出一个木箱顶在门后,随后回到那超市中坐下。 超市不小,即使是孩子们全部进来后也不显得拥挤,超市里的货架已经被挪到四周,靠着墙壁摆放,货架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五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坐在超市的后方靠近仓库入口的位置;刚刚开门的李壮和三个汽修师傅坐在超市靠门较近的收银台边上;此外还有一家三口人缩在超市的角落里。 苏泽带着孩子们选了一处没人的空地坐下。 一名超市的员工打量了一圈孩子,朝苏泽问道:“兄弟,你怎么带着这么多孩子?” “之前班级组织游学,谁知赶上通讯都断了,这不是急着往回赶呢。” “你们从哪来的啊?” “临城” 李壮冷哼了一声,店员没有理会,继续问“临城离这那么远,你们打算怎么回去?”话音刚落,刚刚还有些嘈杂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们本身有辆大巴,可惜在来的路上坏掉了。我还正想问呢,你们这谁还有车子,可以租给我们,我们愿意出钱。” “草。”李壮上前几步,粗暴的拽开收银柜,拿出一大把钞票,甩在地上“钱,你现在出去看看,你他妈的那些破钱还有没有用。” “李壮!”熟悉的声音来自一名看上去年纪较大的汽修师傅。 “狗日的沈自强,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大,管人管上瘾了是”李壮吼道。 “你先回来”沈自强的语气放缓了些,李壮在原地叫骂了几句,还是从收银台走了回去。 店员们笑呵呵看着,等到两人吵完才接着说:“小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外面现在可是危险的很,有很多怪物。” “你们也遇到虫子了?”苏泽有些惊讶。 讲话的店员瞳孔微缩,随后很快掩饰过去“是,昨天有个汽修师傅出门抽烟,结果烟还没抽完,上半身就被一只会飞的大虫子给叼走了。好在那飞虫没有在这停留,要不然你现在也看不到我们了。“ “没有就好,我们就在这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角落里一家人中的孩子似乎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母亲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父亲高大的身影挡在母亲和孩子身前,他紧张地望像汽修师傅和店员两边,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 “老弟,你确定还要走?” “这么多孩子,不走不行啊”苏泽解释道。 “成,那我也不多劝了,你们一定注意安全,回头我给你拿点吃的,千万别让孩子饿到了。” “太感谢了。” 和店员聊完,苏泽重新坐回到孩子们身边,他看出了这地方的几拨人有不小的矛盾,但是自己只是留宿一晚,想必他们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他把衣服垫在身下,靠坐在货架上,刚坐下没多久,王坤就挪到了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总感觉那几个汽修师傅不像好人,你盯紧点。” “我知道,你伤好的咋样了?” “自己走路没问题。” “那就好。” 第11章 休息站(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店员们点燃了几只蜡烛,把超市照亮,他们从身后的小仓库中取出了几包自热米饭,撕开包装加热起来。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米饭香味便蔓延到了整座超市。围在收银台的几个汽修师傅到着香气,感觉嘴里的面包和饼干都变得如同嚼蜡一般,没了滋味。 几个师傅小声嘀咕了一阵,站起身来,走到店员那边,沈自强看着打头的那个店员道:“钱贵,有好吃的不给兄弟们匀一点?” 钱贵站起来,语气依然和苏泽讲话时那般柔和“沈师傅,我们这吃的也没剩多少了,你们兄弟几个多担待担待。” 李壮看到钱贵的一张笑脸,怒火再一次窜上了脑袋“担待个屁,你们打的什么主义我不知道?把我们给饿死,让我们自己为了食物争个生死,你们再坐收渔翁之利,我告诉你,没这可能!” 沈自强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钱贵,这个笑面虎的如意算盘,他怎么会不知道。 钱贵看着两人继续道“怎么能说我不给你们吃的,你们现在吃的东西是从哪来的?你们可不要乱讲啊。” “我们一进超市避难,货架上就剩下了那点东西,难道你敢说你们没提前藏到仓库里?” 钱贵不说话,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沈自强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钱贵,我们也是老相识了,难道非要把我们逼到绝路上不可?” 钱贵摊开手“如果我能选,我肯定想让大家一起走,但是事实摆在这,你也明白的,我没得选。” 沈自强看钱贵没有丝毫退让,也不再和他争辩,带着几个师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窗外的浓浓黑气裹住了超市,剩下的店员扒拉完了香喷喷的米饭,很快绕着钱贵围成了一个圈,一个店员有些担心地说:“钱哥,看来沈自强他们要跟咱们拼命了。”钱贵看着这名店员,眉头紧锁“我们今晚就动手!” “啊?”这名店员有些吃惊。 “就今晚动手,沈自强他们肯定以为我会顾及那些老师和学生,等到他们离开再动手。可我偏偏不这样,今晚等他们有人睡下,直接动手,杀了他们。” “可是……可是,毕竟新来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有意外……”那个店员反驳。 钱贵的眼睛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割在店员脸上,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吕鹤,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废物,我们怎么至于这么冒险。” 他的后牙槽与上牙不断的摩擦,发出吱嘎声,好像索魂的厉鬼一般扫过众人一圈“你们记住了,到时候谁也别怕死,打赢了最多受点伤,但是如果输了,那就只有一个死。” 他直勾勾地看着吕鹤“到时候你要是出了漏子,我第一个就把你杀了。”双腿打着哆嗦的吕鹤一个劲的点头,他可知道钱贵的厉害。 李壮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啃着生硬的压缩饼干,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他闻着空气中残留下的香气,再想起钱贵那刻在脸上的笑容,一股发泄不出的怒火在胸口燃烧,他看到收银台下同样啃着饼干的瘦小男子,把他拎了起来。 那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小,但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之前坐在地上,苏泽他们竟没有发现。瘦小男子的皮肤发黄,眼角和额头的皱纹如同用刀刻下一般,双眼内凹,粗糙的手臂上点着黑斑。 驼背的他被李壮卡着脖子拎起,两只短手在空中无助的摇摆,像是冬天的枯枝,李壮看着这个丑陋的东西,怒火一转眼就倾斜了出来“周润泽你这个狗东西,本身我们就没剩多少食物了,你还在这偷吃,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袋装饼干从周润泽的指缝间溜走,洒落一地,李壮看到后更加愤怒“你还敢扔在地上,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他把周润泽那瘦小的身子砸在地上,周润泽疼地弓起身子,四肢并用在地上蠕动。 另一名汽修师傅站起,一脚把散落一地的饼干踩成了碎末,他把刚爬出没多远的周润泽拎起,把头按在饼干的碎末上“把饼干吃干净,今天就让老李放了你。” 汽修师傅们的话像是刺耳的音波,把自己的耳朵震的嗡嗡作响,地上的饼干渣像是一地尖刺,将自己的脸刺的千疮百孔。 他涨红了脸,涨红了身子,他想和李壮拼命,可是还没等他直起腰,一只鞋子已经重踏在他的背上,又一名汽车师傅加入了游戏。 他拼了命地抬起头,可是每当他的头离开地面一寸,就被一只脚踩下,额头和地面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指甲嵌入肉中,可是,这一寸仿佛天堑,把他的视野切断在了地上。 他多么想一头撞死啊,可是一想到这些噬人的恶魔,还有那些冷血的看客,他不甘心,仇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他知道他现在不能死,哪怕是受尽屈辱。 他张开嘴,用僵硬的舌头触及着冰冷的地面,粘稠的唾液将一粒粒饼干碎末黏起,他强迫自己把饼干碎咽下,饼干在他的喉咙里足足卡了半分钟,终于随着喉结的上下颤动进入了肚子。 他听到了不远处的笑声,那声音有远有近。慢慢的,他的知觉逐渐恢复,像是打完了麻药一般,他努力翻了个身,用脸朝着天花板大口呼吸着。 有的饼干碎末嵌在他的皱纹里,羞愧的不愿露头。有的饼干碎末进入了胃袋,却犹如一颗颗玻璃渣,让他浑身痉挛,剧烈的痛混杂着恶心和反胃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双眼有些模糊,透过水滴,他看到了那几个汽修师傅和店员们,他们真的很开心。 周润泽已经忘了这是这个月受到的第几次折磨了,不光是这个月,自打从他到这里工作以来,这样的折磨就未曾断过。 他因为身高的问题从小就受人嘲笑,父亲还因此丢下了母亲,因为没有考上大学,他根本找不到工作,年纪大了的母亲因为骨髓瘤卧病在床,好在上天没有抛弃他,他幸运地得到了这份工作。 虽然休息站离家有一段距离,虽然公共厕所的味道有些刺鼻,虽然清洁工的工作并不体面,但是他十分感激,因为这份工作能够带给他每月近四千块钱的收入,这份收入虽然不足以把母亲送进医院的病房,但却可以让母亲开心地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可是工作没多久,周润泽就发现这份工资并不好拿,人们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背地的议论他早已习惯,可是当他被同样在休息站工作的同事熟悉后,噩梦开始了。 超市店员们喜欢轮番把痰吐在地上,看着自己拿着拖把来回清理,汽修师傅们更喜欢“一不小心”把尿溅在自己身上。 自己的第一次抗争是在一天下午,那天他对李壮说出的第一个“不”字换来了对准腹部的一记重拳,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李壮那天向他要钱。 那天自己的拼死抵抗吓退了李壮,但是谁料到在几周后,世界变了,恐怖的虫子在外面乱窜,电子设备全部报废,而在休息站的饿狼们,也脱下了他们身上的羊皮。 第12章 休息站(三) 梁玉希低着头不愿去看,不少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苏泽和王坤对视一眼,都没有起身,角落中的父母捂住孩子的眼睛,在烛光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在超市的角落中蜷缩了起来。 夜色渐浓,勾起大家满身的疲惫,几个孩子自愿留下陪着苏泽守夜,剩下的孩子都缓缓入眠。 小庆朝着今天守上半夜的陈加觉和秦晓研吩咐了几句,很快也坐了回来,他看到已经熟睡的包娜娜,轻轻把她的头搬到自己腿上,自己靠在墙边,把腿伸直,他将大衣脱下,盖在包娜娜身上,闭上了眼。 汽修师傅们选出一人和周润泽一起守夜,剩下也都躺下,不久就鼾声大作。店员们早就躺下,闭着眼睛,只剩下吕鹤坐在蜡烛旁,嘴里不知道在默默念叨着什么。 到了夜里两点多,守夜的汽修师傅已经迷迷瞪瞪地把头耷拉了下来,超市的角落中,一道黑影摇了摇手中的饮料瓶,站起了身。 黑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沿着墙边慢慢地朝着守夜的汽修师傅移动着,他佝偻的身影隐藏在黑暗当中,伴随着微弱的烛光若隐若现。 很快,他就静悄悄地走到了守夜的汽修师傅身后,汽修师傅面前的烛光映出他惨白的脸,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王坤被突然出现的周润泽吓了一跳,直接拍醒了身边的苏泽。 受到惊吓的吕鹤也悄悄做出手势,几名熟睡中的店员立即醒来,躺在地上的钱贵眯着眼,他看到周润泽正朝着自己微笑,他对着剩下几名躺在地上的店员小声道:“先不要出声,看看他能不能成功。” 于此同时,周润泽手很快从黑暗中冒出,他的手里摊着一块抹布,他迅速的把抹布盖到守夜人的脸上,守夜的汽修师傅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直接昏了过去,周润泽从收银台下拿出一根麻绳,把汽修师傅捆了一起,然后费劲地拖回原来的角落。 钱贵看到周润泽得手,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催促道:“现在就动手!” 店员们拿起准备好的武器,朝着仍在睡梦中的汽修师傅们走去,苏泽和王坤安抚住紧张的陈加觉和秦晓研,让他们先不要闹出动静。 眼看着手握水果刀的钱贵一步步的接近沈自强一伙人,突然,寂静的超市中突然传来了声音“你们要干什么?” 这声音一下就将沈自强惊醒,他看到拿着刀逼近的钱贵,从旁边抄了一根木棍,立即翻起身来怒吼“快起来!” 巨大的喊声不仅弄醒了他的同伴,还把孩子们全部叫醒。苏泽和王坤握着车上带下的金属球棒同样站起身来,挡在孩子们身前。 钱贵看到李壮几人已经全部起身,身体一时僵在了原地,这个该死的侏儒,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想反悔? 沈自强起身后的第一时间就寻找着那个该死的守夜同伴,可是转过一圈他才发现,那个同伴已经昏迷并且被用麻绳紧紧捆住,躺在周润泽身边。 “你们两个怎么守夜的,还有,王信怎么被捆起来了,赶紧把王信放回来!”沈自强有些疑惑,但他的声音依然凶恶。 “沈老大,刚刚可是我提醒的你们呢,你们难道不应该感激我吗?” “现在,立马把王信给我放了。” 周润泽把双手摊开“好,听你的。” 他从旁边取来一个瓶子,拧开盖子,给王信当头浇下。昏迷中的王信很快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懵,一股灼烧感从头皮上传来,他想要伸手去挠,但是手却被绳子束住。 那灼热感越来越强,逐渐变为刺痛,他才看清往他身上浇东西的人正是周润泽,他再仔细一看,他往自己头上浇的黄色瓶子正是卫生间里的消毒液。 他心中一惊,一边挣扎一边嘶喊道:“草,你这个小杂种赶紧停手,放开我!” 痛感越来越强,他的挣扎也越来越剧烈,捆在他身上的麻绳不断变换着形状,沈自强上前想要救出王信,可是刚踏出一步,却发现对面的钱贵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几人。 “沈自强,快点给我弄死他,救我啊啊啊!”王信感觉自己的头上着起了火,火势越来越凶。钱贵和沈自强看着正在给老王洗头的周润泽,心里一凉。 “钱贵,你把吕鹤绑起来给我,我就帮你杀了王信。”周润泽完全不顾哀嚎的王信,对着钱贵讲道。 沈自强和吕鹤听到后均是脸色大变,吕鹤看着钱贵,一个劲的摇头。 钱贵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如果王信死掉,沈自强他们只剩下三人,而对于自己来讲,大家本就没指望吕鹤这个胆小鬼能出力。 他跟身后的几名店员用眼神交流一番,钱贵压低声音对吕鹤讲:“我待会给你系个活扣,你等他宰了王信,直接拉开绳子,跑回来就行,不要害怕,周润泽是自己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吕鹤听到钱贵的话,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象征性的挣扎几下,被剩下三名店员捆了起来。 钱贵抱着被捆住的吕鹤放在周润泽面前,沈自强知道不能坐以待毙,直接握住木棍,和李壮三人一起,直接朝店员们冲了过去。 李壮握着一根钢棍,朝着店员砸去,两名店员将他围起,他们手持长刀,那是用胶带牢牢地绑在登山杖的一头制成的。 李壮的钢棍砸在长刀身上,巨大的力气让店员手中的长刀差点脱手,但是另一柄长刀却直戳他的后背,尽管他及时的收回铁棍,将身后的长刀荡开,但锋利的刀刃还是划破了他的外套,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扔下吕鹤后的钱贵很快被沈自强找上,他手中的木棍朝着钱贵脑袋打来,钱贵直接卧倒在地,手中的水果刀直插沈自强的腹部。 沈自强一脚踢出,直接揣在钱贵的身体上,但眼疾手快的钱贵在被踢到的瞬间将刀插入了沈自强的小腿。 “沈老大,钱哥。”周润泽拖走吕鹤后看着跌落在地的两人道:“你们这样打下去,恐怕车子就要被人家老师给开走喽。” 钱贵忍着痛从地上爬起,眼珠子近乎竖起,凶恶地盯着周润泽“你不想活了!你竟然敢让他们知道!” “钱哥,我知道你心狠手辣,但是这车子是你从这一家三口这里抢来的,可不是你的,你和沈老大想要抢车子,那不是让这一家只能留在这里等死吗?” 周润泽无视沈自强和钱贵的威胁,不紧不慢地拔出了刀子,他的脸色仍是那种病态的白,他低下头,把鼻子贴到王信的面颊上,嗅了嗅。 王信看到周润泽的动作,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救命,呜救命!” 第13章 休息站(四) 周润泽没有回答他,他把小刀伸进了王信嘴里,用手固定住他的头部,王信使劲地摇着头挣扎,但却无能为力。 刀子一直划到嘴角,随后就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周润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道:“王哥,之前你最喜欢骂我了,你骂我狗杂种,我要是不承认,你就把我按在水池子里,直到承认为止。” 王信发出痛苦的呜咽,他发疯地摇着头,像是在求饶,可是周润泽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用尽全力,反复几次这才让刀子从嘴角顺着脸颊侧面划了进去,刀子沿着嘴角一路上划,周润泽捏着刀柄的手开始颤抖,刀子停在耳根处,在王信的脸上形成了一张血红色的大嘴,血液顺着大嘴渗出,王信的哀嚎越来越小。 看着血色逐渐蔓延,周润泽好像兴奋了起来“你知道吗王哥,你喜欢骂我,我就给你一张大嘴,了了你的心愿,现在,你可以尽情地骂,放肆地骂,毫无顾忌地骂,我不会反抗的。” 说到这里,周润泽从眼眶中使劲挤出几滴泪水,滴在王信脸上,他用小刀在王信口中一剜,割掉了他的舌头。 身边的吕鹤想要跑,他握紧被汗水浸湿的双手,想要解开活扣,他使劲一拉,绳子竟然越来越紧,他手忙脚乱的撕扯着手心的线头,可是却始终无法解开。 噙着泪水的周润泽越走越近,吕鹤双腿使劲地蹬着地面,他每往后移动一步,周润泽就往前走一步,很快,吕鹤的背撞到了墙壁上。 “用你来拖住我吗?钱大哥真是好狠的心。”周润泽蹲了下来不紧不慢道。 他看着吕鹤“其实我们是一类人,你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但是你却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们打我骂我。” 他的小刀插入了吕鹤的眼眶,“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周润泽的眼泪好似吊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打落,每溅在吕鹤身上一滴,他的身体就发出一阵抽搐。 “钱贵,你骗我!”吕鹤的声音凄惨而又尖锐,周润泽像是搅拌咖啡一样用小刀在他的眼眶中搅拌着,疼痛让吕鹤直接昏了过去。 或许是周润泽的报复太过残忍,整个超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剩下没有受伤的两名店员和一个汽修师傅也早就停下了手,周润泽从吕鹤的身体上爬起,他用舌头舔了舔小刀的刀面,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他抬起身后的纸箱子,从中取出了一只手弩。钱贵脸色一变“怎么会在你这?” 周润泽思考了片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钱哥,之前你忘了你是怎么让我一遍遍地擦地的,地上的一个小黑点你都不肯放过,更何况现在这么大一个家伙。”他摆弄了几下手弩,对准钱贵。 “沈老大,你们考虑一下,只要把李壮交给我,我就杀了钱哥他们仨。” 脚上还流着血的沈自强也顾不上全身的虚弱,他朝着最后剩下的汽修师傅咆哮道:“你还在等什么。” “沈自强,你不能信这个杂种的话,他转头就会杀了你们的。” 沈自强和最后剩下的汽修师傅没有理会,他们都知道手弩的厉害,虽然需要上弦填箭,但是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死的人。他们两人一起发力,很快就压制住了受伤的李壮,周润泽单手丢过来一根麻绳,两人将李壮牢牢地捆了起来。 趴在地上的钱贵看着周润泽摁在板机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立即大喊道:“你不能杀我,你要乙醚,我就给你,我们是一伙的啊……” 话没说完,周润泽手中的板机已经摁了下去,一只钢箭推射而出,精准的贯穿了钱贵的身体,钱贵的脑袋砸在了地面上,没有了动静。 杀死了钱贵后,周润泽迅速将下一支箭推入凹槽,朝着李壮走去。李壮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他努力维持着镇定,对周润泽讲道:“你不能杀我。” 周润泽盯着他“为什么?” “车钥匙在我这。” “沈老大对你这么放心?”周润泽看了一眼沈自强,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是假的,是我换过去的!我知道他一直对我有意见,所以我换了把假钥匙到他身上” 沈自强沉着脸,使劲捏着钥匙,他使劲一掰,那钢制钥匙竟然从中间断开。 “那钥匙现在就被我含在嘴里,你杀了我,你也别想走了。” 周润泽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把手弩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坐在地上“壮哥,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走,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我告诉你,在信号消失前,我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我家邻居发给我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部老人机,在李壮面前扬了扬“邻居的消息很短,只有五个字,你知道是啥不?” 李壮的瞳孔猛地一张,周润泽压低了声音“你妈去世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妈去世了!”周润泽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尖,他爬到李壮身上,用指甲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他兴奋地盯着李壮“我妈去世了,他连我给他买回去放在床头的水果都没动一口,她说要给我攒钱,好以后娶媳妇。” “娶媳妇!她怎么敢想,我工作是为了什么,我忍着你们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能让她在走之前多吃点好的,多出去转一转,可是她却连水果都舍不得吃。哈哈……我忍了你们这么久,白忍了” 周润泽的头抬了起来,和身子形成了诡异的九十度角,他手中的小刀再次出现,一笔一笔的刻在李壮的身上。 几分钟后,沈自强睁开眼,血肉模糊的李壮身上,已经被刻满了妈妈两字。 周润泽双膝跪地,血色染红了他的手臂。他举起手弩,一箭朝着店员射去,一箭又一箭,店员和汽修师傅纷纷倒下,只余下沈自强一人。 而此时周润泽手中的弩,也已经没有了箭。沈自强趁着他喘息的时候,跛着脚跃到周润泽身前,锁住了周润泽的脖子,他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将周润泽勒的脸色发青。 藤蔓入肉的声音响起,反应过来的苏泽立即操纵着藤蔓扎进了沈自强的身体,苏泽一挥右手,沈自强便被拽到空中,甩到了一旁。 苏泽走到周润泽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会先杀了他?”周润泽仰着脸,青白的脸上嘴角稍微上浮,朝着苏泽点了点头, 被藤蔓甩到墙角的沈自强满眼通红,他没有去想藤蔓是怎么凭空出现在那个老师身上的,他知道今天自己无法离开这里,绝望的他转向身边的一家三口,胸口的窟窿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他捡起不知是谁丢下的刀子,朝着孩子砍去。刀子入肉的声音传来,通过血红色的幕布,沈自强觉得孩子的身影变得高大起来。 苏泽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可是回过头去的一幕却让他睚眦欲裂,明明身体已经被藤蔓洞穿的沈自强站了起来,他拿刀砍向孩子,却被一旁的父亲挡住。 藤蔓没入他的后背,再从胸口钻出,两次落地声响起,两具尸体躺在了盛开的血泊中。 周润泽没有在意苏泽的动作,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他低下身子,拿出那柄小刀,把刀尖从李壮的下巴内侧刺入,从上至下剌开一道直线,刀子停在了李壮的脖子末端,往复几次后,细线两侧的皮肉开始外翻,他把手顺着细线伸了进去,一阵摸索,拿出了一把钥匙。 孩子的哭泣声和母亲的惊呼连成一片,让苏泽的脑袋有些发昏,幸好梁玉希将他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周润泽拿着钥匙,走到母亲和孩子身边,轻声道:“开上车,快点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母亲止住抽噎,摇了摇头“没用的,车子是坏的!孩子他爸为了保护我俩,一直没有说,他怕……他怕一说,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没事的,车子我已经偷偷修好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周润泽踮起脚尖,拍了拍她的肩。 “真的吗?”母亲的眼中闪出一道光。 “快点走。”梁玉希看着母子二人催促道“一直往北开,到了霾都就安全了。” 母亲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丈夫,她攥紧了孩子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阿育,我不能陪你了,我必须带着小育离开,我会好好把他养大,你不要担心,一个人在这要好好的。” 王坤已经帮她们推开了大门,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微亮,她拽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留下一道道血色的脚印。 她跑到停车场上,插进钥匙,扭动,拉开车门,她将孩子抱起,放在后座上,孩子扒着窗户,很快在窗上流下几道细线。 母亲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超市,转动钥匙,踩下油门,只听“轰”的一声,一朵红云盛开在了车上。 坐在超市阶梯门口的周润泽摆动着悬空的双腿,看着盛开在面前的橙色花火,默默呢喃“我好羡慕你,亲爱的孩子,你有着爱你的爸爸,健康的妈妈,你的身体很好,有着光明的未来,可是我和我的妈妈从没看过烟花,到死都没有,亲爱的孩子,你愿意成全我们娘俩吗?” 第14章 藤蔓种子 周润泽的身子再一次被提到了空中,他看到了一个双眼中倒映着火焰的中年男子,他盯着周润泽,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我的妈妈死了,凭什么他的妈妈还活着”周润泽脸色平静。 看着波澜不惊的周润泽,王坤心中的熊熊烈焰仿佛被点燃一般,他一拳打在周润泽的肚子上,周润泽从空中栽下,跪倒在地上“杀了我。”他仰着头,向王坤祈求道。 “我来。”苏泽推开了王坤,站到周润泽面前“你是个恶魔,没有人性的家伙,等着下地狱去。” 苏泽把自己的手贴到他的心口,随着藤蔓入肉的声音,他的身子开始向后倾斜,倒在地上。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着转“好疼,真的好疼,妈妈的病痛应该比这要疼很多,妈妈你知道吗,我宁愿得病的是我,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不如让我替你受罪好了,我才二十岁,我还要受多少年的嘲笑欺辱,你让我怎么坚持,怎么活下去,妈妈……” 周润泽的声音越来越细,直至于无,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平静的湖面。 苏泽闭上了眼,周润泽的魂魄飞了出来,绕着他一圈一圈地转,后悔开始萦绕着他,他似乎又站回了病床前,他踮起脚尖,扯着白色床单,一个女人安详的躺在床上,他大声呼叫“妈妈!妈妈!”可是却无人应答。 两只手从他的肩上落下,让他从回忆中惊醒,他用袖子抹了抹鼻子,听到王坤的声音“孩子,不要后悔,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要因为杀了他而后悔。” 王坤把苏泽扶起,把他带回到超市,随后他把超市的大门从外面关上,他抱起周润泽的尸体,找到一辆敞开着车门的轿车,他把周润泽放在驾驶位上,鲜血染红了坐垫,王坤关上了车门,他贴着窗户,对周润泽说:“傻孩子,希望你下辈子运气好一点。” 进了屋子的苏泽看着满地的血和尸体,脸色有些泛白,孩子们零散的围在墙边,周围被呕吐物包围着,不少孩子还在吐个不停,苏泽把用藤蔓把木板钉上的窗户给一一打碎,新鲜的空气流入超市,这才冲淡了些刺鼻的血腥气。 牛海岭和马华远两人拎着球棒冲了出去,不一会门外就传来了他们和王坤的争吵声。苏泽坐到梁玉希身边,她看向苏泽“我刚刚让她们快点走。” “这不能怪你。”苏泽说完很快沉默了,刚刚好了一些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闭上眼,肩头再次被泪水打湿。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梁玉希沙哑的声音“走。” “你妈妈肯定没事的,等到回去后就能看到她了。”苏泽看着梁玉希的背影说。 梁玉希的身子一晃,慢慢走出了超市。 小庆和包娜娜组织着大家收拾着超市小仓库中的食物和水,尽管大家兴致不高,但是还是乖乖地装满背包,等到苏泽走出超市,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孩子们沉默的在超市前排好了队,梁玉希默默的清点完了人物,队伍就这样在沉默中出发了。 拐出休息站出口,苏泽最后回望了一眼休息站,爆炸面包车的残骸被“沧舟”两个大字映的格外显眼,在阳光下发出黑黝黝的光芒。 现在正值二月,冷冬的寒气还未褪去,但是夏日的暖阳已经有些冒头的趋势,一到中午,天气便有些热起来。 但是这对苏泽他们的队伍来讲却是个不小的负担。孩子们年纪尚小,大多穿着冬衣,长时间的赶路出汗,孩子们需要把冬衣脱下拿在手中,更是费劲。 当刚上路时的冲劲被慢慢消磨,剩下的便只有痛苦。走在高速上,一方面防着虫子们的随时出现,另一方面需要忍受着短时间内回家无望之苦,加之时隐时现的血色超市在眼前浮现,这无疑是对孩子们的极大考验。 汗水滴答滴答地落在路上,形成了一条长蛇,队伍打头的梁玉希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中午,队伍在高速一边停下来吃饭,苏泽正叼着一块饼干和王坤一起看着地图,后背却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他回过头,原来是吕莲,她和王可凡站在苏泽身后,怯生生地说:“苏老师,你手上的那个藤蔓能不能给我们看看啊?” 王坤拿着地图从他身边走开,苏泽无奈地笑了笑,一口咽下饼干“好啊,既然你们想看就给你见识见识。” 周围的孩子们听到也来了精神,不再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们聚到苏泽身边,绕成了一个圆圈,用好奇的眼神盯着苏泽,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幻想,而苏泽恰恰就像那传说中的能人异士,最吸引孩子。 苏泽把手背放在吕莲面前,手背上凸出的一小截藤尖左右摇摆着,现在的苏泽也逐渐适应了手背上的藤蔓,没事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摸上两下。 吕莲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藤尖,在苏泽的控制下,一个手心大小,长度近两米的粗壮藤蔓从苏泽的手背上钻了出来,这藤蔓好像比起最初强壮了不少,吕莲虽然见识过几次,但是被突然出现的藤蔓吓了一跳。 她重新走到苏泽身边,摸着他的手背边缘“苏老师,藤蔓从你的肉里长出来,你不疼吗?不流血吗?” 苏泽摇了摇头“刚开始种下种子的时候,每次藤蔓的出现会有一小阵麻痒,出血倒是从来没有过。” “苏老师,这么大的藤蔓,究竟是怎么在你身体里放下的啊?”小庆看着粗壮的藤蔓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苏泽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的藤蔓能被自己收进身体,他假装咳嗽了两声,拿起一瓶矿泉水灌下,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着。 等他喝完水,面对着无数双渴望的眼神,他继续说:“这株藤蔓是以种子的形态生长在我身体中的,每次我需要他的时候,它就会自己生长出来,收回时也是同理。” 苏泽一招手,藤蔓重新钻回了他的手背,只露出藤尖在外面偷偷打量着这群孩子。 “那有没有办法能让我们像你一样?”马华远也开口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发现自己觉醒,是在那天救王叔的时候,眼看着虫子的大钳子就要落下了,这藤蔓就从我手里钻了出来,你们可别轻易去学。” 孩子们听到这话,收了心思,这觉醒的能力看上去是很厉害,但一想到要面对那些可怕的虫子,大家的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更何况究竟能不能觉醒,谁也不知道,孩子们问题得到了解决,大家重新散开休息。 只有小庆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回味着苏泽刚刚的话。 第15章 加油站(一) 没过多久,梁玉希就招呼着大家起身,继续上路。根据王坤的计划,他们今天要到达前方的一座加油站才能停下休息。 大家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在下午四点左右,向来沉默的王婷筠通过脖子上的小望远镜看到了前方的建筑,率先喊了出来,“前面就是加油站了!” 加油站里空无一人,连车也没有一辆,苏泽他们想要快速回临城的愿望落了空。王坤先进到加油站里的便利店,确认里面的安全后把孩子们都领了进来。 苏泽几人收拾了一下便利店,腾出了一大片空间来给孩子们休息。孩子们进到便利店,总算是轻松了些,因为昨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孩子们中午大多没有吃东西,再加上这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他们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杨小庆一马当先冲向冰柜,左手抓出一瓶王老吉,右手撕开一包乐士薯片,津津有味地嚼着,因为书包的空间的有限,老师们大多让他们带一些不占地方的高热量食物,更不用说这些零食饮料。 忽然之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喝了一半的王老吉递到旁边的包娜娜身前,“娜娜,你喝不?” 包娜娜嫌弃的看了小庆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自己拿出几盒糖豆往嘴里塞。 苏泽几人在门口的长桌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苏泽拿了几瓶咖啡递给梁玉希和王坤,王坤摇了摇手道:“我可不喝这东西”。 他晃了一下身边的二锅头,拧开瓶盖闻了几口,没敢喝。苏泽看了看他满眼的血丝说:“王大哥你先休息,你昨天守了一晚的夜,又赶了一天的路,也没睡好,你喝上两杯好好睡,这有我看着就行。” 王坤也没多说,找了个地,把棉袄一铺,拿来一包牛肉干一袋花生,就着小酒酌了几口,倒头就睡。 苏泽和梁玉希坐在收银台前,慢慢喝着咖啡,吃着面包,时间好像慢下来了,孩子们的精神比起今早好了不少,几个人围成一圈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苏泽看到王坤已经睡下,朝着孩子们比划了个手势,便利店里很快安静了下来。他把右手杵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睛呆呆的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 发呆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已经好久没发呆了,当天色渐暗他才回过神来。梁玉希已经趴在了桌子上,苏泽走过去,把衣服给她盖上。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只有五点,但天色已经黑了大半,他叹了口气,天黑太早对队伍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晃荡着手中只剩下半瓶的咖啡,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苏泽看着从地上爬起的王坤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王坤做嘘声状,推开门走了出去,苏泽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门口坐下“这不是怕你们几个小年轻睡过去吗,昨天晚上那事可是给我提了个醒,你们几个不注意,别到时候连累的我也回不去了。”他拿出一盒红梅,取出一支递给苏泽。 “我不抽。” “年轻人不会抽烟哪行”王坤嘀咕了一句。 苏泽也不生气,反而问道“给你的钱还带着呢?” “草”王坤骂了一句,狠狠地跺了一脚烟灰“当然得带着,好不容易赚来的钱,难不成还给丢了,等回到临城肯定还能用哩。” “你就这么确定还能用?” “应该……没问题……”王坤的声音小了下来。 “就算这钱能用,你就这么确定我们能回到临城?” 王坤的身子微震一下,小声讲:“你别乱说。” 苏泽看着王坤,王坤的眼神有些躲闪,苏泽把双手搭在王坤肩上说:“我认真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个走,会更加安全一点。” 王坤四散的眼神瞬间凝聚到一起,充斥着不可置信“苏老弟,你可别开玩笑。”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遇见虫子缠住就能跑,如果再找到辆车子,也不用担心坐不下,很快快就能开回临城去,” 王坤感觉到自己的心咯噔一声,随后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嘴张开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觉得这些孩子和你家里的孩子比起来,谁更重要?” 一柄重锤敲在王坤头顶,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晕,却又越来越清醒,“女儿,女儿更重要。”话刚说完,他却愣在原地“你要走?”他终于醒悟过来。 苏泽看着王坤,犹豫了一会“也许,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也别当真” 王坤看着走回到便利店中的苏泽,陷入了沉思,他真的是在开玩笑吗?女儿和妻子的身影在他身前闪过,难道,难道自己真的要跟他走,那孩子们该怎么办?可是如果带着这么多孩子,像苏泽说的,他们真的能回去吗? 而此刻走进店里的苏泽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这可不是他随口一说,而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如果只有他和王坤两人,他们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危险。他看了眼熟睡中的梁玉希和孩子们,叹了口气,不管了,看看王坤是怎么想的,之后再说。 没过多一会,王坤也走了回来,他躲着苏泽,坐到货架后面,货架挡住了苏泽的视线,便利店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苏泽坐在凳子上,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挲着,直到摩擦声越来越大,他才意识到了不对,他放缓脚步,走到王坤身边,点了点耳朵,王坤立即起身,两个人悄悄沿着声源寻去。 沿着墙壁走到后墙,苏泽指了指上面的侧窗,示意王坤把他抬起,苏泽体重很轻,王坤把他抱起,慢慢往上举。当他的眼睛探出窗户时,他看到了那双掩藏在夜幕下的白色复眼。 苏泽从王坤身上摔了下来,和王坤两人手脚并用迅速把熟睡的孩子们一个个叫醒。就在他们准备开始逃跑时,两只复眼,贴在了便利店的玻璃门上。 伴随着孩子们的尖叫,苏泽的心沉入了谷底。很明显,现在他们被那些熟悉的绿顶甲虫给包围了,令人惊讶的是,它们不知道通过什么竟然能追踪到队伍。 王坤当机立断,他握紧了手中从超市拿来的长刀,推门而出,另一只手在身后给苏泽打了个手势。 玻璃门被推开,两只绿顶甲虫的复眼凶狠的盯着王坤。它们张开口器,向着王坤顶来。霎那间,一株藤蔓从苏泽手中出现,把两只绿顶甲虫抽的倒退几步,王坤抓住这个机会,扭头就跑,两只甲虫即刻追了上去。 看到两只甲虫被引开,梁玉希立刻带着孩子们跑出了大门,可还没等孩子们全部出来,房子侧面的两只甲虫也围了过来。 苏泽挥手,让孩子们先走,自己则是留在原地,用藤蔓紧紧缠住甲虫,同时挥舞着球棒,和甲虫搏斗起来。 经过几次实验,他和藤蔓的配合逐渐熟练,藤蔓来回穿梭,不断骚扰着两面夹击的虫子,苏泽趁着甲虫防御藤蔓的瞬间近身拿球棒击打甲虫的眼部,可是甲虫惊人的战斗本能却数次避开苏泽的敲击,反而趁苏泽敲击落空的瞬间反击,还好有藤蔓的紧急救援,挡在了差点咬在苏泽身上的口器。 短暂的僵持下,苏泽逐渐被两只甲虫逼入了困境,苏泽的心情也急躁起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尽快解决这两只虫子,那么王坤可坚持不了多久。 另一边的王坤不断喘着粗气,平日里累积下来的赘肉让他的速度逐渐变慢,可身后的甲虫可不肯放过他,他环着加油站不断地绕圈,凭借着并不宽敞的地形躲过了几次扑杀,但是甲虫很快就调整了策略,两只甲虫从两边分别捕杀,逼得他只能往与孩子们相反的道路跑去。 梁玉希带着孩子们往高速的另一端狂奔,跑到一半,牛海岭突然跑出了队伍,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梁玉希大惊失色地喊道:“牛海岭你干什么,快回来啊。” 牛海岭根本不听梁玉希的话,边跑边喊:“我要回去救王叔和苏老师。” 梁玉希气的跺脚,但也无可奈何,她把手中的球棒递给杨小庆道:“小庆,你带着同学们往前跑,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老师们。”随后转身跟着牛海岭朝着加油站跑去。 小庆尽管很想跟着梁老师一起回去帮苏泽他们,但是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他知道现在所有同学的性命就寄托在他身上了,他咬破了嘴唇,拉住了想要往外跑的马华远,对同学们大喊:“咱们先把女生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尽快赶回来帮老师们。” 第16章 加油站(二) 孩子们沿着国道飞速的往前奔跑,小庆看到包娜娜有些吃力,二话不说直接把她背在背上,带头跑在最前面。 包娜娜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庆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她甩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才发现一只巨大的瓢虫站在小庆身前,小庆稳住身子,立即转身吼道:“往回跑,去找苏老师。” 背着包娜娜的小庆殿后,同学们飞快地后撤,巨大的瓢虫并没有马上追赶的意思,它用嘲弄的眼神打量这群孩子。椭圆形的巨大身材,六条又细又长的触角,橘红色的背上印着几颗黑色圆点,巨大的瓢虫不紧不慢的跟着孩子们。 刚赶到加油站的牛海岭和梁玉希没有发现王坤,只看到了和两只绿顶甲虫相互纠缠的苏泽,苏泽看到他俩又赶了回来,破口道:“往反方向去追老王,老王他快不行了,我这还能撑住。” 梁玉希略显担心的看了他一眼,立刻拉上牛海岭,朝着王坤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刚跑走没多久,一只绿顶甲虫灵活的闪开了藤蔓的抽打,朝着苏泽冲了过来。苏泽躺下一个打滚,勉强躲开了甲虫的冲撞,但是本就受伤的胸口上再次被甲虫锋利的甲壳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血从绷带里渗了出来,苏泽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他右手握紧球棒,手上的藤蔓负责牵制,他一棍子重重的打在甲虫尾部,木质的球棒在巨力下被生生折断,露出大片的木刺,甲虫的甲壳上也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藤蔓抓住机会,藤尖连续三次重击在裂纹处,终于破开了那厚重的甲壳,深入绿顶甲虫的身体,随后一阵搅拌,把甲虫的器官搅和成了一团浆糊。 练短跑的牛海岭很快就把梁玉溪甩在了身后,梁老师的大声喊叫他就当作没有听见,他低着头,双臂疯狂地摆动,双腿好似化作风车,不断的旋转,狂暴的气流从身体两侧掠过,他心中祈祷,王叔,再坚持一会!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王坤就出现在了牛海岭的视野中。两只绿顶甲虫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王坤满脸是血,甚至看不到伤口在哪。 牛海岭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朝着甲虫掷去,石头精准的落在甲虫后背,回弹后落在地上。那只绿顶甲虫愣了下神,很快扭过身子,看到了这只新鲜的食物。 王坤顺着甲虫的目光看去,被冒出来的牛海岭吓了一跳,他气愤道:“你个狗日的瓜娃子赶紧跑啊,老子把虫子拖走是为了让你们逃跑,不是让你来送命的!” 他也顾不上在身后紧追不放的虫子,直接朝着牛海岭狂奔过去。 面对着巨大虫子的牛海岭一动不动,手中的长刀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拉着他的胳膊不断下沉,他的双脚好似被施了咒语,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刚的焦急和愤怒转瞬化作泡影,浑身浴血的王坤挨了虫子一钳,身子倒飞出去几米,趴在地上的他忍住身上的疼痛,拉上牛海岭,转身朝着加油站折返回去。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身后是凶恶的虫子,跑到半途遇上梁玉希,王坤拉上她二话不说就往回跑,他现在只能期待,苏泽能够处理掉那些该死的甲虫了。 三人狂奔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身后的甲虫并没有很快的跟上,而是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如同老练的猎手一般。三人狂奔到加油站时,苏泽单膝跪在地上,衣服已经变成了破碎的布条,身上涂满了黑红两色,两只虫子的尸体一左一右躺在他身边。 王坤想要上前救起苏泽,孩子们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剩下的孩子们竟然原路返了回来,紧跟在孩子们后面的,是一只巨大的瓢虫,不,不只是一只。 队伍重新汇聚在了一起,两只绿顶甲虫也不紧不慢的赶了过来,两只甲虫三只瓢虫把整只队伍紧紧围住,满脸苦涩的苏泽擦了擦眼周的黑血,拿着只剩下半只的球棒努力把身体撑了起来。 五只虫子把众人围起来后并没有立即开始进食,而是互相叫嚷着,发出怪声,好像是在商讨着食物该怎么分配。 恐惧开始在凝固的空间中蔓延,吕莲和王可凡拉着手,绝望地闭上眼,王婷筠和秦晓研止不住的哭泣,牛海岭和马华远也僵住了身子…… 看着被被包围起来的队伍,苏泽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了王坤的脑海中,“这一切,真的值吗?”他在心中默默问道,可惜,他知道,自己和苏泽恐怕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他摸了摸兜,掏出一盒被压瘪的中华,这包烟是老婆怕他自己舍不得买,偷偷塞给他的,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只,他拿起烟叼在嘴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爸爸,不要抽烟了!” 他的双眼被浊泪打湿,伸手去摸打火机,当手掌接触到熟悉的塑料火机时,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会,他像是不确定似的,再次握住了打火机,牛海岭注意到了王坤的异常,用颤抖的声音问到:“王叔,你还好?” 王坤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一把尖刀,将他剜掉一块,存放在自己的眼底“大牛,你记住了,待会你和小马,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背着苏老师和梁老师,往南边跑。” “王叔,你要干什么?”牛海岭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了。 “记住了没?”王坤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牛海岭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记住了。” 王坤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小腿肚,语气轻松下来“不要紧张,这才是男子汉嘛。” 王坤没等牛海岭回复就从队伍中走了出去,他从屁股兜里掏出钱夹子,他就连逃命都没忘带着,他从里面掏出加油卡,从卡槽里刷过,油枪弹了出来。 “跑!”随着王坤的这一声大喊,不知道默念着什么的牛海岭,二话不说抬起了地上的苏泽,马华远拉上了梁老师,两个人一前一后,咆哮声中,孩子们往东南方向的那一只瓢虫跑去。 “把我放下。”苏泽的声音有些虚弱,可是牛海岭就如同听见一般,抱紧苏泽往前面冲,无力反抗的苏泽用藤蔓把瓢虫捆住,为一行人争取到了片刻时间,看到孩子们突围,剩下的四只虫子一动不动,在他们眼中,食物永远只是食物,是不可能从餐桌上跑掉的,它们的复眼中充斥着戏谑,像是在看马戏团的小丑。 浑身无力的苏泽很快就觉得头脑发昏,藤蔓顺着手背缩了回去,脱困后的瓢虫看着突出重围的一行人,并不着急,它放任着队伍跑出一小段距离,对它而言,享受食物精神上的绝望远比满足简单的口腹之欲来的重要。 插在卡槽里的加油卡没被拔出,95号汽油顺着枪管喷了一地。王坤知道加油机下有自动切断阀,所以必须要把油给弄出来,地上的汽油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王坤揉了揉酸痛的后背,小声道:“苏小子,这次我可不欠你的钱了,白拉了你一趟。”话音刚落,他用绿色的塑料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 “狗日的虫子,看大爷我烧不死你。”王坤面对着围过来了几只虫子,不紧不慢的竖起了中指。 口中的香烟跌落,随后是绿色的火机,王坤嘴里吐出一道烟圈,他的眼神迷离“都是孩子,到底谁更重要呢?” 王坤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正开着车子,头顶忽地一个闪亮,漫天流火纷纷坠下,有一团正好落到他的胸膛上,烧的皮肉吱吱作响。一片橘色的光焰开始蔓延,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便利店,加油站,连带着五只虫子,消失了。 巨大的响声和扑面而来的热浪也没有让牛海岭转过身去,他的眼眶里含着泪水,大步地向前迈着。 苏泽的大脑也伴随着碰的一声巨响,被炸昏了头,他的头枕在牛海岭肩上,他听到淡淡的啜泣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这个孩子的。他喃喃道:“老王,你说好载我到临城的,怎么中途就走了呢,我付过钱的。” 第17章 发光的少年 浓重的夜色掩盖着队伍的痕迹,可橙红色的疮疤却永远刻在了黑黢黢的天空上。牛海岭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泪水打落在苏泽身上,队伍已经变得七零八落,梁玉溪不断地大喊“停下来。”这才让队伍的速度逐渐放缓。 牛海岭一不注意,被绊了一跤,被他抱在怀中的苏老师也飞了出去,苏泽落在地上,剧烈的撞击让他胸前和右肢上的伤口再次迸裂,他昏了过去。 牛海岭慢慢从地上爬起,他的脸上蹭破了一层皮,他双手并用,朝着苏泽的方向爬去,他爬到苏泽身边,看着昏迷过去的苏泽,再也忍不住眼泪,他趴在苏泽肩头“苏老师,王叔他死了。” 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梁玉希怀里,胳膊和腿上都裹满了纱布。站在一边的牛海岭看他醒来立即凑了过来“苏老师,您没事,我之前一不小心把您甩了出去。” “没事”苏泽声音有些嘶哑。 他想用手去摸兜里的烟,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活动都有些困难。 “帮我把衣兜里的烟拿出来。”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抽烟,不要命了。”梁玉希坚决地拒绝了他。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睛僵持了一会,梁玉希拗不过他,把烟掏了出来,拿出一只放到他嘴里,“不许抽”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苏泽就这样叼着那根红梅,他用牙开始嚼里面的烟叶子,咸咸的,还带着点苦味,掺杂着嘴里的血,他嚼了两口就开始大声咳嗽起来,梁玉希心疼的轻拍他的后背。他之前是从不抽烟的,但现在他只想尝尝烟的味道,这是老王最喜欢的烟。 天还没有亮,他扭了扭脖子,看到孩子们都坐在周围,心稍微踏实了点,他看向梁玉希,她开口道:“放心,一个都没少,这是王大哥拿命换来的。” 牛海岭看到苏泽没事,松了口气,一个人瘫坐在边上,旁边的马华远靠了过来,咬着牙对牛海岭道:“大牛,我想给王叔报仇。” 牛海岭苦笑“报仇,就凭咱们两个,连给虫子塞牙缝都不够。”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怎么可能” 牛海岭陷入回忆当中,每个星期一的早上,自己早早被家人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挎着书包,自己和住在一个小区的马华远站在楼门口等着校车。 校车驶到,车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驾驶座上的大叔扔过来两个苹果,被他俩稳稳接住,他们找了个最前排的座位坐下,三个人开始为昨晚的球赛争论个不休。 画面再一闪,那年市里闹了洪涝,车子开到一半就停下了,王坤从车子上走下,把他扛在肩上,走过了前面的水坑,往返两趟,把他俩从水里拖回了家。 “要不我们去求苏老师,他肯定会答应的”马华远说。 “别给苏老师添麻烦,你看他伤成什么样子了”牛海岭警告他“更何况那些虫子说不定都被王大叔给炸死了”。 “我就怕……万一苏老师的伤也治不好……”马华远摁住太阳穴痛苦道“我要是像苏老师一样觉醒就好了,那王叔也就不用死了。” “觉醒”旁边的牛海岭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天色开始由黑转灰,从昨天晚上的逃跑一直到现在,在黑夜中走走停停足足六个多小时,大家在精神和身体上几乎濒临崩溃。 苏泽受伤严重,走路都是问题,王坤早已献身火海,现在又没有栖息之地,整支队伍已经如同崩断的弓弦,任凭梁玉希再怎么挽救,再也难以重新拉开。 苏泽斜靠在梁玉希怀里,摆出一副难看的笑容“之前我还说要把你们送回临城,谁知这还没上路呢就走不下去了,要不是老王,我们就全交代在加油站里了。” 梁玉希不说话,轻轻的揉着苏泽的脑袋,她尝试着招呼着孩子们再次出发,可是向来听话的孩子们却说什么也不愿再走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疲惫交织,王叔的死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聪明的孩子们都知道,王坤死,苏泽伤,他们的继续前进不过是将墓碑移动上一段距离,或是将墓志铭再写长一些罢了。 “你知道吗,我之前跟王叔说过,说我俩扔下你们走了算了。我刚和他说完没多久,他还没给我答案,他就死了。他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回家看闺女的,他说过闺女是最重要的,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苏泽无力道。 他把身子横着躺下来,头枕在梁玉希腿上,抬头望着天“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让我带你们回去,所以他自己留下了,他真是个傻子!他凭什么信任我,凭什么?凭他从我这骗了三万块钱,还是觉得我们短短几天就成了生死相交的兄弟。他就不怕我直接走了吗?更何况我伤成这样,自己都成了废物累赘,还怎么带着大家。” 梁玉希默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泽,死气沉沉的队伍让飘在头顶上的云都凝在一起,久久不散。 小庆压着身子,放缓脚步,一点点的靠近加油站,天色还有些灰暗,那几只熟悉的虫子趴在加油站四周,不知死活。小庆尽管对它们恨之入骨,但是仍然保持着足够的谨慎,他捡起一块石头,站在远处,朝着虫子扔了过去。 一连三次,几只虫子都没有丝毫动静,死亡的虫子像是被销毁的筹码,让他这个赌徒安心的同时又带着一丝遗憾。 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死去的虫子无疑让他的愿望落了空,他转过身子,他要赶快赶回到队伍里去。可当他转过身,迈出第一步时,一阵摩擦声响起。他拧过脖子,一只失去了甲壳的瓢虫从地上站了起来。 杨小庆压制住自己转身想跑的冲动,颤颤巍巍地接近了它。虫子看着食物再次接近,被炸得只剩一半的复眼迅速膨胀,闭上眼的小庆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了瓢虫身前。 瓢虫看着这份母虫赐下的大礼,张开了嘴,冰冷而又阴冷的气流划过,小庆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空气中的焦炭味让他清醒,他知道,如果撒开腿,那么就会换来一辈子的悔恨。瓢虫的口器缓缓落下,接触到他的发梢,忽然,一阵白光从他身上亮起,这白光由内而外,就连瓢虫也被耀眼的白光逼退了几步。 睁开眼的小庆四肢瘫软,浑身无力地倒在了血泊当中,黑色掺杂着血红色的地面上,一个男孩闪闪发光。 第18章 觉醒 等他再从地上坐起时,他呆呆地望着四周,那只半截身子破碎的虫子终究是没能再站起来,他将右手覆盖在左臂之上,一阵暖流传来,左臂上被划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他捡起身旁虫子的断肢当作拐杖,拄着站了起来,他从废墟的碎石块中找到一瓶幸免于难的矿泉水,他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随后把剩下的水捧在手心,在脸上抹了几把。 浑浊的水顺着指缝流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小庆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成功了!他看了看手臂上已经长出肉芽的伤口,拄着虫肢,朝着队伍的方向追了过去。 吕莲和王可凡并肩做着,吕莲拨弄着不知从哪寻来的枯枝“这下可真是回不去了。” “唉,回不去就回不去,反正我是不会再走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再走下去就是不死我也崩溃了”王可凡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呢”吕莲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王可凡攥着她的手“别哭,哭什么哭,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他们平时也总管我,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的,考差了被骂,回来晚了被骂,玩手机被骂,就连起晚了都要被骂。我这回回不去了,让他们伤心去!” 王可凡劝着劝着,眼睛一酸,她扭过头躲在吕莲背后,不愿让她看到。 王婷筠坐在一边,一遍一遍地摁着手机的开机键,见手机还是没有反应,她把手机放到包里,拿起挂在胸口的望远镜,朝着远处看去,望远镜里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前面的高速,她瞪大了眼睛,用衣袖擦了擦镜头,可雾还是雾,遮天蔽日的挡在前面。 陈加觉把周围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手机溅起的玻璃渣落在了秦晓研的鞋子上,让她又是一阵大哭。 牛海岭和马华远对坐着,周围的噪音让他们头疼欲裂,可就连梁老师都叫不动同学们,他们知道自己再怎么做都是徒劳,他们在心中默默想道“要是王叔在就好了。”想到这里,心里好似又开始痛了。 包娜娜一个个地问着有没有人看见小庆,可是一圈下来,没有人知道小庆跑去了哪里,大家一路上拼命的赶路,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人。 包娜娜开始回忆,当初是小庆拉着她往外跑的,再往后,跑到了一半,小庆好像就消失了,她揉了揉脑袋,她知道现在大家不可能帮他出去找小庆,她也没去找老师,一个人顺着原路往回走。 她走在路上,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嘴里抱怨:“亏你还说要保护我呢,现在还得我出来找你。” 刚走出一小段,周围便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她想往回跑,回到老师那,但一想到跑出去的小庆,她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喊着“小庆,小庆你快出来啊!” 高喊声不断却没有收到回应,反而是被路过的一只虫子听到,那虫子有着两根长长的触须,前两只脚短,后两只脚长,形成一个倒v,触须下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铠甲,尾部呈椭圆形。 这只形似蚂蚱的虫子在听到包娜娜的声音后没有发出一点动静,静悄悄地绕到包娜娜的身后,用头顶的触须轻轻的点了包娜娜两下,包娜娜一回头,钢铁蚂蚱两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眼将她吓得直接跌倒在地上。 钢铁蚂蚱把头贴近她的脸,包娜娜再也忍不住尖叫“小庆你给我死出来啊,我要被虫子吃了。” 此时的小庆离的并不远,在听到包娜娜的叫声后立马着急了起来,也不再杵着手中的虫肢,他把虫肢背在背后,往声源处快速跑去。 蚂蚱用黑色的眼睛盯着包娜娜,时不时用前肢触碰下她的身体,引起她的一阵尖叫,或许是觉得这个能发声的玩具好玩,亦或者是之前已经吃饱了,蚂蚱并没有直接开始进食。 从不远处狂奔而来的小庆看到了包娜娜被虫子扑倒在地,也没想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拎着虫肢剑就冲了上去。虫子被跑过来的小庆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新的食物,它立即放下手中的玩具,朝着小庆跑来。 小庆并不高,就在两者即将相撞之时,他左手紧握虫肢剑横挡在自己胸前,右手顺势刺击,虫子的巨大冲击力把他顶飞,但是右手的虫肢剑也扎进了钢铁蚂蚱的眼睛。 被顶飞的小庆把自己的右手覆盖在膝盖上,很快痛感就有所减轻,他从地上迅速站起,钢铁蚂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眼中的食物给伤到,立刻陷入了暴怒,重新朝着小庆撞去。 小庆很快就落入了下风。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开始仗着自己的恢复能力开始以伤换伤,没有坚持住一会,小庆就体力不支了。蚂蚱身体庞大,非重要部位被虫肢剑划伤并没有太大影响,反倒是小庆被锋利的前肢划出了数道伤口。 小庆知道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他狠下心来,把一只虫肢剑扔向虫子,自己趁机靠近,手握住了插在虫子左眼的那根剑,剧烈的疼痛下,蚂蚱发疯似的咬住了小庆的腹部,生生扯下一大块肉来,小庆忍住疼痛,把插在蚂蚱眼睛里的剑生生往前推了进去,尖锐的虫肢剑穿过钢铁蚂蚱的脑袋,它倒了下来。 小庆忍着腹部的疼痛,叫了声包娜娜,她这才睁开眼“小庆,虫子被你杀啦?” 小庆得意的抬头向蚂蚱一点“看”。 包娜娜这才发现小庆的肚子被咬下了一大块,一下子脸色变得惨白,立即上前扶助他“小庆,小庆你没事,你不要死啊。” 小庆很快把右手覆盖在血淋淋的伤口之上,一阵光闪过,腹部撕裂般的疼痛开始减轻,再过了五分钟,随着一股股热流汇聚到他的肚子,血止住了。 “你觉醒了!”包娜娜吃惊道。 “是”小庆忍着痛咧着嘴,骄傲的抬起了头。 “觉醒了是不是就不用我扶着了” 小庆顿时倒在地上,“哎呦,伤口又发作了。” 包娜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重新把他扶了起来,小庆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心里美滋滋的,腹部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在包娜娜的搀扶下,小庆重新走到钢铁蚂蚱的尸体旁边,他在战斗时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只蚂蚱的体型比之前见过的虫子都要小很多,他仔细观察,发现这应该是一只幼虫。 “原来是遇到了幼虫,福大命大啊”小庆忍不住感叹。他拔出插在蚂蚱眼睛里的虫肢剑,把两只剑倒插在背包里,一只手捂住肚子,在包娜娜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队伍。 第19章 破晓前 梁玉希看到包娜娜越跑越远,她低下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苏泽“要不要把他俩找回来?” 苏泽向前挺了挺还在不断涌血的胸膛,然后耸了耸肩“找回来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回不去。” “不回去也好,要是孩子们都死在路上,那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梁玉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看了看怀里的苏泽“就是连累你和王叔了。” “连累个屁,王坤这个贪财鬼都不怕死,更何况我。”苏泽看着身边的梁玉希,声音低了下来。 梁玉希看着满身是血的苏泽,突然笑了起来,她紧紧抱住苏泽的脑袋,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苏泽听到了梁玉希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怎的,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苏泽给不出答案,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到后面的一路流亡,她那白静清秀的面庞已经深深映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苏泽伸出渗血的双臂,环绕住梁玉希,鲜血浸透了梁玉希的外衣,可她却没有丝毫察觉。苏泽把头挤出问道:“当老师几年了?” “二十二岁毕业就开始了,现在已经干了三年了,这是我第一个当班主任带的班。” “原来还是个雏”苏泽小声说。 “你说啥?”梁玉希的两颊有些微红。 “说你漂亮”苏泽敷衍道。 梁玉希瞪了他一眼,两颊的微红朝着下巴蔓延开来“都什么时候了,还乱说。” “我这个样子,不死也残了,咋还不让说呢”苏泽的洒脱中带着一丝痛苦,他很快做出一副欠打的笑容“玉希啊,你谈过朋友没?” “你要死啊。”梁玉希并没有挣脱苏泽的拥抱,她的眼底泛出一丝心疼。 “我就问问,你还骂我,真是小气。” “没有。”她注意到,苏泽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脸颊上多出一抹血色。 “你靠近点,我有话要跟你讲。”梁玉希俯下身子,这个不高不壮却保护了他们一路的男子此刻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喉结上下剧烈活动,右手紧握住左手手腕,左手上的藤尖也垂下了头,像是要枯萎一般。 她把耳朵贴了过来,苏泽突然一口亲在她脸颊上,她一下子直起身,苏泽被她甩了出去。 梁玉希很快回过神来,看到被摔在地上的苏泽,赶忙把他拉了起来,苏泽从喉咙深处发出咔咔的笑声,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卡带的录音:“王坤这混蛋能收钱,我也能收,我不收钱……我收……” 一口血从他的嘴里吐出,苏泽脑袋一歪,昏死过去。梁玉希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晶莹的泪水顺着苏泽的脑门流下,她摸了摸自己颊上的吻痕,那里似乎还有余温。 梁玉希是被小庆拍醒的,她趴在苏泽身上昏了过去,她看到被包娜娜搀扶着的小庆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是老师没本事,老师没法带你们回家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似断线的珍珠,再次掉了下来。 “老师,您不要哭,小庆他觉醒了,他能救活苏老师!”包娜娜大声道。 梁玉希也顾不上吃惊,很快就把位置腾了出来,小庆坐到苏泽身边,他把苏泽胸口缠绕着的一圈圈纱布逐渐揭开,最外圈的纱布是深红色,小庆每解开一圈,红色就浅上几分,染血的纱布很重,梁玉希从小庆手中接过了纱布,她递过去一小瓶酒精,小庆倒出一些在手心,然后揉开,消完毒后的小庆看了眼苏泽胸口狰狞的伤口,把手掌贴了上去。 苏泽的胸口中央有一个小窟窿,那是他最开始被甲虫戳伤的,后来伤口几经撕裂,已经变成了椭圆形。 此外还有一长一短两道伤痕横跨整个胸膛,形成一个x形,那椭圆形的窟窿就位于x字中央,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伤痕,让他的胸口显得异常模糊。 小庆手掌贴到苏泽胸口的一瞬间,苏泽的身体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一直捏着苏泽手的梁玉希很快感受到了这次震动,也顾不上害怕他的可怕的伤口,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泽。 这时候周围也有不少孩子围了过来,温暖的白光从小庆的手中绽放,苏泽那血流如注的伤口很快就被止住,汗液从小庆的额头上渗出,他觉得脑袋似乎有些眩晕,他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恶心感,继续释放着暖流,苏泽胸口的伤势很快就被稳定下来。 惊呼声从周围的孩子们口中发出,小庆站了起来,他克制着大脑强烈的晕眩,对大家说:“我知道大家对王叔的死都很难受,甚至感到畏惧,但是我们不该放弃,王叔的死是为了救我们,如果我们只是在这等死,那他的死也没有任何的价值,我会把苏老师治好,到时候加上我我们就拥有了两名觉醒者,甚至在路上我们会拥有更多,只要大家不畏惧那些该死的虫子。” 小庆喘了口气“我们先回到停车场去,等到苏老师好起来,我们就再次上路。大家愿意相信我这个班长吗?” “我同意班长说的,我们不能让王叔白死,即使我们不能给他报仇,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马华远站了出来。 “我也相信班长。”牛海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梁玉希看着闪烁着光芒的小庆,眼泪又流了下来。 小庆看向梁玉希“梁老师,我们出发,您放心,有我在,苏老师肯定不会有事的。” “走。”梁玉希把纱布重新给苏泽裹上,她在包娜娜的帮助下把苏泽背到背上,队伍再一次出发,尽管这次是反方向,但是她相信,这一次的回退只是为了下一次的前进积蓄力量,总有一天,他们会回到临城的。 第20章 活着 苏泽缓缓睁开双眼,他感觉他的上眼皮异常沉重,刚刚醒来的他还有些昏沉,隐约看到周身有几个人影,过了一会,他的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他看清了自己身前的人正是小庆。 小庆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醒来的苏泽,他疲惫的眼睛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苏老师,你醒了!” 苏泽点了点头,他的脖子有些僵硬,小庆赶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用棉衣垫着,把苏泽的上半身靠在墙上。 苏泽打量着四周,他好像身处一片废墟当中,自己周围的墙壁断裂开来,只剩下一个墙根,被自己倚着,周围落满了破碎的砖瓦玻璃,光线也有些偏暗。 “这是加油站里?”苏泽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觉醒了!能帮你治疗伤口,所以我们回到这来,准备等你伤好了再继续出发。” “你觉醒了?”苏泽脑子发懵“怎么觉醒的?” 小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泽“就是您说的方法啊。” “你去找虫子了?” “嗯。” 苏泽愣了一会,“傻孩子,我说啥你都信啊,万一是假的呢,你不要命了?” 小庆把手放在苏泽四肢的伤口上笑着说:“老师怎么会骗我呢。” 一股比伤口上更加温暖的暖流穿过苏泽的身体,他轻轻说:“以后别犯傻了,有事情交给老师去做。” “苏老师,我可是班长,老师不在的时候,我就是老师”小庆不服气。 苏泽脸上露出笑容,他动了动发麻的身体问“觉醒的能力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主要作用应该是治疗,梁老师说应该只是对外伤有用,而且这个能力很费神。” “费神?” “就是我每次给你治疗十几分钟,就困的不得了,要睡上一觉才能好过来,而且会觉得很饿。” 苏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小庆将手掌拿开“老师,我先去休息会。” “去。”苏泽招了招手,小庆很快消失在废墟当中。 没过多久,梁玉希跨进了这个墙根的碎石堆,她蹲到苏泽身边,拧开了一瓶水递到他嘴边,见苏泽不张嘴,闭着眼睛装睡,她嗔怒道“怎么啊,有胆子干,没胆子认啊?” 苏泽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睛,尴尬地躲避着梁玉希的眼神,咽下一口水解释“我……实在是太冲动了,咳,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觉得当时快挂了,啥都没有想……” 梁玉希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笑了几声后很快停止,她攥着苏泽的手细语道:“下次不要那么冒险了,没有你,我们可都回不去。” 苏泽挣开她的手,把手指顺着她的指缝插入,梁玉希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苏泽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不会了。” 在废墟外的空地上,躺着几只虫子的巨大尸体,孩子们藏在尸体身后,包娜娜告诉了大家苏泽老师已经醒来的好消息。孩子们的情绪高涨了起来,足足两天的等待总算是有了好的结果,孩子们收拾着东西,他们该继续上路了。 牛海岭和马华远蹲在废墟中,一个灰色油箱被拆解成一地的铁皮短钉,两个人蹲在地上,用火机点燃了一支红梅,那是盒里的最后一支。“王叔,你放心,我会帮老师把大家都带回去的”牛海岭低声说。 “王叔,我们一定会回去,我要你的家人知道,你是个英雄”马华远看着逐渐燃尽的香烟消失在碎石中,只剩下软趴趴的烟灰,慢慢消逝在天地间。 队伍再次出发,苏泽身上的伤基本已经结痂,跑动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队伍拍成两道直线,顺着熟悉的路往前走去。 太阳在中午才姗姗来迟,孩子们坐在路边休息,苏泽和梁玉希看着地图,正在规划路线,今天肯定是没有办法走到下个休息站了,这也就意味着大家可能要在外面度过一晚,位置选在哪里,谁来守夜,这都需要谨慎考虑。 休息过后,苏泽和小庆一前一后,带领着队伍迅速地前进,往前走了不久,他们看到了一排的车辆堵在前方的高速上。苏泽放慢脚步,示意大家停了下来,他叫小庆和梁玉希看好队伍,一个人先去前面探路。 前面的高速被几辆卡车和面包车堵死,苏泽的靠近很快就引起了车里人的注意,很快,一堆人手里还拿着武器,从车里下来,把苏泽围了起来。 苏泽露出的双手满是伤疤,看起来也不像有战斗力的样子,车子里的众人看到苏泽,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武器。 卡车司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率先开口“兄弟,你这是遇上了虫子?” 苏泽回答道:“是,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虫子,死了几个人才杀掉那个该死的东西,车子也报废了。” 周围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那人接着问道:“没有虫子跟着你们。” “没有,我们的车子被虫子顶坏了,我们走了一天多的时间,都没遇到虫子了。”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氛围开始消失。 “那就好,特殊时期,兄弟你也理解一下。”卡车司机笑道。 “理解理解” 苏泽见他们不是坏人,便把队伍招呼了过来,足足三十八个孩子,可把这些人吓了一跳。 梁玉希组织孩子们在旁边找地方坐下歇息,卡车司机和一名面包车车主凑了过来,跟苏泽道:“兄弟,你带着这么多孩子,肯定不是坏人,现在高速前面全是虫子,开车根本过不去,之前有人想开车冲过去,没开到一半就被虫子给叼走了。我们就先退到这,看看有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苏泽又头疼了起来,本身没了车,现在就连国道都被虫子给堵上,除了硬冲过去苏泽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高速的两边有着护栏,车子开不出去,再说如果要绕开前方的虫群,不沿高速走,他们能不能找对方向都难说。 第21章 拦路虎 见苏泽也没有办法,两人也叹息一声,表示只能再等等看有没有转机,就回去休息了。 苏泽回到队伍里,孩子们吃着午饭,他可以感受到车里的人的目光隔着车窗汇聚在他们手中的食物上。现在距离虫子第一次出现已经过去了六天,车里的人不管是什么时候出发的,想必食物都已经消耗一空了。 梁玉希发现了异样,赶紧催促孩子们快点吃完,把食物在书包里装好。 虽然车里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除了刚刚见过的卡车司机宋金刚和私家车主汪含的姓名以外,对这些人可以说是毫无了解,由于小时候的经历,苏泽很少和别人交流,此时他又想念起老王。 苏泽坐在队伍最边上,把小庆叫到身边,背对着那边的车,让小庆用金光覆盖在他的左臂上,他需要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伤势来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宋金刚重新从车上走下来,小庆很快收敛了金光,宋金刚苦笑着开口:“小兄弟,你看你们这还有没有多余的吃的,能不能分我们一些。” “你是要去哪?” “临安。” “那正好,和我们一样。”苏泽指了指他的卡车“路上带上我们,我们给你食物。” 宋金刚没有犹豫,立即同意,他叫上另外一个同伴,开始把后车厢的砂石全部倒出去,给孩子们腾出地方。 其他的人看到苏泽这么说,也没再好意思上前再向他要食物。苏泽组织大家一起帮助宋金刚和另一个卡车上的师傅倾倒砂石,清理车厢,马华远和牛海岭带着头,再加上两位师傅,清理工作很快就完成。 苏泽招呼大家上车,卡车承重有25吨,孩子们坐上去也没有超重,还很宽敞。大家用外衣垫着坐在车上,虽然只是运货的卡车,但是对于一直在玩命奔波的一行人来讲也是相当难得了,苏泽把食物交给宋金刚二人,两人向苏泽道了声谢,就回到驾驶仓去了。 太阳好似变暗了一些,即使是在白天,天空中都是灰蒙蒙的,让人看着就很不舒服。 四肢的伤势也恢复了大半的苏泽从车上跳下,他没走出两步,一个小孩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苏泽正想要挣脱,那个小孩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说:“大哥哥,我肚子好饿,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啊。” 苏泽把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小孩。可是没过多久,接二连三的有孩子跑过来向他讨要吃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自己中了圈套,可是看着可怜巴巴的孩子,他还是从车上取下了自己的背包,把吃的分了出去。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疲惫的小庆已经睡着。汪含把大家叫出来商量事情,除了苏泽和宋金刚一行人外,现在还有七辆车子,二十来号人,大家点起了篝火围成一团,开始商量对策。 尽管大家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但是冲破前面虫群的封锁势在必行,现在情况越来越糟糕,每多呆一会就是多一分危险。 本身汪含他们打算在这里等人多一些,一起冲过去,生存的几率也会大一点。可是得知了身后也异常危险,不会有人再来后他们也断绝了这个心思。大家决定明天天亮就出发,无论如何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来的痛快。 汪含安排了几个人轮班守夜,可是回到车上,苏泽仍不放心,让牛海岭马华远轮流倒班。 他俩一个坐在车厢最前面,盯着宋金刚和另一个卡车师傅,另一个坐在车尾,盯着巡逻的人。苏泽靠在自己的大衣上,横躺在梁玉溪身边。 受伤刚刚恢复的他感到很疲惫,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他叹了口气,想到了温仁和老王可能没办法挂在天上,看着他们,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作为队伍的顶梁柱,不能有任何的软弱,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可是泪水却像跟他做对一样,一个劲的往外涌。 牛,马二人往他这边扫过,他赶紧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等他们视线移走,苏泽小声叫骂道:“温仁和老王都不是啥好东西,俩人都是自己先跑了,留了一大堆烂摊子给我收拾。” 说着说着,苏泽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旁边的梁玉希睡的正香,还在说着梦话。苏泽凑过去仔细一听,原来一直嘀咕的是三个字“别哭了”。 苏泽已经睡下,车上只剩下牛海岭和马华远俩人。牛海岭靠在车厢前端,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宋金刚两人的呼噜声,他越听越烦躁,悄悄走到了车尾,偷偷拍了马华远肩膀一下,吓得马华远一个激灵,看到是牛海岭闹得鬼,马华远给了他一拳,压低声音说:“苏老师不是让你看好那边吗?” “没事的,在这一样能盯着他们。” 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像是跟太阳商量好似的,格外的暗。车子中央的篝火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橙黄色的火焰忽明忽暗,巡逻的人无精打采,车子周围一片寂静,倒是让两个孩子有些毛骨悚然。 “你说附近不会有虫子把?”马华远小声问道。 “应该不会” “要不我们把小庆叫醒一起守夜。” “班长已经很疲惫了,别去打扰他。” 两个人就这样背靠着背,冷汗都冒出了不少,总算是熬到下半夜了。牛海岭把睡眼惺忪的苏泽摇醒,“你俩快去睡。”苏泽催促,自己在掌心倒了半瓶盖的矿泉水,揉了揉脸,总算清醒一点。 一夜无事。 第22章 黯晶蟑螂 早上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大家起的很早,或许是今天要冲过虫群的缘故,谁也没有说话,早餐就这样在沉默中完成。 苏泽和小庆对视了一眼,他们也只能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至于生死,只能交由那该死的虫子来决定。 汪含看了看手表,打破了沉静“我们准备出发”。 汽车的引擎被发动了起来。卡车打头,这是之前商量好的,卡车的重量足以撞开挡路的虫子,后面的车辆才好通过。 苏泽招呼所有的孩子尽量的往车厢的中间靠,他和梁玉希站在车厢最左边,小庆和牛马两人站在右边,另外三个男生在车子尾部,手里拿着武器,防止虫子冲上来。 卡车发动了起来,宋金刚把油门一脚踩到底,卡车如同一只奔腾的巨兽,开始在高速上冲刺,面包车紧随其后。国道两边的景物在苏泽眼中飞速掠过,风像刀子般刮着,很快,他就通过车厢上的窟窿看到了前面的虫群。 虫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粗略看过去大约有十只,再仔细看,像是放大了很多倍的蟑螂,后背和六肢上长满了结晶般的倒刺,油光锃亮的棕色蟑螂看得苏泽一阵恶心,这是他最害怕的虫子,旁边的梁玉希更是直接缩到了后面。 扎堆的黯晶蟑螂发现了咆哮而来的庞然大物,根本没有避开了意思,而是选择正面迎了上来。 宋金刚踩死油门,对着迎面而来的蟑螂,闭上了眼睛。一股黑血贱在前窗上,宋金刚睁开眼,就在他以为挡路的蟑螂已经被压死时,他突然发现,卡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只黯晶蟑螂突然从车前跳了出来,趴在前窗上,宋金刚被吓了一跳,蟑螂用他的头部狠狠的往前窗上砸,三两下就把前窗玻璃砸的满是裂纹。 宋金刚握紧方向盘,胳膊上青筋浮现,踩着油门,希望能够把它甩出去,副驾驶的师傅拿出榔头,挡在身前,两个人都知道,这时候已经不能再退缩了。 玻璃被撞出缺口,碎裂的玻璃渣打在两人脸上,两个人闭上眼,蟑螂把头塞了进来,两条长长的触须扫在两人脸上,两个人浑身发抖,副驾的师傅终于忍受不住,大叫了出来,拿着榔头就往蟑螂头部砸去。 榔头在蟑螂的头部砸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不仅没有让他受伤,反而激怒了它。它用口器干脆的腰断了副驾师傅的脖子,把头叼了出来,宋金刚看着同伴的人头,趁着蟑螂进食的短暂功夫,终于让车子重新启动了起来。 卡车的加速一下子把黯晶蟑螂甩了出去。此时后面的车厢才是真正遇到了麻烦,足足四只蟑螂奔着车厢而来,看着它油光锃亮的棕色后背,泛白的腹部,六条粗壮的枝干,上面长满黯晶倒刺,苏泽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更别说上去跟它肉搏了。 藤蔓从苏泽手背上冒出,阻拦着朝着左侧车厢而来的黯晶蟑螂,他赶紧把虫肢剑扔给牛海岭。右侧的三人用武器隔着铁皮车厢暂时拦住了两只蟑螂。 宋金刚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时不时滋到脸上的血,不是黯晶蟑螂的,而是他的同伴的,他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敢侧过头去看那具无头尸。卡车的雨刷在前窗上摇摆,却怎么也刷不掉黑色血液中的那一抹红。 藤蔓分别拦住左侧车厢外的黯晶蟑螂,但是任由再怎么抽打刺击,也只能在它的外壳留下一些不大的伤痕,反倒是藤蔓被它身上的黯晶倒刺屡屡伤到。 梁玉希知道小庆那边已经陷入了危机,即使有牛,马二人帮助,也很难长时间抵挡,如果车厢侧面被蟑螂撞破,那整个车厢的孩子都要遭殃。 她拿起自制的长刀靠到车厢边上,黯晶蟑螂扒着车厢的边,用六条腿与想击落它的藤蔓相互纠缠,时不时的把铁皮车厢打出几个窟窿,梁玉希趁势拿着长刀扎在蟑螂的头部,可惜刀子根本戳不破它坚硬的头甲,反倒把刀子弹开,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蟑螂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被大大的激怒,把藤蔓打的连连后退。 “先杀了旁边那只蟑螂”梁玉希喊道。 苏泽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藤蔓立马缠住了旁边的那只蟑螂,开始绞杀,藤蔓虽然被它身上的倒刺刮伤,但是蟑螂的外壳很快就出现了裂纹。 梁玉希那边的蟑螂没了藤蔓的牵制,即刻一跃而上,带着黯晶倒刺的前肢直接插入了梁玉希的左肩。 “小庆!”苏泽喊了出来,再也顾不上对蟑螂的畏惧,提着长刀冲了上去。 长刀斩在蟑螂的头上,终于穿过了相对薄弱的头甲,蟑螂赶紧把两只脚抽出来,锋利的倒刺带出了大片的血肉,小庆及时把手掌覆盖在她的伤口,稳住了伤势。 六只脚外加两只触须,苏泽的自制长刀还陷在蟑螂头里,很快苏泽应付不过来,只能不断躲避着蟑螂的袭击。 旁边的黯晶蟑螂身体已经被藤蔓绞的吱吱作响,它费尽力气挣脱藤蔓,松开腿,从车厢边落了下去。苏泽这边的局势刚开始好转,车厢的另一边就出现了问题。 牛海岭拿着锋利的虫肢剑,再加上拿着自制长刀的马华远,还有剩下的几个男生勉强抵住两只黯晶蟑螂,没让它们上来。可是看到对面的同伴差点被击杀,两只虫子立马变得暴躁起来。 一只蟑螂缠住牛,马二人,另一只蟑螂瞬间发力,顶开陈加觉,趁机窜到车厢上。陈加觉看着蟑螂从自己头顶一跃而过,随后重重的砸在车子上。 孩子们惊恐的四散开,但是缓过神来的黯晶蟑螂很快咬向了面前的吕莲和王可凡。 陈加觉想要上前拦住蟑螂,可是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不自己面对虫子,永远无法感受到那种恐惧,这个往日生活在苏泽和梁玉希羽翼下的孩子只是稍稍犹豫的功夫,两只触角已经分别洞穿了吕莲和王可凡的身体。 “不!” “小莲,小可!” 第23章 年轻的生命 苏泽在这一刹那已经分辨不出是谁的叫声,他的脑子里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鸣声,眼前发黑,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提刀继续攻向面前的蟑螂。 趁着苏泽缠住这一侧的黯晶蟑螂,梁玉希立即奔向车厢右角,此时的孩子们早已经乱作一团,朝着车厢边缘躲去,小庆更是不顾一切的迎着蟑螂而去。 跳到车厢上来的蟑螂刚准备进食,就看到有人冲了过来,一怒之下用触须当作鞭子,把小可甩了出去,直接将小庆砸倒,黯晶倒刺把小可的五脏六腑和成了稀泥。血液四溅,明显是活不成了。 蟑螂把另一只触须上的吕莲塞到嘴边,开始进食。 重新站起来的小庆眼睛通红,怒火燃烧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率先反应过来的牛,马二人从侧面拖住蟑螂,梁玉希发疯似的用长刀在砍向蟑螂头部,缺只划出划痕。 小庆冲过来,用虫肢剑刺进了它背与腹部之间连接的薄弱处,随后猛的爆发出一股力气,推着它的身子,一人一虫从车厢边落了下去。 从高速行驶的卡车上掉下去,黯晶蟑螂仗着皮糙肉厚可能还没什么事,但是小庆多半会被摔死,即使不死,被剩下的黯晶蟑螂围住,那就更加麻烦了。 小庆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是还没等他落地,他只感觉腰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了起来,随即就回到了车厢上。 苏泽那边刚把最后一只蟑螂击落,即刻用藤蔓把小庆救了上来。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结果发现自己一屁股坐在了蟑螂身上贱出的黑色汁液上,扶着车厢边,一阵干呕。 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把小庆和梁玉希几人扶了起来。小庆被包娜娜拖到一旁,任凭包娜娜怎么安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睛偶尔瞟过吕莲和王可凡残破不堪的尸体。 苏泽重新找块地方坐下休息,梁玉希扑到了他的怀里,苏泽咬着嘴唇,用手摸着她的头发,什么话也没说。等到她声音渐哑,才抬起头,苏泽叹了口气,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把她的眼泪抹去。 牛海岭和马华远两个人互相瞪着通红的眼睛,谁也不肯先流出泪来。他俩走进小可的尸体,尸体周围的血在车厢上绘出了一个圆。两个人把小可的尸体抬起来, “你们不能抬走。”陈加觉反应了过来 牛海岭看到他,悲痛立马转为了愤怒:“陈加觉,你还是不是个男生,刚刚小可就在你身边,你不去救她,退的比谁都快,现在反倒站出来。” 陈加觉被牛海岭一通教训,脸色发紫,说不出话来。 “成了,小牛,先把尸体处理掉。”苏泽站了出来。 牛海岭瞪了陈加觉一眼,和马华远重新抬起尸体,从车厢边轻轻放了下去,车厢内的陈加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虽然苏泽对他的懦弱非常不满,但是苏泽知道他只是个孩子,就连自己在看到蟑螂时都会退缩,更何况是他们。要求每个人都像小庆他们几个一样无异于天方夜谭。 沉默的空气中偶尔冒出几声抽噎,剩下的孩子们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平时一起上课,一起生活的同学的死亡带给他们的打击是巨大的。 梁玉希还瘫在他怀里,小庆在给她肩头的伤口治疗,苏泽静静的捋着她的头发,卡车又高速行驶了一段路程,停了下来。 宋金刚从驾驶位跳了出来,从后面绕到车厢上,他感受到车厢里的气氛,也没有出声,他把副驾驶上的无头尸体拖了出来,扔到路边上。 他往后面远眺,没有车跟上来。他愣了一下,重新坐回了驾驶位,把车子发动起来。引擎再次发动起来,苏泽盯着车子后面,吕莲和王可凡被留在那里,还有,还有那七辆车…… 灰蒙蒙的天穹之下,一辆灰色的卡车,在灰色的国道上飞速行驶,一头撞进前方的灰色迷雾中。 等到孩子们把车厢稍作清理,苏泽把剩下的食物和水清点了出来集中放置,剩下的食物不算多,但还够四十个人吃上个三,四天,可是再想遇到休息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更何况前面仍然危险重重。 苏泽让几个男生把原来车上的一块板子立了起来,在车厢后面形成一个小隔断。这个空间是苏泽为自己准备的,如果他有了什么情绪,他绝对不能影响到孩子们。 苏泽躺在车厢尾部的小隔断里,揉了揉眼睛,梁玉希敲了敲板子,苏泽推开一面板子,让她进来。 “我们还能把孩子们送回去吗?”她问道。 苏泽躺了下来“再看。” 梁玉希听到这话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坐在了他身边。苏泽躺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裤子还没来得及换,一想起蟑螂身上的黑色汁液就蹭在自己身上,他又重新开始干呕起来。 梁玉希拿来一块沾水的毛巾,给苏泽擦了擦脸,苏泽看着她的肩头心疼道:“还疼不疼?” “有小庆在,早就不疼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彻底好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 “不会的。”苏泽缕起她散落的头发,梳到耳后。然后他找来一条新裤子重新换上,这是他的最后一条裤子了。 换上裤子的苏泽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看着梁玉希说:“孩子们还是要你安慰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尽力活下去,不能因为同学的死就害怕,要是每个人都能出力,那我们也能轻松不少。” “唉,毕竟还都是孩子。”吕莲和王可凡活泼的身影在梁玉希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这个老师也没能保护他们。” 深深的无力感从苏泽的身体蔓延出去,他只能抱住梁玉希,轻拍着她的后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向温仁一样,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可是他做不到。自打记事起,他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却无能为力。 第24章 恐怖电影(一) 等到苏泽再次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车子停了下来,苏泽松开怀抱中的梁玉希,从隔断走了出来。 宋金刚靠在车尾,看到苏泽走出,立马说道:“苏老弟,刚刚看你睡的熟没叫你,咱们车子现在没油了。” “这就没油了?” “是啊,谁知道这破车怎么回事,我前几天刚加了几千块的油,一下子就到底了,所以我这不先把车子找了个地停下来,等你的主意。” 苏泽皱眉,难道又要弃车步行了吗?想要再找到辆车可不是什么难事,而且重卡的安全性也相对较高。 看到苏泽为难,宋金刚解释道:“这一趟线我跑了很多次了,前面不远就是彭城站,那个休息站大的很,里面有个很大的加油站,还有油罐车。要是没被开走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开过来给车子加油,如果车子没了我们就想办法把把柴油弄回来一些。” 苏泽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能放弃卡车。“离彭城休息站大概还有多远?走路多久能赶过去。”他问道。 “大约20公里,走路的话要4-5个小时。”宋金刚回答。 “咱们两个人过去把柴油搞回来。” 宋金刚脸色变了一下,去取油可远远比呆在这里要危险。他不傻,在刚见到苏泽后得知他们从虫子手下逃生再看看他身上的伤就知道他们并不简单,所以他才让苏泽他们上车,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闯过虫群后他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自己的车子打头,吸引着最多的虫子,可最后逃出的车子却只有自己这辆,而代价仅是死了两个孩子一个大人。 宋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道:“我跟你走。” “放心,我尽量保证你安全,之后还要你帮忙开卡车呢。”苏泽看出了他的恐惧,安抚道。 如果留宋金刚在这里,哪怕有小庆在,他也放不下心,所以只能带上他。梁玉希给两人一人准备一个背包背上,苏泽走到小庆身边“帮我照顾好梁老师和同学们。” “一定,苏老师你放心去。”小庆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又走到旁边低着头的王婷筠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等老师回来,带你们回家。” 苏泽转过身去,和宋金刚沿着国道外侧前进,宋金刚偶尔回一下头,熟悉的大卡车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团灰色。 苏泽走在路上,心里却很难受,不只是因为不想放弃重卡,更关键的是,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和心底的信任。 他不想看着愁眉苦脸的孩子们为同学的死而痛苦,那种感觉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他只能选择逃避,让梁玉希去承担这一切,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懦夫呢,苏泽心底道。 走了大约两小时后,没有遇到任何状况,宋金刚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两人坐下休息一会,喝了点水继续出发。 就在他们休息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猫叫,苏泽两人立马卧倒在栏杆外的草丛内,苏泽悄悄抬起头,国道的那一头有几只流浪猫狂奔而过,时不时发出惊恐的叫声,紧追其后的,是一只形似蜥蜴的虫子,猫叫从它的口中传来,显得异常诡异。 没过一会几只流浪猫就被它给追上,蜥蜴一张嘴,整张脸竟然直接裂开变成六瓣,如同食人花一般一口吞掉了几只野猫,看得苏泽两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两个人屏住呼吸,好在蜥蜴进食后便大摇大摆的走远了,两人一动不动呆了十多分钟,确认蜥蜴走了之后才起身,朝着前面狂奔。 就在两人刚离开没过多久,蜥蜴重新走了回来,它走到了两人刚刚卧倒的地方,它用爪子在土上刨了两下,拿到鼻子边闻了闻。 “这两个人还想跑?”蜥蜴一阵冷笑,毅然决然的朝着两人的反方向走去。 苏泽和宋金刚两人刻意加快了速度,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赶到了彭城休息站附近,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泽已经能够看到前面休息站的轮廓。 “应该就是这了。” “好,你跟紧我。”几次危机让他对休息站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休息站的入口往里走,停车场上还有着不少车辆,苏泽两个人通过掩体猫着腰前进,朝着加油站那边走去。 就在苏泽绕过一辆车子继续靠近加油站时,一拐弯就发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绿顶甲虫,苏泽吓得一下子召出藤蔓,把绿顶甲虫推开了好几米。 可过了一会严阵以待的苏泽却发现那只虫子根本没有动静,他用藤蔓把甲虫翻了过来,才发现虫子已经死了,只是一具尸体。 宋金刚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不是被绿顶甲虫,而是苏泽那生长在手上的藤蔓,这下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是唯一一个突破虫群封锁的车子了。他克制着自己的好奇,老老实实地跟在苏泽身后。 翻动绿顶甲虫的尸体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加油站里异常清晰,苏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太大了。 两人蹲在车子后面,一动不动,就在这时,休息站里餐厅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往四周发散,似乎在寻找着刚刚的声源。 苏泽两人屏住呼吸,那人在外面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重新走回了屋子。苏泽两人又等了一会,确认屋子中的男人已经回去,这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两人猫着腰,放轻脚步,穿过停车场。很快,宋金刚在一辆车子旁停了下来,他压低声音“苏老弟,找到油罐车了。” 他踩着车子边缘爬了上去,用劲拧开油泵的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里面有柴油!”他压低的声线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苏泽也是精神一振,他们只要能找到钥匙,那柴油的问题就解决了。他把目光投向前方,紧挨在休息站餐厅后面的是一个小楼,看上去像是员工的休息室,既然油罐车还留在这里,那么车钥匙也肯定跑不掉。苏泽打了个手势,两个人继续朝着小楼进发。 两人走到了小楼门口,苏泽慢慢推开铁门,伴随着吱嘎一声轻响,苏泽把门推开,两个人立刻钻了进去,进到屋子里的苏泽缓缓把门放下,屋子里一片漆黑。 宋金刚打着了火机,总算能看清附近的东西。两个人顺着屋子的墙壁摸索,很快找到了一排挂钩,挂钩上挂着几柄钥匙,上面用胶布贴着杂乱的字体,两个人一个个对照,发现唯独缺了油罐车的钥匙。 一阵强风吹过,打火机上的火苗被直接吹灭,房间陷入黑暗,苏泽意识到出了问题,拉住宋金刚朝着记忆中大门方向跑去。 还没有碰到大门,苏泽的身体就好像撞到了一堵墙上,撞的他头昏眼花,直接跌倒在地上,宋金刚感受到苏泽的手一松,立马重新点燃了火机,苏泽的面前哪有什么大门和墙,他试着用手臂穿过,可是那堵无形的墙壁却将他的手拦了下来。 还没等宋金刚拉起苏泽,又是一阵风吹过他的耳边,把火机上的小火苗吹灭,宋金刚两股发颤,这次他听的清清楚楚,那是人的吹气声。 第25章 恐怖电影(二) 宋金刚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苏泽也缓过神来,他从地上爬起,看到宋金刚还在身边,抓住救命稻草的宋金刚立刻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泽,拽紧苏泽的衣服。 苏泽听他一说,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起,他忍住惧意,把手重新伸向了大门,可那仅有一臂间隔的门把手却被一堵看不见的气墙挡在了后面。 他的手臂接触到气墙,黑暗中的藤蔓从手背上钻了出来,和气墙狠狠地接触了一次,空气中传来一阵荡漾,随后很快归于平静,黑色幕布下的苏泽脸色发白,藤蔓并不能打破气墙。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着对策,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 几盏煤油灯的光照亮了屋子,苏泽看到了屋子的全貌,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屋子中央摆着两把椅子。 两把椅子被长钉牢牢固定在地上,椅子面朝的方向是一面大玻璃,玻璃占据了整面墙壁,透过玻璃能够清晰的看到隔壁餐厅里的场景,而那昏黄的光芒,正是来自玻璃那头。 餐厅里的桌椅全部不知去向,左右两端分别摆放着两个浴缸,浴缸里是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们的四肢全部被用锁链牢牢铐在浴缸上。餐厅的出口被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网环绕着,形成一个通道。 一个男声传了出来“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观众们尽快落座,注意不要在影院中点燃明火,避免发生安全事故。” 面面相觑的苏泽和宋金刚看到无法逃离,也只能沉下心来,苏泽检查了一遍座椅,和宋金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很快,灯光暗了下去,等到灯光再次出现,煤油灯已经出现在了两个浴缸旁边。暖黄色的光晕打在两人脸上,把两人的面部照得十分清晰。 浴缸上方的天花板被推开,一股不知名的液体从左侧的浴缸上方落了下来,一滴滴的黑色液体精准的落在右边的人脸上,很快,昏迷中的男人醒了过来,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熟悉的男声再次传出“领先主演——陈凯。” 听到有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陈凯总算是清醒过来,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被铐上锁链,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被锁在了浴缸里。 “救命啊!”他大声呼喊着,声音一次高过一次,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反而是头顶的液体的流速越来越快,从水滴连成线,最后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时不时能看见一些块状物夹杂在瀑布当中。 玻璃这边的苏泽越看越熟悉,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答案——那是黯晶蟑螂的尸体碎块! 既然这样,那不知名液体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苏泽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胃袋中一阵翻腾。 陈凯被黑色的腥臭液体喷了一脸,开始疯狂的左右摆动着头,蟑螂的血灌到他的嘴里,浓烈的臭味让他呕吐不止。 蟑螂的内脏混合着尸块砸落,很快就将浴缸填满。陈凯拼命地把身子往上供,把脸浮出水面,他一句话也不敢说,把嘴闭紧,生怕旁边的血再次灌进嘴巴。 蟑螂的内脏漂浮在他的脸部周围,白色的呕吐物在水面形成一个个白圈,在黑色的液体中异常醒目。 左边的浴缸被塞满,右边浴缸上的天花板也随之掀开,一片黑棕色的小蟑螂从天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小蟑螂一个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它们落入浴缸中,很快就爬到昏睡男人的身上,找着一切可以钻进去的洞穴。 “主演——陆传”声音再次响起,只觉浑身麻痒的陆传爬了起来。 覆盖在他脸上的小蟑螂让他很快尖叫了起来,他想要用手去扒拉,可是铁锁链却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青色勒痕,在几只蟑螂趁着他开口呼救钻进了他的嘴,他也很快闭上了嘴,可劲往喉咙深处钻的蟑螂让他不断发出呜咽。 宋金刚的指甲不断地与椅子底部发生摩擦,男声再次出现“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的第一关叫忏悔,只要你们认出你们过去的错误和罪行,我就会为你们解开镣铐。” “我没有罪,你……你放开我”陆传忍着喉咙中的痛痒大喊。 “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伴随着男声的是更多小蟑螂掉下的声音。 看到陆传的惨状,陈凯拼命把脖子仰起“我承认,我什么都认,我用虚假合同诈骗,要挟公司里的演员和我发生关系,我还给人下药,拍摄裸照后以此要挟,我对公司里的员工下手,之后还倒打一耙,状告他们。我有罪,我该死,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上帝,对不起佛祖。” 男声沉默了一阵“陈老板,不是你自己说,我还真不知道您干过这么多不是人干的事。可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想让你说的,是你对康剑做了什么。” “康剑?”陈凯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搜索遍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丝毫的印象“我不记得什么康剑,我真的不记得了!” 声音沉默了一会,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他只是小人物,是啊,这种小人物怎么会被陈老板记住呢,他是一个导演,一个不成功的导演,他向您拉过投资,那天在饭桌上你告诉他,你说如果他把桌子上的酒全部干了,就给你出资。” 声音顿了顿“那时他欣喜若狂,他把桌子上的几瓶白酒喝了个精光,一边喝一边吐,他怕你不承认,他把吐出来的残羹又咽了下去,他差点喝死在了桌上,可是第二天,等他被送到医院时,体检报告显示他不仅得了胃穿孔,还被检查出肛裂。” 陈凯的瞳孔微微一张,他用头使劲地砸在水面上,黑色水滴飞溅,在水面上打出层层涟漪,白色的圆圈中泛起泡沫,密密麻麻。 “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只要您饶了我这一次,让我给您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他的声音回荡在餐厅中,只是没有人回复,他的身体摊在水中,止不住的发凉。宋金刚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苏泽也缓过神来,他从地上爬起,看到宋金刚还在身边,抓住救命稻草的宋金刚立刻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泽,拽紧苏泽的衣服。 苏泽听他一说,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起,他忍住惧意,把手重新伸向了大门,可那仅有一臂间隔的门把手却被一堵看不见的气墙挡在了后面。 他的手臂接触到气墙,黑暗中的藤蔓从手背上钻了出来,和气墙狠狠地接触了一次,空气中传来一阵荡漾,随后很快归于平静,黑色幕布下的苏泽脸色发白,藤蔓并不能打破气墙。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着对策,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 几盏煤油灯的光照亮了屋子,苏泽看到了屋子的全貌,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屋子中央摆着两把椅子。 两把椅子被长钉牢牢固定在地上,椅子面朝的方向是一面大玻璃,玻璃占据了整面墙壁,透过玻璃能够清晰的看到隔壁餐厅里的场景,而那昏黄的光芒,正是来自玻璃那头。 餐厅里的桌椅全部不知去向,左右两端分别摆放着两个浴缸,浴缸里是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们的四肢全部被用锁链牢牢铐在浴缸上。餐厅的出口被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网环绕着,形成一个通道。 一个男声传了出来“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观众们尽快落座,注意不要在影院中点燃明火,避免发生安全事故。” 面面相觑的苏泽和宋金刚看到无法逃离,也只能沉下心来,苏泽检查了一遍座椅,和宋金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很快,灯光暗了下去,等到灯光再次出现,煤油灯已经出现在了两个浴缸旁边。暖黄色的光晕打在两人脸上,把两人的面部照得十分清晰。 浴缸上方的天花板被推开,一股不知名的液体从左侧的浴缸上方落了下来,一滴滴的黑色液体精准的落在右边的人脸上,很快,昏迷中的男人醒了过来,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熟悉的男声再次传出“领先主演——陈凯。” 听到有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陈凯总算是清醒过来,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被铐上锁链,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被锁在了浴缸里。 “救命啊!”他大声呼喊着,声音一次高过一次,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反而是头顶的液体的流速越来越快,从水滴连成线,最后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时不时能看见一些块状物夹杂在瀑布当中。 玻璃这边的苏泽越看越熟悉,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答案——那是黯晶蟑螂的尸体碎块! 既然这样,那不知名液体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苏泽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胃袋中一阵翻腾。 陈凯被黑色的腥臭液体喷了一脸,开始疯狂的左右摆动着头,蟑螂的血灌到他的嘴里,浓烈的臭味让他呕吐不止。 蟑螂的内脏混合着尸块砸落,很快就将浴缸填满。陈凯拼命地把身子往上供,把脸浮出水面,他一句话也不敢说,把嘴闭紧,生怕旁边的血再次灌进嘴巴。 蟑螂的内脏漂浮在他的脸部周围,白色的呕吐物在水面形成一个个白圈,在黑色的液体中异常醒目。 左边的浴缸被塞满,右边浴缸上的天花板也随之掀开,一片黑棕色的小蟑螂从天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小蟑螂一个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它们落入浴缸中,很快就爬到昏睡男人的身上,找着一切可以钻进去的洞穴。 “主演——陆传”声音再次响起,只觉浑身麻痒的陆传爬了起来。 覆盖在他脸上的小蟑螂让他很快尖叫了起来,他想要用手去扒拉,可是铁锁链却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青色勒痕,在几只蟑螂趁着他开口呼救钻进了他的嘴,他也很快闭上了嘴,可劲往喉咙深处钻的蟑螂让他不断发出呜咽。 宋金刚的指甲不断地与椅子底部发生摩擦,男声再次出现“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的第一关叫忏悔,只要你们认出你们过去的错误和罪行,我就会为你们解开镣铐。” “我没有罪,你……你放开我”陆传忍着喉咙中的痛痒大喊。 “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伴随着男声的是更多小蟑螂掉下的声音。 看到陆传的惨状,陈凯拼命把脖子仰起“我承认,我什么都认,我用虚假合同诈骗,要挟公司里的演员和我发生关系,我还给人下药,拍摄裸照后以此要挟,我对公司里的员工下手,之后还倒打一耙,状告他们。我有罪,我该死,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上帝,对不起佛祖。” 男声沉默了一阵“陈老板,不是你自己说,我还真不知道您干过这么多不是人干的事。可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想让你说的,是你对康剑做了什么。” “康剑?”陈凯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搜索遍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丝毫的印象“我不记得什么康剑,我真的不记得了!” 声音沉默了一会,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他只是小人物,是啊,这种小人物怎么会被陈老板记住呢,他是一个导演,一个不成功的导演,他向您拉过投资,那天在饭桌上你告诉他,你说如果他把桌子上的酒全部干了,就给你出资。” 声音顿了顿“那时他欣喜若狂,他把桌子上的几瓶白酒喝了个精光,一边喝一边吐,他怕你不承认,他把吐出来的残羹又咽了下去,他差点喝死在了桌上,可是第二天,等他被送到医院时,体检报告显示他不仅得了胃穿孔,还被检查出肛裂。” 陈凯的瞳孔微微一张,他用头使劲地砸在水面上,黑色水滴飞溅,在水面上打出层层涟漪,白色的圆圈中泛起泡沫,密密麻麻。 “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只要您饶了我这一次,让我给您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他的声音回荡在餐厅中,只是没有人回复,他的身体摊在水中,止不住的发凉。 第26章 恐怖电影(三) 在旁边的浴缸中,陆传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蟑螂的温床,喉咙中,嘴里,耳朵中,鼻孔中,还有蟑螂正在努力地向他的眼眶中挤去。 他抬头看着天,似乎在天上有一双无形的眼睛。 他的声音像是用砂纸摩擦锈铁“我抄了你的剧本,烧了你的胶片,我借此当上的导演,我把你骗去饭局,让你陪酒,我本身想着让你直接喝死在那,谁料到你逃过一劫,我知道你有才华,我害怕你之后发现我做的一切,来报复我,所以我偷偷把你掳走,对你施暴,希望能摧毁你的精神,然后再嫁祸给陈凯,可惜……可惜我还是失败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蟑螂们在他的身体内撒着欢,它们以心为巢,以肺为厕,以肝为食,以肠为路,强大的小蟑螂占据了他的身体,而那些瘦弱的小蟑螂被从他的耳朵,鼻子,嘴巴中驱赶了出来。 他的嘴微微张开,动弹了几下,随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萎缩下去。康剑很贴心的把陆传最后的话念了出来,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似乎带着别样的魔力“饶了我,我的兄弟。” 听到陆传的话,泡在水中如同尸体一般的陈凯突然活了过来“是他陷害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您的啊!” 康剑的声音充斥着戏谑“那我就给你个机会,锁链的钥匙就在你的浴缸里,你只要找到,就能解开锁铐。” 陈凯犹豫了片刻,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屏住呼吸,一头扎进了浴缸里,开始用嘴和舌头寻找随着蟑螂血液一同落下的钥匙。 每当他喘不过来气了,他就重新浮上水面,呼气的同时往往伴随着呕吐,往复几次,当呕吐物在浴缸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膜,陈凯终于用嘴叼出一片硬物。 他浮出水面,把头伸到左手锁链处,把硬物放在手中,他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仔细一看,那硬物只是个蟑螂的甲壳。 陈凯的胃部一阵痉挛,可是他并没有放弃,缓了一会就再次扎进水里,一次次破开水面,从呕吐变成干呕,从甲壳到内脏,终于,当陈凯已经绝望时,钥匙终于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颤颤巍巍地扭着手腕,解开了左手的锁链,紧接着是右手,双脚。他从浴缸中站了起来,浑身的衣服染黑,沾着呕吐物,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泡水浮肿起来,他走出浴缸,靠着浴缸坐了下来。 “陈老板,你的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 康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那接下来就是游戏的第二个环节,也是最后一个环节了,你可不要泄气,这个环节叫做赎罪,规则同样很简单,看到餐厅的出口了吗,只要从那里出去,那么恭喜你,你自由了,不过为了督促你,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天花板的窟窿上,一个木质大集装箱轰然落下,和浴缸发生猛烈的碰撞,浴缸被砸到,黑血洒落了一地,好在陈凯及时躲开,木质集装箱被撞破,一只黯晶蟑螂爬了出来。 陈凯咬住牙,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眩晕中的黯晶蟑螂很快恢复了过来,他走到陆传的尸体旁边,用触角点了点,然后一口咬掉了他的头,咀嚼完了陆传的颅骨,它把目光投向了陈凯。 陈凯一下子扎进了铁丝网的通道中,只有管道大小的铁丝网扎入他的身体。 铁丝上的尖刺划开他的皮肤,红色的鲜血顺着皮肤流到浸满黑色液体的衣服上,痛苦和狰狞在他的脸上攻城略地,蠕动向前的过程中还伴随着尖锐的怪叫和痛苦的大笑。 铁丝的划痕贯穿整个身体,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可是他的前进却始终没有停止,小片的血肉被铁刺从身体里拽出,可是陈凯脸上的痛苦却越来越少。 进食完成的蟑螂喝了两口浴缸里的血液,混合着呕吐物的血显然让它很不满意,它挪动到铁丝网旁边,尝试着用前肢去割断铁丝。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陈凯的速度再次加快。他的身体就像一个破布娃娃,在被用剪刀开膛破肚后不断地被取出棉花。 终于,他看到了铁丝网的尽头,他带着希冀的目光扶向门把手,可惜,手在空中撞到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神中的怨毒和恐惧一闪而过,在悲哀的眼神中,蟑螂的锋利前肢剪开了铁丝网,餐厅忽然暗了下来。 伴随着虫子的咀嚼声,康剑的声音再次出现“谁叫你害了我兄弟呢。” 影片已经结束,可是苏泽和宋金刚两人却越来越紧张,两个人背靠着背,不断打量着四周,可是在一片漆黑中,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在高度紧张之下,一个声音很快出现在宋金刚耳边“两位观众,你们怎么看这部电影?” 宋金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从椅子上摔下,苏泽也顾不上他,对着黑暗说:“你这个该死的变态。” “你这么说可太让我伤心了,亲爱的观众,你要知道,电影的目的就是取悦观众,如果你不喜欢,那岂不是就代表着我这个导演的不称职。” 见到苏泽不说话,他紧接着说:“难道说你也觉得那两个人没有错?” “你觉得你有权力杀了他们?” “傻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在剧组导演说了算吗?因为投资方信任他们。同理因为老天爷信任我,她相信我这个导演,她把特殊的能力给我,所以我说了算。” “你是说这个?”苏泽手背上的藤蔓生长了出来,藤蔓在房间里挥舞,卷起层层涟漪“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我们是同一类人。”康剑有一丝惊讶“既然我们是同一类人,那我也愿意把我的故事分享给你。” 藤蔓在房间里打了个空,苏泽知道暂时没有办法突破康剑的封锁,也只好拉着宋金刚坐了下来。 “我和陆传是在艺校读书时的室友,我们两个是很要好的朋友,从艺校毕业十五年,我从场记一直干到副导演,当时跟我一起拍电影的导演欣赏我的才华,想给我个机会,介绍给我一个投资人。” “当时的陆传在其他的剧组作导演助理,听到我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他说他也要陪我一起去。在饭局上,投资的老板一个劲地灌我酒,他用他的肥腻的嘴贴到我耳边,他告诉我,如果我愿意陪他,他就给我投资。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拒绝了,我从餐厅里跑了出来。” 男人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直到第二天,陆传哭着给我打电话,他说他被灌醉了酒,被老板强奸,我想要帮他,却毫无办法,后来,陆传当上了导演,他说那是老板对他的补偿,我为我的朋友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感到高兴。” “可是因为他拍的片子票房不理想,他的导演生涯面临着结束。走投无路的他想要让我帮他写一个剧本,我用尽浑身解数,写了一部我这辈子最满意的剧本,我把剧本给了他,同时,我拿着自己另一个剧本投给了其他公司,没过多久,我投的剧本被指抄袭,而我自己录制的短片胶卷也在一次大火中燃为灰烬,唯一的证据消失,声名狼藉的我丧失了副导演的工作。” “我不甘心想要卷土重来,陆传介绍了一个新的投资人给我,他叫陈凯,名声一向不好,我在饭局上拼命的喝酒,甚至没有阻拦他动手动脚,我想要夺回失去的东西,可是,一夜过后,我不仅住进了医院,也没有换回来任何的承诺。” 那道声音的颤抖逐渐平息,变得沉稳起来“后来我才逐渐明白,陆传陪我去见投资人是假,想要夺走我的机会才是真,他甚至不惜抢走我的剧本,败坏我的名声,可是你知道吗,这些我都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对于我最爱的人来讲,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恨的是他不答应让我做他的男朋友,却心甘情愿和和投资人上床,一次又一次。” “这个傻子,我明明给他的是最好的,他却认为我对他有所保留,他以为我让他先不要着急是对他的压制,可是我只是怕他因为能力不够导致作品失败。我是那么的爱他,原谅他的错误,可是换来的确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康剑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悲凄“我在那之后终于明白,一个人面对所爱之人,如果没有权力,那么再多的付出也只是徒劳。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好在老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杀了我的情敌,还有被玷污的情人,我以这部电影作为谢幕,和我的过去说声再见,从此以后,再无康剑。” 康剑的声音低落下来“陌生的观众,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相见,但是老天既然把我们划作一类人,那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油罐车的,我把钥匙留给你们,就当作是见面礼,最后的最后,请允许我真诚地跟你们两个说一句‘谢谢你们来看我的电影’。” 随着一声气泡被戳破的声音,苏泽发现困住他们的气墙消失了,他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在远处望向这里,他三步一顿,回头眺望,往日的爱恨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消逝在了黑暗中。 第27章 恐蜥 梁玉希自打苏泽带着宋金刚离开后,心中总是被一种莫名的不安萦绕,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离开的方向,经过了小庆的几番劝说,她才勉强安下心来。 天黑之后,小庆和牛马二人商量好轮流守夜,让她放心去休息。可是没见到苏泽回来,她根本睡不踏实,中途被惊醒了好几次。到最后她干脆跟着孩子们一起守夜。 恐蜥晕头转向的走了好长一段路后终于开始自我怀疑,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追上那两个人,是不是我走错方向了? 它抬起头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天,心想,既然已经走到这了,干脆就接着往下走,反正那两个人肯定跑不掉的。 在它的坚持下,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卡车终于出现在了它的视野里。那一定是那两个人的交通工具!恐蜥兴奋地想到。 宋金刚开着油罐车在国道上逆行,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康剑已经离开,但这次观影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他每每想到浸泡在浴缸中的两人,身体就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坐在副驾驶上的苏泽同样有些心神不宁,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梁玉希身边。 恐蜥的脚步很轻,但是在逐渐靠近卡车的时候还是被小庆发现。小庆立即发出了警报,把熟睡中的孩子们叫醒。 经过短暂的慌乱,孩子们迅速拿好手边的背包,随时做好要跑路的准备。恐蜥站在离车不到10米的距离停下,它看到了小庆的手里冒出了金光,在黑夜中异常的刺眼,它知道这些食物可能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人一蜥就这样在黑夜中对峙着,谁也没有率先出手的意思,牛海岭和马华远拿着虫肢剑站到了杨小庆身后。梁玉希在后面带着孩子们准备随时弃车而逃。 杨小庆因为数次给苏泽和梁玉希疗伤,再加上守夜,精神早已经疲惫不堪,很快手中的金光也开始忽明忽暗,对面的恐蜥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它走了大半天也饿了,很想先饱餐一顿。 小庆手里的金光逐渐暗淡下去,最终被黑夜吞噬,就在这一刹那,恐蜥顺势而动,几步靠近小庆,整张脸裂开,化作几瓣。 小庆跳下车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恐蜥扑了个空,接着朝小庆奔来,小庆举起长刀,随即感到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他松开手,长刀被恐蜥咬成两段。梁玉希从车尾扔过一根球棒,小庆接住,贴近恐蜥,一棒砸落在它刚刚合拢的脸上。 牛马二人趁势绕道恐蜥身后,用剑去捅它的屁股,恐蜥一甩头,把小庆撞开,接着一个扫尾,把两人击退,要不是两人用剑挡住尾巴,可能就要断上几根骨头。 尽管如此,两个人的手臂还是一阵生疼,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武器。只是几个照面的功夫,队伍里的三人就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三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可是恐蜥早已经奔向了车尾,拦在了想要跑路的孩子们面前。恐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食物,挑选了一个卖相最好的食物,张口咬去。 就在秦晓研眼见就要丧身蜥腹时,陈加觉从她身后一把扑倒了她,恐蜥一口咬掉了陈加觉的整只右臂,开始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这时油罐车正好驶回,苏泽亲眼看到了恐蜥咬断了陈加觉的手臂。老王和小莲小可的死,无法带走他们尸骨的悔恨,被康剑愚弄的愤怒,这一路上以来的无力,仿佛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他推开车门,几步点地,朝着恐蜥一跃而来。 恐蜥把嘴里的骨头剔出,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向自己飞跃而来的新鲜食物,张开了嘴。裂开的脸眼看就要把苏泽裹了进去,一只藤蔓出现,它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似的,翠绿色的藤蔓上隐约有些泛红,如同利剑般捅进了大猫裂开的脸中。 苏泽举起铁棍,再次插到了恐蜥裂开的脸里,一连三次藤蔓直接顺着恐蜥的喉管穿透了后面的身体。 恐蜥开始浑身发抖,它感觉到浑身的力气正在逐渐消失。它摇摆着身子,试图发出最后的挣扎,两株藤蔓插在它的脸上,让它根本合不上裂口,反而把伤口越扯越大。 它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它发疯似的甩着头,想要把藤蔓从它的脑子里甩出去。苏泽示意大家离的远一点,开始用铁棍攻击看不见自己的恐蜥。 疼痛的恐蜥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后,苏泽抓住机会,准备从后面给它来一下狠的,可是刚靠近它的背部,恐蜥的尾巴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扫到苏泽身上,把他扫出数米之远。 感受到死亡气息的恐蜥也顾不上伤害到自己,伸出爪子开始在自己的脸上乱抓,在抓伤了藤蔓的同时带下了自己的大片血肉。 藤蔓一松,恐蜥立即佯攻向躺在地上的苏泽,藤蔓即刻回援主人,恐蜥趁机一跃,跑出了藤蔓的攻击范围,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梁玉希立马叫上几个同学,把苏泽抬到车上,平躺着放下。断臂的陈加觉躺在一旁。 “小庆”梁玉希喊到。 包娜娜扶着小庆一瘸一拐地走上车子,小庆靠在车边上,喘了两口粗气,问道:“救谁” 这两个字一出来,整个车厢死一般的寂静。 宋金刚跑了过来:“先救苏老大,小兄弟你快救他啊!” “闭嘴。”梁玉希脸色十分难看。 宋金刚脸色一变,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他暗地里朝着小庆连打了几个手势,可是小庆却像没看见一般。 梁玉希把头偏向小庆“能都救吗?”语气近乎哀求。 “最多救一个,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一个都救不了。”小庆回答。 梁玉希沉默,陈加觉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动静,开始挪动身子,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救……救苏老师,让苏老师……把你们带回去,苏老师体质强,可以救……救回来的。” 苏泽向小庆摇了摇头,他相信小庆会听他的话。 小庆咬着嘴唇,嘴唇变成紫色,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包娜娜,好像下定了决心。 “不!”苏泽发出怒吼。 微弱的金光在苏泽身上闪起,小庆的脸色由白转紫,再由紫转青,最后转回白色,金光持续了大约两分钟,逐渐有散去的趋势,小庆猛地一捶地,他只觉体内血液循环的速度不断的加快。 又过了三分钟,小庆只觉得浑身的气血直往头上涌,一口血喷出,直接倒在了包娜娜怀中。 第28章 路边葬礼 陈加觉身上流出来的血打湿了垫在地下的大衣,他的声音逐渐微弱“可凡死在我面前,我面对着虫子……后退了,我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还好,这次下去见她,我总算可以当着她的面说……说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梁玉希拿着大衣,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裹,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 “你们不要怪班长,他啊,傻是傻了点,但是他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班长。”说完这句话,陈加觉腿一伸,就这样断了气。 苏泽本来就受了重伤,全靠小庆维持着伤势,看到陈加觉咽了气,只觉得胸口发闷,整个人再次昏死过去。 宋金刚叹了口气,不忍心去看孩子们这边,他把油罐车开过来,用管子开始给卡车加油。 秦晓研的眼中噙着泪水,小声跟梁玉希说:“老师,我们把加觉安葬了。” 梁玉希没有反应,秦晓研摇了摇她的手臂,重复了一遍“老师,我们把加觉安葬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 几个人从车上找来了些工具,在栏杆外的土地上开始刨坑,原本在冬天就干燥的土壤,现在好像是受到了天空的感染一般,带上了些灰色,也更硬了,挖出来的土一块一块的。包娜娜和秦晓研带头,同学们费了老大劲才刨出一个一人大的土坑。 牛海岭和马华远分别抬着陈加觉的四肢,秦晓研扶着他的身子,把他放到了土坑里,孩子们围着土坑站了一圈,低着头默哀。然后大家把挖出的土块和泥土放回他的身上,直至与地面齐平。 秦晓研蹲下来低语道:“陈加觉,我知道你喜欢小可,因为你之前往我的笔袋里放虫子,我生你的气,在小可那说了好多你的坏话,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说了。”她的眼泪打在灰土上,土块逐渐软化,变得湿润起来。 她把头上的小花发卡取下来,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尘土,插在湿润的土地上…… 在一片沉默中,马华远拍拍牛海岭的肩,说:“我要收回我之前的话,他的确是个男子汉。”牛海岭看了一眼那个简陋不堪的坟茔,沉重的点了点头。 陈加觉的葬礼完成后,大家同时也为小可和小莲还有王坤三人举办了简单的葬礼。只是当时还在危机中,大家忙着逃跑,连三人的尸首都未能留下。 宋金刚把车子加满了油,坐在驾驶位上,把双脚翘到方向盘上,愁眉苦脸的抽着烟。小庆和苏泽都还在昏迷之中,牛海岭和马华远也受了些伤。万一再遇到了虫子或者怪物,那整支车队就危险了。 他从副驾驶拿起一瓶二锅头,把仅剩的一瓶底一饮而尽,用舌头在瓶颈上刮来刮去,最后把上下嘴唇舔干净,酒,是原本副驾驶的师傅留下的,想到被自己亲手埋下的老伙计,感觉咽到肚里的酒都苦了几分,没有平日的滋味了。 孩子们陆陆续续上了车,梁玉希嘱咐包娜娜和其他同学一起照顾好小庆,就把苏泽挪到隔断里。 夜色又深了几分,梁玉希从苏泽包里拿出手表一看,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孩子们陆陆续续睡下,今晚秦晓研要求和自己一起守夜,梁玉希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同意了。 车厢里的孩子们陆陆续续的睡下,梁玉希重新钻进了隔断,不知怎的,她趴在苏泽身上,开始抽噎,她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害怕吵醒外面的孩子们,泪水不断的流,打湿了她的衣服,又流到苏泽身上。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她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生,如果不是班主任,她或许也会跟王婷筠,包娜娜她们一样。 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身上靠着的这个男人他们能走出多远,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一路保护着他们,但是梁玉希知道,只要在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身边,自己就不缺乏安全感。 “我们不应该出来的,但是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回到临城去”她暗自发誓。 她看着眼前这个喜欢耍嘴皮子,连蟑螂都害怕的大男孩,不知怎的,就这样睡下了。 昏迷中的苏泽感觉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还有水从石头中流出,打湿自己的胸膛,他缓缓的睁开眼,天还是黑的,他视线下移,梁玉希趴在他胸膛上,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的胸口被压的有些疼,他想用手把她的头挪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难以动弹,想起昨天受的重伤,他无奈的苦笑。 原本双臂的伤势还没好彻底,愤怒之下再次出手,被恐蜥给阴了一招,还好小庆拼了命给他治疗,否则他很可能就留下终生的残疾。尽管如此,他的四肢现在完全用不上力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也不敢挪动身子,只能呆呆的看着梁玉希,虽然她长的不是很惊艳,眼睛不大,鼻梁不高,嘴唇不薄,但是这一套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别有韵味,要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温柔,真是个当老师的好料子,苏泽忍不住感叹。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坚持了一个多小时,梁玉希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一抬头就看到了苏泽的眸子,还有些迷糊的梁玉希一下子反映了过来,立马把眼睛瞥到一边去,不敢和他对视。 她一抹嘴,黏糊糊的,这下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找来毛巾,给苏泽擦干净。 梁玉希把苏泽抬了出来,孩子们大多还没醒,秦晓研还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梁玉希赶忙叫她先去休息。 包娜娜也醒得早,跟两位老师打了招呼,便接着说:“老师,小庆他还没醒,该不会是出事了。” 梁玉希把苏泽放在一边,去摸小庆的脉,跳的很稳,应该是能量消耗过大的缘故,可是这个问题没人能够解决,只能听天由命。 宋金刚见到苏泽醒来,立马赶了过来。“老弟,你看咱们现在能出发了吗?” 苏泽也是一阵头疼,自己动弹都要靠着梁玉希,藤蔓也受了伤,需要时间休养,能够治疗伤势的小庆现在仍是昏迷不醒,这对于队伍来讲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他犹豫了片刻回答道:“等孩子们都起来,看看牛海岭他们俩怎么样,要是他俩没啥事,那就先出发,一直呆在这也不是事。” 几人围坐在车厢尾部,谁也不说话,好像都有着各自的心事,就这样,天空上的黑色隐去,灰色开始覆盖天幕,遥远的太阳也越来越暗淡,像是一幅素描。 第29章 生死时速 车厢上的人逐渐醒了过来,但是杨小庆还在昏睡,抱着他的包娜娜满脸的担忧。牛海岭和马华远两人只是受了些轻伤,一晚上过去已经基本无恙,大家商量过后决定重新出发。车子重新发动起来,沿着国道向前进发。 苏泽坐在车尾,靠在梁玉希身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四座墓碑,其中一座上面还飘着几缕烟,那是车上仅剩的几根烟了,苏泽临走前让梁玉希在老王的坟前点上,是他生前最爱抽的,五块钱一包的红梅。 才过去几日,队伍里已经少了四人,小庆还未醒来。孩子们也不再像往日那样在车子上肆意的聊天,气氛异常沉重。 此时单独坐在隔断里的苏泽正在尝试着用藤蔓代替自己的双腿,四肢全部受到重创后他就连连上厕所都要人扶,小庆昏迷至今,他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不然再遇到虫子怕是要死更多的人。 他让手臂上的藤蔓从手上延展出来,垂直落下,形成一个倒u充当自己的腿,他控制着自己的两条新“腿”让自己站起,可是还没站稳就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他以往操纵藤蔓往往是让它们自己攻击或抵挡虫子,自己几乎没有用心去操控过,现在要把藤蔓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指挥,顿时就乱了套。 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重新站起,苏泽终于摸清了一些规律,他重新操纵着藤蔓,一会弯曲一会直立,做出半蹲的姿势,接着把弯曲的藤蔓逐渐扭直,整个人重新站了起来。 就在苏泽练习用藤蔓代替双腿时,驾驶位上的宋金刚睁大了眼,在车子前方不远处,两辆摩托横在路中央,数十只钢铁蚂蚱蹲在地上,围着两人的尸体抢夺食物。 宋金刚愣了一下,立即开始掉头,同时朝着车厢后面大吼:“前面有虫子!” 宋金刚刚把车头调转过来,蚂蚱们已经发现了卡车,它们三两下就把摩托车上的二人分尸,还未吃饱的虫子们立即把眼睛投向了前方的卡车。 它们能够感受到,车上有着丰富的食物。掉头后的车子开始在国道上逆向狂奔,苏泽几人靠在车尾,后面成群结队的钢铁蚂蚱朝着车子追来。 宋金刚咬着牙,看着表盘上的速度不断上升,上面的指针开始左右摇晃,汗水从他脸上划过,他嘴里默念道:“快!快!快!” 钢铁蚂蚱如同钢铁洪流般紧跟在卡车的后面,苏泽几人表情凝重,蚂蚱在逐渐拉近和车尾之间的距离,200米,150米,100米,80米,50米…… 蚂蚱越来越近,苏泽甚至能看到它们脸上狰狞的表情,“苏老大!”宋金刚的喊声再次传来。 苏泽看到了前方的油罐车,他们回到了昨天晚上休息的地方。 前方的油罐车离卡车越来越近,苏泽扒在车边,他开始尝试着用藤尖去攥住火机,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失败,第三次,车子已经逐渐靠近了油罐车,火机又落在了地上。 他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车子与油罐车齐平的一瞬间,一只藤蔓如闪电般卷着火机从油罐车的罐口处深入,卡车与油罐车擦肩而过,卷住火机的藤蔓灵活地甩动了一下藤尖,火机被按下。 “蹲下。”苏泽喊道,车厢里的全部人立即趴下,用手护住头部,可是苏泽一连数了十个数,油罐车竟然还是没有爆炸。反倒是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钢铁蚂蚱靠的越来越近。 “草”驾驶室里的宋金刚忍不住叫骂起来,竟然没能点着,蚂蚱还紧跟在屁股后头。 “油罐车里装的是柴油,燃点高不易挥发,明火点不燃的。”梁玉希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他妈是文科生。” 蚂蚱离车尾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米时,宋金刚突然看到了前面的乌山出口,之前由于高速上方向比较明确,而且地形比较平坦,可以全程开车通过,所以众人根本没有出高速的想法,但是现在虫子在后面紧追不舍,也管不上这么多了。 宋金刚把车速抬满,从5档切到4档,脚踩油门,方向盘猛的打向左边,右脚脚尖轻点刹车,提起手刹,把重卡的中心加到前轮,后半个车身倾斜了过来,同时松开手刹车子向出口成30度切角冲了过去。 车子刹车时仿佛就横在道路中,再猛地一脚油门,紧接着方像盘迅速的右打,抬起车头,车头死死的盯着内侧的转向道并以它为圆心,车尾横扫过去整辆车子画圆一般。 此时轮胎和道路发出吱吱吱的磨擦声。车后蓝色的烟雾紧跟着车子不停的旋转,一股橡胶燃烧的刺鼻味久久不能散尽。 苏泽等人在车子上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惊讶的发现,宋金刚竟然用卡车完成了一次漂移,直接转入了前方的乌山出口。紧随其后的钢铁蚂蚱也被甩开了一段距离。 车子沿着出口往外开,在道路上开始提速,虫子们并没有就此停止追逐,它们对于食物的渴望超乎了苏泽的想象,在付出了部分钢铁蚂蚱被同伴以巨大的冲击力撞死后,它们也迅速的完成了转弯,几只打头的蚂蚱继续追逐。 就在大家重新紧张起来的时候,在一旁的马华远指着路边大叫了起来:“是那只杀了加觉的蜥蜴!” 恐蜥一瘸一拐的走在路边,它的伤势还是很重,但是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很多。记仇的恐蜥在恢复了部分伤势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急着忙着找上它的仇人,它跑到到了油罐车处,但是那辆卡车已经不见了踪影,离油罐车不远就是乌山出口,前面一条是直直向前的高速,另一条是拐出去通往乌山的出口,他们到底走的那条路呢? 恐蜥照旧嗅了嗅油罐车上残留下来的气息,再次毅然决然的走向了乌山出口的道路,心里想到:“上次鼻子出了些问题才没找对路,这次肯定不会错了。” 可是恐蜥走了好几个小时候还是没有看到卡车,就在它以为自己又找错了路报仇无望的时候,卡车从它身边呼啸而过,虽然它诧异于为什么车子是从身后开过来的,但是没想太多的它即刻朝着车子跳了过去。 苏泽在听到马华远的提示后早就趴在了车尾,等到恐蜥朝着车子跳来,突然唤出藤蔓,一下子把没反应过来的恐蜥给抽到了地上。重伤未愈的恐蜥被打的懵了一下,接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几只钢铁蚂蚱给围住了。 恐蜥看到钢铁蚂蚱拦在自己面前,开始张嘴咆哮,可是钢铁蚂蚱根本不让路。恐蜥的脸直接裂开,直接把前面蚂蚱的半个头吞了进去。尽管一只钢铁蚂蚱被轻易地吞食,但围在它身边的另外几只钢铁蚂蚱同时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 恐蜥发出一声哀鸣,可是被几只蚂蚱拖住,死活冲不出去它们的包围圈。 被拖住的一会的功夫,后面的蚂蚱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如同包粽子一样把恐蜥裹了起来,裹着恐蜥的虫子越来越多,最开始还能看到恐蜥在挣扎,过了一会就没了动静。 蚂蚱们四散开来,分食着它的尸体,而此时的卡车已经驶远,只有几只没抢到食物的蚂蚱还锲而不舍的朝着车子的方向继续追去。 第30章 苏泽靠在车厢尾部,看到虫群被逐渐甩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还有几只钢铁蚂蚱锲而不舍地追在车子后面,他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追在车后的钢铁蚂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只,卡车转入乌县后道路逐渐变窄,很快宋金刚就看到几辆报废的车子横在路前,他缓抬油门,轻踩刹车,卡车的速度骤然降了下来。 钢铁蚂蚱和车子的距离逐渐拉近,车上的人随着刹车一阵东倒西歪。稳住后牛海岭和马华远立即套上厚厚的大衣,握紧虫肢剑,和梁玉希一同站到车尾。 车尾的大门已经是千疮百孔,面对着逐渐靠近的钢铁蚂蚱,几名孩子仍然有些紧张。蚂蚱离车越来越近,通过后视镜看到车尾状况的宋金刚又是一脚刹车,蚂蚱直接撞在了车尾。 苏泽率先出手,藤蔓分别从身侧绕出,直击蚂蚱腹部。剩下几人也不犹豫,很快跳下车来,拿着武器和蚂蚱对峙。 苏泽用藤蔓牵制住蚂蚱,对藤蔓控更加熟练的他借此机会,藤蔓愈加的灵活起来,左一下右一下,不断地在钢铁蚂蚱身上留下伤口。 其他几人每当藤蔓进攻时立马凑近身去,用武器攻击蚂蚱没有被甲壳包裹住的部位,当藤蔓退后时也跟着退后,一进一退让蚂蚱根本伤害不到他们。 可是秦晓研终究是第一次直面虫子,再加上还是女生,在一次退后时脚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牛海岭一个打滚将她推开,但是反应迅速的蚂蚱还是在她的背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牛海岭把秦晓研推开,几名同学将她抱到车上,撕开衣服给她进行简单的包扎,那边的牛海岭重新加入战团,在经历过秦晓研的教训后,大家更加的谨慎,随着时间的推移,钢铁蚂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从而越发的虚弱,胜利的天平逐渐倒向了苏泽这边。 蚂蚱的动作逐渐变得慌乱了起来,好像是要趁机逃跑,马华远拿着虫肢剑追击,只见那行动迟缓的蚂蚱突然间恢复了活力,它一口咬住藤蔓,本就伤痕累累的藤蔓受到重创,缩回了苏泽的身体。 它的前肢如同利刃,直指马华远。苏泽躺在车尾,藤蔓缩在手中死活不肯出来,受伤的梁玉希距离蚂蚱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站在车边的牛海岭,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右脚狠狠蹬地,左脚迈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蚂蚱的前肢,他把虫肢剑横在身前,短短几步,十几米的距离一闪而过,一人一虫,一大一小发出猛烈的碰撞声,只见那庞大的蚂蚱被撞翻,在地上留下几道划痕。 “大牛,你觉醒了!”马华远率先反应了过来。 牛海岭跑到马华远的身边,正想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却发现身子一软,眼前发黑,直接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快把他抬上车”苏泽吩咐。 马华远和其他几个男生把牛海岭抬回了车上,苏泽躺在车尾对梁玉溪说:“你把我扶下去。”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的伤可还没好呢。” “我要去上厕所。” “那我扶你。” 看到苏泽说不出话,梁玉希叹了口气,把他从车上背了下来,苏泽朝蚂蚱的尸体点了点头,梁玉希扶着一瘸一拐的苏泽走到了虫尸旁“要不算了。”梁玉希的眼底似乎带着一丝哀求。 “玉希你放心,肯定没事。”苏泽虽然心里止不住地打鼓,但也只能先安慰住梁玉希。 现在路上的虫子越来越多,车上伤员这么多,再遇到虫子,就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了,所以他必须冒险。苏泽把手背贴到钢铁蚂蚱的背上,刚刚还龟缩着不肯冒头的藤蔓一下子窜出了苏泽手背,直接一头扎进了蚂蚱的血肉中。 熟悉的如同输液的冰冷感再次传来,苏泽左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再次鼓胀起来,那血管如同新生的枝桠,不断的舒展,很快,整个手背就被它覆盖,纵横交错的翠绿色从左手一直蔓延到手臂上,然后到肩膀,贯穿他的胸口,再从右臂冒出,停留在右手。 熟悉的麻痒再次出现,很快,在苏泽的右手手背,一道口子出现,另外一个藤尖从右手冒出了头。 苏泽心念一动,两株藤蔓从双手生长了出来,之前藤蔓上的伤已经恢复,藤蔓的颜色变深了一点,同时变得粗壮起来,足足三米长的藤身像是一条巨蟒,在空中左右舞动,就连苏泽身上的伤也得到了缓解。 就在此时,被包娜娜抱在怀里喂水的杨小庆突然一口水呛了出来,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咳嗽。 包娜娜捂着嘴,小庆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包娜娜抱着自己“我这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上了天堂?”他自言自语道。 他看到包娜娜满脸惊讶,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包娜娜的脸“你真是娜娜?”他轻声说道。 包娜娜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接着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小庆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更不是升上了天堂,他的脸上有些发烫。看了看怀里的包娜娜,犹豫了片刻,还是抱紧了她。 “对了,快点去给晓研治疗,她受伤了。”包娜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推开了小庆。 小庆立马起身,走到秦晓研边上。车上的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小庆竟然醒了,赶紧让出位置,金光出现在秦晓研背部的伤口上,伤势立刻得到了遏制。 可当秦晓研看到了小庆,把身子转过来,怒视着小庆:“我不需要你救。” 周围的气氛顿时一僵,旁边的同学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说了,包娜娜也把小庆拽到身后,恶狠狠的盯着晓研。 小庆推开包娜娜,苦涩的笑道:“晓研,你知道,我要保证尽量多的同学们能够回家,加觉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比你好受,可是我是班长。” 晓研不愿意听,干脆把头偏了过去。小庆见她不肯原谅自己,也不再自讨没趣,好在她身上的伤口不深,经过刚刚短暂的治疗已经不再流血。 马华远正在切割钢铁蚂蚱的尸体,他费了老大劲取下蚂蚱的薄翼和六条腿,其中两条大腿,四条小腿,这些可以用来制成锋利的武器。 他满载而归的回到车厢上,把战利品摞了一地。看到战斗胜利结束,宋金刚乐呵呵的发动起车子,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小庆紧挨着苏泽坐在车尾,他的脸扭成一团,看起来十分苦恼,苏泽看到他的样子说:“还在为刚刚的事情难受?” “是。”小庆闷闷不乐地回答。 “你知道吗,那个之前在霾都上空和虫子搏斗的老爷爷他救了全城的人,但是第二天在外面,我不止一次的听到有人诋毁他,有人说虫子是他引来的,还有人说他是怪物,你觉得这样对他公平吗?” “不公平。” “他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吗?他肯定知道,但是他还是去做了,哪怕他的付出得不到回报,甚至换来的是恶意的揣测。” 小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那很难”苏泽笑了笑。 “我不怕死,也不怕别人冤枉我。” “有很多东西比死还要可怕。” “那我也不怕。” 耀眼的太阳透过灰茫茫的云层,打在他的侧脸上,男孩的脸上闪着金光。 第31章 乌县营地(一) 车子沿着出口驶出了高速,苏泽决定先开到最近的乌县附近,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进行补给。 从高速出来后又足足走了小半天,车子才开到乌县附近。 还没有进入乌县的范围,宋金刚就注意到了一座基地,基地的的围墙高度大约有五米,由钢筋混凝土铸成,城墙不厚,看上去还有些单薄,苏泽他们看到大门紧闭,外墙上有人来回巡逻,墙上孤零零的挂着几挺重机枪,看起来火力并不强大。 卡车靠近城门时,上面的守军被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车子开过来。墙上的士兵们有序的跑到了武器旁边,紧盯着逐渐靠近的卡车。 卡车在距离外墙大约50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宋金刚从驾驶舱下来,挥舞着手臂,城墙上的部队看到是人类无疑,这才放行,车子驶到外墙附近,城门打开,十几名士兵持枪从城门跑了出来。 士兵们检查着车子,看到车厢上的30多个孩子又是一愣,领头的士兵对苏泽说:“兄弟,你这胆子够大的。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带着这么多孩子在外面跑。” “没办法啊,孩子们去霾都游学,现在要回家,赶上了这个情况,孩子还小,总不能就不回去了。” 士兵给他竖起个拇指,先让孩子们下了车,又把车子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让城墙处的士兵放行。 进入外墙就是部队的驻扎地,宋金刚按照陪同士兵的要求,开过军营,停在了后面的一个停车场。 士兵让大家稍等片刻,待会会有人来问一下现在外面的情况,大家就暂时先在车上休息。 自从卡车开进了城墙,车上的孩子们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对周围的一切指指点点,只是部队的驻地并没有太多建筑,倒是让他们好一阵失望。 部队的效率很高,不一会一名军官在几名士兵的陪同下匆匆赶到了停车场,苏泽梁玉希和宋金刚被叫了下来,梁玉希嘱咐孩子们在车上稍等,三人被士兵带到了停车场外的一个钢板小屋里。 屋子略微有些简陋,军官让三人分别在椅子上落座,给三人倒上了杯白水,开口问道:“请问你们哪位是觉醒者?” 气氛顿时变得安静了起来,那名军官笑了笑:“你们别紧张啊,我就是问问,从虫子出现已经这么多天了,你们就这几个人,还带着一帮孩子,又没有枪械,肯定是有觉醒者的。” 苏泽这才松了口气,回答:“我是。” 军官好奇的打量着他,说道:“抱歉,我还从来没见过觉醒者呢,所以有些唐突了。” “整座基地一个觉醒者都没有吗?”苏泽问。 “我们乌县一共22万人,成功迁移到营地里的有不到10万人,这10万人里目前只有8名觉醒者,当然也有可能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军官叹了口气。 “另外我们这里可不是基地,我们这里是乌县营地,现在根据国家最后的消息,把各地的据点从上到下划分为基地——聚集地——营地三层,目前已知的基地在国内只有7座,分别是霾都基地,沈城基地,临城基地,蓉城基地,羊城基地,金都基地,泉州基地。” 苏泽心里一紧,举全国之力只建起了七座基地,看来形式非常危急。军官继续道:“我们乌县营地没有军队驻扎,只有一支武警大队和一支消防大队,外加部分警察来保护营地的安全,压力很大。我是武警大队队长吴羊。”他把手伸了出来。 苏泽握着他的手,“苏泽。” “现在形式紧急,营地在短短几天内已经遭遇了三次虫子的袭击,目前据统计已经死亡200余人,受伤超过2000人,我们由于重火力的缺失,在面对虫子时往往处于被动。”吴羊把目光投向苏泽“我个人希望你们能够留在这里,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苏泽苦笑:“吴队长,这恐怕不行,孩子们还等着我把他们送回家呢啊。再说了,我觉醒的能力并不强,就连对付一只甲虫都要帮忙,在营地里还不如一条枪有用呢。” “唉……怎么能这么说呢……”吴羊看出了苏泽不情愿,也不好强求。“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就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出发了。” 吴羊又叹了口气“今天也晚了,我先安排你们休息,明天早上在营地里逛一逛,再出发。” 苏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三个人在武警士兵的带领下回到了停车场。几名士兵抱来了军绿色的棉被,歉意地对苏泽道:“现在十来万人挤在营地里,物资十分匮乏,只能让你们委屈一下,在车上休息。” 感谢过士兵后,大家把几床棉被铺在车厢上,靠上去睡觉倒是比之前舒服了不少。夜色渐深,孩子们逐渐入睡。今天是苏泽和李道童守上半夜,这是大家之前商议好的。 每晚的上下半夜分别两人来守,一名觉醒者配上一名男生,宋金刚因为要开车,不需要守夜。 苏泽坐在车尾,清点着车上剩余的食物。车上剩余的食物还是上次从便利店里带出来的,经过几天的消耗,尽管苏泽每天限定每人发放的食物量,但是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从哪里搞到食物也是个难题,如果队伍留在营地倒还好说,他拒绝了吴羊,所以也别想着从营地搞到食物了。等重新上路后,首要的任务还是要找到充足的食物。 营地里的黑夜比外面的黑夜里要亮上几分,从停车场看去,再往里走就开始有了楼,一栋挨着一栋,十分紧凑,楼都很矮,最多不过两三层,更多是拼凑起来的临时房屋。 士兵跟他讲过,现在一家人只能挤在几平米的房间里,很多人的住所就只有一张床,对于乌县来讲,能在短短几天内把这样一座营地修建起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楼里没有灯,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在离停车场较近的营地一角,一盏大灯朝着外面扫射,黑黢黢的士兵背影立在城墙和哨塔上,观察着周围虫子或者野兽的动向。 城外耀眼的射灯在黑夜里异常的瞩目,外墙上的重机枪和土黄色的城墙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一时间苏泽竟然有些迷恋这种厚重与踏实了。 第32章 乌县营地(二) 坐在车厢前方的男孩李道童同样注意到了这些,今晚轮到守夜任务的他眼里充满着羡慕。 看到这一幕苏泽忍不住叹了口气,谁在这个时候不想生活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呢,他走过去,拍了拍李道童,“你先睡,在营地里很安全,老师一个人守夜就行。” 李道童小声说:“谢谢老师。”便找了个空地躺了下来。 苏泽坐在他原来坐的地方,目光跟随着射灯四处游转,随后停下来,双手撑在背后,把身子仰成30度角,长叹一声。 他知道如果自己愿意留在这里,那吴羊肯定会把他敬若上宾,但是护送孩子们回家呢,不光路上危险重重,而且忍饥受饿,远不如在这里惬意,可是他还是回绝了吴羊。 自从父母早逝后,只有温仁作为亲人陪着他,他的性格变得有些内向,他不喜欢跟人交流,有了几个朋友,他也不善于维系,只剩下几个真心朋友也远赴外地读书。 他回想起来初遇梁玉希的点滴,还有王坤,小庆,娜娜……这些孩子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等到回到了临城,把孩子们一个个送回家,再找到温仁的孩子和妻子,自己找一份清闲的工作,养着他们和梁玉希,苏泽开心的想,嘴角开始上扬。 苏泽沉浸在到达临城后的美妙幻想中,旁边的李道童也很快进入了梦乡,稀里糊涂的好像在说着梦话,苏泽听着听着,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苏泽就起来了,守下半夜的牛海岭已经睡下了,宋金刚看到苏泽睡醒了,跟他申请去营地里走一走,苏泽应允。 苏泽对营地里是什么样子同样好奇,嘱咐着小庆看好同学们,就拉着梁玉希准备去营地里逛一逛。 两个人顺着停车场走出,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被守卫着的士兵拦住了。苏泽向士兵说明了来意,士兵让他们稍等,让另外一人前去汇报。 没过一会那名士兵重新回来,跟他们说吴队同意了,但是必须要自己陪同,苏泽知道吴羊没有恶意,就答应了。 三人从通道穿过,就到了营地里,营地里的道路极窄,两边的居住楼一栋挨着一栋,房屋都是石料本身的灰色。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还是一栋接着一栋的楼,把15万人挤在这么一个并不大的营地里,这样拥挤建筑也就可以理解了。 走了很长时间,两边的视野终于开阔了起来,出现了一栋四四方方的低矮大楼,士兵介绍说那是食堂,大家每日三餐都需要到这里领取。 现在食物的获取方式非常少,营地外开辟了一片土地,专门用来种植粮食,但是现在的土质好像有所改变,种植情况并不理想。 营地每天都有搜寻队去县城里搜寻食物,但是由于现在的县城有着大量的虫群,每次搜寻往往伴随着伤亡,好在有觉醒者带队,在县城里使用枪械会吸引来更多的虫子,所以现在的五只搜索队每支都要一名觉醒者跟随。 怪不得吴羊这么重视自己,刚刚觉醒的觉醒者,除非能力强悍,否则战斗力很可能比不上甲虫,而如果拥有充足的子弹,枪械对这些虫子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在食堂的旁边是办公楼,是原来乌县文职管理人员的办公地点。再往前是澡堂,由于水资源的珍惜,营地规定只有用水劵才可以洗澡,同时还要限制水的使用量。 澡堂再往前是银行,营地里会统计每个人的资产,并且逐渐按量发放粮劵水劵和物资劵,文职人员正在加紧指定发放政策,应该很快就能实行。 营地的公共建筑大约就这些,在附近还有一些正在施工的建筑。这些公共建筑紧挨着营地的最内圈,再往里走,有短篱围着,是一些低矮的小平楼,装饰上比外面的大楼要精细了很多。 旁边的士兵对苏泽讲:“队长说了,如果您愿意留在这里,他可以做主分给你一栋小楼作为住所。” 苏泽摇了摇头,可是年轻的士兵并没有停,接着讲道:“我知道您是觉醒者,现在营地里的食物供应越来越紧俏,您如果留在这里,我们就可以多增加一支搜寻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吃空山。” “抱歉,但是要送这36个孩子回家,营地里的十几万人是很重要,但是这36个对于我来讲比营地更重要。” 年轻的士兵把脸憋的通红,终究还是没有再讲些什么。他拿出两张劵递给苏泽“这是队长让我给你的水劵,可以在澡堂里洗一次澡。”苏泽接过,士兵转身就走了。 苏泽把劵递给旁边的梁玉希一张,“别担心了,吴羊不会强行把我们留在这里的,你先去洗个澡,都脏成啥样了。” 梁玉希白了他一眼,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担心,终究是抵不过洗澡的诱惑,接过劵走进澡堂去。苏泽平日里也天天洗澡,这么几天一路奔波,身上也难受的很,拿着劵也走了进去。 在男澡堂的门口站着警察,苏泽把水劵递上,警察交给他一个小牌,顺着通道进去,没有更衣室,直接就是开阔的浴室,每个喷头前都没有隔断。 现在还是早上,澡堂里的人还不多。苏泽把衣服脱下来,放在旁边,把小牌放到凹槽中,拧开水阀。一股凉水从喷头里涌出。 水流不大,他把浑身迅速冲洗了一遍,不到三十秒,水流就停止了,他没带毛巾,只能靠在旁边,等身子上的水珠自然烘干。澡堂里没有暖气,冷气从周围钻过来,把满身水珠的苏泽吹的瑟瑟发抖。 等身子干了苏泽穿上衣服,洗了澡后浑身上下果然清爽了很多,要是能让孩子们都洗个澡就好了,他心想,可惜自己一心想要离开,吴羊也不可能为他浪费资源。 在门口没等多一会梁玉希就走了出来,这让苏泽感觉到每个人只能洗一分钟这项规定还是有好处的。梁玉希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澡堂里可没有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苏泽把冷帽摘下来,给梁玉希戴上,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着,边走边嘀咕“你这手怎么这么冷,别给冻坏了。”握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外套兜里揣。 梁玉希也懒得反抗,她知道这个小流氓总是有借口,苏泽看她没有反抗,侧过脸去看着她,她刚洗完的脸十分白皙,虽然没有化妆品的点缀,但是也透出一股清水芙蓉的天然美感。 她长的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小家碧玉般的五官,再配上淡雅闲适的气质,倒是正中了苏泽下怀。梁玉希挠了挠他的手背,苏泽这才把灼热的目光逐渐收回,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停车场走去。 第33章 乌县营地(三) 等到回到车里,天空总算变亮了一点,大家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车子,宋金刚也回来了。 宋金刚和牛海岭向士兵借了些材料,一起把之前从钢铁蚂蚱身上的材料改装成武器,他们把钢铁蚂蚱的一堆薄翼做成了一对护臂,可以套在牛海岭的手臂上,配合他的能技。 蚂蚱的后腿被剩下的孩子绑在长棍上,制成镰刀一般的武器,苏泽上车,对宋金刚说:“老宋,咱们出发。” 宋金刚没有回应,反而有些犹豫,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支支吾吾道:“苏……苏老大,我想留在营地了……” 宋金刚拉着苏泽下了车,在停车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为什么?”苏泽满脸的诧异。 “我不想死在路上。”宋金刚苦涩道。 短短七个字像重锤般击打在苏泽心上,他退了一步才停住身子,脸色大变,但是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宋金刚小心翼翼的看了苏泽一眼,继续说:“苏老大,我是定居在临城没错,但并未娶妻生子,家里二老还在老家,我即使回到临城也是一个人” 他顿了顿,抬头看苏泽没有生气,这才接着道:“我知道您是好人,不计自己安危带着孩子们回家,可是我也知道,您没法保证每个人的安全,孩子们死了,我的同伴死了,再走下去,我也可能会死的。我只是个俗人,我知道您对我一路的照顾,但是我怕死。我想留在这里。” 苏泽看着宋金刚,用嘶哑的声音道:“是吴羊让你这么说的?” “吴羊派人来跟我讲了,说如果能劝你留下来,就给我分一套大房子,可是我不敢答应,我是俗人没错,但是我有原则,我知道您对我很照顾,没您在我早死在半路上了,所以我没答应他。我只是想留在营地里,有这么个安稳的地,好死不如赖活着!” 苏泽只觉得一股气卡在嗓子眼,想说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他一瞬间有把宋金刚拍成肉泥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宋金刚说的没错,是个人都想活着,是个人就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呆着,这理没错。 低着头,弓着腰的宋金刚满头大汗,他何尝不知道这番话一讲出来苏泽的反应,但是他在赌,赌苏泽心软,他相信能护送着孩子一路的人不会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果然,他赌对了。 “你,教我开车。” 宋金刚惊喜道“谢谢苏老大”接着连着弯了几次腰。 苏泽带着复杂的神情看着宋金刚的背影,两个人重新走回了停车场,吴羊和几名士兵站在卡车旁边。 “苏老弟回来了。”吴羊见到他开口道。 “是。” “这回还走吗?” “走!” 吴羊一愣,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宋金刚,宋金刚尽力躲避着他的目光。 “司机没了也要走?”吴羊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司机没了那就学会了开车再走。”苏泽坚定地回答。 吴羊眉头一皱“如果我说不让你走呢?” “你要拦着我?”苏泽的语气也变严肃起来。 “现在每一位觉醒者对于营地来讲都是重要资源,如果你留下,你能救数以万计的人,你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为这三十多位孩子放弃这几万人的性命。”吴羊紧紧的盯着他。 “或许对于你来说,几万大于三十个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但是对于我来讲,他们不是数字,他们每一个孩子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一个家庭,你再想想,如果你的孩子在队伍里,你还会让我留在这里吗?” 吴羊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道:“会!如果我的孩子在队伍里,我也会劝你留下。” 苏泽被他的坚定打动了一下,一时失声,缓了缓后开口:“这样,我找个孩子跟宋师傅学几天开车,这段时间我陪你们出去寻找物资,但是作为回报,你也要给我们提供一些食物。” 吴羊知道这已经是苏泽最后的底线了,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让苏泽准备好,大约一个小时后就会有搜寻队配合他出发,吴羊离开后,苏泽走回车上,先询问了一圈谁对开车略懂一些,本身他是想让梁玉希开的,但是仔细一问,她科二连续三次失败,苏泽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华远倒是一直对车子很感兴趣,之前王坤也给他讲过一些关于开车的技巧,他和牛海岭同为体育生,身体强壮,苏泽最终还是让他跟着宋金刚学开卡车。 梁玉希虽然对宋金刚想留下感到气愤,但是苏泽已经作出决定,她也只能顺着苏泽。 她跟孩子们讲宋师傅的家人都在这里,所以不能跟大家一起回去了,孩子们倒是有些伤感,李道童还拿了些自己省下来的食物送给宋金刚,羞愧的他也没有收下,只是让李道童自己留着。 吴羊那边准备的速度很快,还不过半小时就告知苏泽已经列队完成,就等着他出发了。 苏泽把小庆和牛海岭找来,告诉他们,营地里很安全,吴队长也是好人,不用担心,但是也绝对不要暴露出自己觉醒者的身份。 队伍里只有一个觉醒者,在苏泽的坚持下还能走的掉,但是如果被吴羊发现足足有三个,即使吴羊再有底线,那队伍也别想能走出营地了。 在车子的隔断里,梁玉溪给苏泽抻了抻衣服,把一柄虫肢剑倒插在身后的背包,说道:“你身体还没好利索,确定要再出去冒险?” 苏泽笑道:“吴队长又不是开善堂的,我这趟要是不去,咱们也就别想着离开了,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 梁玉希满脸的担忧,轻轻摸了摸苏泽的手臂“那你可小心点,要是真遇上虫子了,可千万别逞能。” “傻丫头,这我还不知道,小庆这一段有了精神就给我治疗,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你啊,就放心”苏泽说道。 说完话后苏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下梁玉希的脸蛋,然后迅速转头,跳下车去,嘴里还念叨着:“玉希,等着我回来。” 梁玉希的脸蛋被亲得通红,喃喃道:“这没大没小的东西……” 第34章 乌县营地(四) 苏泽在士兵的带领下走到军营,2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空地上列着队,他们身着防弹衣,头戴钢盔,步枪和子弹放在背后的行囊中,同时手持长柄尖刀,由虫子身体制成的匕首挂在腰间。 吴羊站在队伍前面,把一套防弹衣和一顶刚盔递给苏泽,并指着队伍中的一名士兵道:“这是陈锋陈队长,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你要听从他的命令。” “明白。”苏泽干脆地回答。 苏泽和陈锋同队员们打了个招呼,整支队伍很快上车,由一名司机开车,大家坐在车厢里,车子发动起来,朝着城墙外驶去。 墙外的壕沟已经挖好,吊门重重落下,车子从上面驶过,驶出营地,大门再次缓缓抬起。半露天的车厢上有着两排座位,二十人分别相对而坐。 苏泽挺胸正坐,靠在陈锋旁边。陈锋面色严峻,正在给苏泽讲解着这次行动的计划。 “我们这次主要是去城东的盐仓,之前在撤离时那里出现了大批的虫群,当时忙着撤离群众,就没有把里面的盐给带出来。现在营地里的盐存量不是很多了,所以这次行动至关重要。” 苏泽奇怪地问道:“那为什么不多派些军队过来?” 陈锋解释:“之前吴队长是打算集合整个营地的大部分兵力把县城里的物资全部取回来的,但是那次行动由于大量士兵持枪涌入县城,迎来了大半座城市里虫子的反扑,产生了大量的伤亡”他的神情有些低落。 “吴队长虽然及时下达撤退的命令,但是还是有几十名兄弟被留在了那里,也是靠他们用手雷拼死拖住虫子,我们才能得以逃生。就因为这次行动,有一些人回来就撂了担子,再加上有时会有流窜到附近的虫子袭击营地,营地里的兵力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之后吴队长就组织了搜寻队,一名觉醒者配备20名士兵,悄悄的入城去收集物资,在城里不到万不得已不开枪。但是白刃战的伤亡率实在是太高,还好有觉醒者在,才能保证每次取到一定的物资。 上次吴队长让两只搜寻队一起来探查盐仓这里,谁料这里的虫子早有防备,打了队伍一个措手不及,不仅士兵伤亡许多,两位觉醒者也是受到重创,直到现在还在休养。 “两支队伍都进不去盐仓,吴羊怎么派我们一支队伍来?”苏泽听到陈锋的话顿时傻了眼。 “上次队伍的临死反扑也杀死了好几只虫子,而且队长说过,叫我们相信你的实力。”陈锋边说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泽。 这该死的老狐狸,苏泽心底骂道,看来这次要动真格的了,他就知道吴羊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走的。 车子在县城外停了下来,如果再往前开就会吸引到虫子注意,所以从这里开始就必须步行了。士兵们全部下车,列好队形,在陈锋的带领下朝着县城进发。 陈锋打头,苏泽居中,队伍顺着街道走到房子背后,再不断的向着盐仓进发。整座寂静的城市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沙沙的脚步声。 陈锋突然竖起手掌,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整支队伍立马在房子后停了下来,大家呈半蹲姿势靠在墙边,巨大的摩擦声逐渐接近,士兵的脸上已经开始冒汗。 终于,大家看到了声音的源头,是一只形似跳蚤的巨大虫子,两只跳蚤正在逐渐接近,它们大摇大摆的从街道上穿过,大家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可是其中的一支跳蚤好像发现了些什么,竟然径直朝着队伍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 它的四肢每一次落地就如同重锤般锤击在大家心上,这时一名年轻的士兵受不住了压力,手中紧握的长刀一不小心磕到了旁边的墙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跳蚤立马开始加速,朝着声源处飞奔而来,一步跃起,首先面对着跳蚤的陈锋一个侧身滚翻躲过跳蚤的攻击,接着起身,和几名反应的士兵立马把跳蚤围了起来。 旁边的苏泽在看到跳蚤的那一瞬间,藤蔓脱手而出,随后而至的跳蚤朝着另一名反应稍缓的士兵袭去,苏泽操控着藤蔓半路直接将它拦下,片刻两株藤蔓就将它牢牢锁住。 藤蔓接着发起绞杀,跳蚤便很快失去了战斗力,没有僵持住几分钟,跳蚤的整个身体就被藤蔓挤爆。 直到跳蚤的黑色血液溅了年轻的士兵一身,他才反应过来,立马拿着长刀给跳蚤的尸体补上了一刀。 此时的苏泽已经操控着藤蔓攻向被众人围住的那只跳蚤,其实注意到同伴被杀害的它已经意识到了遇上了硬茬,想要找机会跑掉,可是被士兵们围住的它却没有挣脱的机会,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旦反应过来,缠住跳蚤不是问题。 两只藤蔓如同两条毒蛇,伺机而动,在跳蚤的身上咬下一口又一口,在跳蚤临死前的挣扎时,一击致命,穿透了它的头部。 陈锋一边喘着气一边对苏泽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队长让我们跟着你来了,营地里的三名觉醒者我都见过,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厉害,能迅速地杀死跳蚤。” 苏泽也不磨叽,把受了轻伤的人扶了起来,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大家在短暂的休整后准备立刻离开战场,城市里不像在高速上,刚刚的战斗声响很快就会引来其他的虫子。 苏泽悄悄地把藤蔓插入到死去到跳蚤身体中,直到两株藤蔓传来一阵饱腹感这才停止,队伍很快撤离现场,继续朝着东边赶去。 不过五分钟,又有三只跳蚤来到了这里,它们看到同伴的尸体,接着把脸贴到尸体上,没过一会就四散而去。 搜寻队走出了很远才停下来,陈锋在临走前拿出一个喷瓶递给苏泽,示意他往自己身上喷一点。 “这是营地研制出来的,可以掩盖身上的气味,很多虫子对于气味比较敏感,可以通过气味来进行追踪。” 苏泽喷完后把喷瓶还给了陈锋,陈锋把瓶子给士兵们一一喷上,苏泽好奇“为什么不在入城的时候就喷好呢。” “喷雾的持续时间非常有限,而且制作的原材料非常难以获取,所以只能省着点用。” 喷雾的味道并不好闻,有点像过期的酸奶,等大家全部喷好后队伍继续朝仓库进发。苏泽还是站在队伍的中部,但是前后的士兵投向他的目光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轻视。 第35章 乌县营地(五) 盐仓在城东,从队伍下车的地点要穿过五六个街道才能到达,队伍一直走到中午,中间遇到了好几拨虫子,但在经验丰富的陈锋的带领下,最终都是有惊无险,没有被发现。 在一栋小楼中,大家简单地填了肚子,前面是一所中学,盐仓就在中学的后面。 陈锋看了一眼地图,对苏泽讲:“学校两侧的街道标注都有虫子,所以我们必须穿过学校,才能到达后面的盐仓。” 学校的大门上挂着“乌县五中”四个大字,大家从电动门上翻越而过,到了学校里面,作为县里的重点中学,五中的校园很大。从大门翻进去正对着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中心花园。 大家顺着道路往前走,由于天气还没回暖,中心花园里光秃秃的。穿过花园就是教学楼,陈锋让大家先在教学楼里恢复一下体力,再继续行动。大家走进教学楼一层,在大厅里找了个地坐了下来。 大家从背包里拿出水来抿上几口,然后就把水瓶收进背包,一名士兵憋红了脸:“报告队长,我想去上个厕所。” “你这王八犊子,早干什么去了。”陈锋骂道,但是还是同意了,“刘根,你陪他去,快去快回!” “明白。” 两名士兵去了卫生间,陈锋继续对着地图沉思,好像是在思考着前进的路线。苏泽绕着大厅走了一圈,门口的保安椅上空荡荡的,桌子上的登记表横着摆放,从大门正对面的落地窗向外看去,是五中的操场,红色的胶粒跑道上没有丝毫生机。 陈锋放下了手里的地图,走到苏泽身边“当时我们想要来这里带走孩子,可是却被虫群拦住了去路,吴队为了保护剩下的人安全离开,只能选择从西面撤离,这里几百名住宿的孩子就留在了这里,他仰起头,目光直指跑道对面的宿舍楼“要知道,吴队他自己的儿子也在这里念书啊。” 两个人呆呆朝着灰色的宿舍楼望去,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宿舍楼像是一座巨大的坟茔。两个人站了将近十分钟,陈锋才被周围的士兵拍醒,他提示陈锋刘根两人还没回来,陈锋马上意识到出了问题。 卫生间在一层大厅的左侧,距离大厅不过三十多米的距离,可是两人竟然毫无声音,队伍立刻做好准备,分成两队贴着墙壁两侧朝卫生间靠近。 到了卫生间门口,陈锋把门推开,厕所里没有任何动静,陈锋打头进入,苏泽和其他队员紧随其后。 卫生间里的窗户敞开着,丝丝凉风顺着铁栅栏吹入,带来凉意,厕所里没有人,众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扫视着四周,陈锋沉住气,一个个地推开厕所单间的门。 第一个,里面没人,第二个,还是没人,第三个,陈锋刚把门拉开,只看到一名士兵呆坐在马桶上,一动不动。陈锋不敢靠近,身后的苏泽用藤蔓把他的身体提了起来。 陈锋靠近一看,士兵已经没了呼吸,看来是已经死了,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的伤口,苏泽用藤蔓把他的身子转了个圈,只见他的屁股部位,有个巨大的伤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百足蚰蜒从刘根的尸体里冲出,朝着苏泽脸上飞来,旁边的陈锋率先反应过来,一刀挡住了蚰蜒的突袭,苏泽也抓住机会避开。 蚰蜒摔在地上,陈锋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击倒,旁边的士兵赶忙把他扶了起来。苏泽和士兵站成一排,面对着对面的蚰蜒。 这只巨大的蚰蜒浑身呈棕色,背上竹节状的甲壳呈鲜艳的橙红色,密密麻麻的脚叫人看的心头发麻,还有一对紫色的眼睛,凶狠的盯着苏泽身后的陈锋。 苏泽率先动手,两株藤蔓分别从左右靠近,准备将虫子缠住,可是这百足蚰蜒体型虽小,但是触足众多,兼具绿顶甲虫的防御和跳蚤的敏捷,一时间竟然把藤蔓压制住。 卫生间内空间狭小,士兵们也无法靠近加入战团,只能在旁边干瞪眼。站稳的陈锋突然想到还少一个人,立马大喊到:“注意,刘根也没了。” 就在他吼出来的同时,一具尸体从天花板上落下,一下子把一名士兵砸倒在地。士兵慌乱中举起长刀,可是却被瞬间顶开,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触足,爬到了自己的脸上,“不!” 队伍再次减员一人,苏泽有些急躁,愤怒的士兵和另一只蚰蜒打作一团,短时间内好像也分不出胜负。 这时候苏泽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操控藤蔓的角度也愈发的刁钻了起来,打的蚰蜒连连受伤,背上的橘黄色甲壳都被打断了几节。 局势逐渐逆转,就在苏泽马上就要击杀百足蚰蜒时,马桶里又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只只百足蚰蜒从马桶里挤出,掉落在地上,尾随而出的蚰蜒如同喷泉一般,不停地涌出。 苏泽来不及管面前受伤的蚰蜒,牵扯住身后那只,陈锋立马带着撤退。数十只百足蚰蜒紧随其后,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大家跑出大门,然后一路跑到教学楼后面的操场上。 大家沿着操场上的红色跑道一路狂奔,绕过教学楼跑到了学校的后墙。 苏泽用藤蔓拉住墙的顶部,一下就翻了过来,翻到墙那边后,苏泽把两株藤蔓垂下,剩下的士兵快速地抓住藤蔓,随后苏泽用藤蔓把人带过墙,可是身后的蚰蜒们已经追到了跑道中间。 陈锋没有慌张,把队员们一个个抗到自己身上,方便藤蔓拉墙,在内墙还剩六人时,速度飞快的蚰蜒离大家已经不到50米了。 有的士兵已经开始腿脚发软,可是苏泽和陈锋还保持着相对的冷静,一个个迅速的把人拉过墙。 蚰蜒飞速接近,已经到了很近的距离,此时的墙这头只剩下陈锋一人了。他几乎和打头的第一只蚰蜒同时跃起,拉住了藤蔓,翻过了墙,而墙那头的蚰蜒重重落地,嘴里只咬着一截裤腿。 第36章 乌县营地(六) 落地后的众人继续开始狂奔,前面就是盐仓,可是跑了一小会后苏泽回头,发现蚰蜒竟然没有跟过来,他马上叫大家停下,向陈锋问道:“你说的盐仓的虫群,到底在什么方位?” 陈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他们翻过学校后墙来到了盐仓的后方,而之前标注的虫群应该就在盐仓的库房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和虫群之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看来学校里的蚰蜒有可能是感受到了盐仓这里虫子的气息,不敢贸然进入别的虫子的领地。队伍重新提高了警惕,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之前的队伍都是在这里溃逃。、 陈锋深呼一口气,把紧张感压下,带着大家呈一字队形,紧贴着仓库的后墙,慢慢向前绕。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仓库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队伍悄悄的从仓库的背面绕到了正门。大门半开着,没有上锁。 陈锋命令十名队员守在门外,剩下七人和苏泽先进仓库侦查一下,这样即使发生了什么情况在外面的人也方便接应。苏泽顺着大门走进去,仓库里是一排排的货架,架子上摆满了大袋的盐。 陈锋和其他士兵一手握枪,另一只手握紧长刀,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圈,缓缓的前进,偌大的仓库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轻轻刮过袋子的沙沙声。 他拿出小刀割破身边的盐袋,白色的盐粒开始往外喷涌而出,他用手粘了一点,放到嘴里咂摸两下“没问题”。 队伍再次绕着仓库巡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陈锋再三确认,走出仓库,把在外的队员也叫了进来,启动起停在仓库门口的大货车,这是上次的队伍开到这里的,货车并没有被虫子们破坏,士兵们开始扛着一袋袋的盐装车。 陈锋眉头紧锁,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虫群会突然的消失,他拉上苏泽,两个人站在仓库的中央,这样能够保证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队员的身边。 车上的盐堆的越来越高,一名士兵靠了过来:“陈队,现在拿到的盐已经达到吴队要求的数量了,咱们要不要先撤了,这里感觉怪邪门的。“ 陈锋思考了片刻,看了看苏泽,苏泽耸了耸肩,示意他自己决定,自己不会干涉,陈锋咬了下嘴唇,道:“最后五分钟,能搬多少是多少,多搬点营地里就能好过些。” 陈锋盯着手上的表,指针一分一秒的转动着,他攥紧了拳头,他知道每在这里多呆上一秒就会多一分危险,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营地长官的愁眉苦脸,吴羊面对手底下搜寻队牺牲的悲伤,营地里百姓每天领取食物时的失望,驱使着他下达了这一命令。 五分钟悄然过去,但是对于陈锋来讲却是无比的漫长,当指针无声的划过最后一秒,陈锋重重的咽下一口唾沫,“走!” 盐仓里的天井竟然消失了,而且竟然连一只虫子都没有,队伍里的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感叹自己的好运。 车子发动起来,大家坐在盐堆上,一名士兵拍拍地下的袋子,笑道:“这下子吴队可该开心了,这盐够营地里用上好一阵了。” 陈锋瞪了他一眼:“现在可千万别松懈,刘根他们仨拿命换来的物资咱们怎么说也得安全送回营地去。” 车厢里的气氛一沉,大家平躺在盐袋上,把步枪拿了出来,现在物资也拿到了,只要开车冲出城区就有人接应,所以开枪也就无所谓了,只要保证在第一时间能够冲出去,顺利的把物资带回营地。 车子猛的冲出仓库,在大街上咆哮,一路朝着城外驶去。周围的虫子听到车子的声响,立即聚集了过来,可是全速开动起来的卡车速度不慢,再加上本身的重量,绝大多数挡在前面的虫子都会被撞开。 陈锋和其他队员在车厢上疯狂的开火,步枪的威力把周围想要靠近的虫子连连击退,包围过来的虫子数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队员们不停的射击打伤了大部分,好不容易接近车子的虫子也被苏泽用藤蔓轻易击杀,然后吸收掉。 苏泽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虫子,心想,看来枪械的威力还是不可小觑,虽然现在他对藤蔓的操控能力提升了不少,想要挡住一把枪容易,但是如果枪的数量足够多,自己还是要被打成筛子。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虫群消失的原因,闻声而来的虫子数量并没有那么多。车子连续行驶了十多分钟,留下了许多虫子尸体,车子顺利的驶出了城区。 这可便宜了苏泽,队伍不可能停下来去收拾虫尸,这可让藤蔓饱餐了一顿。苏泽都能感受到藤蔓吸收的充沛能量。 驶出城区的货车在城外停了下来,吴羊带着几辆车的士兵在外面等着。见到车子开了过来,吴羊立即招呼士兵们拿起武器戒备,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敌人。 可是直至车子停下,后面也再没有一只虫子追过来。陈锋跳下车来,迎着吴羊走了过去,“报告队长,这次一共带回来了90袋盐,顺利完成任务。” “好,好,好。”吴羊抱住了陈锋,有些兴奋,“你替我解决了个大难题啊。” “行动中刘根等三名士兵英勇牺牲。” 吴羊脸色微变,道:“回去为三人举办葬礼,亲人以后按照双倍物资供给。” “谢谢队长。”陈锋道。 几辆车子打头,护送着货车往营地返回,搜寻队的士兵们和苏泽单独被吴羊叫到一辆车上。吴羊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泽:“谢谢了。” “应该的,既然在借营地休息总是要帮忙干点实事。”苏泽应答。 “回去我帮你们把食物和燃油全部补充好。”吴羊承诺。 “感激不尽。” 接着吴羊就开始向陈锋和各位队员询问进城后的各种经过和细节,这些都是要作为以后搜寻队的关键资料。 陈锋向吴羊仔细地交待了全过程,吴羊几次把目光转向苏泽,看到他把目光偏向另一方,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37章 乌县营地(七) 吴羊和陈锋还在分析着为什么县城里的虫子会大范围的消失,他们需要研究,看看这是不是一个大范围进城夺取物资的好机会,不过还需要回营地后经过调研和慎重的考虑才能决定。 能以这么小的代价带回这么多的物资,尽管有运气的成分在,但是依旧很不容易。 车子终于驶回基地,搜寻队的队员们纷纷跳下车厢,一个个上来和苏泽拥抱了一下,陈锋在最后一个,他在苏泽耳边轻轻说:“谢谢你了,兄弟。” 苏泽同样抱了他一下,道:“不客气,我也该谢谢你。” 旁边的士兵对苏泽调笑:“苏哥,你真厉害,啥时候教教我们觉醒的诀窍啊。” 苏泽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真的吗?”他将信将疑的看着苏泽。 “信不信看你喽”苏泽笑。 苏泽等人终于回到了营地,那一货车的盐也在重重保护下顺利到达,门口例行检查的士兵拿小刀划开最上面的袋子,一名专家凑了上去,用手捧起白花花的盐粒,爱不释手地拨弄着,让盐顺着指缝一点点漏下,落入袋中。 “没问题,这都是营地里老百姓的救命物资啊”专家喃喃。 “陈队他们真是厉害,没怎么损失人手就把这么多盐给带回来了”旁边的士兵附和道。 负责检查的士兵和专家确认无误后,货车驶进了营地,营地的吊门缓缓合上。 进了营地后苏泽和陈锋等人告别,在吴羊的带领下回到了停车场上,先是被车上眼尖的王婷筠给发现,接着全车人都知道了,孩子们纷纷跳下车来,围到苏泽周围。 看到苏泽安然无恙的回来后大家放心了很多,天色已经不早了,苏泽让大家先回车上准备休息。梁玉希看着苏泽,但苦于吴羊就在身边,只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敢上前抱他。 旁边的吴羊这时候开口了:“苏兄弟为营地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我也不能亏待你这个大功臣,大家先去澡堂洗个澡,接着我让食堂给你们加顿餐,给孩子们补补身体,晚上我让人腾出几间房子来,这么多天睡车上也辛苦了。” 孩子们听到这话顿时雀跃了起来,连忙向吴羊道谢,苏泽在一旁只得苦笑,这吴羊还真是个老狐狸不假,无时无刻不再拉拢着自己和身边的人,在了解了苏泽的战斗力后更是把手伸向了问题的根源——孩子们。 其实如果苏泽只身一人的话,在营地住下未尝不可,通过掌握营地军队大权的吴杨还有搜寻队队长陈锋来看,就知道营地现在的环境很好,吴羊人是老谋深算了点,但那还是为了营地里的普通人们着想。 苏泽朝着吴羊道了谢,吴羊就带着队伍朝着城里的澡堂走去,营地里晚上实行宵禁,只有时不时的警察队伍在营地狭窄的街道间巡逻。 见到吴羊带着这么一大支队伍走来在问好后也是一阵诧异,向旁边的同伴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外面队伍的觉醒者帮营地里立了功,等队伍走过去,巡逻的警察几人便开始八卦起来。 在电力和信号逐渐消失后,在营地里生活的普通百姓便愈发的无聊起来,除了目前每天强制参加的建筑工作,接着就是吃饭,睡觉,聊天成了短时间内大家唯一的娱乐方式。而在营地里,由于觉醒者稀少的数量,他们的故事往往也是最吸引大家关注的。 几名巡逻警察还在猜测苏泽去城里到底宰了几只虫子,和另外几名觉醒者谁强谁弱时,吴羊已经把队伍带到了澡堂,多日没有清洗的孩子们哪能抵挡洗澡的诱惑,立刻冲了进去。 吴羊递给苏泽五张水劵,“苏老弟,你拿着,看啥时候需要就用。”苏泽也不客气,伸手接过。 等苏泽和梁玉希也进去重新洗了个澡,吴羊再次唤来在澡堂的工作人员,犹豫了片刻,道:“弄点热水给孩子们。” 工作人员刚要反驳,被他抬手挡住“就三十秒,去弄。” 那人一句话憋在嘴里,可是也不敢违抗吴羊,只得照他说的去做。 等到孩子们洗完热水澡,吴羊再把大家拉到食堂,饭菜早就给大家准备好了,蔬菜和肉虽然量不大,但是对于啃了几天零食都快吃吐的孩子们无异于珍馐了。 经历了一天的惊险,洗了个热水澡,大口的吃着饭,看着对面的梁玉希,还有大口大口吞咽的孩子们,一股简单的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如果孩子们不用回家,如果大家可以留在营地,如果…… 饭后吴羊把大家带到内城里的一座小楼里,小楼有六层,十八个房间,苏泽按照男女次序给大家分配好了房间,到最后还剩下两个房间除了他和梁玉希以外还剩下杨小庆和包娜娜。 时间已经很晚了,分配好房间的孩子们跟苏泽梁玉希打了招呼就去睡了,剩下的四个人在客厅里大眼瞪着小眼。 苏泽和小庆两个人相互瞪着对方,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的胆量,只能睁大眼睛威胁着对方。 直到旁边的梁玉希拉着包娜娜往着顶层的房间走去,见苏泽还不出声的小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梁老师,苏老师他在外面奔波一天了,估计也很劳累了,要不您来照顾照顾他?” 梁玉希戳了戳小庆的脑袋:“你不是可以帮他治疗吗,那不是更管用。” 小庆急的满脸通红,苏泽直到自己也该出手了,声援道:“小庆他还小,让他先去休息。” 梁玉希笑了笑,说:“男人啊,无论大小,没一个好东西。” 她看了看旁边摇着自己手的包娜娜,道:“记得今天晚上让小庆打地铺。” 小庆脸色立马一变,梁玉希继续道:“去。”包娜娜欢快的跳到小庆旁边,两个人手拉着手上了楼。 等两人进了房间,整栋楼也安静了下来。苏泽调笑道:“你这个老师没当好啊,怎么班里面的学生还有早恋的。” 梁玉希撇了他一眼,不去看他,苏泽朝着一楼最把门的房间走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好久没真舒服的睡上一觉了”他不禁感叹。 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大床和两个床头柜以外别无他物。苏泽把外衣脱掉,却被进屋的梁玉希撞了个正着,她脸色有些发烫,好在黑夜是最好的面具,这一丝桃红没能被苏泽发现。 苏泽钻到被子里,才发现旁边的梁玉磨磨蹭蹭地坐在床边,他也不说话,就是在一片漆黑中紧紧盯着她。 她虽然有些羞涩,但是还是穿着衣服躺到了床上,在床的最左边占据了一块小小的地方,生怕碰到了右边的苏泽。可是恬不知耻的苏泽一下子就靠了过来,她能感受到一股热量,逐渐将她包围。 她哭了出来,苏泽用手帮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面,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那泪水却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擦了再流,搞得苏泽手忙脚乱。 感受到苏泽笨拙动作的梁玉希终于破涕为笑,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抱住了苏泽,过了很久,才憋出三个字:“谢谢你。” 第38章 乌县营地(八) 苏泽从从半梦半醒中醒来,发现梁玉希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在自己身上,他笑了笑,也不忍心打扰熟睡的她,重新躺了下来。 就在苏泽近距离打量着梁玉希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梁玉希也被敲门声惊醒,羞涩的看了苏泽一眼,一边喊道:“等一会,来了”一边穿上外套。 打开门原来是李道童,他是来叫大家吃早饭的,早上吴羊派人送来了早餐,这样可以避免和其他人一起挤在食堂吃饭。 告知完消息的李道童好像还要越过门往房间里看,可是却被梁玉希挡住了视线,接着在他头顶敲了一下:“看什么呢。” “我就是看看苏老师在不在,我一直没看到他。”李道童委屈地解释。 梁玉希脸一红,直接撞上了房间的门。回头却发现屋里的苏泽正看着她笑,“傻傻的呆在这干什么呢,赶紧去吃早饭。” 等到两人收拾好走出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都在客厅坐下了,每人吃着自己的早餐,早餐并不丰盛,一碗热乎乎的稀粥,一小包榨菜,但是在大家看来也是相当的难得了。 吃完饭后的马华远要和宋金刚练车,由于要出城,牛海岭陪着他。练车只是在营地外不远的地方,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安全问题。 两个人出去和宋金刚学车,剩下的孩子留在房间里,房子的客厅不算很大,三十来号人挤在一起还略显拥挤。 大家三三两两的聊着天。一旁的王婷筠凑了过来,向苏泽问道:“苏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啊,我想爸爸妈妈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苏泽看到气氛有些不对,立即回答:“小马学车很快的,大概再有个两天就差不多了。” “宋大叔真的是因为家人在这里才留下的吗?”王婷筠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让苏泽心里有些发紧。 “对啊,宋大叔的家人在营地里,所以他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苏泽被王婷筠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声音越来越小。 好不容易把王婷筠的几个问题敷衍过去,他马上给梁玉希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安抚好王婷筠。接着他把声音放大,轻松道:“孩子们,你们放心,整座营地也只有五名觉醒者,而我们一个班就有三个,还怕没法回家吗。” 这一番话总算是让客厅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尽管还是有很多孩子担心着能否安全的回家,但是苏泽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时候多说未必会有好的效果。 小庆连忙提议大家去营地里转一转,孩子们听到这话倒是来了兴趣,虽然来了营地已经两天了,大家其实也没有真正的看过整座营地。 苏泽去门口叫来吴羊派到这里的士兵,让他帮忙跟吴羊申请一下,带着孩子们逛逛营地。士兵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可以。” 苏泽叫上孩子们准备出门,今天的天依旧是灰蒙蒙的,自从虫子降临后,能见到太阳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孩子们从小楼里出来散步,苏泽也同样观察着营地,营地的设计很讲究,总体来看应该是一个环状,最内圈的是包括他们住的小楼在内的住宅区,这里应该就是供给少数营地高层居住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宽敞,街道上还有着慢悠悠散步的人,完全没有外环的拥挤感。 在内圈之外呢,就是公共建筑,之前去过的食堂,澡堂,政府人员的办公楼都在这里,还有正在建的新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些建筑紧紧围绕着最内圈,形成的营地的第二圈,再往外就是密密麻麻的居住区了,至于居住环境嘛,估计只有虫子出现前的港城能与之相比了。 居民楼都是一样的颜色,以16栋楼为一组,楼间距不超过三米,只能通过楼门上的铁牌才能分辨出不同。由于现在营地的建设还没有彻底的完成,还有很多人没有房子住,所以营地征召成年男子每天进行一定量的工作,保证营地修建的速度。 还有很多老年人或者小孩子站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摆着摊,售卖着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来换取粮劵水劵。而摊上的东西正可谓应有尽有,孩子们都看花了眼,只恨自己手里没钱。 苏泽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用一张水劵从一名中年男子那里换到了一块手表和一个高倍望远镜,随后带着眼馋的孩子们迅速走过长长的摊位街道。 在居民楼的外侧有很多的临时帐篷,这时因为新楼还没有建好,很多人只能暂时居住在帐篷里。再往外走就是营地的最外圈,有军营,停车场和哨塔紧挨着外墙。 营地虽然比起县城小了许多,但是各个功能分区十分合理,尽管守备力量不算太强,但是依托地形优势,虫子想要进攻也是极为困难。 而且苏泽也听说了,吴羊和另外一名消防大队的队长正在计划增加搜寻队的数量和人数,一方面减少基地在物资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是通过这种手段强行培养出一部分觉醒者,吴羊看的很明白,弹药总会有打完的一天,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培养新的觉醒者。 但是觉醒的几率实在太小,再加上吴羊他们不得不认真筛选,避免心怀不轨的人觉醒后给营地带来的危害。所以觉醒者的数量到今天为止依旧少的可怜。 到了中午,总算是有几缕阳光穿透了灰色的天空,照射在了营地里,大家在士兵的带领下到食堂用餐,这是苏泽特意要求的。 食堂是分批用餐的,每五分钟就要换一拨人,这样才能保证十多万人正常吃饭。士兵带大家来到食堂,正好赶上最早的一拨,士兵出示证件,和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就带着苏泽一行人先进入食堂。 第39章 乌县营地(九) 食堂修建的很大,能容纳一万人同时进餐,餐桌很长,塑料椅子也很简陋,有一排长长的取餐窗口,窗口处贴着一张小小的价格表,上面大约有七八种菜式,价格从一张粮劵到八张粮劵不等。 苏泽简单地看了一眼,最便宜的就是一张粮劵,一碗稀粥配上两块饼干,再往上还有炒菜,炒肉,苏泽点了个价格适中的,然后让身后的孩子们接着来选。 等到大家全部点完,端好餐盘,大家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旁边一直跟随的士兵开口道:“苏哥,这次我还是沾了你们的光,吃了顿好的,要知道,平时我们队里一天只发四张粮劵,想吃顿肉都要抠抠搜搜的。” 苏泽问到:“那正常是怎么发粮劵的?” “每人每天两张,想要再多就要想办法赚钱喽。”士兵回道。 看来营地里的食物并不富裕,仅凭分发的粮劵,也仅仅只够填饱肚子。 “我记得之前有兄弟跟我说营地里要按之前的财产进行统计,然后发放对应的劵。”苏泽再次问道。 旁边的士兵皱起眉头,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苏哥啊,之前那些坐办公室的倒是一直想要推行,但是吴队直接就给否决了,一个是现在没电,很难完全统计,另一个就是如果劵发放多了,那兄弟们拼死拼活抢回来的物资可就不够了。” 他顿了顿:“公开的说法是一直在想办法推行,其实是两位队长为了安抚大家,拖时间的说法,对了,这话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讲。” 这样才对嘛,苏泽心里想到,或许有的基地可以做到统计资产并重新发放货币这样的大行动,但是乌县营地是绝对经不起这样折腾的。再说了,即使是个别基地有这个能力,也未必会去实施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政策。 大股的人潮涌入了餐厅,座位很块就被坐满。苏泽旁边的一名男子一边喝着稀粥,啃着饼干,一边偷偷打量着苏泽碗里的肉,两眼发光。 餐桌周围的人全部把目光投向了这里,原因无他,在食堂里吃饭的,很少见这么多人吃这么丰盛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群小孩。 尽管大家的眼神中充满着着贪婪,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靠近他们,这里是制度森严的营地,想要从士兵眼皮子底下抢东西,那除非是不要命了。 王婷筠坐在队伍的最外侧,挨在她右边的是一名中年女人,那女人犹豫了片刻,向王婷筠开口:“孩子,能不能把肉分我一点,我的孩子已经快一周没有吃过肉了,现在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王婷筠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看看筷子夹着的一小片猪肉,也不出声,就在女人已经失去希望时,王婷筠把自己的小碗推向了旁边的那个女人。 女人欣喜若狂,连着道谢,把拿起碗,拼命似地把肉往自己的嘴里送,三两下就把肉和米饭扒拉的一干二净,看得王婷筠目瞪口呆。 这一幕被苏泽很快注意到,他这才知道自己带孩子们要来食堂吃饭的主意有多么糟,营地表面的舒适让他失去了危机感,这里不是和平年代的食堂用餐,如果不是身边的士兵,相信孩子们早已被众人撕成了碎片。 当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过来时,就连士兵的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悄悄的拍了拍苏泽,苏泽立马示意大家先不要吃了,马上离开。 就在士兵带着大家从食堂侧门走出的那一刹那,在食堂内,围绕着苏泽的桌子,立马展开了一场惨烈的争夺,如果不是士兵的及时介入,这里一定会躺下几个人。 苏泽带着孩子们从食堂里走出来,这才擦掉了脸上的汗,旁边的士兵说道:“我总算知道吴队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食堂吃饭了。刚刚那些人的眼神,简直就像虫子一样可怕。” 士兵带着队伍回到住处,再去找人要了些食物,让大家在房间里用餐。 此时的宋金刚和牛马二人正在城外不远处,三个人靠在车厢上啃着饼干,牛海岭拧开水瓶,灌了一口水,说道:“可惜了,要不是陪你出来练车,我这时候估计跟苏老师在营地里吃香的喝辣的呢。” 马华远嗤笑,“不陪我出来学车,你打算自己走回家啊。” 牛海岭不知怎么反驳,又不肯落了下风,只好转移话题,向宋金刚问道:“宋叔,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宋金刚苦笑一下,没有说话,马华远牛海岭不傻,当然知道他找的借口只是个幌子,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牛海岭看他不出声,也不再问了,可能是由于和王坤有着相同职业的缘故,他和马华远对宋金刚有着莫名的好感,也不愿意让宋金刚难堪。 三人在沉默中结束了简陋的午餐,然后马华远和宋金刚继续回到驾驶舱里,学着开车,牛海岭一个人躺在车厢上,翘着二郎腿,嘴了还叼着半块饼干,他抬头看天,不知不觉中眼角变得湿润,他和马华远出来学车,何尝不是因为那个被火光吞噬的老大叔呢。 与此同时,在营地的仓库里,仓库的管理人员趁着巡逻的功夫和同伴打了个招呼,悄悄的跑到了两列货架之间,他让同伴在一端盯梢,然后迅速的把盐袋剪开一个小角,白花花的盐流了出来,被他拿一个小塑料袋接住。 那名望风的同伴不停的催促道:“好了没,快点收手,这要是被抓到咱们俩可就完了。” “马上,马上就好,别催。”另外那人涨红了脸,看着袋子逐渐鼓起来。 扑通一声,他好像感觉到什么重物落入了袋子里,“咋搞的,难道是盐结成块了?”他把头往袋子里探去。 “怎么还没好,你真不要命了啊?”望风那人环绕了一圈周围,再次回过身来发现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他连忙靠近,用手去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在他刚探下身子的那一刹那,来不及反应,眼前便黑了过去。 第40章 乌县营地(十) 吴羊和陈锋坐在办公室里,吴羊说道:“这次你给营地找来了救命物资,总算是有理由把你推到搜寻队总队长的位置上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消防队的老曹再怎么找茬。” 陈锋咧开了嘴,虽然他不是贪图名利的人,但是这次晋升福利也跟着提升了不少,食物分配也能多出来不少,家里那个胖小子也能少嚷嚷几句。 “谢谢吴队的提拔。” “你是我的心腹大将啊,老陈,我不提拔你还能提拔谁,之后的搜寻队还是要靠你带。” 吴羊说罢走到窗边,朝着窗外看去,不远处的工地上,一栋新的建筑在众人的努力下拔地而起。 他指着窗外“这就是我们的营地,它会在大家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至于那些虫子,终究只是一群没有脑子的怪物罢了,我们终究有一天要跟它们把帐算清楚。” 陈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离那新建筑不远处就是他们家,或许他们今天就可以开始考虑搬家的事了,想到这里,他也乐了出来。 “最近坐办公室的那些家伙好像有些不安分,或许是要给他们些教训了,想要维护营地的安全,终究是要靠我们。”吴羊自言自语道。 当天空被黑色覆盖,在外工作或是游荡的人们返家,进入梦乡,整座营地再次陷入了安静,如同熟睡的小兽一般,静谧而又祥和。 转眼间两天过去,自从队伍到达乌县营地已经足足有五天的时间,在宋金刚的指导下,马华远基本已经能够稳定的驾驶卡车,明天一早他们就即将离开营地继续上路。 营地内的苏泽和梁玉希带着孩子们收拾东西,吴羊没有出尔反尔,在得知他们即将出发后就送来了充足的食物和水。35个孩子每个人都把背包装的满满的。 苏泽跟宋金刚和马华远核实过了,把出发的时间定在明天。孩子们这几天也等的有些着急,一直期待着能赶紧出发回家。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苏泽打开门,熟悉的身影出现,是吴羊一直安排在他们这的那名士兵,几天下来大家也混熟了,他年纪不大,刚刚入伍没几年,但是为人很好。可是出乎意料的,今天他没有主动和苏泽打招呼。 他机械地走进房门,走到客厅,看着眼前的孩子们,把头抬了起来,他眼睛红的厉害,把孩子们吓了一跳。 苏泽也发现了这名士兵的异常,立即走到他身边,可是向来和善的士兵却从腰间掏出了配枪,抬手就要向孩子们射击。 就在士兵即将按下板机的那一刹那,藤蔓直接将手枪从士兵的手里抢了过来。被夺枪的士兵并没有就此停下,他向着孩子们扑去。所幸小庆手持长刀,把士兵挡开,有个这个空档,苏泽立刻反应了过来。 藤蔓把手枪扔到一边,接着即刻缠上了士兵的身体,苏泽问到:“小王,你怎么了?” 被困住的士兵小王没有说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低吼声,苏泽意识到出了问题,操控虚空藤把他挪到客厅的一角,然后示意大家离远一些,自己一人靠了过去。 随着他离小王的距离越来越近,被藤蔓捆住的小王好似束手就擒了一般一动不动。 然而就在他距离小王不足一米时,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小王双眼顿时睁开,一条白色细线弹从眼眶中弹射而出,好在粗壮的藤蔓反应一点也不慢,那条奔着苏泽眼睛而来的白线在空中化为了两段。 苏泽仔细去看落在地上的那两段白线,竟然是一条白色的虫子,身子断成了两截后它并没有死亡,而是不断的扭动着身躯,随着身体的扭动,两截断开的身子竟然逐渐靠近。 苏泽一脚落下,虫子被他踩瘪,苏泽神色凝重道:“这下子出大麻烦了,所有人立刻收拾好东西,我们出城去找小牛他们。” 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一行人立即顺着大门走了出去,一出门苏泽就看到大街上已经乱做一团,两三名士兵端着枪在街上扫射,大街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多具尸体。 大街上已然乱作一团,呼救声,叫喊声,子弹入肉声,倒地声相互混杂。孩子们都被吓得腿脚发软,好在苏泽和梁玉希反应及时,立马护着孩子们顺着屋后小道朝着营地外围奔去。 苏泽打头,小庆殿后,队伍顺着小道飞速向外赶去,在营地最内圈的士兵并不多,但是等到他们跑出了内圈,来到第二圈时,“敌人”忽然变多了起来,不光是士兵,更多的是平民。 这些异于常人的平民唯一的异常就是眼眶发红,无法出声,不仔细去看甚至很难分辨。 就在队伍从最内圈刚出来的那一刹那,几十人就围了过来,他们有的手里握着简易的武器,有的赤手空拳,苏泽控制着藤蔓开道,横推过去,把队伍前方的人全部推开。 梁玉希和在两侧外面的男生握着手里的武器,把漏网之鱼打退,小庆负责应付从后面追来的敌人。 前进了不久苏泽就发现了问题,他们越往前走,人就越密集。每当被虫子寄生的人扑倒一人后,寄生在他们体内的白色线虫就会断开一半的身体,进入到另一人身体里,这样下来,营地里被寄生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前面被寄生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打头的苏泽还好,但是两侧的男生在寄生者的冲击下却越来越危险。 甚至有的冲到他们身边,寄生者身体里的寄生虫对着他们弹射而出,准备找到新的宿主,好在梁玉希眼疾手快,斩断寄生虫,才没能酿成大祸。 第41章 乌县营地(十一) 队伍又艰难的前进了一段距离,总算是走出了营地的第二环,这部分区域由于公共建筑全部修建在这里,所以人格外的多,导致寄生虫蔓延的速度极快。 到了第三环后,苏泽立刻带着队伍钻进了一栋楼房,然后把大门反锁,大家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恢复体力。 苏泽试着敲了敲房间的门,马上传来了脚步声,只是间隔了很久也没有开门。苏泽不再去打扰,这个时候人家的戒备心肯定很强,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来。 他沿着楼梯一直走到楼顶,从上面往下看。在第三环的居民区同样有着大量的寄生者在流窜,向外看去,最外圈的军营也不断地传来枪炮声,只是不知道是抵抗者还是寄生者的。 苏泽静下心来思考,寄生虫不知道通过什么潜入了基地,并且控制了部分士兵,接着开始爆发式的蔓延,他并不认为剩下的人能够抵抗住寄生虫,所以必须及时的撤离营地,找到马华远他们,开车逃走。 可是他低头看去,想要从这里出去,同样是困难重重,在狭窄的街道上遇上寄生者,只能正面战斗,更何况,在营地的最外圈就是军营,那里现在同样是战场。 等到他逐渐把思路捋清晰,他立刻下楼,招呼孩子们准备往外突围,至于楼里剩下的住户,他叹了口气,他也无能为力。 队伍很快收拾好,苏泽打开锁,把大门推开,一只听到声音的寄生者立马冲了过来,被苏泽用虚空藤直接抽爆了脑袋,血和脑浆溅了一地。 他用藤蔓把寄生线虫摁死,看到周围没有其他的寄生者,立即给大家打了个手势。 队伍出来后在狭窄的街道上快速地前进,突然之间殿后的小庆感觉后背遭受重击,只见一个拳头打了过来,他被打倒在地。后面一个强壮的寄生者立马扑了过来。 眼见寄生者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寄生虫就要喷射而出,小庆努力使自己站起来,但是背部的疼痛却使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旁边的李道童拎着长刀,把寄生者拦下,随后自己也被反震力量的摔到了一边。 反应过来的小庆立马捡起旁边的武器,对着寄生者的头砍了一刀,直接毙命,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道童,接着把他扶起,金光落在两人身上,他们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连续拐了好几个弯,穿过了几条街道,路终于变宽了起来,然而就在他们前面的不远处,一家三口人被一群寄生者围了起来。 那名父亲尽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恐惧,护住身后的妻子和儿子,可是不断打颤的双腿却出卖了他。 寄生者当然不会被男人吓住,很快冲了上去,男人举起手中的铁棍,使劲向着面前的寄生者头部挥去。 铁棍和寄生者的手臂来了次较量,寄生者的手臂垂了下去,还没等他第二次挥动铁棍,寄生者的嘴已经咬到了他的脖子上。 撕拉一声,男子的脖子被生生扯下一块肉来。而站在父亲身后,拉着父亲衣角的小男孩被吓的睁开了眼。 “不!” 男孩想上前帮父亲,可是却被母亲一把拉走,父亲紧紧抱住趴在自己身子上的寄生者,倒下了。趴在他身上的寄生者越来越多,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儿子和妻子。 妻子噙着泪,把儿子一把抱起,头也不回,朝着身后的寄生者冲去,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孩子冲出去。 或许是信念的支撑,妻子爆发出来的力气足足撞开了周围的三四只寄生者。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可是从远处射来的一发子弹阻止了她。 打在膝盖的子弹让她倒在地上,在她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站起来的寄生者朝着她和孩子扑了过来。 这一切距离队伍大约有80米。苏泽即使想要救援也来不及,只能看着悲剧在眼前发生,梁玉希握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 “走。”苏泽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苏泽走在队伍的侧面,时刻防备着那名开枪的寄生者,一行人趁着寄生者进食的功夫拐到了旁边的小道里。 此时的牛海岭三人也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早上起来后牛海岭和马华远出去跟宋金刚练车,就在几人练车正练到一半时,就发现营地里传来了枪炮声,隔着老远还能看到营地的城墙上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战斗的双方都是士兵,一头雾水的三人也搞不清营地内的状况,宋金刚先把车子开远,和营地拉开一小段距离,以防生变。 三人协商准备等一段时间观察情况,然后再想办法进去营救同学和老师们。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在他们把车子开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没多久。正在观察营地状况的三人就发现了营地周围竟然不断的集结了许多的虫子。 这肯定是虫子干的好事,现在就连牛海岭也明白了,虫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引起了营地的内乱,然后再集结同类,准备一举攻破营地。 在越来越多的虫子汇聚到营地周围时,也有虫子注意到了距离营地并不远的卡车。 虽然大部分的虫子知道攻打营地才是最要紧的事情,那里有着大量的食物,但是还是有几只“刺头”朝着卡车赶来。 而此时的三人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走,难道要把在营地里的同学和老师丢下?不走,又要面对着可怕的虫子。 最终还是牛海岭拍板道“我们就留在这,一定要等到苏老师他们,他们现在肯定在赶来找我们的路上,苏老师的实力咱们是知道的,肯定能保护同学安全出来,更何况班长也和苏老师在一起。” 第42章 乌县营地(十二) 既然选择留在了这里,那就要面对那两只绿顶甲虫了。牛海岭跳下车来,叫两人在车上呆好。可是宋金刚犹豫了片刻,讲道:“我老宋是怕死,可是也没有让你这个娃娃顶在面前的道理,更何况我之前已经对不起苏老大,这次肯定要把你俩照顾好。” 在宋金刚和马华远的坚持下,三人还是都拿好武器,跳下车来迎战两只绿顶甲虫。这是第一次在没有苏泽在身边的情况下几人面对虫子作战,牛海岭把之前做好的两只护臂戴上,不停的调整着呼吸。 在绿顶甲虫越来越近的情况下,他闭上了眼,身体内的能量纹路开始闪耀,整个人如果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能技的发动让他的速度又快了三分,再加上恐怖的力量,他双臂并拢,两只护臂形成一个小的盾牌,和冲上来的甲虫迎面撞上。 甲虫足足被撞退了好几米,呆在那一动不动,紧随其后的宋金刚和马华远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拿着武器立即上前。 而在另一边的牛海岭也是被撞飞出去,倒在地上,头脑发晕。他重重的咬了下舌头,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拖住另外一只绿顶甲虫。 其实后面的那只绿顶甲虫也是被吓了一跳,牛海岭的攻击方式甚至让它有些恐惧,看到他惊人的力量和速度,甲虫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而是选择与他对峙,等待自己的同类杀死了那两个口粮再来对牛海岭进行夹击。 牛海岭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自知现在身体状况并不好,需要时间来恢复,而等那只被撞晕的甲虫恢复过来,对于宋金刚两人无异于是一场灾难。可是如果自己要去营救,那对面的甲虫也会加入战斗。 现在想来只能暂时拖住这只甲虫,等待自己恢复再去救他们,牛海岭强迫自己沉下气来,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对面的甲虫。 就在牛海岭和甲虫大眼瞪小眼之时,那边的甲虫也恢复了过来,立即就看到了在它身上划出许多伤口的宋金刚和马华远两人。它一动身子,就把两人掀开,然后朝着马华远咬去。 马华远还没来得及起身,勉强用虫肢武器挡住甲虫的口器,宋金刚立马从后面把武器捅进了甲虫的身体。接连受伤的甲虫发出嘶哑的哀鸣,又掉头来咬宋金刚。 宋金刚没有想到甲虫如此灵活,一只手臂被甲虫咬住,他忍着剧烈的疼痛,趁甲虫再次开口咀嚼时直接把虫肢长矛插进了甲虫的嘴里,甲虫发疯似的用四只脚撕扯着宋金刚的身体。 宋金刚的血肉如破布般被甲虫锋利的脚撕扯开,他发出尖锐的哀嚎,同时再次顶着疼痛把长矛往甲虫嘴里塞的更深了几分。呆滞在后的马华远也反应了过来,立马从身后发动攻势。 当被剖开胸膛的宋金刚落地时,甲虫庞大的身躯终于倒下。宋金刚看着马华远,想去拉他的手,说道:“开车的活交给你了,你要把苏老大和娃娃们安全的送回去。” 马华远想去拉那只悬空的手,可是刚靠近,手变垂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拍击声。 马华远愣了一下,接着去扶宋金刚,费了老大劲也没能把他扶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个有些怕死但是对自己异常和蔼,教自己开车的胖叔叔已经死了。 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跪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宋金刚的尸体上,双眼呆滞的看着前方。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里爆发,但是泪水却又溢不出来。 等到牛海岭也反应过来宋金刚已经被绿顶甲虫杀死,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直接发动了能技,拼命朝着与之对峙的那只甲虫冲了过去。 可是那只甲虫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两只口粮给杀死了,顿感不妙,再看到发狂的牛海岭,拔腿就跑,牛海岭追了一阵,硬是没追上,反而把体力消耗一空,坐在地上喘着气。 “你别跑啊,狗娘养的东西。”他怒吼着,想要把自己的情绪宣泻出来。 在王坤走了之后,他就发誓要为大叔报仇,可是仇还没报,队伍里新的司机又被虫子残忍的杀害了。悲愤,无奈充斥着他的胸膛。 就在两个孩子还沉浸在悲痛之时,朝着营地内部涌去的大量虫子也突破了城墙,由于大批寄生者的产生,军营里已经乱作一团,在城墙上的守军们不仅要面对着不断涌上城墙的各类虫子,还要面对身后军营里的寄生者。 战斗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分钟不到,当城墙上的机枪手纷纷被身后的寄生者干掉后,虫子成功的攻入了这座防守森严的营地。 当大量的虫子涌入这座和谐的小城,和寄生者相互夹击,营地里幸存者的数量越来越少,成群的虫子和寄生者爬上楼梯,破开家门,把人们一个个吞下,享用着美餐,遍地都是人类残破不堪的尸体。 经过了长时间的赶路,中途还杀了不少虫子和寄生者,队伍终于来到了最外圈的军营边缘。苏泽躲在巷子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军营里的状况,现在的军营里仍然乱作一团,小部分的士兵还在抵抗,剩下的士兵死的死,逃的逃。 队伍想要出城就必须穿过军营,之后才能到达城门,离开这里,但是现在军营里的状况并不乐观。 苏泽让大家放轻脚步,先到紧挨着军营的停车场观察形势,大家躲在一辆车子后面,苏泽和梁玉希思考着对策。然而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军营里的虫子却好似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发疯似的逃离军营,朝着营地内跑去。 那些还在抵抗的士兵们刚以为危险消失,一只体型并不大,形似螳螂的虫子来到了城墙上。 士兵同样想要向外突围,大家朝着螳螂开枪,却都被它闪身躲过,同时它飞速靠近士兵们,来不及闪躲的子弹被它用刀一般的手臂挡住。 它飞速杀入人群,手起刀落,枪械和手臂纷纷滚落在地上,只是片刻的功夫,近30名士兵便被它屠杀一空,它站在士兵们的尸体上,优雅地啃噬着残肢断臂。 第43章 乌县营地(十三) 苏泽看得毛骨悚然,急忙收回望远镜,可是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阎罗螳螂竟然一下子注意到了苏泽,它缓缓放下手中的断臂,飞一般的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赶来。 一定是它的到来吓跑了那些虫子,苏泽心里想。可是面对着这个已经发现并盯上自己了的捕食者,苏泽知道已经避无可避,立即招呼梁玉希带着孩子们朝着城门赶去,而自己和小庆,留下来缠住阎罗螳螂。 阎罗螳螂看到这支队伍竟然朝着它迎面赶来,也是一惊,把速度提到最高,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就在队伍踏入军营的那一刻,双方相遇了。 为了防止螳螂伤害其他人,苏泽立刻用藤蔓缠住螳螂,但是螳螂速度极快,藤蔓只能限制它的速度。 苏泽和小庆手持武器,迎了上去,准备和螳螂近距离搏斗,梁玉希带着剩下的孩子朝着城门赶去。 阎罗螳螂把速度提到最快,才能勉强的避开两株藤蔓的缠绕,随着苏泽对藤蔓操控能力的不断提升,藤蔓的速度才得以发挥,现在更是逼得阎罗螳螂手忙脚乱。 趁着螳螂被限制了身形,苏泽和小庆分别从前后围攻螳螂,虽然没有机会给他重创,但也使它遍体鳞伤。 自知这样下去可能会被耗尽体力的螳螂身型一顿,它的速度竟然又快了几分,甚至连挥舞的双刀都带上了残影。 藤蔓的压力瞬间增大,已经没法完全的限制住螳螂了,而螳螂也把目标放到了苏泽的身上,它能够感应到苏泽就是藤蔓的主人,一旦把他击杀,那么剩下的人将全部变成它的食物。 苏泽的心里也发了狠,他知道螳螂的目标就是他,所以他打算以自己为诱饵,来给这个可怕的虫子致命一击。 当螳螂下摆脱了藤蔓的纠缠,双刀般的前肢带着幻影立马朝着苏泽斩来。 苏泽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双刀便砍在了苏泽的手臂上,隐藏在衣服下的虫甲护臂被瞬间砍断,双刀嵌入了肉里。 就在这一刹那,小庆从螳螂身后展开猛烈的攻击,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藤蔓潜伏而出,一下子勒住了螳螂的脖子,让它根本无从闪躲。 螳螂立马收回双刀,发疯似的朝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虚空藤疯狂斩去,可是多次吸收过虫子的藤蔓早已今非昔比,锋利异常的前肢也只是在藤身上斩出道道伤口,根本无法斩断藤蔓。 藤蔓越勒越紧,阎罗螳螂的挣扎也越来越剧烈,小庆被它用后肢在胸口扎出了一个洞,万幸的避开了心脏的位置,然后被螳螂甩开好几米,而苏泽也被划的满身是血。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五分钟的挣扎后,螳螂的气息才慢慢弱了下去,苏泽再三确认后,终于松开了藤蔓,螳螂的尸体落在地上。 小庆把手贴在自己和苏泽的身上,维持着两人的伤口不再恶化,而包娜娜和梁玉希取出了其他人包中仅存的药品,给两人包扎好,虽然用处不大,但是好歹能起到些止血的作用,给小庆留出更多的时间治疗。 男生们抬着苏泽和小庆,迅速的开始撤离军营,谁也不知道没了阎罗螳螂后其他的虫子会不会赶来。 就在苏泽被几名男生合力抬起时,他看到两支藤蔓已经插入了阎罗螳螂的身体,接着一股庞大的能量再次涌入藤蔓,熟悉的感觉再次蔓延至全身。 抬着苏泽和小庆的孩子们朝着城门一路狂奔,然而就在大家放下城门,准备离开营地的时候,眼尖的王婷筠发现了一具活动的尸体,苏泽仔细看去,那名士兵还没有死,只是受了不轻的伤。 当李道童上前把他扶起时,苏泽也吃了一惊,这正是他在营地里为数不多的熟人——陈锋。 当陈锋被李道童扶起时,已经是满身血污,分不清哪些地方是伤口。李道童和其他两个男生把他背上,队伍以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军营,放下城门出城。 由于感受到了阎罗螳螂的气息,这一片早已没了其他虫子的身影,队伍出城的过程也是异常的顺利。 苏泽手臂上被螳螂斩出来的伤口短时间内看不到恢复的希望,只能被小胖子汪东城背着走,作为班里的纪律委员,汪东城虽然胖,但是体力不差,即使背着苏泽也能紧跟队伍。 营地不远处的马华远坐在卡车的驾驶位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坐在副驾驶的牛海岭同样一声不吭。 突然,马华远叫了出来:“苏老师,是苏老师的藤蔓!” 牛海岭急忙抬起头,不远处的城门外,苏泽用藤蔓绞死了一只钢铁蚂蚱。 “快!开过去接他们。”牛海岭也顾不上悲痛。 马华远挂上档,踩下油门,车子飞速的往城门处行驶,苏泽同样看到了朝着这边开来的卡车,立马缠住周围仅剩的三只虫子,给大家腾出上车的时间。 孩子们在梁玉希的带领下一个个迅速的跳到车厢上,看到孩子们都已经安全上车,汪东城这才背着苏泽上车。 马华远看到大家都已经上车,即刻踩下油门,车子驶了出去。上车之后,小庆,苏泽和陈锋三个伤员被安排在车尾躺着,分别有人照顾,苏泽让小庆先给自己疗伤,他受的伤颇重,需要金光不断的治疗才有可能恢复。 苏泽看了看身边的陈锋,李道童用湿布给他擦拭了一下,他的伤势并不重,孩子也给他包扎上了,可是他现在的却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也不动,苏泽试着呼唤了几声,他这才张嘴。 “我是罪人。” “陈队,怎么回事啊?” “我是罪人。” 苏泽无奈道:“陈队,吴羊大队长呢,他怎么样了?” 陈锋脑袋立马垂下,接着浑身一颤,一字一顿道:“全都死了。” 苏泽也是心里一惊,那个三顾茅庐,想要把自己留在营地,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军人,就这样死了,无声无息。 “我害死了大家,寄生虫藏在盐袋里,被我们一车一车的拉了回来,我视为救世主的盐,竟然变成了摧毁营地的可怕虫子。我当初还要求多拉几袋盐回来,我是营地毁灭的罪人啊。”陈锋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攥着拳头。 “潜伏进了营地后,寄生虫从盐袋里出来,寄生了士兵,因为寄生后的士兵不仔细观察和常人无异,寄生虫就这样开始了疯狂的传播,仅仅几个晚上的功夫,军营里的大半人都变成了寄生者。等到它们积蓄够了力量,发动了战争,吴羊队长,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被他的传令兵一枪崩碎了脑袋。” 陈锋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接着道:“我的妻子儿子全死了,新搬的家成了墓地,千千万万的家成了墓地,我害得整个营地因此而毁灭!” 他激动的撕扯着自己的脸,被旁边的李道童使劲拦住。 “吴队跟我说要把乌县营地建得越来越大,保护越来越多的人,让他们安居乐业,可是现在的这一切,全部让我给毁了!我怎么能够苟活,怎么能够,我要复仇!。” 提到这两个字后他整个人好像来了精神,“复仇,复仇!” 苏泽打断道:“你现在怎么去复仇,你怎么对付那么多的虫子,先不要想太多了,把身体先养好,然后再考虑复仇。” 陈锋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流了下来,“让我一个人待会。” 苏泽点了点头,让李道童几人把他移到车子尾部的隔间里。移送完陈锋的李道童坐到苏泽身边,问道:“苏老师,整个营地的人全死了吗?” 苏泽想了想,沉重的点了点头“恐怕活不下来几个。” “那可是十几万人啊。”周围的人全部陷入了沉默,这可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无数鲜活的生命,而现在呢,全部葬在了那座大墓地里,甚至死无全尸。 车厢里静悄悄的,直到牛海岭从副驾驶翻到车厢上来,打破了沉寂:“宋叔死了,为了救我俩。车上的空气变得冷冰冰的,隐约间能后听到哭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梁玉希紧紧的拉着苏泽的胳膊,苏泽把受伤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手上,尽管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梁玉希还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一点。 见此情形,汪东城赶紧撤离了这里。梁玉希把苏泽撑起,半靠在自己身上,苏泽打量了一眼孩子们,深深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包娜娜拿了颗巧克力剥开包装塞到小庆嘴里,同时担心的看着他的伤口;牛海岭和几个男同学并排而坐,情绪有些低落;王婷筠一如既往的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李道童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车尾;还有不少的女生遮遮掩掩地抹着眼泪。 “我们要一起回家,一定会的。”听到这话,梁玉希的手握的更紧了。 牛海岭调整好了情绪,他跟苏泽汇报了前进的路线,他们绕过乌县,然后继续南下,他拿出了张地图给苏泽看,上面用笔标注了一道道的线条“这是宋叔留下的”牛海岭道。 苏泽抬头看了牛海岭一眼,牛海岭接着说:“苏老师,你原谅他了,是?” “他做的没有错”苏泽心头有些酸楚。 牛海岭攥紧拳头“我会给他报仇的,对了,还要算上王叔那份的。” 车子在道路上飞速行驶,李道童拿瓶水准备给陈锋送去,可是他刚走到小隔间,却发现陈锋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车厢。 “苏老师!”他一边喊,一边上前要拉住陈锋“陈叔,你别激动啊。” 苏泽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一个激灵从梁玉希身上起来,一下子就看到了翻下车去的陈锋。 可是苏泽和李道童终究都是慢了半步,“苏老弟,我是营地的罪人,我要去赎罪了,我们有缘再见。” 他从高速行驶的车子上落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营地跑去。 “哈哈哈哈,虫子们,从今天起,不是我陈锋死,就是你们亡”陈锋迎着风大笑。 他的背影被黯淡的阳光打在地上,越拉越长。苏泽看着他远去的方向,营地的轮廓也变得逐渐模糊。 第44章 湮灭 营地的覆灭,宋金刚的死讯,陈锋的复仇,接连的打击让苏泽也是身心俱疲,他瘫靠在梁玉希身上,什么也不说。 在这样沉寂的气氛中,车子绕过了乌县,苏泽远远的看到了那座盐仓,“原来这才是虫族吗。”他心想。 十几万人被虫子计杀,守备森严的营地短短几日被攻破,虫子们并不是没有脑子的野兽,而是和人一样有智慧的种族。 “我们真的能赶走它们吗?”苏泽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那个老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如果他在会不会好一点,就这样想着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仿佛看到了温仁坐在沙发上跟他聊天,二黑站在温仁的肩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等他再次起身天已经暗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一直枕在梁玉希的大腿上,他不好意思的看了梁玉希一眼道:“是不是麻了?” “没事。”梁玉希递过来一块小蛋糕和一瓶牛奶,“先吃点东西。” 苏泽举了举有伤的右手,朝她无力地笑了笑,梁玉希只好帮他撕开了蛋糕的包装,把牛奶的吸管插上,送到苏泽嘴边。 在享用了一顿美餐后,苏泽糟糕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一些,梁玉希去照顾孩子,独自呆在隔断中的苏泽只觉胳膊有些麻痒,他撕开包裹着的布条,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竟已经长出了肉芽。 苏泽有些惊讶,小庆给自己治疗了几分钟后就被自己叫停,让他留些精力给自己疗伤,以免再次昏厥过去。可是短短几个小时,伤口竟然自己恢复了大半。 他把布条撇到一边,把上衣掀起,横跨胸口的绿色粗线从双肩下方伸出两个枝桠,跨过双肩,落在后背的蝴蝶骨上。 低下头,双手手背上的藤尖已经缩了回去,他再一使劲,两株藤蔓再次从手背中钻出,藤蔓的颜色变深了不少,长度也增长到三米左右。 正当他仔细观察着手背上藤蔓的变化时,一股莫名的舒畅感从后背传来,两株足有碗口粗的藤蔓从蝴蝶骨下冒出了头,两株新生的藤蔓少说也有五米长,藤身粗壮有力,相比之下两株又细又短的手背藤蔓就如同营养不良一般。 四株藤蔓从车尾垂在车外,苏泽一用力,手背上的两株藤蔓便化作闪电,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而背上的粗壮藤蔓好似两根铁棍,在空中发出阵阵音爆。 闻声而来的梁玉希看到宛如四臂金刚的苏泽,被吓了一跳,她上前摸了摸苏泽的胳膊,原来近乎皮包骨的手臂竟然鼓胀起了一圈,她用手去戳,苏泽的皮肤如同水肿一般,随着她的指尖陷进去几个小洞。 面面相觑的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对坐着发呆,或许这是件好事,苏泽心想,自己强一分,能把大家送回去的几率也就大上很多,至于自己的身体之后会怎么样,那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卡车在暗淡的天色中不断前行,车头的两座大灯穿破迷雾,车子的能见度极低,不超过30米,偶尔遇到落单的虫子,就被苏泽和牛海岭两人联手解决,倒是没有遇上什么大问题。 一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车子才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天色较暗的情况下行驶,对还是新手的马华远来讲十分困难,苏泽招呼他赶紧休息,明天一大早再起床赶路。 梁玉希照例在给孩子们开班会,稳定大家的情绪,苏泽也蹲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 晚上守夜分两轮,前半夜是苏泽和汪东城负责,后半夜换成牛海岭,小庆,梁玉希再加上简自龙。苏泽下午已经睡上了一觉,倒是很精神,坐在梁玉希的边上。 睡梦中的梁玉希睫毛一动一动的,苏泽仔细的端详着,他把手伸进裤兜,想去掏口香糖,但是口香糖已经一条不剩了,只掏出张被揉皱了的纸。 他碾平一看,正是之前吴羊塞给他的水劵,还剩下没有用掉。 “晦气。”他暗骂一声,好不容易没那么难受了又让他看见营地的东西,他把劵揉成一个小球,朝着车外扔去,可是纸球还没落地,就被车厢边的藤蔓卷了回来,藤蔓卷着纸球放到苏泽手边,似乎有讨好之意,苏泽哭笑不得,摸了摸藤蔓。 苏泽抬起头,天上黑漆漆的一片,连星星都看不到,或许以后也不会再看到了,这时候他才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多看两眼。 蹲在车厢另一个对角的汪东城此时仔细的打量着周围,同时一只手也伸入了裤兜,兜里有他偷偷藏起来的巧克力,现在只剩下一颗了。 他拿了出来,犹豫了好久,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现在可就剩下这一颗了。 守夜可是个力气活,只有吃饱了才有精神,在说服了自己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纸,舔了两口,甜腻的巧克力味让他有些沉醉了。 他小口小口的咀嚼,分了十次终于吃完。他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终于把精神集中到周围的黑暗中来。 这时他才感觉到了黑夜的恐怖,漆黑的夜色如果噬人的巨兽,相比之下手电筒的光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偶尔扫过的一棵树,一块怪石都让他心里一颤,好在苏老师和他的藤蔓离他并不远,他缩了缩身子,往苏泽旁边靠了靠。 黑夜转瞬即逝,当孩子们还在睡梦之中,马华远已经把车子发动了起来,他端详着手里的地图,对比着路线,然后出发。 在营地被攻破之后,车子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大批的虫群,就这样开着开着,在到达了地图上的峦乡附近时,他们再次看到了人类的聚集地。 第45章 地下超市(一) 峦乡只有不到两万的常住人口,再加上位置偏僻,离附近的县城都很远,所以自然没有营地,不过倒是有人自发组织在这里建了个自救点。 自救点的周围被篱笆和铁丝网环绕,显然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阻止虫子,而是为了给人们一些心里安慰。 自救点只有一个入口,有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站在那,在看到卡车靠近后也是吓了一跳,立即拉响了警铃。没过多久很多披着警服的警察就聚集到了门口。 领头的警察把腰间的配枪取出,对准卡车,大声道:“里面的人麻烦出来一下,我们需要例行检查。” 牛海岭翻下车子,跟警察们交涉了一番,领头的警察叫李德隆,是当地派出所的头,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憨厚老实。 他带着警察检查了一番车厢,看到这么多的孩子也是吃了一惊,朝着苏泽竖起大拇指,然后让苏泽他们先把车子开进自救点。 马华远把车子停在了自救点里,李德隆向苏泽介绍着自救点的基本状况。 在被篱笆和铁丝围绕起来的自救点里,有着一个下沉式的超市,而自救点的幸存者们都躲在里面,只有每天轮值的警察要在地面上站岗。 目前自救点只有100多号人,而且还都是男人。 之前镇上的工作人员和派出所的警员劝大家先转移到自救点,但是峦乡的很多人以为自己地处偏僻不会受到影响,所以不愿意离开,导致在虫子降临的时候死伤惨重,只有部分强壮的男人跑了出来。 自救点连枪都没有几把,只能躲在地下,祈祷着虫子不要光顾。 他把队伍带到了超市门口,超市的大门在地上,从加固的大门进去是一个斜向下的楼梯,一直走下去就到了超市里。苏泽一行人扶着扶手,跟在李德隆身后,一步一步的朝着黑暗中走了进去。 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楼梯就到了尽头,宽敞的超市中一片昏暗,只有高垂在天花板上三盏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苏泽瞪大眼睛,不少人躺在空荡荡的超市货架上,蜷缩着一动不动。 看到了苏泽的疑惑,李德隆向他解释道;“我们把所剩无几的食物全部保存到了小仓库里,空出来的货架干脆就给他们当床睡,这样也能舒服一点。” 苏泽一行人沿着货架走过,苏泽只觉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烟屁股。顺着货架,李德隆把队伍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休息。 在两名警察的护卫下,李德隆从口袋中掏出了钥匙,苏泽能够感受到,在李德隆掏出了钥匙后,整个超市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面对着蠢蠢欲动的居民们,左边的警察轻蔑一笑,掀起披在身上的警服一角,挎在身体后面的黑皮枪袋暴露了出来,居民看到枪,都老老实实地躺好在了货架上。 李德隆全然不顾身后的反应,打开小仓库的大门,可是就在他要推门的时候,右侧的警察拦住了他“李老大,我进去给你拿。” 那警察快步走进房间,在里面翻腾了一阵,取出了两瓶矿泉水,李德隆从他手中接过水,递给苏泽“老弟,我们这也有百十来号人,也没法给你太多的东西,你理解一下。” “我理解”苏泽没有跟他客气,拧开瓶盖灌下了一大口,然后把瓶子传给梁玉希。 李德隆继续向苏泽诉苦“苏老弟啊,你有所不知,我们这自救点现在问题可是大了去了,枪没几只,还都是手枪,警员也没有几个,基本还都是协警,要是真碰上了虫子袭击,那可就完了。” “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遭受过袭击?”苏泽有些好奇。 “要是真有虫子袭击,自救点还可能撑到现在?”李德隆苦笑。 苏泽接着问道:“你们就没想过跑到附近的营地去?” “本身是打算去的,可是我们想到最近营地去的路已经被虫子给占据了,绕都绕不过去,再加上大家也都不愿意,宁可在这里等死,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李德隆长叹了口气。 南下的道路居然被虫子给堵死了,这是苏泽最关心的问题,他皱起眉,急声问:“往外走的路竟然被虫子堵死了,李大哥你能确定吗?” 李德隆闷声道:“是我亲眼所见,我们去前方的天水路侦查过,虫子们占据了整条天水路,导致我们根本无法前往最近的营地。” 这下子麻烦可就大了,苏泽心里暗道。不过还好先到了自救点,要是贸然的直接从天水路闯过去,队伍肯定会死伤惨重。 他转身向李德隆道:“多谢李大哥了,我们本准备南下临城,孩子们都等着回家,但是现在看来要多叨扰你几日了。” 李德隆摇了摇手:“老弟你一路护送孩子们回家,我也是敬佩的很,只可惜没有能力帮上你,你且在这里住上,等想到了办法再出发不迟。” “如果有小弟能够帮忙的一定告知我,我一定尽力而为”苏泽再次感谢道。 李德隆回到地面站岗,他留下一人名叫周小天的协警负责照顾苏泽和孩子们。 小庆拉着包娜娜想在超市里转转,却被周小天阻拦了下来,苏泽知道李德隆对他们还是有着防备之心,把小庆叫了回来,告诫他到了别人的地方就要遵守别人的规矩。 到了晚上用餐的时间,李德隆才带着其他的警察回到超市,他打开仓库,和警员们组织着超市中的秩序,居民们排着队从仓库门口领取食物,每个人只能分到一盒饼干和一瓶水,这并不是他们的晚餐,而是他们一整天的食物。 领到食物后的男人们取出一两片饼干咽下,然后再抿上一口水,很快就重新躺回到架子上。 等到每个人都分配好了食物,李德隆取出了不少肉干拿给了孩子们,旁边的周小天看着苏泽手中的猪肉脯,双眼发光。 苏泽扔给了他一片问:“怎么,你们平时也吃不到这些?” 周小天赶紧从地上捡起猪肉脯,犹豫了片刻,撕开包装塞进了嘴里,他的上下牙不断的地咀嚼,不一会就把一小块肉脯咽了下去,意犹未尽的他带着抱怨说:“别说我们,李老大都吃不上这些呢。” 从旁边赶来的李德隆用眼神阻止了周小天,坐到苏泽身边“苏老弟,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临安。” 李德隆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收敛起来“你们都是临安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来这里?” “带孩子们出来游学,谁知道会碰上这种事”苏泽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你们从哪里出发?” “霾都。” “你们都走了这么远了”李德隆满脸的惊讶。 “是,路上还死了不少孩子,唉!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把孩子们安全地送回去。”苏泽瞟了一眼正在照顾孩子的梁玉希,小声道。 李德隆知道戳到了他的痛处,连忙道歉“实在抱歉,只是我还是不解,你们一路上遇到虫子,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苏泽一张手,两株细长的藤蔓从手背钻出,李德隆被吓得从地上窜起,随后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用手摸着坚硬的藤蔓“你是觉醒者?” 第46章 地下超市(二) 苏泽双眼直视李德隆“你也知道觉醒者?” “我之前见过觉醒者”李德隆犹豫了一下。 “当时虫子进城,我带着大家逃跑,我们一路跑到城边,找了一个别墅休息,那个别墅的主人就是觉醒者。我们在那里借宿了一晚,夜深我隐约听到地板下面有间断的敲击声,我便悄悄地去地下室侦察,这一查就出发现了大问题。” “那个觉醒者本是别墅主人家的司机,因为觉醒了改变容貌的能力,在欲望的驱使下伪装成主人和主人的妻子发生了关系,可是却被主人撞见,他把主人给杀死,把一家女眷囚禁在地下室凌辱。” “我和手下把他控制住,等到我们迈进地下室时,那被囚禁的母女两人已是遍体鳞伤,被那畜生折磨的不成人形。她们祈求我帮她们解脱痛苦,在我帮她们解脱前,我当着那母女两人的面,一枪毙了那个畜生。” 李德隆讲到这里,胸膛上下起伏着“唉,老弟,要是我也跟你一样能觉醒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整个峦乡也只逃出来了这么少的人。” 两个投机的男人一直聊到了晚上,这才各自回去休息,警员们的住处在仓库旁边,李德隆安排好守夜的警察,给孩子们送来了几床被褥,超市中的灯被李德隆熄灭,只留下一盏。 苏泽和梁玉希看着孩子们渐渐睡去,超市陷入一片宁静,在黑暗中,苏泽用藤蔓代替着受伤的手把梁玉希抱到自己腿上,双手搂住她的腰。 “别闹,你的伤还没好呢。” 苏泽抱的更紧了,无奈的梁玉希靠在他身上,小声问道::“你们俩刚刚聊了啥?” 苏泽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我刚刚咨询他前面路该怎么走呢。” “切,不愿意说就别说。” 好在黑暗遮住了苏泽脸上的尴尬,他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听了不好。” “好啦,原谅你了,以后其他事可不许骗我。”她反过来双手搂住了苏泽的脖子。 “好,都听你的。”苏泽把下巴枕在梁玉希的锁骨间,用嘴亲了下她的耳朵,梁玉希的身子颤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苏泽抱着柔软的梁玉希,欣赏着周围静谧的黑色,他多么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啊。 再一睁眼已经是白天,醒来后的苏泽意识到昨晚忘记了守夜就这样睡去,好在是在李大哥他们这里。 上午轮到周小天去超市外巡逻,看到苏泽一行人身边没了警察,终于有男人从货架上翻了下来,朝着苏泽走来,那男人还没靠近就被苏泽拦下“你想干什么?” 男人面露难色“兄弟,我想问一下,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听说你是从霾都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些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看到男人没有恶意,苏泽神色也缓和了下来,他环视一周,一道道或是疑惑或是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在超市中央坐了下来。 “虫子最开始确实是从霾都先出现的。”声音一出,原本吵杂的超市很快安静了下来。 “元宵节前一天的夜里,准确的说,是元宵节那天的凌晨,那晚的月亮很暗,一只巨大的蝎子出现在了霾都的上空,那蝎子足足有半个霾都城那么大,把天空盖的严严实实。那巨大的蝎子刚准备开始破城,就出现了一个老人。那老人身子不高,穿着一件土里土气的蓝色外套,好像内衣的领子都漏了出来。” 苏泽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仔细搜刮着脑海中的图像“那老人双手一招,成千上万的鸟儿汇聚到他身旁,凝成两把尖刀,两把尖刀与巨蝎搏斗,很快就将巨蝎重创,可是受伤后的巨蝎凶性大发,从空中落下,撞倒了数座大楼,成群的人被屠杀。” “那老人和巨蝎一直搏斗,早已精疲力竭,可是他还是不愿放弃,他一招手,成群结队的乌鸦从鸟群中散出,把他围成一个黑球,乌鸦们食他的肉,喝他的血,不一会个个就变得乌黑发亮,毛发茂盛,就连体型也变得巨大。这些乌鸦化作了一道乌光匕首,直插巨蝎的身子,穿透而过。巨蝎死掉,那老人也变成了一具骨头架子,那一战结束后,虫群开始出现,大多数电子信号也随之消失。” 苏泽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从回忆中醒来,面前的男人已是目瞪口呆,缓了一会后才默默道“不可思议,我们之前从城里逃出来时遇到过觉醒者,那变换面庞的本领在我看来已经是神乎其神,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种觉醒者。” “小兄弟,你说这些话莫不是把我们当作傻子?”一个躺在货架上的消瘦男人笑道。 苏泽皱眉,看着躺在货架上的男子回应“我发誓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那日我们的住处就在那老人不远处,我看的一清二楚,何来骗你们之说,若非你们问,我都不愿告诉你们,你要认为我说的是假话,那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虫子会凭空出现,电力全部消失?” 消瘦男子不屑地一笑,但是没有继续与苏泽争辩。 苏泽讲完,超市再次嘈杂了起来,嘈杂声越来越大,但是很快,苏泽的表情就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竖起耳朵,众人的话全部钻了进来。 “这老人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虫子就是因为他才到地球上的。” “肯定是那个老杂毛为了一己私欲,做了些不该做的,要不然这些乱七八糟的虫子怎么会跑过来。” …… 那消瘦男子很快就看到苏泽站起了身,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怎么着,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他一咧嘴,朝苏泽勾了勾小拇指,对于这个浑身裹着布条的伤员,他可不认为苏泽敢对自己动手。 破空声响起,苏泽举起没有受伤的左手,藤蔓射出,直接勾住了消瘦男子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抬了起来。消瘦男子双手撕扯着藤蔓,但是藤蔓却越缠越紧,他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脖子被紧紧勒住让他无法呼吸,他的双眼逐渐外凸,像是一只金鱼。 这时周围的人赶忙过来想要扯开苏泽,但是看到狰狞的藤蔓后却又吓得止步不前。与他同行的男人连忙向小屋中的警察求救,警察拔枪而出,指向苏泽“兄弟,你先把这东西收回去,有话好好说!” 梁玉希冲过来挡在苏泽前面,她拍打着苏泽的脸,侧身挡住了枪口的方向“快松开!” 脑袋中的沸血逐渐散去,恢复理智的苏泽松开了藤蔓,消瘦男子掉在地上,身体弓成一只大虾,他身后的同伴看到苏泽收回藤蔓,这才上前把男人拖走。 警察收回了枪,神色严峻的看着苏泽“跟我们走一趟。” 苏泽拍了拍梁玉希的后背,示意她先离开,等到她回到队伍中,苏泽举起了双手摇了两下,顺从地跟着警察走进了小房间。 警察给苏泽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你先在这等一会,等李老大回来再说。” “好”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几名警察并排站在他身后,满手大汗。 看到苏泽被带进了屋子,超市中的议论声再次大了起来,男人们用隐晦的目光扫过小房间的玻璃,然后迅速地把目光移开,生怕被那个怪物发现。 他们的声音化作杂乱的音符飘入苏泽耳中,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没几句好话。或许我现在才能体会到爷爷的感受,苏泽在心中自嘲。 第47章 地下超市(三) 等到中午,李德隆带着周小天回到了地下超市,一推门就看到了坐在板凳上的苏泽,他连忙问身边的几名警察“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他给关在这了?” 身边的警察连忙凑到他耳边,把上午的冲突讲了一遍,李德隆听完后陷入了沉思,而一旁的周小天忍不住说“枉李老大这么对你,你就这样在我们聚集点搞破坏啊,本身还以为你算是个男人,谁知道你竟然仗着自己是觉醒者就欺压别人。” 苏泽很想嘶吼着告诉他那个老人就是他的爷爷,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骂他的爷爷,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他知道,如果说出这个秘密,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周小天见他脸色铁青,又不敢还口,吓得直接跳到了配枪警察的身后,过一会见到苏泽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沉思许久的李德隆抬起头,他看着苏泽,额头的几道皱纹连成一线“苏老弟,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苏泽知道李德隆是要赶他走,无奈道:“对不起李大哥,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只是听你说南下的天水路被堵虫子住,还要麻烦你陪我们走一趟。” “没问题。”李德隆挥了挥手,两边的警察让开一个口子“放苏老弟回去,我知道他不是坏人,明天一早我亲自送他。”他推开了大门,把苏泽带出“明天我多给你们准备点食物,别让你们路上饿着。” “李大哥,不是……”苏泽话还没说完,李德隆已经把门扣上。 苏泽自知理亏,闷闷不乐地朝着队伍走去。他从两排货架中间穿过,一抬头,恰巧看到了那个消瘦的男人。 那男人脸色发白,同样看到了苏泽,他脚下一个趔趄,紧接着是一阵玻璃落地声,苏泽顺着声音看去,几个空酒瓶顺着货架最下端滚了出来。 苏泽略有深意地看了消瘦男子一眼,男人退了几步,坐在一边,苏泽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回队伍。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梁玉希捋着苏泽的衣服。 “没有,你放心,对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这么快,不是说路上有虫子吗?” “都怪我,现在李大哥要赶我们走了。” 梁玉希把他衣襟上的皱褶一条条捋平,叹了口气,苏泽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像啥吗?”她好奇地看着苏泽。 “像个小媳妇。”还没等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苏泽反倒是先笑了出来,满肚子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看到苏泽安全回来,孩子们也放下心来,梁玉希让苏泽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问“哪来这么大的火?” 苏泽挠了挠头皮“之前一直没跟你说,那个老头就是我的爷爷。” “啊” “他是我的邻居,自打我父母去世后就是他一直带着我。” 梁玉希还在消化这个消息,苏泽拍了拍她的腰“也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不安排人守夜了?” “不用。” 超市角落中的灯一盏盏的熄灭,苏泽一行人安心地睡下,此时货架上的一名男孩翻身下床,静悄悄的走到苏泽队伍休息处。 他弓着身猫着腰,小心翼翼来到苏泽不远处放置行李处,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链,见苏泽一行人没有被惊醒,小孩从书包中抽走一条巧克力,立即跑回了货架上。 此时的队伍没有一个人发现小孩的光顾,时间又过了一刻钟,超市隔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李德隆从门内走出,悄悄地来到队伍旁边,观察了一会,他朝屋子招了招手,周小天也从屋子里走出,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周小天拿手点了点苏泽。 李德隆把手放在了苏泽的身上,淡淡的灰色从他的手中冒出,逐渐进入苏泽的身体,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灰色的气团从苏泽的双手蔓延至背上的蝴蝶骨,形成一个锁状。 “果然隐瞒了自己的能力啊。”周小天嘴角上扬,暗自冷笑道。 在命令李德隆锁住了苏泽后,周小天并没有停止,他继续来到了杨小庆身边,看着躺在包娜娜身边的小庆,他继续道:“这个人也来试试。” 当灰色的气团再次在小庆身上形成了一个锁状后,周小天松了口气,将这支队伍的两个觉醒者给控制住,剩下的人就不足为虑了。 再三确认无误后,周小天打了个手势,整个超市的人们马上醒了过来,他们肆无忌惮地吵闹着,剩下的警员们也纷纷走出房门,他们披在身上的警服早已不知所踪。 如此多人的声音很快就把苏泽一行人给吵醒,苏泽看着吵闹成一团的人们,全然不似白天灰心丧气等死的模样,心中顿觉不妙。 他看着靠近的李德隆,开口道:“李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他暗地里准备召唤出藤蔓,以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可是这次他却发现,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藤蔓就像藏在了身体里一样,不肯露头。 “不知道我们老大的款待苏老师你是否满意?”周小天的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 李德隆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泽,一言不发,而苏泽很快注意到身后的小庆隐蔽地给他打了个手势,苏泽心底一沉,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李大哥,你们要想把我们留下完全可以好好说,何必要这么做呢?” “谁告诉你我们是警察的”一名强壮的男子道。 苏泽一看,正是之前拿枪对着他的警察孔因。孔因从身后拔出手枪,对准了苏泽,苏泽一激灵,放在身后的枪袋,未捻灭的烟头还有空啤酒瓶瞬间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谁?”他的声音在此刻是那么的无助。 “你知道赤山监狱吗?”伴随着孔因的声音,货架上的男人们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脸上的灰心丧气和绝望全部一扫而空,转而变为捕捉到猎物后的兴奋,他们的步伐不再迟缓,他们快速的围成一个圆圈,把队伍包围起来。 第48章 地下超市(四) “你们都是逃犯”苏泽缓缓地说出了真相。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面对着黑黢黢枪口的恐惧,用食指在身后对着牛海岭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牛海岭看到手势后,把紧攥着的拳头松开,和马华远对视了一眼。 逃犯们甚至没有等到李德隆的命令,就快速地朝着孩子们扑来,苏泽想要反抗,他一拳朝着孔因打去。 孔因没有开枪,就在苏泽以为他赌对的时候,孔因拉住了苏泽的手臂,他左手跟上,拽住苏泽另一只手臂,用力一抬,苏泽的身体就飞了起来。他双臂再一使劲,苏泽划过他的头顶,重重的落在身后的地上。 剧痛让苏泽几乎失去意识,但是理智又告诉他此刻绝对不能昏过去,他看着身后的孩子们一个个被打倒后用绳索捆起来,他在地上挣扎的更厉害了。 他努力地在地上翻了个身,充血的双眼把整个超市染上血色,就在他要拼尽全力从地上撑起时,一个消瘦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那个男人用瘦骨嶙峋的手卡住他的喉咙,紧接着朝苏泽的肚子来了一拳,苏泽跪在消瘦男子的面前,不停地干呕。 旁边的孔因适时的制止道:“好了,别把他打死了,我们留着他还有用。” 消瘦男子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杵逆孔因,他慢慢松开手,凑到了苏泽的耳边悄悄说:“别急,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学生一个个扒皮拆骨,让你的相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折磨,你放心,我会让你亲看着这一切的。” 一股野兽般的嘶嚎从苏泽嗓底发出,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一口咬住了消瘦男子的手臂,任凭着男人用指甲撕扯着苏泽的脸,用拳头重击苏泽的下巴,苏泽就是不松口。 孔因看到后立即赶了过来,他一记重拳打在苏泽小腹上,剧烈的呕吐欲让苏泽松开了牙齿。 消瘦男子被孔因冷冷的眼神扫过,只得捂着留下几道鲜红牙印的手臂离开,没走出几步,他回过头,一口唾沫吐在苏泽脸上,他一边狞笑,一边用手指了指远处被绑起的梁玉希。 孔因看着苏泽说:“其实我们也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只要你帮我们办成了,我们肯定会放你们走。” 看到苏泽沉默不语,他继续讲道“其实不同意也没有关系的,只不过会让我们平添许多麻烦,哦对了,我大概还没有给你看过我们的仓库。” 他招了招手,一名警察把仓库的大门完全敞开,一股血腥混着腐臭的浓烈味道扑鼻而来,苏泽瞪大了眼,仓库中哪里有什么食物,那只有一片血红,这血红不是附着在他的眼睛上的红,而是一坨坨吊在仓库铁钩上的尸体。 一具具尸体被吊在空中,有的失去了双腿,有的失去了手臂,还有的失去了脑袋,这些消失的器官就放在仓库旁边的桌子上,用一层层白色的保鲜膜缠绕着。 “现在懂了吗?你去帮我们引开天水路上的虫子,我放你们离开,否则,等你们变成尸体,再替我们去引开虫子。”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躺在地上的苏泽嘲讽道“指望你们一帮囚犯遵守诺言,简直可笑。这么多的孩子,你们有能力带走吗?” 孔因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两团怒火,他拔出枪,抵在苏泽太阳穴上“也就是说你不愿意去。” “我知道,光靠尸体是肯定引不开虫子的,你们需要我,否则食物越来越少的你们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苏泽一语点破了孔因的谎言。 “究竟是不是必须留你,你试一试便知”孔因没有丝毫退让,他的手指微弯“你可以最后考虑一下。” 看到孔因的眼睛眯起,苏泽终于张开了嘴,他的嘴角满是血迹,紫青的嘴唇上竖满一根根倒刺“我答应你。” 就在整个超市的人都陷入呆滞的时候,牛海岭动了,被绳索紧紧困住的牛海岭崩断了绳索,他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李德隆。 李德隆和他的手下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冲锋状态下的牛海岭已经跨越了小半截超市的距离,撞在了李德隆身上。 李德隆的身体如同被卡车撞击一般,在两人碰撞的那一刹那,浑身的骨头瞬间断裂,整个人被撞作一滩肉泥,飞了出去。 苏泽看到计划成功,心中一喜,他早就尝试过去破除灰色锁链,但是不知道李德隆的觉醒的能力究竟是什么,竟然把苏泽身体中的藤蔓压制的无法动弹,灰锁不破,苏泽根本没有办法召出藤蔓。 但是灰锁肯定会有破解的办法,最大的可能就在李德隆的身上,李德隆一旦死亡,灰锁很有可能就被解开,虽然苏泽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拼命一搏。 李德隆的尸体被打在墙壁上,接着滑落在地,他身边的罪犯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立刻掏出武器对准了牛海岭。苏泽想要伸出藤蔓拦截,可是他仔细观察,那灰锁竟然还在自己的身上。 看着震惊的苏泽,周小天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苏老师,杀了一个真警察的感觉怎么样?” 看到苏泽一动不动,他把已经奄奄一息的李德隆提起,扔到苏泽旁边,要不要你们两个交流交流,你放心,我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的。 苏泽看着眼前只剩下一口气的李德隆,轻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那天晚上我提醒过你的。”李德隆趴在地上,浑浊的泪水灌满了眼睛,他的声音像是从身体内部发出的一样“灰锁一个小时后才会解开,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但是我没办法,我的家人在他们手里。” 这从身体发出的声音好似大山中的回音,萦绕在苏泽的耳中,一直到李德隆瞪着眼死去。 第49章 地下超市(五) “他是一个好警官,因为虫子的出现,别的狱警都提议把我们全部干掉,只有他力排众议,要带着我们逃到聚集地再关押起来,因为要接上狱警们的家人,我们从赤山一路赶到峦乡,一路上狱警们已经死去了大半,我把大家串联了起来,趁着一次上厕所的功夫控制住了他的家人。” “我们把其他的狱警和他们家人屠杀一空,只留下了他,不光是因为他是觉醒者,更是因为我们知道报恩。我们决定等到达了聚集地就把他们一家放走,可是在峦乡我们遇到了另一个觉醒者,也就是差点被你掐死的那个小子,我们觉得他的能力有用,就没让李德隆把他杀死,允许他跟队伍一起前进。” “李德隆一路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却发现前面的路被虫子堵死,我们本身没有怀疑这一切,可是一天晚上,那个差点被李德隆杀死的小子假扮成了他妻子的模样,把话套了出来,他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他的良心无法承受,所以他故意要我们在这里被虫子堵住,活活饿死!” “你说他这么心软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来。之后的事你想必就知道了,我们把他的妻子孩子囚禁起来,利用他的能力获得了许多人肉诱饵,当然还有你们这条大鱼。唉!如果他不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早已经到了附近的聚集地,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团团圆圆,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周小天哽咽道。 周小天用袖子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冷酷起来,他是想杀了我们,但是他确实是我们的恩人,没有他我们早在临走那天就被枪毙了,你杀了我们的恩人,就要偿上一条命,你的命暂时留着我们有用,那就用你学生的一条命来抵。 周小天把眼睛闭上,在队伍面前走了几步,再睁开眼,他走到了王婷筠身前。 “就是你了。”他把子弹上膛,枪口抬起。 周围的同学已经乱作一团,吓得不敢出声,而面对着黑洞洞枪口的王婷筠,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恐惧在她的心间蔓延。 她向来喜欢独处,喜欢安静,但是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后,她确实如此的渴望喧闹,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还没去做。 离她不远的小庆双眼通红,牛海岭蓄势待发,哪怕被几杆手枪远远的指着,终于,苏泽发话了:“放过他们,我去把虫群引开。” 梁玉希拉着他的手,不停的摇着头,泪水从眼眶流出,打湿苏泽的手臂,苏泽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去引,放走他们。” 周小天重新露出了微笑,他把枪口垂了下来,“好。”这个字一说完,刚刚落下的枪口被他重新抬起,手指迅速按下板机,一颗子弹飞了出来。 王婷筠看着黑漆漆的子弹,逐渐占据了自己的视线,她没有流泪,苏老师夸过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孩,她不想在生命最后向暴徒落泪。 苏老师肯定可以为自己报仇的,同学们也一定会得救的,她如是想到。可惜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天文台看星星了,可惜自己没能见到爸爸妈妈最后一面,他们此时应该正等着自己回家呢。 她用手想去摸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可是还没等手触摸到,子弹贯穿而过,她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引虫子,你要去,这条命,你也要偿。”周小天用手摸了摸发热的枪管,轻飘飘地说。 愤怒瞬间占据了苏泽的内心,一股火山喷发似的怒火将他整个人全部吞噬,爆炸般的怒火堆积在胸口,灰色的锁链摇摇欲碎。 另一边的牛海岭也反应了过来,根本不顾马华远的拉扯,直接朝着周小天冲了过去,周小天闪身躲开,牛海岭在枪声中撞入了人群。 接连几人被直接撞死,但牛海岭同样也身中子弹倒在了地上。 苏泽想撑着站起身来,但是体力早已经在和灰锁的较量中消耗一空,他一次次的用胳膊肘撑着从地上爬起,又一次次的倒下,终于,他不动了,像尸体一样躺在了地上,他知道,他们完了。 看到其他人都放弃了抵抗,周小天也松了口气,为了防止意外,他让持枪的手下紧盯着剩下的孩子们。 休息了片刻的周小天站起身来,他皱起眉头,踱步到苏泽身边,他把手枪取了出来,抬起将枪口对准苏泽,过了一会又放下,过了会再次举起,如此反复几次,紧接着长叹一声。 苏泽此时终于体会到了被枪口指着的感觉,那是来自灵魂的颤栗,接着是害怕,恐惧,强烈的求生欲让恐惧无限的膨胀放大。 他终于明白,离开了爷爷给他的种子,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你应该觉醒不止一次了,李德隆的能力虽然厉害,但是没法一直限制住你,所以抱歉了,你只能死。”周小天惋惜道,几经犹豫还是把枪举了起来。 苏泽咬紧了牙关,他确实不想死,他没能完成对孩子们,对梁玉希的承诺,他没有见到爷爷的家人,他不想死,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自己把虫群引开,并不一定会死,但是在这里,孩子们被控制住,没人能够救自己,必死无疑。 他想开口向周小天求饶,但是又看到身边的梁玉希和孩子,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你死了之后,剩下的两个孩子我才能确保控制住,他们会帮我引开虫子的。”周小天的话打断了苏泽最后的念想。 “不要!” “不要。” 苏泽只觉得头脑发昏,甚至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周小天并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迟则生变的道理他是明白的,他举起手枪,扣动了板机。 往日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苏泽眼前,温仁封天后轻摸他的头随后消散,第一次遇到梁玉希的惊艳,自己第一次面对虫子的瑟瑟发抖,在大巴车上对王婷筠许下的承诺,老王在火光中微笑,自己和梁玉希相拥而眠…… 小庆和包娜娜的泪水,马华远和牛海岭的疯狂挣扎,李道童汪东城的迷茫,梁玉希的不可置信,还有躺在自己不远处王婷筠的尸体,一切的一切,苏泽全看到了。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跟他们再说上一句话了,他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子弹眼看着就要穿过苏泽的颅骨,但是却悬停在了苏泽的脑门前,把周围的空气掀起了阵阵波纹,随后掉落在地上。 第50章 地下超市(六) “真是一场出色的演出啊。”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高智商的越狱诈骗犯,一个觉醒的老师,一个满身正义而又懦弱的狱警还有两个孩子,这可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尤其是这个小女孩的牺牲,更是给整个故事注入了强大的悲剧色彩,我相信,没有哪个导演在看到这个故事后会不心动。” 刚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的苏泽听到了这个声音,经过大脑短暂的运转,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如同厉鬼索命般的呼嚎“康剑,我要你死!” 浑身是伤的苏泽四肢一抖,随后身体瘫软下来,昏了过去。 不知藏身何处的康剑诧异道:“我们的男主角竟然激动的昏了过去,想必是入戏太深,情绪太激动了。” 在苏泽一行人愤怒的同时,周小天反而显得异常的冷静,他开口道:“这位先生为什么不出来一见呢?我还没有好好感谢当初你帮我和兄弟们的越狱之恩呢。” 康剑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道:“周先生不愧是高智商的合同诈骗犯,不仅把我们的男主角耍的团团转,甚至还察觉到了导演的意图,了不起了不起。” 周小天身后的手下看到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毕竟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好像只有一人。 周小天继续说道:“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了,所以为了防备你还特意留了一手。看看你的周围,我不知道你躲在哪,但是超市附近可没有建筑,你还是好好享受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康剑先是咦了一声,紧接着诧异道:“你不会是说的这些可爱的虫子。周先生,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也会看不清楚?所谓的虫群只是我的一个道具罢了,要不然你们怎么肯来到超市,并被困在这里呢?” 周小天听到这里心头有些发凉,呢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唉,演员终究只是演员,怎么能够妄图揣测导演的用意呢,我为你们创造越狱的条件,吸引虫群并用‘片场’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这一切只是为了让电影能够更好的进行,而你,一个演员,却试图利用我,用新鲜的血肉吸引我那可爱的的道具们来攻击我。”康剑的声音逐渐冰冷。 “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在剧组这种层级森严的地方,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我本身想要放你走的,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就是不知道我们的男主角醒了之后,解开了束缚,他会怎么对待你这位仇人呢?”康剑大笑了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这里,还要这么戏弄我们?” 康剑的声音中的戏谑逐渐消失“告诉你也无妨,不知道你是否记得一个叫做陆传的导演?” 周小天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他?” “就是他,你骗过政要,骗过巨富,这个小小的导演,在你的诈骗生涯中似乎微不足道但是你知道吗,因为这次诈骗,他奉献了自己身体才得到的一次机会就这样被你夺走了。 “你用庞氏骗局套空了他的拍摄资金,就因为这个,他要把受过的屈辱再受一遍。在那之前,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虽然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但是我知道,他还是会那么难受。”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啊,他毕竟是我爱过的人……” 声音逐渐消失,而周小天也终究保持不住这份宁静,他举起手枪,发疯似的向着苏泽开枪,可是无一例外,全被康剑的能技挡下。 癫狂的他开始用枪朝着周围扫射,被抓起的男女们很快就被打成了筛子,甚至误伤到了他的几个手下。 他周围的几名壮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喊道:“周老大已经发疯了,大家一起控制住他,到时候交给对面的觉醒者,说不定人家还会饶我们一命。” 几名壮汉打头一拥而上,他想往门口跑,可是门口却早已被康剑堵死,手枪里子弹消耗一空,周小天轻易就被拷了起来。 他被压在地上,被周围的几人拿枪指着,他凄惨的笑到:“康剑,输给你,不亏。”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孔因按下板机,周小天倒在了血泊中。杀死周小天后,孔因一转身,又是一枪,消瘦的觉醒者同样倒下“差点忘了还有你了。”孔因的笑显得有些狰狞。 苏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重新看到了温仁,他瞪大了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冲过去把他抱住,温仁同样紧抱着他。 他向温仁哭诉着一路上的经历,向他吐露着思念,温仁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安慰道:“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做什么事情该由你自己去选择了。你打小就是个坚强的小伙子,我相信你肯定能够一个人坚持下去。” 他的泪水打在温仁的胸膛,就这样哭着哭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声音嘶哑,眼睛红肿,再抬起头时,温仁早已不见了身影。 身体里的灰色锁链早已断开,苏泽重新睁开了眼。 解开了束缚的孩子们把苏老师围成一圈,看到他醒过来马上欢呼了起来。面对着孩子们关心的目光,苏泽这才感觉到身体逐渐的恢复了过来。 在苏泽醒来的同时,被康剑的能技分开的另一伙人发现,阻挡着他们的无形屏障,消失了。 领头的孔因拎着周小天和消瘦觉醒者的尸体,朝着苏泽一行人走来,孩子们看到后不禁害怕后退了几步。苏泽轻轻把眼睛眯起,看着孔因。 孔因把尸体扔在苏泽面前,瓮声瓮气道:“苏老大,周小天这人奸诈的很,不仅杀了你带来的孩子,而且对不听话的兄弟也是异常的凶残,因为他掌控着食物,我们根本无法反抗。我怕他再搞些小心思,就把他给杀了,尸体交给您处置,希望您能放我们一马。” 苏泽先没急着回答,把身边的小庆叫来,问了自己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等到小庆说完这才慢悠悠的回答“放你们一马?” “还望您不要跟我们计较。”孔因弯着腰低头,语气十分恭敬,全然不复之前的凶恶模样。 “饶了你,那被你们杀死的狱警和他们家人的命谁来偿,饶了你们我学生的命又谁来偿呢。”苏泽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但是他的话却让孔因浑身颤抖。 只听嗖的一声,孔因的身子就被藤蔓扎穿,藤蔓并没有停止,如同串糖葫芦一般,瞬间再次戳中几人。 梁玉希让孩子们把头偏过去,自己站在苏泽不远处,此时的苏泽双眼通红,操纵着藤蔓肆意杀戮着,四株藤蔓犹如四支利剑,所过之处的犯人们都如同被割断的麦子,还有剩下的罪犯想要反抗,他们拿起枪,朝着苏泽射击,可是却被灵敏的藤蔓轻松的挡住,随后被戳穿身体。 一百来号人,长达几分钟的杀戮,等到超市的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地毯,藤蔓的动静才逐渐变小。 梁玉希赶紧上去扶住苏泽,他的脸色发白,嘴唇已经咬破,一只胳膊被自己捏成了酱紫色。梁玉希一边克制着自己的呕吐欲,一边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没事。” “赶紧把孩子们带出去。”苏泽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梁玉希没有反驳,孩子们低着头,用衣服捂住鼻子,来掩盖浓重的血腥味,有偷偷抬眼的孩子,当他们看到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时,都忍不住吐了起来。 小庆很快的安抚好了大家的情绪,和梁玉希一起把队伍带了出去,当最后一个孩子从超市离开,苏泽重重的跌在地上。 虽然他知道这些人都该杀,但是当自己真正动手的时候才发现是如此的艰难。 那毕竟是一百多条人命,苏泽甚至觉得偌大的超市充斥着寒气,无数的魂魄缠绕着自己,他闭着眼,想要把这一切全部赶出脑海,却怎么也做不到。 那一个个暴徒死前或是狰狞或是恐惧的表情一一浮现。 屋子里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反而味道越来越浓,就连为数不多的几盏小灯也变得忽明忽灭,梁玉希顺着楼梯重新走了下来,她捂住鼻子,屈身朝着苏泽走来,柔声道:“上去。” “玉希,你说他们该死吗?”苏泽没有回答她,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梁玉希先是有些飘忽不定,接着坚定道:“该死!” 苏泽仿佛恢复了一点精神,“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不狠,就根本没办法跟其他人斗,周小天把我耍的团团转,康剑更是,我只是个普通人,论阴谋诡计不是他们对手。我不狠,我会死,你会死,孩子们也会死。”一口气说完,苏泽好像卸下了负担。 梁玉希心疼地看着苏泽,她能感受到,这个男孩,和以前不一样了。她靠近他,用双手将他紧紧抱住,柔声说道:“不要自责了,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苏泽紧紧盯着她,同样把她抱住,“我现在杀不死康剑,但是他最好别被我抓到,否则,我一定要给婷筠报仇。” “会的,会的,你会给婷筠报仇的,你也会把我们安全的带回临城,这一点我从未怀疑。”梁玉希道。 苏泽站起身来,在梁玉希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到王婷筠的尸体旁,他半蹲下去,像第一次认识她那样抚摸着她的头“乖孩子,老师带你回家。” 他抬起王婷筠的尸体,两个人顺着楼梯走了上去,只留下一座安静的地下商场,和无数躺在地上的尸体。 当苏泽扛着王婷筠从超市走出,孩子们很快就围了上来,可是看到被苏泽扛在肩上一动不动的王婷筠,谁也没有说话。 苏泽想要带着她一起回家,但是尸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腐烂,想要火化再带走也没有工具,无奈只能把她安葬在这里。 大家在地上为她刨出一个土坑,把她安放在里面,苏泽把她一直不离手的望远镜挂回她的脖子上,然后把土填好。 梁玉希取下她的双肩包,放到车上,如果能够回到临城,她会把包交给王婷筠的父母。 孩子们在王婷筠的安息地前站成了几排,包娜娜拉着小庆的袖子,低声道:“婷筠也死了,我之后会不会跟她一样?” 小庆摇了摇脑袋“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 等到葬礼结束,大家上了车,苏泽回过身来,看着下沉式的超市,那里埋葬着无数人,好的,坏的,无辜的,奸诈的。“如果非要有人死,那一定不是我,不是我们”苏泽自言自语道。 第51章 十万感言(必看) 黑鸦不知不觉中都已经12万字了,第一卷的剧情也已经过半。 其实黑鸦这部书从诞生之初就经受着种种磨难,内投给编辑,编辑说这本书和网文背道而驰,不会有人看的,因为我坚持要用这种写法,再加上编辑大大觉得文笔尚可,给了我签约的机会。 签约之后的事情就更不用多说了,从最低级别的推荐开始,一开始晋级了一次,但很快就断了推荐,后来因为编辑看到成绩实在惨淡,又给了个机会,可无论在哪个档的推荐中,黑鸦的增幅基本都排在最后一名。 编辑大大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准,现在风入侵越来越严重,轻小说变成了的第一大分类,在这个时代,似乎上的作品都越来越“快”了。 与这样大多数的作品相比,黑鸦像是一个老古董,分段长,重剧情,细节描写多,这一切都好像上个世纪的网文一样。 编辑大大和不少热心的书友都给我提意见,让我增加爽感,提高速度,但我都拒绝了,黑鸦在我看来并不过时,分段长虽然看起来难受了点,但是长句让语言更加有力,重剧情虽然难写,也不像大部分小说打个怪就要好几章,但是能让读者更有代入感,细节描写虽然被骂文青,但也更引动人的情绪。 编辑大大跟我说过,黑鸦偏向于规则被破坏后,人性为了挣扎活命以及自身利益,产生各种人性和自私方面的故事,他认为这样和网文背道而驰,但我却觉得这正是我想要想写的。 末世小说不应该只是打怪升级,人前显圣,这么多年来,蹉跎,废土被封,黑暗血时代断断续续,狩魔笔记也没有了余音,真正能被叫做末世文的还有几本? 我不指望能和一下这些前辈比肩,但是我希望我是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末世文如果只有打怪升级刷boss,那干脆并入玄幻,归入灵气复苏算了!没有必要单列出来。 有读者说黑鸦读起来很累,那对了;有读者说黑鸦读着读着眼角发酸,那对了;有读者说黑鸦离经叛道,那也对了! 成绩不好,没关系,我有着虽然人数很少,但可爱的书友们,我年纪还小,也不是为了钱而写作,所以我不在意这些,轻松向的小说千千万万,不少我一个,我只想做些难的事情,哪怕是成为殉道者。 所以觉得不和胃口的书友不必强求,上的好书很多,可以供你们随意挑选,我只想为自己写一次,为末世小说写一次,看看这已经日暮西山的分类终究还有没有可能重新焕发生机,看看这种有深度的小说会不会有人喜欢。 最后,感谢每一位收藏,投票,投资,打赏的读者们,正是因为你们我才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如果你喜欢末世小说,像我一样是末世分类的忠实读者,喜欢我的文风,那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下面是一份感谢名单: 谢谢戏鱼幻的月票和推荐,这是在我单机时一直跟来的老读者了 谢谢ffee和阿者的打赏 谢谢老书虫qwq在本章说的积极发言 谢谢抽风的戏精,旅客保护地,我举颗栗子,白洛,元灵之,若尘,ahriepress,菜鸟书迷,凯撒,聆听风中故事,绯夜残月,物可厚非,白前辈同款幸运,读者,爆军大师,查鑫敏,楚狂霸霸,夜路,绯色无湮,血色殇牧,阿朗c投的推荐票 让我们一直走下去! 第52章 重见光亮 简单的葬礼完成后,苏泽才想起超市里应该还有剩余的物资,他捏着鼻子一个人下去查看,在超市的库房里,硕大的库房竟然只有两个纸箱子的食物。 苏泽用手电筒照射过去,在其中一个纸箱上被人用黑色水笔写下了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这行字,证明我死了,食物早早的就被我运了出去,藏在其他地方,即是为了控制身边的这些暴徒,同样也是不给我的敌人留下任何东西。” 在黑字旁边有个简陋的笑脸,寥寥几笔却让笑脸满是癫狂。看到这句话,苏泽在原地愣了一会,好久才回过神来。 苏泽从箱子中找到了那根黑色水笔,将短短几行字划掉,在棕色的纸箱上形成了一个黑疙瘩,他抱着纸箱,重新走回了车上。 车子向南开去,一直开到了天水路,天水路上十分安静,根本看不见李德隆口中虫群的影子。 苏泽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是更加郁闷。他知道想要给王婷筠报仇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算无遗策的康剑正如同他的专业一般,操控着众人,玩弄大家于股掌之间。 你既然放过了我,觉得我只是个提线木偶,那就要承担留下我的后果,苏泽暗想。 车子行驶过天水路,出了滦乡,一路上甚至都没有遇到虫子,此时的苏泽躺在隔间里,车厢上的汪东城拍了拍李道童的肩膀,问道:“你觉得苏老师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李道童瞥了他一眼,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换了一个姿势。 汪东城也愁眉苦脸起来,周小天李德隆的暴虐行径,康剑狰狞的笑声,还有王婷筠的脸仿佛在眼前一一浮现。 “你说要是没了苏老师,我们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被切成片喂虫子啊”汪东城抖了抖身上的肥肉。 李道童叹了口气“苏老师要是受了影响,光靠班长和大牛,我们可回不去。”他暗中握了握拳头,把后半句藏在心底“还是要觉醒,这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帮助大家。” 其实这个时候的苏泽并没有像同学们想的那样,相反他早已经摆脱了情绪,他此时靠在梁玉希旁边,手里拿着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黑点对梁玉希道:我们就不在赤山市停了,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梁玉希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苏泽经过营地和自救点的经历已经对人多的地方产生了本能的抗拒。 苏泽身子倚在车尾,看着天色早早地变黑,不知怎的,却生出一份安心,在野外虽然危险重重,但是比起营地聚集点内的人心向背,却是轻松了太多。 车子在天黑后又短暂的行驶了一段时间,在路边的灌木丛旁停靠了下来,大家从车上下来,苏泽用虚空藤取了些木材,用火机点燃,众人就这样围着篝火坐了下来。 明黄的火焰在黑夜里显得异常的显眼,大家把外套脱下,围着篝火取暖,静静的吃着晚饭。 其实长时间的吃零食已经有些吃腻,但是没人说出来,只是机械般的把高热量的零食塞到嘴里,最后灌一小口矿泉水,再吞咽而下。 谁都知道现在在外食物难以获取的程度,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有能饱腹的食物,已经是一种幸福。 不知是不是孩子们今天受到太多了惊吓,进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声,最后还是苏泽打破了队伍的沉静。 “今天王婷筠离开了我们,是被周小天杀死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被康剑杀死的,我知道大家都很难受,我也跟你们一样,周小天死了,康剑那个变态我也不会放过他。” 梁玉希给苏泽递上一瓶水,他抿了一口“之前加觉死了,小莲小可死了,今天婷筠死了,之后还有可能会有人离开我们,但是我能保证的是,我会尽力把你们送回家,送到你们父母身边,这是我对梁老师的承诺,对王叔的承诺,对婷筠的承诺。” 一番话说完,孩子们总算是打起了精神,小庆也站了出来说道:“我作为班长肯定也会协助苏老师送大家回家。” 牛海岭和马华远也站了起来“我们也是。” 看着队伍里的孩子们逐渐恢复了些生气,梁玉希总算是安心了。 她知道这一段的长途跋涉,对于仍在上初中的孩子们来讲,实在是太难了,他们经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万幸的是有苏泽在,让大多数孩子都没有直面危险,从而崩溃。 今天对于孩子们也是相当疲惫的一天,在看到李德隆和苏泽先后杀人,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坚持住不吐出来,再加上之前被绑了起来,一路奔波,大家的体力早已经消耗的一干二净,但是害怕晚上危险,还是有几个男生自愿守夜。 剩下的孩子回到车上很快入眠,苏泽梁玉希汪东城和其他三个男孩一起守上半夜,六人围坐在火堆旁,班里最瘦小的男孩简自龙向苏泽问到:“苏老师,您今天怎么把那些人都给杀了啊。” 还没等苏泽开口,汪东城抢先道:“简自龙你会不会讲话,苏老师不杀那些人,那些人就可能把咱们都给杀了。” 简自龙看到凶狠的汪东城也是被吓了一跳,好在被苏泽按住,他柔声道:“自龙,那些都是犯了罪的暴徒,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残害别人,更何况东城说的也有道理,这世道啊,你不杀别人,别人就反过来要杀你。” 听到这些话,简自龙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他支支吾吾道:“苏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担心,怕您精神受刺激,我看你当时也吐得厉害。” 苏泽把手放到他肩上“老师已经没事啦,自龙你就放心,但是你要记住了,万一老师之后真遇上了麻烦,你也要站出来帮助大家,那个时候可绝对不能手软。” 简自龙跟周围的几个男孩一头,苏泽这才把手收回。 第53章 好人坏人 苏泽把藤蔓放了出来,沿着周围伸展出去,来观察周围有没有危险。 可是在他把周围扫荡了一圈后,他发现,在灌木丛中好像有两个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人,由于灌木丛的遮挡,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发现。 苏泽立刻站了起来,虚空藤席卷而过,直接将两人死死卷住。可是两人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苏泽让周围的人先退后,自己一人靠近过去,看到了那两具尸体。 经过多次检查后苏泽这才放下心来,汪东城也急着忙着挤到尸体旁边,仔细观察着尸体。 “老师,这怎么会有尸体。”简自龙用手遮住眼睛,时不时地张开手指从指缝偷偷看着。 地上的尸体颜面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腹部高高鼓起,整个尸体肿胀成巨人状,皮肤上布满绿色斑块,还时不时有血水从口鼻中流出,明显已经死去多日了。 “应该是饿死了。”苏泽回答道。 他用藤蔓将两具尸体重新放回了原位,心底叹了口气,如果普通人在天井降临时没有能够进到当地修建的庇护所,恐怕下场都会和这两人类似。 下半夜已经睡去的苏泽被说话声吵醒,他一下子起身,翻下车来,在快要燃尽的火堆旁,两名陌生人站在牛海岭和小庆身旁,和他交谈着什么。 看到苏泽过来,牛海岭立即向苏泽道:“苏老师,这两人说自己是幸存者,非要让我们捎他们到最近的聚集地去,还说不捎上他们他们就不走了。” 那两个幸存者听到这话神情变得有些尴尬,立马辩解道:“小孩子你不要乱讲,我们就是想搭一下你们的车,顺道去赤山聚集地。 牛海岭冷笑一声,斜着眼看着两人,苏泽朝两人走去,问到:“你们两人怎么在野外生存这么多天的?” “都是运气好啊小兄弟,我们白天躲在后面的树林里,再加上之前带着足够的吃的,这才坚持下来的,你就行行好,把我们捎过去,多一脚油门的事。”一名幸存者哀求道。 苏泽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小庆和牛海岭,“昨天的教训还没长够吗,别让陌生人靠近队伍不知道吗?” 牛海岭小声嘀咕:“我看着俩人没啥威胁,这才没有把他们赶走,也没叫醒大家。” 苏泽用虚空藤把灌木丛中的尸体重新卷了出来,放在两人面前,道:“这两人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没见过他们?他们就死在你们躲藏的树林对面。” “确实没见过。”一人走上前去,仔细的打量着尸体,肯定道。 苏泽用藤蔓把尸体立了起来,用双手扒开尸体的后颈,在那里有个很小的刀口。他瞥了一眼两人“这么说,这两个人应该不是你们杀的。” 两个人想要继续辩解,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在不断但重复着“没有,没有。” 突然一人如同发疯了一般,跪倒在地,抱住苏泽大腿,哭道:“您一定要把我们带回去啊,我还有家人在赤山呢,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他们的,真的不是,我们没有东西吃了,才抢了他们吃的,他们拼死跟我们反抗,我们只好杀了他们,伪装成自然死亡的样子。” 苏泽抬脚把他甩开,紧接着藤蔓一挥,两个人就被抽飞出去,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看着已经被吵醒的众人,苏泽开口道:“刚刚那句话不光是对大牛和小庆说的,你们也要记住,永远不要心软,不要放松警惕,在外面,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他把发愣的牛海岭和小庆拉到车上,揉了揉还没彻底清醒的马华远的脑袋道:“起床了,咱们开到有有屋子的地方再睡。” 等到马华远坐到驾驶位上,车子发动起来,远处被打飞的那人再次吼叫道:“不要,带上我们!不要把我们留在这!”可是苏泽根本不予理会,卡车引擎启动,一下子窜了出去。 白色的尾气仿佛烟雾将那人笼罩,他逐渐地低下头,最终重新倒在了地上。 梁玉希此时正坐在苏泽旁边担心地说道: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他们还小。” “不快,现在这个形势他们必须要这样,这样才能回家。” “我知道,我只是还有些放不下……” 当车子开进了赤山市的范围,因为苏泽不想去赤山聚集地,所以马华远就在市郊找了一栋小别墅,把车子停靠在那里。 苏泽和小庆两人率先下车,苏泽用藤蔓劈开门锁,然后进到院子里,检查了几遍之后,苏泽继续打开别墅大门,一只黯晶蟑螂迎面扑来,苏泽用藤蔓轻松将它锁住,撕裂成四段,随后把虫尸甩了出去。 他和小庆两人依次探查完每个房间,把三只黯晶蟑螂全部杀死后才把众人叫了进来,由于凌晨大家被两名幸存者吵醒,再加上这几天的数次打击,疲惫的众人很快就被安排到房间里休息。 苏泽和梁玉希在别墅二层的小更衣室睡下,而小庆和其他几名男生分别站在院子里和顶层阳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一觉醒来的苏泽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不知何时倒在自己怀里的梁玉希,他把脸凑过去,朝着梁玉希脸上轻吹一口气,可是梁玉希的呼吸依旧平稳。 苏泽慢慢靠近她的耳朵,在耳垂处再吹了口气,梁玉希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嘴角浮现出浅浅的梨涡。 “还装睡啊。”苏泽笑道。 “这不是准备吓吓你嘛。”梁玉希瞪了苏泽一眼。 “好了,我起来去外面看看”苏泽捏了捏梁玉希的手背,从床上站了起来。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今天在外面守夜的是汪东城和简自龙几人,看到苏泽走出了房间,汪东城立马跑了过来“苏老师,您醒啦。” 苏泽点了点头“没什么情况?” “您放心,有我们几个在这,您就放心。”汪东城拍了拍鼓胀的胸脯“只不过……”他面露难色。 “怎么了?” “只不过大家守夜都饿了,我怕他们几个到时候饿的没劲了,守夜都守不好” 苏泽没有忍住笑意“成,待会让他们几个来找我拿吃的。” 汪东城的脸很快红成了猪肝,苏泽也不再调侃他,从房间里取出了一袋饼干递给他。 汪东城迫不及待地接过饼干,撕开包装吞下一块饼干,一边咀嚼一边问“苏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大家一路上奔波肯定也很累了,再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多,过了今晚,我们再休整一天,后天上路。” 第54章 赤山赤山(一) 此时此刻,在不远的赤山聚集地,军队战略部的屋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一圈穿着军服的士官们正围绕着屋子中心的一个沙盘讨论着什么。 “长官,那伙人已经在赤山市的市郊驻扎了一天了,接下来的动向还不明确。”一名年轻的士官向最右方的一名老人报告道。 老人眉头紧皱,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沙盘上移到年轻士官的身上,让年轻士官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继续道:“据调查他们应该是从北方一路赶来,中途曾在乌县营地短暂的停留过,最终的目的地应该是在浙省省内。” “看来是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了,那东边的事情就麻烦他们一下。”老人慢吞吞的说道。 “这……会不会不太好?”年轻士官有些犹豫。 “你是打算违抗命令,士官?”老人脸上的皱纹竖了起来。 “属下不敢。”士官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低下头道歉。 “那就快点去,在赤山这里停留,总是要留下点住宿费。”老人吩咐道。 年轻的士官很快就从战略部里退了出去,隐入了黑暗当中。 苏泽坐在别墅顶层的阳台上,张望着四周,经过前几天的事情,仅仅留下四个孩子守夜并不能让他安心,好在他已经睡上了几个小时,所以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守夜。 凉风拂面,苏泽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二月,他的羽绒服早就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只剩下一身单薄的军绿色卫衣,卫衣上满是污渍和血迹,这还是在乌县营地的时候吴羊给自己的。 苏泽把衣袖卷到胳膊肘处,小臂似乎比起之前粗壮了一些,更黑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双臂,有的是疤痕,有的还未结痂,更不用说腹部那个至今都没有彻底痊愈的创口了。 想想在半个月前,自己还是个就连抽血都要撇过头去,掐着胳膊的学生,苏泽不由得对着冰冷的黑夜叹了口气。 正在苏泽坐在阳台上发呆时,小庆火急火燎地从楼梯上跑了上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老师,李道童跑了!” “跑哪去了?”不知道,他给我留下了张纸条,我醒来后看到立马就上来找你了。” “你现在去把牛海岭叫醒,让他暂时看好这块,我现在就去找他,先别告诉其他人。” 小庆郑重地点了点头,苏泽伸出手,手背上的两株藤蔓卷住院子后面的铁制栅栏,随即就像荡秋千一样飞出了院子。 他落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藤蔓帮他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加速朝着周围的别墅跑去,他知道,在黑夜中,李道童跑不了多远。 冰冷的霜刀划过脸颊,苏泽在黑暗中快速地穿梭,黑暗中的虫子被惊动,追逐着新鲜的血肉,可是还没等它们靠近,苏泽背上的两根粗壮藤蔓就将他们打成碎片。 很快,黑夜中其他别墅的轮廓若隐若现,苏泽也顾不上会不会招来更多的虫子,他气沉丹田,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童,你在哪?” 苏泽竖起耳朵,可是根本听不到李道童的声音,越来越多的虫子开始聚集,苏泽一栋栋的翻找着附近的房子,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随着时间的推移,虫子越来越近,叫声也越来越大,苏泽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苏泽左手的藤蔓忽然动了起来,直指右前方向,苏泽眼睛一亮,立即朝着藤蔓指着的方向狂奔。狂暴的气流让苏泽只能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栋废墟。 一只钢铁蚂蚱被压在废墟下,苏泽越过栅栏,藤蔓化作细剑洞穿了蚂蚱的身体,余下的藤蔓搬开周围的碎石,李道童正被压在一块石板下面。 因为倾斜的石板和墙壁的一角构成了一个三角,这才导致他没有被活活砸死。苏泽二话不说,将他用藤蔓卷到自己背上,随后撒腿就朝着自己住处的相反方向跑去。 往反方向跑了五分钟后的苏泽就已经气喘吁吁,他把李道童放下,找了一处隐蔽的小楼躲起,屏息凝神了十来分钟,终于可以确认没有虫子跟上了。 李道童已经昏迷了过去,苏泽用双手检查了下他的身体,除了流血外应该并无大碍。他把李道童重新背在身上,把藤蔓收回身体,静悄悄地从房子走出来,绕了个弯,朝着队伍的住处赶去。 牛海岭焦急地在顶层阳台上踱步,旁边的马华远板着个脸自言自语“李道童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乱跑,一不小心就会把大家的命全部葬送的。” 小庆坐在阳台一角,什么话也没说,他想要去告诉梁老师,但是苏泽的叮嘱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让梁老师知道,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现在自己只能祈祷苏泽能把李道童安全的接回来。 呼啸的风声变得剧烈,背着李道童的苏泽用藤蔓钩住栅栏,轻轻一翻,跃进了院子,牛海岭很快就在黑暗中注意到了他们,立即给两人比划了一个手势,他们一起朝着楼下跑去。 小庆搀扶着气喘吁吁的苏泽,牛海岭马华远抬着小庆,一行人避开在前院守夜的几个同学,从后门进去把两人都带到了阳台上。 牛海岭把李道童平躺着放下来,小庆马上给他治疗伤口,然后用冷水把手掌沾湿,轻拍他的脸颊,如此反复数十次后,昏迷的李道童终于悠悠转醒。 小庆把他的上半身扶起,靠在墙边,还没等他靠稳,牛海岭压低了声音愤怒喊道:“李道童,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李道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后,他把头垂下,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你要送死,别带上老师和其他同学。” “你理解不了的。” 马华远止住了牛海岭,放缓声音问“李哥,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李道童用双手揪着头发,十指与头皮不断地摩擦“我想觉醒,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也可能是其他人,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我只是想觉醒,这样才能活下去。” 痛苦的神情像是龙卷风一样,把他的五官扭曲到一起。 这话就像是巨大的鼓槌一般敲在了三个孩子的心上,让他们说不出话,他们坐在地上,一路上痛苦的回忆如同喷涌而出的地下喷泉,将他们浸透。 苏泽看向天台外面,院中因为害怕引起虫子的注意,只点起了小小的一团篝火,那篝火像是黑色湖面上的一只橙色小舟,黑色的湖面荡漾,湖水高涨,而这橙红的小船,正在艰难的抵抗着风浪。 可是黑色的湖是那么的无边无际,即使他并没有刻意刁难这个小舢板,但他还是摇摇欲坠。 在灼热的火光中,李道童的痛苦,牛海岭的迷茫,马华远的失落,小庆的疑虑被一一倒映在了漆黑的湖面上,或许,或许他们有着共同的问题,我们真的能够抵达岸边吗? 第55章 赤山赤山(二) 第二天醒来,这艘橙红色的小船已经消失,苏泽从阳台上站起,伸了个懒腰,顺着楼梯一路走了下去。 大厅中的孩子们正在吃着早餐,苏泽从梁玉希手中接过了一小袋饼干和一瓶水,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他把饼干咽下,同时注意到了离自己不远的简自龙。 简自龙正坐在大厅的角落里,拿着本书认真读着,苏泽凑到他身边,看到了书名,《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这时简自龙才注意到了苏泽坐到了自己身边,他有些拘束的向苏泽说道:“苏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怎么看起书来了”苏泽问道。 “我……我有些害怕,所以只能通过看书短暂消除恐惧。”他诚实地回答。 “是因为昨天晚上守夜吗?” “不全是。” 苏泽思考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跟老师讲,别一个人藏在心里。” 简自龙犹豫了片刻,问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啊,呆在一个地方,总是给我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你知道的,我们之前呆过一小段时间的地方往往都……给人留下很大的阴影。” “放心,我们今天把事情都处理好,明天一早就出发。” 就在此时,赤山聚集地的东边,来了一个骑着摩托的年轻人。 在别墅内,马华远拿着地图正在和苏泽商量着接下来的路线,他的手指顺着赤山市所在的黑点开始往下划,在中途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标志着临城的小点上。 “真的不远了。”苏泽紧盯着地图说。 “可是我们剩的油也不多了,我们不知道路上哪里有加油站,我们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去四处寻找。”马华远打断了苏泽。 难道必须要去赤山聚集地一趟了?苏泽按揉着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去聚集地,就意味着麻烦和意外,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的把汽油送给他们,而赤山聚集地的管理者,是否如同吴羊一样好说话,他也不得而知。 “我来想办法,你不用管了”苏泽对马华远讲道。 马华远把地图对折两次,塞到衣服的内层里,重新回到房间休息。 苏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陷入了沉思,在思考过后,还是决定先不进入赤山聚集地,他打算在周围寻找废弃的柴油车,看看能不能把车子里剩下的油取出来,再加到自己车里。 想明白之后,苏泽也不拖沓,他上楼吩咐好小庆牛海岭二人要注意警惕,保证大家的安全,随后自己从门口拿起虫肢剑,走了出去。 梁玉溪在二层的卧室休息,听到苏泽出门的脚步声,她从床上支起身体,慢慢走到床边,苏泽那看起来仍然瘦弱的背影从院子里逐渐远去,她摸了摸胸前的白贝母项链,暗中祈祷着。 从别墅的院子走出,苏泽一直观察着周围,现在他应该是位于赤山市周围的别墅区,在别墅区应该是没有用柴油的大型车辆,所以他还要往市区内前进碰碰运气。 他沿着道路上的指示牌向着市区不断的靠近,现在还是早晨,天色黯淡的很,像极了平时下雨前的天气,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道路两旁的建筑有着不同程度的破损,五颜六色的血把两旁的楼染得像调色盘一样,空气中满是腥臭,尸体横在道路的各个方位,有的是虫子的,可更多的是人。 这份宁静并没能维持多久,突然间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让苏泽很快就在旁边找了个掩体躲了起来,他从旁边房屋的一个窟窿钻了进去,趴在地上,用眼睛偷偷地瞄着窟窿外的街道。 过了十几秒,震动声越来越大,随后,一只巨大的条状虫子出现在了大街上,那虫子形似蜈蚣,一截一截的橙红色铠甲覆盖在它的身上,甲壳连接的缝隙处满是毛刺。 它的头很小,像是红色的树莓,眼睛几乎看不到,两根短小的触须不断摇摆。密密麻麻的脚排列在身子两边,每条腿呈三段,颜色从橙色逐渐过度到黄色,异常耀眼。 蜈蚣背上背着很多东西,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个的人,那些人被蜈蚣身上的毛刺扎在背上,不知死活。 苏泽在楼中屏住呼吸,以防被蜈蚣发现,足足等了半分钟,在漫天灰尘和碎石中,蜈蚣那长长的身子才逐渐消失。 然而就在苏泽正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蜈蚣身上时,从房子上方的窟窿里已经飞进来了几只白色的蛾子。 洁白的身子上缀着黑点,异常醒目的身子让它们很难隐藏,但是它们翅膀的振动幅度极小,导致飞行中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 就这样,白蛾们一直飞到了苏泽身后还是没有被发现。白蛾在苏泽的身子上方抖着翅膀,白色的粉末从一只只白蛾的身上落下,如同下起了一场小雪。 这时候苏泽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在第一时间唤出了藤蔓,可是白蛾们抖落下来的白色粉末落在了他的衣服上,裸露的颈部,他顿时觉得眼皮仿佛在打架一般,拼了命的想要合上,他的意识正在逐渐失去,他听到了藤蔓破空的声音,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搏斗。 四株藤蔓抽打着苏泽身体上空的白蛾,可是白蛾的身体不大,而且相当灵活,在藤蔓间不断穿梭,藤蔓由于失去了苏泽的控制,精准度也大不如前,被白蛾纠缠住。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立即吸引到了不远处的巨大蜈蚣,它百足齐动,以飞快的速度赶来。它的尾部抽打在小楼上,整座小楼像是遭遇了地震一般,在一声巨响中化作废墟。 挂在它身上的人们被甩到四周,在弥漫的烟雾中,蜈蚣用一只脚精准地扎住苏泽,把他挂在自己背上,狰狞的倒刺刺入苏泽的身体,蜈蚣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背上,同时通过倒刺注入毒液,让猎物无法反抗。 抓住了苏泽,蜈蚣那数不清的脚迅速地就把地上散落的战利品捡了起来,重新放到身上,很快消失在了城市中。 第56章 赤山赤山(三) 当苏泽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坑洞里,周围挤满了狰狞的蜈蚣,蜈蚣棕色与黑色相间的外壳不断的摩擦着他的身体,把黏糊糊的油质蹭的他满身都是。 他一张嘴就吐了出来,一下引起了周围蜈蚣的注意,数只蜈蚣爬上他的身上,在他的大腿和肚子上移动,他想要反抗,却发现四肢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想要操控虚空藤,但是周围的蜈蚣实在太多,藤蔓也不是它们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无法从蜈蚣洞中脱身,现在贸然出击,只不过是使自己的生命倒计时提前罢了。 苏泽在感到绝望的同时打量着四周,寻找着能够脱困的方法,蜈蚣洞是一个深入地下几米的洞穴,有一道向上的斜坡可以出去。 他位于洞穴的后方,在他的右手不远处,有着三具被啃噬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就连骨头也被蜈蚣们的毒液消融了大半,苏泽知道,这就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被食用的原因。 或许是感觉到了这位觉醒者的与众不同,蜈蚣们决定把这顿大餐留到最后食用,所以尽管蜈蚣们对苏泽馋的要死,可是也只是围绕在他身边,流着口水。 苏泽观察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蜈蚣们狩猎往往只是派出洞穴中蜈蚣的三分之一,而剩下的数十只蜈蚣,也远远不是苏泽能够对抗的,反倒是他身体的毒液,逐渐的侵蚀地他的身体。 人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是最可怕的,当苏泽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脱困,没有机会再见到梁玉希和孩子们时,悲哀和怒愤在心中燃烧,几欲将他点燃。 他已经做出决定,即便是死,他也要用藤蔓在洞穴里大杀一场。 焦躁和恐惧在胸膛中交织,当他即将唤出藤蔓的那一刹那,他闻到了一股香味,这香味异常的浓郁,就连洞穴里的蜈蚣们,仿佛也被着香味所吸引,蠢蠢欲动。 随着时间愈长,这香气反而愈加的浓烈,终于有忍不住的蜈蚣朝着洞穴的门口慢慢前进,好像要看看这香味究竟从何而来。 当第一只蜈蚣爬出洞口,他就看到了挂在不远处树枝上的蜂巢,诱人的香气不断的从蜂巢中飘来。 第一只蜈蚣爬出了洞穴,朝着不过百米开外的树跑去,这一动作,彻底引发了骚乱,洞穴里的蜈蚣们争先恐后地从洞口挤出,朝着树林里的蜂巢奔去。 此时还趴在苏泽身上的两只蜈蚣也有些犹豫,它们害怕着好不容易得到的大餐逃跑,同时又担心同伴们不会给它们留下那美妙的食物,但它们终究还是没有抵过香味的诱惑。 或许是考虑到苏泽已经中毒颇深,剩下的最后两只蜈蚣也摇摆着身子,飞一样的从洞穴里赶了出去。 就在苏泽以为逃跑的时机就要来临时,一个年轻男子迅速的将身子探入了洞穴,一眼看到了苏泽。 年轻男子看到苏泽也是大吃了一惊,虽然吃惊,但是他并没有理会苏泽。 他一路小跑到洞穴后方,拿出别在腰间的小铲子,朝着地上一个凸起的土坑刨去,没过一会就挖出了一颗藏在土包中的黑色圆珠。 他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用铲子将黑色珠子放到了瓶子中,拧紧瓶盖,装回到包里。 装好了东西后,他快速地向洞口跑去,苏泽此时摆动身子想大声喊出来向他求救,但是由于中毒太深,他的身体和嘴巴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苏泽紧盯着那个男人,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心软的时候,如果那个人直接跑出洞口,他一定会把他留下。 年轻男子每跑上几步就回一次头,紧接着咬紧了牙关把头又扭了回去,就这样一路到了门口,苏泽的心也吊了起来。 那人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还是回了头,一把把苏泽扛起,快速的冲出了洞穴。 他扛着苏泽从洞穴跑出,紧接着朝着与蜈蚣们相反的方向跑了大约50多米,骑上了摩托,一脚油门,车子一溜烟似的就跑远了。 摩托开了不到十分钟,男人看到身后一直没有动静,才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摩托停了下来,找了棵树靠着坐下来,紧盯着苏泽。 “你怎么会在毒血蜈蚣的洞穴里?”年轻男子凝重的开口问道。 苏泽没有反应。 “你叫什么,你是从哪里来的?” 苏泽没有反应。 “你有同伴吗,他们都在哪里,我看看能不能把你送过去。” 苏泽没有反应。 年轻男子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你中毒了,没法说话?” 苏泽瞪大了眼睛盯着男子,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罐子,拧开盖子,递到苏泽嘴边“喝了。” 苏泽看着眼前的罐子,透明的玻璃罐子里装着粘稠的黄白色液体。 年轻男子看到苏泽的眼神不太对劲,解释道:“我是觉醒者,这是我觉醒的能力,我管它叫虫蜜,喝下去能解毒的。” 看着嘴边的罐子,苏泽陷入了纠结,到底喝还是不喝,短短几个照面,虽然这人救了自己,但是苏泽无法判断他的好坏。他沉思了片刻,藤蔓从身上上钻了出来。 那名年轻男子被突然出现的四株黑色藤蔓吓了一跳,一下子翻身上了摩托,直到他发现四株粗壮的藤蔓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围绕在苏泽身边一动不动。 “这是你觉醒的能力,你也是觉醒者?”年轻男子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四株藤蔓同时作出了点头状。 “不是兄弟,我好心好意把你救出来,给你解毒,你还以为我是在害你,防着我一手。”男子有些不开心。 四株藤蔓摇摆着,年轻男子道:“算了,在野外,防着别人一手也是应该的,这东西你就放心的喝。” 他从摩托上下来,走到苏泽身边,扒开他的嘴,将黄白色的液体全部倒了进去,然后有些心疼的拧紧了瓶盖“好人没好报啊,我这好不容易攒下的虫蜜给你吃了,还要被你惦记着。” 年轻男子在喂完苏泽虫蜜后自觉的坐在了他的身边,周围的四株虚空藤随风摇摆。 随着黄白的粘稠液体下肚,苏泽只觉得浑身烧起了一股火,他并不担心,他知道年轻男子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真的给自己喂下的不是好东西,那他自己也难逃一死。 第57章 赤山赤山(四) 慢慢的,那把火烧的越来越烈,苏泽能够感受到全身上下逐渐开始有了知觉,只是一股麻痒遍布全身,仿佛数十只蚂蚁在骨头上慢慢爬行。 这种痛苦维持了两三个小时才逐渐停止,苏泽动了动仍有些发麻的手臂,拍了拍男子的肩。 都已经闭上眼睡下的男子被这一拍吓了一跳,睁眼后才发现原来是病号搞的鬼,他叫了起来:“你这厮,不但不识好歹,到还吓起我来了。” “抱歉抱歉,我叫苏泽,请问老兄你怎么称呼?” “王达仁……啊不李达仁,对,李达仁。” “达仁兄弟,刚刚是我的不对,还希望你能谅解,在野外,啥事情都得防着一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善良。”苏泽道歉。 李达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继续问道:“你怎么会跑到那个鬼地方去。” “我出来寻找物资,谁料被一群白色蛾子给偷袭了,让蜈蚣给捡了便宜,醒来后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怪不得怪不得,你这是遇上昏睡蛾了。” 苏泽苦笑,他本想出来找柴油,结果刚出来就被虫子给暗算,如果不是李达仁相救,估计他今日就要葬身蜈蚣洞了,这无疑再次提高了他对野外的警惕之心。 “达仁兄你从哪里来?” “我从赤山聚集地赶来的,根据消息,毒血蜈蚣的洞穴里有着毒珠,毒珠对于我非常重要,所以我才特地赶来,用虫蜜引走蜈蚣,谁料蜈蚣洞里竟然有个大活人。”李达仁感叹。 “你是否还有同伴?”李达仁接着问到。 “有的,我们一行人从北边赶来,要到临城去,只是在附近暂留几日” “临城?”李达仁的眼睛里充满了诧异,“你们要去临城,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梦?” “我和同伴的家人都在临城,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再说了既然已经出来,还走了这么远,断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李达仁有些敬佩道:“虽然这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安全到家。” “借你吉言”苏泽勉强咧开嘴角。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尽早赶回聚集地了,否则就要被关在外面了”李达仁略带歉意。 “无妨,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了,只是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如果你这几日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市郊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忙。” “市郊?具体那个方位,如果真有麻烦,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伍兹区牛驼别墅23号。” 别过李达仁后,苏泽立马拿着李达仁留下的地图朝着别墅赶回去,他知道梁玉希和孩子们肯定十分的担心,因为他们有过约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回去的路上苏泽注意提高了很多警惕,不论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先躲藏起来,召出藤蔓环绕自身。 苏泽在路上一连遇到了三拨虫子,因为躲藏的及时都没有被发现,但是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在刚出发的时候,虫子们往往都是落单出现的,而到了近日,虫子们最少也是成群,甚至几十上百。 天色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苏泽身上没有手电筒,能见度极低,在茫茫的夜色中,苏泽操控着藤蔓,摸索着回到别墅的路。 在夜色中前进没多一会,不远处就传来了杂音,尽管苏泽的视力经过觉醒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是还是没法在黑夜中看到太远处的东西。 如同指甲来回摩擦在墙壁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泽的心也是提了起来。 以身体为轴,四株藤蔓开始如同螺旋桨般缓慢旋转了起来,这是为了防止虫子快速的近身。 苏泽提起了虫肢剑,横在胸前。刺耳的声音终于撞到了藤蔓上,把其中的一株撞的偏离了轨道,于此同时,刺耳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苏泽眼中。 只有一只虫子,是他见过的,阎罗螳螂。在苏泽分辨出它的时候,它已经用刀锋般的双臂斩到了苏泽的头顶。 苏泽下意识的举起剑,横在头顶,这个动作救了他一命。 在剑被斩断的那一刹那,四株虚空反映了过来,趁着空档顺利的缠住了阎罗螳螂的身体,随后,温热的液体把苏泽从头浇到了脚。 苏泽快速的离开了现场,他能感受到,战斗传出来的动静,足以吸引到周围数不胜数的虫子。 有惊无险的再次走过一段,苏泽终于回到了牛驼别墅区,他跑到23号楼,隔着大门就能看到一团炙热的橙红色,在火光中,充满惊喜的低声呐喊“苏老师回来了!” 在声音还没有发出前,站在门口的苏泽就发现门已经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冲进了他的怀里,直到啜泣声音从肩头传来,他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隔着身上的黑色血液,他感受到了怀抱中女孩散发出的温度,他抬起头,看着熟悉的白瓦青砖,不知怎的,眼睛竟有些发酸。 等到他抬起头,34个孩子,一个也不少,全部堆在门口。 梁玉希松开了苏泽,蜂拥而至的学生们才把苏泽团团围住,苏泽抱着率先冲到自己怀里的小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苏泽把大家劝回房间休息,自己则是回到了和梁玉希单独的小屋,梁玉希那着条沾水的毛巾给他慢慢擦着身子。 她擦到手臂,用湿毛巾擦去血污,三道狰狞的伤口从手腕处一直贯穿到肩膀处,苏泽很快把旁边的短袖捡起,套在身上,温柔道:“怎么啦。” 梁玉希不说话,只是看着苏泽,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汇聚到一起,在僵持了几秒钟后,苏泽避开了她的目光。 在一片黑暗当中苏泽抱紧了梁玉希,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梁玉希抬起头,找上了苏泽的嘴唇,炙热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全身,烧得苏泽近乎神志不清,他紧紧的抱住梁玉希,好像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胸膛。 第58章 赤山赤山(五) 火焰在黑夜中燃起,熄灭,转眼就到了早上。按照原计划,早上就应该出发了。 可是因为苏泽没有找到汽油,车上油箱中的汽油也所剩无几,所以大家经过商议还是打算停留一天,看看有没有机会搞到一些汽油。 孩子们在院子里发着呆,苏泽找到了李道童,一夜没睡的他双眼布满血丝,浓重的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被映衬的更加明显,他咬着干裂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道童。” “嗯?”他的眼神略显呆滞。 “下次有事不要自己做决定好吗?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告诉老师。” 他的齿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进去。 “等到有机会了,我给你抓只虫子过来,到时候我在旁边看着,试试能不能让你觉醒。” 李道童的眼眶就像是超负荷的海绵,吸满了水,终于,两道白印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好,我听你的。”他的嗓音因为压抑着哭声显得并不好听。 苏泽摸了摸他已经拧巴成一绺一绺的头发,走出了房子,在苏泽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李道童眼角的海绵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一握,泪如泉涌。 苏泽走到院中,用双手握住高高的铁栅栏。可是栏杆上却传来细微的震动,苏泽疑惑地紧握栏杆,震动确实是存在的。 他飞快地跑到阳台上,用藤蔓卷住遮阳棚的上层玻璃,一下窜上了别墅的最高点,他让四株藤蔓把自己高高撑起,在半空中,他看到视野的尽头已经被一望无际的黑色洪流所包围。 苏泽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下身子没有站稳,从遮阳棚上落了下来,好在藤蔓及时的救援让他避免受伤。 他顺着楼梯朝下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所有人收拾好东西,虫子要来了。” 孩子们经过短暂的慌乱,在梁玉希和小庆的组织下,大家很快克制住了恐慌,每个人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路上的经历让孩子们很快适应了这个紧急情况。 同时牛海岭和马华远把一路上收集来的所有武器发放到了每个人手中,有的是虫子的锋利肢体,有的是球棒斧头,更多的是在附近搜集来的钢筋木条。 苏泽重新登上了别墅的最高点,虫子正在迫近,数量看上去接近百只,有苏泽熟悉的绿顶甲虫,钢铁蚂蚱,黯晶蟑螂,阎罗螳螂,也有他从未见过的巨型蜘蛛,蝎子。 它们正在飞速靠近着别墅区,苏泽的心渐渐下沉,它们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形成的包围圈却没有因为奔跑产生任何的缺口,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被堵死在了圆圈中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导致虫子找上门来,但是苏泽也能放弃希望,他身后的四株藤蔓飞舞,在男生们的帮助下,房屋中所有大件的家具都被挪到了院子里。苏泽把大件家具整齐排列在高高的栅栏空隙处,避免体型较小的虫子趁机而入。 堵住了空隙后,苏泽给梁玉溪打了个招呼,她带着几个孩子走进了别墅一层。 他从房间中取出了一个涂满黑疙瘩的大纸箱,把里面的食物全部倾倒出来,箱子最下面的武器泛着金属光泽,是三杆步枪。 梁玉希把三杆步枪其中的两杆递给马华远和汪东城,自己拿着一杆,她从腰间取出手枪,环视了一周,最后眼光落在了一名女生身上“秦晓研,你行吗?” “我可以,老师。”高瘦的女生干脆地回答。 “你们赶紧跟我上来,我们到楼顶的阳台去”梁玉希一挥手吩咐。 四人很快来到了屋顶,在遮阳棚下,四个人找了个适合的位置蹲下,把枪架好。 汪东城用手摩挲着充满划痕的枪身,周小天的步枪是上了些年份的95式,较短的枪身和较轻的重量让孩子们也能勉强使用。 梁玉希拿来几个枕头,垫在自己右腿下,腰脊成弓形,把身体重心压在右腿下的枕头上。左小腿微弯,左肘悬空,枪身靠在墙边“注意看好了,别到时候受伤。” 几个孩子取来了枕头,架好了枪,黑色洪流已经逐渐迫近。 梁玉希深吸一口气,继续讲“待会不要害怕,宁可往远一点打也不要朝近处开枪,避免误伤,手要稳,用肩膀承担后坐力,千万不要误伤,大家的性命现在可就交到我们几个手上了。” 孩子们点了点头,汪东城把脸贴在冰冷的枪身上,刺骨的冷气让他精神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最后一片饼干,含在嘴里,用唾沫浸湿,双眼透过瞄准镜直视着前方的黑色浪潮,朝着我来,你们这群杂碎,看看老子怎么替大家报仇”他在心中怒吼。 此时的苏泽早已经带着牛海岭跑出了院子,两个人埋伏在别墅前不远处的另一栋房子中。 之前因为苏泽观察到虫群中有着数只阎罗螳螂,他知道,如果让阎罗螳螂进入别墅,凭借着它那惊人的速度,对与孩子们无疑是一场屠杀,所以为了缓解抵御虫群的压力,自己必须兵行险招。 两人在房子侧面紧贴着墙,苏泽心中默念着数字,在念到三十的时候,一阵嗡嗡声开始靠近,苏泽看向牛海岭,他紧了紧戴在手上的虫肢护臂,朝着苏泽点了点头。 刹那间,四株藤蔓分别从苏泽的手背和蝴蝶骨钻出,朝着前方蔓延而去,仅有一墙之隔的阎罗螳螂哪里会料到转角出现的藤蔓,四肢因为速度太快而脱离大部队想要先来猎食的螳螂被藤蔓捆了个正着。 牛海岭后脚蹬地,扬起一片尘土。整个人化作闪电,朝着被捆住的两只螳螂撞去。他双臂竖立,护臂朝外,在和螳螂碰撞的一瞬间,那虫肢制成的锋利护臂微微朝外弯曲,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入了阎罗螳螂脆弱的身体。 牛海岭顾不上充斥着大脑的昏厥感和满身的内脏血液,再次朝着剩下的两只螳螂撞去,又是一声巨响,苏泽已经抱起了昏倒在地牛海岭,用藤蔓带着两人荡出了房子。 第59章 赤山赤山(六) 苏泽脚刚落地,黑压压的虫群已经大军压境,他把昏迷的牛海岭扔到车上,立马用藤蔓打落了几只想要越墙而入的跳蚤。 打头的绿顶甲虫用头狠狠地撞击着钢制大门,让大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门里头的孩子们虽然害怕的浑身发抖,但还是用长柄的武器穿过栅栏两旁的空隙,朝着外面用力地捅。 大部分的钢筋木条戳在虫子的甲壳上,断成了两截,还有的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把孩子们的手戳的生疼,只有小部分锋利的武器顺利的被捅进了虫子的身体,可是细微的伤口不仅对虫子没有太大的影响,反而是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孩子们受伤的武器越来越少,受伤的越来越多,就连钢制大门都已经出现变形凹陷。 有的男孩子瘫在地上,浑身抽空了力气,有的女生奔跑着躲到了房子里,绝望化作阴云笼罩住整栋别墅,虫子得意的噪音占据了人们的耳朵。 这时,砰的一声枪响,巨大的后坐力让梁玉希胸口一阵生疼,她抬头望去,那只不断冲撞着大门的绿顶甲虫,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砰!砰!砰!又是连续的几道强响,阳光划破了乌云,倒下的孩子们又重新站了起来,他们拿着随手拿来的木枝甚至石头,朝着外面的虫子狠狠的砸去。 枪声越来越频繁,盖过了得意的嘶鸣,守着栅栏的孩子们前仆后继,把虫子死死抵在了墙外。 墙外的虫群见到这么小的一个房子也迟迟无法攻破,也转变了策略,打头的几只大虫子围在了一起,互相用触须触碰着对方,好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很快,伴随着那只跳蚤首领的几声怪叫,虫子的排列很快发生了变化。 绿顶甲虫逐渐往后撤,让钢铁蚂蚱顶替了它们攻坚的位置,跳蚤们跳到甲虫宽阔的甲壳上,以甲壳为跳板,朝着院子里跳去。 数十只跳蚤越过墙壁和栅栏,把院子上的一小方天空遮蔽,眼看着跳蚤就要落入院子,不知何时爬到院子中树上苏泽张开了双臂,两粗两细四株藤蔓一上一下形成了四片旋转的扇叶。 在枯树上,两片扇叶开始告诉旋转,转速越来越快,当跳蚤接触到旋转的扇叶后,那绿色的扇叶瞬间化作了血肉磨盘,翠绿的藤蔓被很快染黑,一只只跳蚤进入到磨盘中,或是被搅碎成几段,化作血雨浇灌到树上,或是被藤蔓抽飞,重重摔落回院子外。 高速旋转带来的飓风把枯枝上的败叶和新芽卷起,环绕着苏泽,不肯落下。而那在嫩绿和棕黄中的苏泽,眼神淡漠,宛如神明。 可是虫群并没有因为跳蚤的失败停下脚步,姜雯接过了面前男生手中的钢棍,顶到了栅栏的最前端,身后的男生因为虎口裂开已经被小庆抬走,所以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她颤颤巍巍地握着钢棍,有气无力地朝着栅栏外捅去,铁棍好像触碰到了坚硬的虫子甲壳,这让她手一颤,钢棍差点都掉在外面。 她强迫着自己使出浑身力气,但是对面的虫子却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正当她还在好奇时,挡住栅栏空隙的沙发忽然被扎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随后,一只蛛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姜雯的身体。 沙发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蛛腿上的倒刺开膛破肚,高栅栏外的巨型蜘蛛像串糖葫芦一样,把姜雯的身体朝外取,姜雯透过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沙发,在四处飘零的棉絮中,拿到了蜘蛛的那对白色复眼,她到死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的尸体被并不宽敞的栅栏卡住,急于进食的蜘蛛一使劲,她的头从脖子处断开,双腿扭曲成九十度,终于被蜘蛛从栅栏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阳台上的马华远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他朝着蜘蛛连开数枪,可是怒火让他失去了冷静,连续几发子弹都歪的离谱,一枪都没有落在蜘蛛身上,反倒是巨大的后坐力把自己的肩头震青了一块。 “汪东城!”他大声叫道。 和他背靠着背的汪东城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耀武扬威的巨大蜘蛛正在分尸着姜雯的尸体,一股热量顺着脑袋上涌,可是过度的愤怒却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端着枪,把瞄准镜对准了蜘蛛。 “打他!”他的声音低沉。 两人架好了枪,一发一发地朝着蜘蛛点射着,在这一刻,周围的喧嚣已经消失,世界时如此的安静,在两个男孩眼中,周围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瞄准镜中的世界。 两个人的子弹一发接着一发,从蛛腿一直达到它的躯干,打爆了它的白色复眼,它脑子中的分泌物顺着身子流下来,滴了姜雯的残尸一身。 楼顶上的两个男孩仍在不停的扣动着扳机,一直到再也听不到子弹出膛的声音,当理智逐渐熄灭怒火,两人这才发现,弹药已经被自己浪费的一干二净。 “草。”汪东城叫骂了一声,拿起地板上的球棒就朝着楼下跑去。 马华远看了一眼还在另外一边仍在射击的梁玉希和秦晓研,她们手边也只剩下一个弹夹,他咬着牙,捡起了另一杆球棒,跟着汪东城跑了下去。 随着蜘蛛顶替甲虫来到最前方攻坚后,四周的孩子们一个不注意就会受伤,大家只得后撤到院子中心,放任蜘蛛们用他们的毒液腐蚀着栅栏。 只有已经从树上跳下的苏泽仍然站在门口,用藤蔓苦苦支撑。 梁玉希和秦晓研的子弹也被打光,院子外虫子的尸体散落了一地,可是虫群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踩着同伴的尸体压上来。 苏泽知道这样下去别墅迟早要被攻破,他朝着身边的马华远大喊“走,去把车子启动起来,我们往外突围。” 马华远听到了苏泽的怒吼,但是他并没有行动,他知道突围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赶紧滚过去,你想让大家全部死在这里吗?”苏泽的脸已经变得有些扭曲,青色的血管跃上太阳穴,在额头上呈出一张蛛网。 汗液从头皮上落下,指甲在手心反复抓挠,可是马华远依旧没有动弹,旁边的汪东城犹豫了一下,抱起马华远就往车子外冲出去“清醒点,现在突围还有机会!” 第60章 赤山赤山(七) 铁制的大门已经开始朝院子内凹陷,周围的墙壁和栅栏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四株藤蔓犹如四把尖刀,可是一次次地割开虫子的躯干也让刀子变得越来越钝。 苏泽知道破城已成定局,可是他仍然苦苦支撑着,希望能给孩子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孩子们如同下饺子般跳入车厢,满头大汗的汪东城已经把马华远抱上了驾驶位,看着仍然没有反应的马华远,他咬住牙,一个巴掌抽了过去“草你妈赶紧开啊!”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让马华远反应了过来,他麻木地拉开手刹,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苏泽听到引擎发动声后,直接用藤蔓将铁门一拉,在惯性的作用下,成群的虫子顺着大门挤了进来。 面对着大门外的空隙,泥头车一头撞进了黑压压的虫群当中,苏泽最后看了一眼别墅二层的空房间,用藤蔓拽住车厢的边缘,一拉一拽,直接荡到了车上。 还没等被自己同伴挤得头晕眼花的虫子们反应过来,一辆卡车已经迎面而来,马华远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闭上双眼,碎裂断开的虫肢和深色的血液如同雨水夹杂着冰雹,打落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苏泽站在车厢最前端,用三株藤蔓清扫着车子前方的障碍,保证着车子能够逆着虫群顺利的前进。 这个机会两边的虫子可不会放过,率先反应过来的蝎子们用它们的尾巴,像从果盘中扎取水果一般,把孩子们一个个扎起。 而仅留下一株藤蔓在身边的苏泽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被蝎子用尾巴上的尖刺扎进脑袋,然后提走。 他试图用藤蔓去干扰它们,可是无穷无尽的虫子堆在两边,让他顾此失彼。 他勉强护住周围的孩子们,可是周围的孩子却不断的减少,哭喊声求救声混杂在一起,他看着孩子们眼神中的痛苦,绝望以及哀求,他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消逝了,此刻他的心底就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苏泽开始有些眼花,孩子和虫子在他的眼中都出现重影,而他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操控着藤蔓阻拦着两旁的虫子。 蝎子,蜘蛛,蜈蚣,甲虫,跳蚤,蟑螂,蚂蚱,它们用它们那或长或短,或柔或刚的器官把跑到苏泽身边躲避的孩子再从苏泽的身边一个个带走。 随着越来越多的虫子跑到车厢两侧,车子前方虫子的减少,车子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 车上的血已经铺满了薄薄的一层,连带着苏泽的眼珠都被染成红色,那股深深的无力感似乎被这红色唤醒了一般,一股无来由的悲哀连同怒气让苏泽重新支起了身子,他蛮横地一把推开旁边的汪东城和秦晓研,一脚揣开一动不动横躺在地上的牛海岭,站到了车子的最右侧。 正在欢快地抢食的虫子们离他已经不足一尺,他用那血红色的瞳孔盯着它们,苏泽一把把衣服扯开,大笑道“你们这帮狗杂种,有本事就来把我杀了啊!”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车头前的三株藤蔓转瞬之间就回到了他的身边,疯狂的杀戮,早已经让他失去了意识,更失去对于死亡的恐惧。 赤裸着的胸膛,两株从后背蔓延出来的藤蔓像是两只浴血的翅膀,手背上的两株细藤化作了两株嗜血利剑,车子右侧的虫子甚至来不及恐惧,就被利剑和翅膀划成两截,虫子和孩子们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散落在路边。 右侧的车厢已经空出了一大片,可是双眼泛红的苏泽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把住车厢边缘,眼看着就要跃下车厢,可是却被身后的一人死死抱住。 细长的藤蔓在身后人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线,可是身后的人已然没有松手,苏泽回过头去,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紧紧贴在他的身后,她的头发被血凝成一绺一绺,身上的外衫满是划痕。 她看到苏泽回过头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哀愁“不许你去。”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弱,甚至让人以为她在下一刻就要倒下,可是这声音却如同梵音,让苏泽眼中的红色逐渐褪去。 马华远的脚趾已经发麻,他启动了雨刷器,只剩下半截的雨刷把前车玻璃上的血迹和他分辨不出的奇怪器官一一扫去。 在暗红而又布满裂痕的玻璃上,马华远看到,车子前面的黑色虫群已经消失了,他们成功的逃了出来,可是不知怎的,他的心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 他右脚踩住油门,以左脚为轴,想要把上半身转过去看看身后的车厢,可是左脚却如同生锈的齿轮一般,让他怎么也回不过头去。 车厢上的苏泽看着两旁的黑色逐渐褪去,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上,薄薄的一层血水把他的衣襟沾湿,梁玉希将他扶了起来。 苏泽靠在车厢边,看着梁玉希支棱起身子,开始清点车上的人数。 一个,两个,三个,她的手指掠过小庆包娜娜和秦晓研,四个,五个,六个,她走到了马华远汪东城和简自龙旁边,七个,八个,九个,她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十三,十四,十五…… 她蹲在一动不动的牛海岭旁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一口气数到了十五,她好像有些疲惫,她在车边上歇息了一小会,继续开始扒拉着躺在地上的孩子们。 “小英,醒一醒,别再睡啦。”躺在地上的女孩嘴角微扬,似乎是在做着美梦。 看到小英没有动静,梁玉希开始扒拉着旁边的孩子“呈坤,该吃午饭了,不许躺着偷懒!” 躺在地上的男孩翻动了下身子,梁玉希连忙把他扶起,只见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梁玉希用手腕揉了揉眼睛,重新把男孩放了回去。 梁玉希又迈了几步,一双腿耷拉在车厢边上,她赶忙用力去拉,可是却只拉上来了两条腿,她看着这截被拦腰斩断剩下的两条腿,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透过晶莹的泪水,她小声问:“这是哪个傻孩子啊,老师看不清啦。” 第61章 赤山赤山(八) 足足少了二十个孩子,二十个,苏泽露出苦涩的笑,从刚出发的三十八人,到现在只剩下了十五个,他们甚至还没看到临城的影子。 苏泽心间的怒火早已消逝,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孩子们一次次的离去就像在他心间的那堆柴火上一次次的浇水,让那怒火再也无法点燃。 他想喝口水,但是却连续三次没能把瓶盖拧开。 口渴,饥饿,疲惫,疼痛,当苏泽感到这一切感觉正在从身上逐渐退去,他头一回对死亡产生了淡然,他一次次的拼尽全力,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他的坚韧被虫子践踏在脚下,蚕食干净。 卡车上静悄悄的,像是拉着一车尸体。马华远坐在驾驶位上,他没有停车,也没回头看后面车厢的情况,因为他不想,也不敢去面对。他知道,在虫群中,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包括苏泽。 他看着地图,之前为了冲出包围圈,他根本没有注意车子开向哪个方向,直到从虫群中挣脱出来,他才发现车子的方向是朝着赤山市开的。 他想要调转车头,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 摩托的轰鸣声不小,马华远偏过头,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摩托,它在车子的右手方向,距离并不算远。 同样听到了引擎声的苏泽起了疑心,这边刚被虫群包围,怎么会有人在附近?他朝着马华远喊:“追上去。” 摩托上戴着头盔的男人在看到卡车后暗骂了一声,随即将油门踩到底,在烟尘中狂飙而去。 而身后的泥头车也提到最高速,紧追不舍。在道路两旁的烟尘中,卡车和摩托的距离逐渐拉近。 “前面的人停下来,我们没有恶意”苏泽朝着前方迎风大喊。 前面的人连头都不回,仍然踩死了油门,苏泽意识到了问题,继续大喊“赶快停下来,要不我们开枪了。” 看到前面的摩托仍然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苏泽双手一抖,两株细长的藤蔓冒了出来,因为刚刚进食过一番,藤蔓不仅没有丝毫的疲惫,而且显得精神抖擞,苏泽甚至还感觉,藤蔓比起之前要长了一些。 就在泥头车的车头快要接近摩托车尾时,一株藤蔓将高速行驶的摩托直接抽飞,另一株藤蔓直接把半空中的男子拽到了车厢上。 还没等苏泽说话,那男人已经自己摘下了头盔,满脸的无奈“苏老弟,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达仁哥,你怎么在这,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回应”苏泽的眼中满是惊讶。 “上次你不是给我留下了地址吗,我正好遇上了点麻烦,想过来找你帮忙,可是……隔着老远就看到你那边有虫群,我立马就跑了,你可别怪老哥我不仗义。” “你在说谎!”尖锐的女声传来。 李达仁哆嗦一下,随后很快掩盖住了自己的慌乱“我说的是真的,苏老弟,难道就因为我没进去救你们,就杀我灭口。”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真是没想到,原来想要害死我的竟然是我的救命恩人。”苏泽摇了摇头,用手搓了搓脸“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果你不说实话,那就去死。”搓完脸后的苏泽似乎变得狰狞起来。 “我就是来找你帮忙的。”李达仁坚定道。 藤蔓逐渐收紧,把李达仁的身体挤压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被藤蔓裹紧的的李达仁发出痛苦地哀嚎。 “你再考虑考虑,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如果你还想继续隐瞒……小庆”他给受伤不算太重的小庆打了个招呼,微弱的金光落在李达仁手上“那你死的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李达仁垂下眼皮,没有说话,看到他没有反应,苏泽继续收紧藤蔓,反复两次,李达仁终于在痛苦下就范。 小庆的金光落在他身上,李达仁终于开口:“我原来是赤山市的一个养蜂人,在虫子出现后觉醒,被招入军队。彭司令在你们进入赤山市附近的那一刻就得知了你们的到来。” 旁边的梁玉希打断了他“虫子出现后电力消失,雷达也不能用,你们是怎么观测到我们的动向的。” “觉醒者郭沉,他觉醒的能技能够大范围的观测目标。”李达仁木讷地回答。 随后他接着说:“彭司令在得知你们队伍里有觉醒者后在指挥部定下策略,让你们去解决一直困扰在聚集地东边的虫群,即使你们解决不了,也可以消耗掉一部分,同时让你们这些不安分子死掉,一举两得。” “不安分子,看到我带的一车孩子,居然还说我是不安分子”苏泽低头呢喃。 “我当时在战略指挥部质疑过彭司令的决定,但是彭司令根本不会听我们的话,在他心中,只要不让聚集地利益受损,别说你们这一车,就算再来上十车人他也会照做。” “然后在智囊团的指挥下,他们借用昏睡蛾让你昏迷,再把你扔到蜈蚣洞中,因为郭沉无法探测出你们的精准地址,所以让我成为你的救命恩人,问出你们的具体地址,然后再利用我的能技虫蜜,把聚集地东边的虫群引了过去,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说完后李达仁抬起头,他看到苏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两下。 他刚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趴在地上的汪东城撑着身子爬起,一肘打在了他的肚子上,差点将他打晕过去。 紧接是小庆,包娜娜,简自龙,李道童……所有幸存的孩子们把他围了起来,愤怒的踢着一脚又一脚,被藤蔓困住的他根本无法反抗,不一会就被踹的满身是血,但是无处发泄的孩子们根本停不下来,一边踹一边把唾沫吐在他身上。 “苏老哥,你说好了要给我个痛快的。”李达仁咆哮。 “谁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苏泽让孩子们先退开,对马华远说:“去把车子发动起来。” 等到车子启动,他把李达仁拴在藤蔓的一端,“我不知道你是究竟李达仁,王达仁又或者是陈达仁,但是既然你害死了这么多孩子,那我就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至于那个彭司令,你放心,等到我把孩子们送回家,我会回来找他好好聊聊的。” 说罢,他将虚空藤的另一端固定在车尾,将他抛下。 高速行进中的卡车后面拖着李达仁,在崎岖的路面上不断的前进,听着李达仁不断发出的痛苦尖叫,苏泽对小庆道:“看好了他,别让他那么容易死了。” 第62章 国道 夜色将至,车子停在了211国道的旁边,几经波折,他们终于重新走上了国道,眼看着回家的路就在前方,但是很多孩子却提前下了车。 苏泽从车尾跳下,收回了手背上的藤蔓,被吊了一路的李达仁早已经血肉模糊,在高速行驶中不断和地面摩擦,已经使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他的哭嚎从强转弱,从苦苦求饶到破口大骂,现在已经发不出声。 苏泽在这团血肉面前已经找不到他的脸在哪里,苏泽心中默叹了一声,一刀下去,那团血肉就停止了蠕动。 苏泽把刀扔到一边,奢侈地用半瓶盖的水在掌心揉搓了几下,重新上了车。 上车后,苏泽看着双手抱膝坐在车厢后面的梁玉希,走过去蹲在她身边,递过去一块小面包,自从下午她听到李达仁讲出真相后,她就再没有开过口。 看着一声不吭的梁玉希,本就难受的苏泽也心中更加狂躁,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烦躁,压低声音对梁玉希道:“玉希,你先吃点东西好吗?” 见她还是毫无反应,苏泽戳了她两下,重新问道:“你吃点东西,都快一天没吃了。” 可是梁玉希还是无动于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苏泽抬高了音量“别让我总担心你好吗,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我也难受啊,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梁玉希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我要找彭司令报仇。” “报仇?拿什么报仇?人家管理着整个赤山聚集地,光士兵就有上万人,更何况你去报仇了,那剩下的孩子呢,是扔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是让他们自己回家?”苏泽的满腔躁意终于爆发了出来。 梁玉希不知是不是被苏泽愤怒的样子吓到,顿时呆住,过了一会,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苏泽也意识到自己受情绪影响话有些说重,他抱住了梁玉希低语“唉,希希,我也想报仇,可是现在报仇是不现实的,更何况还有孩子。” 苏泽抬头,两人脑门相对,苏泽可以清晰的看到梁玉希眼眶中闪烁出了泪花,“等到把孩子们送回家,把我爷爷的家人安顿好,我一定来找彭司令报仇。” 梁玉希用手腕擦了擦眼角,嘶哑道“我跟你一起。”随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小庆拉着包娜娜走到车尾,车后吊着的李达仁早已经死透了,在路上就是小庆时不时的给他治疗一下,才让他一直撑到了现在。 小庆两人站在尸体身边,包娜娜看着小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环绕住了他的手臂。 他对着尸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有的人不喜欢我这个班长,因为我啥事情都喜欢管,你们说我像个老妈子,可是我从来没生过你们的气,当初说好了要一起回家,我带你们一起回家,到现在怎么全都掉了队。”小庆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包娜娜用手接住了他的眼泪,“不哭不哭”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看了看尸体,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在驾驶舱中,马华远把脚翘到方向盘上,醒来的牛海岭也学着照做,可是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直叫唤。 他看着马华远熟练地掏出一只烟,叼在嘴上,打上火,深深吸了一口。 “啥时候学会抽烟的。”牛海岭问道。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都喜欢抽,王叔这样,宋叔也这样,现在我是明白了。” “明白啥了。” “压力大呗。” 牛海岭一愣,“咱们教练当初管队里抽烟可是管的最严的。” “嗐,能不能再见到那个糟老头子还是一回事呢。”马华远吐出了白色的烟圈。 空气静了下来,马华远看着车上吊着的中国结,道:“孙欣然没上车。” “嗯,没上车。” “不难受?” “难受啊,怎么不难受,都没敢跟她说过话,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对了,你是咋知道的,我可没跟你讲过她。” “我就记得那次运动会,400米的比赛,咱们班的人全来看了,你拼了命的跑,比平时训练都使劲,那时我就知道你喜欢人家了。” 沉默。 “来,抽一口试试。” “咳咳”牛海岭被呛了几口,“就是这感觉。” “啥感觉?” “我看到她被落在院子里的时候。” “你恨我当时直接把车开走了?” “恨。” “那就好。”马华远搂住了牛海岭的肩,“恨就好,恨就把大家完整的带回去。” “会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苏泽没有特意安排谁守夜,因为他知道大家都很难入睡,他靠在梁玉希身边,屁股底下垫着带着血印的棉被,不知道是孩子还是虫子的。 紧靠着纸箱子的汪东城把手电筒交给旁边的简自龙,吩咐道“你帮我照一下箱子。” 简自龙接过小手电,汪东城在一旁整理纸箱里的食物,过了一会,他愁眉苦脸道“成了,关了。” 等简自龙关了手电,汪东城叹气“油也见底了,吃的也快没了,还没有到家,这可咋整啊。” 简自龙没有出声,汪东城继续道“死了那么多同学,咱们却活下来了,唉,这就是命啊。” 简自龙小声说“我也活不了不多久,不过是这次或者下次罢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可是老子才这么年轻,真不想死在半路上啊。”汪东城感概“早知道当初就不从霾都出来了,虽然回不了家,但起码命是保住了。” “当初不是大家一起商量的吗,就你说要回临城的声音最大”简自龙提醒道。 汪东城瞪了他一眼,两个人把腿翘在车外,不停的晃荡着,一胖一瘦,在黑夜中形成两个剪影。 漆黑的天穹下,灰色的卡车上,一个个少男少女或是祈祷,或是哀悼,可是更多的人呢,早已化作亡魂,埋葬在了回家的路上。 当熟悉的天光亮起,淡淡的光,薄薄的雾重新登场。仅剩下半格油的卡车又重新发动了起来,车上的乘客们各自怀揣着心事,在微弱的阳光下朝着道路前方进发。 第63章 幸存者一家 车子最终还是停靠在了国道边上,油箱已经见底,他们接下来不得不抛弃一直陪伴着他们的泥头车,徒步向前,寻找新的车子。 队伍呈菱形沿着国道前进,苏泽打头,牛海岭殿后,马华远和杨小庆站在菱形的左右两角上。 一行人从天亮一直走到天黑,直到大多数孩子两脚发软,才停下来歇息。就在大家喝水的功夫,三只蝎子从道路上迎面而来。 两大一小三只蝎子的八只脚和两只钳子呈翠绿色,躯干和高高翘起的尾巴呈墨绿色,被苏泽命名为绿螯蝎。一家三口看到成群结队的食物,立马就加速朝着队伍赶来。 队伍里顿时一阵骚乱,简自龙在看到绿螯蝎的那一刹那便站起了身,转身就要跑,但是被汪东城拉着,他沉声道:“看清楚,只有三只。” 苏泽能够感受到握着自己胳膊的梁玉希一瞬间把指甲嵌进了自己的胳膊里,他也愣了一下,昨日无穷无尽的绿螯蝎从车上将孩子们一串串扎走的画面又开始浮现眼前,一直到蝎子跑到了附近,他才反应过来。 绿螯蝎一家在看到苏泽一行人竟然一动不动,可是因为耐不住受饥饿,为首的绿螯蝎父亲没想太多,一个甩尾就把毒刺戳向了苏泽。 迅速回过神来的苏泽用两株藤蔓缠绕住绿螯蝎,剩下两株击碎了它坚硬的外壳,将它的身体贯穿,反应过来的母蝎立马掩护着儿子往后跑,腾出手来的苏泽用虚空藤很快控制住了剩下的两只。 看到儿子被束缚住,母蝎发出了悲鸣,她翘起的尖刺不断的垂下,好像在祈求着苏泽放过她的儿子。 天下的母亲都是一般啊,只可惜,你是虫子,我们是人。苏泽一挥手,余下的两只蝎子立马被藤蔓扎了个对穿。 自打蝎子出现后,队伍一整晚没有遇到虫子,天亮后大家全部醒来正准备吃早饭的时候,看管着纸箱的汪东城告诉了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的食物只能再撑一顿了,也就是说如果今天还找不到食物,他们晚上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匆匆吃了一点东西,重新开始赶路,在提高了速度的情况下,大家在下午莫约两点左右终于看到了国道外不远处的建筑。 建筑是一排平房,苏泽等人一个个的探查,在杀死了四五只躲在屋子里的虫子后,除了屋子里被啃噬的不成人形的尸体,什么都没有发现。 等到大家走到最后一间屋子,汪东城率先发现了异常,这间屋子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没有遭到破坏的屋子里不但没有虫子,也没有尸体。 汪东城绕着房间走了几圈,然后把耳朵先后贴到墙上地上,同时用手敲打两声,没有听到回响,他又开始观察房间内的每个角落,书柜和地板缝更是成为了他观察的重点。 看到汪东城找的满头大汗也没有结果,苏泽开口道:“有人在吗,我们就是路过这里,想要一些食物,没有恶意的。” 看到没人出声,苏泽继续道:“能看到我们吗,我们这都是孩子,不是坏人,我们就想要点食物,如果你们也不多了的话就算了。” 此时在房间立灯上,一个小小的镜子把地面上的景象全部传了下来。 而在这个类似潜望镜结构的另一面,一名中年男子仔细观察着客厅里的孩子们,看了一会,他身边的女子把他推开,通过潜望镜继续观察。 这样过了十分钟,等到苏泽要招呼大家离开时,中年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通过一个管道说道:“你们先从屋子出去,然后我出来见你们。” 听到陌生男子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大家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退出了屋子,将房门关上等到房门被撞上后,男子再次观察了几分钟,朝旁边的女子吩咐道:“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不要上来。”然后一个人爬上了梯子。 男人费力地爬上梯子,然后拉开地下室的顶盖,刺眼的光照的他睁不开眼,足足适应了几分钟,他眯着眼睛,从沙发下爬了出来。 他接过妻子递上来的部分食物,然后把盖子盖严实,他拍了拍沙发,确保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当苏泽几人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近乎野人的大叔站在门口,心里一惊,大叔的头发已经散到后颈,上面布满白色的细屑,极重的眼袋,脸上长满了痘,胡子一直蔓延到耳根处。 他警惕的跟苏泽打了个招呼,同时藏在门后的另一只手也握紧了从厨房取出的水果刀。 “进来,我们这的食物不多,只能给你们少匀一点了。” “没关系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了。” 苏泽带着孩子们走进了屋子,在看到确实是些孩子们后,大叔终于略微放下心来。 孩子们把食物装进背包,随后一个个的跟大叔道谢,小庆在道完谢后向大叔问道:“大叔,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啊,我们要到临城去。”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不用了,大叔就呆在这里好了。” “可是您总不能在这呆一辈子,您分了这么多食物给我们。”小庆疑问。 “我也不是没想过回家,可是啊,我的妻子她怀着孕,在半路遇上了虫子,跑都跑不掉,所以干脆就这样认命啦。倒是你们这些娃娃,能一路跑来,真是不容易。”他长叹一口气,偷偷看向苏泽。 小庆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低落,大叔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尴尬的笑了笑。 小庆随后从车上拿下一把虫肢剑,递给大叔道:“大叔,等你孩子出生了,你就带着家人赶到最近的聚集地去,这是虫子身体做的剑,你拿好了,之后能用得上。” 大叔接过剑,轻轻的抱了一下小庆“小男子汉,要保护好你的同学们,大叔希望你们都能顺利的到家。” 一行人就此别过大叔,重新上路,回到地下室的男人手里握着剑,看着旁边肚子已经鼓的老大的妻子,柔声道:“晓玉,等到孩子出生,我就带你们回家,看公公婆婆去。” 第64章 土城(一) 队伍足足沿着国道走了半天,国道两旁的枯枝这才有了变化,这时在前方不远处,大家终于重新看到了建筑,那应该是一座休息站。 距离上次经过休息站已经过去了很久,尽管上次的休息站给大家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是眼前休息站的出现还是让已经精疲力竭的大家精神一振。 可是直到大家走进休息站的入口才发现,休息站已经被一堵高高的土墙围了起来,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苏泽知道此时大家迫切需要休息,他只得故技重施,用力地敲了敲土墙的表面,高喊道“有人吗?” 足足等待了五分钟,土墙里面仍没人回应,本就有些烦躁的苏泽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唤出藤蔓,朝着土墙砸去。 出乎意料的是,能够穿透虫子坚硬甲壳的藤蔓仅在土墙上留下了半截深坑,却无法穿透墙壁。看到无功而返的藤蔓,苏泽直接将四株藤蔓一起唤出,想要硬生生地在土墙上凿出一扇门。 四株粗壮的藤蔓犹如四座打桩机,在厚实的土墙上留下一排坑洞,直到这时,主人的焦急声才缓缓从墙内传来“快停下,我这就放你们进来,别把我好不容易造好的墙给弄塌了。” 声音刚落,靠近队伍的那一面土墙开始微微颤抖,伴随着土块的掉落,一扇小门出现在了外侧的墙壁上。苏泽看着不过半米的小洞,二话不说,继续用藤蔓开始破坏。 “唉,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这个人真是的。” 墙壁外侧的门再次扩大,一直到能够容纳正常的成年人通过,这才停止。 苏泽率先从门里走进去,随后让孩子们一个个进来,等到孩子们全部进入围墙,掉落在地上的土块再次开始移动,逐渐填补上了刚刚的门洞。苏泽也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在读高中,她见到苏泽第一面就生气地说:“要不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我才不会放你这个破坏狂进来呢。” 苏泽看到女孩如此之小,连忙给她道歉,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带着孩子一路奔波,路上三番五次遇到虫子,所以有些急躁,想赶紧给孩子找一个安全的休息点。 听到苏泽的解释女孩冷冷地哼一声,也没多和苏泽计较。 她把苏泽一行人带到位于休息站中央的便利店,便利店不大,里面有着十来号人,看到女孩带着一群陌生人进来后都用好奇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队伍。 女孩把苏泽和梁玉希领到坐在收银台后的一名男子身边,嘟嘴道“老爸,就是这个男的,刚刚把墙差点给弄塌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给了苏泽一个歉意的眼神,“乐乐,不要这样对客人。” 男子从椅子上站起,给孩子们在便利店里腾出了一大块空地,用垫子铺上让孩子们休息,然后独自拉着苏泽来到了便利店外。 他向苏泽问了一些他们路上的情况,随后叫他们放心在这里休息,如果需要什么可以随时跟他讲,苏泽同样仔细观察着这名叫郭瑞的男人,同时向他表达了谢意。 看着苏泽走回便利店,关上了门,郭瑞依然蹲在门口抽着烟,一直到他女儿推门而出,凑到了他身边,他冷静地问道“怎么样?” “应该是没问题,我刚刚找那个姐姐问的很清楚,她俩是老师,带着孩子们从霾都一路赶来,要到临城去,孩子们的家人都在那里。” “霾都?你确定?”郭瑞被吓了一大跳。 “你忘了我还是个觉醒者了?”郭乐拍了拍脑袋。 “看来人家的确不是坏人,是我多想了。等会你去把之前储存好的水拿出来一些,给孩子们冲个澡,这一路走下来,还带着孩子,这得多不容易”郭瑞忍不住感叹。 当郭乐走进便利店告诉了梁玉希这个消息后,梁玉希有些兴奋,自打从乌县营地出来,他们至多就是在晚上用湿毛巾擦擦身子,至于洗澡,那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她又害怕浪费休息站的水,犹豫之下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郭乐看穿了她的纠结,告诉她休息站之前储备了足够多的水,这才让梁玉希放下心来。 当梁玉希转告苏泽这个消息后,苏泽并没有掉以轻心,可是面临着洗澡的诱惑,他又无法拒绝,一番挣扎后,他决定还是自己先去试探试探。 没过多一会,郭乐的声音就从便利店的后门外传来“你们谁先来?” 苏泽推开后门,在后门外有一个简易的土房,从房门进去,空间不大,一根长长的塑胶水管从土房上垂下,在水管旁边是个阀门,在郭乐鄙夷的眼神下,苏泽轻轻拧动了阀门,一股涓涓细流顺着水管流出,苏泽立马拧紧了阀门。 郭乐走出了土房,丝毫没有降低自己的音量道:“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抢着先洗。” 苏泽也不在意,他拧开了阀门,不及水管一半粗的细流从头顶上斜射过来,苏泽巧妙的躲开,他用藤蔓去接触水,没有任何异常,苏泽足足试了十几秒,在确认没有问题后脱下了衣服。 当水淋在苏泽身上的那一刹那,苏泽只觉浑身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虽然水温有些凉,但柔软的水流很快征服了粗犷的皮肤,那种舒适让苏泽近乎沉醉。 红黑相间的水流顺着苏泽的身子落到地面上,沁润着地上的黄土,苏泽用手心接住一捧水,轻轻擦拭着身上的一道道伤口。 在擦到腹部的伤口时,苏泽一愣,他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并不是怀了胎,而是生出了腹肌。 整齐的腹肌犹如排列好的军阵,显得异常匀称,苏泽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时靠跑路锻炼出来的,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这跟上次的肱二头肌一样,都要归功于生长在自己身上的藤蔓。 结合梁玉希之前的疑问,苏泽可以确认,随着藤蔓长度和粗度增长,自己的身体为了能够容纳藤蔓也膨胀了起来,只是为什么凭空生出了肌肉,这还不得而知。 而然他转念一想,如果藤蔓一直生长,那自己的身体也会一直膨胀,但膨胀必定是有限度的,如果真的有一日超过了自己的限度,那么自己会不会像是充气超量的气球,砰的一声…… 第65章 土城(二) 苏泽用水把已经长长的头发往后捋去,其实这些事他大可不必现在担心,毕竟能不能顺利的回去还不能确定,他又安慰自己,起码就目前来看,让一个原本跑一千米都气喘吁吁的瘦子变得身强体壮倒还是件好事。 一直到头顶上的水停止,苏泽才缓过神来,他用旁边的毛巾擦干了身体,重新换上衣服。 推开门出来,提着一大桶水的郭乐站在不远处,看到苏泽终于出来,小声嘀咕道“一个大男人,洗澡还磨磨蹭蹭的。” 等到她提着水桶进入浴室,很快就发现原本小半桶水已经被苏泽消耗的一干二净,她忍不住大喊出来“你这个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不知道珍惜用水吗。” 听到责备,苏泽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赶紧离开了浴室。 从浴室走到便利店的后门,他抬头看到外面高高的土墙,水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脸上,顺着独属于眼泪的车道上驶过。 他咧开嘴“好像每次洗完澡都遇不到好事,不过如果换个角度来想,在死前还能舒舒服服地洗上个澡,倒也不失是个美事,只可惜啊,要是热水澡就更好了。” 等到一行人都洗完了澡,大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年轻的郭乐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在她不经意的问出孩子们的经历后,她更加心疼孩子们了,就连对苏泽的印象都改观了不少。 她还从小仓库内取出了很多卤制食品分给孩子们,让孩子们换换口味。 梁玉希和孩子们在和郭乐诉苦时,苏泽和郭瑞两个大男人正蹲在便利店的门口。 “听说你们是从霾都一路赶来的?”郭瑞问。 苏泽点了点头“是啊,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路上很辛苦?” “来的时候我们有四十一人” “抱歉。”郭瑞满脸的歉意“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早就接受了”苏泽很平静的回答。 “我看你年纪还不大,怎么就当上老师了?”郭瑞立即把话题转了过来。 “我还在读大学,不是他们的老师,我只是一开始要搭孩子们的车,那个女的是他们的班主任,叫梁玉希。” “你还在读书。”郭瑞有些惊讶。“那你干什么一直跟着孩子呢?如果你单独行动的话,会更加安全。” 这已经不是苏泽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但是他还是仔细思考了片刻“我也有亲人在临城,跟孩子们正好顺路,所以就带着他们一路过来了,当然,也得感谢他们有两位好老师。” “两位老师?” “一位为了救我们,在路上的一个休息站死掉了。” 郭瑞的眼睛有些发酸,他突然无比的想要了解对面的这个男孩“孩子,有什么话,就跟我说。”他掏出了盒烟,自己点上一根,然后又递给了苏泽一根。 苏泽挥了挥手,拒绝了郭瑞的火机,把烟叼在嘴里,而思绪早就跟着风儿一起飘到了天外。 “我向来是很讨厌小孩子的,当初我有考虑过,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会把孩子们抛下,自己跑掉,但是一路走来,我知道,我已经和孩子们紧紧地捆在一起了,不仅仅是因为梁玉希和王坤的期望,更多的是,我喜欢上了每一个孩子。” “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我知道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我不希望孩子们的父母再像我一样永远的沉浸在痛苦中。我把孩子当作我的亲人,可是前进的道路上总会有人掉队,我怕有人掉队,但是我又不得不接受。” 苏泽嚼了嚼发苦的烟叶子“我一次次地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我知道,活着的孩子在等着我,哪怕只剩下一人,我也会送他回家。一次次的撕裂,再自我缝补,我只能在独自守夜的夜晚低声的痛哭,歇斯底里的发泄,一次次的困难,我真的累了,倦了,但是我不能倒下。” 郭瑞悄悄低下了左边的肩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家人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苏泽抬起头,用手拭去眼泪,然后接过郭瑞递来的纸巾,擤了擤鼻子轻声说:“我会做到的,我会把孩子们带回家的,我会照顾好爷爷的家人,完成二黑的愿望,我会去见玉希的妈妈,我会给所有人报仇,我会……” “说出来是不是感觉好了很多。”郭瑞温柔地看着苏泽。 苏泽此刻已经意识到了问题,虽然郭瑞十分善待他们,但是警惕心极高的他竟然在认识的第一天就对郭瑞吐露心扉。、 “这是你觉醒的能力?”苏泽尽管知道他没有恶意,但还是问到。 “是我女儿觉醒的能技,能够让人说出心底话。当初是为了防备你们这些陌生人,刻意让我女儿去接你们,让你们误以为她能够操控泥土。” “我能理解,毕竟现在这个世道……”苏泽又叹了口气。“人心是比虫子更加可怕的东西啊。” “你怎么会建这么一座小堡垒的?”苏泽反问。 “当初我们着急赶回老家,在路上刚好碰上了虫子,虫子把乐乐的妈妈杀死了,我和乐乐先后觉醒,我们害怕再往老家赶会遇上越来越多的虫子,就只好选择留在了这里,用我的能力建了这座土堡,后来还有一些幸存者途径这里,留了下来,逐渐就变成你现在看到这样了。” “你们就没遇到过虫子袭击?”苏泽有些诧异。 “一开始支撑的倒是颇为艰难,但是随着土墙越垒越高,越堆越厚,虫子也就很难闯进来了。而且不知道受什么影响,在国道附近很少有虫群出现,而且数量都不多,它们突破不了土墙,时间一久,自然就散了。” “你们就打算呆在这不动弹了?”苏泽问道。 “孩子她妈走了,我们也就没回去的必要了,俩老人年纪也大了,要是知道我妻子被虫子咬死,估计也活不成了”郭瑞苦笑。 “再说了,看到你们一路走的这么难,我也不敢再动弹了,万一乐乐再出了什么危险,我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可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食物总有用完的一天。” “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现在土堡里的人谁不是这么想的呢,我过了你这个年纪,再也不敢去赌自己的运气了,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就希望啊,自己能先乐乐一步走,这样也省的痛苦。” 苏泽语塞,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阵阵冷风刮来,吹的人有些睁不开眼,郭瑞坐在台阶上,看着看着,思绪就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孩子她妈还活着,她抱着刚出生的乐乐,笑着对他说:“你以后就要当爸爸了,你要像堵墙一样,把咱们的女儿保护好。” 第66章 土城(三) 直到郭乐出来叫两人吃点东西,苏泽和郭瑞这才从各自的回忆中缓过神来,郭瑞看着年轻的苏泽,忍不住说道“在这里歇上几天,你和孩子都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苏泽看着对面的男人,他能够感受到,两人身上背负着同样沉重的压力和责任,他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为了招待苏泽和孩子们,郭瑞和郭乐把小超市仓库中为数不多的自热火锅拿了出来,就连土堡里的幸存者们也因此享了口福。 从梁老师手中第一个接过自热锅的汪东城,在拿到自热锅的那一刹那,已经熟练的剥开了包装,他把加热袋和水放入盒中,盖上盖子,没过一会,蒸腾的热气就从气孔中冒了出来。 在一旁搓着手的汪东城不停的数着数,他把眼睛闭上,让自己尽量不去看眼前的小火锅,可是不断的喷气声却如猫爪一般挠在他的心头。 还没等时间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掀开了盖子,用叉子叉起最上面的一片肥牛,塞到嘴里,尽管他被烫的倒吸凉气,但还是满脸洋溢着幸福。 自打从乌县营地出来之后,大家每天只能在车上吃着饼干或是一些膨化食品,虽然平时大家对这些零食喜欢对不得了,但是一路上天天吃,顿顿吃,那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但是为了保证体力,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懂事孩子们还是努力把食物吞咽下去,他们知道这些食物来之不易。尽管如此,在路上因吃饭而反胃呕吐的孩子们仍然每天都有。 在洗完澡,美餐一顿过后,苏泽和梁玉希把剩下的孩子叫到了一起,所有人到便利店外开班会。 等到孩子们全部到齐,梁玉希看着稀稀拉拉不复往日的人群,大声说:“我知道大家一路走过来都很不容易,甚至很多平日里和大家朝夕相处的同学,朋友已经永远留在了半路上。我之前也很难受,想为孩子们报仇,但是苏老师及时劝住了我。” 她把眼睛瞥向苏泽“苏老师跟我说,现在无论是想要找康剑,还是赤山聚集地的彭司令抑或者虫子报仇都不现实,甚至我们只能期待他们不再找我们麻烦,但是我和苏老师已经作出决定,在把你们安全送回到临城以后,我们会折返回来,为大家报仇。” 看着孩子们一片沉寂,梁玉希接着道:“现在我们的行程已经过了大半,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到家,但是这并不容易,我们每个人都要发挥自己的作用,相互帮助,想想那些为了让我们能够回家牺牲的人,想想在家中翘首以盼等待着你们回去的家人,我知道这一切对于你们这么小的孩子实在太过艰难,但是最后的路,请大家一定坚持下去,谁都不许掉队。” 梁玉希一鼓作气说完这段话,她身上的所有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还好苏泽扶住她。十五名孩子也仿佛陷入了呆滞,让整片空地保持着惊人的沉默。 此时的郭乐扒在便利店的玻璃墙上,看着外面的这一幕,向父亲问道:“爸,为什么他们还是坚持要走。” “他们要回家。”郭瑞回答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走呢,正好跟他们一块走。”郭乐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郭瑞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了大冰柜,“你爸爸妈妈都在这,这里就是你的家。” 隔着一道玻璃,空地上的小庆打破了沉静“老师,我跟你们一起去报仇。” “报什么仇,等你回去以后好好陪陪你父母,报仇这事情还轮不到你” 或许是想到回家以后父母肯定不会再让自己离开,小庆也没再出声。 但是孩子们很快就聚到了苏泽和梁玉希的身边,牛海岭给了苏泽和梁玉希分别一个拥抱,“老师,这一路上让你们费心了,接下来我们一定会顺利到家的。” 话音刚落,马华远也蹭了上来,随后还有汪东城,简自龙,包娜娜,杨小庆…… 苏泽和梁玉希接受了每个孩子的拥抱,苏泽笑道:“好啦,不用搞这么煽情,都快点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可就要重新上路了,别到时候再喊苦就行。” 等到孩子们全部走光,苏泽这才扶着梁玉希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用手把她散落的头发搭到耳后“我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些话”。 梁玉希看了他一眼“不说怎么办,你觉得孩子们还能坚持下去吗,就连我都已经几次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了。” 苏泽用双手捧住梁玉希的脸,正视着她的眼睛“都会好起来的。”他把梁玉希抱在了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逐渐暗淡的白光夹杂着灰雾,把两人笼罩,如梦似幻。 依然把脸贴在玻璃上的郭乐继续问道:“老爸,梁老师他俩在干啥啊。” “他俩啊,在谈恋爱呢,就像之前的爸爸妈妈一样。”郭瑞的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 第二天一早,苏泽就找上了郭瑞:“郭叔啊,你们这有没有大一点的车子,能把我们都装下的。 郭瑞带着苏泽到了停车场,指着停车场上仅剩的四辆车道:“你看看,这就是我这所有的车子了,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的,钥匙也都在,需要哪台你自己看。” “就没再大一点的了?”苏泽有些头疼。 四辆车子里有两辆轿车,两辆面包车,而苏泽他们足足有十七个人,还只有一个会开车的。 苏泽要了钥匙,把车门打开,面包车内的空间还算很大,再加上孩子们年纪还小,一辆7座的车子挤下八个人似乎问题并不大。 郭瑞提议让苏泽跟他简单的学一下驾驶,反正现在交规早已经没了限制,只要能够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把车子开起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迫不得已,苏泽还是跟着郭瑞学起了开车,这一学,就到了夜里。 苏泽熄了火,推开车门,郭瑞也从副驾驶走了下来,两人从停车场一直走到土墙边,两人顺着梯子爬到了高高的墙头上,做在墙头,把腿耷拉下来。 在两人脚下,一只落单的绿顶甲虫正用力地撞着土墙,可是它的撞击只使坚固的土墙掉落下一些土块,砸到它的头上,它注意到了墙上的两人,发出了吼叫,它使劲的想要往上跳,想要把两只食物从墙上拽下,可惜它不是跳蚤,它一次次的撞在墙上,甚至头上的甲壳已经出现了裂纹。 苏泽看着甲虫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放心好了。” “可是……随着虫子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落单的虫子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且,在我们来的路上,也曾经在国道上碰到过虫群。” “虫群不会出现在国道上,那只不过是骗我女儿,还有土堡里的幸存者罢了。我怎么会不知道”郭瑞解释道。 “为什么?” “你觉得我告诉他们其实这里并不安全,他们会如何,如果没有这个善意的谎言,那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没有人不想生活在童话里,孩子。” “可是你女儿觉醒的能力……” “小孩子知道童话是假的,但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听,你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就这样坐着,一直到浑身是伤的绿顶甲虫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灰溜溜的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把孩子都带回去”郭瑞突然说道。 “我会的。”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然后两人同时乐了出来。 “你也是,郭叔。”苏泽抱住了郭瑞的肩膀。 天刚蒙蒙亮,郭瑞已经把物资收拾了出来,在苏泽和孩子们的帮助下抬到了车上。 土堡中的幸存者看到郭瑞把这么多的食物赠给他人,自然是有些不爽,毕竟每多拿走一份食物,他们断粮的时间就要提前上一段,但是他们都知道郭瑞和苏泽都并非善茬,不满和牢骚也只能苦苦埋在心底。 等食物和水全部装车完毕,苏泽还从郭瑞这里拿了些电池,以供手电筒使用。 苏泽让孩子们全部挤进面包车,关好车门,他把窗户摇下来,探出头来,小声的对郭瑞道“要是真遇到了状况,直接带着乐乐跑,不要犹豫,要是有人要趁乱闹事”他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拿出来镇住他们。” “好了好了,哪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郭瑞笑道,他拍了拍苏泽的肩膀,两个人凝视了片刻,苏泽最后与乐乐招了招手,然后将窗户关上,发动起来车子,从土墙上的门洞开了出去。 郭乐看到苏泽一行人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有些闷闷不乐,平日里父亲不让自己和土堡中的那些幸存者有过多的接触,这次好不容易和年龄相仿的朋友聊了个痛快,谁知道不过两天的功夫他们就离开了。 “真是一群傻子,安全的地方不待,非要跑到外面去找死。”一名男子对同伴嘀咕道。 郭瑞猛的一回头,盯住了这个人,似乎是被郭瑞凶狠的眼神吓到,那男子立马倒退了几步,他作为最早来到土堡的老人,可是亲眼看到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是如何把虫子用泥土碾成碎片的。 郭瑞坐在土墙上,看着两辆面包车逐渐远去,他对着空气呢喃“你放心,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小子啊,我担心的紧。”他一握拳头,土墙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窟窿,中空的土墙里,堆满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第67章 抢劫 走出土墙后,苏泽用藤蔓杀掉了路边的一只人面蛛,他知道自己劝不动郭瑞,但是他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土堡从未遭受过虫群的袭击,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他想起昔日乌县营地的惨案,不禁打了个哆嗦,“能帮上忙的我已经帮了,剩下的只能看郭叔自己的了”苏泽叹气道。 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的在国道上飞驰,一直开到了收费站才停了下来。 因为没有了电,苏泽只能用藤蔓暴力拆除收费站的栏杆,可就在苏泽刚用藤蔓把栏杆扯断的那一刹那,位于收费站人工窗口的高音喇叭,突然传出了巨大的音乐声。 苏泽暗道不妙,想要直接发动车子闯出去,却发现了栏杆后的地面,破胎器已经浮现出来。 高音喇叭仍然响个不停,苏泽当机立断吼道:“下车,往前跑。” 大家也顾不上车上的物资,一个个立马跳下车,跟着苏泽往前冲去。果不其然,苏泽他们刚刚跨过破胎器,已经有虫子迅速的闻声而来。 还没等到大家掉头准备往回跑,最快赶到的阎罗螳螂已经将苏泽缠住。 赶来的虫子越来越多,梁玉希立马指挥着孩子们往面包车处跑,可是她环视一周,却发现已经没有了简自龙的身影,难道是被虫子偷袭了? 可是她现在没有时间多想,就在泡在最前面的牛海岭已经跑回到破胎器的位置时,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走进了靠近栏杆的车子,拔出了钥匙,然后上了第二辆车,砰的一下关上了车门。 他很快发动车子,还探出头来,朝着身后的孩子们微笑,仿佛是在说“谢谢你们。” 看到这一幕的牛海岭整个人如同闪电般朝着启动的车子狂奔了过去,陌生男人不紧不慢的收回脑袋,踩下了油门。他知道,尽管后面的那个男孩速度惊人,但是肯定追不上自己的。 此时的简自龙正痛苦的躺在车子的后座上,刚刚因为大家都着急下车,正想从后座走出车门的简自龙被挤的失去平衡,扭伤了脚踝倒在地上,而他前面下车的同学误以为已经没人,在他呼救之前顺手关上了车门。 他很快忍住疼痛,想要起身,但是因为扭伤严重,一直没能起来,只能用双手在地上缓缓爬行。 可是就在他想要靠近车门时,一个陌生的男人窜到了驾驶位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简自龙还有些蒙圈,就发现车子已经发动,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把头探出窗口,说了四个字“谢谢你们。” 简自龙很快意识到,队伍肯定是中了这人的计,而现在,这人即将把车子连带着队伍所有的物资全部带走,甚至还想让身后的同学和老师全部葬身虫腹。 他忍着痛屏住呼吸,右手逐渐朝着座位下的一柄虫肢匕首摸去,在摸到冰凉的武器时,他的心颤了一下。 他紧紧的握住匕首,但是自己的手却开始止不住的剧烈抖动,因为疼痛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他想悄悄撑起身子,可是脚踝的伤势却让他难以完成这个动作。 简自龙知道越拖下去后面的老师同学就越危险,他心里一发狠,把受伤的脚踝使劲一蹬腿,直接半跪着站了起来。 可是超出了忍耐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发出一生闷哼,这一声直接吓得驾驶位的男人愣了片刻,双手直接离开了方向盘,车子直接打着弯的飘了出去、 趁着这时,简自龙的匕首已经划到了他的脖子旁,但是却悬却停在了那里,简自龙怕了。 劫后余生的男人满头大汗,他一边说道:“你别动手,我这就把车子开回去,接上你的同学。” 一边用眼睛打量着悬停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匕首,握着那只匕首的,是一只瘦弱的,一直颤抖着的手臂。 男人一边打着方向盘掉头,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身后的男孩,当他马上要掉头回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身后的男孩闭上了眼睛。 他一只手立马松开方向盘,直接握向那只瘦弱的手腕,可是当他马上就要握住那只手腕时,一股冰凉的刺痛感贯穿了他的喉咙,他刚刚露出得逞的笑意瞬间化作了惊恐,然后歪着头倒了下去。 “每个人都必须要站出来,包括我,这样我们才能回家”苏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啊,简自龙心情复杂地看着倒下的尸体,心头想到。 从车子发动一直到偷车男人被杀,不过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牛海岭看着自己的车子的距离越拉越大,心中不禁有些绝望,速度也慢下几分,但是没过多久,前面的车子先是一个漂移,紧接着很快就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牛海岭立马继续冲刺起来,狂奔到车边,一把扯开车门,同时另一只手握紧短剑,朝着驾驶位刺去。 可是当门被拽开时,牛海岭看到了男人的尸体,在他的脖子内侧,插着一柄小匕首。 他很快注意到了车后的简自龙,脸上由惊愕转为欣喜,他一只手把男人的尸体提了出去,扔到一旁,同时走到后车厢,把简自龙抱了起来“好家伙,我之前还以为你就会读书呢。” 简自龙倒吸一口凉气,指了指脚踝,牛海岭这才意识到他身上有伤,他把简自龙放到座椅上,立马向后呼喊着小庆。 同时从男人的衣袋中翻出后面的面包车钥匙,转身朝着同学们跑去,走前留下一句“你先忍一会,小庆马上就来。” 牛海岭以最快的速度把钥匙交到了马华远手中,然后催促着大家上车,等到坐满之后,面包车立马发动起来。 梁玉溪带着小庆和剩下的同学赶到前面的面包车上,梁玉溪坐上了驾驶位,按照之前苏泽的步骤,尝试了几次,总算是先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被阎罗螳螂缠住的苏泽一时无法脱身,再听到后面出现了变故,更加焦急,可是这只阎罗螳螂的速度却异常的快,四株藤蔓竟一时无法将它拿下,反而后面闻声而来的虫子越来越多。 苏泽知道此时不能放虫子过去,否则别墅中的场景恐怕会再次出现,他分出三株虚空藤,像栏杆般横在自己身前,面对着数量逐渐增多的虫群,一步不退。 第68章 医院惊魂(一) 虫子们当然不会因为眼前食物的动作停下脚步,他们一窝蜂的拥上,藤蔓片刻就被撞开,苏泽立马紧收藤蔓,环绕在自己身边,面对如同骑兵冲锋般的虫群,苏泽一下子就被淹没在其中。 株藤蔓如同四台绞肉机,不停的绞杀着周围的虫子,苏泽手中的长剑知划过了多少虫子外壳,终于,苏泽听到了梁玉溪尖锐的声音“上车!” 不过短短三秒的功夫,尽管有着藤蔓的保护,但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苏泽已经感受到浑身的能量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他以自己为中心,将藤蔓瞬间化为螺旋桨状,开始飞速的旋转,深色的血液和甲壳,腐臭的断肢和血肉,在螺旋桨的帮助下,苏泽从血肉磨盘中挤了出来。 苏泽发足狂奔,朝着收费站另一面的面包车跑去,四株藤蔓扎在他背上,不断的阻拦着追赶的虫子。 苏泽跃过破胎器,穿过收费站,紧追身后的虫子先是被破胎器扎伤,紧接着又因身形太大,被卡在收费站的出口处,趁着这个短暂的功夫,苏泽一下子窜上车顶,梁玉希一脚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还好国道大抵都是直线,开了几分钟过后,苏泽从车顶落下,钻进驾驶位,梁玉希移到副驾驶,车里的孩子们这才放下心来。 汪东城使劲揉搓着简自龙东脑袋,兴奋道地说“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还有这本事,要不是你我们可就全完蛋了。” 尽管脚踝仍然疼痛,但是简自龙还是露出了笑容,苏泽回头看了瘦小的男孩一眼,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他知道,经历过了死亡的考验,这个懦弱的孩子已经很快成长了起来。 两辆面包车在国道上飞驰,后面的虫群被逐渐甩开,因为国道已经被堵死,苏泽只能原路折返,然后绕道而行。车子从营口市出口拐出,走出国道,继续往南行驶。 是夜,车子停在一个小县城的附近,两辆面包车在路边围成一个角,李道童小庆和其他三名男生坐在两车之间。 小庆正低头看着地图,李道童在一旁给他打着手电照明“怎么样,有没有近道?” “这又不是腾讯地图,问一嘴就知道”小庆把地图凑到眼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细线。 李道童也懒得跟他顶嘴,说道:“反正你是班长,你要负责把我们都安全的送回去。” “怎么地,还不想出力,一路躺回家去啊。”小庆打趣道。 看到李道童没有回应,小庆继续问道:“话说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是不是因为当初竞选班长输给我了,这有啥嘛,毕竟我比你长得标志。” 李道童摇了摇头:“刚开始是挺不服气的,但是后来我知道,我不可能比你做的好,我也不像你,能把全班人的压力全部扛在肩上,我不仅帮不到大家中途还给大家添了乱”他的神色逐渐暗淡。 小庆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好啦,觉醒这事情强求不来的,我啊,也就是走了狗屎运,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没用,你平时那么照顾大家,帮大家忙这忙那,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呢。” 李道童被小庆这么一说郁闷的情绪也一扫而空,调笑道:“既然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不如把这个班长给我当当?” “赶紧把手电打好了,没看到我在这研究地图呢吗。” “德行。” 小庆足足对着地图琢磨了两个小时,李道童握着手电的手从左手换到右手,他开口说:“你先自己拿会,我去车子后面大号一下。” “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当我是小女生啊。”李道童笑骂道,这一去足足有小半个小时,要不是小庆中途叫了几次他的名字,都有回应,小庆差点都以为他被虫子给叼走了。 接近半个小时后,一脸舒畅的李道童这才重新走了回来,他接过小庆手中的手电,两人又琢磨了会地图,一直等到牛海岭几人醒来,这才把手电筒交接过去,两人安心睡下。 赶路的途中总是枯燥的,因为电力的消失,再加上路上的种种危险,更加把这种枯燥转化为焦虑。 重复着的楼房和树木从车子两旁掠过,使人生厌,时不时冒出来的虫子,更是让大家心惊胆战。 一路上经历过太多危险的孩子们对于这些已经有些麻木,与其说支撑着他们不断前行的是回家的渴望,更可以说是机械式动作的重复,吃饭,睡觉,赶路,守夜,面对虫子和不怀好意的人,如同轮回般的反复,无穷无尽。 在这样的重压下,大家的状态并不算很好。更可怕的是,时间已经接近四月,但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寒气,尤其是夜里的冷风,吹的人直抖。 早上,当梁玉溪把熟睡中的苏泽摇醒,他就立马得知了个不幸的消息,秦晓研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发高烧,额头上像是摁了块烙铁,整个人已经快要烧晕过去。 苏泽找出了之前特意带上的感冒药,但是秦晓研服下以后没有丝毫的作用,小庆的治疗对于发烧同样不起作用,想要救秦晓研,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取到消炎药。可是想要消炎药谈何容易,除了要冒险进城找到医院或是药房,就必须再入聚集地。 梁玉希拉着焦急的包娜娜,眉头挤成川字,进城,虫群遍布,去聚集地,同样风险极大,救不救秦晓研,这个问题很快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包娜娜担心的看着梁老师,拉了拉她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 “梁老师,让我去市区里取药。”就在梁玉希和苏泽犹豫不决的时候,小庆开口道。 “我和小庆一块去” “我也要去。” …… 看到大多数的孩子们都愿意进城取药,梁玉溪终于把眉头舒展开来,她看向苏泽,征求他的意见。 “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进城”,看到孩子们做出了选择,苏泽也不再犹豫,他让马华远把车子开向营口市,准备进城取药。 第69章 医院惊魂(二) 当车子停靠在营口市外,已经到中午,苏泽从车上走下,就在他想要跟大家道别,潜入营口市时,小庆却把他拉住了。 “苏老师,我们的车子可是停在城外,你要是一个人进城去,我们在外面遇上了虫子,跑都没法跑。” 苏泽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习惯一个人行动,但是那时孩子们和梁玉希要不然在安全的营地中,要么就是躲在别墅中,而且时间都不长,而这次在营口市市郊附近,虫子肯定不少,如果自己只身入城,那队伍剩下的人恐怕就要倒了大霉。 “那怎么办?” “我去。” “你遇到虫子了怎么办?一只你能应付,如果再多呢?那不是去送死!”苏泽立马否决了他的提议。 旁边的牛海岭这时候开口:“苏老师,让我和班长一起去,你留在这里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不行。”苏泽皱起眉头 “老师。” “你们不用再说了,我是肯定不会让他们俩去的。” 周围同学的劝说反而让他狠下心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小庆和牛海岭两个觉醒者绝对不容有失,而自己又没法进城,他看向躺在包娜娜怀中的秦晓研,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时不时的抽搐着,一个念头从他的心底升起。 他把梁玉希拉下车,两人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苏泽看着梁玉希的双眼说:“要不我们继续走?” “那晓研呢。” 苏泽沉默。 “当时不是说好了不要放下任何一个人的吗?”梁玉希的脸就像在海底火山爆发之上那平静的海面。 “可是我们现在要认清现实,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人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 “你变了。” “经历了这么多,也是该变变了。” 这一句话让梁玉希凝聚在胸腔中的愤怒好似被棉花堵住一般,她想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可是却做不到,她知道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男朋友到底承受着多少压力。 愤怒在胸中转着圈的旋转,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她在沉默过后拉起苏泽的手,手指从他的指缝穿过,她抓起苏泽的手说“泽哥。” “嗯?” 梁玉希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刻意地躲避着苏泽的眼睛。“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先找个地方藏好,然后等你睡上一觉后再让你一个人进城,好吗?” “可是晓研正发着烧,我要赶快进城。” “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苏泽捋了捋她的秀发,把鼻子凑了过去嗅了两下,然后把下巴贴在她的头上“好,都听你的。” 车子重新开动了起来,苏泽已经睡下,他知道进城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必须先休息好,看着很快就陷入沉睡的苏泽,梁玉希叫来了小庆和牛海岭,她把背包背到小庆身上,分别拥抱了一下两人,然后将武器递过去。 “一定要小心,要是遇到虫子就赶紧躲起来,尽量不要发生战斗,遇到虫群就赶紧跑,我们在外面接应你们,一定把自己保护好了,接下来路上大家还需要你们两个”她小心的叮嘱着。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啦老师。我俩取了药就回来,肯定没问题的,我们一定安全归来。” 马华远和包娜娜都想跟去,但是被梁玉希给拦了下来,牛海岭搂住马华远的脖子,跟他低声说了两句悄悄话。 小庆苦口婆心的劝着包娜娜,可是放不下心让他一人进城的包娜娜还是死缠着他不放,最后还是小庆给梁玉希使了个眼色,在拥抱完包娜娜后直接跳下了车子,梁玉希把包娜娜拉住,小庆和牛海岭回头看了一眼,就朝着市区奔去。 一直到小庆的身影逐渐消失,包娜娜这才停止挣扎,她坐在秦晓研的旁边,看着发烧的好友,再想起远去的男孩,一时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而她身边的梁玉希呆呆地望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呢喃道“就这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狂奔了一段时间后,小庆和牛海岭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来恢复体力,进入了市区后,他们不仅要把速度降下来,避免发出太大的动静,同时还要时刻保持着足够的体力,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两人靠在一个狭窄的通道中,牛海岭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小庆道“班长,你可真是舍得把包娜娜一个人留在那。” “那怎么办,带她来那不是害死她嘛”小庆无奈道。 “对于女生来说,把她留在车上,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呢”牛海岭嘀咕道。 “你就别在这乌鸦嘴了,大牛,人家晓研现在还危险着呢,早点把药取回去,希望就多一点。” 牛海岭不再说话,靠在地上,开始调整呼吸,等到两人休整完毕,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朝着市区内继续走去。 营口市很大,两人又没有城市的地图,只能按照大概的方向朝着城市中心摸去,城市的破损不算太严重,像这种人口较多的城市,往往撤离的也比较干净,不像之前的县城一般,遍地的尸体。 但是市区里的楼房倒塌了不少,再配上交杂在一起的虫鸣,同样显得阴森可怖。 小庆二人连续赶了几个小时的路,从周围的建筑判断,大概已经算是进入了市区比较中心的街区,这时的天已经黑了下来,铅云笼罩了整座城市。 牛海岭忽然张大了嘴,把手指向前方,小庆顺着他的手看去,在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大楼,像是一截小树枝一般,被一条巨蟒所环绕。 小庆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他们见过的虫子最大也不过轿车大小。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电力消失后的军队尽管仍掌握着强大的火力,但仍要离开城市,在野外建立聚集地。 第70章 医院惊魂(三) 环绕着高楼的巨蟒在沉睡,盘踞在楼上一动不动,二人观察了一阵,才开始继续寻找医院。 直到天黑前,两人终于通过指示牌找到了前往医院的方向,两人沿着指示的道路隐蔽地前进,夜幕模糊了两人的视线,但是他们不敢打开手电,只能在夜色下慢慢摸索着前进。 眼看着还剩一条街道就可以到达医院,两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可是不巧,小庆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小庆低下头,绊脚石却突然朝着小庆扑来。一股腥风掠过,在小庆的脸上留下几道伤痕,小庆顺势滚到一边,随后双腿发力,立马站起,牛海岭立即摁下手电开关,只见刚刚绊倒小庆的,正是一条恶犬。 恶犬体型不大,漆黑的毛发让它可以完美的藏身于夜幕当中,毛发如同钢针般竖立着,它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两位打扰他睡眠的口粮发出低哑的嘶吼。 吼声刚刚发出,恶犬就被突然出现的光闪到了眼睛,趁着它闭眼的功夫,牛海岭马上发动了冲锋,经过短暂的助跑,牛海岭的两只护臂接触到了恶犬的身体,直接将恶犬撞飞到了墙上。 小庆迅速拔尖,锋利的虫肢剑穿过恶犬的身体,把它钉死在墙上。随后小庆再补一刀,防止它在濒死前闹出动静。 恶犬的尸体从墙壁上滑落,砸在地上。小庆二人迅速撤离,让听到动静后赶来的怪物们扑了个空,只剩下一具恶犬的尸体留在原地。 穿过了这条街道很快就到达了医院,小庆在一处隐蔽的墙角处治疗了一下脸上的划痕。 直到疼痛和麻痒逐渐消退,小庆突然反应过来,他对身边的牛海岭发出了疑问“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变异的兽类,都是虫子。” 牛海岭也反应了过来“好像真的是这样,你说有没有可能,幸存下来的动物为了抵抗虫子,也开始了觉醒……” 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看到小庆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牛海岭打头,两人这才小心翼翼的从侧门迈入医院。 医院的一层静悄悄的,站在后面的小庆缓缓的把门放下,然后跟在牛海岭身后,一片漆黑的医院大厅充斥着阴冷的气息,牛海岭贴着墙壁横移,慢慢的穿过大厅,在他走到问诊台的正对面时,他抬起头观察四周,却发现在黑暗中,问诊台的座椅上,有着一双瞪大的眼睛。 牛海岭下意识的想发出尖叫,但是声音刚要从喉咙挤出,小庆就掐住了他的手臂,他很快收回尾音,打开手电筒直射问诊台,只见一具裸体女尸坐在凳子上,双眼瞪大,后背挺得笔直。 牛海岭赶紧熄了手电,用手擦去冷汗,暗骂道:“真他妈的邪门。” 两人贴着墙壁横穿过大厅,来到挂号处,在挂号处的墙壁上贴着医院的地图,牛海岭打亮手电,药房位于医院的三层,在手术室的正上方。 记下药房大致的方位后,两人开始缓缓移向楼梯间。 推开楼梯间的大门,沉积已久的灰尘扬起,像是一场小小的沙暴,二人捂住口鼻,顺着楼梯往上爬。 可是刚走了不过十几阶就发现一个婴儿车横在楼梯上,牛海岭绕过车子继续向前,可是小庆却发现婴儿车里的被褥高高鼓起,好像卷着什么东西。 “好像车里有孩子。”小庆叫住了牛海岭,细声道。 牛海岭回过头,紧盯住车子,他稳了稳手上的护臂,朝小庆使了个眼色。 小庆一手握剑,一手扯开被褥,一副婴儿大小的蝉蜕出现在两人眼前,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庆立即将被褥盖上,两个人继续往上爬。 先是裸体女尸,紧接着婴车蝉蜕,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是两人都觉得这里有些邪门,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两个人顺利的到达了药房,一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任何的状况,这让两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在药房门口,小庆朝牛海岭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进去,让他守在门口以防意外,小庆缓缓的把门推开,有些破旧的铁门发出了吱哑的声响,小庆立马停了下来,在观察到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后,快速拉开门,窜了进去。 一进入铁门是整齐排列的架子,小庆先是绕着药房走了一圈,确定药房中没有危险后,这才打开手电。 药物按照分类和字母摆放在不同的区域,小庆找到消炎药的架子,a打头的阿莫西林和艾瑞克都在架子的最上端,小庆走到货架旁,刚踮起脚尖要去够药,脚下却踩了个空,身体直直的坠了下去。 小庆在空中尽量调整着平衡,很快他感觉到自己摔倒了一张床上,在他还有些眼冒金星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束缚了起来,他克制住晕眩,想要站起反抗,却发现四肢已经被牢牢铐住,根本无法动弹。 听到屋子里动静的牛海岭小声喊了几声,可是屋子里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知道出了问题,直接朝着屋子里冲去。 因为把手电给了小庆,牛海岭根本无法看清整座屋子里的情况,他再次尝试呼喊了几声,可是声音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应,随着声音不断的回荡,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牛海岭先是小心谨慎的绕着药房走了一圈,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他继续找到放消炎药的架子,然后走到了它的反面,他低下头,通过架子间的缝隙观察着对面,他敢肯定,小庆肯定是在取药时遭遇了不测。 他逐渐靠近药架,想要伸手去够对面的消炎药,可是就在他贴近药架时,他感觉脚下一空,他顿时意识到了陷阱,在身体下坠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在空中发动了他觉醒的能力,这让他下坠的速度减缓了一丝,趁着这个机会,他抓住了药房的地板破洞的边缘。 可是还没等他松气,药架突然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倾斜,一排排的药从架子上跌落,恰巧砸在牛海岭的手上,感到疼痛的牛海岭下意识的抽回了手,整个人掉了下去。 第71章 医院惊魂(四) 被铐住的小庆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很快意识到了危险,立马开始呼救,可是楼上的牛海岭却丝毫没有动静。 很快,小庆就看到了一只振翅飞来的虫子,那是一只蝉,两只橘黄色的大眼紧紧着盯着小庆,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它把一件白色的护士服披在身上,两只薄薄的蝉翼在护士服上捅出两个大窟窿,在空中高速震动着。 身着护士服的黑蝉用它的两只前爪夹起一只注射器,朝着小庆飞来,小庆使劲把身子偏过去,但是也只是让钢制的夹子在手腕脚腕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勒痕,看着滴水的针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庆终于恐惧的尖叫了出来。 针尖扎入了小庆的肚子,小庆感觉腹部一麻,肚子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披着护士服的蝉已经从旁边手术台的托盘上取出了一柄中号手术刀,在旁边的酒精中沾湿,然后重新飞到小庆身边。 看着黑蝉慢慢靠近,恐惧在小庆的心中不断膨胀,逐渐将他吞噬。 等着自己取药回去的施洛,想要跟自己一同前来的包娜娜,还有保护了自己一路的苏老师和梁老师一一浮现眼前,可是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牛海岭在空中控制着自己用双腿着地,落地的第一刻,他顾不上腿部的疼痛,立马开始环绕四周,在房间的东面有一块大玻璃,透过玻璃能够清晰的看到旁边手术室中的一切。 隔着一面玻璃的的手术室中,有着两盏烛灯,把房间照的十分明亮,而在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失踪的小庆。 牛海岭亲眼看着披着护士服的黑蝉把麻药注射进小庆的身体,随后拿出了手术刀,他使劲的拍打着玻璃和墙壁,可是对面的黑蝉却没有任何反应。 小庆的回忆被拍打玻璃的声音打断,他偏过头,看到了牛海岭,牛海岭把脸紧紧的贴在玻璃上,几乎变形,两只手使劲的敲打着玻璃,发出回响,可是牛海岭的护臂敲打在特质的钢化玻璃上却没有使它产生任何的裂痕 小庆绝望的看向牛海岭,黑蝉的手术刀也在这一刻接触到小庆的皮肤,然后顺着肚子侧面开始往下划,小庆闭上了双眼,他放弃了挣扎,他知道此时治疗自己不过是给自己增加痛苦罢了。 他无法接受一只虫子在自己的眼前解剖着自己的身体。因为打了麻药,小庆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慢慢流失,或许是血,或许是生命。 “对不起了老师们,对不起了同学们,对不起了娜娜,我……食言了” 牛海岭发疯似的朝着玻璃硬生生的撞了过去,在冲锋的状态下,巨大的反作用力直接将牛海岭撞的头破血流,近乎昏厥,就连钢化玻璃上也出现了丝丝裂纹,可是牛海岭却没有力气再次动用能力了。 隐约间,他看到血红色充斥了他的双眼,随后,对面的烛灯,熄灭了。 过了几分钟,眩晕感终于减轻了一些,牛海岭扶墙站起,开始在屋子里寻找着能够打破玻璃的利器,可是整座房间除了一面大玻璃,一扇小门以外,只有被白布盖住的一个深坑。 他把视线投向那扇小门,他知道想要撞开铁门比撞破玻璃更加困难,所以只能找到钥匙。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白布,一把掀开。 在白布下是一个深坑,坑很深,四周并不平整,在深坑中,堆满了插上针头的注射器。在偏黑的坑洞里,一个荧光的钥匙扣格外的显眼,钥匙扣连着钥匙,压在深坑的最底部。 牛海岭看着心里有些发毛,他知道两人已经彻底掉入了陷阱,他的下齿抵住上唇,咬出深深的齿印,几根手指相互纠缠,在手上扣下一道道红印,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尽快的作出决断。 牛海岭紧了紧衣服,一只脚踩了下去,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庆在自己眼前流血而亡,所以他必须取出钥匙。 为了进城取药方便,牛海岭并没有穿外套,为了保证灵活性,他的身上只有一件较薄的单衣,在他踩下去的一瞬间,细长而又锋利的针管很快穿透了他的鞋袜,扎入了脚中。 脚部敏感的神经开始发作,剧烈的痛感顺着神经传入大脑,他的牙齿已经撕破了嘴唇,血从嘴唇上渗出,滴到针管上。 他将另一只脚放下,整个人已经全部踩入坑中,他努力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但是刺入脚背的针管却不断搅动着他的痛觉神经,他只坚持了几步,就倒下了。 落下时他控制着自己用胸膛着地,让脑袋微微抬起,避免被针管扎到。锋利的针头扎遍了他的半身,把它变成了一只刺猬。 在疼痛过后麻痒再次袭来,他十指紧弓,把手伸入坑底,想要去够钥匙。 牛海岭的右手在针池中滑动,一根针头突然插入了他的虎口,剧烈的疼痛再次传来,他不敢用左手去拔,因为如果再次伸出左手,同样的痛苦还会再次降临。 插着数十根针的右手继续往下探,他已经摸到了金属的荧光钥匙扣,他努力的弯曲着食指,想要把钥匙勾起,手指勾到一半,一根针头斜插入他的食指指缝,把他的指甲盖顶起。 “啊” 在一阵阵痛苦的尖叫声中,一个浑身插满了针头的人从针池中站了起来,在他的食指上,勾着一把钥匙。 牛海岭先把屁股上插着的针头拔掉,然后坐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声闷哼,牛海岭的身边已经散落了一大摊的针管。 他浑身上下布满了红肿的针眼,他克制着脚底的疼痛,一步步迈到门口,他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握到手心,然后用身体的重量把钥匙推入锁孔。 他使出仅存的力气转动钥匙,可是钥匙却如同卡在锁中纹丝不动,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他再次扭动着钥匙,可是锁孔就像是凝固住了一般,不管牛海岭怎么转动,就是没有动静。 牛海岭先是愕然,然后转为痛苦,他滑跪下来,布满红点的脸颊紧贴在冰冷的铁门上,他近乎哀求的呐喊道“开门,求求你,把门打开。” 第72章 医院惊魂(五) 此刻的梁玉希用水沾湿毛巾,让包娜娜给秦晓研敷在额头,同时还不断的给她喂水,梁玉希眉头紧皱,自打两个孩子单独进城之后他越来越后悔,城市里的危险她是经历过的,万一两个孩子被困在了里面,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走到车厢边上,做着深呼吸,迫使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明天如果小庆二人再无法把药取回来,恐怕秦晓研很难坚持下去。 就在她低头冥思苦想之际,在远处的黑暗当中,似乎有生物的身影一闪而过。 李道童站在车厢的另一端,同样背靠着车厢,环视着车厢上的同学和老师们,然后叹息一声。 夜色渐深,但是却没有人入睡,有的担心着发烧的晓研,有的在担心着进城的班长和牛海岭,忽然间,斜靠在车尾的汪东城猛的抬起头,他隐约听到了空气中的颤声,他立刻喊道“都往车子中间靠。” 苏泽也被这声惊叫吵醒,快速清醒过来,他正在好奇为什么都到了晚上梁玉希还没叫醒他,可是看到同学们朝着车子的中间聚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出事情了。 马华远也立即翻到了驾驶位,把车子发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车窗边上,双刀般的双臂直接击碎窗户,就要伸入驾驶舱中,眼看着马华远就要殒命,清醒过来的苏泽立马控制着四株藤蔓朝着黑影缠去。 汪东城在混乱之中打开了手电,那个黑影,正是一只阎罗螳螂。 只见它迅速的躲开藤蔓的追击,直接朝着车子右侧奔去,原来攻击马华远只是虚晃一枪,当苏泽操控着藤蔓想要再次缠住它时,它又加快了速度,一下把它的双刀捅入了站在车边李道童的身体。 在旁边同学的惊呼声中,它用手臂扎着李道童,直接遁入了黑夜中。 苏泽直接翻身追了出去,四株藤蔓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在空中不停的挥打,苏泽朝着阎罗螳螂离开的方向发足狂奔,一直追到了一片树林旁。 此时的螳螂早已经没有了踪影,藤蔓愤怒的抽打着林中的树木,把周围的树劈成几截,苏泽压抑着胸膛的怒火,他知道他不能继续追下去了,如果它还有同伴,那么继续追踪下去的结果就是一车的孩子们将全部葬身虫腹。 “你给我出来啊。” 苏泽的怒吼并没有引出阎罗螳螂,在静谧的黑夜中如此突兀的声音竟然连一只虫子都没有吸引过来,苏泽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急忙往车子处赶回,四株藤蔓被他拖在地上,留下四道深深的印记。 好在这只阎罗螳螂似乎并不是团伙作案,等到苏泽回到车子的时候队伍并没有遇到其他危险。 苏泽坐在车上,凉风拂面,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再追了,但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在不断的折磨着他“赶紧把道童找回来,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两个声音在苏泽脑海中互不相让,吵得苏泽心烦意乱,他正想找梁玉希来商量对策,却很快发现了车子上的异常。 “小庆呢,大牛呢,他俩人呢?苏泽甚至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声音在颤抖,可是低着头的梁玉希并没有回答。 “你让他们进城了?”苏泽觉得自己的眼前发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窜上脑袋。 “是。”梁玉希还是点了点头“对不起。” “你会害死他们的。”苏泽发现想象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预想之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可是这却更加让梁玉希崩溃。 “我……我好糊涂,我不想看着晓研死去,也不想让小庆和大牛进城,我更不想看着所有人葬身虫腹,也不想看着你进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听了他们的话,让他们走了,我不该这么做。” 一旁的汪东城欲言又止,简自龙解释道:“苏老师,他们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些压力,而且您知道,如果还想救晓研,就只能让他们俩进城,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你不要怪梁老师。” 苏泽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呆呆地直视着前方,像是一樽雕塑,这樽广场上的雕塑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却看不到任何一个。 牛海岭的身子耷拉在门边,仅一墙之隔的小庆已经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了,牛海岭听着小庆的呼吸声越来越弱,整个人也沉入深渊。 他想直起身子,找出那个杀人凶手,可是被困在屋子里的他却根本无能为力。 夜晚降临,当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微光也被吞噬,牛海岭重新在这个黑匣子中坐了下来,他觉得很困,很累,很想闭上眼睛休息,可是每当他闭上双眼,恐怖的黑蝉医生,小庆绝望的怒吼,以及身上布满的针眼无不让他抖动着身子,闭眼,再睁眼,再闭眼…… 在密闭的房间内,黑色和安静带来的只有恐惧,牛海岭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何时降临,他更不知道黑蝉医生会给自己安排怎样可怕的死法。 当对小庆死亡的怒火逐渐消退,绝望开始蔓延到全身,牛海岭想到了自杀。 他拿起锋利的护臂,抵在自己的鼻子上,冰冷的护臂就像虫子的前肢,让他的身子冒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想死在虫子的手里,可是对生的渴望却让他迟迟无法下手。 最终,护臂被他扔到了一旁,就这样等待着死亡,牛海岭想。 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人们最惧怕的往往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来临前的等待。而此刻的他就在经受着如此的折磨,对死亡的恐惧和身体精神上的透支与疲惫如同两只军队交战,而他呢,在这场战斗中,在这座封闭的小屋中,逐渐被黑色拉近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一盏蜡烛从旁边的房间亮了起来,牛海岭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用右臂挡在眼前,有些不适应这刺眼的光线。 房间内的铁门传来了吱哑的声响,他放下手臂,眯着的眼缝中竟然看到铁门缓缓的打开。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铁门确实打开了。 第73章 医院惊魂(六) 牛海岭快速跨过铁门,跑到手术台旁边,小庆安详的躺在手术台上,他原本的淡色上衣被染成了红色,牛海岭掀开他的上衣,在他的腹部,只有一道很小的伤口,并且早已经自动愈合。 神色凝重的牛海岭看着伤口周围已经凝固住的血液,再蹲下身子,他从地上的一大滩血液中用食指沾取了一点,放到鼻尖轻嗅,应该是血没有错。 他继续用手探了探小庆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并没有消失。 牛海岭掐了下小庆的胳膊,见到他毫无反应,加大了力度,直到他把小庆的胳膊掐红肿,小庆这才痛醒,他在眼前一阵模糊过后看清了牛海岭的身影。 小庆坐起身来,可是铐住他四肢的锁铐迫使他再次躺下。 “怎么回事?”小庆问道。 “我们恐怕着了那只虫子的道”牛海岭面色铁青。 “你先帮我把这些锁铐弄开。” 牛海岭用锋利的护臂将锁铐一一砸裂,小庆活动了下手腕脚腕,在牛海岭的搀扶下从手术台上走了下来。两个人走过铁门,来到牛海岭之前所在的房间。 “我之前观察过了,我们被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除非……” “除非等那只虫子进来”小庆插话。 “所以我们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时机”牛海岭道。 两人把两个房间环视了一周,也没有发现有能藏人的地方,直到牛海岭把目光投向了房间里的那块白布。 “我们藏在这里”牛海岭重新掀开白布。 小庆看到白布下的针池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立马明白了牛海岭满身的红肿针眼由何而来。“它把你仍在这里面了?” “没有,我自己下去的,它把房间的钥匙放在里面,我下去取了出来,才发现是把假的”牛溪岭苦笑。 “唉,我……” “班长你别再磨叽了,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说了,你要是死在这了,我回去怎么跟老师和娜娜交代啊,咱们还是先躲起来,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小庆从手术台上取下一块垫板,放到坑中,两人挤坐在垫板之上,重新将白布盖好。 躲在白布下的小庆正在给牛海岭疗伤,保证针眼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金光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尽管牛海岭身上的伤越来越轻,但是两人的内心却愈发的沉重起来。 安静,还是安静,没有任何一丝声音。 如果黑蝉不进来,那么他们就没有出去的可能,小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知道,如果逃不出去,两人肯定会先被渴死在这里。 在黑匣子中熬过一晚的牛海岭已经感觉到强烈的疲倦,他的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耷拉,这让他必须时不时的咬下自己的舌尖,保持清醒。 黑蝉到底会不会来,它到底有没有通过什么手段监视着自己,这些两人都不得而知,但是他们知道,等待,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于此同时小庆的大脑也在飞快的运转,为什么黑蝉医生要作出自己流血死亡的假象?为什么要让牛海岭从针坑中取出假钥匙?为什么将两人隔开,却又在天亮时点亮烛灯,打开铁门?就在他苦苦思考却没有任何的结果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 小庆立马轻拍了牛海岭一下,两人半蹲在垫板上,一动不动。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剩下了黑蝉翅膀的震动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终于,悬停在了两人的上方,透过微弱的烛光,一道黑影,映在了白布上。 说时迟那时快,牛海岭倏然利用冲锋的加速高高跳起,冲破白布,直接朝着黑蝉撞去。 黑蝉也是被突然冒出的牛海岭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他撞倒在地。小庆立马抓住机会,直接跳出针坑,在黑蝉身上砍下一刀,随即两人夺门而出。 两人冲出房间来到楼道中,可是身后的黑蝉却立马追赶了出来,两人知道跑不过它,立马转身想要跑进隔壁的房间。 小庆拧开门把手,两人钻进门中,立即将门反锁,牛海岭用背顶住大门,示意小庆赶紧抬些重物,好将大门堵住,小庆回头,立马呆在了原地。 这个房间是如此的熟悉,一间手术室,手术台居中摆放,手术台上躺着一名女子,已经断了气,而在手术室的侧面是一面钢化玻璃,在玻璃的另一侧,是一个封闭的房间,两屋之间的铁门敞开着,小庆走进去,一张白布散落在地上,熟悉的针坑中,一具男性尸体躺在其中,身上插满了针头。 还是牛海岭将他吵醒“班长,快点抬东西啊。” 小庆也顾不上思考眼前的一切,立马开始推动手术柜,他把手术柜一直推到门口,堵住大门,牛海岭这才坐在地上。 “大牛,出问题了”小庆严肃道。 “怎么了”牛海岭喘着粗气。 “你看看房间。” 当牛海岭绕着房间走完了一圈,他同样呆滞在了那里,房间的构造不仅一摸一样,而且死去的两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口。 牛海岭有些迷茫,呢喃道:“它这是想要把我们全部逼死?” “不,它想要的是绝望和恐惧”小庆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话音刚落,整座大门连着门框和柜子就被黑蝉掀开,牛海岭拉着小庆翻滚到一旁,躲开撞开大门的黑蝉。 趁着黑蝉刚刚撞破大门摔翻在地的功夫,两人立马跃出大门,进入楼道后再次打开隔壁的第三间病房的大门,房间的摆设和前两间的手术室一摸一样,一张手术台,一面玻璃镜,一个单独的小隔间,还有一名女子和一个小男孩的尸体。 两人见状再次退出房间,继续往着下一个房间跑去,一连开了五间房门,都是一模一样的手术室,每间构造几乎完全相同的房间里都躺着两具尸体。 小庆牛海岭二人已经顾不上内心的恐慌,因为此时的黑蝉已经追了出来,黑蝉一震翅膀,便朝着牛海岭撞来,牛海岭举起护臂挡住冲撞,小庆再推开旁边的一扇门,万幸的是,这次的房间终于不再是手术室,而是正常的病房。 第74章 医院惊魂(七) 被黑蝉撞得手臂生疼的牛海岭也立马钻进屋子,小庆已经拉开窗户,看着窗外高度,他有些发颤,但是他知道如果此时不跳,两人更是死路一条。 等到牛海岭也跑窗边,两人毫不犹豫,直接一跃而下。 牛海岭在空中保持着平衡,利用冲锋的发力双脚着地,他顾不上双腿的疼痛,迈开脚步,接住了坠落的小庆,小庆的金光洒落在牛海岭的双腿之上,两人继续冲了出去。 此时的黑蝉医生已经飞到了窗口,它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个黑点,停顿了片刻,或许是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从自己的手下逃走,它看了医院一眼,还是振翅朝着两人追去。 一边狂奔一边回头观察,牛海岭注意到了远处黑蝉的身影,嘶哑着吼道:“快点,它追过来了。” 黑蝉医生的体型不大,所以飞行的速度极快,它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小庆知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万一再遇到其他虫子拦截,那就更是死路一条。 他咬着牙说:“往大楼那边跑。” 小庆的的胸膛不断的起伏,喉咙里冒着白气,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脏的砰砰跳动声,他的四肢异常沉重,但是他仍然快速的摆动着脚步,紧跟着牛海岭。 长时间的高速跑动让两人苦不堪言,身体也已经到达了极限,但是黑蝉却依然在身后紧追不舍。 小庆的脚步逐渐放缓,他的胸膛如同即将爆炸一般,心脏如同擂鼓般重重落下,让他眼冒金星,前方的牛海岭意识到了小庆的异状,一只手拉住小庆,继续向前冲去。 小庆在牛海岭的拖拽下麻木的摆动着双腿,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虽然两人的速度慢了很多,但是身后的黑蝉依旧是保持着刚刚的距离,并没有缩短。 他咽下一口口水,用嘶哑的嗓音对着牛海岭说道:“它是故意的,让我们不断的产生恐惧。” 牛海岭被小庆一点也明白了身后黑蝉的心思,“那我们就顺着它的意。” 两人的速度再次降了下来,身后的黑蝉快速的振起翅膀,朝着两人加速飞来,但是两人依旧降速奔跑,同时喘着粗气,好像一副快要精疲力竭的样子。 果不其然,身后的黑蝉看到两人彻底没了劲,也只好放缓了翅膀振动的频率,一副同样精疲力竭的样子,继续吊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在两人再次穿过一条街道后,那栋高楼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就在此刻,本来已经耗尽力气的两人却立马开始加速,朝着摩天大楼冲去。 而身后的黑蝉也是被大楼上的巨蟒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被两个食物给戏耍了,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向两人俯冲而去。 牛海岭拉住小庆,朝着前面冲锋,黑蝉也一时也没有办法追上,然而似乎是感受到了其他强大生物的气息,原本盘踞在大楼上的巨蟒,睁开了双眼,冷冰冰的眸子立马锁定住了黑蝉以及小庆两人。 跑在前头的牛海岭先是被巨蟒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可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去,身后的黑蝉似乎还是有些不甘,整个身体在空中化作一条黑线,朝着两人追去。 看到自己的警告对于两拨小虫子毫无效果,巨蟒感到十分的愤怒,他巨大的身躯从大楼上迅速滑下,尾部直接朝着黑蝉抽去。 黑蝉那婴儿车大小的身躯,在巨蟒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可是被戏耍的黑蝉同样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一个横移,直接躲开巨蟒的尾巴,继续朝着二人追去。 巨蟒的尾巴抽了个空,落在旁边的楼房上,把墙壁上打出了一道道的巨大裂痕,窗户上的玻璃更是如同下雨般坠落在地上。 巨蟒再次被黑蝉的行为所激怒,整个身体如同闪电一般,忽然跃至空中,朝着黑蝉咬去。 此时的牛海岭二人立马绕过大楼,朝着前方发足狂奔,牛海岭知道,这只虫子根本拦不住巨蟒,等到巨蟒把它解决,恐怕接下来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两人跑着跑着,忽然觉得天空仿佛变暗了些许,牛海岭和小庆回过头来,本应该丧身蛇腹的黑蝉,此刻身体周围开始散发出一股股黑色的雾气,这黑色的雾气一直蔓延到了天空上,把灰蒙蒙的天空染成了黑色。 仅仅是远距离看了一眼,牛海岭就能感觉到那雾气中令人惊恐的气息。短暂的愣神后,他恢复了回来,拉住小庆,两人继续发疯似的往前跑去。 那黑色的雾气接触到巨蟒,巨蟒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它的双眸之中布满恐惧,再也不似之前的从容淡定,它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在雾气中不断的挣扎,把周围的建筑撞得四分五裂,可是它那庞大的身躯就如同被束缚在了这黑色的囚笼中一般,根本无法出去。 头也不回的跑了十多分钟,牛海岭停了下来,他和小庆回头看去,远处的摩天大楼被黑色的雾气所遮盖,在黑色的雾气中,巨蟒仍然盘踞在那栋大楼上,一动不动。 此时城外的森林中,一只阎罗螳螂在林间不断的穿梭,最终停在了两棵树之间,一道身影从树后浮现,“好了,把他放下。” 阎罗螳螂将李道童甩到地上,李道童的身上并没有受伤,螳螂的前肢只是穿过了他的衣物。他抬起头,看着那人“你确定你不会再找苏老师他们的麻烦了。” “对。” “为什么要让我跟你走?”李道童有些不解。 男人双眼迷离,用手轻轻抚过李道童的脸颊“你和他好像,简直一摸一样。” 李道童想要躲开男人的手,却又想到眼前恶魔的行径,他脸色发白,僵在了那里。 “说到底我还只是个俗人,我明明说过‘从此之后再无康剑’可还是忍不住想你,哪怕你那样背叛我,我还是想你。” 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李道童,柔声道:“对了,我这才想起来你没有听过我的故事,想来你的老师肯定没有跟你讲过。” 康剑原地坐下,他把李道童拉到怀里,在静谧的树林中,慢慢讲述着那天和苏泽讲述的故事,一直到故事结束,康剑抿了抿嘴唇,树林中重新归于静谧。 明明是在康剑的怀抱当中,李道童却觉得周围的冷风越来越凌冽。他克制着声音中的惊恐,颤颤巍巍地把眼神投向康剑“你是个恶魔。” 男人再次咧开嘴,笑声在森林中回荡“傻孩子,你要记住,每个导演的心中都住着个恶魔。” 看着李道童仍然没有动静,他继续说:“你啊,就像是我心目中的陆传一样,可惜现实和想象总是有差距的,所以我更加珍惜你这个只有善一面的陆传。” “我不是什么陆传,我答应跟你走,只是因为那晚你答应了我再也不纠缠着队伍,同时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说你的要求。” “我有两个同学去营口市取药了,我要你保证他们两个能安全回来。” “我答应你了。” “你骗我。” “你告诉我,他们两个人进城会遇到什么危险?” 李道童不假思索地回答“虫子。” “那就好了,我在这之前已经放了一条小蛇进到城里,所以城里的虫子自然不是问题,那两个孩子那么聪明,我相信他们两个一定能安全回来的。” “你骗我”李道童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康剑满脸怜爱地注视着李道童,右手轻抚他的胳膊,像是在欣赏着一件稀世珍宝“傻孩子,你就在这里看着,等到他俩回来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如果他们没有回来,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走的。” “如你所愿,我的爱人。”康剑的眼神变得迷离,他的身子软下来,靠在李道童的背上,他的吐息让李道童的耳根一阵发热“要知道,为了把这条小蛇引过来,就连我也受了不轻的伤呢。可是为了你,这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营口市的天空被黑色笼罩,一只若隐若现的巨蟒出现在灰蒙蒙的天穹上,哪怕是隔着数十里的郊区也能看见,李道童看着天穹中的巨蟒,张大了嘴。 第75章 医院惊魂(八) 梁玉希不断用指甲摩擦着车厢的边缘,发出刺耳的声音,马华远远眺着城内,不知不觉中,天色逐渐的亮了起来。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发呆的苏泽终于动了动,他把右手伸向旁边的梁玉希,可是此时的梁玉希却发疯似的摇着头。 “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你知道的,我们要为其他的孩子负责,而且昨晚城中的巨蟒你也看见了,他们恐怕是……”苏泽低沉的声音传来。 “就半天,我们就多呆半天。”梁玉希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 苏泽慢慢把手收了回来,“好,就半天”他语气坚定,不知道是说给梁玉希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昨天晚上虫子的袭击,很多人都是彻夜未眠,一直到了早上实在撑不下去,倒下就睡着了。 梁玉希示意让苏泽也睡上一会,这样才能保持精力,苏泽也不磨蹭,靠在车厢边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苏泽睡下后,梁玉希把他的身子松开,慢慢靠到车上,然后走到了后排,看着平躺在地上的秦晓研,从土堡拿到的全部酒精已经被梁玉希涂满在她的身上,可是没有消炎药,她的体温还在不断的升高。 梁玉希揭开盖在她头上的毛巾,原本冰冷的毛巾已经变得温热起来,梁玉希再用手去触碰她的额头,就像烧红的烙铁一般,她现在的体温绝对超过了42度,已经很难再继续支撑下去了。 昏厥中的秦晓研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的额头,想要睁开眼,但那眼皮却如同闸门一般,沉重异常,梁玉希看着她红彤彤的身体,静悄悄的坐在她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苏泽是被马华远的惊呼声吵醒的,等他彻底醒来,他这才听出,马华远喊的正是牛海岭和小庆的名字。他迅速起身,牛海岭正抱着小庆,朝着车子的方向一路跑来,而在他的身后,几只巨大的老鼠紧追不舍。 苏泽立马下车,朝着两人奔去,牛海岭隔着老远看到了狂奔而来的苏泽,本来已经放慢的速度又重新提快了几分,再次和身后的老鼠们拉开一小段距离。 苏泽很快就接近了牛海岭,他身后的四株藤蔓忽然出现,分别抽打向牛海岭身后的几只老鼠。 黑色皮毛的老鼠不仅个头大,身体同样非常灵活,只有其中的一只老鼠被藤蔓抽到,重重跌落在一旁,生死不知,但是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剩下四只老鼠的凶性。它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加速,试图绕过藤蔓,奔向藤蔓身后的牛海岭和苏泽。 可是苏泽哪里会让它们如愿,本就一身怒气的苏泽把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了几只老鼠身上,四株藤蔓在空中相互交错,形成一张大网,笼住了老鼠们的全部去路。 他把牛海岭小庆二人护在身后,已经形成网状的藤蔓逐渐收缩,留给老鼠们转腾挪移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就在老鼠们避无可避,想要用牙齿将大网咬断时,整张大网忽然散开,再次化作四条钢鞭,重重抽打在四只老鼠身上,留下几道巨大的伤痕。 受伤后的老鼠们速度变慢,而四条钢鞭抽打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四道残影在空中飞舞,不一会,身上布满伤痕的老鼠们就已经显出颓势。 其中的两只老鼠眼看没有希望,转头就要逃跑,可是却被苏泽抓住转身时的破绽,直接用藤蔓洞穿。 在死亡了两名同伴后,剩下的两只老鼠更是难以在四株藤蔓的围攻下支撑,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眼看着剩下的两只老鼠就要倒下,最开始被打飞的老鼠却蹭的一下窜起身来,苏泽下意识的收回一株藤蔓挡在面前,谁料那老鼠只是虚晃一招,直接掉头就跑,不一会就从苏泽的视线中消失了。 剩下的老鼠自然也没能撑住多久,很快就倒在了藤蔓下,马华远和包娜娜很快带着其他同学把牛海岭和小庆扶到车上。 牛海岭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再加上满身红肿的针眼,看上去格外吓人,而被他抱着的小庆,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 马华远找来一块垫子给牛海岭垫上,梁玉希拿出之前郭瑞塞给他们的止血药,给牛海岭包扎好,包娜娜把小庆平放在地上,略带哭腔的向牛海岭问道:“大牛,小庆他没事。” “没事,他就是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再加上一直在高速奔跑,体力消耗太大所以才昏过去的,你给他喂点水,让他休息一下就好了。” 听到这话包娜娜这才放下心来,立马拿来一瓶水,把水倒满瓶盖,给小庆喂下。等到梁玉希给牛海岭包扎完伤口,她先是扫视了牛海岭一圈,犹豫了片刻后问道:“你们……有没有拿到药。” 刚刚放松下来到牛海岭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呆住了“药,消炎药!” 听到牛海岭的惊呼,周围的人心中一沉,只听牛海岭接着掩面说:“我们一路上被虫子追杀,根本没能把药带出来。” 苏泽看到牛海岭的情绪不对,立马扶住他的双肩“你们能回来就好,先不要想药的事情了,城市里有多危险我最明白。” 可是牛海岭却好似没有听到苏泽的话一般,中了邪似的不停的念叨着“药!药!药!” 苏泽使劲的摇着他的肩膀,这才让他的声音慢慢停下满,“你先别着急,你跟我们说说你们进城后的具体情况。” 喝完水后,牛海岭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知道自己浑身可怖的针眼根本瞒不住大家,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向大家讲了在城中找药的经历。 在听到牛海岭下针坑取钥匙的时候,大家无一不掐住手指,浑身发冷,苏泽也很快打断了牛海岭,他叫孩子们先散开,然后再让牛海岭单独讲给他和梁玉希听。 牛海岭说完后,苏泽紧缩眉头,他思考了片刻,叫来了马华远,吩咐道:“城里恐怕还会有危险,肯定是不能再进去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马华远招呼大家重新上车,很快,两辆面包车就发动了起来,朝着城外驶去。 在树林中,康剑看了看怀中的李道童,轻声说:“他们已经上车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 李道童紧闭着嘴,一言不发,看到李道童如此的康剑逐渐收起了笑脸“我们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你跟我走,我不再纠缠着车队,如果你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你的老师和同学们,还能不能经受得起我的‘拍摄’,再说,即使你现在回去,看到你毫发无损,你的同伴们也不知道会不会信任你。” 泪水打落在地上,李道童知道,他恐怕再也难以回到队伍中了,但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把你的眼泪收回去,既然你是我的爱人,那我就有责任教会你怎么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今天,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坚强,作为一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不能流泪,不能懦弱,更不能怕吃苦受罪。” 李道童止住眼泪,他用胳膊支撑着从地上慢慢爬起,他回过头,留恋的看向森林的另一端,卡车的和同学老师们的虚影在他眼前一一掠过,紧接着是父母和家中温暖的食物和被窝。 “如果你想为你的同学,那个小女生报仇,那就跟我走。”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打碎了李道童的回忆,他支棱着身子,慢慢走到男人身边。 “我会给她报仇的,你这个该死的恶魔。” “我很欢迎,不过在你没有能力复仇之前,你就要听我的。” “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从陆传那里明白了件事情,情侣之间是相互的,有付出才有回报,正是因为我对他一直不求回报的付出才让他变成了一只白眼狼。”康剑的手伸进李道童的衣服,在他光滑的后背上不断地摩挲“所以啊,我并不打算像对他那样对你了,你是跟他不一样,但是人是会变的,就跟他刚认识我那会,谁能想得到他会这么对我呢。唉,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伴随着康剑的抚摸,李道童的身子止不住地抽搐,他想逃,可是康剑的话却萦绕在他耳边“我跑不掉的”他在心中默念,像是在给自己催眠。 看着李道童想逃却又不敢逃的痛苦神色,康剑一脸享受,他手指上的力度不由得加大,手也开始逐渐下移。“我今日教你的第二课,就是要你记住,想要复仇,就要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忍,只有活着才有复仇的可能。”康剑的衣服跟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 面包车的引擎声越走越远,树林中传来了男孩痛苦的喊叫和哭声。 第76章 裂隙 车子距离营口越来越远,最终停在了较为空旷的路边,看着城中的虫子并没有追出来,苏泽也松了口气。 他刚想再安慰牛海岭几句,躺在车子后备箱中的秦晓研突然开始扭动起身子来。 坐在最后的包娜娜率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放下小庆,立马和梁玉希一起把秦晓研抬了出来,秦晓研的皮肤已经变成暗红色,梁玉希再次将凉水洒到她的身上,可是她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抽搐。 抽搐持续了短短几秒,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僵在了那里。 被浇上凉水的冰冷毛巾还握在梁玉希的手中,她呆滞了片刻,吐出一口气,重新上了车。一直到了天色渐黑,小庆也苏醒过来,秦晓研还是没有动静,梁玉希知道,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 大家沉默的用着铲子刨出一个土坑,再将秦晓研放下,把土填满,虽然这已经不是大家第一次干了,但是动作却异常的缓慢,等到把秦晓研埋好,一脸茫然的包娜娜看着小庆“晓研,她就这样走了?” 小庆转过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说话啊,杨小庆,你倒是说话啊。”包娜娜的声音突然变大,她使劲的摇着小庆的肩膀。 “我也不想这样的……”小庆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为什么不把药带出来,为什么。”包娜娜的指甲已经嵌到了小庆的胳膊里。 “我说了,我和大牛已经尽力了。”小庆的火气也一下子提了上来,向她吼道。 啪的一声,小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包娜娜“娜娜,你打我?” 一旁的汪东城和简自龙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很快就把两人拉开,汪东城抱住小庆,把他拉远劝到:“班长你别着急,娜娜在你进城后压力很大,连觉都睡不着,再加上晓研死了,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才会这样的。” 小庆失望的看了包娜娜一眼,头脑中的怒火也逐渐消退“好了,大胖,松开我。” 汪东城把小庆松开,扶着他到车上坐下,继续安慰:“班长啊,娜娜一直以来对你是很关心的,但是你根本没怎么考虑她的感受,你说你是为了我们着想,和大牛两个人就进了城,但是你让娜娜她怎么想。” “那她也不该这样,轻重和主次总得要分得清,我进城取药是保证大家的安全,我要是顾及她的情绪,我自己倒是安全了,苏老师进城后大家的安全怎么办?苏老师难道就没有危险吗?再说大牛为了救我都伤成那样,她居然还给我一巴掌。”小庆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汪东城苦笑:“班长……。” “好了,你别劝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小庆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汪东城。 另一边的简自龙把包娜娜拉开,几名女生把她围了起来,开始劝她。 “娜娜,你怎么能打班长呢,班长拼死拼活的和大牛到城里取药,即使没有取到,也不能怪他啊,你怎么这么冲动。” “是啊是啊,娜娜你去给班长道个歉。” 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入包娜娜的耳朵,她捂住耳朵蹲了下来,不一会,眼泪就流了下来。 此时的苏泽心乱如麻,晓研的死让积蓄已久的疲惫如同泄洪般冲了出来,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去做。 梁玉希担心的看了眼苏泽,知道自己在旁边也起不到太好的作用,再听到小庆和包娜娜那边闹了矛盾,就立马赶了过去。 她把包娜娜拉了出来,两人坐到另一辆车上,等到她的哭泣声逐渐变小,才开口道:“怎么今天这么冲动,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一路走来大家都不容易,情绪很容易失控,但是你要知道,小庆他对你很好,同时他也很为大家着想,要是没有他,我们甚至走不到这里,他进城取药遇到了这么多危险,差点就回不来了,你责怪他没有拿到药,你想想他会多伤心。”梁玉希语气柔和道“更何况你还动了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他面子上能过得去吗?” “我做的不对老师,我真的不应该动手打他,我只是之前太担心他进城了,没克制好情绪。” 梁玉希握住她的手“你不用再强调了,老师都明白,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老师也不会干涉,但是老师希望你以后也能给同学们做好表率,不要这么冲动,万一大家都像你一样,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队伍不就乱了吗,苏老师心情也很差,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老师,我明白了”包娜娜用手背把眼泪擦去,梁玉希看到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就转身去收拾车子去了,过了一会她再抬起头,看到包娜娜仍然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她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好面子,可能等到他们长大以后再看,为了这一口气,一点面子,往往就会错过最宝贵的东西。 等到梁玉希把车子全部收拾完,招呼大家重新上车,破天荒的,小庆和包娜娜坐在了两辆不同的车上,马华远发动车子,苏泽也默默的踩下油门,跟在后面,小庆坐在窗边,看着两侧匆匆掠过的景物,硕大的巨蟒,恐怖的黑蝉影子再次浮现。 他托腮想到“或许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如何能够把剩下的同学安全的送回家,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问题,至于和娜娜的事,就随缘。” 小庆的双眼掠过前车的后窗,随后又很快的挪开,他不知道,在暗色窗户的那一头,包娜娜透过窗户,同样盯着后面的车窗。 第77章 废墟之城 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公路上,坐在副驾驶的梁玉希摊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慢慢滑动,“再往前就能到湖州了”她侧过头轻声道。 是啊,湖州再过去就是临城了,苏泽心想到。 车子的后视镜中,后排的孩子们瘫在座椅上,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聊天,他们有的闭着眼,有的看着窗外,眼神中红血丝像是蛛网,毒液顺着蛛网慢慢爬满瞳孔,让孩子们的眼神中满是麻木。 车子已经驶入了浙省境内,这对于大家来讲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但是经过这一段的长途跋涉,面包车的油箱也已经见底。 他们本想在路上找座加油站进行补给,但是遇到的唯一一座加油站已经被虫群占据,队伍不光没能加上油,反而还被虫群追了半天,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摆脱。 “湖州那里应该建有聚集地,我们先到那里看看能不能加上油,然后再重新出发,一鼓作气直接开到临城”苏泽一边开车一边对身边的梁玉希说。 随着油表的指针不断下移,数十公里的距离被迅速的跨过,在油表归零前,车队终于顺利的跨入了湖州的范围。 车子在湖州附近兜了小半圈,可是直到车子熄火,一行人也没能找到湖州聚集地的位置。大家只好弃车步行,继续寻找湖州聚集地,幸运的是,在黑夜降临之前,疲惫的众人终于看到了聚集地。 聚集地高高的城墙已经满是缺口,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塌陷断层,城墙上黑色和红色交织,虫子和人的尸体散落在四周,发出恶臭。 苏泽踢开脚边的一具绿顶甲虫尸体,给自己腾出了一小块前进的空间。 毫无疑问,聚集地已经被虫子攻破了,但是对于队伍来讲,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众人在苏泽的带领下从尸体堆中挤出一条道路,一直走到城墙边上。 苏泽找到城墙的断裂处,先是翻身爬了上去,然后一个个的把孩子拉上来,翻过城墙,大家终于来到了聚集地里。 紧挨着城墙内侧的是一座座高高的哨塔,苏泽顺着梯子往上爬,哨塔上只有两具士兵的尸体,苏泽捏着鼻子,把他们全身上下摸索的一遍,也只摸出一把手枪。 哨塔上放着的机枪已经变成了一坨铁疙瘩,枪管都已经变了形。 苏泽通过哨塔远眺城内,由于受薄雾的影响,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苏泽从哨塔后下来,先是把手枪交到小庆的手中,随后自己和牛海岭,小庆三人兵分三路,到附近的哨塔去搜武器,剩下的同学在梁玉希的带领下,从地面士兵的尸体上慢慢搜寻。 等到大家寻找完一圈,再次在城墙集合,苏泽清点了一下,他们的手中已经多了三把手枪,四把步枪,还有两百余发的子弹。 他把七把枪分发给了强壮的男孩,受过大学的军训,苏泽对于枪械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懂得基本的使用方法,他简单的跟男生们讲解了一下,至于能不能打中,他也强求不得。 对于孩子们来说,其实枪握在手中,给队伍和自己带来的安全感就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有了这个好兆头,大伙继续朝着城内进发,苏泽并没有放松警惕,其实在他搜寻到的物资后就意识到问题,几百具士兵的尸体上只找出了这些武器,而虫子又不会带走这些铁疙瘩,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在聚集地被攻破后,仍然有着幸存者。有过前几次的经历,苏泽当然不会就这样放松下来。 聚集地的面积不小,从外面看,一眼都望不尽城的两头,但是聚集地内居民楼的间距很窄,最多不超过一米。 这让本就显得有些死板的灰色房子显得更加逼仄,毫无生机。楼房间横出的衣架上还挂着衣服,但是主人却早已没了踪影。看门的大爷仍然坐在门口,只是椅子上只剩下了半截身子。 大家排成一字纵队,横穿过灰色的居民楼,终于到了大街上,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街道很长,在街道两旁是一家家紧挨着的店铺,名字也是十分的简洁,“粮店”“水店”“日用品店”诸如此类。 此时的街道上十分的安静,听不到一点动静,大家走到店里,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搬空。汪东城在日用品店的柜台中找到了一张聚集地的地图,地图很简略,但是聚集地的各个区域都有标注。苏泽找到了离队伍目前位置最近的一个民用停车场,立刻带着大家朝停车场赶去。 停车场在这条商铺街的东边,商铺街走到尽头,是一栋莫约四五层高的楼,楼上挂着的牌子已经不翼而飞,而根据地图上的标注,这栋楼叫做“拓荒者工会”。 顾名思义,这栋楼是专门给拓荒者准备的,至于说什么是拓荒者,苏泽一听就知道了个大概,无非就是自己在乌县营地干的事情,走出聚集地,进入野外或者城市,完成特定的任务,或者搜集物资,而在湖州聚集地,每个居民都可以注册成为拓荒者,来完成任务,获得报酬。 “苏老师,我们要不要进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有用的物资。”汪东城提议道。 苏泽犹豫了片刻,还是道:“算了,不要节外生枝,我们直接去停车场取车。” 还没等大家出发,意外就发生了,一只放大了数倍的天牛破窗而出,直奔队伍中间,苏泽迅速的用藤蔓将孩子卷起拉开,天牛扑在地上。 这是一只典型的獠锯天牛,整个身体的颜色如同西瓜皮一般,黑色的花纹长在绿色的甲壳上,头顶的两条触须足有两米多长。落地后挥舞着触须,朝着人群冲过来。 牛海岭握紧护臂,顶在同学们的前方,而身后的苏泽操控着三株藤蔓,与獠锯天牛的两只触须不断纠缠着。 触须被纠缠住,獠锯天牛试图用它庞大的身躯冲进人堆,可是顶在正前方的牛海岭却如同顽石般挡住它的去路,再加上另外一株藤蔓的不断偷袭,让它苦不堪言。 它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它猛的抬头,露出狰狞的钳嘴,死死咬住与触须纠缠住的两株藤蔓,随后硬生生的顶着剩下的两株藤蔓,朝着牛海岭撞去。 难以抵挡巨力的牛海岭被一下撞开,与此同时两株藤蔓也如同钢针一般,绕过了天牛坚硬的甲壳,狠狠的扎进了它的软组织处。 可是它独特的身体构造却让它依旧能够快速移动,眼看着獠锯天牛已经冲破防线,苏泽也顾不上枪声会带来的后果,直接命令道:“开枪!注意避开牛海岭。” 杂乱的枪声开始响起,但是尽管獠锯天牛的身躯十分庞大,但是孩子们打到它身上的子弹却是寥寥无几,就连简自龙也因为没有控制好伤到了自己的肩膀。 两株藤蔓在插入獠锯天牛的身体后开始疯狂的摆动,伤口很快就被拉开变大,再加上经过短暂的调整,命中它身上的子弹也变得越来越多,就连被它钳制在嘴中的两株藤蔓也在奋力挣脱。 看到后路已经逐渐被封死的獠锯天牛发疯了起来,它松开嘴,用触须荡开射向要害部位的子弹,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盯住了包娜娜。 第78章 车库的纷争(一) 包娜娜这几天的心情十分的低落,自从上次事发,小庆就再也没有找她说过一句话,两人即使碰面,也只是简单的对视一眼。 她也开始有些后悔,她知道如果那天她没有冲动,或是放下一些矜持,那么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只不过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所以她只能咬着牙,等着小庆低头。此时的她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獠锯天牛已经盯上了她。 松开了藤蔓的獠锯天牛遭受到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它再一次趁着牛海岭的倒地,朝着人堆里冲了过去,苏泽握住剑迎了过去,但是却被天牛一个灵活的转身避开,它的两只触角直接戳向人群中的包娜娜。 包娜娜看到忽然出现在身边的獠锯天牛也是被吓了一跳,她想要躲开,但是横扫而来的触须却封锁住了她退开的方向,触须以惊人的速度戳至她的面前,她眼前一黑,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扑倒在了地上。 尽管触须没有抽打在自己的身上,但是隔着另外一人身体传来的力量还是把两人抽出几米远,摔在地上的包娜娜晕了过去。晕过去前的包娜娜隐约中看到,一抹金光出现在了身边。 可是獠锯天牛向包娜娜挥出触角的同时,也把相对柔软的尾部露了出来,苏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四株藤蔓一齐发力,直接没入它的身体。天牛无力的挥动着触须,巨大的钳嘴一张一合,停止了动弹,苏泽抽出藤蔓,巨大的天牛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爬起。 小庆的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用金光治疗简单地止住血,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包娜娜,确定她只是昏迷了过去后,他把包娜娜交到几名女生手中,自己则是在简自龙的搀扶下疗伤。 苏泽用剑割开獠锯天牛的身体,取下它的前肢后立马指挥着大家离开,在城市里,开枪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大家搀扶着伤者,继续向东赶去。一路赶到了停车场,苏泽拉开铁丝网大门,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傻了眼,整座停车场上除了虫子的尸体,竟然一辆车也没有。 此时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苏泽心中暗道倒霉,但也只能先让大家在停车场休整下来。梁玉希取出了一盏小灯,换上电池,大家就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进食,空荡荡的停车场上,只剩下了孩子们的细小咀嚼声。 梁玉希吞下一小块饼干,强迫着自己将饼干嚼碎,然后用一口水吞咽下去,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顿的饼干了,她把为数不多的巧克力,牛肉干等高热量食物留给了苏泽和孩子们,自己每天就靠着白水和饼干度日。 她把嘴角的饼干渣用食指沾起,重新放到嘴中,然后倒了半瓶盖的矿泉水在手中,抹了把脸,然后把余下来的几滴水珠擦在手背上。 梁玉希眯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可是她刚躺下,就感觉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躺下后这种感觉反而更加的强烈,辗转几次后,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借着微弱的光芒环视着四周。 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队伍靠着停车场的一角围坐成一个扇形,苏泽牛海岭和马华远坐在扇形的最外侧,正在低头商议着什么。 看到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她靠在铁丝网上,还没等她合上眼,一双手迅速的穿过了铁丝网的缝隙,狠狠的匝住了她的脖子。 梁玉希只感觉呼吸一紧,就知道不妙,她想要呼救,但是只发出了呜咽声,黑夜中的呜咽很快让苏泽注意到了,他想要上前救援,但是,一个红点已经牢牢锁定住了他。 “都坐在那,不要动弹。”黑暗中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许多手电筒的光汇聚到一起,照亮了停车场的一角,一队士兵手持枪械,把苏泽一行人给围了起来。 为首的一名军官走了出来,向苏泽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苏泽抬起手遮住强光,脑子里却在转个不停,他想直接控制住军官,然后离开这里,可是那名军官的位置也是十分的讲究,正好避开红点,让红点牢牢的锁定在了苏泽胸膛上,只要他暴起发难,就肯定难逃一死。 “你们先把我的同伴放开。” 军官思考了片刻,打了个手势,一名士兵松开梁玉希的的脖子,把她控制在士兵们身后。 苏泽这才开口道:”我们从霾都来,要回到临城去,路过这里是因为车子没油了,所以到聚集地里重新找一辆车子。 “霾都?”军官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随后发出几声冷笑“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把他们都给我拷上。” “停!”苏泽往前走了两步,军官身后的士兵立马把枪瞄准了苏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军官再次发出一声嗤笑“聚集地没被攻破以前,我们组织了一只百人的特战队,想要和周围的聚集地取得联系,但是那次行动回来的只有三人,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带着一群孩子从霾都一直走到这里,跨越一千多公里,真是可笑。” “我是觉醒者”苏泽解释道。 “觉醒者又怎样,我们军队里的觉醒者同样不在少数。” 军官看到苏泽沉默了下来,继续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就全部带下去,等什么时候你跟我交待清楚了,我就放你们走。” 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拿着手铐走了过来,可是他又看到苏泽身后的孩子们灰头土脸的,还有人受着伤,朝旁边的士兵改口吩咐道“小孩子们就不用拷上了,把这个人给我拷好了就行。” 苏泽把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起码目前来看,士兵们对于他们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恶意,只是有些怀疑他们的目的,他伸出手,让士兵用手铐将自己铐住。 士兵们将孩子们团团围住,队伍跟在军官身后走出了铁丝网大门,来到了停车场侧边,队伍停在了一座公共厕所旁边。 军官率先走进了中间的清理间,他不顾地上的污渍和恶臭,蹲了下来,敲击了两下地板。直到地板下面同样传来了敲击声,军官这才张口:“老邹,是我。” 军官腾开身子,清理间的地板被从底下横向拉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通道,一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道:“小李,回来啦。” “是,带回了个觉醒者,他带着一群孩子。” “孩子?”老邹皱了皱眉头“可好久没见到过孩子了,你待会可要好好审审。” “我知道。” 军官重新站了起来,拉开门“进去,进去的时候注意点,一人盯着一个下去。” 一名士兵带着一名孩子,从黑黢黢的通道走了下去,苏泽在中间的位置,足足有三名士兵紧盯着他,他也不说话,跟在带路的士兵身后,从通道钻了下去。 从通道口下去后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两边的石壁上挂着吊灯,一行人穿过后,便可以看到一扇极厚的铁制大门,此时的大门是敞开的状态,门里的士兵们正在一个个的搜身,检查队伍里的人有没有带入危险物品。 在把苏泽一行人全部检查完一遍后,年轻军官把从队伍身上缴来的枪械全部装进一个麻袋,他摇了摇袋子说:“这东西应该是我们同伴落在外面的,所以我们现在就收回去了。” 苏泽想要抗拒,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他是知道的,所以只能作罢。 在完成搜身之后,苏泽一行人被带进了大门,大门内是一个极大的室内停车场,在里面停着的车子近百辆,苏泽等人则是被安排在一辆重卡的车厢上坐下。 第79章 车库的纷争(二) 苏泽仔细打量着这个地下车库,车库的高度明显要比普通的车库高上许多,车库中不光有轿车,摩托,还放着许多军用的吉普和卡车。 整个车库以中间的过道为界,分为左右两边,在过道的正中间有一排路障,把车库分为了左右两半。 队伍一行人就被安置在左边的一辆卡车上,他一眼看去,对面竟然没有一个人穿着迷彩服。 似乎是听到了士兵们这边的动静,一个穿着短袖的精壮男子从左侧车位的一辆车上翻了下来,走到过道上,在路障前停了下来。 他对着军官调侃道:“小李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去学校救孩子,有这功夫不如多去搞点吃的,瞧瞧你手下的兵,都给饿瘦了。” 年轻军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林中易,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呦,李大连长还跟我发起脾气来了,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是你手底下的兵,要治我的罪不成?”林中易捧腹大笑,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小弟也跟着他起哄了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林中易身旁的前车玻璃瞬间被子弹打得粉碎,玻璃渣溅射到周围,可是林中易却一动也不动,反而是神色阴沉地指着自己的脑袋吼:“李浩宇,你他妈要是有本事就往这打,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年轻军官的脸变了色,直接举起枪,对准了林中易,林中易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军官的手指开始往内弯曲,突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枪管上,将他的枪按下,正是看守入口的邹连长,他轻声道“小李,不要着了他们的道,之后我们会收拾这帮混账的。” 年轻军官的动作僵了一下,还是把枪插回了腰间,头也不回的转身往车子上走。另一边的林中易一行人也没有再次嘲讽的意思,几人同样快速的退了回去,直到坐回了原来的皮卡上,他这才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一名穿着一件淡灰色功夫衫的中年男子坐在皮卡车厢内,林中易见到他后立马低下了头,低声道:“头,赵胤应该是真的受了伤,要不然依他那个暴脾气,我要是这么挑衅,他绝对忍不住的。” 功夫衫男子转动着手中的一对核桃,他的年纪大概只有四十多岁,但是头上已经满是银丝,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 他睁开眼看了眼林中易,然后将眼睛合上,不紧不慢地说:“姜大为那个家伙可是个老狐狸,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假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是。”林中易再次低下了头。 咣当一声轻响,林中易抬起头来,一个装着两粒半透明的卵状物的塑料瓶落在他的身前,一股狂喜从心底涌出,他半跪在地上,道:“谢谢头,谢谢头。” “好了,你这一段为我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东西你就拿去,不要让我失望。” 林中易攥紧了手中的塑料瓶,用炙热的眼神仰视着功夫衫男子“头,这东西真能让人觉醒?” 功夫衫男子嗤笑一声,林中易手中的塑料瓶瞬间消失,重新回到了功夫衫男人手中,他拧开玻璃瓶,取出一粒卵状物含入口中。 瓶子重重的落在地上,把林中易的心敲的砰砰作响,他连忙把额头贴在地上,不断地磕头道“头,我错了。我实在是太激动,才会说出这种糊涂话,我该死。”他的头继续抵在地上,自己用右手不断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好了”功夫衫男子的声音如同天籁,林中易总算停下了手。 “我钱易还不至于连自己的手下人都骗,这是从虫子身上取来的珍贵材料,可以增加觉醒成功率,但是本身觉醒并非易事,本身给你准备了两颗虫丹就是为了保证多一分希望,但是自己犯的错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以后多长记性。” 林中易虽然心疼的要命,却还是一个劲地说“谢谢老大。” 钱易把另外一个小瓶交到林中易的手上,“去,今天晚上值夜前记得把这里的东西绕着车库上面洒上一圈,以免那些该死的虫子继续找过来,记得给我省着点用,这宝贝剩下的可不多了。” 林中易恭敬地从钱易手中接过了小瓶,从皮卡上走了下去。 李浩宇在邹连长的陪同下走回了卡车,邹连长一路上的安慰总算将他的怒火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他坐回车上,一言不发,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汪东城才开口问:“李连长,对面的那群人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敢跟你们军队对着干?” 李浩宇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湖州聚集地被虫子攻破后虫子们开始大肆杀戮,只有我们这些幸运的人活了下来,我们幸存着的的军队保护着这些人躲到了这里,可是在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就遭到了这群人的偷袭,士兵们死伤了大半。” “他们竟然敢偷袭你们?” “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为首的王天行和钱易,王天行之前是聚集地最大的拓荒者小队队长,他的队伍里有好几名觉醒者,之前因为军队的力量太过雄厚,根本看不上他们。再加上他们的小队向来安分,还会主动帮忙分担一些繁杂的任务,我们之前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谁知道等到城破之后,他们竟然敢袭击我们。” “至于钱易,他就是个纯粹的野心家,疯子,他在城破之前就组织了一个反聚集地统治的组织,他曾策划过想要烧毁城市的粮仓,当初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他一直被军方通缉,但是我们一直没能抓到他。” 李浩宇顿了顿,接着攥紧拳头道:“城破之后,他带领着他的手下伪装成一群幸存者,取得了我们的信任,更是在到达地下车库的第一晚联合王天行策划了偷袭,把我们毫无防备的军队杀了大半。要不是特战大队的赵胤队长力挽狂澜,我们甚至有可能被屠杀一空。虽然没被他们杀绝,但是受了重创后军队和他们的力量也近乎持平,所以只能在车库中暂时僵持着。” 第80章 第七十九 车库的纷争(三) 杨小庆看着李浩宇重新攥紧的双拳,开口安慰“李叔叔,苏老师带着我们这一路走来,也遇上过不少这样的人。”他见李浩宇没有反应,就开始讲到队伍这一路上的遭遇。 等到汪东城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他才抬起了头,问道:“你们真的是从霾都过来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汪东城和李浩宇对视着。 李浩宇看了看车上的孩子,他们有的疲惫的靠在车上,满脸的悲伤,有的受着伤,甚至昏倒了过去。他思考了片刻,召来一名士兵,吩咐道:“你去把登晖叫来” 过了一小会,士兵带着一名男子走来,上到卡车上,他上车便开口问道:“老李,你找我有事情?” “登晖,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浩宇看向汪东城:“孩子,我是愿意相信你的,但是我不仅要对我自己负责,所以你想要取得我的信任,就要通过登晖的验证,毕竟你所说的太过骇人听闻。登晖之前是我们的心里导员,后来觉醒后可以测谎,我需要你的配合。” “好的”汪东城直接答应了下来。 李浩宇向登晖点了点头,转身向汪东城问道:“你们真的是从霾都过来的吗?” “是” “你们来这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我们只是因为车子没油了,才来到这里寻找车子。” …… 李浩宇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这才结束,他看向登晖,登晖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李浩宇虽然满脸的不可置信,但是他知道登晖出错的可能很小,他亲自给苏泽和梁玉希解开了手铐,然后向苏泽赔礼道歉:“实在抱歉,之前多有得罪,我向你道歉,我误解了一位好老师,同样也向梁小姐道歉,我的士兵不因该盲目的下重手。”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只是做了你的本职工作,我也应该感谢你没有为难孩子们”梁玉希客气道。 李浩宇赶忙让士兵取来一些药物,递给苏泽“苏老弟,实在是对不起。”他诚恳地向苏泽认错。 苏泽接过药,看着梁玉希脖子上的勒痕,虽然十分的心疼,但是看李浩宇诚恳的道歉,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梁玉希也看出苏泽内心有些芥蒂,对李浩宇说到:“他这一路上太疲惫了,你也理解一下。”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你们队伍这件事我可能要汇报给长官,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们。” “不麻烦不麻烦”梁玉希道。 等到李浩宇离开卡车,朝着车库右侧的深处车位走去,苏泽这才心疼的把药水揉在手掌心,再涂到梁玉希的脖子上。 “怎么了,还生他们的气呢?”梁玉希问道。 “无缘无故被抓了下来,还把你弄伤了,我还应该给他们好脸色不成。” 梁玉希心底泛出一丝丝甜蜜,但还是劝道:“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咱们还有求于他们,尽量还是不要和人家起冲突。” 苏泽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个地方绝对不能久留,两边人的矛盾如此之深,再加上数不清的觉醒者和强大火力,自己必须赶紧取到车子,然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李浩宇快步走到车库右边的尽头,一辆军用悍马停在那里,两名持枪的警卫站在车门处,他向两人打了个招呼,两名警卫打开了车门,李浩宇踩着踏板,迈进车去。 车子里的空间很大,但是里面只有两人,“赵队,姜营。”李浩宇一边上车一边问候。 “小李来了啊,快坐下。”姜大为把笔夹在笔记本中,再将笔记本合上,亲切的招呼道。 赵胤轻轻朝他点了下头,李浩宇这才坐到车子后排座椅的最边上。 “今天怎么突然找上我这个老家伙了。” “报告营长,我今天又找到了一队幸存者,其中大部分都是孩子。他们说他们是从霾都赶来的,要到临城去,我已经让登晖证实过了,他们没有说谎。” 坐在副驾驶的赵胤猛的一回头,双眼盯住李浩宇,一股巨大的压力朝着他压迫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好在这种感觉只短短持续了几秒钟,当他再次回过神来,背上已经全是冷汗。 “霾都。”这个向来睿智的老人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迷茫。“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可惜车子上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短暂的愣神后,老人很快恢复了过来,他严肃的问道:“小李,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们需要车。” “车?”老人默念了一遍。 “您看,我们能不能让他们帮助我们。” 老人重新打开了笔记本道:“你去把他们带来,我亲自跟他们商量,记得要注意,千万别被钱易和吉鑫发现了。” “明白。” 李浩宇推开车门,来自周围的几束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看守着车门的两名士兵立马横过身子,一下就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李浩宇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溜到了车子后面,不见了踪影。 李浩宇快速的在车子间穿梭,刻意避开警察呆着的车辆,再多绕了几个弯,重新回到了卡车上。他和苏泽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开口“苏老弟,我们长官说想要见你一面。” 苏泽点了点头,跳下了车子,跟在李浩宇的身后,在几名士兵的包围下,两人从后面的通道慢慢的朝着车库的尽头走去。 看着苏泽一声不吭,李浩宇把让旁边的士兵把麻袋拿了过来,递给了苏泽“苏老弟,我们之前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生怕有危险,希望你能体谅一下。”苏泽也知道这时候正是寄人篱下,只能强行扯着脸,露出了微笑“没关系。” 李浩宇看到苏泽终于开了口,这才松了口气,他接着讲:“我带你去见的是我们的姜大为姜营长,团长当初在城破时死守城墙,最终阵亡,也给我们留下了一线生机,剩下的三个营长带着士兵们在虫子的追击下不断减员,到最后只剩下了姜营。” “那那些穿着警服的呢?也是你们的人吗?”苏泽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子。 “那些都是吉鑫的人,一群贪生怕死的软蛋。吉鑫原来是聚集地政府的二把手,主要负责公安,在平时负责维护聚集地内的治安,可是他却利用职权,大肆的搜刮食物,物资,弄得聚集地的民众苦不堪言。” “难道你们军队不管这些事”苏泽有些诧异。在天井降临后军队的力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之前在乌县营地中,甚至出现了军队掌控全局的情况。 “哎,说来惭愧,虽然他贪淫无度,但是做人却是八面玲珑,他之前的警察队里收拢了很多军官的孩子,再加上他做事也知道分寸,绝对不会触及到军队的红线,甚至还定期给军队里的不少军官送礼,巴结。团长也是心软,就任由着他折腾,只是时不时的敲打一下。” “那城破之后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先是把一手把自己提拔上来的老领导杀死,完全得到警卫队的控制,另外用部分军官的子女为要挟,让军队殿后,然后自己通过秘密通道来到了车库这里。不仅如此,等到了车库以后,他就开始清算那些殿后军官的子女们,把他们斩草除根。” “那你们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李浩宇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到这的第一晚就被钱易和王天行联手算计,兄弟们死伤了大半,根本拿他没办法,再加上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的钱易和王天行,只能暂时联合在一起。” 苏泽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些后悔,车库中如此复杂的关系,想要成功取到车再脱身离开,恐怕相当的困难。就在他低头思考对策时,一名穿着警服的男子拦住了他们两人的去路。“李连长,打扰一下,我们老大想要见一下这位苏先生。” 第81章 车库的纷争(四) 李浩宇神色一变,他想拉着苏泽往外跑,可是却发现空气中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墙壁一般,将他们两人牢牢的关在了这里。 苏泽仔细的打量着周围,心中暗道“跟康剑相似的能力吗,只不过好像比他的要弱上许多,能量波动从那名警官身上传来,也就是说发动者必须在这个空气牢笼之中。” 分析出结果后的苏泽并不惊慌,反而是稳住了李浩宇,对警官说:“那你带路。” 警官用枪顶住李浩宇的后背,指挥着方向,三人朝着反方向再走了十几米,来到了一辆警用面包车上,三人迈上车子。 警车的内部经过改装,显得有些奢华,一个胖子坐在宽大的躺椅上,旁边的两名女孩正拿着勺子从罐头里给他盛水果,他先吃掉了左手边的黄桃,紧接着把右边勺子中的糖水哧溜一声一饮而尽,随后还意犹未尽似地舔了舔勺子。 他打了个嗝,推开身旁的水果罐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透明囚笼的边上,把脸贴在上面问候“苏先生你好。” “真是别开生面的见面方式”苏泽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吉鑫也不生气,和气的说:“我听说您是位很强大的觉醒者,不妨来帮我如何?” 身旁的李浩宇想要张嘴,但是却被身后的警官一个肘击打翻在地,说不出话来。苏泽看着吉鑫,回答道:“你知道我来这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吉鑫坦诚道。 “我要带孩子们回家,到临城去,我们需要一辆车子和补给。” 吉鑫皱起了眉“呆在这里不好吗,不用担心吃喝,不用担心安全,孩子们也不会有危险。” “如果你是想劝我,那大可不必。” 或许是看出了苏泽的坚定,吉鑫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啊。” 他打出一个手势,空气囚笼中的警官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朝着苏泽开枪。可是还没等子弹出膛,一株藤蔓已经把警官手中的枪打飞了出去,另一株藤蔓则是钻进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腹部捅出一个窟窿。 警官的尸体倒在地上,伴随着吉鑫身边两名女孩的惊呼,空气囚笼也同时破碎开来。 吉鑫先是一阵惊讶,随后很快镇定下来,他重新坐到沙发上,对苏泽说:“厉害,那群孩子果真是你带过来的。” “你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苏泽问道。 “我不像你一样,带着孩子和女人,所以你不会一命换一命,我有什么好怕的。” 苏泽盯着吉鑫的眼睛,吉鑫没有任何的躲闪,和他对视着“如果我叫你给我一辆车呢?” “有车你也开不出去的,想要开车出去,必须要走车库的正门,正门的钥匙只有钱易和姜大为两人有。即使把车给你,你也开不出去,更何况我这里的车子根本容不下你们那么多人。” 他抛过一串钥匙给苏泽,苏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重新把一串钥匙放在车座上,扛起趴在地上的李浩宇,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等到苏泽两人走远,坐在座椅上的吉鑫这才朝着周围的两名女孩吩咐道:“把尸体收拾一下,扔下去,别在车上放着。” 两名女孩虽然害怕,但是仍然服从了他的命令,在两人蹲下身子收拾时,吉鑫抽出了身后的两把匕首,一下子插入了两人的后脑。两人应声倒地,原本躺在地上的警官这才站了起来。“为民,刚刚这人如何?” “我不是对手。”韩为民回答“要不是我经过了二次觉醒,能够把空气护罩附着在内脏表面,刚刚那一下就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吉鑫再叹了口气,敲了敲车门,外面上来一名男子,过了一会后,韩为民的尸体被抬了出去。 李浩宇趴在苏泽背上,有些愧疚“这回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被留在那,吉鑫就要跟姜营狮子大开口了。也怪我不仔细,之前姜营特意提醒我的,注意隐蔽,别被别人发现了。” 苏泽眼睛闪烁了一下,继续按着李浩宇的指示,一路走到了军用悍马的前面。 两名警卫看到了被苏泽扛在肩上的李浩宇,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从苏泽手中将他接过,准备带他到医疗兵那里。“没事,我先陪苏兄弟进去见姜营”李浩宇向警卫道。 两名警卫对视了一眼,还是把他放下,警卫敲了敲车门,等到“请进”的声音响起,这才拉开车门,扶着李浩宇上了车,苏泽紧随其后,等到两人全部进入,警卫再次将门关上。 车内十分敞亮,两侧挂着两盏吊灯,一名老人端正的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前座的一名军人也紧紧盯着苏泽,还没等李浩宇介绍完两人,苏泽就朝着姜大为说:“姜营长,你这试探我的手段可不太光彩啊。” 车内的气氛冷了三分,姜大为却爽朗的笑道:“苏老弟可真是个性情中人啊,我给你赔个不是,你看行不行。” “我帮你杀了人,你就只是给我赔个不是?” “放肆”前车的赵胤大声道。 姜大为伸出了手,止住了赵胤“苏老弟,那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很清楚了吗。” “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你帮我们解决掉钱易和王天行,然后我给你车子和补给。” 苏泽揉了揉太阳穴,“就不能换一个要求吗?” “苏老弟,刚刚你杀的韩为民,是吉鑫最信任的人,给他当亲卫当了快二十年,他对韩为民比对自己儿子都信任,你觉得他能善罢甘休?你的实力很强,所以你在吉鑫面前杀了韩为民,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你既然没把吉鑫杀死,你能抵得过他手下那几十条枪?你帮我们解决掉他们,我保证你们安全地走出去,你再考虑一下。” 苏泽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了,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从自己杀死韩为民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被彻底的拉入这个漩涡。 他的实力能够让自己和孩子们不至于被一口吞没,但是对于车库四拨人原本维持平衡的天平来说,他这颗砝码,也同样显得很突兀。只要一个错误,整支队伍都会步入深渊。 第82章 上架感言 看了不少年书了,连带着上架感言也看了不少篇,如今轮到自己写上架感言,也不免有些踌躇。我虽然刚过二十,尚处于年轻人的范畴,但从开始写作至今,也有了足足十年。 小时候看名着的同时也看网文,我时常有一种想法,能不能把严肃文学中的厚重感来融入到网文的节奏中,从而形成一种兼具网文娱乐性与严肃文学思考性的作品,我也一直在做着这样的尝试。 尝试的前半段我把网文的节奏融入到传统文学中,这种融入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我拿了不少奖,受到了不少大家的盛赞,一直到这部作品的出现。 《黑鸦》这部作品是我这种尝试的后半段,把传统文学的厚重感,宿命感融入网文当中,我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可在刚开始这部作品就不大被认可,一路签约,推荐,上架之路也异常艰辛,但并没有让我觉得十分难受。 写作并非易事,途中会有很多挫折,我不想在舒适圈中一直坐着,那便要跨出舒适圈,多出来跑跑,成绩差并非什么坏事,有人愿意给我反馈,留下评价或是意见,那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讲就足够幸福了。 我一直觉得把挣钱和写作联系在一起是不可想象的,因为这会让写作不再纯粹,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去这么做,尽管读者编辑再三强调我也没有按照他们的意志去改动作品,我相信还是有不少喜欢看这样作品的同道,所以把这部作品同样奉献给他们。 如果喜欢这本书,那不妨订阅一下,不喜欢的也不强求,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在书评区留下些意见,无论是夸是骂,我都会仔细去看,当然接不接受就是我的事情啦哈哈哈。 这本书我想呈现一个我心中的真实的末世,所以我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直坚定地走下去,同时也感谢在新书期间每一位支持的书友,你们每一次的投票,阅读,评论都是对我莫大的鼓励,谢谢你们!同时也谢谢编辑绿豆和蓬莱,愿意给我这样一个讲故事的机会! 感言差不多就说到这里,上架是在十二点,十二点过后我会继续上传章节,不过之后就都在章节里了,最后再次感谢每位书友,我会尽可能把作品写好,让大家跟着苏泽进入到一个真实的末世中去。 第83章 车库的纷争(五) 卡车周围原本看守着大家的士兵们都已经离开,身边的梁玉希建议道:“咱们要不然还是投靠军队,他们明显要靠谱一点。” “可是我们现在获得的信息全部是从士兵那里得来的,是否真实还是一个未知数。”苏泽有些头痛“再说了,把我们抓下来的是他们,算计我的也是他们,我现在还要帮他们的忙。” “但是他们说的也没错,这种情况下,选择军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跟着幸存者,有可能帮完他们就反悔,到时候都没地方说理去。”梁玉希也有些头疼。 苏泽下车后,姜大为重新翻开笔记本,李浩宇立刻问道:“姜营,为什么要这样算计他,你都没有跟我讲。” 姜大为和蔼地说道:“小李啊,你受苦了,这是我们商议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苏泽这个人我们必须要争取到我们这边,我怕告诉了你,你这性子就不配合我了。” “可是,您直接跟他商量不行吗?” “够了”旁边的赵胤严肃道:“李浩宇,你忘记了刚进入军队时长官教你们的吗?服从命令就是军人的天职。” “赵队长,不要整的这么严肃,毕竟我没有经过小李的同意,这样,下次轮值让你的队伍少去一轮,你看可以不?” 李浩宇被两人一连串的话压的没法还嘴,拉开车门,走了下去,车内的姜大为失望的摇了摇头,“当初是李团长把他提拔上来的,团长走了之后,我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子辈,经常照顾他,没想到却变成了如今这样。” “要不要我把他手下的士兵抽出一些”赵胤问。 “你自己看着办。” 夜晚来临,士兵们给队伍送来了几份泡面,还有一大壶热水,孩子们欣喜地撕开包装,把调料包打开倒个干净,然后再加上热水,大口大口的吃着香喷喷的面条,把汤喝个干净。就连苏泽和梁玉希也是食欲大开,还多和士兵要了几碗。士兵们还给他们送来了一桶自来水和几条毛巾,用来清洁身体。 地库的灯光开始熄灭,但是在路障的两边,都有着很多人在拿着手电筒巡逻。士兵们的严阵以待和幸存者们的放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士兵们都清楚的记得,正是在到达车库的第一天,这些看似毫无威胁的幸存者,在黑暗中,对他们展开了一场屠杀。 卡车里,苏泽在梁玉希的身边躺了下来,梁玉希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等到了临城,我们一起去见我妈妈。” “那我要给她准备点啥礼物不?”苏泽笑道。 “那倒不用,但是你把她的宝贝女儿给偷走了,她肯定要找你麻烦的。”话音刚落,苏泽便用手去挠她,让她发出咯咯的笑声。她很快捂住了嘴,然后瞪了苏泽一眼。 苏泽也不再折腾,用双手环抱住梁玉希的腰,两人起身靠在车上,看着孩子们在吃饱喝足后逐渐睡去,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他们。 这份微不足道的幸福并没能维持多久,当苏泽在半梦半醒间时,似乎有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兄弟你好。”这声音让苏泽很快的清醒了过来,但他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周围并没有人。 声音接着说“兄弟,我是觉醒者,用传音跟你讲话,我长话短说,姜大为和吉鑫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解决你们遇到的问题。如果你想来帮助我们,在明天中午12:00,带着孩子们冲过路障,我们会安排人接应你们,最后我们老大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在姜大为面前,永远没有个人的得失,有的只是集体的利益’。” “永远没有个人的得失,有的只是集体的利益”苏泽默念了一遍,他并没有叫醒玉希,他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能做出决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守夜的汪东城,汪东城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把快要送到嘴边的巧克力收了回来,静悄悄的走到了苏泽身边“苏老师,你怎么醒了,这个巧克力给你吃”他心痛的把巧克力递了出去。 “你留着自己吃。”苏泽摸了摸他的头“记得不要光顾着吃东西,千万别偷懒。” 汪东城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泽再次躺下,整座地库静了下来,只剩下了细碎的脚步声,远处路障边上的手电好似夏日傍晚的萤火,飘忽不定。 他泽闭上眼睛,仿佛又想起来多年前的夏天,温仁带着自己跑到乡下,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萤火虫。 在黑暗中,军用悍马的大门被悄悄打开,一个身影很快消逝在黑暗中,掩藏在黑色幕布下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走到车库的底线,然后跨过中线的路障,而站在路障一旁值夜的士兵,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跨过了边线,在一辆面包车后,那道影子终于背靠车坐了下来,他从兜中掏出火机,啪的一下打着,林中易的脸被微弱的橙色火苗映了出来。 他从衣服内衬中掏出藏好的塑料瓶,拧开盖子,一口把卵状物吞下,他砸了两下嘴,似乎是在感受卵状物的味道“姜大为这老家伙可真不是东西,我每天冒着这么大风险潜伏在这帮混混堆里给人家当牛当马,也不给我点实际的好处,到最后还不是要靠我自己动手。” “林哥。” 听到面包车里的声音,林中易灭了火,拍了拍肚子往车里走去“催什么催,刚刚上厕所去了。” 第84章 车库的纷争(六) 第二天苏泽刚起床,梁玉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撕开一罐八宝粥,取出盖子中附赠的塑料小勺,一勺一勺地喂到苏泽嘴边。苏泽看了一眼周围,看到孩子们基本都还在熟睡,这才大口大口的把粥咽下。梁玉希看着他笑了起来,苏泽注意到,她的黑眼圈十分的显眼,在眼角的周围,也出现了淡淡的褶皱。 “快去睡”苏泽紧紧的抱住梁玉希,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坚持一下,等我们拿到车,很快就能到家了。” 梁玉希在苏泽的怀中沉沉睡下,苏泽打量着怀中的女孩,他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 他把梁玉希的散发拢到耳后,她的头发有些发枯,硬邦邦的,苏泽心疼地把她测过身去,用皮筋绑上散发,她白皙的脸蛋终于露了出来,早上她刚用水抹过脸,但是明显是因为心疼水,在她脸颊两侧还因为没有洗干净留下两道黑印。 苏泽取出自己的毛巾,沾了三瓶盖的矿泉水,仔细地给她擦拭着两颊,伴随着毛巾的揉搓,她双颊上的黑印逐渐消失,变为淡淡的绯红。 她的双眼周围着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被眉笔涂画过一般,她的五官都很小巧,却异常的和谐,让人看上去就感觉安静恬适,一如苏泽最初见到她的那样。 睡梦中的她抿着红红的嘴唇,左眉间的小痣一上一下,在眉间若隐若现,像是狡黠的顽童。 苏泽用双手不断抚摸着她的黑发,头发顺着指尖划过,不再像往日那样柔顺的触感让苏泽倏然心痛,他知道她为了队伍付出了多少,正如她也知道他一般,干枯的头发有些扎手,像是一根根刺扎在苏泽心头。 一个个孩子的身影浮现,苏泽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不过也快了。 他摸了摸身体后面的靠垫,那靠垫正是现在已经生长的如同巨蟒一般的藤蔓。 他有预感,经过这么多虫子的洗礼,吸收它们丰富的血肉,藤蔓即将迎来下一次的蜕变,而这,也正是他不惧吉鑫和姜大为,坚信自己能够带孩子们回家的根本。 在这个时代,手上的东西总是比嘴上的东西更加重要。 被抚摸的藤蔓轻轻的震动着,像是在回应着主人。苏泽重新站起身,朝着车厢的前端走去。 “老师,您起的这么早。”刚刚醒来的小庆看到苏泽迎着他走来。 “昨天他们送过来的止血药管用吗?” “还行,现在不是很疼了”小庆指了指后背。 “伸手” 苏泽把小庆的上衣脱去,把缠绕着的绷带一圈圈地解开,因为在路上小庆醒来后一直用能技维持着伤势,所以被獠锯天牛划开的狰狞伤口现在有了愈合的趋势。 “辛苦你了,要不是我让你在这里不要动用觉醒的能力治疗,估计伤口还能恢复的快点。” “没事苏老师,不就是晚几天才能动弹嘛,这样也挺好,每天还有人伺候着”小庆笑道。 “那你这一段就先好好歇着,等到伤好了,我们估计也就该出发了”苏泽向来对小庆都是十分放心。 小庆点了点头,一直等到苏泽走开,他才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车子的另一边,在两名女生身后,包娜娜抱着背包,还在熟睡当中。 随着中午越来越近,车库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等到苏泽手表上的分针指向11,在路障的左侧,一群人走到了过道上,站在了离路障很近的位置,这一行动很快就引起了士兵们的警觉。 “你们想干嘛?”靠近过道的士兵立马握紧枪,站了起来,和对面的人相互对峙。 “没干啥,活动活动还不允许吗?”对面打头的男子漫不经心道。 “你们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士兵冷哼一声,站到了过道上面。 表盘上的秒针不停的转动,终于落在了12上面,路障左边的男子把还剩下小半截的烟屁股扔在了地上,用脚碾灭,带着其他人走回了车上。 这边的士兵们这才放松下来,他们虽然怀疑对面的目的,但是由于没有任何的证据,也不好发难。 在左侧的一辆面包车上,钱易转动着手中的两颗核桃被他转的嘎嘎作响,他看了看对面的王天行道:“还是没有过来吗,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但是我总觉得他是一个变数。” “我已经派手下联系过他了,他不过来,我们也没办法”王天行道。 “那我们就把行动提前。” “为什么不等他们走了再动手?” “你觉得姜大为能让他们就这样走掉?” “那就听你的。” 与此同时,苏泽再次敲响了军用悍马的车门,姜大为这次主动为他开了门“苏老弟,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苏泽坐到车上,姜大为给他递上一瓶水,苏泽道谢后把水放在一旁,“姜营,如果我帮助你们,之后你们会履行承诺,是吗?” “是的”姜大为郑重道“你应该相信我们。” “我需要你们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他们太脆弱了。” “我只能说我尽量。” 看到苏泽终于点头,姜大为也不可避免的松了口气,像苏泽这样的觉醒者,对于他们的行动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你需要我怎么帮你们”苏泽发问。 “我们准备在两天后就开展袭击,目标就是王天行手下的几名觉醒者,到时候我们需要你拖住王天行一段时间,可以做到吗?” “可以,但是最好把你们搜集到的信息全部给我,这样我才能拖住更长的时间,同时避免意外发生” 姜大为从摊开的笔记本撕下一页,递给苏泽“这是我们搜集到的全部资料了。” “具体什么时间开始?” “行动之前会有人去通知你,到时候吉鑫的人会先拖住钱易那边,你直接跟在赵胤身后就行了。” “好。”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你的决定会拯救很多的士兵,他们不应该牺牲在这里的”姜大为诚恳地说道。 “我会尽力的”苏泽回答。 第85章 车库的纷争(七) 等到回到了卡车上,苏泽才打开了裤兜里的那页纸,在纸上分别画着五个人的素描像,每个头像后面跟着一段文字。 素描使用黑色的碳素笔画的,清晰度很高,可以轻易的辨认出来。 在纸的最上端,是一个莫约三十岁的男子,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看上去十分憨厚,和李浩宇所形容的暴徒形象判若两人。在画像的后面写着:王天行,觉醒者(二次觉醒)能技:气流操控;特点:移动迅速,攻击手段隐蔽,爆发力强,可以防御大口径子弹。 紧随其后的是周伦,陶哲,林均三人,觉醒的能技分别是敏捷强化,肌肉硬化和铁元素掌控,再往下看人物的信息栏里就只剩下了问号。 这些人的能力都可以挡住子弹,苏泽很快就发现了名单上众人的相同之处,姜大为的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十分有效。 有着苏泽的加入,他们只要杀死这些觉醒者,那么王天行手下的人就很难抵挡住士兵的枪械。 傍晚,李浩宇和手下的士兵们聚在一团,因为姜大为许诺他们连今晚可以不用在车库外守夜,所以只需要负责看守车库中的一段警戒线即可。 李浩宇正在坐在地上生着闷气,他还在对姜大为的处理方式耿耿于怀,这时候,旁边的一名士兵走了过来。 “连长。” “什么事,大头。” “姜营派人送了一箱酒过来,说是叫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么一说李浩宇反而更加别扭了,他命令道“把酒抬过来。” 一整箱白酒被大头搬了过来,围坐在周围的士兵们双眼顿时发出了绿光,像是饥肠辘辘的野狼。 “连长,这姜营的宝贝都被你搞来了。” 还在气头上的李浩宇一挥手“给大家喝的。” 大头赶忙拉着李浩宇举起的手“连长,不行啊,今天外面还要轮值的,这喝醉了可咋整。” “听你的还是听老子的。”李浩宇一把挣开了大头的手。 “连长大气。” “都他娘的给老子小点声,别被别人给听见了。”李浩宇撬开瓶盖,拿着酒瓶直接朝着嗓子眼灌去。 剩下的士兵看到连长已经喝了,也不再犹豫,拿起瓶子就往嘴里灌。 火辣辣的白酒经过喉咙和肠道,落在肚子中,暖洋洋的。几个个值守的士兵伴随着这股暖气,很快就喝红了脸。 醉醺醺的李浩宇勾着大头的肩膀,不停的把酒瓶子往他的嘴里塞,大头不停地摆着手,压着声音说“真不行啊连长,都喝醉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老子让你喝就喝,哪他妈的这么多事,这是姜大为欠我的。” “营长他肯定时有难言之隐。” “大头,你是我兄弟不?” “是,连长。” “别他妈叫连长,刚进部队的什么怎么叫我的忘了吗?” “耗子。” “你知道为什么我俩一起进的部队,但现在我都成连长了,你还是个兵不?” “耗子,是你能力比我强。” “强个屁,还不是因为我是团长侄子。” 大头想要挣开李浩宇的手,去摸他的额头,可是在他的眼中,李浩宇忽然间出现了无数个重影,他伸手去摸,却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耗子,你醉了。” “别放屁,醉的是你,看看你那熊样,都倒地上了”李浩宇笑了出来。 “我没醉。” “你知道我大伯是怎么死的吗。” “团长不是给大部队殿后战死的吗。” “不,其实是姜大为杀死的。”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姜大为在城破的前一天就跟我说过,其实我心里也门清,我大伯他不适合当团长,他心太软,要不是他纵容,湖州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城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被虫子攻破,全城那么多人也不会全部葬身虫腹。” 李浩宇换了口气,声音近乎哽咽“可他毕竟是我大伯啊,我打小就跟大伯亲,他一有空从部队回来就给我带玩具和好吃的。可是姜大为在动手的前一天把他的全盘计划告诉了我,他跟我讲‘如果想要突围,想要让最后的那些人活下去,那大伯他必须死,钱易他们可不是吃素的。’我呆坐了一夜,可是硬生生是没迈出一步,第二天大伯留下殿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他的死讯,哈哈哈,一个被大伯当作亲儿子的侄子和一个大伯最信任的手下,竟然合起伙害死了他,哈哈哈,他怎么能想到。” 大头的眼睛睁得老大,隐约间,他看到那个就连骨折都没吭一声的兄弟,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泪。 “我恨姜大为,我更恨我自己,姜大为是个畜生,我更是,自从大伯死后,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知道姜大为他也睡不着,我闭上眼,就看见大伯,我多么希望他的心硬一点,掐死我这个不当人的畜生,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贴在我们耳边告诉我‘不要怪大为,他更痛苦,他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命换剩下人的命是值得的,大为应该早些动手,否则湖州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的空城。’” “大伯啊,我恨你,你怎么能这么心软,你不心软,城里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势力,你不心软,虫子怎么会突破那坚硬的城墙,你不心软,全城的百姓也不会给你陪葬,你不心软,你最爱的侄子和你最信任的下属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以至于他们每晚受尽折磨,以泪洗面。大伯啊,我爱你,可我更恨你。” 本来已经花了的眼睛因为泪水变得更加模糊,大伯的身影仿佛再次出现,他不再身穿军装,而是一身运动服,他把自己抱起,从包中掏出一把玩具手枪,亲了亲自己的小脸蛋,笑着说“大侄子,以后跟大伯一起当兵好不好?” 当最后坐着的两人也倒在地上,值守的十几个人已经全部醉成一滩烂泥,手电筒被李浩宇倒扣在地上,车库的一角重新归于黑暗。 黑暗沉寂了一会,很快又有脚步声传来,穿着迷彩服的姜大为走到醉倒在地上的轮值士兵身边,把地上的一杆杆枪捡起,背在身后。 十几杆枪把姜大为的腰又压弯了几分,他走到醉倒的大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这几天你把浩宇照顾好,我知道他还是会心软,所以你要好好劝他。” 第86章 车库的纷争(八) 第二天一早,李浩宇是被粗暴地叫醒的,刚睁开眼,他看到了赵胤严肃的脸,他拎着李浩宇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吼道“晚上为什么要喝酒?” 还没等他辩解,赵胤的双眼如同两把快刀,继续说:“你睁大眼睛看看,你们的枪呢!” 李浩宇环视一周,昨夜轮值的士兵全部低着头靠墙站着,而在那堆空酒瓶周围,十几杆步枪全部无影无踪。 赵胤松开手,李浩宇摊在了地上,背后的冷汗直往脖子上冒,他知道,姜大为又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姜大为吩咐,赵胤绝对会杀了他的。 很快,上面的惩罚下来了,李浩宇暂时被撤去连长职位,由大头暂代。李浩宇本人需公开检讨并自己思过,具体惩罚时间视表现态度待定。 两天的时间很快,中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除了听到李浩宇被降职的消息。 对于李浩宇,苏泽并没有什么同情,当初在吉鑫面前救下他也只是为了避免和军队的关系完全破裂,毕竟年纪这么小就当上了连长,谁知道他在军队里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在队伍到达地下车库的第四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又在不知不觉中离去,他给苏泽带来了一个消息,今天的突袭,就在晚上八点钟。 卡车上像往常一样,孩子们吃着较为可口的食物,队伍里的每个人还可以享用50l的自来水配额,可以用来擦拭身体,孩子们可以自由的畅想着马上就可以到家后的生活。 苏泽同样很享受这样的日子,但他同样明白是什么东西才换来他们这样的权利。苏泽知道,晚上的行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在午睡睡醒后照例亲吻了一下梁玉希,却得到了梁玉希冷不丁的发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今天晚上我要帮姜大为拖住对面的觉醒者,到时候局面会很乱,你看着点孩子,别被流弹或是战斗的余波波及到。姜大为答应我派一支小队保护你们,但是也别太信任他们。”苏泽向梁玉希吐露。 “你不会有事”梁玉希有些担心。 “我会注意的,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先把车库大门的控制器拿到,免得后面再受制于人。” “要不,我跟你一起”梁玉希突然打断了苏泽的话。 “不行,绝对不行”苏泽先是诧异,然后坚决反对。 梁玉希听到后低下了头,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过了片刻,她再抬起头,眼睛已经肿的通红,她拉着苏泽的胳膊“你跟我下来”。 苏泽被她扽到了卡车的后面,梁玉希看到四下无人,已经鼓起包的眼睛很快宣泄出了泪水“我真的不想这样,什么都没办法帮到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一次次的冒险,我真的很想理解你,不想影响你的情绪,但是我做不到。” 苏泽看到她哭了,也一下子慌了神,他立马安慰道:“你先别哭希希,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你也理解我一下好吗?” “你只考虑你自己的想法,你不想让我冒觉醒的风险,不想让我觉醒之后和虫子战斗,可是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是孩子的老师啊,我看着你一次次受伤,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留在路上,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希希,你先冷静一下,我也只是想安全的带你回家,不想有任何的意外。”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回家”梁玉希坐在了地上。 苏泽一阵头痛,他知道梁玉希一路上一直照顾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把话讲出来,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烦躁,他之所以一直挡在最前面,就是不希望梁玉希有任何的危险,可是她却不这么想。 苏泽揉了揉脸“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好吗,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梁玉希缓缓的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给自己的男朋友添乱。 苏泽转身离去,梁玉希仍然坐在地上,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打落在手腕上的表盘上,她赶紧用手去擦,好在泪珠还没有顺着裂缝滑进表中,这是苏泽送给他的,他跟自己讲过,这是他爸爸留下来的,自己戴上了这块表,就表示他的父母已经认可自己了。 她紧了紧腕带,尽管她已经把手表调到了最小的插口,但对于她来讲还是过于宽松了。她把右手的三只手指放在表盘上,心中默默祈祷“叔叔啊,您一定要保佑苏泽,等到我们到了临城,如果那里局势稳定,我们就举办一场婚礼,然后安稳地过日子。” 苏泽狼狈的从车厢后面爬上来,小庆就站在不远处,担心的看着苏泽。 “没事的,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把梁老师劝好了。”苏泽知道他的担心,向他道。 “难道您真要梁老师跟你一起?” “当然不”苏泽压低了声音。 小庆松了口气“要是梁老师开了这个口子,娜娜肯定也会跟着闹。” 苏泽看了看小庆,眉头舒展“你记住,男子汉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自己在意的人不受伤害。好啦,你去把牛海岭和汪东城叫过来,我有点事情要交给你们仨。” 小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去叫剩下两人。 没过一会,三人就到了苏泽的面前,苏泽看了看三个孩子说道:“我要交给你们三个人一个任务,今天晚上八点钟军队和对面的幸存者可能要打起来。到时候我不在,会有一小队士兵保护着你们,但是你们仨个也要照顾好同学和老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用觉醒的能力,你们明白吗?” “明白”三人的声音整齐划一。 “快了,快了。” 在车库的另一端,钱易手中的两个核桃转的越来越快,他的呼吸也跟着核桃转动的速度变得急促起来。 他从旁边的小桌板上取出自己的钱夹子,打开钱夹,一张照片贴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个中年老帅哥,和一个大肚子少妇站在一起,在他们两个前面的,是一个像极了老帅哥的男孩。 仅有几车之隔的地方,在一间房车中,王天行轻轻合起双掌,手指并拢,手肘自然弯曲,置于胸前。 他的双眼下垂,目光注视指尖,似乎是在凝聚心神,排除妄念。他站于蒲团之前,右掌向下,按在蒲团中心,左手不动,两膝分开,跪于蒲团之上。然后他放下左手,两掌外翻,将头扣于两掌之间。 檀香萦绕间,房车的大门被推开了。周伦,陶哲和林均依次走上房车,周伦看着跪在蒲团上的老大,轻声道“王哥,不信佛了?” 王天行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疲惫的声音从嗓子中冒出“弟弟死了后就不信了。” 三人沉默,过了些许时候,陶哲开口“王哥,很快咱们弟弟的仇就能报了,不光是弟弟的,还有我们几个的。” 王天行抬起了头,他的额头已经被蒲团压出了红印,他的目光顺着檀香朝着蒲团前的佛台望去,放在佛台上的既不是佛祖也不是菩萨,而是一个被用一层层保鲜膜裹起的,一个男孩的头。 “均弟,拜托你了。”王天行将男孩的头颅从佛台上取下,抱在怀中。 “王哥,你确定要这样吗?” “做哥哥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哪有抛下弟弟的道理,我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以后就让他跟着我。”他一圈圈地把裹在弟弟头上的保鲜膜解开。 尽管套上了保鲜膜,但弟弟的脸上还是青色和灰黑色的尸斑,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异常显眼。 王天行摸了摸弟弟发紫的嘴唇,俯下身在弟弟额头上最大的一块尸斑处亲吻了一下,然后把头放在了自己的左肩。 “王哥,我开始了。”林均取出了一截细细的钢丝。 周伦找来一块毛巾,塞到王天行的嘴里,帮他按住左肩上的头颅。 林均拿着酒精给钢丝消了毒,然后举起手,细细的钢丝忽然悬空,然后迅速扎入了王天行的锁骨处,周伦感受到王天行的身子震了一下,他把手伸了过去,让王天行掐住。 钢丝很快从锁骨冒出,刺入男孩的头颅,然后像是一根绣花针,在王天行的左肩和男孩头颅中若隐若现。当周伦的手臂已经被掐成青色后,林均终于松了口气,手术完成了。 痛苦从王天行的脸上逐渐消失,他的头被弟弟的头挤得略向右倾,他努力偏过头,弟弟的双眼紧闭着,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王天行朝着弟弟的睫毛吹了口气,轻声在他耳边说:“弟弟不哭,哥哥这就要给你报仇了。” 第87章 车库的纷争(九) 车库两侧墙壁上的挂灯被一盏一盏点亮,苏泽注意到,距离卡车不远,一辆警用面包车的后门被缓缓的推开,一小队身着防弹衣,头戴钢盔,手中握着步枪的警察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当车库尽头的最后一盏挂灯被点亮,小队快速的从警用面包车的两侧窜出,架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短短的几秒中内,过道对面露头在外面的人,已经倒下了一片,更有不幸者,被子弹正中脑袋,在空中绽开一抹红白。 在吉鑫手下的正对面,正是钱易的地盘,面对着突然到来的袭击,钱易的大部分手下先是愣住,随后很快变为恐惧,在车子外面的人双手抱头,寻找着掩体。 骚乱持续了短短几十秒,倒在血泊中的人数不胜数,还没有上车或是找到掩体的人大多已经被永远留在了车外,警察小队这才端着枪从面包车侧走出。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们踏入过道的一刹那间,一名男子翻出车门,手中的打火机轻按,一股火苗瞬间变成了一道火环,扩散开来。 小队队长及时的向后翻滚让他逃过一劫,可是当他再抬起头,身旁的十几名兄弟,已经在火焰中变成了焦黑色。 火环慢慢消失在空气中,队长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当中,却没有发现,无数的水滴悬浮在他的身后,一个披着警服的高瘦男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悬在空中的水滴突然开始向前冲刺,冲刺的终点,正是那个手握火机的年轻人。 黄豆大的水滴仿佛化成了一颗颗钢弹,飞速的朝着年轻人射去。 年轻人也没有慌,拇指拨开火机盖,两人很快战作一团,水滴与火焰角里,在空中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然后升华为淡淡的白雾。 两人的战斗就像一个信号,吉鑫和钱易的手下,枪手和枪手之间,觉醒者和觉醒者之间,很快就展开了全面的战斗,子弹横飞,铁片四溅,车库四周的墙壁都被震的摇摇欲坠。 战斗很快就蔓延到了王天行和姜大为这边,王天行看着钱易的队伍受到了袭击,和周伦三人走下了房车,他想去支援钱易,可是还没等他穿过战场,赵胤就朝着王天行的队伍冲去。 此时的周伦三人已经加入了战团,和军队中的觉醒者打的不可开交。 正在和一名觉醒者战斗的周伦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一股危险,他抬头一看,赵胤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他哪里顾得上旁边的军队觉醒者,撒开腿就往身后跑去。 但是赵胤哪里会让他得逞,他双腿化作幻影,在短短几秒内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王天行的手下用手枪不断朝着他射击,却被他一进一退看似简单的几步轻松躲开。 赵胤闪过枪林弹雨,一步跨到了枪手身旁的周伦面前,周伦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直接朝着陶哲逃去。 可是觉醒了敏捷强化的周伦,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赵胤抓了个正着,赵胤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一拳重击在脸上,赵胤手上的钢铁指虎在他的脸上留下几个窟窿,整张脸被拳头打得凹陷进去,赵胤抖了抖手腕,朝着远处的王天行露出狰狞的笑。 王天行还在诧异赵胤为什么伤好的这么快,可是下一秒就看到周伦被打得不知生死,他周围的空气开始了剧烈的波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赵胤。 可是只听砰的一声,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在他的行进路线上,出现了两株绿色的粗壮藤蔓,它们犹如两只巨蟒,摆动着身子,紧紧的盯着猎物。 “能看出他觉醒的能力是什么吗?”牛海岭趴在车上,对着身边的小庆问道。 “跟你有点像?”小庆也转过头 “讲不通啊,那他拳头上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两人聊了没多一会,战斗就就蔓延到了队伍的车子这边,一颗流弹从卡车头上掠过,射中了一名留下保护孩子们的士兵,剩下的士兵立马招呼着车上的孩子们下车躲避,等到掩护着孩子们全部躲到了车子后面的立柱后,小队的队长这才背着伤员下车。 伤员的情况很不好,大口径的子弹让他的伤口止不住的往外流血,在医疗条件匮乏的情况下,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小庆咬住下唇,头脑里回想起了苏老师对他的嘱咐,他和牛海岭两人站在立柱边上,静静地看着那名伤员。 姜大为派来保护孩子们的小队并不是什么精锐,防弹衣当然也轮不到他们身上,那名受伤的士兵躺在地上,看着旁边给自己包扎的队长,用手在伤口上抹了一把,他把手抬起,看到了满手的献血后,叹了口气“队长,把我的遗书带回去。” 队长没有将他伤口中的子弹取出,他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再成熟痛苦,他给年轻的士兵包扎好伤口后,郑重道:“我一定会送到的。” 年轻士兵的周围围满了人,队长趴在他身上,队长心里知道,虽然全体士兵的遗书至今仍然被存放在姜大为那里,但是想要把遗书送到他们各自的家乡,是一件根本难以完成的任务,但是他却一次次的对自己的手下做出这种承诺。 杨小庆的嘴唇有些发干,他看了看旁边的牛海岭。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班长,你不能去,苏老师说过的”简自龙的声音有些犹豫。 小庆二话不说,朝着年轻的士兵走去,汪东城的手伸出了半截,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小庆挤进人堆,拉开趴在士兵上的队长,在队长诧异的眼光中,他把手摁在了年轻士兵的伤口上,一抹金光浮现,“快,把弹头从他伤口里取出来。”小庆喊道。 旁边的队长这才如梦初醒,把军帽塞到士兵的嘴里,吩咐道:“小刘,咬紧了。” 队长先是用火机给匕首消了一下毒,然后立即划开刘波肩上的肌肉,将子弹迅速的取了出来。 刘波已经在剧烈的疼痛中昏了过去,在子弹被取出后,小庆手掌中散发的金光很快就稳定住了刘波肩头的伤势,梁玉希也从车后取出了纱布,给刘波裹住伤口。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终于,在十多分钟的治疗下,被染成红色的纱布都已经换了两次,刘波的伤口终于开始停止了流血。 已经快四十岁的队长一把抱住了小庆,哽咽道:“孩子,谢谢你。” 第88章 车库的纷争(十) 小庆被队长抱在怀中,他身上的血腥和汗味十分刺鼻,但是小庆却没有挣脱,他看着队长身后的梁玉希也在看着自己,他有些尴尬。 等到队长松开了他,他低着头走到梁玉希身边,梁玉希这才叹气:“你这傻孩子,唉。你也别太自责,出了什么事情还有你苏老师给你扛着呢。” 王天行在被打飞后很快操纵气流稳住了身形,避免被砸到墙上,他很快就看到了把他打飞的那两株藤蔓和站在藤蔓身后的苏泽。 而此时的苏泽也正打量着这个有着两个头的诡异男人,这和姜大为给我素描大相径庭。王天行注意到赵胤和手下特战大队的队员们已经开始定点围杀自己手下的觉醒者,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拖在这里太久。 他加速冲向藤蔓,控制着藤蔓周围的气流形成一个漩涡,藤蔓被漩涡吸附,但是很快就挣脱出来。 王天行也知道无法取巧,直接凝结出一柄柄气刃,直接切向藤蔓,气刃无形,这让藤蔓有了很大的麻烦,空气中的气刃越来越多,藤蔓的表皮也被一次次的切割划出伤口。 苏泽立马选择主动出击,两株粗壮的藤蔓扛着一道道气刃,直接向着王天行的位置一个横扫,正在专心凝聚气刃的王天行想要加速逃开,但是数米长的藤蔓呈弓形包来,形成了一个椭圆,而王天行,就在椭圆的正中心。 一道道无形的气刃死死顶住藤蔓,但是胜在速度和隐蔽性上的气刃在力量方面根本无法和藤蔓抗衡,藤蔓不断的收缩,想要把王天行囚住。 王天行腾转挪移,但是却无法脱离椭圆,反而让藤蔓缩小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苏泽操纵着藤蔓逐渐将王天行困住,每当他想要突围,藤蔓就会弯曲起身子,直接将他打退,一连几次,他终于停了下来。 藤蔓间的空间已经缩小到了三人大小,王天行也已经彻底没有了移动的空间,可是苏泽却突然神色大变,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距离他相当之近。 又是一株藤蔓忽然浮现,他的肚子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知道,如果不是藤蔓为他挡下这一击,他已经被这道气刃给开膛破肚了,伴随着又一株藤蔓的出现,在苏泽的身后,一道目光重新收回,隐藏了起来。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赵胤在付出轻伤和两名队员的伤亡下,击杀了周伦,陶哲和林均,以及枪手打手不计其数。 他看到苏泽已经将王天行制服,心中暗喜,他知道,双方的天平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的被打破。 而此时的苏泽提起剑逐渐靠近藤蔓囚笼,多出来的一株藤蔓挡在身后,挡住了他的大半身影,他靠近囚笼,轻声道:“你有车库出口的钥匙吗,一个钥匙换你一条命。” 苏泽通过藤蔓间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王天行,他似乎并没有失魂落魄,听到苏泽的声音后回答:“没有,钥匙在钱易手里。” “这么说留着你没用了?” “要杀就杀,当姜大为的狗,迟早没你的好下场。” 苏泽眼神一冷,直接开始收缩藤蔓,藤蔓的挤压让王天行的身体发出爆竹般的脆响,很快,他左肩上的男孩头颅被藤蔓挤爆,黄色的脑浆像是过期的豆浆,糊了他一脸。 一言不发的王天行突然张开了嘴,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用舌头将飞剑在嘴巴周围的脑浆一一舔尽,然后朝着左肩上正剩下半截的脑袋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那表情和昔日保鲜膜中脸一摸一样。 他温柔地说道:“弟弟,哥哥好痛,哥哥就要下来陪你了,可是哥哥很高兴,钱叔叔马上就要给你报仇了。”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也被藤蔓挤成一团,化作一朵妖艳的血牡丹,盛开在一片绿色囚笼之间。苏泽松开藤蔓,空荡荡的藤蔓中间只剩下飞溅在四处的血肉和碎骨。而在其中,一把钥匙异常的显眼。 一个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孩子,钥匙给你,尽早离开这里,记住了,姜大为还有军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泽把藤蔓上的血肉甩干,看向了地上的钥匙。不管钱易是不是在骗自己,他还是先决定把钥匙收起来。 虽然他搞不清钱易的用意,但是能在军方的通缉下坚持了那么长时间,更是让王天行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他身上,这样的人怎么看起来都不会简单,苏泽心想。 旁边的赵胤看到苏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接朝着苏泽跑来。 此时的苏泽已经解开了藤蔓囚笼,几株藤蔓在四周抽打,似乎是想甩干净上面的血肉。 在漫天的灰尘中,苏泽取出了地上的钥匙,钥匙莫约半尺长,放在手心沉甸甸的,他隐蔽的把钥匙装到了口袋里,然后继续用藤蔓抽打着四周。 他看到了飞速赶来的赵胤,大喜道:“赵队长,快过来。” 赵胤一头扎进了尘土当中,跑到了苏泽的身边,他看了看王天行的尸体,面露喜色“这该死的家伙终于死了,真是便宜他了,也不知道他手上沾染了多少弟兄们的鲜血”。 “节哀。” 赵胤打量着战场,向苏泽问“他没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 “那就好,我应该替我手底下的士兵好好谢谢你。”赵胤把语气加重道“要不是你,我们会多出来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谢倒是不用了,虽然你们调查消息没调查好,但是毕竟我也没受啥大伤,你别忘了姜营长对我的承诺就好。” “不会的。”他看着苏泽从土色灰色相间的天空下走了出去,随后,漫天的尘土和灰尘就像下雪一般,从天上缓缓飘落,最终落在地上。 苏泽一路走回卡车上,保护着孩子们的小队已经被召回去打扫战场,梁玉希已经带着孩子们回到了车上。 苏泽看着车头的弹痕,叹了口气,虽然苏泽认为钱易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扭转局势的办法。 姜大为的突袭计划彻底打破了双方间的平衡,现在军队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恐惧就会开始在钱易的手中中蔓延,这种恐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而士兵们也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来休整一下。 此时的反聚集地统治组织就如同瓮中之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要姜大为防止住他们的临死反扑,那么结局已经注定。 第89章 车库的纷争(十一) 苏泽被梁玉希扶到车上,她想给苏泽包扎上伤口,却被苏泽拒绝,他已经习惯了受伤,他有的时候甚至怀疑着自己失去了部分痛觉,气刃划开的伤口很长,但是不深,梁玉希在给他上完药后,苏泽就直接把衣服撩了下来。 梁玉希有些生气,但是看到他的一连疲惫,还是忍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麻木,到底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等到苏泽小憩醒来,她才告诉了苏泽小庆帮忙治疗士兵的事情。 小庆和汪东城站在一边,低着头,眼睛却时不时的往苏泽那里瞄,经过短暂的沉默,苏泽说:“好了,你俩别在那站着了,你不是也叮嘱过人家不要乱讲了吗,没事的,你可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看到苏泽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小庆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可以看出来他救人后的心情并不差。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基本痊愈,行动已经不成了问题。 苏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明天就出发。” 等到孩子们散开,梁玉希看着重新露出愁容的苏泽,轻声讲“你担心小庆暴露了觉醒者的身份?” “是”。 “你也别太担心,你看看,刚刚打仗死掉的觉醒者都上双了,姜大为哪里会在意这一个孩子。” “可小庆他能治疗外伤啊,在现在药品稀缺的时候,这样的觉醒者肯定不能和其他人一概而论。” 梁玉希看着苦着脸的苏泽,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用手指杵着他的脸一边讲:“傻子,我已经跟队长谈过了,他说我们是他的恩人,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告密的,更何况我还警告了他,如果他真的告密,我们对付不了军队,但是杀了他一个还是很容易的,他也不傻,知道怎么选择。” 苏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他捧起梁玉希的脸亲上了一口,亲呢道“真不愧是我媳妇。” 习惯了被苏泽偷袭的梁玉希瞪了他一眼,可是对苏泽毫无用处,他把梁玉希抱了起来,在原地转着圈,被抱住腰的梁玉希只觉得腰间痒痒,一边笑一边气道”快把我放下来!” 整座车库再次暗了下来,地上的血还未干涸,士兵和钱易的手下们依然以路障为界,一具一具的抬着尸体。 他们把尸体集中放在一辆小车上,明天一早,就会把他们送出去,至于他们是被分成几块进了虫子的肚子,还是被兽类啃掉皮肉,带回窝当成玩具,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泽的垫子缺了一个角,是被小队长用来给伤员包扎时撕下来的,他把垫子掉了个个,躺在了上面,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梁玉希和其他几个女生正在守夜。 透过极其微弱的光,他看着梁玉希的侧脸,他多么希望有一天,他们两个能够一起放心的睡下。梁玉希似乎注意到了苏泽的目光,她稍稍偏过头,露出了嘴角的酒窝。 在混杂着尸体,汗液和血液气味的空气中,他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不想再去思考为什么吉鑫要帮姜大为挡住钱易,为什么钱易把钥匙直接给了他,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再晚些醒来。 睡梦中,他和梁玉希带着孩子们终于到达了临城聚集地,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绝望了起来。 诺大的聚集地,现在化成了废墟,他双手捂脸,跪在地上痛哭,他的哭声很快就引来了废墟之上的虫群,虫子们冲到他的身边,他并没有反抗,临城消失了,孩子们的家没了,自己和玉希将来美好的生活没了,爷爷的家人也没了,他任由撕开他的胸腔,啄食着他的内脏…… 苏泽猛地坐了起来,梁玉希就在他的身边,苏泽低下头,自己的手紧紧握着梁玉希的手腕,把她的手腕握成了紫色。 “希希,没事”他急忙说。 梁玉希用另一只手帮他把汗拭去“没事,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泽点了点头“我刚刚梦到我们到了临城,但是……”他及时的收住了话。 “就像湖州聚集地一样?”梁玉希看出来他的心思。 “我就怕万一。”苏泽的声音有些低沉。 梁玉希搂住苏泽“好了,不要想太多,那么大的城市,肯定没事的,实在不行你明天去问问姜营长。” 苏泽这才注意到现在还是半夜,他用毛巾帮梁玉希冰敷上手腕,两个人在车上上靠了下来。 等到梁玉希沉沉睡去,他也合上眼睛,但是临城化作废墟的画面却不断的在他眼前浮现,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姜大为问个究竟。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凌晨6点,苏泽轻轻把梁玉希的头从自己腿上放到垫子上。然后直接奔着军用悍马而去。 车门口的警卫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他们看到苏泽,点头示意后拉开了车门,苏泽迈步上车,姜大为端着一个茶杯,热气从茶杯中蒸腾出来,让他的脸有些模糊。 “您起的这么早。” “是啊,这几百号人的事情我全都得照顾着,可不得起早一点吗。” “我想问您个事”苏泽开门见山道。 “你说。” “你们现在能联系上临城聚集地吗?知不知道他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苏泽有些紧张。 姜大为脸上的褶子堆到了一起“之前是可以跟他们联系上的,可是城破之后,就没消息了。”他看出来苏泽的担心“但是那里的守备力量可不像我们这,虫子是轻易攻破不了的。 要是临城聚集地都没了,那国内也就几个大型基地能留下了。” “那就好。” 苏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跟姜大为说些什么,车厢里很快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姜大为开口说:“对了,之前答应给你们的东西还没给你们。”他递过来一把钥匙,“车上有充足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些必要的医疗物资。” “谢谢。”苏泽低声说道。 “不用谢我,这只是我们的交易,你一路带着孩子们走过来也肯定不容易,如果我不是在这个位置,我肯定会尽力帮你。” “我们走之前来通知您” 姜大为点了点头。 等到苏泽走下车去,他才接着呢喃道:“可惜……我不光是一个老头子啊。” 第90章 车库的纷争(十二) 听到可以再次出发,孩子都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虽然在地下车库的日子里没有虫子的侵扰,但是对家的思念却愈演愈烈。 大家伙收拾好东西,一起来到了他们的新车上,这是一辆红色的泥头车,上面被收拾的十分干净,苏泽打开高高的后挡板,大家爬上后车厢。 四周的红色让人看不到外面,但是宽厚高耸的车壁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在车厢的角落里放着如同小山般堆积着的物资,几桶油,几箱水,五颜六色的零食和压缩饼干,还有几个不大的医疗箱。 被卷成一卷一卷困在一起的毯子和十几套衣物放在最低下,就连苏泽都忍不住感叹“姜大为这家伙可真富裕啊。” 一名士兵教着马华远适应着车子,女生们帮忙把毯子铺开,铺成一张张床铺,男生们清点着物资,为出发做着准备。 苏泽和小庆两人则是拿着之前从虫子身上取来的材料,准备用军队的磨轮机打造几柄武器。 从泥头车上下来,沿着车库的右侧往前走,车库中央的一排路障已经倒了大半,但也没有人去把它重新扶起,暗淡的红色布满黑色的路障,有的路障被削去了半截,还有的路障满是弹孔。路障右侧的欢声笑语和左边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跟着士兵一直走到车库尽头的一间小屋,士兵拿出钥匙来打开门,屋子大约有二十平方,里面摆满苏泽不认识的机器,他掸了掸身边一台机器的灰尘,惊讶道:“这机器你们之前都不用吗。” “之前这间小车间一直是钱易他们占据着,我们昨天晚上才拿回来”士兵回答道。他带着小庆和苏泽走到了磨轮机旁边,告诉了他们一些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然后帮两人把机器启动了起来。 “这是用备用能源启动的,能节约就尽量节约一点,你们现在这打磨,我归队去了。”士兵向两人道别,然后带上了小车间的大门。 小庆把獠锯天牛的前肢取了下来,放到高速运转着的磨砂轮上,一点一点的打磨着,两人慢慢的把天牛的前肢的一头通过砂轮削尖,做成长矛。 等到三杆长矛全部完成,两人摘下护具,坐在地上休息,忽然间,两人靠着的墙壁背后,隐约的传来说话声。 小庆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去听,但是重心向前的他一下子把半边身子陷入了墙壁中,苏泽立马用手去拉他,两人一头就栽进了墙壁当中。 将两人吞没的墙壁如同水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随后很快再次平静下来。 栽入墙内的两人很快站起身来,苏泽向前看去,这间小屋是一间书房,姜大为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吉鑫单膝跪在椅子前,韩为民和赵胤分别站在书柜的两边。 “苏老弟,你怎么到这来了?”姜大为满脸的诧异。 苏泽看着单膝跪地的吉鑫和站在书柜旁的韩为民,一股不详的预感冒上心头。 “苏老弟,既然你看到了,那我就直说了,在到车库之前我就把吉鑫收拾了,换成了我的人。” “先是让韩为民假死,然后制造信息差让大家以为你们势不两立,你们为了迷惑人,也是煞费苦心啊。” “苏老弟,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要不是瞒着所有人,王天行能被这么轻易的拿下吗,你可要谅解我。” “谅解,谅解。”苏泽拉住了小庆的胳膊“你们先继续聊,我们先回车上休息,就不打扰你们了。” 苏泽转过身去,拉着小庆朝着来时的墙壁走去,可是直到走到墙壁面前,那墙壁还是坚硬的墙壁。 “理解就好”姜大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这是想要反悔?”脸色铁青的苏泽转身盯着姜大为。 “赵队长,跟苏老弟讲讲我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苏老弟,我是真的不想难为你,你把你身边这孩子留下,我放你们走,我们比你更需要他”赵胤开口讲。 “你比他的父母更需要他?”苏泽嘲讽。 “就现在这个时期,是这样的。” 苏泽冷笑了两声,双眼喷出怒火:“你们几个老东西还真是不要脸啊。” 姜大为和赵胤都没有反驳,依然盯着苏泽。 苏泽知道姜大为已经下定了决心,无奈道:“是你的人看到的,还是有人跟你泄密了?” “是我自己主动告诉姜营的”队长端着枪,从书柜后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就连手都有些抖,他把枪口对准小庆,磕巴的说:“孩子,我对不起你,你救了我的战友,我还是出卖了你,但是我真的不想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你留在这里,就能挽救许多生命。” 站在原地的小庆愣在了那里,一股叫做难过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心底发酵,甚至比不与包娜娜讲话还要强烈。 他不知道为何当初答应为自己保守秘密的队长转头就向姜大为告了密,他更不明白为何明明是自己救了队长的战友,可他还是把枪口对准自己。 小庆一步步的退到了墙壁的边缘。耀眼的红点打在胸膛上,上下起伏,小庆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他用双手向后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努力维持平衡。 苏泽心疼的看着小庆,但是他没有动弹“姜大为,你知道我不可能把小庆留在这里的,如果你不怕死上几个人,那就尽管把我们留在这里好了。” 姜大为看了看两人,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还是化为了坚决“哪怕是我死了,你的学生也要留下,现在钱易的枝桠已经十去其九,我的作用也没有那么大了,有这个孩子在,我们就可以减少伤亡,能够一直等到救援的来临,而不是在一次次外出搜索中被虫子活生生磨死。这个孩子,远远比我要重要。” 苏泽紧紧的盯着姜大为,他知道姜大为没有说谎,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面对着这样一个极度理智,甚至能够把自己的生命当作筹码的人,苏泽知道他现在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当初王天行的人给自己传来的那句话再次浮现耳边“对于军队而言,个人的得失相对于集体利益而言,不值一提。” 第91章 车库的纷争(十三) 在车库的另一端,泥头车上的梁玉希却注意到,今天在车子周围盯梢的士兵比起之前多了起来。 在车子后面的士兵们终于迎来了换班,换班的士兵向原来驻守着的士兵抱怨道“苏兄弟帮我们拖住了王天行,为啥还要一直派人盯着。” “鬼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接班的士兵也小声道。 “对了,听说你们的老大被撸了?” “又跟姜营顶嘴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估计这次是真把姜营给整生气了。” 两队很快的完成了交接,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新来的队伍里,站在队伍末尾的士兵,把帽檐压的很低很低。 等到士兵们已经分散站好,这名士兵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车。 在车厢尾部呆着的简自龙很快发现了偷偷上来的士兵,还没等他喊出生,士兵已经将他的嘴捂住,他微微掀开帽檐,正是消失了几天的李浩宇。 李浩宇凑到简自龙耳边道:“赶快把你们苏老师叫来,我有急事要跟他讲。” “老师和班长都去打磨武器了。” 听到这句话李浩宇脸色一变,继续问“你们的那个女老师呢?” “她还在。” “快点把她叫来,记得别闹太大动静。” 简自龙看出李浩宇并没有恶意,悄悄跑到车子前面,把梁玉希拉到了后车厢,三个人躲在物资箱后的阴影里,梁玉希看到李浩宇也是吓了一大跳,可是还没等她说话,李浩宇就率先抢道:“之前姜大为暗算苏泽,借他之手除掉了吉鑫手下的大将,我因为不满顶撞了他,所以他把我撤职,实际上这只是个借口,他肯定对你们有所算计,却又怕我优柔寡断,坏了他的事情,所以才暂时撤了我的职。” 简自龙和梁玉希相互对视了一眼“姜营长又不傻,为什么要算计费心费力帮他的我们”简自龙问。 李浩宇迟疑了一下“按他的性格来说,肯定是你们有什么让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简自龙思考了片刻“是班长。那个队长出卖了班长。” “为什么要抓你们的班长?” “因为他觉醒的能力可以疗……” “闭嘴!”梁玉希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知道她想的实在太过简单了,她自以为帮上了苏泽,但现在看来,却是把男朋友推进了深渊。 “现在苏泽老弟不知道有没有被姜营他们抓住,但是想要成功脱身,你们必须先拿到车库出口的钥匙。”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汪东城举起了手中的钥匙。 李浩宇接过钥匙,仔细打量并用手摸索了一阵,惊诧地问:“你们怎么搞来的,这钥匙不应该在姜营那里吗?” 梁玉希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你先别管钥匙是怎么来的了,你是不是姜大为的探子我们都不知道,要是苏泽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就找你算账。” 箱子后的牛海岭走了出来,用麻绳一把将他勒住,李浩宇不停的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不如面前的这个孩子,牛海岭的双手就像两把镣铐,紧紧的将他匝住,牛海岭把他捆好后,坐在了他的面前说“苏老师到底有没有危险,你知不知道?” “你居然是觉醒者?” “我问你知不知道?” “他想把你们留下,如果苏老弟有落单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的。” 三株藤蔓呈爪形在苏泽的身后摆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另一端的韩为民已经攥紧了拳头,队长手中步枪瞄准镜上的红点仍然牢牢的锁定在小庆的胸口,一旁的吉鑫也站了起来,一柄军刺在他的袖口若隐若现。 忽然间,一株藤蔓如奔雷般刺向队长,剩下的两株虚空藤则是朝着姜大为卷去,队长如同呆在了那里一样,不躲也不闪,任凭着藤蔓穿过他的腹部,而剩下的两株藤蔓被阻拦在了姜大为的面前。 一面无形的气墙被藤蔓抽打的不断发出震颤,姜大为身后的韩为民闷哼一声,脸色有些发白,但总算还是把藤蔓挡住了。 苏泽看着被串在藤蔓上的队长,他的腹部被碗口粗的藤蔓穿过,明显是活不成了,队长嘴唇发紫,痛苦让他把身子扭曲成一个斜角,他吃力的抬起头,十分愧疚“孩子,叔叔对不起你,但是我请求你,请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还没等话说完,在藤蔓的一阵抖动下,他就断了气。 “他违背了对孩子的诺言,所以他选择了自我了结,你现在总能看到我们的诚意了,你身边的这个孩子,的确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重要。”姜大为心痛的看着小队长的尸体,神色复杂。 苏泽假装没有听到,三株藤蔓继续抽打着气墙,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被隐藏起来的那一株藤蔓突然出现在小庆身边,等到苏泽回过神来,挡在小庆身前的那一段藤蔓,已经被嵌进了三颗子弹。 姜大为这家伙不会干没有把握的事情的,暗中既然有一个枪手,就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力感从四肢开始向全身蔓延。 小庆还没从队长的死亡缓过神来,就看到苏泽失了神,他扶住苏泽,他是多么的想站出来,留在这里,从而让姜大为放过其他老师和同学,但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他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念娜娜,想念同学和老师还有朋友们。让他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库中,他不敢想,更不敢做。 苏泽的手很冰,但是小庆握的很紧,从小庆手上传来的热量让苏泽恢复了一些精神,四株绿色的藤蔓将两人紧紧环绕,这些能够轻易撕碎虫子的恐怖植物,此刻在小屋中却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姜大为看到两人的反应,也明白了苏泽不会丢下小庆。他跟身边的吉鑫吩咐了两句,吉鑫的身子开始缓缓的透明化,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等到吉鑫的身形完全隐去,姜大为这才招呼赵胤把他的特战大队叫来。 看到吉鑫的身影慢慢从空气中隐去,苏泽也意识到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他用两株藤蔓勉强护住自己和小庆,剩下的两株藤蔓开始不停的抽打在韩为民制造的气墙上。 藤蔓和气墙的碰撞不断的发出爆裂声,韩为民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无法抵挡藤蔓的不断袭击,好在他还有枪手们的帮忙。 不知道躲在屋子哪个角落的士兵们不停的用子弹威胁着苏泽和小庆两人,苏泽的神经反应速度完全无法感知到近距离发射的子弹,只能靠着藤蔓的预警。 枪声连成一片,藤蔓在空中一边飞舞,一边发出痛苦的哀嚎,握矛的苏泽根本不敢露头,看着嵌在藤蔓中的子弹越来越多,苏泽甚至来不及心痛,因为他听到了重重的脚步落地声,赵胤回来了。 第92章 车库的纷争(十四) 脚步声越来越响,赵胤短短几秒就赶到了屋子里,他一个闪身就抢到了苏泽身边,一双指虎直指苏泽脑袋,没等到他进到苏泽身边,旁边的藤蔓很快就缠了上来,赵胤双拳上下翻动,藤蔓不仅没能将他缠住,反倒是被他打的连连后撤。 苏泽见状再派出一支藤蔓,两株藤蔓呈钳状,从两面相互交叉袭击,但是赵胤并不慌乱,他的拳速再提一层,狂风骤雨般的击打在藤蔓表面已经中弹的伤口上,一时间两株藤蔓竟然完全被困住。 姜大为示意士兵们停下射击,以免误伤到赵胤,不用担心子弹的随时降临,苏泽只留下一株藤蔓守在小庆身边,剩下三株藤蔓呈戟状叉向赵胤。 赵胤在三株藤蔓间穿梭,时而躲闪,时而出拳,丝毫不显颓势,反而是随后赶来的特战队员们把战场和姜大为围了起来。 苏泽看到自己两人已经深陷囹圄,再加上与自己心意相同的藤蔓已经是遍体鳞伤,斗志已经被瓦解了大半,大脑传来的刺痛让他有些发昏,但是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倒下,他把地下车库的钥匙留给了梁玉希,他要为他们争取时间。 “小庆,治疗好我,咱们为同学多争取一段时间。” 小庆这才醒悟,能为同学和老师们争取时间而死,也远比自己一人在地下苦等要好的多。一时间,苏泽的身上金光大盛,像是一盏明灯。 而在车库的另一段,李浩宇看到特战大队的动向,立马惊呼“糟糕,他们对苏泽动手了。” “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梁玉希着急起来。 “我们先出去。” “你说什么?”梁玉希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她掏出了身后的匕首,朝着被捆住的李浩宇靠近。 “梁老师,他说的没错,苏老师是在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先想办法把大家送出去,然后再来救苏老师”牛海岭拉住了梁玉希。 短暂的沉默后,梁玉希点了点头“带路,千万别有什么歪念头。” 牛海岭用刀子抵住李浩宇的后腰,汪东城给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李浩宇快速跳下车,牛海岭紧跟在他的身后,跳下车后的李浩宇跑到了大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耗子。”大头咧开了嘴。 “姜大为可是让你好好看住我呢”。 “俺相信俺兄弟,违反了军令,我会给姜营请罪。” “不后悔?” “不后悔!” 大头抬起手,手下的士兵按下按钮,停车场的另一段立马出现了爆炸声,李浩宇焦急的拍着车子“快开,向右边开。” 就在留在停车场中的士兵大多赶往了爆炸声处的时候,泥头车启动了起来,马华远把方向盘向右打死,也顾不得把旁边的车子撞成一块铁饼,直奔车库的右侧而去。 另一边的李浩宇飞速的奔跑着,牛海岭紧随其后,他拐到右侧斜角的铁闸门处,把钥匙塞进了最下方的钥匙孔,然后缓缓转动钥匙,整座大铁门由下自上,抬了起来。 李浩宇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在一辆小轿车的后面,竟然有着一名士兵,再仔细看,正是老邹。 他暗道不妙,地下车库的备用大门想要开启必须一直拧住钥匙,一旦松开就会停止启动,他透过车窗,看着老邹,老邹慢慢的把枪抬起,对准他身边的牛海岭,他一把把牛海岭推开,却见老邹已经把枪放下,他一看口型,正是“臭小子”三字。 他刚进军队的时候老邹就是连长了,那时候自己是他手下的兵,快十年过去了,他自己成了连长,老邹还是连长,他知道他自己为了救孩子们搞的小动作或许能骗过其他人,但是骗不过老邹。 他对着老邹笑了笑,隔着汽车玻璃的老邹脸上显得有些脏,不知道是玻璃脏了还是他的脸脏了。 老邹朝他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那里,泥头车的引擎发出轰鸣,冲出了大门。 四株布满弹痕的藤蔓被赶来的特战队成员牵制住,脱身的赵胤骤然提速,一下子在苏泽的视野中化作一道幻影,快速横移到苏泽身侧。 趁着苏泽还未转身,一记冲拳打向他的右肩,裹挟着拳风的钢铁指虎在苏泽的肩头留下四个血洞。 苏泽快速的刺出长矛,这才将赵胤逼退,看到重创了敌人,赵胤立马转攻为守,一次次挡住苏泽的直刺横撩,他能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泽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的流失。 大量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小庆也已经被士兵控制住,内心的焦急反而让他的力气流失的更快,绝望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生根发芽,或许死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时刻注意着苏泽的赵胤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双脚蹬地,右拳发力,眨眼间就拜托了长矛的弧线,欺身到苏泽身边。 眼看着指虎就要扎进苏泽的腹部,可是一柄手枪却凭空浮现在赵胤的拳路上。 手枪的板机按下,子弹倾泻而出,和赵胤的拳头相撞,一颗颗的子弹突破了铁制指虎,打破了包裹在赵胤手上的能量层,把子弹深深的嵌进了赵胤的血肉中。 而在房间的另一端,一个身着功夫衫的白发中年人和手枪同时出现。 “早就等着你呢”赵胤硬生生的用能量把子弹挤出,将血擦在身上。旁边的姜大为也松了口气,他知道钱易不可能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刚刚还在牵制着藤蔓的特战队觉醒者们立刻停止了战斗,转换队形,把苏泽赵胤钱易三人围了起来。 “看来你们准备很久了,这两个孩子也只是你的诱饵”钱易不紧不慢道。 姜大为指向两人“我们需要他们。” “所以你就让他们留在这里,你知道跑出去的孩子们不肯能走到临城的。” “牺牲十几个孩子,就能让这里的几百号人活下去……” “你简直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苏泽的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焰。 一丝痛苦从姜大为的眼中掠过“在我这个位置,怎么能够感情用事。” 第93章 车库的纷争(十五) 钱易听着两人的话,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声音变得沙哑“姜大为,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找你们的麻烦吗?” “你不妨说说,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为什么会想不开,和我们作对。” 钱易一挥手,一把木椅子凭空出现,他坐在椅子上,右手中的两只核桃像是精疲力尽的风扇扇叶,一边缓慢转动一边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 “别人都说我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实际上他确实跟别人说的一样,去年他跟人打架被抓紧了局子,我打点好了人让他进去蹲一阵子,希望能好好磨一磨他的脾气性子,为这事我老婆甚至跟我闹离婚,可是最后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可是自打他进去后我时常在办公室发呆,甚至出现幻觉,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家中时常空无一人,阴森的像个鬼宅。我心软了好多次,可是我硬生生挺过来了。直到到一年期满,我老婆早早地从娘家回来,她买好了菜,正等着跟我一起去接儿子。可是这个时候,虫子降临了,虫子并不可怕,我们在湖州聚集地等了几天,却突然传来了消息,湖州监狱的犯人一个也没能回来,为什么呢,因为当时值守在湖州温岭区的姜连长下令,为了防止犯人暴动或者趁机逃跑,他将所有犯人全部就地处决。我后来我跟士兵打探,那天啊,犯人的血给监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地毯,犯人的头堆满了一整间屋子,他们的尸体摞起一座小山,比聚集地中的粮食堆还要高。” 他手中的一只核桃从指缝间跌落,砸在地上发出脆响但另一只核桃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在手中转着圈,那一直核桃在手中越转越急,像是飞速转动的螺旋桨,都要跟空气摩擦出火花。 “我知道我的儿子算不上对社会有用的人,但他确实称不上是一个坏人。他吃喝玩乐,但却从来不影响别人;他奢侈浪费,却也乐善好施;他心高气傲,却从不盛气凌人,就连他打人的那次,也是有人想要讹钱,只不过我下定了决心要把他关上一阵子。知道儿子死了之后,我找到李团长,李团长他替你跟我道歉,他甚至连一点口头上的惩罚都不愿意给你,也是,我一个商人,在这个时代,还能拿你怎么办呢。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我的妻子拽着我的衣领,撕扯着我,朝我咆哮着,自打我认识她以来,她只有上次在儿子被关进去时才对我这样过,那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她的指甲划开我的皮肤,我却没有任何痛楚,她的言语似刀锋,但我的心也毫无波澜,我的肉体连带着心埋葬在了李团长的办公室,回来的只是一具躯壳。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看到了我妻子的尸体,高高的被吊在客厅的房梁上,她悬在半空的身子底下还有着一袋子菜,那是在儿子出狱那天她买来的,要亲手给儿子做,那塑料袋她拎了一路,里面的菜都烂了,她也不肯扔。”核桃与掌心的摩擦声逐渐消失,最后一颗核桃从钱易的虎口划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和第一颗落在地上的核桃撞在一起,又是一声脆响。 “她是我唯一的妻子,从我还是个穷光蛋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她没有胆子找你们报仇,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儿子,所以她选择了自杀。在那一刻,我丢在李克办公室的灵魂回到了躯壳,我告诉自己,除了自己以为,没有人能帮你。”钱易扭了扭脖子,夹杂在黑发中的银丝随风扬起,又随风落下。 姜大为直愣愣的看着钱易“我理解你的不幸,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择。” 钱易笑了笑,他的嗓子哑了,刺拉拉的笑声十分难听,很快,笑声中夹带上了呜咽,哽咽声夹杂着笑声在他的喉咙里来回滚动,他解开绑着头发的皮绳,白发,黑发全部散落在他的肩上,他回头看了看苏泽和小庆,面无表情。 姜大为静静的看着钱易,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他回过头,这才说:“上次我已经吃了教训,这次我已经让人封锁住了周围,你逃不掉了。” 钱易的喉结上下剧烈运动着,双眼睁大,用他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平静地讲:“逃,为什么要逃,我的仇人就在眼前,我怎么会逃。” 姜大为脸色骤变,只见苏泽和小庆的身体消失在了空气中,一只幽灵蛛出现在了两人原本的位置附近。灰白色的幽灵蛛八条腿又细又长,超过体长的三倍,头部和胸部有两个褐斑,腹部隆起。 与此同时,钱易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的伤口,像是一个被扔到绞肉机中的破布娃娃。 “你为什么这样做,你完成了三次觉醒,你本可以带着大家离开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帮我的杀妻杀子的仇人?我根本没想过离开这里,我从小在湖州长大,我的孩子,我的老婆全部在这里,我不会离开这里,等到我给他们报了仇,我也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他们。” “你疯了,你疯了。你就为了你的家人,就让我们所有人给你陪葬。” 钱易带着微笑“不,不光是我一个人,王天行的哥哥是因为外出搜寻物资太晚被城卫军打爆了脑袋,等到他去找你们要个公道,却被告知只是卫兵把他当成了虫子,甚至没有任何惩罚;周伦的爸爸工作得来的食物当街被抢,吉鑫给出的说法却是警力不足,他爸爸去找人要食物,却被活活打死……我们正是因为这样聚在一起,我们被你们当成通缉犯,躲在聚集地的阴沟里,我们咬牙切齿,但是却无能为力,还好遇上了虫潮,我们装成普通人,把刀子通进你们这些杀戮者的身体里,让你们感受我们当时的痛苦。这不是我一个人作为爸爸,作为丈夫的复仇,这是我替无数的丈夫,妻子,父亲,孩子所做的。” 另一边,赵胤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裹在手上,对着幽灵蛛冲了过去,剩下的特战队员们想上来帮忙,却被他骂道:“不成器的东西,都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幽灵蛛的复眼盯着这个不自量力的食物,一只腿插了过去,赵胤身上的能量就像纸一样,被幽灵蛛细长的腿贯穿了胸膛,他看着庞大的蜘蛛,发出了最后的吼声“跑!” 看着身旁的林中易被幽灵蛛扎穿了身体,姜大为看浑身满是裂痕的钱易问道“是他吗?” “我给他吃下了幽灵蛛虫卵……还让他把体液洒在了车库上面……” “我这个背叛了上司的人,再被自己的下属背叛,这是应该的。”他清了清嗓子“对了,孩子们都走了?” “李浩宇……应该会让大头安排好的”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命令和利益并不是绝对,没有兄弟之间的情感,那那就不叫军队了。”姜大为叹了口气,智慧和精明从老人的眼中褪去,剩下的只有独属于他这份年纪的黄色浊泪“只是苦了林中易,大头,李浩宇还有其他的兵娃子了,当兵这么苦,是我对不住他们。” 钱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面对着面,姜大为脱下了宽大军装外套,身躯显得佝偻起来“我之前也有个女儿……”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两人的身体同时被幽灵蛛洞穿,幽灵蛛把两人扎起。 “女儿,那应该比儿子省心。”钱易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笑着对姜大为道。 “是啊”。 或许是眼前两人对它的无视激怒了幽灵蛛,幽灵蛛迅速的展开腿上的毒钩,密密麻麻的细小毒钩在两人的身体内不断的摩擦,可是让幽灵蛛失望的是,到死之前,这两个顽强的食物也没在脸上露出任何的痛苦与恐惧。 地下车库中的烛灯忽明忽暗,只能从地上不断蔓延的血液和时不时穿出的尖叫声才能得知这里正在展开了一场屠杀。李浩宇和邹连长卧倒在大门附近一辆卡车的底盘下。 “你为什么不走?”邹连长把头点向敞开的大门,“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以幽灵蛛的速度,也是追不上你的。” “那你呢,你为什么也呆在这。” “姜营是我一直以来的老上司了,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这说不过去。我家的那个小子和他妈都在临城聚集地,出不了什么事的。”老邹把头歪了过去“浩宇,你这么年轻,可不应该陪着我留在这里。” 李浩宇摇了摇头“虽然我早就想好了要把孩子们救出去,但是我违背了当初入伍时许下的誓言……再说了,大头已经决定留在这了,我哪有放下兄弟自己跑的道理”。 “两个傻孩子啊。”老邹看着李浩宇,这个一直在他眼前长大的孩子他再了解不过了,他知道自己的劝说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黑暗中的叫声越来越小,他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了一大块递给李浩宇“我知道你对姜营有意见,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姜营年纪还不大的时候,有一年因为部队的事情没能回家过年,那年他的妻子开车带着孩子和他的父母回家,走着山路却遇到大雨打滑,车子一下子滑了下去。 姜营当时跟部队里请了个假,领导甚至破例给他开了半年的假,可是他不到一周就回来了。打那以后,他变了很多。” 远处的呼救声已经完全消失,李浩宇也咽下了那块巧克力,巧克力有些齁,让他本就有些哑的嗓子更加难以发声,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可是我家那小子最喜欢的东西,每次不吃就睡不着,牙都给吃坏了。”老邹完全不顾李浩宇惊恐的眼神,把剩下的小半块巧克力放在胸口。 只听撕拉的一声,幽灵蛛的蛛腿顺着车子地下的缝隙扎进了老邹的身体,细长的蛛腿在穿过他的后背,从胸口破出,再次穿过巧克力,老邹低下头,被扎穿的巧克力裂成几块散落在地上,他想去用手抓,却抓了个空。 又是几声枪响,整个地库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94章 大逃亡(一) 在地库的正上方,小庆搀扶着苏泽,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朝着远处的泥头车跑去,小庆边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我们!” 好在小庆的声音没有被车子盖住,在车后的梁玉希一眼就看到了两人,马华远立刻调转了车头。 汪东城和牛海岭分别带着几个同学把苏泽和小庆架上了车。车子再次启动,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前进。 苏泽看着梁玉希手忙脚乱的处理着自己肩头的几个血窟窿,心底反倒是安稳了下来。 尽管这次短暂的停驻危险异常,但是在没有孩子伤亡的情况下还取得了充足的物资,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自己受了重伤,这并非不可接受。 而接下来的路程,从湖州到杭州,平日里开车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路程,距离临城越来越近,反倒是让苏泽的心情越来越忐忑,他能否见到爷爷的家人,爷爷的家人又会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梁玉希的妈妈会不会喜欢自己…… 梦中的苏泽感受到肩头暖洋洋的,像是躺在梁玉希的怀抱中,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一问才知道原来小庆在昏迷后便完成了二次觉醒,二次觉醒后他的治疗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即使是非常严重的外伤,也能在短时间内加速愈合,稳定伤势。 可是苏泽并没有因此高兴,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治疗能力的小庆既然会被姜大为盯上,那么到了临城聚集地,肯定也会被军方或者其他势力盯上。 那里的军方可不是姜大为这样的伤兵残将,而是无法抵挡的庞然大物,除非杨小庆能保证永远不暴露自己的能力。 苏泽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讲,拥有超能力却无法使用是一件比没有超能力更让人难受的事情,尽管小庆比较成熟……苏泽放下了手,现在考虑这些还早,等到了聚集地后再做应对也来得及。 汽车的排气管排出白色的长长尾气,车子终于开到了公路上,蓝色的指示牌上显示着距离临城还有100多公里,1后面的数字被一只干瘪的巨蚊尸体覆盖着,暗红色铺满指示牌上,显得有些瘆人。 公路上的白线已经被磨去了大半,某些巨大生物经过留下的印记和乱七八糟的尸体留在地面上。 泥头车的车头被加装了一排钢刺和保险杠,再配合上泥头车本身的动力,能够轻易的碾碎前方的障碍,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马华远踩着油门,泥头车改装后的巨大轮胎压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断肢和甲壳碎裂的声音让马华远感到异常的兴奋。 突然间,他左手边的玻璃传来一阵巨响,过度惊吓让他一下子松开了油门,等到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左边的玻璃上已经布满了雪花状的裂纹。 惯性让车子上的人全部东倒西歪,牛海岭第一时间跳下了车,他绕着车子环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生物。 梁玉希让受到惊吓的马华远先停下来休息一会,车子暂时停靠在公路的边上,苏泽小庆和牛海岭三人兵分三路,开始对附近行进侦查。 牛海岭走到车子的屁股后面,趴在地上检查着车底,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他逐渐起身,当他的眼睛掠过排气管的那一刹那,一双红色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他,四目相对,牛海岭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只苍蝇,与正常的苍蝇不同,它的口器被桔红色所覆盖,六条腿上的绒毛也全部是桔红色,在每只脚的末端,是漆黑的钩爪和淡橙色的爪垫。 它煽动着两只点缀着桔红色斑点的薄翼,直接朝着牛海岭飞来。 避无可避的牛海岭下意识的竖起了长长的护臂,就在苍蝇撞到他身上的那一刹那,苍蝇身上的斑点开始逐渐边亮,串成了一片橙色,然后便是崩的一声,整只苍蝇仿佛化身成了灿烂的烟花,直接将牛海岭炸飞出去。 当小庆赶到的时候,牛海岭已经昏倒在了地上,由虫翼制成的护臂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嵌在了他血肉模糊的胳膊和大腿内侧,他的脸上,脖子上也满是划痕。 马华远听到车子后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就知道肯定出了问题,小庆在后视镜中飞速的朝着牛海岭奔去,他很快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小庆和汪东城两人刚抬着牛海岭上了后车厢,苏泽也用两株藤蔓卷住车子,一使劲直接将自己抛上了车。等到大家全部上车,车子一下子窜了出去,可是刚走了不到三十米,数十只与刚刚类似的火蝇已经追了上来。 火蝇的飞行速度很快,他们翅膀上桔红色的斑点由于高速震动连成一片烟霞。 嗡嗡的声音逐渐靠近,车上的孩子们已经拿好了武器,苏泽一脚踹开后门的横杠,几只火蝇扑面而来,苏泽用藤蔓去挡,但是当藤蔓触碰到它们身体的那一刹那,熟悉的爆炸声再次传来。 苏泽第一次从藤蔓的身上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一道道橙色纹路开始顺着翠绿的藤蔓向上蔓延。 四株藤蔓被数十只的火蝇撞上,桔红色的鲜艳火光中,苏泽的脸几乎变成了酱紫色,手上青色的血管鼓出一截,他感受到藤蔓仿佛被点燃,惊人的热量从藤蔓蔓延到自己身上。 火蝇的残躯不断的从半空中落下,藤蔓早已经缩回了身体,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惊人的热量。苏泽的身子想着车下跌去,又被简自龙从半空劫了回来。梁玉希鼓足了嗓门,尖锐中带着些许慌乱的声音穿透了驾驶仓“下公路去,不要再呆在公路上了!” 泥头车车头的保险杠和钢刺撞开了公路旁的护栏,车子顺着公路的侧坡滑了下去。这次却没有火蝇再次跟上来。 小庆先后治疗了苏泽和牛海岭,牛海岭的伤势得到了控制,但是估计在很长一段的时间内他都难以动弹,而苏泽的痛苦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 第95章 大逃亡(二) 马华远费力的控制着泥头车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行驶着,经过了一个上坡,出现在他眼中的景象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坡上面的天空以公路为界,化出了三道线,公路上是熟悉的那一抹橘红,由铺天盖地的火蝇组成,而公路的两边则是一片乌黑。 拥有着极长口器的巨蚊不停的朝着公路发起冲击着,一只巨蚊刚刚将长长的口器插入一只火蝇的身体,那只火蝇立马发出了炫目的红光,一束束的烟花绽放在黑红交接的晚霞上,天空中不断坠下的尸体,像是下起了太阳雨。 马华远想要调转车头,但是公路外的道路两边满是树木,它们像是经过了变异一般,树干高大异常。 战斗中的火蝇和巨蚊很快注意到了他们,但是双方都没有因此分神,尽管它们在车子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但是它们知道,真正恐怖的并不是这些孱弱的人类,而是对面那种与自己有部分相似的该死种族。 马华远还在犹豫不决,但是身后的梁玉希已经作出了决定,“华远,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冲过去,您确定?”马华远转过头,隔着玻璃看着梁玉希。 “现在苏泽和溪领全失去了战斗能力,我们呆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梁玉希肯定的对他讲。 马华远把副驾驶下的木板拿到左侧雪花状的玻璃上,深呼吸一口气,泥头车发出咆哮,直直的冲向虫群当中。 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已经被黑色遮盖,马华远甚至能感受到车子如同行驶在泥泞当中,一股巨大的阻力正在拦着车子。他的左脚时不时的抽动,但是却从未离开油门。 玻璃上的噼里啪啦声越来越大,在没有封顶的车厢中,巨蚊和火蝇的尸体如同雪花般飘落到了车厢内。 孩子们尖叫着,闪躲着,还还是避不开被砸中。 在车厢的角落中,一名女生抱着身子蹲在角落,而在她的身后,一只巨蚊的尸体,开始动了起来。 这只巨蚊并没有死,它的翅膀被周围火蝇的爆炸所伤到,这让它跌落了下来。 眼前的人类并没有发现它,它把它长长的口器顺着前面人类的脖颈插了进去,没有任何的阻力,女孩身体的血液很快被它吸了出来,这血液是那样的香甜,全然不似外面那些该死的火蝇。 女孩甚至没有抬头,尽管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不断的流失,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就是直面恐惧,于是她在死前也没有看到杀死她的凶手。 女孩的死很快就引起了包娜娜的注意,伴随着她的尖叫,梁玉希已经握住短刀冲了过来。 巨蚊想要扇动翅膀躲开,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地面,只能把口器充当武器,挡住短刀,坚硬的口器和短刀发出碰撞,然后将短刀弹开。 可是被梁玉希藏在另一只手的匕首巧妙的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精准的击中了巨蚊的脑部,一下,两下,三下,连续三次凿击直接击穿了巨蚊的脑壳,滚烫的血液落在匕首上,再从手柄落到梁玉希的手上。 苏泽并没有向牛海岭一样直接昏迷过去,尽管火蝇的连续自爆让藤蔓受到了极大的重创,但是他依然能睁开眼,被梁玉希杀死的巨蚊并不是特例。 很快,车厢的尸堆中就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许多的虫子,退无可退的孩子们也加入了战团,三方开始了混战,一只巨蚊刚刚把口器插入孩子的胸口,背后就被一只火蝇直接撞上,一名孩子把手中的宽刃插进了火蝇的身体,一声爆炸声响,孩子,火蝇还有身边的巨蚊全部消逝在灿烂的橘红中。 血色,火光,孩子们的脸倒映在苏泽的脸上,他的眼窝深深的凹陷,那是因为疲惫导致的,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像是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 在他的身体中,绿色的藤蔓已经被火纹覆盖,那炙热的橙色不断燃烧着,点燃着藤蔓,也点燃着苏泽的身体。 巨大的能量从苏泽的身体中顺着血管蔓延出来,只是藤蔓的一次次进食积累下的巨大能量。在这股能量的支撑下,绿色和橙红在藤蔓上展开着激烈的对抗。 很快,藤身被烤成了红色,随后大部分的地方化作黑黢黢的焦炭。 苏泽的心跳越来越快,伴随着一次次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那包裹在藤身外的漆黑外衣竟开始自动脱落,一块块,一片片,像是冬日从烤炉中飞出的炭灰,逐渐消散,在黑色的外衣下,绿的耀眼的藤蔓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仍带着余温的藤蔓慢慢的从苏泽的背后延伸出来,四株新生的藤蔓从苏泽的腰两侧生长出来,八株藤蔓把苏泽的身体托起,让苏泽站了起来。 八株长达数米的藤蔓,在车厢内结成了一张大网,紧紧的粘住了得以生还的火蝇和巨蚊。见势不妙的火蝇立马自爆,但是这次的爆炸并没有让藤蔓退避三舍,反而是让藤蔓上若隐若现的橙红条纹亮上了几分。 巨大的网越笼越紧,虫子们四处冲撞着,渴望能从缝隙中逃脱,可那空隙只不过是藤蔓布下的陷阱,一旦有虫子想要钻过,它边顿时缩成网眼大小,把虫子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虫子们在网上不断的被绞杀,它们痛苦着发出刺耳的鸣叫,但是并不能引起苏泽的同情。 数十只虫子转眼只剩下了一只,那是一只小火蝇,它脚上的绒毛刚刚长出,翅膀上的橙色斑点也稀疏的很。苏泽能够注意到,它的六条腿在原地不断的打颤,连带着上面的绒毛抖动个不停,它那两双桔红色的大眼不断的有黑影闪过,它看到了正盯着它的苏泽,它的翅膀颤动的更剧烈了。 或许是恐惧使然,小火蝇的身体向前倾斜,两只复眼顶在地上,前两只脚弯曲,后四只脚微抬,它震动的双翼,后半个身子悬浮在了空中。 “这是在求饶吗?” 可惜小火蝇听不懂苏泽的话,它看到苏泽没有表示,便接着飞到了旁边一只巨蚊的旁边,用后退指着巨蚊,紧接着用它三角形的橘红口器啃食着巨蚊的脑袋。 “你是想要我帮你们杀死巨蚊群?”原本静止不动的藤蔓骤然发动,如同巨蟒一般奔向小火蝇“你在杀我的同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时候呢。” 火蝇看到朝着自己卷来的藤蔓,满眼的恐惧,奇怪的音节从它的声腔中发出,随后一头撞向了藤蔓,在空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花。 第96章 大逃亡(三) 苏泽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了车上剩下的虫子,梁玉希也清点完了车上存活着的孩子们。 原本的十五个孩子中,三个孩子被巨蚊吸干了血,还有两个被火蝇炸了个正着,已经面目全非。 剩下的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可是身在虫群中的他们并没有时间去悲痛。 车子在虫群中一点点的前进,苏泽用六株藤蔓护住车顶,余下的两株藤蔓分别留在车子两侧,尖刀般的藤蔓划过虫群,留下一地的尸体。 久而久之,无论是巨蚊还是火蝇,都避开了泥头车,在车子的周围腾出了薄薄的一层真空地带。它们并不想在战斗的时候再招惹上其他的敌人,这也给了大家喘息的机会。 简自龙靠在车厢上,他的腿被虫子割伤导致行动不便,车厢的两侧受到火蝇爆炸的波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他透过窟窿,观察着外面的战斗,相比于两面夹击的巨蚊,火蝇无论是从体积还是数量上都逊色不少,但是战况却一直焦灼着。 每只站在公路边缘的火蝇都会和5同伴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它们站在固定的点位上,等到巨蚊群越过公路线,便立即自爆。 在橘红的火光中,大片的黑色尸体坠落下来。火蝇就这样一只接着一只,一群接着一群,尽管火蝇的数量在不断的减少,但是巨蚊的伤亡却越来越大。 巨蚊当然不会这样坐以待毙,它们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它们抱成一个球状,把自己的口器扎入紧挨着自己的同伴身体里,当火蝇爆炸时,外圈的巨蚊死亡,内圈的巨蚊立马把死掉的同类的血液吸入自己的身体,如果第二圈的巨蚊再次死亡,那么最外面两圈巨蚊的血液就全部堆积到内圈,这样内圈的巨蚊就有充足的血液来恢复伤势,避免被炸伤失去战斗力。 车子沿着战场的边缘不断的往前挤,虽然战斗中的虫群主动避让着车子,但是战斗的余波仍然无可避免的出现在车子附近。 充当顶棚的藤蔓并不能完全的防护住如同细雨般不绝落下的虫子尸体,站在自龙旁边的男生因为躲避不及时,被天上落下的巨蚊尸体的口器贯穿了脑袋。 四散的火星打在车厢外的铁皮上,打在藤蔓顶棚上,孩子们在车上躲闪着掉下的尸体,他们一边跑一边看着天上,祈祷着不会有什么天外来物砸中自己。 天空上落下的尸体像是一场冰雹,一只火蝇的尸体夹杂在黑压压的一片巨蝇尸体中从车厢上空落了下来,黑色的尸体被藤蔓全部拦住,其中的那只死去的火蝇,却在不经意间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顺着藤蔓间的缝隙滑了进去。 在穿过层层的藤蔓后,这只火蝇的尸体却突然活了过来,它用最快的速度扫视完了车厢内部的场景,随后便扇动着翅膀,直直的冲向距离苏泽最近的孩子。 靠在车厢边上一瘸一拐的简自龙。它的速度让车子上的大家来不及反应,还没等孩子们抱住头蹲下,它已经撞上简自龙的腹部,伴随着一声巨响,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处在爆炸范围内的苏泽手上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随后好像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睁开眼,把手上的器官甩到地上,反手握紧匕首,但是空气中哪还有那只火蝇的身影,火蝇的尸体化作灰烬,缓缓从空中飘落,落在了那只小火蝇的自爆后的残躯上,像是给它盖上了一层桔红色的被子。 等到马华远的手心布满了汗水,就连脚也停止了抽搐,车子终于从虫群中挤了出来。 原本崭新的保险杆和钢刺已经变得坑坑洼洼,车上的玻璃几乎碎的一干二净,车厢上布满了窟窿,车子尾部的车门也不翼而飞。 苏泽看着蹲在简自龙残尸旁边的汪东城,又回头看了看黑红交界的天空,满腔的愤怒只得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孩子们无声的打扫着车厢,把虫子的尸体逐渐清理出去,最后车厢中只剩下了几个孩子的尸体。 汪东城腾出了一个大箱子,把几人的尸体勉强塞了进去,最后在盖上箱子前他由从简自龙的书包里取出一本书,掸了掸上面的灰,郑重的放在箱子的最上面,正是简自龙一直装在包里的那一本《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黑红相间的天空逐渐远去,车子的速度又快上了三分。汪东城坐在车尾,把脚伸出车外晃荡着。 正当汪东城对着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发着呆时,行进中的泥头车车尾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直接把汪东城从车上震了下来。 车子停在了原地,苏泽很快从车上跳了下来,绕着车子检查,车子的两个后轮胎已经被炸瘪,整个车身都变得向后倾斜了起来,轮胎的附近还有这几具火蝇的残尸。 苏泽又惊又怒,他没有想过火蝇竟然这样睚眦必报,为了避免自己加入战斗,它们特意藏身在车中,等到车子开远,这才出来为同伴报仇。 但好在它们不知道车子的构造,如果爆炸发生在油箱里,那么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车子上没有备用轮胎,所以接下来大家只能步行前进,好在现在车子距离临城市郊也只剩下十几公里,算不上远。 梁玉希和孩子们收拾着车上的物资,虽然很快就要到达临城,但是这些物资他们却不能丢在这里,食物和药品作为现在的硬通货,能够在他们到达临城后带给他们很大的便利。对于完全不了解临城现状的众人来讲,这些物资显得更加珍贵。 等到大家收拾好了东西,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苏泽知道今夜是走不了了,只能带着孩子们重新回到车子上 黑夜将残存的光线一丝丝地吞噬,可是靠在车上的人们却没有一个进入梦乡,苏泽看着车上稀稀落落不到双数的孩子,他静悄悄地从车子上翻了下来,依着轮胎坐下。 他张嘴吸了口无尽的黑暗,随后化作一声叹息,车上最后的应急灯已经被火蝇炸坏,他取出了上衣兜中的火机,用拇指拨弄了俩下,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黑夜里,那里依旧暗淡无光。 苏泽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阵阵寒风提醒着他春天还未到来,他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间,直到身体有些发麻。 他抬起了头,脖子已经被寒刀刮僵,尚有些酸楚,身上的伤口伴随着失落的情绪开始隐隐作痛,他睁大了眼,似乎想看清不远处的临城,可黑色给不了他任何的答案。 忽然,苏泽感觉到背部的冰凉被一股温热覆盖,随后是炙热的吐息,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重新靠了下来,他双手背过,反搂住梁玉希纤细的腰,她的身子很软,像是块柔软的靠垫,他把头枕在梁玉希的胸口,然后仰起头,亲吻着她的下巴。 “你瘦了”苏泽努力睁大眼。 梁玉希没有理他,只是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她用自己冷冰冰的小手搂紧紧住了怀中的男人,过了一会才开口“我知道你很累了,泽哥,这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事,这么多人离开了我们,但是你要知道,无论如何遇到什么事生活总得继续,无论什么人离开我们也要走下去。” “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苏泽抚摸着她露出的脚踝,那里同样一片冰冷。“你知道吗希希,在遇到你之前,我会在早晨绕着公园闲逛,再在中午把自己关在厨房里,煮碗发烂的泡面,最后在深夜流连茶室。但是自打遇到你以后啊,我不想再独自一个人了,等到了杭州,我们一起喝茶,吃饭,湖里划船。” “就是不知道西湖边上的餐馆和茶室还开不开。” “肯定开的。”苏泽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些力量,他仍仰着头,不断地用脸颊去摩挲着梁玉希细长的颈部,很快,苏泽吻住了她,两团暖光逐渐变成烈焰,把黑色的天空照成了粉红色,像她的脸颊一样。 第97章 大逃亡(四) 一颗水珠滴落在苏泽脸上,顺着他的睫毛滑到眼角,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湿润,苏泽揉了揉眼角,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灰蒙蒙的浓雾已经彻底将周围笼罩。 苏泽慢慢地聚拢起昨天收拾好的东西,梁玉希和孩子们先后醒来,大家在沉默中背好了行囊,苏泽看着短了一截的队伍,轻声道“出发。”随后打头闯入了浓雾当中。 厚厚的浓雾阻隔住了大家的视线,只有细碎的脚步声能够撕破沉寂的灰白雾气,让人不至于窒息。 苏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上的八株藤蔓以自己为中心向着四周不断的探索,避免着一些不速之客直接撞到队伍中。 很快,东北方向的藤蔓似乎与什么东西发生了碰撞,发出了一声脆响,细碎的脚步戛然而止。 苏泽顺着那株藤蔓走到发生碰撞的地点,原来是一根路牌,蓝白相间的指示牌上布满水珠,他的杆子被从中间打弯,像极了一个正在插秧的乡间老农。苏泽凑到身边,这才看到了指示牌上的文字。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苏泽看着上面白色的箭头和临城两字喃喃。 队伍继续沿着白茫茫的雾气一路向前,可是很快,苏泽就听到了身后小庆的小声呼喊,队伍很快停了下来,大家逐渐靠拢,围坐成一圈,这下子,不用小庆开口,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冷冽的风划在每个人的脖颈上,鸡皮疙瘩以颜料触水般的速度蔓延到了全身。 苏泽转头看向左侧的梁玉希,梁玉希顺着同样的方向看到身边的马华远,马华远偏过头,拉住了左边牛海岭的胳膊,牛海岭也转过身子,确认左边的是包娜娜,还没等包娜娜转头,小庆已经拽住了她,最后,小庆凝重地转过头,隔着薄薄的雾纱,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边,嗯,是苏老师。 空气彻底凝固下来,大家都很清楚,在今早出发时,队伍足足有十二人,但是现在,殿后的包含汪东城在内的六个男生,已经全部没了影子。 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汪东城紧了紧衣领,可是四周无边的雾气还是顺着他衣服上被划破的口子止不住的往里钻。 粘稠的雾气和热腾腾的汗水交杂在一起,让他全身湿漉漉的,很是难受。 可是此刻最令他恼怒的并不是这种难受,而是在这种天气和剧烈的运动下,他裤兜中的巧克力已经开始有融化的趋势了。 苏老师也真是的,让一个爱吃的胖子管理队伍的食物,那无疑是让一个小偷看管宝藏,无论对他的身体还是精神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汪东城在心底想到。 不过这肯定是最后一块了,他暗自发誓。 当他的心思从兜里的巧克力中飘了出来,他便很快就发现了身边的异常,他那敏锐的耳朵辨别出了身后的脚步声变得略微整齐了一些,他扭过头,看到同学们在身后的浓雾中若隐若现,他也就没有多想,毕竟经过打头苏老师的扫荡,这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随着不断的前进,他背上的汗冒的越来越多,不光光是因为体力的消耗,更是因为他身后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整齐,直到现在,那唯一的脚步声也停止了。 他擦去了额头的汗,在不知道身后是什么的情况下,他绝不能喊出声来,万一激怒了身后的捕食者,谁知道队伍会不会全军覆没。汪东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把脚步慢了下来,很快,他就脱离了队伍。 前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汪东城的心脏像是一柄重锤,每一次的跳动就像是大锤锤在胸口,他蹲了下来,费力的擦拭着已经连成串的汗珠,空气开始变得寂静,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靠近自己。 他握住手中的最后一板巧克力,这才冷静下来,很快,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背有些湿润,不同与刚刚的雾气和汗液,他慢慢地扭过头,他的脖子就像生锈的齿轮,一点一点的转动。 终于,他看到了身后的那只生物,它是一条狗,灰白色的皮毛让它完美的隐藏在雾气当中。 它和大型犬的体型类似,额头扁平,四肢强健有力,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尾巴,但是在它的背上,一个从身体内鼓出,由白色菌丝裹着的巨大瘤子显得异常突兀。 它正在用舌头舔舐着汪东城的后背,看到汪东城装过了头,它忽的睁开眼,白色的眼珠子被眼白覆盖,黑色的瞳孔已经不知去向。 它咧开嘴,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嘴中满是参差不齐的锋利尖牙,这个诡异的笑容让汪东城吓破了胆,他直接站起来,朝着身后跑去。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他就被雾气挡了回来,和雾气融为一体的瘤狗们纷纷从浓雾中现身,足足有三四十只,没有出路的汪东城呆在了原地,此刻,他竟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谨慎,没有打草惊蛇,否则的话,队伍恐怕已经被瘤狗群撕咬成碎片。 很快,他就看到了消失了那几名同学,他们被几只瘤狗拖在背上,身子挺得笔直,瘤狗背上的巨大瘤子上的菌丝舒展开来,将男孩们固定住,菌丝中的灰白色线虫游入男孩们的身体,一只灰白色的虫子进入男生的身体后,在他的头顶开了个小孔,随后像海豚跃出水面一样,在他的脑袋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后再次坠入另一侧脑中。 汪东城握紧了手中的步枪,他知道如果自己开枪,苏老师他们肯定可以听到声响,从而来援救自己,可是,苏老师真的能对付得了这么多的怪物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的脑袋中来回冲撞,直到他拿出了兜中的巧克力。 对面的瘤狗没有动静,他便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把他含到嘴中,稠密的甜味顺着味蕾坠入身体,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该干些什么。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一手握着巧克力,一手持枪,和瘤狗群对峙着。 第98章 大逃亡(五) 瘤狗们显然知道汪东城手中这跟烧火棍的厉害,所以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动弹,反而是跟面前的男孩大眼瞪着小眼。 汪东城脸上的表情从恐惧变换到纠结,他的手指夹在扳机上,他想去扣动,但是手指头却像被冻僵一般纹丝不动。 甜腻的巧克力让他做出了理智的选择,但是也同样帮他选定了结局。瘤狗群在和汪东城对峙了一阵后终于躁动了起来,最前面的瘤狗用爪子刨着面前的土地,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一只瘤狗走出了第一步,虽然这一步变成狂奔,汪东城也开始狂奔,他把所剩无几的巧克力叼在嘴里,双手抱枪,一般往与队伍相反的方向狂奔一边开枪,虽然实在跑动中,但是他的双手却异常稳定,一上一下的幅度好像都经过精准的计算一般,维持在一个范围之内。 他的右眼眯起,不看瞄准镜,直接朝着身后窜来的瘤狗扣动了扳机,他是一个神射手的苗子。 这点在别墅面对虫群时苏泽就看了出来,他曾在私下里找到过这个小胖子,并向他许诺,如果等他长大,就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如果他愿意的话。 可惜,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虽然他的视线没有经过瞄准镜,但是子弹却精准的打在了瘤狗的脸上,一发,两发,三发,伴随着枪响,那只第一个迈出步子的瘤狗已经从半空中坠落,狠狠地砸在了身后的瘤狗身上。 汪东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大量的流失,不过也无所谓,他已经为队伍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剩下的他也无能为力。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双腿终于是收到了庞大身体的拖累,一下子背朝地栽倒下去,一只瘤狗一跃而上,朝着栽倒的他迎面扑来,汪东城用舌头舔干净的齿面上最后残余的巧克力,然后冷静地在身体悬空时端平了手中的枪。 瘤狗越来越近,眼看着和枪口只剩下不到一指的距离,他终于按动了扳机,同时将长枪前递,枪管深入了瘤狗张开的血盆大口,随后那颗子弹深深的打进了它的喉咙。 瘤狗在空中发出一声悲鸣,随后直接从半空栽落。 汪东城想要再按动扳机,可是手中的步枪已经没了反应,他把枪远远扔去,闭上了眼。 在这一刻,他开始回想把他放在手推车中带着他逛超市买零食的父母,想到了自己在班里每天发学校的加餐时总会留下多余的一罐牛奶和一块沙琪玛,然后再在没人的时候交给那个瘦高的女孩。 只可惜化了变软了巧克力远不如硬的好吃,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是直到他放空心神了很久,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他稍稍睁开了一丝眼,身边的瘤狗围了一圈,但并没有开始进食。 驮着一名男生的大瘤狗看着汪东城,很快,他背上的男孩一阵抽搐,几只线虫在皮肤下滑到喉咙处,随后熟悉的同学竟然张开了嘴“雾里,全都是。”男孩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木刺,但是这五个字却让汪东城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你这个该死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围的瘤狗得到了可以进食的命令,飞快地扑了上去,它们用尖牙和利爪撕扯着,刨开汪东城的肚子,争抢他的内脏,分食他的肉糜,痛饮他的血液,没过多久,进食完的瘤狗们再次隐藏到灰雾当中,地上只剩下一具白骨。 一声枪响从迷雾深处传来,随后是一连串的枪声,枪声越来越远,苏泽很快就明白了汪东城想要干些什么。 “傻孩子”苏泽立刻从地上爬起,朝着枪响处飞奔过去,可是还没跑出去几米,枪声戛然而止,苏泽收住了脚步,退了回来。 “快点,我们往前面跑!”他一边喊一边把梁玉希拉了起来,此刻他也顾不上控制音量了。 孩子们还来不及悲伤,就立马站起身逃跑,马华远看到伤势仍未痊愈的牛海岭一瘸一拐地跑动着,干脆把他背在身上,跟着队伍往前冲刺。 队伍按着指示牌的方向卯足了劲足足跑了五分钟,早就已经精疲力竭,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便坐下来休息片刻。 背着牛海岭跑了五分钟,马华远已经瘫在了地上,他一边喘气一边对着牛海岭骂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最近又重了。” 牛海岭苦笑“能不被饿死就不错了,还胖呢。要说胖了的可能也就东城一人,只是……” 马华远的喘息声下了下来,他拿出一瓶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流到脖子上,再滴到地上。 落在地面的水珠串成线顺着崎岖道路上的沟壑流到道路边缘的土地上,像是一艘在航道上顺流而下的小舢板滑向迷雾之中。 伴随着水滴的滴答声,迷雾中似乎传来的细微的摩擦声。 此时的梁玉希已是满脸苍白,自己带着三十八个孩子从霾都出来,到现在只剩下了四个,尽管她知道自己只能接受事实,也调节好了心态,但那毕竟是她拉扯了将近两年的孩子啊,她该怎么跟孩子们的家长交待。 她的头脑发昏,一时间许多不理智的念头涌上脑袋,她看了看身边眉头紧锁的苏泽,心总算安定下来一点,无论遇到什么状况,这个不高不壮的小男人总会像一度山挡在自己面前,明明他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却像她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一样,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徒增烦恼。 摩擦声大了起来,像是蚂蚁爬过地上的枯枝败叶,小庆还坐在地上休息,一张脸已经贴了过来,灰白色的毛发成为了天然的掩护,直到瘤狗把漆黑的鼻子贴近小庆的脸不到半米的距离,小庆这才意识到怪物已经摸到了身边。 他被瘤狗的纯白色瞳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身后爬去,这让他避免了被瘤狗啃掉半张脸颊。 瘤狗炙热的鼻息和血盆大口中的异味和小庆擦肩而过,剩下的人也立马被惊醒,大家很快握住了武器,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半圆。 在灰茫茫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瘤狗一只只冒出了头。梁玉希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伴随着每只瘤狗的出现,所有人的左心房都要发出一次剧烈的震颤。 瘤狗的数量停止在了十二个,苏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犹豫,八株藤蔓从身后展开,很快和八只瘤狗缠斗在了一起。 八株藤蔓编织成了一张大网,想要将瘤狗们一网打尽,可是瘤狗们体积不大而且身形灵活,很快朝着四周散开,转而去围攻孩子们,苏泽肯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只得散开大网,化整为零,八株藤蔓一一对应缠住八只瘤狗。 瘤狗们身躯坚硬,如同钢铁,即使被藤蔓打在身上它们也只是受些轻伤,它们避开自己的要害部位,用牙齿啃食,用爪子疯狂地撕扯着藤蔓,在藤蔓上留下一道道伤疤。 可是经过了三次觉醒的藤蔓无论反应还是力量都比之前强上了一大截,只要瘤狗咬住藤身,它就会立马弓起藤背,将瘤狗重重地砸在地上。 苏泽和瘤狗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而剩下的四只瘤狗已经将梁玉希和孩子们团团围住,梁玉希把手枪扔下,双手握住虫肢剑,汪东城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了他们在雾中开枪的后果是什么,她当然不可能再去尝试。 然而还没等她出手,小庆已经站了出来,他握打磨好的锋利虫枪,远远地朝着面前的瘤狗刺去,瘤狗轻而易举地闪开了直刺,反而是小庆因为发力过猛整个身子往前冲去,瘤狗一个闪身就从侧面扑到了小庆的身前,瞬间转攻为守。 小庆急忙控制住失衡的身体,将长长的虫枪从直刺改为回旋,可是迅猛的瘤狗已经扑到了身前,好在梁玉希及时赶到,用虫肢剑将瘤狗打飞了出去。 瘤狗坚硬的头骨和锋利的虫肢剑发生碰撞,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形变,反震回来的巨力也直接让剑直接脱手,剩下的三只瘤狗也不甘落后,一股脑地冲了过来,生怕自己的食物被同伴抢走。 精疲力竭的马华远和重伤未愈的牛海岭看着朝着自己冲来的三只瘤狗,绝望的眼神一闪而过,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从飘忽不定变得坚定起来,马华远快速把牛海岭撑了起来,帮他套上了虫肢护臂,同时自己拿起球棍,像是堂吉诃德一般向着三只庞然大物发起了冲锋。 第99章 大逃亡(六) 另一端的战场上,看到孩子们的情况越来越危急,苏泽已经顾不上受伤了,他释放出一株正和瘤狗缠斗的藤蔓,同时两株藤蔓立马将受伤最重的那只瘤狗缠住,将它的身体挤压的不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没有了藤蔓的纠缠,那只瘤狗丝毫没有救同伴的心思,反而是直接朝着苏泽扑了过来,没有藤蔓的牵制,苏泽尽管想要去躲,但还是被瘤狗扑倒在了地上,面对着瘤狗狰狞的脸和张开的血盆大口,苏泽手脚并用,拼命地踹着瘤狗的肚子。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苏泽的挣扎根本没法让瘤狗那坚硬的身体受到任何伤害,瘤狗低下头,想要一口咬掉苏泽的脑袋,粘稠的口水打在苏泽脸上,长满白色菌丝的瘤子中仿佛有什么要钻了出来。 苏泽拼命地扭动身子,这让瘤狗的第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大片血肉被瘤狗撕扯下来,因为剧烈的疼痛,苏泽的脸上开始出现扭曲的表情,连带着肩后的粗壮藤蔓也开始止不住地缠斗,瘤狗咀嚼着新鲜的血肉,血和口水在嘴中混杂,再伴随着咀嚼滴露在苏泽脸上。 瘤狗一口咽下,随后继续朝着苏泽的脑袋咬下,因为大量的失血,苏泽的眼前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他隐约间看到一只狗头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再放大,然后,忽然缩小。 苏泽虽然看不见,但是通过藤蔓给他的回馈,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两株藤蔓总算是在最后时刻绞杀了瘤狗,然后救下了自己。 看到苏泽受了重伤,梁玉希也顾不上虎口撕裂般的疼痛,拼命纠缠住面前的瘤狗,包娜娜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撞开了瘤狗半个身位。 小庆趁着这个空当,直接窜到了苏泽的身边,金光闪耀,苏泽肩头的血也开始慢慢止住。 苏泽的伤口得到了控制,颤抖着的藤蔓也很快恢复了过来,两株藤蔓作为生力军加入很快打破了平衡,让苏泽和八只瘤狗的战斗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但是这时的马华远已经和瘤狗发生了正面的碰撞,他的身子在碰撞的第一时间被抛到了天空上,然后砸在地上,双腿和膝盖呈现出接近九十度的弯曲。 钻心的痛楚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昏倒,他趴在地上,不断地咳血,咳出来的血很快和胸口的血液形成了一小簇湖泊。 牛海岭看到马华远生死未卜,直接朝着瘤狗冲了过去,比起马华远的冲锋,他的冲锋显得更加有力,尽管瘸掉的右腿严重的拖累了他的速度,但是当他与第一只瘤狗接触的时候,他抵住了巨大了冲击力,手肘朝上,将套在手臂上的两只护臂斜插入了瘤狗的眼睛。 瘤狗像是发疯一样摇晃着身子,牛海岭被甩到一边,但是两只护臂却留在了瘤狗的眼眶中。剩下的两只瘤狗当然不会给两人放松的机会,直接朝着两人扑食了过来。 牛海岭趴在地上,双手使劲撑着身子,他把臀部高高抬起,浑身上下的刺痛折磨着他,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起来,不光自己和小马要死,身后的梁老师和包娜娜也肯定无法幸免于难。 麻痹感从神经传到大脑,他控制着已经不听使唤的十个手指头,把自己撑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了学校的跑道上,随着体育老师的一声令响,他跑了起来,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猛烈的风刮过他赤裸的胸膛,他的肺部就像风箱一样,加速,再加速,同学们站在跑道的两旁,他看到了汪东城,秦晓研,陈加觉,简自龙…… 他们都站在那里,用充满期冀的目光看着他,他的血液像是开锅的沸水,这让他的速度变得更快了,眼前就是终点线,他一头撞了过去,面前的灰白像是被陨星击中一般倒飞出去,他栽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他仿佛听到了马华远的声音“你们快跑!” 马华远从血泊中掏出了一把手枪,他慢慢地将手枪举起,动作是如此的缓慢,像个年迈的老人。 “彭!” “彭!” “彭。” 三声枪响后,四只瘤狗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他朝着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梁玉希和包娜娜咆哮“快走,不要浪费时间。” 包娜娜和梁玉希仍然站在那里,但是小庆已经背起了受伤的苏泽,他焦急地看着这边,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梁玉希在这个时候动了,她朝着血红色的中心伸出了手,眼看着手就要触碰到马华远的胳膊,忽然,她被提到了半空中,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包娜娜。“走!”苏泽发出含糊不清的命令。 小庆还是机械式的迈出了脚步,他紧了紧背上背着的苏泽,加速向前冲去。瘤狗磨牙吮血的声音回荡在小庆耳边,越传越大,他浑身发烫,心脏的一起一落像是铁匠手中的大锤。 他一步步的往前跑,落脚时溅起的灰尘像是一场大雾,在马华远期待的眼神中,小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大雾中。 对了,马华远那个小子呢,眼前一片漆黑的牛海岭在心中想到。 果不其然,没等一会,他就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慢慢地挪到了自己身边,那人一把抱住自己,像是每次比赛完他都会冲过来给他个大大的拥抱那样。 “小马,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汗啊,把我身上都给弄黏了。” “大牛,我好累啊。” “忘了教练怎么跟我们说的了?只有一次次坚持下去,突破自己,成绩才能越来越好。” “不管了,让我好好地躺上一阵,反正王坤叔会送我们回去的。” 牛海岭用双手摸索着四周问:“小马,这地上怎么这么热啊。” “学校新换了塑胶跑道,被太阳一晒可不得热吗,不过一分钱一分货,你看着红色的胶粒,就是和之前那个水泥跑道不一样,在上面跑步都要比之前快上不少。” 牛海岭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他的双臂上长满了小疙瘩,这是那次被扎满针眼留下的后遗症,他似乎有些焦虑“唉,马上要中考了,不知道一级运动员的证到底能不能拿下来。” “相信自己啊,你可是咱们学校跑的最快的,再说了,体测不还有好几个月呢吗……”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一方雾蒙蒙的天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一阵雾掠过,几只瘤狗从雾中钻了出来。 它们站在牛海岭和马华远的身体周围,低着头似乎在嗅着什么。 一道白茫茫的光线透过雾气,照在两人身边,暗红色的胶粒跑道在这道光下,似乎流动了起来,像是一片湖泊,马华远的手突然松开,一柄车钥匙从他的手中滑落,落入湖中,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在血红的湖面上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第100章 大逃亡(七) 大雾中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脚步停了下来,变成了剧烈的喘息,小庆把背在背上的苏泽轻轻放下,坐在地上休息。 大出血后的苏泽又看到马华远和牛海岭的死,整个人脸色煞白,嘴唇都绷成了紫色。他清了清嗓子,血腥味顺着喉咙朝外蔓延,他吐出口唾沫,却满是猩红。 小庆坐在原地,气喘吁吁地看着重伤的苏泽,短时间内杀掉八只瘤狗让苏老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只是,自己也没有能力帮助他了。 吐出一口血沫的苏泽好像轻松了些,他抓了抓脖子,朝着小庆问“梁老师和包娜娜呢?”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小庆,刚刚由于慌不择路的逃跑,他根本没有关注身边的梁老师和包娜娜,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重新背上苏泽,朝着自己一路跑来的方向重新折返。 “不后悔?”苏泽趴在他瘦弱的背上。 “老师,如果我回去了,但娜娜没有回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好小子。”苏泽吐出的血沫四溅在小庆的肩头。 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小庆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断地朝着灰蒙蒙的雾气中坚定迈步,灰色的雾气像是追在两个男人身后的恶鬼,不断逸散着恐惧的气息,但是却无法改变两个男人的心思。小庆的双腿宛如风车,不断的旋转,把周遭的灰雾都吹浅了一些,终于,他们终于回到了刚刚发生战斗的位置。 小庆扫过满地的瘤狗尸体,然后避过躺在干涸湖泊中的牛海岭和马华远,在他视线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排血脚印。 “应该是那里。”苏泽同样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踪迹。 “不,肯定是在那里。”小庆的声音坚如磐石。 小庆背着苏泽,顺着血色的脚印一步步的往前走,莫约过了五六分钟,两个人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小庆朝着朦胧的人影狂奔而去,被崎岖的道路拌了一跤,他托着苏泽,脸着地摔下,地上的沙粒小石划破他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缓过神来的包娜娜立马撑着身子站起,把小庆拉了起来,她看着满脸是血的小庆,一肚子的话全被憋在了嘴边,她抱住小庆,痛哭出来。 “小庆!” “娜娜。” “玉希。” “泽哥!” 梁玉希先是欣喜,可是看到血泪交织在脸上的小庆,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大牛和小马死了?” “都……都死了。”红色重新开始在小庆脸上涌动。 “都死了?”双眼模糊的小庆好像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很难跑掉,但是幻灭后的梁玉希双膝着地,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她干裂的双唇逐渐发青,喉咙深处散发出一阵阵的灼热,她止不住地干呕,一旁的包娜娜想去扶她,却被她一下子甩开,跌倒在旁边的地上。 她完全不顾包娜娜的啜泣,双手抓住头发,发疯似的往下拽。眼前发晕的苏泽看到梁玉希已经发疯,咬住舌尖,这才撑起身子,赶紧制住她。她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却被苏泽用双臂紧紧匝住“你放开我,我不回去了。” 苏泽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力度越来越松,梁玉希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反而是苏泽感觉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被发疯似的梁玉希挣脱开,眼睁睁的看着她朝着迷雾的反方向走去。 被磕伤在地的包娜娜支棱起身子,和小庆一起朝着梁玉希身后追去。苏泽逐渐向后倒去,连番的战斗和受伤再加上如此噩耗,已经完全的将他的精气神掏空,他像是一具木偶一样,看着自己的身子塌下,砸在小庆身边,却无能为力。 一股倦意袭来,苏泽合上眼,跌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忽然间,女人的呼救声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苏泽驱散些许倦意,侧耳倾听,那声音极似梁玉希。 苏泽精神了一点,想要重新睁眼,但是黑暗中传来的吸力却让他寸步难行,在这个没有光的世界里,他和黑暗角力着,终于,等到了光亮的出现。 他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的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没过多久,苏泽就看到了她们三个,梁玉希身后跟着包娜娜和小庆,在她几个身位后是之前好不容易摆脱的瘤狗。 三人看到迎面而来的苏泽,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很快跑到了苏泽的面前,苏泽挡在大家身前,等他抬起头,瘤狗已经刹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瘤狗并不陌生,虽然刚刚他被自己的同类们赶的到处逃窜,但是他举手投足间藤蔓飞舞,自己的同伴们四分五裂的印象仍然深深的烙印在它的脑中,更何况现在自己独自面对着这个强大的生物。 瘤狗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有细小绒毛的一起一伏才能看出它的不安,刚刚因为自己躲在迷雾中这才逃过一劫,可谁知道现在又被这个看起来孱弱的怪物撞上。 一人一狗就这样对视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瘤狗终于发现了问题,这个和它们有着血海深仇的强大生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它。 精明的瘤狗心底开始冒出其他的念头,自己同类的捕杀肯定让他受了不轻的伤,导致他现在没有杀死自己的能力。一想到这里,贪婪开始占据它的内心,在饥饿的驱使下,它用锋利的爪子刨着地面,眼神充满挑衅。 好在身上巨大瘤子中的线虫让它冷静了下来,对面这只强大的生物,即使他已经受伤,却仍然不好对付,这是一块相当棘手的肥肉。 冷静下来的瘤狗同样不忍心放弃这个机会,而是继续像之前一样,低着头悄悄观察着对面的强大生物。 时间的沙漏在苏泽耳边发出沙沙的声响,就连苏泽身后的梁玉希和包娜娜都发现了问题,苏泽头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身体摇摇欲坠,他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冷汗不断的从他的身上冒出。 瘤狗再次焦躁了起来,尽管体内的线虫能够让它保持理智,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它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强大猎物,几乎完全的失去了反抗能力,现在的他和自己之前捕食的其他人类一样脆弱。 它趁着苏泽和晕眩感对抗的功夫,从地上一跃而起。梁玉希的拉扯帮助苏泽短暂的摆脱了眩晕,看着迎面扑来的瘤狗,苏泽再次唤出了藤蔓,在藤蔓出现在瘤狗面前的那一瞬间,瘤狗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后立马被抽打出去。 落地后的瘤狗转身就要逃,可是在它站起来的那一刻,它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状况,除了在自己身侧抽出了一条浅浅的伤痕外,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的伤害。 瘤狗转过头,他注意到,那个之前有着八只手臂的屠夫现如今已经被斩断了七只手臂,而那仅剩的一只也足足比之前瘦了几圈,长度也短了一截,上面满是一口一口的齿痕,绿色的藤身掺杂着不少黑色和黄色,像是马上要枯萎了似的,哪里还有之前在狗群中大开杀戒的模样。 瘤狗兴奋的咆哮了起来,它折向苏泽,阻拦着它的藤蔓显得十分无力,轻易被它躲过,偶尔的击中也不过是稍微减缓了它前进的步伐,片刻的功夫,它就绕过了藤蔓,出现在了苏泽面前。 苏泽握紧了手中的短矛,在梁玉希的手枪弹药全部消耗一空的情况下,这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他的手心不断的出汗,他感觉短矛的杆在自己的手中不断滑动,当没有了藤蔓,他面对着瘤狗,竟是如此的无力。 第101章 大逃亡(八) 看着瘤狗绕过藤蔓朝着自己冲来,苏泽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一人一狗的碰撞也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而是以苏泽倒飞出去,在空中滑翔几米后重重落地作为收尾。 苏泽落地的声音是如此的震耳欲聋,让梁玉希包娜娜和小庆完全呆住。 这个从霾都出来后一直站在他们身前的男人,这个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男人,这个杀虫如同杀鸡一般的男人,这个宽容而又小气的男人,这个温柔却又易怒的男人,倒下了。 苏泽把短矛横在胸前,挡住瘤狗的血盆大口。随着力量的不断流逝,他知道恐怕他逃不掉了,他想张口让梁玉希带着剩下的两个孩子逃,但是就连张口对于现在的他都是一种莫大的奢望。 他拼命的仰着头,避免着从瘤狗身上瘤子掉落的虫子直接落到自己脸上,直到瘤狗发出了一声惨叫。 当苏泽倒下的那一刻,即使是向来处事冷静的小庆也懵在了原地,虽然这个陌生的男人和他们相处还不到一月,但是他不算强壮的身躯早已经成为了每个孩子的避风港。也正是因此,当避风港被史无前例的龙卷风吹到天上时,才这样震撼人心。 苏泽跌倒的声音落在小庆耳中,像是在耳边响起的汽笛,让他由身体到灵魂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身子砸在地上,卷起一抔抔白色的气浪,宛如细沙般的雾钻进了小庆的眼,他想起了这一路上的每一次跌倒,最早的最早,好像是由开车的王叔先摔倒的,随后,王叔的身子边成可凡,吕莲,加觉,婷筠……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身子摔在雾气中,落在地上。 浓雾似乎在小庆的眼中挤出了水“都怪班长啊”他的声音在不自觉中沙哑了起来。 声音落下,小庆闭上了眼,他只觉得双眼之间迸发除了耀眼的光明,他顺着光芒走了进去,一抬头,就看到了黑板上的几排大字,一天的课表被工整地抄写在黑板的最右边,时钟挂在黑板的正上方,他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扣上了桌上的钢笔笔帽。 他一边叼着笔,一边推开三面环绕,摆在桌面上的书山,教室中空无一人。 “或许他们出去做课间操”了?小庆心想。 他披上校服,想要赶紧跑到操场,可是站起身来,就发现了身后还有一个女生。 女生和小庆的睡姿一摸一样,单臂曲放在桌子上,额头枕在上面,小庆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不用抬头,小庆也能认出来她是谁。 小庆走到她身后,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她,小庆低下头,捋了捋女孩的秀发,一缕阳光洒在女孩的侧脸上,像是在脸上洒下了一抹金粉。 “阳光真好啊。”小庆忍不住感叹“只是该走了,到时候要是被梁老师发现我这个班长带头不去上课间操那可就要挨骂喽。”小庆冲出了教室,只有那一抹发香仍然萦绕指尖。 已经无力挣扎的苏泽躺在地上,在他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男孩浑身沐浴着金光,他拿着一只短矛,从瘤狗的身后发起了冲锋,瘤狗轻易的闪开了长矛,但是小庆已经狠狠的扑到了它的身上。 一股金光从他身上开始燃烧,很快从自己身上蔓延到瘤狗的身上,它身上的瘤子像是冰雪遇到烈日一般化作脓水,就连他那皮毛也开始被金光点燃。灼灼焰光中的男孩看了不远处的包娜娜一眼,随后,整个人消失在了金光中。 苏老师,你总是跟我说起那个老爷爷的故事,你时常说他傻,说你绝不会做他。但是你本可以不是苏老师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一路陪着我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其实在我眼中,你已经跟那个老爷爷一样了。 我佩服你,所以让我站在你前面一次,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我也想成为像那个老爷爷一样,想你一样的人。 淡淡的呢喃随着耀眼的金光逐渐消退,不远处传来了瘤狗的咆哮声,梁玉希背上苏泽,拉着包娜娜转身就跑。 跑出几步以后,包娜娜一下子挣脱开梁玉希的手,朝着那个金灿灿的少年狂奔而去,在灼热的光线中抱住了他,炙热的光芒烤的她浑身吱吱作响,让她的皮肤表面泛出红色的痕迹,可是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她凑到余下光影的耳边,悄悄说:“小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 “把我放下”苏泽在梁玉希的耳边低语。 梁玉希摇了摇头,此刻的她的头发披在肩上,被血水粘合在一起的头发互相交杂,像是一捆麻绳,血丝布满她的双眼,嘴唇干裂,脸色惨白,简直就是个女鬼。 “把我放下”苏泽的音量又增大的三分。 梁玉希看了看苏泽,还是把他放下,苏泽回身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跑去,梁玉希很快跟了上来,她看着坡着脚,浑身是伤的苏泽问道:“你自己能跑吗?” “可以。” 一个坡脚骑士,一只孤魂野鬼,就这样朝着前方大雾中若隐若现的基地跑着,在他们的身后,留下的是一道长长的血线。 等到金光散去,小庆包娜娜和那只贪心的瘤狗全部消失,只有随风而去的一抹淡黄粉末,能证明他们确实在这个世界上短暂的停留过。 围成一圈一圈的瘤狗逐渐散去,它们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很快就锁定了那道血线的,它们快速地集合,沿着血线不断向前,一头撞进进了大雾中。 周围的雾气好像淡了不少,就连前方的基地影子都变得清晰起来,苏泽不知道现在距离基地还有几公里,他只是麻木地拖动着两只脚,保证自己在不停地向前奔跑。可是很快,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的大脑告诉他,他跑不动了。 跑在后面的梁玉希看到苏泽停了下来,想要背起他,可是刚蹲下身子,深深的疲惫就将她淹没,她想要拉住苏泽的双手,将他背到背上,但是仅剩的那点力气并不能帮她完成这个动作,苏泽很快顺着她的后背滑了下去。 瘤狗特有的尖锐咆哮夹杂着蹬地声越来越近,周围的地面也传来震动,梁玉希拍了怕苏泽的脸说:“该走了。” “我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这一路上实在是太累了。” 梁玉希把长长的指甲嵌到手心,感觉身体的最深处总算是来了点力气,她扶起苏泽,把头抵在苏泽的后背上,用仅剩的力气推着他,仿佛身后的瘤狗群不存在似的。“走,就快到了。”苏泽感受着地面上的震动,想要把脖子扭过来,“别回头!”梁玉希轻喝了一声。苏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迈出他那沉重的双腿,小步小步的跑着。 苏泽重新跑了起来,他的左脚之前就有旧伤,刚刚又被瘤狗用爪子挠到,血不停的从黑色裤子上渗出。 他跛着脚,腹部的破旧风箱一抽一拉间已经没有了风,只剩下老旧木箱吱嘎吱嘎的摩擦声。 双臂的摆动已经失去规律,变成了胡乱的曲线,喉咙深处的干燥让他的胸膛燃起了一把火,好在胃部反上来酸水及时的止住了这场大爆炸。 看到苏泽跑了起来,梁玉希跑到了他的身前,两人仅有一臂之隔,苏泽双眼发昏,此时他的眼眶中只剩下了前面不远的玉希。 他缓缓地抬着脚,然后再重新落下,抬脚落脚间的距离短的可笑,但是苏泽并没有停止,我会看到玉希进入基地,然后再倒下,这股信念让他早就枯竭的身体冒出了一丝丝力气。 第102章 城墙北 而在迷雾外面,肃穆的临城基地矗立在那里,灰色的墙壁贯穿整片视野,城墙足足有十来米高,扎实的地基让灰色的城墙看上去像山脉一样坚不可摧。 城墙的中开辟着密密麻麻的洞眼,而城墙的顶端又一个又一个的垛口连接在一起。 每隔数十米,还会有一座高塔立起,塔上没有摆放着任何武器,却充斥着煞气。虽然高耸的城墙挡住了城内的景象,但是这样狰狞的防卫很难不让人产生充足的安全感。 而在城墙的北面,一个穿着夹克的年轻人站在城墙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他远远地俯视着从北面跑来的两个难民,以及身后追逐着的九只瘤狗,轻飘飘地对身边的军官讲:“赵队,这点事用不着你们,正好用它们来试试我的新枪。” 赵队长眉头一皱,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虽然他对这个年轻人无组织无命令的行事作风非常不满,但是他毕竟是稀有的视觉系觉醒者,是自己的上司费了不少力气才争取过来的,哪怕自己对他有着诸多不满,但是在他没有违背军规军纪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甚至还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赵队长朝着身后的传令官打了个手势,侦察组已经确认只有九只瘤狗从迷雾中跑了出来,看来确实不用兴师动众,交给吴蔡一个人就足够了。 吴蔡猛吸了一口香烟,把烟灰连带着剩下的烟头吐在地上,随后腮帮子一动,吐出个白色烟圈。 他的双手迅猛如雷,眨眼间就从夹克中取出了两把柯特尔左轮,两柄左轮在手中旋转了半圈,然后他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连续按下扳机,左手四下,右手五下,九发子弹井然有序地穿过细小的烟圈,朝着远处飞去。 看着子弹在半空中滑行的轨迹,吴蔡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很快舒展开来。烟圈在半空中越变越大,在枪响后震动后逐渐变淡。 当然,和烟圈一起消散的,还有九只瘤狗,它们的头顶有着整齐划一的血洞,子弹顺着它们最脆弱的双眼中间一穿而过,没有一丝偏差,九只瘤狗安详地躺在地上,没有再发出一丝动静。 吴蔡朝着右边的枪口吹了口气,随后左手的柯特尔再次旋转了半周,随后把两杆枪重新塞回了皮衣中。 苏泽不知道他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临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梁玉希的后背,和毫无生机的灰色土地。 再后来,他好像感觉到了身后有绒毛擦过的感觉,随后是一阵枪响,一阵密集的枪响,他被绊倒在地上。 他抓着梁玉希的脚踝,可是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冰冷,随后自己周围却又变得温暖异常,他努力抬头,想看清周围是怎么一回事。 苏泽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大片的瘤狗尸体,那是子弹留下的痕迹。随后他像扭动生锈的机械一般扭过了自己的头,他看到一个枪眼,一个在胸膛上的枪眼。 赵队长经过了短暂的诧异,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他向吴蔡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是无辜的!” “你也看到了,我失误了,好在子弹穿过了她的身体后还是洞穿了瘤狗。”吴蔡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赵队长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救她,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再开一枪把子弹打偏的。” “赵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这子弹可是研究院特供的子弹,拿到黑市上去,别说一个幸存者了,三十个都能换的来。” “这就是你把人家杀了的原因?” 看着丝毫不给自己台阶下的赵队长,吴蔡也来了火气“老子就是把那个难民给杀了,怎么了,我还嫌杀了她还脏了我的枪呢,你想拿我怎么样?你他妈的可别忘了,老子可是李连长亲自请过来的,你还想因为这点小事把我弄死不成?老子是视觉觉醒者,老子的命就是比你们这帮贱民的命金贵,懂吗?” “玉希。”苏泽伸出了手,梁玉希的身体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用手拉住了梁玉希的衣角,然后一头栽在了地上,他的额头被地上的石块划破,他把额头抵在地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染红了他的两颊,他面朝着临城基地的北城墙双膝着地跪着,像是一尊雕塑。 “死了,全死了。”一种超越了痛苦和绝望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身体,身体中那本应该枯萎的藤蔓开始感受到主人的悲怆,重新焕发出生机。 一株巨大的藤蔓跟着苏泽的血液一起沸腾,上升,从苏泽的后背中冒出,一米,两米,三米……一直到十五米,一株足足有十五米长的粗壮藤蔓从苏泽的后背中钻了出来。 苏泽染血的额头离开了地面,在双眼的一片血红中,他盯住了城墙上持枪的那个年轻人,好似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告诉了他谁才是杀害自己爱人的凶手。 苏泽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开始加速,再加速,他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城墙脚下,想要派人铐起吴蔡的赵队长看到这株巨大的藤蔓,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到底要不要开枪,这个念头还没有在赵队长的脑海中转完一圈,苏泽已经冲到了城墙脚下,巨大的藤蔓一个横扫,城墙表面就开始不断的有碎石落下,像是发生了一场泥石流。 基地背面的城墙在十五米巨藤的猛击下摇摇欲坠。赵队长惊慌地指挥着士兵们撤离,狂妄的吴蔡此刻也变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士兵中间。 忽然间的剧变让北城墙上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料到在没有虫子突袭的情况下会出现这样恐怖的情况,想要上到高塔上的士兵们也随着城墙的颤动纷纷坠落下来。 巨大藤蔓扒住了城墙的边缘,直接托着苏泽升到了半空,苏泽看着躲在几名士兵身后的吴蔡,目光锁定住了他,他的声音好似指甲划过黑板,异常刺耳“就是你杀了我的女人?” 苏泽站在巨藤之上,他身上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血顺着脸颊滴在藤蔓上,活脱脱是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吴蔡甚至都没有拔枪的勇气,他面对着浑身浴血的恶魔,双腿止不住的打颤,他不知道如同绵羊般温顺的难民怎么会是这样恐怖的怪物,他刚想下跪求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前面。 面对着站在巨藤上的苏泽,赵队长尽管心里直冒凉气,但还是咬着后槽牙讲:“小兄弟你先停下手来,我们肯定给你一个交待,吴蔡肯定会被送到军事法庭,你放心!” “军事法庭。”苏泽仰着头干笑了两声,他的脸上开始浮出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血管顺着他的额头穿过太阳穴,落在脖子两侧“他杀了我的女人,就应该由我来给他行刑,我不需要什么军事法庭,在这里,我就是法庭。” 苏泽伸出了他的右手,青翠的血管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了起来,像是附着在手臂上的粗麻绳,他本来已经壮实不少的身躯也很快瘦了下来,他皮包骨的右手朝着前方一杵,巨藤立马朝着城墙的方向逐渐倾斜。 苏泽和赵队长的距离越来越近,苏泽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把眼睛露了出来,冷漠和无情分别占据了瞳孔和眼白,他看着赵队长,一字一顿地讲道:“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巨藤灵活地在空中转了个身,一个横扫就让墙头上炸出了团团血雾,城墙内警铃大作,数不尽的士兵和觉醒者出现,他们或是手持武器,或是用火力锁定着巨藤,可是他们的攻击对于巨藤来讲实在太过脆弱,甚至无法阻拦它一丝一毫。 巨大藤蔓顺着城墙上的垛口一扫而过,吴蔡,赵队长,还有他们身边的士兵的身体眨眼睛就被巨力抽打成一滩肉泥。 在控制着巨藤把城墙上的人一扫而空后,苏泽看着城墙上笼罩着的血色云朵,胃中突然传来一股反胃感,虚弱伴随着反胃,让他不断的痉挛。 和痛苦搏斗的他很快被抽空了力气,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跌在地上的他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抱住了身旁的梁玉希,他合上半眯半张的双眼“玉希你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让我这样,但是我还是做了,因为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我的父母从小就死了,爷爷告诉我只有我过得好,爸妈在天上才会看得开心,所以我忍了;虫子来了,爷爷为了保护全城人死了,二黑告诉我爷爷的家人在临城,所以我忍了;一路上,孩子们一个个倒下了,我告诉自己还有孩子要回家,我忍了,到现在,队伍里的孩子死光了,连我的女人都被打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还有人叫我忍,对不起我忍不了。我恨他们我恨虫子我更恨这贼老天,他把我资助了那么多山区孩子的父母带走了,把我默默守护着人类的爷爷带走了,把天真善良的一整个班孩子带走了,现在还要带走我的女人,一个敢为孩子和虫子拼命的女人。老天啊,如果你有眼睛,你就睁开看看,而不是让好人短命,坏人偷生,可是你没有眼睛,你是个混账,所以我今天就当一回恶人,我看你敢不敢收了我这烂命一条!” 面对着苏泽声嘶力竭的咆哮,天上下起了细雨,雨水将苏泽脸上的血液冲洗一净。 苏泽用骨头架子撑着自己,半跪朝天“你下,你下的再大一点,你把我淹死,把所有人淹死,我想看看,那淹死人的水到底是不是一片污浊!” 雨越下越大,苏泽感觉打在身上的雨滴也越来越重,他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但他瘦弱的身躯在倾盆大雨中就好像海啸中的一只小舟。 雨水像是一枚枚炮弹砸落在他的身上,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雨水与身体接触发出的巨大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最后,爆发出一股惊人的音浪,他在音浪中失去了平衡。 苏泽倒在了梁玉希身上,他费力地伸手摸了摸梁玉希冰冷的脸颊,然后从沉重的嗓子眼挤出一句“这样也好,终于不用照顾你们这帮麻烦精了。” 在清醒和模糊之间过了很久,苏泽感觉雨停了下来,随后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起,放到了一个架子上,对天躺着的他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破损严重的城墙从眼前的天空闪过,他进入到了这座他梦寐以求想要到达的城市里。 一个蒸汽烟囱倚在内城墙一角,烟囱不断吐出的白色烟圈逐渐升高,在最高处像光环一般散开在黄霞当中。 这会是文明落幕的余晖吗,亦或者是人类的墓志铭?这是苏泽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103章 病房 苏泽陷在一片黑暗当中,他想要睁眼,可眼皮却像被胶水黏上一般,他想摆动身子,可是剧烈的疼痛将他环绕,很快他就放弃了挣扎,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他便重新昏睡了过去,往复几次,他发现周围的黑色雾气变得越来越淡,终于,孤寂的黑色如同雪花遇上阳光,化作了一滩水,他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了出来。 四周的光不亮,但对苏泽而言却异常刺眼,他艰难地挪了挪脖子,他躺在一间房间的床上,军绿色的被子盖在身上,头上方挂着吊瓶,吊瓶线沿着右侧头皮一直延伸到被窝里,针头插在右手,被用胶布牢牢粘住。 房间里没有护士,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迈医生和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布在屋子的角落里。 看到苏泽终于醒来,其中一名士兵走出了病房,没过多久,一个身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挥了挥手,房间中的五人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虚弱的苏泽看着这名老人快步走到病床边上,找了把凳子坐下。 “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老人站起身,把苏泽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叫我苏泽就好了。” “今年多大了?” “不清楚。” “怎么连自己的年纪都记不得了。” “这一路太长了,也太累了,不知道究竟是过了一周,一个月,亦或者是一年,到头来也只记得在离家前吃了一碗冰凉的元宵。” 老人愣了一下,他走到门口,对着士兵吩咐了几句,然后重新坐回到床头“你从哪里来?” “霾都。” “为什么这么危险的时候还要来临城?” 苏泽看着床头的老人,那身深蓝色的外套似乎把他带到了元宵节的前一天“起初是为了找爷爷的亲人,然后在路上又遇上了帮孩子。” “孩子呢?”老人刚说一半就止住了嘴。 “都死在路上了,一个都不剩,都是个顶个的好孩子,在临城二中读初二。还有他们的班主任,刚毕业没多久,带着孩子一路来到了临城外面,结果被你们的兵一枪打死了,她还是我的女朋友,现在只剩我了……” 悲怆在老人的眼底一扫而过,随后他脸上被岁月留下的柔和线条像是听到了哨声的士兵一样,迅速站直了身板,就连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所以你就把怒火倾泻到城墙上的军人身上。” 病房之中一片死寂,老人身周的和风细雨转瞬间转为了狂风暴雨,吹打在苏泽身上,可苏泽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军绿色棉被下的苏泽像是在暴雨中躲在树下的孩子,被淋的浑身湿透,打着哆嗦。很快,雨停了,风平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面前的老人还是那个老人,他开口道“一支小队不能白死,他们的任务现在由你来接替。我给你一段时间,尽快把病养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我的副官。” 病床上的苏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病房外也传来了敲门声,老人重新推开门,拿着一副碗勺走到了苏泽床边,他俯下身子,左手托碗底,右手用勺子捞出一枚元宵,递到苏泽嘴边,苏泽虚弱地张嘴,元宵竟然是黑芝麻馅的。 滚烫的黑芝麻顺着苏泽的喉咙流入肚子,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再次浮现,他的肩上停着一只黑鸦,苏泽一口咽下元宵,滚烫的泪水也顺着眼窝子流了下来。 “那个人叫吴蔡,他不是我手底下的兵,只是个被召进军队的觉醒者,另外告诉你,因为故意杀人,他们一家已经被判了死刑。” “你叫什么?”当灼热感顺着苏泽的喉咙入肚,他擦干了湿润的眼睛问道,可是眼前已经没有了老人的身影,一个莫约三十来岁的男人站在靠墙的位置。 “那是我们临安基地的首领,你称呼他江首领就好了,我是他的副官徐靖”国字脸的男人伸出了手。 苏泽伸出了左手,和徐靖握了一下,开口道“还要麻烦您,我需要找几个人。” 徐靖的浓眉轻抬一下“同志,你要知道现在没有了电力,想要找人可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情,再说在从虫子降临一直到现在,数不清的民众和士兵死亡,你确定你要找的人还安全的存活在基地里吗,千万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请您帮忙,他们对我真的非常重要。” 徐靖脸色沉下几分,掏出一一个小本和一支钢笔“好,那你说,我先记下,回头告诉士兵们,但是能不能找到我就不清楚了。” “谢谢,那我就把信息先都告诉您,沈月华,65岁,有一子姓温;钟晓,55岁左右,有一女名梁玉希;还有几名学生的家长要找,孩子们都是临安二中初二的学生,名字分别是杨小庆,牛海岭,马华远,汪东城,简自龙,包娜娜……” 每说出一个人名,徐靖的脸色就黑上一分,他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他神色凝重,全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直到记满了笔记本的一页,苏泽这才停了下来。 “麻烦你了,应该没有没听清的?” 黑着脸的徐靖压着声音说:“江首领知道你要找这么多人吗,想要找到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那您再询问一下江首领,要是不成的话可能我暂时也没有办法完成他交代的任务,还请他理解。” 徐靖二话不说离开了房间,他重重地把门摔上,却无法掩饰心中的愤怒,本想给苏泽下个绊子,却把自己给绊了进去。 至于让他再去请示一遍江首领,他可没有这个胆量,临安的军人们都知道,江首领是最反感别人对他的命令产生疑问的,一遍说过的命令绝对不会解释第二遍,要是自己就这个问题再到江首领那再告一状,那绝对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现在看来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听江首领的吩咐,先把这个杀星的要求给满足了。 躺在病房中的苏泽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江首领的副官,但是比起这个更让他搞不明白的就是江首领不仅没有追究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反而对自己格外的客气,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对于临安还有着很大的用处。 不管江首领是不是在利用自己,自己犯下的罪行是难以洗脱的,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杀掉如此之多的无辜之人还是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接受自己内心的拷打,或许只有做些什么,才能减轻这种痛苦。 更何况他能够看出,江首领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即便他是一个坏人,自己身边也再没有朋友亲人能给他残害了,想到这里,苏泽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无比痛苦的苏泽想过自杀,他把手抬起又放下,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针管,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显得那样遥远。他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但他始终明白,他依旧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有自杀的勇气。 苏泽无力地把手伸进了被窝,他仰着头,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入管中,像是一场秋雨。 第104章 新家 第二天一早医生就给苏泽拔下了针头,并告诉他可以进行一些简易的活动。等到医生走后,苏泽便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好久没有用脚触地,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慢慢熟悉了一段后便流畅了起来。 病房不大,有一扇小窗,这才基地中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苏泽踩着拖鞋走到窗边,看着玻璃窗子倒映出身着白色病号服的自己,胡子已经很久没剃了,拉碴的像是一丛杂草,头发顺着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处,脸色发白,倒是十足的符合现在病人的形象。 他把玻璃窗推开,病房外种着几颗桃树,树枝上冒出淡粉和白色相间的花骨朵总算是让他知道了现在的月份,桃树下的草地已经露出嫩芽,苏泽就这样托腮望着窗外,这一发呆,就不知过了多久。 等他回过神来,阳光已经洒进了狭小的窗子,苏泽换上了一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然后开始整理行李,士兵们并没有取走他的任何东西,一块已经摔碎的手表,一张看不清的全家福,还有半截项链,全部是他贴身携带的小物件,他把手表和相片塞到了新的小包中,然后捏着半截项链,打量了起来。这是梁玉希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一件,是在他熟睡中梁玉希给他套上的,他醒来后才知道,不管是定情信物还是海誓山盟,到现在,剩下的项链和它的另一半,都已经分开,再难相见了。 把这三样东西收好,他又把病床床头剩余的绷带酒精止血药塞进了小包,然后叫来了医生,医生知道他想要提前出院,也并没有阻拦,给他做完了检查,确定身体没有大碍之后便请来了徐靖。徐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不振,一见面就给苏泽带来了好消息,说是人基本都找到了,等明天确认完后就可以带苏泽一个个去找他们。苏泽拉着徐靖的手一直道谢,只是看到徐靖也只是敷衍地应和几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医院。 这座医院是一幢五层小楼,走出去后苏泽才发现医院的外墙全部是白色,显得异常精致,再加上小院中的草地桃树,完全不像是修在基地中的一般。徐靖看到了苏泽的吃惊,略带鄙夷道“这座疗养院是基地最中心的位置,专门给核心区的权贵们用的。” 苏泽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看到苏泽一言不发,走出疗养院大门的徐靖继续道“我现在带你去你的住处,基地中的土地资源非常紧张,我按照江首领的命令,专门给你在内城区给你挑了一套宽敞的,等会你就见到了。” “这个城区到底是怎么划分的?”苏泽问。 “实际上城区的划分很简单,城墙,外城区,内城区,核心区,由外至里呈环状分布”徐靖一遍走一边给苏泽解释。 两人走出了医院,核心区的街道十分宽敞,跟虫子出现前的小区道路并没什么两样,道路两旁种着树种,旁边还有鲜花草坪环绕,苏泽甚至看到了一名穿着长裙的女性,正在道路上不紧不慢地遛着狗。 “真是好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啊。” “等你到了内城区和外城区就会发现和这里面完全不一样,生活压力是很大的,基地从不养闲人,在这种外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基地的运转需要消耗无数的人力物力,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轻松的,当然这是对于内外城区的人来讲。” 两人从敞亮的街道穿过,核心区的住宅都很矮,住宅之间的距离间隔也很远,阳光洒在玻璃窗户上,反射来的光温暖而又耀眼。 “当时还有不少人想要修别墅住,好在都被江首领给驳回了,要不然这里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徐靖看着刺眼的阳光发着牢骚。 两人走过了不少建筑,见徐靖没有介绍,苏泽知道可能涉及到机密,也就没有开口,两人沿着道路一直走到了一堵石墙边上,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站在门口站岗,见到徐靖后士兵们行了个军礼,随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苏泽跟着徐靖穿过石墙的大门,道路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狭窄了下来,两边的房子也变成了以灰棕为主的色调。不用徐靖说,苏泽也知道这是来到了内城区,两人七扭八歪地在街道中穿行了一阵,几乎没有看到多少在道路上行走的人,两人最终停在了一栋棕色的楼前。 楼房大约有七八层高,楼前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c17”,“这就是你要住的楼了,记得先把楼号记住,以免走丢。” 两个人推开楼门,一直爬到了9层,徐靖掏出了一把钥匙扔给苏泽“拿好房间的钥匙,现在进去看看,我特意给你安排的顶楼。” 苏泽把钥匙插入锁孔,他已经很久没用过钥匙开门了,伴随着锁孔的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板材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面已经贴好了墙纸,和苏泽想象中的毛坯房完全不同,房间不大,有个40多平,由一个小客厅,一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构成,只是此刻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件家具都没有。 “房子是新建好没多久的,里面都还没家具,对了,你刚进基地还没开始工作,应该也没钱,我这还有些钱你先拿着,拿去添置些家具。”徐靖把兜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递给苏泽。 “你放心,等我挣到了钱,肯定第一时间还给你。”苏泽接过了钱,在手心仔细打量了一番,基地中的钱现在全变成了硬币,其中一元硬币和十元硬币呈银白色,而百元硬币呈铜黄色。 硬币大小随着面额大小变化,正面刻有面额,背面则是“临安基地”四个大字,字下刻有基地的图案。苏泽把硬币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一共是一百五十六块钱,看来基地中的物价应该被压得很低。 “没关系,那我就先去忙了,明天一早再来找你。”徐靖朝着房子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哦对了,最重要的东西差点忘给你了。”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份叠好的地图和一个手环递给苏泽“这是地图和身份证明,你可千万别丢了,地图平时多看看,免得走丢,身份证明你就戴在手上,要不然可进不来内城区。” 苏泽把玩着手环,黑色的塑料的环套上有一个黄色金属纽扣凸起,上面刻着苏泽二字。 家门被再次关上,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苏泽打开小窗给房间透气,然后靠墙坐下,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第105章 内城和外城 苏泽对着空荡荡的家结束了发呆,他知道他必须要尽快先把家具买来,要不然晚上就只能睡地板了。 他把钱和钥匙装进自己的双肩包中,拿上地图,把家门反锁走出了楼房。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内城区的道路上多了不少人影,他们或是骑着自行车在道路上飞驰,或是沿着路边行走,神色匆匆。 对照着地图在大街上足足转了半个多小时,苏泽才走到了地图上标记的市场。 这个开放式的露天市场只要通过申请,任何人都可以在里面开设摊位,价格也远比由基地开办的市场价格要实惠,所以人气一直很旺盛,算得上是基地中聚集人数最多的几个地方。 苏泽从大铁门迈入,嘈杂声便传进了耳朵,笔直的道路两旁摆满了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不留任何空隙,不少摊主和买家正因为物品的价格争论的面红耳赤,也有不少摊主面露苦涩地看着门罗可雀的摊位。 他走到一个人少的食品摊位旁,向胖大叔摊主询问道:“大叔,你知道这里卖家具的在哪吗?” 胖大叔皱了皱眉“家具,那东西可不好找,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得卖,你直走再右拐,看看那边的角落里有没有人卖。” “好嘞。” 苏泽按照胖大叔所指的方向走了一阵,总算是看到了几个摊位,摊位上空荡荡的,除了摊主之外别无他物,苏泽赶紧凑近,古铜色皮肤的瘦子摊主看到有人来了,立马掀开了帽子,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兄弟,你有啥需要的吗?” “我刚刚听那边的一个大叔说你们这是卖家具的。” “是,没错。” “那你们的家具呢?” “都在旁边的库房摆着呢,这摊位是按面积收费的,我们要把家具放着摆着,那还不得亏死啊,你想要什么家具,我这就带您去看。” “行。” “那您怎么称呼?” “苏泽。” “好嘞好嘞,您叫我小高就行。” 苏泽跟着小高一路走到离市场不远的库房,小高把库房的大门一拉,漫天的灰尘就让苏泽打了个喷嚏。 “哎呦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有一段没开张了,东西都落了点灰。” 感觉有些不妙的苏泽走进了库房,断了腿的桌椅,破了洞的沙发和床,简易的书架茶几,苏泽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你们就管这些东西叫家具?” 小高古铜色的皮肤上泛出一点红晕“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几乎每家每户的家具都是基地给配备的,所以很少有卖家具的。这东西本来体积就大,还值不了几个钱,进城的拾荒者想要背东西也不可能背家具回来。” “你说家具都是基地给配备的”苏泽好像一下子抓住了什么。 “肯定的啊,除了基地官方,谁还会专门去搞那玩意。” 苏泽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徐靖故意给自己下绊子,昨天在病房他就无缘无故的刁难自己,他冥思苦想一番,好像自己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 这可就奇怪了,不过苏泽也不恼火,他的这种算计对比自己一路上所经受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小朋友过家家一般可笑,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苏泽用食指呈弓形摩挲着下巴,刁难任他刁难,反正基地派发的家具他也不一定喜欢,毕竟是要一直居住的家,面积小一点就算了,总不能弄的太寒碜,自己也住的不舒服。 想到这里,苏泽也没有责备小高的意思了,他转过身问“你知道临安附近哪里可以搞到家具吗?” 小高连忙摆了摆手“您可千万别想不开,不就是点家具吗,凑合凑合得了。除了那帮不把命当命的拾荒者以外,可没人敢出城去面对那些虫子和怪物。” 苏泽笑了笑“放心,我可没那么傻,我就是打听打听,等之后要是有拾荒者接这个活,我就让他帮我搬几件家具回来。” “那就好。”小高接过苏泽的地图,在临安基地和临安市区的中间画了个圈,“这是家宜,应该是离基地最近的家具城了,在临安的市郊,不过怎么把家具搬回来可是个大麻烦。” “这你就不用管了。”苏泽从兜里掏出枚十元钱的硬币,递给小高“你继续看着你的摊去,我先走了。” “哎,您怎么还给我钱呢”小高想要去追苏泽,但是早已经看不见人影,他摇了摇脑袋,重新把尘封的库房锁上,朝着摊子重新走去。 离开库房的苏泽重新回到了市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用一百二十块买下了一副山地自行车,再用二十块买下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最后花了五块买了一包压缩饼干和两瓶水,他把东西在包中装好,骑着自行车就朝着外城区驶去。 他的两脚蹬的飞快,风儿迎面扑来,很是爽朗,街边的楼房一闪而过,身旁时不时的闪过其他的车子和行人。 很快,他就骑到了内外城区交接的土墙处。他在黄线处下车,推着自行车走过了土墙,土墙的另一头就是外城区,这里的道路有些崎岖,道路上有些杂乱,也看不到任何植物,两旁的楼房高高的,全部是灰色,两侧的窗户小的就像透气孔一样。 苏泽继续骑上车,垃圾桶旁的垃圾洒满了一地,时不时的能看到巨大的工厂,还有旁边正在冒烟的烟囱。 一路骑了很久,高高的楼房变作了一堆钢筋水泥,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们正在地面上挥汗如雨,再往前走,工地变成了帐篷,里面的女人和孩子脏兮兮的,看到苏泽骑着山地车经过,孩子们无不投出羡慕的目光。 两个车轮在不平的道路上飞速转动,轮胎上的轴线把基地切割成一块又一块,链条发出悦耳的声响,苏泽终于来到了最外层的基地城墙处,军队驻扎在最靠近城墙的边缘地带,没隔一段城墙就会相对应的有一处军营。 城墙的大门敞开着,守门的士兵端着枪,看着骑着山地自行车,背着双肩包的苏泽,把他拦了下来。 “小兄弟,你这是准备外出春游去?” “我是拾荒者,这正准备出去搞点物资回来换钱。” “外面可危险得紧。” “没事,我是觉醒者,不要紧的。” 两名士兵摇了摇头,让开了通行的位置,苏泽朝着两人招了招手,脚上的速度开始加快起来。看着苏泽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左边年少一些的士兵开口说:“老赵,为啥每天这么多拾荒者排着队去外面送命,你还是要一个个地劝,你难道不嫌烦吗。” 老赵叹了口气“要是都是些走投无路放手一搏的人也罢,可是那么多年轻的拾荒者,他们明明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把头仰起,眺望着远方,那座原本养育着他们的城市,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噬人的巨兽,只见人进,不见人出。 第106章 虚空藤 从南城墙出来后,山地车越跑越快,朝着临安城区的方向飞驰,其实苏泽这次出来的目的不仅是要搬回合适的家具,更重要的是要找一个无人区来检查一下藤蔓的问题。 山地车上的苏泽擦了擦汗,断断续续骑了两个小时,总算是到了临安的市郊,看着静谧的废墟,一种熟悉的感觉重上心头,他把车子藏在一座红色建筑坍塌后的碎石块下,用石头在墙上做了几个简易的标记,然后收紧脚步,慢慢地侦查着周围。 在确认方圆几十米内都没有虫子后,苏泽回到了坍塌的红色建筑旁边的一栋完整小楼中,他盘坐在地,仔细地感受着体内的藤蔓,可是很快苏泽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他已经无法在体内感受到藤蔓的踪迹了。他努力地呼唤着藤蔓,可是一向温顺听话的藤蔓这一次却毫无动静,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中的烦躁,开始回忆起从藤蔓种子植入自己身体后的点点滴滴。 藤蔓和其他人觉醒的能力完全不同,旁人的觉醒和再次觉醒依靠的是意志,属于精神层面的进化;而自己蜕变完全是依赖藤蔓本身吞噬能量,从而增大体积和数量,属于物质层面的进化。 之前在车上由于藤蔓数量的增加,苏泽的身体被藤蔓撑得越来越大,甚至导致他变高变壮,让孩子们以为换了个人,甚至苏泽自己也有猜想,随着藤蔓体积数量的增加,他的身体有可能就像一个充气过度的气球,等到了躯体承受的临界点,他的身体就会伴随着“砰”的一声,被藤蔓撑破。 但是在北城墙上,伴随着巨大藤蔓的出现,这个临界值早已经被超过,但是自己却存活了下来,并且在自己醒来后照镜子发现,自己的体型已经回归了最开始的样子,这就可以证明,藤蔓一定是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藤蔓会跑到哪里去呢?苏泽一边拨弄着地缝中冒出的杂草一边思考着。 或许想到没有了藤蔓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苏泽心底的躁意变成愈发不可抑制起来,他使劲地揪着地上的杂草,杂草的身体随着大力从中间断成两截。 苏泽看着手头的半截草,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出现,如果草的上半身被我拔断,那么想要找到剩下的草在哪里,就要刨开土,找出它的根。 藤蔓也是这样,藤蔓的出现源于爷爷给自己的那一枚种子,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够找到那枚种子,那么很有可能就能把消失的藤蔓找回来。 苏泽看向了自己的左手,他能够清楚的记得,种子就是从自己在左手上剌出的伤口钻进去的,苏泽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在如果在基地内进行手术,那么手术肯定是安全的,但是军队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一旦发现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恐怕第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就是那个喂自己吃汤圆的老人。 经过了一路的磨难,苏泽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待什么事情都是畏畏缩缩,他从包中取出了匕首和酒精,把酒精淋在匕首上,然后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把酒精抹匀。 止血药的瓶盖被他拧开放在一旁,扯下的一截绷带被他紧紧咬在嘴里,好在回家的时候没把这些从医院带回去的药品拿出去,苏泽庆幸地想到。 右手的四指握住匕把,大拇指摁在匕首底端,苏泽可以感受到他的右手止不住的抖动,他先松开嘴,用牙狠狠地在手腕处咬了一口,疼痛让颤抖暂时停止,他这才把绷带重新咬上。 匕首悬在左手的上方,锋利的匕尖接触到了左手皮肤,让手背上冒出了不少鸡皮疙瘩,苏泽把头偏了过去,又紧了紧嘴里的绷带,然后右手骤然发力。 “嗯”汗液随着苏泽的额头低落,苏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努力维持着不让左手移动,他把视线转回左手,避开绿色的血管,继续切割者手背上为数不多的肉。 伴随着锋利的匕首与皮肤和肌肉纤维发出的奇怪声响,苏泽的两只眼珠不断外凸,就连紧咬着纱布的牙齿也开始松动。 眩晕感越来越强,苏泽也加快了动作,直到匕首与手背上的头状骨发生接触,苏泽感觉到手背上传来阵阵凉飕飕的气息,他立刻放下匕首,右手一把抓住酒精,使劲地往手上倒。 第二波疼痛再次袭来,伴随着酒精的洗礼,疼痛变得更加剧烈,苏泽嘴里的纱布已经染红,快要从嘴中掉出来。 他右手呈弯曲状,使劲地挠着地面,十只脚趾扣在地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着。 他把布满血丝的眼睛重新睁大,酒精把手别上的血液冲淡了一些,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手背就像是被人做了开颅手术一样,整个手背的骨头几乎都露了出来。 一枚种子嵌在小多角骨上,从原来的黑色变成了浓绿色。 苏泽费了老大劲收回了已经快要失控的右手,想要把那枚种子取出,可是就在右手食指刚触碰到种子的那一刹那,如同小型喷泉般的伤口却奇迹般的止住了血,随后左手手背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很快就长出了新的肉芽。 愣在原地的苏泽过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不是因为他被眼前的奇迹给惊呆了,而是在他触碰到了种子的那一刻,他终于接受到了来自这颗种子的信息。 这种植物并不属于这颗星球,它诞生于黑色种子之中,处于初生状态的它十分脆弱,所以需要一个能够保护它的载体,它生长在载体之中,通过摄取大量的能量来进化,因为进化速度较慢,它通常会通过分裂,来增加能量的摄入速度,加快成长。 在它摄入的能量已经足够多,它的体魄已经足够强悍后,它就会和分裂出去的躯干融合,进入成熟状态。 成熟状态后的它才开始真正显示出它的威能,它的躯干异常坚固,甚至可以抵挡空间乱流的撕扯,它在这个阶段离开它们生长的载体,进入到虚空之中,它的名字叫做——虚空藤。 第107章 家具城(一) “虚空藤”三字刚落,苏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波动,像是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又像是沙地卷起的暴风,荡漾开的空间波纹伴随着一道漆黑裂缝出现,片刻后,一株巨大的粗壮藤蔓从裂缝中钻了出来,它高大的身躯直接把屋子的顶部捅了个窟窿。 绿色藤蔓绕着苏泽在半空转了个圈,调皮地用藤尖在苏泽的脸上轻轻地啄了两下,苏泽张开双臂,却只能抱住半边藤身“傻小子,怎么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还知道躲着我了。” 十五米高的藤蔓委屈地扭动着身子,用一端轻轻地吻着苏泽左手手背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好像在向苏泽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城墙底下了,更别提给玉希报仇。” 感觉到主人的情绪迅速黯淡了下来,虚空藤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可惜了小庆他们一班人,没法像你是的长这么大。” 感受到虚空藤正用它平滑的藤身捋着自己的后背,苏泽继续说“算了,不该说这些让人难受的话,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走,陪我去取点家具回家。” 虚空藤点了点头,很快把身子缩回了漆黑的裂缝之中。 苏泽用剩余的绷带将还没好透的伤口缠上,然后收起止血药和酒精,从屋子里走了出去。临安市中的天暗得很,一丝太阳都照不进来。 苏泽很快收敛了声音,对照着地图朝着家具城走去。虽然现在虚空藤已经完成了蜕变,但是谁也说不准临安市中会不会有像营口巨蟒那样的怪物,如果不提高警惕,还是会有很大的风险。 苏泽悄无声息地顺着街道不断前进,可是就在转过一个街道时,他及时刹住了脚步,缩回到了墙壁后。 在他的视野中,一个男人正在和一只绿顶甲虫对峙着,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刀,指向甲虫,只是不断颤抖着的双手早已将他出卖,绿顶甲虫很快朝着他发起了冲锋,男人闭上了双眼,嘴里不知在默念些什么。 可是过了一会=好像还是没有等到死亡的降临,他用手摸了摸脸,把闭上的双眼重新睁开,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身后,正是刚刚那只可怕的虫子,只是它已经断成了几截。 “你怎么跑到城里来了?”他听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我想多找点物资,给家里攒够积分,早点搬到内城区去。” “积分?” “你不是临安基地的人?”男人大吃一惊。 苏泽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回道“嗯,我从旁边的聚集地来。” 确认周围再没有危险后,男人原地做了下来,他抖了抖衣服,擦拭掉刚刚额头上的冷汗“积分就是基地中从外城搬到内城的必须品,只有通过完全基地官方发布的指定任务,或者对基地有突出贡献,才能够得到,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接了个寻找香烟的任务。” “香烟?”苏泽挑眉“基地要拿东西干什么。” 男人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基地要烟当然没用,但是基地里的大人物要抽,这东西在基地里存量又少,所以只能发布任务了。” 苏泽苦笑一声,虫子来了,一切似乎都变了,但是好像一切又都没变,等他缓过神来,接着问:“我看你也不是觉醒者,怎么敢跑到这里来?积分就算再重要,也不能白白把命丢了。” 男人使劲揪着头发“我们一家进不了内城区,那可就都完蛋了,所以只能出来拼命了。” “怎么回事?” “我本来在临安一家公司当经理,可是搬到基地后,我们公司的保安很快就成了觉醒者,他一直纠缠着我女儿和妻子,有一次我被他给撞上,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打,要不是撞上了巡逻队,早就被打残了。” “基地里就没人管这事?” “外城区鱼龙混杂,哪里管得过来。再说了,真要是有人来管,是帮他这个觉醒者还是帮都说不定呢。” 苏泽看着憔悴的男人,他的脖子处有着紫红色的勒痕,淤青在裸露的皮肤上随处可见“你要啥牌子的烟?” “什么?”起初男人好像还没听清,直到他反应了过来,他立马蹦到苏泽身前“黄鹤楼,是黄鹤楼!”他拉住苏泽的一只手,近距离下苏泽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角闪烁的泪花“谢谢你”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现实的压力已经彻底将这个坚强的男人揉碎。 “你记住,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不要乱跑,我去前面取个东西,回来的时候把烟带给你。” 男人点了点头,苏泽看了他一眼,很快消失在前面的街道中。 刻意地避开几波虫子后,苏泽终于看到了家具城,“家宜”两个大字挂在大楼的墙壁之上。其中那个“家”的最上面一点还倒插着一名男性的尸体。 大楼的外侧看不出有被破坏的痕迹,只是有不少的碎骨散落一地。 苏泽并没有直接进入大楼,他先是绕着家具城转了大半圈,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家小卖部,小卖部的落地窗全部粉碎,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货架东倒西歪,两只钢铁蚂蚱趴在便利店的地板上,身上盖满了零食。 粗壮的虚空藤不好在小超市中施展开,一旦闹出大动静更加麻烦,苏泽拾起一块小石子,朝着小卖部的窗户前轻轻砸去,石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两只钢铁蚂蚱立马起身,用黑色复眼环视着四周。 两只蚂蚱拖着厚重的身躯从大落地窗钻了出来,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分别寻找着声源。 躲在小卖部后墙的苏泽弓着腰,侧着身子用余光看着蚂蚱越靠越近,就在它正要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拐弯时,一道黑色的裂缝出现,虚空藤如同一只巨蟒,悄无声息地从它的背后将它一下子缠住,然后藤身骤然发力。 蚂蚱没能发出任何的动静,就被虚空藤绞成了碎末。那一边的蚂蚱看到同伴许久没有发出动静,踩着同样的步伐朝着小超市后面后墙走来,两分钟过后,较为细长的藤尖插入到两具虫子的尸体中,吸收着血肉中蕴含的能量,短短片刻,两具尸体就瘪了下去。 而苏泽可以感觉到,这对于现在的虚空藤来讲,只是一道开胃菜,伴随着体积的增大,它的食量也变得越来越大。 苏泽推开小卖部只剩下半边的大门,走到收银柜后,宽大的竖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香烟,苏泽挑出了其中的黄鹤楼,一共有四条,全部装到了包里,把本就不大的双肩包塞的满满的。 额外多出来的一盒被他捏在手心,他掀开金黄色的烟盖,带着淡淡清香的烟草味传了出来,他取出一根在手心转来转去“这么小小的一根,就是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啊。” 他把手中的烟从中折断,往空中一抛,棕黄色的烟叶如同秋叶,缓缓从空中飘落,最终浸泡在黑色的虫血当中,沾染了血的烟叶,在一片漆黑当中,是那么的刺眼。 第108章 家具城(二) 从小卖部出来后,苏泽走到了家具城的侧门,临安城里天色渐暗,一个清晰的掌印印在玻璃门的里侧,苏泽拉开门,走入到大楼中,玻璃门随着苏泽松手前后摆动,上面的手印随着门前后摇摆,像是在朝人打招呼。 家具城里面光线偏暗,还有些发凉,苏泽走过侧门的收银处,在栏杆旁边拉出了一辆手推车,手推车的里还放着几张广告,五颜六色的纸上印满了打折促销之类的信息,苏泽把纸捡起,从车里扔了出去。 广告下面铺着个黑黢黢的东西,苏泽上手想要把它扔掉,却发现上面还有些发黏,他掏出火机,啪的一下点燃,火光终于把铺着广告下的黑色黏物照清,那是一张人皮,被完整剥下的人皮,人皮已经发黑,还带着点绿色,明显放了有一段时间了。苏泽暗骂一声,用纸使劲地搓着右手,直到把手搓红,他才把纸扔到一边,重新换了一辆手推车。 虽然知道家具城中可能有不少危险,但是来都来了,肯定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更何况现在有了虚空藤,等闲虫子还真没法将他怎样。苏泽从收银台旁的入口迈了进去,眼睛打量着四周,已经开始挑选起家具来。 一层是卖小件家具和日用品的区域,苏泽推着手推车,慢悠悠地闲逛着,整层楼安静的很,全然不似有虫子的样子。 逛到了地毯专区,苏泽把推车扔到一边,仔细打量着橱柜上摆放的地毯,红色的太艳,黑色的太闷,棕色的太老气,最后苏泽还是选择了一张奶油色的纯色地毯。 他把地毯卷起,放到手推车里,继续往前逛。手推车里的东西越堆越满,直到把一层逛了大半,苏泽从展台里取出一套白蓝相间的茶杯,手推车终于被他填的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东西了。 苏泽心满意足地把手推车推到了门口,然后从楼梯走上了二层,二层主卖桌椅和沙发,经过一番挑选,考虑到家中面积有限,苏泽挑选了一张不算太大的灰色皮质沙发和一张白色茶几。 记下了两件家具的货号,苏泽走上了三层,三层主卖套装家具,不同风格的样板间一座挨着一座,苏泽先是选择了一最大的一间欧式风格样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样板间很大,一进去先是一个擦得铮亮的棕色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书架的正对面分别是躺椅和床,躺椅整体呈黄色,上面绣着棕色的花纹,木质把手上雕刻着精细的流苏印记,大床通体黑色,床的靠背是一张巨大的版画,上面画着两只向日葵,一条棕色古木长桌靠窗摆放,皮质棕色椅摆在红色欧式地毯上。 早就逛累了的苏泽一下子躺倒床垫上休息着,躺着躺着,一股倦意袭来,不知怎地,向来警觉的他也没有多想,头一撇,直接睡下了。 苏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没多久,只见卧室中书架上一本书自己从书堆中弹了出来,一只小虫子从书中爬出。 它笨拙地扭动着身子,好像躲在书中已经很久,它沿着书柜的立柱从上面爬下,来到了床边,爬到了苏泽的腿上,它用触角点了两下苏泽,确认他已经昏睡过去之后,它发出了如同哨音般的奇怪叫声。 哨声如同吹响的进攻号角,数不清的黑色小虫开始出现,它们翻出抽屉,钻出床垫,挤出灯罩,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涌到了床边。 一只黑色的小虫爬上了床,它用它那形同刀片的锋利上肢在苏泽的胳膊内侧划出一道小口子,然后立即从嘴部喷出液体,液体接触到伤口,伤口立马停止了留血,就连睡梦中的苏泽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 就在小虫子眼中闪过喜色时,正要顺着伤口往里钻时,一道黑色的裂缝忽然出现,伴随着一阵暴风,被吹的东倒西歪的虫子们看到了一只庞然大物露出了一小截身子。 巨大的动静也将苏泽弄醒,看到床下密密麻麻的虫子,苏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操纵着虚空藤一个横扫,把黑色洪流全部扫到天上,然后踩上鞋,拼命地往房间外面跑。 一跑出样板间,就关紧了房门,这时他才看到,自己的右臂内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划出一道伤痕,他看到伤口没有流血,倒上了些酒精,然后用纱布包裹起来。 处理完伤口后,他走到前面一间样板间的大门,大门被从里面反锁着,苏泽用虚空藤把大门砸开,只见简约风格的卧室样板间中,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数不尽的黑色小虫趴在他的身上。 虫子们先是在男人的身上割开一个小口,然后一个个顺着小口钻进他的身体,用它们锋利的上肢切割着男人的皮肤,每切下一部分,它们就把它们那神奇的唾液吐在伤口上,避免大量出血,同时还可以麻痹神经,从而避免男人的乱动破坏了人皮的完整性。 整齐划一,分工明确的裁缝们很快完成了它们的工作。 一张完整的人皮被从男人身上剥了下来。剥完了人皮,黑色的小虫们继续用下肢切割着男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胳膊,腿,头颅,鼻子……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卸下后被黑色小虫们整齐的排列好,放在血红的床单上。 内心中的战栗并没有让苏泽退却,他打开下一扇门,还是剥皮切割的场景,欧式的,美式的,简约的,现代的,中式的,一扇扇样板间的大门被轰开,里面的场景如出一辙。 很快,苏泽就飞奔到了三层的最右边,这是开在家具城中的餐厅。苏泽推开门,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人皮,像是一幅幅彩绘画,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有孩子,许久没有出现的怒火似乎在苏泽心底重新点燃。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面用餐区域的餐桌好像都被拼在了一起,凑成了一张极大的长桌,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装在精致的瓷盘中,而在餐桌的那头,一只正常人大小的虫子,正慢悠悠地进食着,它的模样正和刚刚的黑色小虫一样。 它先是用细长的下肢拿起盘中的一只耳朵,沾了沾旁边的鲜血,然后塞到嘴里,三两下就把耳朵嚼碎;紧接着拿叉子叉出盘中的一块舌头,放在自己的餐盘中,它把刀锋般的上肢伸到桌上,均匀地把舌头切成几小块,不紧不慢地享用着; 似乎是还没有吃饱,他拿起餐具旁边的一个人头,里面盛满着像浆糊似的大脑和脑浆,它用下肢捧住人头,另一肢卷住勺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喂。 可是还没等它享用完美食,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虚空藤,已经朝着它横扫过去。 第109章 家具城(三) 面对着如同巨蟒扑食般迅捷的虚空藤,刀虫并没有惊慌,直到把最后一口脑浆咽下,它才起身闪躲虚空藤把桌子打的四分五裂,桌子上的餐具也化作碎片,如果天女散花般散开。 躲过致命一击的刀虫一个滑铲,从桌子下面飞速接近着苏泽,虚空藤立马回撤,可是藏在桌下的刀虫一跃而出,锋利的上肢将桌子瞬间划开,直取苏泽咽喉。 苏泽用左手持匕,右手握住刚刚从地上捡来的桌子腿,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下意识地横挡住了刀虫的突然袭击。刀虫更多长刀轻松地切断桌子腿,却在与匕首的碰撞中停了下来。 一股巨力让苏泽的手腕直接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也被向后抛去,匕首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疤痕,好在虚空藤的及时回防,这才让苏泽保住一命。 剧烈的疼痛让苏泽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努力撑着身子,爬到餐厅的角落里,避免给虚空藤添乱。 只露出半截身子的虚空藤在餐厅当中很难舒展开身形,但是灵活的藤尖还是触碰到了刀虫,那曾经亲吻过苏泽的柔软藤尖瞬间化作了锋利的长枪,在刀虫的身上留下一个窟窿,随后弓起的藤身做出一个八极拳中铁山靠的架势,骤然发力撞上刀虫,刀虫被这股巨力直接嵌入了墙壁中。 还没等它挣脱出来,虚空藤的下一波攻击再次来袭,藤身如同盘旋的巨蟒,想要直接锁住刀虫,从而把它绞成碎末。 千钧一发之时,刀虫下肢一卷,整个躯干做出了一个后空翻的姿势,勉强躲过了藤蔓,随后只见落地后的刀虫竟只用下肢立地,整只虫“站”了起来。 虚空藤的攻势犹如狂风骤雨一般没有停歇,它刚站起身来,藤蔓又缠了过来,这次的刀虫并没有躲避,只见它上肢双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藤蔓与刀身的碰撞,它都通过刀身把藤蔓传来的巨力卸下,就这样一步一退,九步之后,藤蔓的攻势竟然被它正面挡下。 趁着藤蔓收身的空档,刀虫一跃而起,双刀高举,一轮弯月闪过,刀虫迅速下坠,在接触到藤蔓之前,刀虫转瞬间劈出九刀,一刀比一刀重,一刀比一刀沉。 可是在双刀接触到藤蔓的那一刹那,刀虫眼中的自信瞬间变成了不可思议,十八刀连续之下,就连坦克装甲都能劈开的上肢竟然没能给藤身上留下哪怕一道的划痕。 “咔嚓”一声响起,刀虫愣神的时机已经被虚空藤抓住,藤尖扎入它暴露出来相对柔软的尾部,贯穿了它的整个身体,它的身体开始变瘪,能量全部流入了虚空藤当中。 苏泽看到战斗结束,终于松了口气,好在刀虫不知道虚空藤的最大特点,作为需要在虚空中生存的植物,抵抗虚空乱流和空间风暴是它的第一要务,所以坚不可摧的外皮才是它赖以生存的最大保证,而它的攻击性,只不过是它的劣势罢了。 缓过劲来的苏泽勉强站起身子,就在他一瘸一拐地想要朝着餐厅门外走去时,一阵模糊的声音忽然传出,苏泽竖起耳朵,那是人的呼救声,只不过这声音朦朦胧胧,就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只能从喉咙中发声。 苏泽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断裂的钢棍,撑着自己朝着声源处寻去。 慢慢穿过餐厅,他来到了后厨,那声音好似大了些许,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苏泽终于走到了后厨中的库房。 库房的门紧锁着,声音终止在了这里,库房高高的墙壁上有一扇通风的小窗,苏泽打了个手势,然后把食指放在嘴唇中央,会意的虚空藤悄悄把苏泽托起,直到眼睛和窗户齐平。 就在苏泽刚把视线投入到窗户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一个被死死绑住的女人,在她的身后,一个人一刀插进了她的腹部,紧接着,刀被拔出,她被以脸着地扔在地上,血从伤口涌出,形成了一片湖泊。 苏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出声音的女人已经倒下,苏泽只能耐住性子,继续观察,那人在杀死了女人之后,在库房中来回踱步,但是他的走姿十分奇怪,他的腿脚十分僵硬,走起路还总是顺拐,时不时会自己绊倒,就好似刚学会走路一般。 那人跌跌撞撞地在库房的桌子前坐下,背对着苏泽,只见他把一面镜子搬上桌子,随后,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这一瞬间,苏泽差点从虚空藤身上跌落下去。 在昏黄的烛光下,那人终于显出了原形,准确的说那不算人,最多是个类人形的生物,只见他打开库房中的柜子,一排排的人耳挂在肉钩上,他左挑右选,终于拿出了一对合适的耳朵。 他把耳朵从肉钩上摘下,对着镜子比划了一番,然后从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一根长钉和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线,把线穿过长钉,然后扎进了耳朵之中,长钉从耳朵进去,又落在他的脸颊侧面,很快他就把耳朵缝在了自己的侧脸上,只是那线实在太粗,而且耳朵的位置也太过偏上,看上去像是生拼硬凑上去的一样。 透过镜子,那人明显发现了问题,他一把把缝好的耳朵撕扯下来,扔到一旁,紧接着打开了另一侧的柜子,另一侧的柜子中挂满了鼻子,他迅速地选出一只,重新对镜坐好。 他从桌上的一个小瓶中倒出一点液体,均匀地涂抹在鼻子内侧,然后对准镜子使劲一按,鼻子紧紧地粘在了脸上。 这次粘的位置应该不错,这让他十分兴奋,摸着自己的鼻子手舞足蹈。等到他重新坐下,又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随即又从抽屉中取出一个鼻环,给自己戴上,正好挡住了被肉钩钩出的那个小孔。 摆弄了几下鼻环之后,他重新面对着镜子,侧过身来拿起小刀,这下苏泽总算通过镜子看到了他的正脸,镜子中的人脸像白纸一样干净,除了一个鼻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110章 家具城(四) 无面人握住小刀,用手僵硬地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距离,然后在脸上像挖橡皮泥一样挖出了两个小坑。 小坑中没有冒出任何的血迹,无面继续拉开抽屉,这回他取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铁盒。 他撕开铁盒外的保鲜膜,打开盖子,铁盒里有着黑色的珍珠棉垫子,垫子上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眼珠,无面把眼珠塞进挖出的眼眶,然后拿出刚刚从脸上挖下的“肉”,把它捏薄,做成眼皮贴了上去。看到光秃秃的眼睛,无面似乎还不大满意,他用镊子从桌上的玻璃盖上取出几根睫毛,扎在了眼皮上。 苏泽看着无面一件件地把器官装到脸上,心内一阵发寒,一个能够学习,到最后和人类近乎一样的怪物,如果让他混进了基地,那该造成多大的损失和伤亡,苏泽简直不敢去想。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在这里,就在苏泽还在思考对策时,对镜而坐的无面忽然转过了头,那双不属于他的眼睛,扫向了小窗,来不及躲避的苏泽和他对视着,下一秒,这面墙壁轰然倒塌。 抢占了先机的苏泽控制着虚空藤朝着无面卷去,在落石当中,无面抡起身旁的一只肉钩,肉钩勾住墙顶,把他的身子拽了上去。 和无面擦肩而过的虚空藤看到一击未中,立马转身向上,像钻头一般朝天冲去。 无面看到藤蔓穷追不舍,直接挥舞着肉钩,想要飞到苏泽身边,但是肉钩刚刚挥出,就被虚空藤打飞到了一边,落地后的无面避无可避,只得挥动着长长的剔骨刀抵挡着虚空藤,但是毫无章法的挥刀根本拦不住藤蔓,无面只能一边挥着长刀,一边用肉钩在房间里乱窜。 看到着无面就要被藤蔓逼到墙角,他突然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火机,点燃后仍向虚空藤,藤蔓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虽然被火苗砸中,但是躯体却没有任何被点燃的迹象,但是这一丝空档却被无面抓住,他用肉钩勾住库房的左上角,直接荡到了苏泽身前。 还没等他落下,苏泽举着铁棍就朝他的头部打去,无面松开绳子,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在躲开苏泽的攻击后剔骨刀砍向苏泽下肢,苏泽把铁棍一竖,挡住了这一刀,铁棍上传来的力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苏泽前进一步,铁棍递出,配合着靠近的虚空藤一前一后夹击无面,看到火焰并没有点燃藤蔓,无面吃了一惊,只得再次蹲下身子,硬吃了苏泽一棍来躲过藤蔓的袭击,挨了一棍的无面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趁着苏泽中门大开,一刀直刺。 苏泽收棍回防,就在此时,无面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苏泽瞳孔一缩,把自己的身子尽力向远处抛去,但是随着无面迅速地按下扳机,子弹还是击穿了苏泽的右肩。 倒地后的苏泽感受到一阵剧痛,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嚎叫,愤怒的虚空藤硬吃了无面的一梭子子弹,直接将无面的手臂打折,连带着手枪也飞了出去。 看到子弹都无法击穿藤蔓,无面直接愣在了原地,藤蔓转瞬之间就将他的下身砸烂,他跪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苏泽,喉咙中发出了朦胧的呜咽“人类的身体,真的好弱。” 虽然诧异于无面能够说话,但是疼痛还是将苏泽拽了回来,血顺着伤口不断流出,他虚弱的趴在地上,就在他以为自己只能在原地慢慢等死时,虚空藤凑了过来。 它先是扎破无面的身子,把精纯的能量储存到自己身上,然后再用藤尖插入苏泽的左手皮肤,把能量注射进来。因为考虑到苏泽身体的承受能力,往复三次过后,伤口终于止住了留血。 苏泽用仅剩的纱布包好了伤口,紧接着,苏泽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麻痒感,这股麻痒并不来自于伤口,而是源自手背,手背上的血管如同土里的蚯蚓,上下翻动,很快,蚯蚓破土而出,一株青翠的藤蔓从苏泽的左手手背上长了出来。 “原来如此”虽然苏泽造猜想再次吸收能量就能够通过种子诞生新的藤蔓,但是见到了熟悉的青翠细藤,苏泽还是格外的亲切。 细小的藤蔓站在又粗又长的墨绿色虚空藤旁边,像是爸爸带着儿子,小藤凑到苏泽身边,刚想用藤尖去亲苏泽的脸,就被虚空藤给打到一边。 两株藤蔓扭着身子,似乎是在争吵,但是正所谓藤还是老的辣,小藤不仅打不过虚空藤,就连吵架也不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小藤只能委屈地躲到苏泽身后,向着主人诉说着虚空藤的霸道。 苏泽拍了拍虚空藤,示意它先回去,虚空藤抱住主人,耀武扬威地看着身后的小藤,似乎实在宣誓着它的主权,等到虚空藤消失,小藤这才抖动着身子,好像在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幼藤穷。” 在小藤的支撑下,苏泽站起了身来,他用小藤再次刺入无面那被虚空藤吸的干瘪的尸体,确认了他的死亡。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无面不仅会模仿人类的长相,甚至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他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尸体,叹了口气。 他顺着库房走下,在库房的另一端,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在烛光的照耀下,一只庞大的虫子出现,吓得苏泽直接用小藤刺在了那虫子身上,可是过了许久,那虫子还是一动不动。 苏泽转到它的正面,终于发现了奇怪之处。 面前的这只虫子有着绿顶甲虫的甲壳,黯晶蟑螂的触须,钢铁蚂蚱的后肢和阎罗螳螂的双刀,就连腹部都由不知名虫子的刺甲覆盖着,但是在这只缝合而成的巨大虫子的头部,却有着一个极大的豁口,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钻出来了一般。 苏泽恍惚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顾不上伤口的疼痛,快速跑回了干瘪的无面尸体处,他用手拉起无面的胳膊仔细检查着,果然,在无面的腋下,他看到了针线的缝合痕迹,它再把无面的腿抬起,还是一样。 “怪不得他会在临死前说那句话,要不是碰巧赶上他换身体的时机,估计危险的就是我了。” 第111章 家具城(五) 在战斗的余波下,库房中的不少柜子受到了波及,柜门被打的四分五裂,藏在柜子中分类整齐的人类器官暴露了出来。 在无面和黑色小虫的影响下,整座家具城已经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黑色小虫们疯狂地收割着无面实验所需要用到的材料,好在苏泽早早的终结了这一切,没有让无面酿成更大的祸患。 苏泽从地上捡起无面的手枪,用纸巾擦拭了一番后装到包中。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子中的两具尸体,走出了库房。 三层样板间中的黑色虫潮早已无影无踪,不知道躲去了哪,只留下空荡荡的样板间,苏泽顺着楼梯下到地下二层的车库,一推开门,熟悉而又刺鼻的胶地味迎面撞来。 他先是跑到车库门口的收费亭,用藤蔓从敞开的窗户伸了进去,把门从里面打开,不出所料,一大串钥匙挂在收费亭墙壁侧面的挂钩上,看来没有人能够从家具城中逃脱,苏泽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他把一大串钥匙拿出来,在地库中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家具城中专门运货的大卡车。他用钥匙一个个的试车,最后找出了还能启动的两辆,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好,然后把剩下的那把挂回了收费亭的挂钩上。 找到了能够启动的车子,苏泽重新回到了地下一层的家具库,家具库这一层是挑高设计,天花板上是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在每条小道两侧都是高高的货架,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纸箱放在货架上。 苏泽从裤兜里翻出了已经皱巴的便利贴,上面写着自己看中家具的货号。对照着货号,苏泽找到了自己看中的家具,他把虚空藤叫了出来,让它把三个大箱子取下,然后提上货车。 悦耳的引擎声响起,苏泽的思绪好像又被拽回了从前,只是这次,车子后面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他踩住油门,车子发出一阵轰鸣。 到了收费亭,苏泽摇下窗户,可是看到空无一人的座位,恍惚了片刻,才把窗户摇上,虚空藤把阻拦在面前的电子栏杆和车库挡板全部撕烂,卡车顺着虚空藤留下的疮疤开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无比昏暗,仅剩的半点黄色似乎是提醒着人们夜幕即将降临,苏泽把车子开到家具城门口,把手推车上的东西装到车后,然后朝着大门开了出去。 在货车跨过大门前,苏泽最后回望了一眼庞大的家具城,蓝黄相间的家具城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被挂在“家”字上的那具尸体,顺时针转动了九十度。 此时,临安城郊的一座小楼中,一个男人正躲在一层的铁门帘后,透过门帘上的透明窗户,不断地观察着周围。 看到天上的黑色逐渐盖过黄色,男人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虽然凭借多年的经验阅历,他看出那个年轻人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帮他,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假如他死在了城里,假如他遇到了麻烦无法回到这里…… 他很快摆脱了这些念头,无论如何,自己也只能选择相信他,要不凭借自己想要拿到香烟完成任务,无异于痴人说梦,亏得自己之前还想着无非是到城郊取些东西,风险并不算太大,实际上进来才知道,遍布城市中的虫子让任何人都寸步难行。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了意义,男人把脸贴在冰凉的门帘上,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声音的出现。 “沙沙,沙沙”靠坐在门帘旁的男人一下站起,他透过窗子,只是没有看到苏泽的身影,他揉了揉耳朵,“沙沙”的声音仍在耳边。 他的面色瞬间大变,跑到被木板钉上的大窗旁,他拉开窗帘,从木板的缝隙中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只百足蚰蜒。 在从临安逃亡的时候他曾见到过这种虫子,他亲眼看着百足蚰蜒在他面前撕碎了三名持枪警察,直到军队赶来,它才死在了重机枪的枪口之下。 此时看着这样的怪物靠近,他更是没有一点与之搏斗的心思,只是默默祈祷着它只是路过这里。 “沙沙”声越来越大,最后停了下来,双腿发抖的男人用额头抵住窗户上的木板,然而漫天神佛并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只听“彭”的一声,铁制门帘开始向内凹陷,百足蚰蜒的头部轮廓已经显现在了门帘上。 在这一刻,男人反而是冷静的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无数的念头闪过。 下一秒,门帘又往里凹陷了三分,这终于让男人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碎石,划破手指,在小楼洁白的墙壁上,男人用沾血的手指写下来一行字“明光巷1701号谢帆”写完字后,男人把戴在手上的身份手环放在墙壁前,紧接着,他用碎石把指尖的伤口一直划到手心,血液立马顺着伤口喷涌而出。 似乎是闻到了血液的香气,蚰蜒撞门的动作更大了,男人把伤口摁在地上,他顾不得掌心伤口和地面摩擦传来的剧痛,拖着手掌从放在地上的手环处一直走到小楼的后门处,血液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线。 男人推开了门,门帘也没再能拖延住百足蚰蜒,它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猎物,正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着门外慢悠悠地走去。 蚰蜒并没有放松警惕,它浑身紧绷,不紧不慢地跟在男人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虫子,男人的嘴巴已经开始打颤,失血过多让他的嘴唇发白,脚步虚浮。 终于,他从小楼的后门走到了街道上,苏泽来时的那条街道,血线顺着房子一直蔓延出来,男人栽倒在道路中央,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发昏,但是躺在马路正中央的他却笑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蚰蜒的,所以他选择相信了那个男孩,他用自己的生命把母女的信息留了下来,他相信那个男孩会让自己的家人成为内城区的居民,从此免受坏人的骚扰。 为什么会有这种盲目的信任,他努力地想啊想,想啊想,对了,可能是他的那句话“虫子来了,一切似乎都变了,但是实际上一切都没有变。” “是啊,之前的自己拼命挣钱,想着给孩子买套学区房,上个好学校,虫子来了,本以为起码不在用为房子的事情担心了,谁料到还是这样。不管如何,爸爸已经尽力了,就是对不住小帆,跟着我吃了小半辈子的苦,我刚当上经理,还没跟我享上福,我就走了。” 朦胧之中,他似乎看到蚰蜒已经凑到了他的身前,它用它那多入牛毛的腿隔开自己的胸膛,把头埋了进去“女儿,爸爸走了后,你要跟妈妈好好的。”男人发出了最后的呻吟,他用尽浑身的力气,用右手手指在截止在自己身前的血线上打了个箭头,然后失去了知觉。 昏黄的天空下,蚰蜒正在啃食着男人的内脏,在男人的身旁,一道带着箭头的红色血线从他的身旁一直划到屋内的墙壁上。 第112章 家具城(六) 苏泽疲惫地开着车,虚空藤不断横扫着前方拦路的虫子,货车闹出了动静让一小片区域的虫子沸腾了起来,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的猎物了。 虫子们朝着货车蜂拥而至,苏泽把速度开到最高,身上的数处伤口虽然都已经止血,但是浑身上下的酸痛却让他十分乏力。 巨大的藤蔓再次和前方的虫子发出碰撞,紧接着黑色的血液溅满了前车玻璃,苏泽再次打开雨刷器,车窗的两侧已经留下了两道浓浓的黑色血痕。 不知道死了多少虫子后,苏泽终于把速度降了下来,前面就是他当初和男人约定好的街道了,他提前摇开车窗,在掉过头后对着外面大喊“走了……”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呆滞在了那里,在马路的中央,一只百足蚰蜒趴在男人的尸体上,啃食着他的内脏。 虚空藤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瞬间缠住蚰蜒,然后把它轻易的绞碎。蚰蜒的尸块铺在路边,苏泽打开了们走下去,在昏黄的光线下,男人的身体已经不成样子,苏泽的手在他眼睛上轻轻抚过,然后把他拖到了道路一旁。 苏泽知道这里不可久留,把男人的尸体收好后,他正准备重新上车,就在此刻,他看到了马路中央,原在男人尸体下的那个血色箭头。 他快步走了过去,看了看那个箭头的方向,一道血线一直延伸到旁边的小楼中,苏泽顺着线走进小楼,红色的线仍没有停止,一直到大厅的墙壁一旁,苏泽终于看到了那行血书。 “明光巷1701号谢帆”红色的字迹已经有些发黑,有的血液顺着笔画流了下来,在墙上化作歪歪扭扭的竖线,字迹不大,写的更不好看,但是苏泽却对着白墙红字楞上了很久。 顺着字往下看,一个手环摆在显眼的位置,苏泽认出了这是临安基地的身份手环,他俯身捡起手环,黑色的环套上凸起的纽扣是蓝色的,手环上也没有刻有男人的姓名。苏泽攥紧手环,沉重地往外走去。 在货车上,装有桌子的纸箱中,一只黑色小虫从箱子的缝隙中探出了头,它环视了一眼四周,好像是在确定着这是在城市的什么位置。 过了一会,确定位置后的它一跃而下,跳到了一具虫子的尸体上,紧接着,看了一眼疲惫地躺再车子上的虚空藤,它窜进了旁边的房子中。 窜入房间的黑色小虫低下头,把它的头部主动送到锋利的上肢前,刀子般的锋利上肢一削,它那小小的头就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伴随着黑色小虫的死亡,在家具城的库房中,那个苏泽亲眼看到被捅死的女人,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面朝地的女人站起身后熟练地打开抽屉,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着脸,接着烛光,一张脸重新出现在了镜子中,那张脸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器官。 “还好我没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刀虫身上”女人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人类中还有这么强大的存在,即使是我还没缝合人类身体之前,碰到他恐怕也只能落荒而逃。” “好在我准备周全,只是损失了些材料”,他从库房一路走出,可是当他看到餐厅中的碎尸,却又有些头疼“只是小刀死了,这可有些麻烦,之后换身体的时候可就没人帮我守着了。” 无面从地上拾起一只死掉了黑色小虫,他取下刀虫的前肢当做小刀,沿着自己的腋下划了长长一刀,刀口一直蔓延到脚踝,他顺着刀口扒开两侧的皮肤,紧接着,数不清的黑色刀虫重新冒出,它们爬到无面的身上,一点点地把女人的皮剥了下来。 在女人的皮下,双腿双脚甚至上满是铁线缝合的印记。无面一挥手,小刀虫就取来了墙壁上重新挂着的一副完整人皮。 刀虫们先是用它们的黏液涂抹在无面全身,随后顺着人皮上的开口把无面塞了进去,紧接着开始用黏液缝合,很快无面就套上了新的人皮。 他拍了拍新的人皮,活动了两下,然后看着镜子惋惜“可惜割脸皮的难度实在太高,稍有不慎就会损坏,我们还是要更多的试验品品。” 她看向窗外“那个人已经走了,人类中有句话叫最为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暂时不用动弹,继续在这里实验。”话音落下,满地的小刀虫逐渐散去,不知到了城市的哪个角落。 货车终于赶在天空彻底变黑前冲出了临安市郊,苏泽从后视镜中看到身后的临安,虽然没有遇见什么可怕的怪物,但是他毕竟只是在城郊走了一圈,并没有深入城内,而且家具城中的无面,比任何的虫群怪物都要令人恐惧,好在早早地被自己杀掉,没有酿成大祸。 临安市的南城墙外,士兵们正在布置着一道又一道的警戒线,避免有虫群或者怪物夜袭基地,而站在城门口的年轻士兵伸了个懒腰,对着旁边的老赵道“终于下班喽,要不要等会去喝上一杯?” 老赵摇了摇头,外城区的酒馆卖的当然不是什么真酒,而是由酒精和水勾兑而成,亦或者是掺了水的酒,虽然如此,但是高昂的价格却依旧不能阻止酒馆生意的火爆。 看到老赵不愿意去,年轻士兵也就熄了心思,毕竟一杯酒下去可就是一天的薪水,他跟在老赵后面,刚想走进城和战友换班,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戒备起来,老赵和年轻士兵也急匆匆地跑进城,关紧城门。然而随着货车的接近,士兵们注意到并没有危险发生,一个年轻人从车子上走了下来。 确认没有风险后老赵两人重新打开了城门,高高地城门从城墙上滑下,车子稳稳当当地驶入基地,在进入基地后,车子被拦了下来,老赵和年轻士兵走到车边,车窗被摇了下来“你俩还没下班呢?”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年轻人的面孔,老赵两人彻底陷入了呆滞。 第113章 冲突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年轻的士兵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窗户里的人。 “我回来很奇怪吗?”苏泽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老赵拍了下年轻士兵的肩膀,小声道“壮子,你到一边去。”然后走到车窗边上,对苏泽说:“回来就好,但是车上的东西我们要例行检查一下。” “没问题”看到苏泽爽快地答应,老赵这才松了口气。 老赵跟壮子打开货厢,一个个大纸板箱放在车里,两人剪开箱子,里面的家具露了出来“你上城里就是为了拿这些家具?”壮子似乎有些不解。 “要不然呢” “你这几大箱子要是物资,那你可就发财了”壮子遗憾道。 苏泽笑了笑“物资哪都能搞到,可好的家具在基地里可是稀罕物件。” “这倒是在理,不过看你能把家具从城里运出来,也不像是缺吃缺喝的人,在说有这么一辆大货车在,那也不得了,现在还能照常使用的车子百不存一,这么大载重量的车子,值老钱了”壮子忍不住嘀咕道。 老赵和壮子检查完了整辆车子,从车厢跳下,还没等他们给苏泽放行,一队穿着蓝绿色迷彩制服的士兵就拦住了车子。老赵看到小队,立马凑了过去,他从上衣兜里取出一个皱巴巴的烟卷递了上去,点头哈腰道:“王队,怎么这么晚还没换岗呢?” 走在最前面的王队长接过了烟,看着粗糙烂制的烟卷皱了下眉,还是把烟收了起来“换班还早着呢。”他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货车,精光在眼缝中闪过“这是谁的车子?” “王队,这是个拾荒者开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王队长眼中的精光更盛了几分“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家具” “什么”王队长似乎有些不满。 “王队,车子上全是家具,那拾荒者从城里拉回来的,我俩仔细检查过了。” 王队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了车子,他看到站在货厢中的苏泽,他浑身上下破破烂,还有不少被纱布裹着的伤口,此时的他正抖着满身的灰尘,一件件地把东西归回原位“就是他?”王队发出了疑问。 “是,就是他”老赵应和道。 黑色的军靴一脚踏到货厢上,王队长拦住了苏泽,他不停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用严肃的声音讲“你好,我们是临安基地安全督查小队第三分队,我是小队的队长王全安。”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车厢中的货物。” “刚刚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抱歉,我们的任务就包括对可疑车辆及人的二次检查。” 十分疲惫下的苏泽对态度粗鲁,语言僵硬的王全安似乎有些不满,他往车厢下走去,嘴里说着“那你们检查,记得把检查完把东西给我放回原位。” 他绕过王全安的位置,看到了车厢外的老赵不停地给自己打着眼色,他朝下走去,却被王全安拦住“麻烦你自己把箱子拆开。” 本就有些烦躁的苏泽眯了眯眼“你们外面那么多人是吃干饭的吗,没看到我受伤了吗?” “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苏泽终于不再忍耐,只见手背的藤蔓立马钻出,狠狠地勒住了王全安的脖子,王全安被藤蔓提到空中,他使劲踢着双腿,双手匝在藤蔓上,脖子上青筋暴露,脸涨得通红。车下的壮子和老赵看到这一幕,直接傻傻地呆在了原地。苏泽看着不断挣扎着的王全安,开口道“谁他妈给你的勇气,让你来找老子的麻烦,啊?”他一脚踹在王全安的肚子上,松开了藤蔓。“趁老子心情好,赶紧给我滚。” 他转身下车,谁料到趴在地上的王全安居然撑起了身子,只见他的拳头上突然泛出了金属光泽,骤然冲向背朝自己的苏泽。可是还没等他碰到苏泽,隔空而来的藤蔓已经把他抽飞,重重地砸在了货厢的箱子上。 王全安想要大声呼救,但是苏泽却突然开口“车子和车子上的东西都是给徐靖将军的,想要捞笔外快,也要考虑有没有那个能力。” 王全安的瞳孔一缩,止住了嗓边的声音,只见苏泽把他扔下车子,老赵和壮子急忙把他接住,苏泽关好后门,把车子重新发动了起来。“要是你敢刁难这俩人,我保证送你去虫堆里见识见识。”一脚油门踏下,苏泽的声音从车窗飘来,车子驶进了外城区。 小队的人看到车子开走,只剩下躺在老赵怀中的队长,立马凑了过去,“队长,没事,他们怎么敢打你?” “队长,怎么不喊人把他们留下。” …… 王全安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大喝一声“住口”,随后在队员们的搀扶下,朝着军医处慢慢走去,临走前的他恶狠狠地看了眼老赵和壮子两人,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我回头一定要打听打听,要是真是徐靖将军的人也罢,不是的话,我一定要叫你们好看,他在心底怨毒地想。 通过了外城区和内城区的两次检查,疲惫的苏泽终于把车子开到了自家楼下,一片黑灯瞎火中,他偷偷摸摸地召出虚空藤,连续几趟,终于把家具搬了上去。 苏泽擦着汗,灰色布艺沙发陪着白色茶几,奶油色地毯铺满小客厅,卧室里放着一张灰白大床,上面垫着柔软的床垫。看到被填的满满当当的小屋,苏泽终于开心的笑了,从今以后,这就是他的新家了。 他取出了包里的饼干,就这从小卖部拿来的果汁几口吞下,腹中的饥饿终于被缓解了下来,他把衣服脱下,走到小浴室中,内城区的每户人家每天会供应半分钟左右的水来洗澡。 苏泽简单的冲了个凉,拿起新浴巾擦拭了下身体,就穿着内裤躺到了大床上,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沉沉的倦意袭来,疲惫的苏泽拿着被子一角盖住肚子,匆匆地睡下了。明天一定要找个能洗热水澡的地方,还是不限时间的那种!睡梦中的苏泽嘀咕着。 第114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或许是生物钟还没调节过来,第二天苏泽起了个大早,外面的天还是黑蒙蒙的,他上了趟厕所,就重新躺回了温暖的被窝中。这床垫可真舒服啊,昨天真是没白拼命,苏泽陷在柔软的床垫中心想。 等到外面又亮堂了不少,苏泽这才起身,他把从手推车中的零碎物件在家中一一摆好,然后取出袋子最底下的牛奶和饼干。 他把整箱牛奶和一大包饼干放到墙角,然后取出一袋,把牛奶倒到杯子里,然后沾着饼干吃下。 吃完了整整一袋饼干,苏泽打了个饱嗝,瘫在沙发上。看着墙角仅剩的食物,苏泽有些苦恼,昨天在城里走得太急了,根本没拿什么吃的,自己之前又把徐靖给的钱花光了,只能今天再想想办法。 正当苏泽冥思苦想如何赚钱的时候,门被人敲响,苏泽打开门,徐靖正站在外面,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苏同志睡的如何啊” “床垫很软,睡得很舒服。” 苏泽话音刚落,徐靖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他打量着苏泽的脸,确实不像强撑着没睡好的样子,只得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继续问:“床垫在基地里可是稀罕物件,你怎么搞到的啊。” 苏泽看着他僵硬的笑容,笑出了声“徐将军进来坐下看。” 他把大门敞开,拉着徐靖的胳膊走了进来。走进屋子的徐靖看着灰色的沙发,白色的茶几,就连墙上还挂着两幅壁画,简直像是精装修过了一般。 他脸上的笑容就像凝固住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苏同志,你昨天是进城了?” “是啊,还要多谢徐将军的大方,要不然昨天我可就饿死在外面了。”苏泽握紧徐靖的手,上下摇摆着,一副感激的模样“来,您喝水,千万别跟我客气。” 徐靖接过蓝白相间的精致瓷杯,抿了口水,把被子放在茶几上“苏同志,你这伤还没养好,就去城里冒险,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你这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我可不好向江司令交代。” “徐将军,您就别棕苏同志苏同志的叫了,显得我俩多生分,这样子,以后你就管我叫苏老弟,我叫你徐大哥。” 徐靖努力压抑着脸部肌肉的动作,维持着笑容道“这……这不太好。” “没关系,都是江司令的人,分什么彼此,江司令还让我有什么事都跟你汇报,我们两个客气什么。” 看着苏泽脸上揶揄的笑容,徐靖恨不得往他的脸上来上一拳,可是他知道这这能让自己横躺着回去,他还深呼一口,收敛住自己的怒气,跟苏泽说:“苏同……苏老弟,以后还是尽量别这样做了。” “徐大哥你放心。” “这次来找你主要就是昨天你托我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苏泽收起了笑容,十分急切地问道“真有消息了?” “真的,昨晚让人加班加点,总算是把名单上的人差不多找齐了。” “太感谢你了”苏泽握住了徐靖,这次他的脸上满是真诚,他拿过徐靖手中的名单,一个个名字罗列在纸上,名字后面是他们的地址,苏泽仔细扫了两圈,名单上唯独只缺少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温仁的妻子,沈月华。 苏泽敲了用拇指按住了太阳穴,虽然这个结果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但是看到白纸黑字还是有些头脑发昏。 他靠在沙发上,呆滞地看着名单。 看到了苏泽还不掩饰的悲伤,徐靖还是开口说:“苏老弟,你先不要太担心,我能指挥的人手有限,可能查的还不够仔细,当然也可能是黑户,要知道,外城区的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可不在少数。” 听到徐靖的一番宽慰,苏泽这才勉强打起精神,走了这么远的路,吃了这么多的苦,如果不是事情盖棺定论,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徐靖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放心,我们肯定还会抽调一些人手继续去找。” 苏泽抬起头,谢过了徐靖“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去找这些人,尽快找完了解了事情,也好快点开始完成江司令交代的交代。” “好,那我在门口等你。” 看着徐靖走出,苏泽走进来卫生间,镜子中的他脸色有些发红,他拿出瓶水,倒出一些在手心,然后在脸上拍了几下,直到眼周红肿慢慢消退,他才走了出来。 他用湿润的手捋了捋头发,然后拿上床头的车钥匙,然后走出了家。 苏泽两人走下了楼梯,出了大门后,徐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他把钥匙环套在食指上,转个不停,直到苏泽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这才放下钥匙“路有点远,我先开车带你过去。” 苏泽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了主干道上,徐靖的车子停在路边,那是一辆金杯面包车,实际上在虫子降临的电磁脉冲后,幸存下来的车子大多都是大型车辆,尤其是以“大泵”作为引擎的存货几率最高。 徐靖自豪地拉开了车门,这两车子他刚买下不久,他攒了很久的钱,最后还是车行的人看在他是江司令副官的面子上,给他打了个对折,这才买下。 路边的苏泽看到金杯,似乎想起了什么,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直到徐靖叫他“快上车”,他这才反应过来。 “对了,我还有个事麻烦你”苏泽讲到。 “你说。” “昨天你给我的钱我都花完了,这要去拜访别人,我寻思不带点东西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打算把我的车给卖了,正好也把欠你的钱还上。” “车?”徐靖吃了一惊。 “对,就搁不远处听着呢”苏泽把钥匙甩给徐靖,带着他走到了另一条主干道上。徐靖仰着头看着高大的货车,嘴巴咧的大大的“这也是你从城里搞回来的。” 苏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那么大的家具,难不成还是我扛回来的?” 徐靖看了看苏泽的大货车,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金杯,杵在了原地。 第115章 众生相(一) “你要把车子给卖了?” “是” “确定不留着了?” “反正我也用不到,再说了,我可不喜欢欠着人钱。”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带你去军部,正好部队里急缺大卡车,你放心,绝对不会少你钱的。” 苏泽点了点头,他上了货车,跟在徐靖身后,两车一前一后开出了内城,一直开到城墙边上的军部。 徐靖刚从车子上走下,一名士兵就迎面走了过来,他先是朝着徐靖敬礼,随后问道“长官,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帮我把小吴给我叫来,说我这有台大车。” “好。” 士兵迈着步子朝不远处的军需库跑去,不一会就带来一个穿着军绿色短袖,衣服上满是污渍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路跑来,还喘着气,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徐靖把头往苏泽那边一点,说道:“你去看看他的货车,帮忙给军需处那边算一下价格。” “好嘞”小吴掏出一个扳手,跑到了车跟前,先是绕着车子转了一圈,轻轻地用手敲打着外壳,随后背朝地爬到了车子底下,叮叮咣咣一阵声响,满脸乌黑的小吴倒爬了出来“长官,车子没问题。”他从口袋中掏出纸笔,在印有公章的票据上写下了7000,随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徐靖。 “好的,麻烦你了。”徐靖接过纸条,带着苏泽走到了军需处的帐篷中,军需官和徐靖寒暄了几句,检查过纸条后就拉开了身后的柜子,取出了七千现金后装进了一个牛皮纸袋,苏泽提着纸袋走出了军帐,从纸袋里抽出来两枚百元硬币递给徐靖“总算是不欠人钱了。” 徐靖收下钱后两人坐上了金杯,徐靖把车子发动起来,转过头向苏泽询问“那我们就先去最近的人家了。” “嗯”苏泽的声音出奇的小。 车窗外的景象不断变换,但是目视着窗外的苏泽却毫无反应,他的心脏在他的心腔中横冲直撞,像是刚被关到笼子里的野兽。 虽然他一直逃避着这一刻,但是他知道,既然他来到了临安基地,他就不得不面对,这既是对自己负责,对孩子负责,更是对玉希和王坤负责。 随着车子停了下来,苏泽的心跳动的更加剧烈,整个耳朵被心脏强烈的跳动声灌满着,这让他的脚步有些不稳,身前时不时回过身来,奇怪地打量着苏泽,苏泽跟在徐靖身后,颤颤巍巍地走上了简陋的楼梯。 直到苏泽的头撞上了徐靖的后背,他才意识到小庆的家已经到了。 “你没事?”徐靖担心地问。 “没事”苏泽深呼吸了几口,等到心神稍微平稳下来后,伸出了右手,轻敲了两下门,很快,门那头就传来了阵一个女声“谁啊?这就来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莫约四十中旬的女人从门缝中瞄了外面一眼,看到有一个身穿军服的士官,顿时有些慌张“长官,我家没人犯事。” 徐靖笑了笑“大姐您别急,就是有个朋友托我来找您。”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先进来再说。”中年女人捋了捋胸口,赶紧把门打开。 苏泽跟在徐靖身后,走进了屋子,屋子很挤,可能只有个五六平方,进门两步,就是一张桌子,旁边摆放着一把板凳,桌子的上面是床,也不算大,厕所每个楼一层修有一间,所以房子中并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坐在板凳上的男人刚刚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看到两人立马站起了身,把凳子腾了出来“您坐,我去给你们拿瓶水。” 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积在房间的角落里,让本就拥挤的房子更加无从下脚。 男人在角落中翻腾了好久,总算是找到一瓶矿泉水,可是已经开封过的矿泉水只剩下了半瓶,男人尴尬地把水放了回去,略带歉意地看了二人一眼。 “不好意思。” “没关系,其实这次来主要是我想找你们”苏泽率先开口。 男人似乎有些不解“您找我们有何贵干?” “是关于小庆的事情”苏泽沉重地把头抬了起来。 “小庆,您知道小庆在哪里,是吗?”女人突然发疯似的拽住苏泽的手臂,甚至连丈夫都拽不住他,她紧紧地抓住苏泽,在苏泽的手臂上勒出了几道红痕。 见到苏泽毫无反应,眼泪立马顺着她的眼窝子淌了出来,她撇开手,跪在苏泽面前,发疯似的磕着头“您行行好,告诉我小庆在哪,我求求您了。” 反应过来的苏泽也双膝着地,和她的丈夫一起拼命拉住了不断磕头的女人,看着女人渗血的额头,苏泽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阿姨,我是梁老师的男朋友。” “梁老师!对,梁老师,那梁老师现在在哪呢?”女人的眼神中满是乞求。 苏泽的眼睛酸涩的要命,拼着老大的劲才从两片砂纸似的嗓子中间挤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女人的眼睛睁得巨大。 “死了!”男人拉着妻子的手落了下来,重重地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也浑然不觉。 苏泽像是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他的声音变得压抑且猖狂“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走到了基地。”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的声音越来愈大,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只有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声音尖锐了起来,像是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她从地面站了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了下来,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一步步地朝苏泽迈进,散开在肩头的头发有白有黑,面部的皱纹因为狰狞的表情变得像刀疤一样。她用长满长指甲的手指掐住苏泽的咽喉,把他掐的喘不过来气。 好在徐靖及时地阻止了女人,他把女人的手强行掰开,但是苏泽的脖子已经留下了数道伤痕。苏泽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眼看着就要翻出身来,他用力地干咳了两声。 他刚想继续跟女人道歉,却只见如同厉鬼一般的女人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如梦初醒一般,抱住了砸在地上的妻子,他把妻子抬到了床上让她平躺,然后摸了摸她的脉。 确认她没有危险后,男人下了床,他艰难地朝着苏泽和徐靖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但是怎么看却都是满脸的痛苦。 男人朝门外打了个手势,等到三人全部走到楼道,他开口说:“实在是抱歉,小庆是我们家的独子,我妻子打小就宠他,听到他的死讯,一时冲动。” “她没事”苏泽沙哑着问道。 “没关系,只是情绪太激动,昏过去了。”男人在楼梯上坐了下来“你能跟我说说小庆他是怎么死的吗?”他小心翼翼道。 “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撤退死的,在知道逃不掉的情况下,他很勇敢,堂堂正正地面对着虫子……”说道这里,苏泽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坐在楼梯上的男人用手拼命地捂住眼睛,不想让眼泪冒出来,他把头埋在双腿之间,不断抽搐着身子。 “叔叔,我知道你们都很难受,但是痛苦的事情总要过去,我给你们留下五百块钱,还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们万一用得上,也方便一些。” “苏老师,我应该谢谢你,你是个好老师”男人伸开了遮住眼睛的手,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死活就是不出来“谢谢你送小庆他们回来。” 听到熟悉的称呼,苏泽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泄洪般的泪水,他把纸条压在硬币下放在楼梯上,顺着楼梯冲了下去,泪水打在一级一级的台阶上,像是敲打着的鼓点。 一路冲到了一层,悠悠地叹息从上方传来“堂堂正正有什么用,爸爸要的是你活着啊”话音落下,从楼道中间的空隙中飘下了一阵雨,硬币夹杂着白色纸片,轻轻飘在空中,重重落在地上。 第116章 众生相(二) 徐靖跟在苏泽身后,一路冲出了大门,他看到苏泽蹲在路边,一言不发。他把苏泽拖到车上,回到车上的苏泽已经松开了捂住脸部的手,只是依然一副憔悴的模样,他的上唇内的密集齿痕足以看出他刚刚剧烈的情绪波动。 在他的眼前,和一个男孩在路上的点点滴滴像是未经剪辑过的录像带,在眼前无序的播放,录像带以发光的男孩从血泊中站起为开始,又以男孩在光芒中消逝作为结尾,当长长的片段播放完成,苏泽也闭上了眼。 徐靖通后视镜看着苏泽,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重新睁眼,睁开眼后的他眨巴了两下眼皮,用手把被泪水黏作一团的睫毛揉散开来,然后朝着驾驶位上的徐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徐靖从前座递来一包创口贴,同时问道:“还继续去下一家吗?” “当然去”苏泽拒绝了他递来的创口贴,随后补上一句“伤口就留在那。” 车子再次发动,但在小庆家人居住的高楼中,却有不少人打开了家门。 他们通过门缝注视着苏泽和徐靖远去,简陋的楼房当然不存在隔音的功效,极小的房间距让整栋楼之间没有太大的隐私可言,人们推开门走到楼道里,互相警惕的打量着,最终把贪婪的目光落在一层地上的五枚百元硬币上,这对于他们无疑是一笔巨款。 二层的男人率先迈开了脚步,随即,整栋楼开始暴乱起来,人们围绕着五枚硬币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而在四层的楼梯上,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有人绕过他的身边俯冲下去。 看到楼下仿佛动物抢食般的场景,男人擦了擦眼角,关上了家门。 而在一层的战斗结束后,几个仍然站立着的强壮男人分别拿着一枚硬币,其中一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朝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痰。 然后瞄了一眼四层“老杨他们一家简直就是傻子,死个儿子有什么稀奇的,再生一个不就得了,还因为这事得罪了贵人,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老子身上呢。” “是啊”几个男人发表完了自己的愤慨,还是开心地拿着缴获的战利品回到了家中,而剩下倒在地上的男人们,他们的家人也走出家门,把受伤的他们抬回家去,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一般。 金杯停在了一处棚户区附近,苏泽从车上走下,狭窄的道路两旁堆满了垃圾,污水顺着不平道路的一端流向另一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酸臭,许多破旧的帐篷棚户摆在垃圾堆中。 如果不是临安基地只划分了三个城区的缘故,相信这里一定可以称为第四,或者第五城区。 忍着刺鼻的酸臭,苏泽和徐靖走进了棚户区,他们在一间脏兮兮的帐篷前停了下来,由于帐篷无法敲门,徐靖只能在门外喊道“请问牛兵在吗?” 一连呼唤了两声,帐篷里也没有人答应,反倒是周围的帐篷中钻出了不少人,凶狠地看着两人,但是在看到穿着军装的徐靖和他身上的配枪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钻了回去。 徐靖皱起眉头,他特意挑选的周六来找人,就是为了避免有人不在的情况耽误时间,更何况他不认为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在周六能去干什么正经事情。 他又叫了两声,干脆直接拉开了帐篷,帐篷中的臭味甚至胜过帐外,一个头发和胡子全部乱作一团的男人躺在帐篷中,正在呼呼大睡。 苏泽屏住呼吸,上前使劲摇醒了牛兵,醒来后的牛兵看着周围的两个男人,似乎意识还不太清醒,等他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声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但是抵在牛兵头上黑漆漆的枪口让他很快收起了他的脾气,苏泽并没有阻止,他知道对不同的人应该有不同的态度。 等他牛兵冷静了下来,他示意徐靖把枪拿开,然后问道“你认识梁老师吗?” 牛兵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回答让苏泽眯起了眼睛,之所以没有直接问大牛,是因为他看到这个男人后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但是他没有想过这个男人的回答这么干脆。 “你确定不认识梁玉希梁老师?” “我是真不认识什么梁老师啊”看着牛兵急的都快哭出来的样子,苏泽看了眼徐靖,更加疑惑了。 “那牛海岭呢,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听说过?” 牛兵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知道眼前的两人不是善茬,万一从自己这得不到想要的信息,谁知道他们会把自己怎样,没有人会在意棚户区中多增加的那一具尸体,他大喊道:“这是我儿子!” “你儿子?” “千真万确” “你骗我”苏泽鹰隼般的眼睛盯住了牛兵。 “我不敢啊长官,对……对了,你说的这个梁老师肯定是大牛的老师,我根本没管过他上学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对!”牛兵的神情从惶恐转为激动。 “你为什么没有管过他上学的事情?” 牛兵抬头扫了苏泽一眼“我……我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我怕孩子跟着我学坏,就送到他奶奶那去了。后来他上学的什么事情都是由他奶奶管的,我就没有过问了。” “那他奶奶呢?” “我妈已经死了,被虫子咬死的。” 看着牛兵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句话,苏泽也被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只能冷哼一声“好在你有自知之明,没有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长官说的对”牛兵谄媚道。 看到苏泽没有任何反应,他小心翼翼地问:“长官,现在您能告诉我您是干什么来的了。” “我是牛海岭的老师,你可以叫我苏老师,牛海岭他之前去霾都游学,在回来的路上,被虫子袭击,所以没能安全回来。”苏泽看着听到消息后牛兵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生生把后面道歉自责的话吞了回去。 “苏老师,您可不知道我们等孩子等的多苦,我们一家人每天窝在这种地方,唯一的盼头就是溪领这孩子”牛兵使劲地挤着眼泪,可是挤了老半天都没挤出一滴,他只好用脏兮兮的手肘擦着眼睛。 过了好半天,进了脏东西的眼睛终于被他弄出了几滴泪水。 苏泽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准备从纸袋里掏钱,留给牛兵然后赶紧走人,可是钱还没掏出来,一个浑身散发着劣质香水味道,擦着厚厚粉底,浓妆艳抹的女人拉开了帐篷。 第117章 众生相(三) 女人看到屋子里还有别人,有些诧异“你们是谁啊,怎么在我们这?” 不等苏泽开口,牛兵就抢着说“老婆,这是大牛的老师,大牛之前去游学,在半路被虫子吃了,人家老师特意上门来找咱们。” 听到消息的女人捂住了嘴,只是动作有些浮夸,再配上她那叉已经开到大腿根上的裙子,和露出大半空白的领子,都让她的吃惊没有什么说服力。 苏泽皱了皱眉,他不明白牛海岭那样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看到他的父母两人都在,苏泽新开口,这次他的语气和缓,还带着点沉重,无论他们认不认牛海岭是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们就是牛海岭的父母。 “大牛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做老师的也没能尽到义务,所以我要跟你们道个歉,斯人已逝无可挽回,所以我只能找到你们,一是告知你们这个消息,另外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助解决一些。” 牛兵刚想开口,就被旁边的女人掐了下胳膊,趁着这个功夫,女人说道:“谢谢苏老师,您一路上照顾大牛已经很让我们感激了,实在是不能奢求您再多帮助我们,孩子的事您也不要太自责,这个也有大部分是我们做家长的责任。” 虽然这番话从这个妖艳的女人嘴中说出有些违和,但起码比和牛兵交流起来舒服很多,苏泽从牛皮纸袋中取出五百元,把硬币塞给女人“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钱,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改善一下生活。” 女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窃喜,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钱接了过来“实在是太麻烦苏老师了,但是我们现在却是需要笔钱,毕竟每天呆在这个地方实在叫人难以忍受。”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好,那你们尽快找个新住处,我就先走了。”苏泽站起身来,拉开帐篷的大门,女人还想贴过去,但被徐靖拦下。 被挡住的女人一边摆手一边把两人送出了门,目送着他们上车后喊道:“苏老师慢走。”等到车子的驶出自己的视线,女人把钱攥紧在手心,然后迅速回到了帐篷中。 看到妻子回来,牛兵早已经迫不及待,他用命令的语气压低声音道:“快把钱拿出来。” 女人迫不得已,从纸袋中掏出了三枚硬币,交给了男人。“剩下的呢?”男人看着手中的钱,皱起了眉头。 “剩下的我留着。” “你个女人家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要钱的时候再来找我”牛兵紧盯着女人手中的纸袋。 “我怕你又把钱都拿去买酒,花个精光,这两百块钱就现在我这存着”女人捂紧了手中的纸袋,藏在身后。 男人立马恢复了凶悍“快点给我拿出来。” 女人倔强地昂着头“不拿,你整天就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喝酒打牌,还逼着我出去干那种事赚钱”她的声音变得坚决起来“这剩下的两百我绝对不给你,你要是强抢,我就把你有钱的消息传出去,咱们俩谁都别想要。” “你敢?”男人的声音果然变弱了下来。 “牛兵,我当初真是选错了人,怎么跟了你这么个畜生,我今天算是想明白了,逼着我干那事的丈夫,不要也罢,我今天就搬出去。” 牛兵神情大变“老婆,千万别”他半跪在女人面前“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出去,现在我们也有钱了,我们一起搬出这个地方,好吗?” 女人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忍不住心软了一下,然而就在她恍惚的一刹那,牛兵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放到在地,然后找来一团毛巾,堵住她的嘴,并用绳子将她捆住。 女人拼命地挣扎着,但是却无法抵抗男人的力量。她发出低沉的支吾声,但是没有人能听到。 男人一拳打在她的腹部“你这个贱种,我叫你去揽活的时候你倒是挺听话,怎么拿到了钱就不听话了,啊?你每天出去的那么勤快,是不是还挺享受的啊?要不是老子看在你能挣钱的份上,早就把你这个黄脸婆给千刀万剐了,你还敢跟我反抗?” 牛兵的脸扭曲着,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女人呢身上,留下一片片淤青,他的脸上露出的癫狂的笑容。 他把捏住女人满是淤青的胳膊“看看你每天打扮成什么样子,回到家里还跟我故作矜持,说什么‘今天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多少棚户区的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看我的笑话。今天因为那小崽种总算是拿到钱了,看看我怎么教训你。” ……………… 女人侧过身子,牛兵抚摸着她的脸颊“你说我该不该把你给杀了呢?” 女人脸上的屈辱逐渐消退,她的脸上满是嘲讽,正当牛兵高举巴掌,想要给这个死到临头还要挑衅自己的妻子点教训时,帐篷的拉链被打开了。 一个年轻不大的小伙子拿着匕首闯了进来,刚刚把力气消耗一空的牛兵根本没有做出反应,他就用匕首挑断了牛兵的脚筋。 牛兵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但是很快就被小伙子用女人嘴中的毛巾堵住了嘴。小伙子给女人挑开绳子,转头就把男人绑了起来。 牛兵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你这个贱种,竟然在背后勾搭别的男人,你不得好死!” 然而行使转换后这样的话显得是那样无力。女人搂住了小伙子的腰,把他手中的匕首拿了过来,对小伙子说“你把他按住。” 随着被捆死的牛兵被摁在了帐篷中,看着手持匕首的女人逐渐靠近,牛兵似乎明白了女人想要做些什么,他不停地蹬着腿,但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却把他压制的丝毫动弹不得。 女人重新扒下了他的裤子,脸上满是笑容“你不是喜欢脱裤子吗?没事,我来帮你。”他把牛兵的外裤和内裤褪下“你喜欢让自己的老婆去给你赚钱是?没事,今天让你也感受一下。” 女人握住了牛兵的胳膊,匕首在她的手中灵活的转动,仿佛给黄瓜削皮一般。而被牢牢按住的牛兵像是被按在煎锅上的活鱼,发疯似的上下挣扎,他的双眼快要凸出眼眶,血慢慢浸湿了帐篷,很快,他就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女人把匕首还给小伙子,从牛兵的口袋里翻出了五枚铜黄色的硬币,“总算是有钱了,我们终于能搬出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女人和小伙子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很快,两人就消失在了棚户区的阴影当中。 第118章 众生相(四) 接下来的两天里,苏泽跟着徐靖一一拜访了十几家人,把在基地中能够寻到的孩子们的家人全部走了一遍,其中有包娜娜,汪东城这样家里悲痛欲绝的;也有吕莲和王可凡这样家里有着其他孩子,只是难受了一阵,反过来安慰苏泽的;还有家中像马华远,简自龙这样已经减员,听到消息后默默接受的;有的家长看到苏泽就是怒火冲天,上来就是一顿撕扯;有的家长强装镇定,等苏泽走后独自流泪;更有的家长假意伤感,拿到钱后喜气洋洋。两天下来,苏泽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激动慢慢变得平缓下来,他还会时不时的梦到坐在大巴上的孩子们,但是他知道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 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坤的家人,他的一家人全部靠他养活,因此在虫子降临后日子便过得更加惨淡,他的妻子只能依靠每天做些手工活来赚取着微不足道的薪水。 王坤的父亲跟苏泽讲,在虫子还没来的时候,自己的儿媳妇总是嫌弃王坤没本事,只能开开卡车,二天三头两人就要吵上一架,只是王坤性格缓,一直没说什么。 只是虫子来了以后,看到王坤这么久没有回来,大家早就暗自接受了他的去世。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整天嫌弃着嫌弃那的妻子,却死活不肯抛下孩子,住在他们家中,一边带孩子,一边照顾两个老人。 甚至有个收入不错的男人想要娶她,她也没有答应。苏泽把自己的地址和一大笔钱留在了王坤家中,相信王叔在天之灵看到家中的景象,应该会很开心,苏泽这样想到。 金杯车停在了外城区的一栋灰色楼房前,徐靖拿着名单,划掉上面的最后一个名字,对苏泽说“看来今天就能彻底完事。” 苏泽走下了车子,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他懂得了收敛情绪,尽管这是整个名单上对他最重要的一个人。 他照常敲了敲房门,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打开了门,她的眉眼间虽然遍布皱纹,但还是让苏泽恍惚了一下,在表明来意后,妇人把他们请进了家门。 “阿姨,其实这次来是想跟您说关于玉希的事”苏泽谢过了妇人递来的水,轻声道。 “你说”妇人的表现十分冷静。 “她没能回来。” 妇人脸上的皱纹微微一缩,她那随着年纪已经有些凹陷的眼眶中,浑浊的眼睛转了半圈,连带着鱼尾纹也跟着摆动着,她那夹在黑色中的白发颤了颤身子“唉,这孩子。” 妇人抬起了头,向苏泽问“你也是老师?” “不,阿姨”苏泽犹豫了一下“我是玉希的男朋友。” “我之前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我们是在霾都相识的”苏泽的眼睛中,时光仿佛在回溯“我当时赶着回到临安,因为我爷爷的家人还在这边,当时霾都刚闹完虫灾,根本没有车子,好在当时学校的司机说可以载我,于是我就跟着他上了车……”苏泽语速很慢,仿佛昨日的种种再次浮现眼前。 “最后,我和玉希来到了北城墙下,我想着好不容易到了临安,但是城墙上的一个守卫却在打虫子时顺带打死了她……后来,我为她报仇,还误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妇人坐在床上,她那被老茧覆盖的指头时紧时松,她那经过岁月浸泡的眼珠看着苏泽,仔细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 “这么说,我女人是被基地的士兵杀死的?”妇人长叹一口气。 徐靖忍不住插话“阿姨,那只是一个特例,那个人已经被苏老弟给亲手杀死了。” “可是他还是杀了我的女儿”妇人的眼神满是哀婉“我的女人还小,我本以为她会有着和我完全不同的命运,幸福地度完一生。” 徐靖语塞,退到了一旁,苏泽挽着妇人“阿姨,是我没照顾好玉希。” 妇人握着苏泽的手,撩起他的头发“孩子,你不要怪自己,你已经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了,我也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你不要太担心玉希,你值得更好的人。” 妇人和缓的话像是一根根钢针,扎在苏泽的眼皮上,从他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女性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低着头,抿住嘴巴,一言不发。 妇人抚摸着苏泽的手指“孩子,你知道吗,当时玉希她爸找了个算命的大师给我算命,结果说我克夫克子,因为这事玉希她爸心里就埋下了颗种子,导致了后来我们离婚,我一个人带着玉希,我曾在无数个日夜抱怨着,诅咒着玉希她爸,但是现在想想,他做的或许是对的,只怪我一心要玉希跟着我,受苦不说,还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苏泽仰起头,朝着天花板吸了两下鼻子,然后轻声说:“阿姨,你不要多想,算什么命,那都是骗人的” “不管怎么说,玉希都死了,她年纪还小,什么还都没经历,我从小因为和她爸离婚,对她的管教十分严格,这不让那不让,现在想来,她想去的地方我没带她去过,她想吃的很多东西我没带她吃过,就连她想玩的很多东西,很多愿望,我也没能满足。她不应该死的,如果可以,我更想把我替换成她,让我这个每天满是怨念的老婆子去死,而不是让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孩子,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妇人说着说着,浑浊的双眼终于落下了灼热的泪水,这灼热的泪水滴在地上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要将地板烤熟。这泪水中蕴含的是悔恨,是期望,是痛苦,是释然,是仇恨。 泪水淌了一阵后便停止了,妇人松开了苏泽的手,抱住了呜咽的苏泽,苏泽能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能量,这能量不断地转化成温度,把苏泽浑身烤的暖洋洋的“孩子,不要哭,你是玉希选中的孩子,是她最喜欢的人,她如果知道你难受成这样,她肯定会更难受的。” 第119章 众生相(五) 苏泽接过了徐靖递来的纸巾,把脸上擦净,在这一刻,面对着梁玉希的妈妈,自己从霾都到临安一路上的痛苦无助与绝望似乎全部爆发了出来,随着泪水流出。 泪水过后,往日的欢声笑语和不尽阴霾都化作泡影,他看着妇人,柔声道:“阿姨,我会替玉希好好活着的。” 妇人眼神中的哀伤也似乎淡上了几分,她看着苏泽说:“那就好。” 苏泽按照惯例把钱和联系方式留在了玉希家,妇人看着苏泽和徐靖远去的背影,坐在桌边,她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夫妻站在两侧,一个小女孩站在中间,在照片背面,一行歪歪扭扭地字写在空白处“送给我的妈妈梁怡”。 梁怡把照片倒扣在桌子上,或许梁玉希的死对于苏泽来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淡,但是对于自己,她的母亲来说,自己的生命永远的终止在了那一刻。 从丈夫出轨,再到离婚,自己一个人带着玉希,除了对于丈夫的怨恨外,她把生命中的一切全部倾注到了女儿身上,她不信算命的说的,她想要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她没有想过,命运的担子对于她一个小小的女人来说,实在太重了,轻而易举的就将她压垮。 在她的梦中,今天的这一幕是格外的熟悉,梁玉希带着她的男朋友来见自己,那个男人温柔且上进,更重要的是满眼是她的影子。 而自己呢,会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不再有怨恨,不再有忧愁,每天笑着度日,帮他们做饭,带孩子。 可是当她醒来后,屋子里只有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而自己的女儿呢,早已经随着风,消逝在了空气中。 梁怡打开一个木盒子,把照片郑重地压在箱底,照片的上面一次是一个小玻璃球,一个小熊玩偶,还有一本日记。 她打开了日记上的锁,找到了其中的一页,“6月7日,晴,今天妈妈告诉我不要早恋,其实我很讨厌男孩子,就像当初讨厌爸爸一样。但是或许有一天,我也会遇到一个男孩,他穿着格子衬衫,卡其裤,很是阳光,我跟着他翻山越岭,周游世界,我会带她来见妈妈,妈妈肯定也会喜欢她,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烦恼了。”在这行文字的下面,有着一副简笔画,一个女人坐在中央,左右手各抱着一男一女,三个人笑的十分开心。 “希希,妈妈见到那个男孩子了,你肯定很喜欢他,妈妈也对他很满意,但是啊,但是啊……”女人的声音无法再进行下去“但是妈妈想看到是你们俩,不光是他。” 梁怡的身子佝偻着,那毕竟是她的女人,她生命的全部,她活着的意义,她怎么可能会释然,怎么可能会冷静,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她的身子越缩越小,似乎变成了被浇灭的柴堆,在冷风和冰水的夹击下,无助地瑟瑟发抖。 而另一边的车上,徐靖看着后座上发呆的苏泽,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每次看到男孩发呆,他的心还是会剧烈的颤动,虽然他知道身后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孩,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恶魔。 他摇了摇头,把城墙上的红雾从脑子中甩掉,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后座上的苏泽仍在发呆,徐靖把后面打开,一缕光线射进车子,照醒了阴影中的苏泽,他茫然地看着徐靖“还有?”可是这次徐靖没有理他,徐靖略带粗暴的拽着苏泽,一直走到了旁边的一家小店的窗边。 小店开在接近内城区的位置,里面卖着各种各样的零食,一个小男孩正垫着脚尖,想要伸手去够挂在高出的干脆面,可是还没等他触碰到干脆面的包装,他的手就被一个女人打落,发出一声轻响。 “我不是教过你不准随便乱动店里的东西吗?店里的东西可不是咱们的,你要是偷偷吃了,是要给人家赔钱的。” 小男孩嘟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爸爸每次过来都让我放开了吃,还给我带好多好玩的,妈妈对我比爸爸差远了!” 听到小男孩的话,女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她很快露出一副微笑“都是大男孩了,还总是念叨你爸爸。” 小男孩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我就是念叨爸爸,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上次他可是说好了给我带悠悠球回来。” “我说过很多遍了,你爸爸有重要任务,要出去很久很久,你就不要整天让他操心啦。” 不开心的男孩提着脚下的小皮球,朝着门外走去,但是很快,他就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被撞上的女人看到是个小孩,也不气恼,她把小男孩抱了起来“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可爱。” 男孩的妈妈看到这个年轻的女人,脸色一变。和小男孩玩耍了一阵后,年轻女人放下了孩子,她朝着小男孩的妈妈走来,她找个了小男孩看不见的货架后,轻声说:“你就是周姐?” “我是。” “我听我丈夫说,从今天起,这家店就是我来照看了。” 周姐艰难地点了点头“嗯,没错。” 年轻女人看到周姐苦恼的神色,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他们当兵的男人不就是这样,指不定那天就牺牲了,你也别太难过。” 她拍了拍周姐的后背“我知道他们这些当兵的这么拼命,就是为了给我们找份好工作,但是你也知道,你丈夫牺牲后,虽然明面上没人敢找你们的麻烦,但是那些拾荒者和混混们,肯定会在背地里折腾你,店受不受影响还不是关键,万一他们拿孩子要挟,那可就真糟糕了。” “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了这份工作,凭着那点体恤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养活孩子。” “不管怎么说,起码过得也比大部分外城区的人要好,体恤金至少够你们生活上一段时间。” “是啊,或许我该知足的。”周姐把袖套摘下来,用手腕擦了擦眼睛。她把戴在头上的工牌摘下,递给年轻女人,然后朝着店的另一端喊道“大运,我们走了!”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走啊,不是还要在这等爸爸回来吗?” 可是这次妈妈并没有回答她,她以手掩面,朝着商店的门外走了出去,男孩拿紧了皮球,朝着外面的妈妈追去。可是这时,门外又来了一个小男孩,他的年纪比大运小上一些,他一把抢过大运怀中的皮球,用脚欢快地踢着。 “你凭什么抢我的球”大运气鼓鼓地问道。 “现在我妈妈是店里的员工了,这个皮球是店里的,当然就归我喽”男孩一副一所当然的样子。 大运咬牙切齿地看着男孩,可是看到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只能放弃自己心爱的皮球,他回头看了眼面目可憎的小男孩,还有高高挂着的干脆面,推开门,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喊道:“妈妈,妈妈,那有个人抢了我的皮球,还说你不再是店里的员工了,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们叫爸爸回来,就像之前每次有人来店里偷东西拿东西那样,爸爸一定会狠狠地把他们踹出店门的!” 第120章 众生相(六) 小店的窗户边上,看着小男孩朝着妈妈追去,苏泽把头偏向旁边的徐靖“这是怎么回事?” “在军队中可以用贡献来为家人兑换工作,这些工作不仅安全,工作量小,往往收入也不错,所以每次兑换的名额在军队中都十分抢手。但是尤其是在外城区,像这种小店经常会遭到一些混混和拾荒者的光顾。” “混混”苏泽一愣“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基地里还有这种东西。”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虽然理论上军营和城墙包裹着外城区,但是实际上军队整天被防卫和物资问题整的焦头烂额,对外城区的治安掌控已经越来越低了。” “情况有这么严重”苏泽有些疑惑。 “这么大的一个基地,每天消耗的物资都是个天文数字,再说那些虫子也不是善茬,临安基地对于它们来讲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它们想尽着一切办法想要攻破基地。尤其是近几天,为了处理这些问题,江司令每天甚至都睡不到三小时。” 苏泽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歌舞升平的临安基地竟然处在暗流汹涌的状态下,他继续问道“那军人给家人们兑换这样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首先,这些店铺都是基地的财产,如果有人经过光顾,或者把事情闹大,那基地就会出手,所以这地方通常都是些小打小闹,军人们自己当然能够处理。可是像刚刚的这对母子,她们的丈夫牺牲了,那就只能舍弃这份工作,另谋出路了。” “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去找什么工作”苏泽感叹。 “基地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给她们发些微不足道的体恤金,帮她们减少点困难,其他的,就没有办法了。” “既然这样,还有人愿意进军队?” “多的是,现在这个世道,手里头有枪是最安稳的,再加上发的钱多,吃饭还管饱,每次基地扩军招兵人数都是爆满。我估计啊,别说是招兵,就算是招炮灰,现在基地里都有人抢着要当。” “唉”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苏泽知道,就连江司令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肯定更没办法。再说只要基地只要能够维持下去一天,就能够庇护者里面的人多活上一日,这样来看,已经比外面那些提心吊胆,饱受虫子侵扰的人们好上了太多。 苏泽从兜里掏出为数不多的几枚硬币,朝着母亲和孩子追去,虽然他从来不是什么烂好人,但是对于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尽管受过不少的打击,他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可是还没等他跑出去,他的右臂就被徐靖紧紧拉住。 “你干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吗?” “为什么?” “前面的母子你就不去给人家钱了,如果她们知道你是谁,不光不会要你的钱,肯定还会跟你拼命。” “拼命?” “那个母亲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你曾经见过,在北城墙上,他叫赵胤,是城墙卫队的小队长。” 苏泽的大脑轰的一下,那天城墙上的无尽血雾再次涌入了他的脑海,一个声音从血雾中翻涌了出来“小兄弟你先停下手来,我们肯定给你一个交待,吴蔡肯定会被送到军事法庭,你放心!”苏泽眼睁睁地看着母女两人消失在了街头,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我现在也能领会江司令的意思的,跟着你跑了这么多天,我知道你绝对是个广泛意义上的好人,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会原谅你。你为了女朋友杀了整段城墙上的人,或许这是你认为的正义,但是我同样也有理由认为你是个恶魔,因为你杀了我的朋友,我的同袍,这同样也是我的正义。我为我之前对你的刁难道歉,但是我却不会对你这个人道歉,纵使我明白一个你能够抵得上成千上百个赵胤,但是你要知道,梁怡和赵胤的妻子,她们都是母亲,她们都会因为自己的至亲死亡而陷入无尽的悲哀,乃至一生困顿其中。或许你能够代替成千上万个赵胤杀掉他们解决不掉的虫子,但是你永远也无法弥补成千上万个赵胤的死带给他家人的伤痛”徐靖面对着苏泽,凝重地讲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靖的汗水都顺着他的额头滴落下来,苏泽才开口“是江司令让你带我来的?” “不,是我以赵胤的朋友的身份带你来的,如果你有不满,有愤怒,你可以对我倾斜,我毫无怨言,江司令也不会找你任何的麻烦。” 直到冷汗顺着额头润湿了眼睛,徐靖才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身子“愣着干什么,走。” 看到徐靖还是一动不动,苏泽庄重地对他说:“我认同你的话,但是既然江司令没有选择直接把我杀掉,那就证明我的存在还有着价值,或许我像你说的,无法弥补成千上万的士兵他们家人的伤痛,但是我至少要做到前半点,杀光他们杀不掉的虫子。等到了那天,你真想再找我的麻烦,再来找我不迟,不是吗?”他把徐靖推上了驾驶位“我也耽误了这么多天的时间了,基地现在的状况按你所说并不好,江司令到底有什么任务,你应该快点交付给我。” 如梦初醒的徐靖点着了火,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后视镜中的男孩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的脸上没有了伤痛,悔恨和悲哀并没有战胜他,反而是带给了新生。 车子沿着外城区的主干道一直开到了北城墙下的一处军营中,徐靖下车后把一张信封递给了苏泽“这是江司令嘱咐我给你的,你拿着去这处军营报道,就知道江司令对你的安排了”他停顿了片刻“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能多帮基地出点力,现在的形势并不好,最后麻烦你帮我保密,如果江司令知道我带你去见了赵胤的家人,恐怕会很生气。” “嗯,保证做到,对了,别忘了照顾好赵胤的母子,如果你没有钱,就来找我。”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那么,再见。” “再见!” 第121章 两袖青蛇 苏泽跟曹队长报道完后取上了配枪,到军营中的卫生间换衣服,城门卫队的制服是黑色的,由长袖外套,短袖,长裤,军帽和军靴五件组成。 由于正值开春,卫队要求所有人必须身着长袖制服。 换好衣服的苏泽对着镜子,下巴上的胡须因为有段时间没有刮,已经冒出来了不少,脸还是像以前一样白,黑眼圈很重,额头上沿起了几个小痘,或许是跟最近心情起起伏伏有关,头发也许久没剪了,朝下垂落了头发有些遮挡视线。 他把黑色的军帽往头发上一压,活脱脱的一个保安。 走出厕所的苏泽重新站到了城门前,高大的城门足有五米高,这是为了方便大型车辆的进出。 在厚实城门门洞里,一个年近半百的独臂老头坐在马扎上,他身材矮小,制服披在他身上就仿佛袍子一般,他留着一撮山羊胡,眼睛歪扭着。 看到苏泽,反倒是先用他那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就是江山那老头子派来照顾我的?” 苏泽神色一凝,老人的模样虽然破落,但是没有非凡的本领,谁会让一个老头子来守城门,难道这就是江司令派自己来这的意图。苏泽心中思考着,同时向老人拱手道:“老人家好,曹队长让我有问题多向您请教,还请问您怎么称呼?” “李健宗,号青蛇居士。” “敢问李老,不知江司令给我委派了什么任务?我见江司令时他并没有细说。” “任务嘛……等等,你说你见过江司令?” 苏泽一本正经地说:“正是江司令介绍我来的。” 李健宗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打着转“罢了罢了,估计江山这个老头子是想让我提携提携后辈,这样,你去城里给我捎两斤黄酒,然后再说。” 看着言语混乱的李健宗,苏泽有些混乱,摸不清这个老头的底细,苏泽只好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如果是我看走眼了,大不了再给他赔罪,苏泽心想道。 左手手背上的藤蔓转瞬出现,朝着身前的老人探去,刹那间,只见老人身后的制服化作黑袍骤然鼓起,在那黑袍之下,挂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伴随着风起云涌,那长剑从剑鞘中直接飞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撞上藤蔓。看到如同仙人御剑般的手段,苏泽已经呆在了原地,谁能想到浅滩之中仍有蛟龙,他刚想给老人赔罪,却见一席黑袍缓缓落下,周围的空气再次回归风平浪静,而那飞出来的长剑,在空中完美的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泽挣着大嘴,好不诧异,哪有什么老神仙,有的只是个想要骗自己这个新丁的老兵油子罢了。 看着苏泽不仅没有收回藤蔓的意思,而且左右摆动着的藤蔓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朝着自己慢慢靠近,李健宗被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一边用手不停地往后捯饬着身子,一边求饶“小兄弟我错了啊,我不真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倚老卖老了。” 苏泽看到小老头都快被吓了个半死,也不再胡闹,收回了藤蔓,把老人拉了起来。 “小兄弟,既然都是看城门的,那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你放心,以后军队里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讲”李健宗拍了拍自己那排骨般的胸脯,结果因为力气太大,直接把自己拍岔了气。 苏泽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把他坐着的小板凳往自己这一拿,然后垫在了屁股底下,靠着墙洞坐着。 看着自己的老伙计被苏泽抢走,一旁的李健宗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声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得最老爱幼。” 苏泽挪了挪凳子,却把嘀咕的李健宗吓了一跳,过了一会看到苏泽没有反应,这才重新凑了过来“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毕竟是将来的同事,苏泽还是张口说:“苏泽。” “小苏啊,你说你认识江司令,还见过他,这是真事?我听人讲啊,江司令有着八条胳膊九条腿,手里的刀一挥,虫子就跟割麦子似的倒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那个精瘦老人的模样在苏泽脑海中浮现了一下,他说:“我不认识什么江司令,更没见过他,当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李健宗不敢追问,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在忽悠他,只能旁敲侧击道“那我看你觉醒的能力可不弱,怎么甘愿来这当个看门的。” “看门的怎么了,我这初来乍到,能找到份工作就不错了,再说了曹队长看我也是个觉醒者,给我待遇也不错。” “妈的,同样都是觉醒者,为什么老子就没有,曹新杨这小王八犊子区别对待!”老人叫骂着。 苏泽突然想起刚刚突然飞出剑鞘的长剑“你也是觉醒者?” 李健宗得意地笑了笑“那肯定的,我觉醒的能力叫两袖青蛇。”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老人被苏泽的话激怒,本想要回击,可是看了看坐在那的苏泽,还是收回了气愤,遗憾道:“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觉醒的能力一个比一个花哨,哪像我这个老头子,好不容易觉醒,还觉醒出了个‘超级弹射’,到头来也只能装装样子,想当个江湖骗子都难。” 苏泽看到他落寞的样子,也没有再去刺激他,只是胡乱安慰了句“别多想了,无论觉醒的什么能力,都还要依靠二次觉醒进化的可能。” “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好咯,本身觉醒的概率就低,据统计,临安基地的觉醒者最多只有十几万,再除去那些和战斗没半点关系的能力,不过七八万人,这里面能再次完成二次觉醒的十不存一,至于更远的三次觉醒,那就更难了。” 苏泽插不上话,只能听着他继续唠叨“不过我现在算是发现了,觉醒跟投胎一样,都是门技术活,有人生下来就是富贵命,自然有人生下来就要吃苦。我本以为觉醒是老天爷给那些苦命人一次改命的机会,实际上,彩票的结果,还被他老人家紧紧攥在手里呢!” 第122章 上班第一天 “你看曹新杨那小子觉醒的‘巨人化’虽然只是一次觉醒,但是巨人化后的高大体型和强壮的体魄让他面对数个二次觉醒的人都不吃亏。再看看我这没用的能力,别说去杀虫子了,原来我家门口的那只鸡都不知道能不能杀掉”李健宗抱怨道。 “那基地就没有对觉醒者进行分级?”苏泽有些好奇。 “当然有了,只是觉醒者的分级跟几次觉醒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基地主要是以破坏力和战斗力为标准,依据觉醒者的实际战绩来划分,其中包含了人难-恐厄-祸乱-天灾四个等级。” “以破坏力和战斗力为标准按照实际战绩划分,有点意思。”苏泽点了点头。 像他之前遇到的钱易,康剑这类的觉醒者,他们的能力不能以常理来看,那么参照他们的战斗力破坏力以及过往战绩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也更加准确。 “那这四个等级有什么差距?”苏泽继续问道。 “人难,顾名思义,觉醒者的破坏力还属于人力范围之内,比如打碎石头,击破铁墙,或者能够杀死十人以下的武装士兵,这都属于人难的范畴,现在出现的绝大部分虫子也被划分在这个范畴中,只不过因为体型和装甲以及特殊能力的原因,它们能造成的破坏远比同级别的人类要大。恐厄则是超出了人类范畴的觉醒者,他们拥有着强大的能力,甚至能够掀翻小屋,破坏城市,如果让他们放开杀戮,几百到几千名士兵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能够深入荒野,猎杀成群结队的虫群。到了祸乱级别,人类的绝大部分武器已经对他失效,即使是导弹对于他们也只有一定的威胁,很多大城市中的巨兽和虫王就处于这一级别,如果让它们跑了出来,现在的基地也有可能被攻破。至于天灾,这只是专家们提出的一个概念,目前还没有观察到任何属于这一级别的生物,觉醒者到了这一级别,已经相当于人形核弹,无法想象。” 口干舌燥的李健宗打开自己的保温杯,抿了一小口水“目前基地中的觉醒者大多处于人难阶段,至于恐厄级别的觉醒者,或许暗地中存在,但谁也无法确认。”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苏泽心想,在城墙北藤蔓长成虚空藤后,自己应该是已经跨入了恐厄级的大门。 李健宗打断了苏泽的思考“我建议你去觉醒局登记考核一下,如果通过考核,那就能够额外享受到觉醒者的相应待遇,并且在军队中也会考虑优先提拔,不用整天赖在这当个看门的,毕竟,能够通过人难级觉醒者考核的也只是少数。”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苏泽的神色很快沉了下来。 “小苏,你没事”李健宗试探道。 “不要跟任何人说我觉醒的事情和我觉醒的能力”苏泽严肃地对李健宗说,他从马扎上站起身来,强大的压力伴随着他锋利的眼神压在老头身上“要是让我知道你跟别人乱讲,我就把你丢出去喂虫子。”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李健宗小声道“你们城外来的觉醒者就是矫情,还搞什么扮猪吃虎,殊不知你不展现出点本领,难道还想看一辈子的城门啊!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苏泽的神情缓和下来,他对老人说:“要是你答应不跟别人讲,今天我请你去喝黄酒。” “好!这咱可不能反悔”刚刚还怨气满满的老头子一下子精神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李健宗绕着城门来回转悠,看得苏泽都晕了头,他一边走一边打着摆子手在衣服和剑鞘上来回蹭着,还时不时抓抓嘴巴,似乎酒要从嘴里流出来似的。 等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城墙上的士兵们把火把点起,插在城墙上,一朵朵火焰在城墙上连成一串,橙红的焰火把城墙四处的黑夜彻底驱散,如同白昼一般。 苏泽看着壮丽的景象,却皱起了眉头“这都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怎么我俩今天一个人都没见着?”他朝着身旁来回踱步的李健宗问。 “这还不正常,除了那些拾荒者和军队,谁会没事闲的往基地外面跑啊,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再说了,拾荒者大多从南城门出,毕竟那个城门离临安较近,想要碰运气也是从那里出更加安全。” “可是毕竟是400多万人的城市,一个也遇不到,实在是有些蹊跷。” “在你来之前走过两拨人,一拨是上午,一拨是中午,加起来得有个百十来号,但是这都快到了关门的点了,估计是回不来了。” “有人没回来也要照常关门?” “别说是没回来,就算是回来了,晚了哪怕一分一秒,我们也得给他关城外面,等第二天一早再放进来”李健宗讲到。 果然如同老头所讲,一直到关城门的钟声响起,再也没能看到有人回来,看着呆呆望着城外的苏泽,老头拍了拍他的肩头“别看了孩子,以后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你要尽快适应。” 苏泽点了点头,起身帮着老头一起转动滑轮,把吊桥从壕沟上拉起,伴随着绳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吊桥被收了回来,随后特制大门落下,小石子和浮土伴随着气浪卷起,吹动了苏泽的衣角。 跟夜里驻守墙头的换防士兵打过招呼,老头拉住苏泽的手臂催促道“成了,今天我带你去喝点东西,见识见识基地里的夜生活。” 李健宗带着苏泽走出了军营,跨进了外城区的小路,在狭窄的道路上东折西拐绕了一阵,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了起来,道路两旁的店家门口挂着红色灯笼,里面的蜡烛泛出微光,有的玻璃门上还贴着“美容美发”等字样。顺着玻璃门往里看,一排排的沙发躺椅摆在里面,通往后面房间的门虚掩着,像是魔鬼的眼睛,调皮地眨着,吸引着每一位过客。 闪过了几拨人,苏泽发现不知不觉中李健宗已经落到了自己身后,看到苏泽回头来看,老头这才赶紧摆脱了人群,追了过来。他朝着苏泽“嘿嘿”的傻乐几声后,带着苏泽穿过了这条由紫色和红色夹杂着的街道,终于,一家两层高的庞大木质建筑出现在了眼前,一个大字“酒”被印在房顶,老头推开房门,一股嘈杂声传来,老头回过神对苏泽说:“这就是酒馆了。” 第123章 屠夫(一) 木质大门被李健宗推开,苏泽跟在他的身后,酒馆一层的桌子一张张紧挨着,坐满了人。乱七八糟的声音飘进苏泽的耳朵,这让他感觉十分不适“这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苏泽问道。 “那我们就要到二层去,那里安静一些,只是收费会贵一点。” 苏泽捻了捻兜里的硬币,点了点头,这里杂七杂八的声音吵的他脑仁发痛。李健宗找来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把两人引上了二层,顺着木质结构的楼梯上去,嘈杂的声音一下减少了很多。 每个小酒桌旁边摆着几张椅子,桌子与桌子之间还有着小小的隔断。服务员把两人领到一个空座位上,拿来了酒水单。 “今天我可算是托你的福了,来,你先点。”李健宗笑的露出满口黄牙,把酒水单推向苏泽。 苏泽因为不太能喝酒,点了被苏打水,李健宗又把服务员叫来,加上了一杯黄酒。苏泽把黄铜硬币递给服务员,然后躺在座椅上说:“这生意可真火爆。” “是啊,煤油路灯每天八点钟熄灭,晚上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再加上平日里工作压力大,所以晚上都聚一起去喝酒。” “可我看着酒水可不便宜,就刚刚我们这两杯,就要近40块钱。” “可不是吗,所以你看看这四周,还是那些刀口舔血的拾荒者数量多,也就是他们最喜欢把钱花在买醉上,那些士兵和务工人员还要上班,再加上发的钱也不多,哪可能天天来这里。” 等到服务员把酒水端上,苏泽看向周围,二层的每个半开放隔断中也没有多少空位,每个隔断里都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酒杯的碰撞声和聊天声笑声混杂在一起,但是由于每个位置之间都保持着间距,再加上二层总人数不多,并不显得吵闹。 “你看他们”李健宗指向对面的一个隔断。 “这就是拓荒者小队,在拓荒者工会正式注册过的队伍。基地中这样的队伍数不数胜数,小到个人,大到几百上千人,有的拓荒者队伍甚至连军队不敢接的活也敢去接。” “不过越大的团队越难运营,毕竟要养活那么多人,绝非易事,并且拓荒者工会在小队注册时还有一项规定,即小队长觉醒者和普通人的比例至少要打到一比十,觉醒者的数量最小为一,所以很多大的拓荒者团队中觉醒者的数量甚至能达到上百人,可以说在基地中,除了那些隐藏着和混吃等死的觉醒者外,其他的觉醒者要么加入军队,要么挑选加入拓荒者团队。” “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难道不会对基地的统治和治安造成很大影响?” “你不要太小看军队的力量”李健宗喝了口酒“在没有大规模的恐厄级觉醒者出现前,他们对军队基本没有什么威胁,再说了军队也在招募拉拢觉醒者,军队能够开出的条件也不是他们能比的。从另一个方面看,也正是有了这么多拓荒者,临安基地才能发展到今天。” 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聊,很快杯子就见了底,“今天就先聊到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明天再说”苏泽主动说。 “好,反正看门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有个人能陪我唠唠嗑也不错”李健宗笑道。 两人从酒馆大门走出,李健宗朝苏泽道别后拐向了左边,苏泽拿出地图辨认了一会方向,然后奇怪地看着已经毫无踪影的李健宗,我记得他好像走的是我们来时的路,苏泽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一定回到那条让他流连忘返的街道上去了。 费了老大的周折,苏泽终于回到了家,他洗了个澡,这才想起他前天就说要找个洗热水澡的地方,结果自己都给忘了。 “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苏泽自言自语道。 洗完澡后的他陷在沙发上发着呆,过会后他又把兜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一个个的数了一遍,卖车的7000块经过两天的折腾,自己的手里只剩下了160块钱,要不是现在吃饭都是军营提供,自己可能还真撑不到发钱的时候了。 苏泽把钱6枚银白色硬币塞在兜里,然后拿过双肩包,准备把百元硬币先放包里,可是一拉开拉链,几条黄白色的崭新香烟露了出来。 苏泽一拍脑袋“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或许是前一段赶路实在太累,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有些健忘,亦或许是这几天摆放一个个家庭情绪波动太大,苏泽早已经把那个男人用生命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从沙发上随意拿起一件衬衫披在身上,然后拿上了包中的蓝色手环,直接跑出家门,骑上了山地车直奔外城区。 “明光巷1701号谢帆”苏泽一边默念一边把车子蹬的飞快,两天的时间,谁也说不好那些暴徒会对男人的妻女做出什么。苏泽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焦躁,观察着街边楼房上的序号。 到了,终于到了,苏泽看着路边的矮楼,这是处于外城区的高层楼和棚户区的中间地带,这里的居民楼以简陋的矮楼为主。 苏泽很顺着小道找到了牌子都有些不清晰的1701,敲了敲破木板制成的房门。 房门中没有一丝动静,甚至周围的几栋破旧民居里也没有任何声响,苏泽又敲了几下,看到还是没有回应,苏泽终于意识到出了问题。 他用藤蔓将木板打碎,大步地走进屋子,屋子里空无一人,两张一大一小的床上都略显散乱,墙角的柜子上也是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洗劫过一样。 苏泽眯起眼,仔细观察着房子中的线索,他先是翻开床具,仔细检查着床单床垫,可是没有任何发现,紧接着他趴倒在地,可是床底依旧空无一物。 不甘心的他把柜子一一打开,检查着里面的东西,可惜除了些没用的物品之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或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绕着墙壁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标记。烦躁开始在他的内心野蛮生长,他用脚不停地在水泥地上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用生命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线索已经断掉,他的妻女也了无音讯。每每想到这里,悔恨就开始在苏泽的心中发酵。 第124章 屠夫(二) 苏泽坐在床上,他把头埋在腿上,一股特殊的气味从他的腿上爬了上来,苏泽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味道一下子变淡了许多,他把头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有所发现的苏泽赶忙蹲在地上,不停地抽动着鼻子,最终他得出结论,气温来自于床下。 他趴在地上,重新检查着刚检查过的床底,可是床底还是空无一物。他又观察了一阵,还是没有问题,正当他想要收回头时,滴答的一声从黑漆漆床底传来。 苏泽重新把打火机点着,一点点在地上绕着床蠕动,终于,他找到了声音在来源,在厚重的床脚处,有一小滩鲜红的血液,并且过了一会,又有一点血落在了上面。 苏泽立马用藤蔓把床边劈开,留出一个自己能够钻进去的缝隙,他蹭进床底,不是高的床底有些压抑,他接着火光网上看,床的底部被人裹上了一层床单,用胶布牢牢粘紧。 苏泽立马动手撕开胶布,他把长长的胶带一股脑撕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东西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侧过身去,顿时间四目相对,他看着那双眼睛,瞳孔睁得很大,眼珠上满是蓝紫色的色素颗粒,再看到她脸上青色的皮肤和上面的淡斑,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具尸体! 受到惊吓的苏泽脑门直愣愣地撞在了床板上,他也顾不上疼痛,很快从大床下钻了出来,他用藤蔓把女人的尸体勾了出来,然后立即钻到小床下。 没过一会,一具小女孩的尸体也被藤蔓拉了出来,两具赤着的尸体身上满是浅浅的刀痕,结痂的黑色血迹遍布身体。苏泽呆呆地望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整座房间变得无比寂静。 熟悉苏泽的藤蔓发现,主人的胸腔上下起伏着,这是主人在极度愤怒的状况下才会有的现象,它想要用藤身去安抚主人,却被主人荡开。苏泽安静地走出了屋子,站在破碎的门板前,一动不动。 隔壁的老屋里,一双眼睛从小窗的缝隙一闪而过,然后是压低的声音“老大,我感觉那小年轻可能是发现谢帆她们娘俩的尸体了。” “草,藏得这么隐蔽都能发现,这小子的眼睛也太尖了”旁边的一个男人骂道,在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蔓延到脸颊。 “谁知道啊,正常人哪会钻到床底下仔细检查”另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抱怨。 “那就去把这小子给杀了”刀疤脸凶恶地说。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现在不杀,等他去报案,那才是真的麻烦,你把尸体整成那样子,谁也说不好那些士兵会不会一同情心泛滥,来找凶手。到时候真要一查,我们可藏不住。” “爽子说的是,我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既然是来找韩经理的,肯定不会是啥觉醒者,要不韩经理怎么会整天忍着我们打他,调戏他妻女。既然不是觉醒者那好办,等会我亲自出手,把他给料理了,再藏一段,这事肯定就过去了,也没人会在意是不是多死了一人。”刀疤脸一锤定音。 很快,换上了睡衣的刀疤脸推开了破旧的木门,那个年轻人还站在对面家门处,看到有人从对门走了出来,他用冷冰冰的眼睛直视着自己。 “你是谁?” “我?我是这的住户啊,大晚上就听你在这叮叮咣咣,不知道搞什么东西”刀疤脸生气道。 “你是这的住户?”苏泽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刚刚我的敲门声你没听见?” “什么敲门声,大晚上的你找韩经理干什么?”刀疤脸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两步,直到看到了碎了一地的木门,他作惶恐状“你是强盗”一边说还一边靠近了苏泽。 “你认识韩经理?”男人的脸色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又好似冷月般的弯刀刀面。 “我就是他同事啊,你在说些什么,我告诉你啊,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你是韩经理原公司的保安,对?”苏泽的声音冷冷的。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收起了脸上惶恐的表情“原来是熟人啊,还浪费我时间跟你这演戏。” 苏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里面的人是你杀的?”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嘴硬。” 苏泽从兜里拍出了六枚硬币,一把洒落在地上“死前告诉我,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刀疤脸一笑,整条疤痕如同蜈蚣一般蠕动起来“好,第一次见人提这样的要求,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他抓了抓脑袋,走到苏泽身前“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本来是公司的保安,有一天韩经理的妻子在韩经理加夜班的时候来给他送饭,正巧那时我在公司门口巡逻,我当时还不认识美貌的谢帆女士,所以冒昧地对她吹了声口哨,或许是大晚上的怕不安全,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很快就跑进公司。第二天,我被韩经理叫到了办公室,他把我数落了一顿,并且用着假仁假义的语调跟我讲‘看在你是初犯,我就不开除你了,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知道吗,当时我恨不得用把他钉在墙上,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当时他老婆谢帆的眼神我永远无法忘记,恐惧中带着一丝俯视,仿佛我是低等人一般。” “你怕真是疯了。” 刀疤脸没有理会苏泽,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拿种感觉,明明我们年纪相仿,我坐在门口看门,在炎炎夏日拿扇子拼命扇着风,而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中,吹着空调;他有着爱她的美丽妻子,而我却在按摩店都因为没钱遭到技师的鄙视;他高高在上,管理着公司里几百号人,而我像是公司的蛆虫,谁都能踩上一脚。” “好在,虫子来临了,我总算是有了翻身的机会,我成了觉醒者,来到了基地,我不愿意杀光他们,因为这样无法缓解我的嫉妒我的恨意,我肆意地殴打着韩经理,把昔日高高在上的他踩在脚底,我和他的妻女讲话,但往日看不起我的她们一声不吭,默默忍受,我真是爱死那群虫子了! 韩经理被我们逼迫的走投无路,只得进城冒险,博一条出路,在他走后,我和我的兄弟们就搬到了她们家对面,在昨天晚上,我闯进了她们家,看着谢女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放过她的女儿,我的灵魂仿佛在那一刻升上了天堂,人间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此,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想你一定不行。看着她们的哀嚎逐渐沙哑,看着她们的泪水逐渐干涸,可是这还不够,我的手下提出了一个绝妙的建议,我们一刀刀的在她们的身上划开伤口,然后再把自己塞进去,多么具有创造性而又意义非凡的想法啊,我觉得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一定是个艺术家。”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刀疤脸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他使劲地吸了一大口气,用手揪住苏泽的头发,把他的头向后提了起来“哦我的朋友,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要知道,那可是你的朋友,我的上司啊!” 第125章 屠夫(三) 苏泽的嘴角挂着微笑,看着面朝着自己的刀疤脸,平静道:“在之前,我见到你这种疯子可能会害怕,会恐惧,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见过最极端的疯子,和他们相比,你的疯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只是为了掩饰你的欲望和无能罢了。” 看着平静的苏泽,刀疤脸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可能有误,不过他并不慌张,只见顷刻间三只钢爪就从他的手背上弹出,直取苏泽脑袋。 只可惜苏泽的反应更快一筹,锋利的钢爪在与空气的剧烈摩擦后只留下了一缕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你留下我的头发,那今天就把命留在这里”藤蔓从手背钻出,朝着刀疤脸打去,面对着迎面扑来的藤蔓,刀疤脸没有慌张,他双爪交叉架好,猖狂道“没想到还是个觉醒者,不过你放心,今天你是跑不掉的。” 嘴上说着话,刀疤脸可一点都没有小觑藤蔓,和藤蔓的第一次接触他就被巨大的力量震退了几步,他立马开始改变策略,利用灵活的身躯和双爪,不断地和藤蔓纠缠着。 终于,在藤蔓抽空后给他发现了破绽,他双爪齐出,想要直接把藤蔓从中斩断,但是爪尖接触到藤,却被狠狠弹开。 发现了自己的爪子无法对藤蔓造成有效的伤害,刀疤脸二话不说,直接呼救“快出来帮忙。” 短短的十几秒内,扭过身来的藤蔓已经连续三次戳向刀疤脸,让他只能勉强招架,这时对面房间里的两人已经跑了出来,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拿着一把剔骨刀,而另一个稍微瘦些的男人,手中拿着手弩。 看到自己的老大正处于劣势,两个人二话不说,立马加入了战场。 赤裸上身的男子代替了原来刀疤的位置,用剔骨刀硬抗了藤蔓一击,然后被巨力打飞到一边,但这下已经为剩下的两人争取到了时间,精瘦男子的手弩射出一道钢制弩箭,眼看就要钉在苏泽胸口,但是却被藤蔓弯曲身子打飞。 藤蔓一动,伺机在一旁的刀疤如同扑食的恶狼一般,窜上身前,爪子直奔苏泽的左臂,既然无法斩断藤蔓,那就把藤蔓的根给斩了。 苏泽侧过身子,在地上翻滚半圈,但是刀疤如同附骨之疽紧随身后,苏泽情急之下拿起地上的木板挡在身前,木板从中间划开,爪尖顺着苏泽的鼻子掠过。随后,刀疤的右手腿就被挡落弩箭的藤蔓牢牢锁住。 刀疤当机立断,左手利爪划过臂膀,右臂齐根而断,他接着这股惯性窜了出去,稍慢了半拍的藤蔓捞了个空,让他几步闪身出了巷子。 持手弩的精瘦男子眼看情况不对,也已经早早逃去,郁闷的藤蔓只能扎死扔在一旁打滚的赤裸上身的男人。 躺在地上的苏泽还是一阵后怕,因为虚空藤的体积不便展开,闹出的动静和破坏也实在太大,所以苏泽只动用藤蔓和敌人作战,但是谁料到这点大意差点导致了自己的死亡,虚空藤的出现需要时间,如果刀疤的钢爪再往下一分,那被切开的就不止是门板,还有自己的脑袋了。 自知大意的苏泽从地上直接起身,沿着血迹朝刀疤追去,既然被自己盯上了,那么他们三个谁也别想着活下来。 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被刀疤用衣服裹住,但是血水还是止不住的从衣服往外渗出,精瘦男子扶着刀疤在小巷中穿行,但是刀疤却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正在被逐渐抽空“先找点止血药,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刀疤对小弟吩咐道。 二个人又跑了一阵,刀疤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个熟悉的门牌号出现在了眼前“是莫大夫家”精瘦男子惊喜地说。 刀疤靠在门上,勉强控制住手上的力度,敲了敲门,随后靠坐在地上,很快,一个男人从猫眼中打量着门外,一个憨厚的精瘦男子站在门口,他冲着猫眼招了招手:“莫大夫,我之前还找您看过病,您还记得吗?今天夜里我爸爸耍酒疯说要把我妈妈卖了换酒钱,我不同意,他就把我打出了家门,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到您这看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在附近街道素有善名的莫大夫仔细回想着,但是找他看过病的人实在太多,一时也想不起来,听着外面年轻人的悲惨遭遇,他叹了口气。 虽然在外城区这种事情他天天有所耳闻,但是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而不去帮助,他推开了门,然而一个靠在门上的独臂男人倒在了他的脚上。 还没等他惊呼出来,门外憨厚的年轻人已经用一只精钢弩箭贯穿了莫大夫的腹部,他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精瘦男子把莫大夫的尸体轻轻放下,把门反锁,立马开始在他的家中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止血药物。 屋子不大,很快精瘦男子就从柜子里翻出了剩下半瓶的止血药,他撕开刀疤的衣服,给他洒上,然后找了卷纱布重新裹起。 他背上老大就要逃跑,可是恢复了些精力的刀疤却从他的身上挣脱了下来,他把精瘦男子拉到自己身边,痛哭流涕道“阿亮,我就要死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拖着你跟我一起送命,他一定会追上我们的,我现在就跑,能跑多远算多远,你躲在屋子的柜子里,千万不要闹出动静。” “航哥”阿亮紧紧握住刀疤的手“我不丢下兄弟。” “你听我的,你要记住,躲到第二天天亮,再偷偷跑出去,千万别让其他人发现,然后想办法给我报仇!” “航哥”阿亮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你记住阿亮,人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刀疤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去,他在关门前最后望了阿亮一眼“保重”沉重的声音伴随着关门声,然后他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126章 屠夫(四) 阿亮在在雾中来回踱步,然后打开了衣柜的大门,他并没有即刻钻进去,反倒是从中找出了一块布。 他重新推开房门,用布来来回回几遍把门把手和台阶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干脆利落地用小刀划开手指,把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航哥逃跑的路线上,不出他所料,在航哥逃跑的路线上,血迹就像消失了一般,一直到路的尽头,血迹才开始重新出现。 把空白的路面填补完成后,阿亮把手指塞到嘴中,鲜血的铁锈味让他露出了笑容“航哥,你说的对啊,人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 说完后的阿亮又仔细检查了一边门口,然后走进屋子,把房门锁死,他扒下莫大夫的衣服,把他的尸体拖到了柜子里用衣服裹好,然后穿上他的睡衣,把手指上的鲜血在脸上和脖颈上胡乱地涂鸦,很快就让脸部被鲜血覆盖了起来。 他继续用手指把枕头染红,然后把手指包起,整个人躺倒床上,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被子盖到腰上,他最后看了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笑了一下,然后倒在床上,闭上眼睡去。 苏泽如同猎狗一般,很快就沿着血迹走到了莫大夫家前,他观察着地上的血迹,在莫大夫家门口停留了片刻,就继续顺着前面的血迹追去。在小巷子里拐了很多圈,航哥留下的血迹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了一个垃圾站附近,在排查完垃圾站周围后,苏泽迈进了垃圾场的大门。 不久之前,步履蹒跚的航哥停在了垃圾站附近,“阿亮那里应该可以为我争取一点时间,让他没那么快追上来”他心想到“我的身子已经是超负荷状态了,要是再不停下来休息,不用等他追上,自己就要挂了。” 再一想到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经化作泡影,甚至还要被追杀的像老鼠一般四处乱窜,自己也断了一臂,想到这些,航哥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愤怒起来。 很快,那个年轻恶魔和他两只触手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如同一盆凉水浇下,很快让他恢复了冷静,只能现在垃圾站将就一阵了,能不能逃脱追杀活下来,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垃圾站的规模不算很大,航哥逐渐扫过垃圾车,垃圾分类桶还有管理室,眼神变得焦急起来。 这些地点很明显躲不过仔细的搜索,再观察了一圈,他的视线坐在了垃圾站角落的方块上。 这些方块是专业觉醒者把垃圾挤压后的产物,这样便于分类回收和减轻污染,他撑着自己的独臂,爬上了摞齐的垃圾块,他在最高的垃圾块上坐下,然后用仅剩的爪子不断挖着,很快就把最顶端的垃圾块中刨出了一个容身之地。 他顺着刨出的口子钻进去,然后把口堵上,他又用爪子在垃圾块的正前方划出一条缝隙,这样,在高高的垃圾块上,他可以观察到整个垃圾站的情况。 做完这一切后的航哥挤在闷热的垃圾块中,他想把头放下,却好像撞到了金属,他勉强把头侧过来,正是一个被压瘪了的可乐罐。 可乐罐的下面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具被碾烂的老鼠尸体,航哥被吓得赶紧扭回了头,他忍受着难闻的气味,想要闭上眼休息一下。 休息了不到一小时,自己胸口的呼吸已经顺畅了很多,可是一阵脚步声也从垃圾站中传来,航哥脸把眼睛凑到自己挖出的缝隙旁边观察着动向,当看到苏泽的身影时,他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他屏住呼吸,希冀着苏泽无法找到他的位置。 苏泽用藤蔓一一把垃圾车和垃圾箱排查完后,把视线盯准了靠近垃圾块的这面墙壁,伴随着他锐利的眼神,躲在垃圾块中的航哥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可是还没等他喘口气,苏泽就发出了笑声“出来,我看到你了。” 汗水顺着航哥的额头滑落下来,他捏紧手指,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实在骗我,他想要骗我出去。” “你出来,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苏泽继续说道。 汗水如同暴雨后的房檐,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落,航哥内心开始产生剧烈的波动。 下一刻,他看见了苏泽挥舞起了藤蔓,以他自身为中心,转动了起来,航哥默默地计算了下距离,不出意外,藤蔓会打在垃圾块上。 暗下决定的航哥深呼吸了一口,在藤蔓挥舞产生的风暴中,单爪前伸,破开垃圾块的外壁,从天而降直取苏泽。 下坠的他看着苏泽眼中的惊讶,他就知道自己上了当,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不过此时说这些都已为时太晚,他努力在空中维持着平衡,把爪子对准苏泽。 可是这次苏泽没有丝毫的大意,看似旋转中的藤蔓实则留了三分力,这让藤蔓迅速的调整过来,直接抽在了还在空中的航哥身上,他的身体仿佛被挥杆打出的高尔夫,重重的与墙壁发生了接触,然后留下一个血印,身体滑落在地上。 苏泽走到航哥身旁,用藤蔓把他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现在还跑吗?” “咳……不跑了”航哥一边说一边吐出一口血沫,他把血腥子啐在地上,虚弱地问“我想知道,韩经理和你什么关系?” “你之前回答了我一个问题,现在我也还你一个,我不认识他,我只是之前在临安市中碰到过他,他求我帮忙带点东西,但可惜他没等到我就死了,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地址。” “我不甘心……你们只是陌生人。” “如果不是他当时为了给我留下信息,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把自己喂食给虫子,我也不会对他的事这么上心”苏泽感慨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吗,你觉得韩经理他懦弱,但他却敢为了家人直面虫子,而你呢,则是选择做个基地的蛆虫,欺负普通人,不敢面对虫子。” “不……不,我不认同,只是因为你比我强,所以你现在像教训死狗一样给我说这些狗屁道理,要是,要是……” “可惜没有要是,你说得对,既然你没有实力,又敢干出这种事,那就活该你去死”苏泽用藤蔓把航哥像拖麻袋一样拖在地上,一直走到了垃圾站的后面,在那里,有一个不断散发出恶臭的化粪池。 “不要,不要”或许是明白了自己即将遭受的痛苦,被捆住的航哥拼命地摆动着四肢。 扑通一声,航哥被丢进了化粪池中,他奋力挣扎了几下,但是重伤后的他根本无法从泥泞中挣脱,很快就把他的半个身子咽了下去。 巨大的吸力消耗着他的体力,扑鼻的反胃恶臭侵蚀着他的精神,这让他很快就丧失了抵抗,他的嘴很快也被淹没,粪水顺着喉咙进入气管食道“呜,呜呜”他努力着把连露出水面,但是没过一会,化粪池如同一个张开嘴的巨兽,把他吞噬进去,只有冒到化粪池上的几个气泡,才能证明这里刚刚有人存在。 第127章 屠夫(五) 看着刀疤航哥被化粪池逐渐吞没,苏泽转头离开了垃圾站,他顺着干涸的血迹一路走回了莫大夫家前,敲响了莫大夫家的大门。 “咚咚咚,咚咚咚”睡梦中的阿亮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这让处于浅睡眠中的他很快醒了过来,是那个男人找过来了吗? 他的心立刻被提了起来。敲门声再次响起,阿亮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知道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针对着苏泽找上门来的情况,他也早有布置,再说,如果是有人身患重病,迫不得已深夜来找莫大夫求医,那么自己贸然行动,可就出了问题,阿亮把呼吸平复下去,继续躺在床上。 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间隔越来越短,阿亮也被不断的敲门声弄得浑身不自在,就在他惴惴不安时,门被打开了。 阿亮眯着眼,看着被暴力拆开的大门,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趁着那个男人转身把门重新嵌入门框时,他赶紧闭上了双眼。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入阿亮的耳朵,听声音好像是在柜子那侧,阿亮放空心神,柜子的抽拉声逐渐响起,然后,男人慢慢走到了床边,不知怎地,男人身上带着一股酸臭味,阿亮屏住呼吸,当初他选择了侧身躺下,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破绽。 随着床垫一陷,男人坐在了床上,他的气息越靠越近,鼻息甚至打在了阿亮的脖颈上,阿亮忍住麻痒,把自己变得如同尸体一般,好在他坚持了一会,那个男人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就在阿亮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时,苏泽却突然把被子掀起,他戳了戳阿亮的腰说“该起床了。” 短短的四个字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阿亮浑身发麻,苏泽看着僵硬的尸体道:“这样也好,省下了你我的时间”只见藤蔓出现,把阿亮牢牢捆在床上,紧接着,苏泽从柜子中翻出一团剩下的纱布,塞到了阿亮嘴里。 苏泽又从柜子中翻腾出了一柄手术刀,走到了阿亮身边,看着拼命摇着头的阿亮笑道:“你应该不怕疼?” 刀子轻轻隔开了阿亮的皮肤,阿亮的身体在藤蔓的束缚下闹不出任何动静,刀子在阿亮的身上精准的留下一道有一道伤口,伤口不深,但带来的痛苦可不会减少分毫。 苏泽认认真真地数着,最终伤口的数量停留在了三十上,此时的阿亮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眼神涣散,随时都可能昏死过去,看着尽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余光,苏泽开口“下次动手前,记得早点洒血,要不然啊,颜色可是会不一样的。” 听到这句话后的阿亮呜咽着,可是口中的纱布又让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短短几个声音,他就像耗尽了剩余的精气一般,偏过头,死了。 看到阿亮断了气,苏泽叹了口气“你可是刀疤航哥都赞口不绝的‘艺术家’我怎么可能会小瞧你呢。” 他说完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一具尸体被裹在衣服里,他把尸体裹着的衣物给打理整齐,然后把尸体放回了原位“无论是虫子还是因为虫子产生的这些疯子,最后的苦啊,还都是由无辜者来受着。” 苏泽拉开了小窗,从窗户外窜了出去,他跑到韩经理的家中,给他的母女穿戴好衣物,把她们抱回到各自床上,苏泽对着母女两人的尸体凝视很久,然后默默道:“或许在这个时代,死亡对于你们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苏泽把门静悄悄地关好,找到了自己的山地车,他不想再去对面家了,里面的场景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 他骑上车,朝着自己家中骑去,两侧的风刮着他的脸颊,前面的巷子一片漆黑,苏泽蹬着脚踏板,松开了双手,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纱布,细细地从手腕擦起,顷刻纱布就被染成了红色。 他把纱布迎风一扬,纱布飘起在空中,升啊升,降啊降,最终不知贴在了谁家窗前。 第二天苏泽又是起了个大早,他对着镜子下意识的想要拧开水龙头,结果发现房间中连洗手台都没有,更别提水龙头了。 他暗骂了一声,心想道,今天一定要找李老头问问,到底哪能搞到充足的水,对于苏泽来讲,世界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睡觉前洗上一次热水澡,而现在别说是热水澡,刷牙洗脸都成为了一种奢求,只能每天回来冲个凉。 苏泽重新蹬上了他的山地车,这次他刻意记下了时间,从自己家到北城墙骑快点也要40多分钟,这么算来,他好像又恢复了高中时候的作息。 苏泽抱怨了几句,把制服在卫生间套好,重新走进了城门的门洞,在那里,李老头早就坐在板凳上,他手里捧着一个白底搪瓷杯,上面印着一朵大牡丹,旁边还有着一个“囍”字。看到苏泽一来,老人赶紧下巴一缩,哧溜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搓了搓嘴巴说:“小苏你来啦。” 苏泽跟他问了个好,凑到他身边,看着搪瓷杯里已经见底的豆浆问道:“你这是甜豆浆?” 李健宗翻了个白眼“俺们杭州人可不行喝甜豆浆,腻的要死!” 苏泽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咸豆浆有啥好喝的,咸的直齁嗓子” …… 不过很快苏泽就败下阵来,连忙跟老头道歉,和人吵起架来的老头如同泼妇一般,苏泽估计只有自己小时候的邻居李大婶能和他一较高下。 虽然苏泽早已经缴械投降,但是李健宗似乎还有着不依不饶的趋势,好在有人救了他们。今天的外城区不知格外的热闹,人们争先恐后地跑出物资,跑到街道两侧,有序地站好,他们的目光一致地投向城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只见一辆辆装甲车排成竖列从城内驶来,所过之处,早就等待好的人群发出巨大的分贝,就连道路两旁的楼房,也有不少人探出头来,朝他们挥手致意。 领头的钢铁巨兽中,一个年轻士兵摇下车窗,朝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周围的人群立马陷入了沸腾,“凯旋归来”的声音从无序变得逐渐整齐,最终这四个字竟然在千百人的口中变得整齐划一。 苏泽看着沸腾的人群和响亮的呼声,内心忽然冒出了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装甲车艰难的从人群挤出,一直驶向城门,一路上,路边的人群奔跑着为他们送行,直到车子停在了城门口,一向没正行的李健宗也站了起来,把身子挺得笔直,朝着车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保重!” 车里的年轻士兵再次露面,朝着李健宗和苏泽还了一礼。在两人的目送下,一排装甲车驶出城区,逐渐消失在了远方。 “这是什么?”苏泽心中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他向李健宗问道。 这一刹,李健宗的眼神不再浑浊,他郑重地对苏泽说:“这是临安基地物资搜查队,他们或许不是基地中最强的部队,但他们一定是基地里最受欢迎,最受尊重的,因为,基地中的每一口水,每一粒米,就是他们用自己的性命,从野外换来的。” 第128章 焰中人(一) 看着苏泽跃跃欲试的表情,李健宗给他泼冷水道“你就不要多想了,人家物资搜查队的要求可高了,全部由军部的觉醒者组成,外人根本进不去。再说人家虽然看起来风光,但是也是军方实打实伤亡率最高的队伍,你以为在野外获取物资有那么容易吗,万一碰上了恐厄级或以上级别的虫子或者变异兽,一个人也别想回来。” 听完了李健宗的话,苏泽过热的大脑这才冷却下来,他朝李健宗笑了笑“我倒是想,但是就凭我这点微末本领,人家也不要我啊。” 李健宗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知道就好,年轻人就怕好高骛远,你啊,还是好好看门,陪我老人家聊聊天。” 没等两人歇息一会,又一辆皮卡开到了城门处,副驾驶上的男人朝李健宗挥了挥手“李老头,还来新人了啊?” 李健宗指向苏泽“这是小苏,新来的卫兵”他接着指向车里的男人“这是刘波帆,蓝鲸拓荒者小队的队长。” 两人互相问候了一声,李健宗接着问:“怎么今个还出去啊?” “这不是看到搜查队出去,准备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喝点汤,我们这十来号人已经有一段没开张过了,再不抓紧机会,可就吃不上饭喽。” “那你们可得小心点。” “放心,等我回来还得请你喝酒。” “必须的” 李健宗拿着笔简单地做了个登记,随后皮卡发动起来,沿着刚刚装甲车队走过的痕迹向基地外驶去。 蓝鲸小队走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十支队伍跟了出去,有跟李健宗熟悉的,打着招呼;也有不熟悉的,登记完开着车子直接加速追了出去;有的团队多达百人,全副武装;也有的队伍只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就往外赶,陆陆续续到了中午,出城的队伍才少了下来。 中午苏泽把城门关上,在李健宗的带领下来到军营的露天食堂,炊事兵们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军营,找来一条长桌,把铁盆放在上面,一勺一勺地给士兵们盛着菜。苏泽和李健宗一前一后站在长龙般的队伍中,看着队伍缓缓移动,终于到了他们,苏泽拿起饭盘和叉子,把餐盘端到炊事兵师傅面前,师傅左手用铁勺盛出一勺西芹肉片,右手用木板板铲出一块米饭,一同放在苏泽盘中。两人打好了饭,在长桌附近找了地地方坐下,准备用餐。 李健宗朝苏泽甩了甩手中的叉子说道:“小苏,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用筷子,翻到要用叉子吗?” “你说。” “当时基地的围墙还没建好,士兵保护着工人们在城外修筑外墙,一次中午士兵们正在吃饭,虫群突然袭来,毫无防备的士兵们拿着手中的叉子,以全队覆没的代价,消灭了那群虫子,保护住了筑墙工人,确保了城墙按时完成。那件事之后,炊事班在吃饭时不再提供筷子,全部用叉子代替。” “看来基地建成也不容易”苏泽用叉子胡乱地叉着盘子里的肉片,散发着香气的饭菜也吸引不起他的食欲了。 “那时候不拼命吃苦,哪有现在享福的日子”李健宗大口吃着碗里的饭“可别浪费了,在军队里,剩饭剩菜可是要挨罚的。” 饭后两人重新回到了岗位上,可是没多一会,就有传令兵跑了过来,跟两人打完招呼后说:“今天晚上恐怕你们走不了了,刚刚有人在城墙上发现了我们北城墙联合师兄弟烧焦的尸体,疑似是觉醒者作案,这是基地里第一次觉醒者公然袭击士兵并挑衅军方,就连江司令都十分重视,谢师长更是无比震怒。” 李健宗的嘴巴被撑得老大“居然还有人敢挑衅军部?” “我在跟谢师长确认之前也以为是有人在开玩笑。” “士兵本人和其他人没有私仇?” “被烧焦的士兵叫徐根宝,是个孤儿,性子憨厚,每天吃喝睡觉基本都和战友们在一起,没有得罪人的可能。” “这他妈的必须把凶手找出来”李健宗一下子来了火“别说是加班了,这几天老子觉都不睡了,一定得把这孙子给抓住。” 整个下午,北城墙各个岗位的士兵全部被这个消息点燃了怒火,他们如同猎鹰般仔细地巡查着城墙周围包括棚户区在内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却没有任何发现,凶手在把徐根宝烤焦后就仿佛原地蒸发一般,苏泽和李健宗也有心帮助搜查,但是曹队长让他们坚守城门,仔细检查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员,避免凶手混迹其中。 天色渐黑,已经快到了关城门的时间,李健宗坐在小板凳上骂个不停“曹新杨这个小崽子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子参军的时候他他娘的还在吃奶呢,现在居然敢瞧不起我们俩,不让我们去参与搜查。” 听着李健宗骂了一下午,苏泽的脑袋也是嗡嗡作响,他想要离远一点,于是从城门的门洞中走出,走过吊桥,他的脑子刚清净一会,隐约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求救声。 烽火台上的警报确认了他的感觉,只见不远处数十只巨大的跳蚤朝着城墙冲来,在它们的前面是一辆皮卡,皮卡车厢上的人站起身来,举起一面红色的旗子,不停地呼救着。 就在这时,皮卡身后不远处的一只跳蚤强有力的后肢蹬地,庞大的身躯直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用口气叼住了男人的后颈。 皮卡的速度让跳蚤很快被甩下车去,但是那个呼救的男人也没能幸免,他的上半身被跳蚤连带着拽下了车。 这时的跳蚤已经进入了基地的最佳开火距离,城墙上的士兵们举起枪,对准跳蚤群,然后,骤然开火,一朵朵火焰从枪口绽放,精准地打击在跳蚤身上,他们那并不坚硬的外壳在子弹的冲击力下节节败退,很快就被打碎。 眼看着顶不住强大的火力,有的跳蚤高高跃起,想要接近城墙,但是飞到空中的跳蚤却遭遇了更加密集的弹雨,子弹在跳起的跳蚤身上带走一片片血肉,然后,它们就如同折翼的秃鹫,摔落在地上。 数十只跳蚤在火力的覆盖下很快就失去了性命,苏泽还沉浸在枪械的强大威力中,那辆皮卡已经停在了他的身边。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下午才见过的刘波帆,此时的车上只剩下他一人,苏泽打开车门,看见李健宗的刘波帆身子一软,直接从车上跌了下来,李健宗接住刘波帆,只见他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全死了,全都死了。” 第129章 焰中人(二) 精神失常的刘波帆很快被士兵接走,李健宗示意苏泽先把皮卡从城门处移开,苏泽发动起皮卡,准备把车子从吊桥开到军营中的停车场暂靠,可是刚开进城墙没多久,他就听到了车底传来的咯噔一声。 是不是压到了什么东西,他赶紧下车检查,趴在车子旁,他总算发现了制造出声音的凶手,一个车底的零件从皮卡上脱落了下来。他捏着发黑的零件“现在这车子,造的是越来越不结实了。” 把车子停在了停车场,苏泽重新回到了城门处,只见城墙上许多站岗的士兵已经没了踪影,他在城墙便等了一会,李健宗悄咪咪地摸了回来。 他左顾右盼地瞅了两眼,然后凑到苏泽耳边小声说:“我刚刚过去偷听到了,这次的物资搜查队遇上了一只恐厄级的火鸟,那火鸟身体庞大且灵活,子弹和火箭筒根本打不中他,它还会喷火,再加上速度极快,整支搜查队连带着跟在后面的拓荒者只活下来了两个。” 苏泽有些震惊,热武器的强大火力他刚刚才见证过,可是如此强大的火力配上觉醒者们的能力,却还是无法伤害到恐厄级别的生物,如此看来,恐厄级的觉醒者和恐厄级的变异兽,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这下子搜查队可算是伤筋动骨了,接近十分之一个搜查队全军覆没,估计基地里的老百姓都要挨饿。这情况之前可从来没发生过,那边谢师长已经召集了不少士兵,准备派出一支小队侦查火鸟的动向,那火鸟离基地不过几百公里,要是真是朝这边飞,那可真就遭殃了。” 那边军营中的士兵还聚在一团,苏泽忽然发现城墙上发出了火光“那是什么?”他连忙指给李健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在团橙红色的火光中,似乎包裹着几个人影。 附近驻守着的士兵立马爬上城墙灭了火,顷刻,两个士兵抬着两具烧焦的尸体,士兵的眼睛眼睛睁的老大,仿佛要吃人一般,看着亲密的战友化作焦炭,抬尸的他怒发冲冠“究竟是哪个狗东西干的,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曹队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怒容满面的他话里夹杂着磅礴的怒火,连续两次,一次一人,一次两人,死的可都是他手下的兵,竟然有人敢在基地中摸老虎的胡须,还把老虎踩在脚下,他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逮出来,然后抽筋拆骨。 他环视了眼四周,士兵们的眼睛里似乎都冒出火光,他大声说:“今天晚上谁也别睡了,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给弟兄们报仇。” “是” 等到士兵们五人一组散开寻找线索,曹新杨走到尸体旁,士兵的尸体外面被黑色包裹着,身体鼓胀起来,像是一只黑猩猩。 他用手扒开一块一块发硬的黑色外壳,尸体里面白色红色交织在一起,还有些发黏。检查完尸体的各个部位后,曹新杨变得更加愤怒,他敢保证,这一定是人做的,因为只有人才会均匀地烤熟士兵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让他们承受最大的痛苦。 到了晚上八点,火把被照常点起,但是收到命令的苏泽和李健宗并没有关门,一辆装有五人的精锐小队的车子从军营驶出,他们的任务是侦查并记录下火鸟的动向,并把消息传回,谢师长亲自把他们送出城去。 伴随着车子出城,李健宗缓缓把城门关上,谢国铭亲自坐镇墙头,今天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让军队中人心惶惶,他陪士兵们一起巡逻搜查,才能稳固军心。 果然有了谢师长的坐镇,士兵们一扫疲惫,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搜查当中。 上百人的搜查很快就见到了效果,他们在城墙上发现了作案者留下的痕迹,在刚刚死去的两名战友尸体处,有着一小滩血迹凝固在了石头城墙的地缝中,两名战友的尸体士兵们全部交予专业医生检验过了,他们的身体除了烧伤外没有任何的伤口,那么地缝中的血迹就必然是作案者留下的。 既然作案者在士兵的反击下受了伤,那么线索一下子明确了起来,士兵们提着火把,仔细寻找着地上一点一滴的血迹,很快,在城门不远处,一名士兵有了新的发现。 看着石板路上的一抹淡红,谢国铭亲自走下了城墙,在曹新杨的陪同下,他们来到苏泽身边“今天下午有没有人从城门出去”谢国铭严肃地朝苏泽问道。 “没有。” “那有没有人从城外进来?” “除了刘波帆外,一个都没有。” 谢国铭皱起眉头,对着身边的曹新杨吩咐道:“你再去问问刘波帆,看看他知不知道这回事,然后再派人和外城区的部队接洽一下,请他们也帮忙,现在看来不排除凶手故意诱导我们的可能。” “是,长官”收到命令后的曹新杨快速退下。 “你们俩也给我打起精神,虽然城门关了,但是这边有任何的动向都一定要迅速通知我。” “明白。” 夜越来越深,木质火把已经快要燃尽,靠在墙边的苏泽也满是倦意,看到苏泽把眼睛闭上睡去,直到头部向前垂落,才再次惊醒,往复几次,旁边的李健宗开口:“你先迷瞪一会,这边我来看就行,等有长官来查岗,我提前叫你。” 苏泽知道自己实在撑不住了,点了点头,偏过头去睡了过去,在梦中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自己被人摇醒“快起来,侦查小队回来了,谢师长他们马上就要下来。” 一听到这个,苏泽立马站起了身,他揉了揉眼睛,把倦意揉去,然后笔直地站在城墙边上,谢国铭和另一名军官候在了门口,等到上方的士兵传令开门,苏泽二人把吊桥放下。还没等车子驶入城门,谢国铭便立即从门洞跑了出去,他用力地敲击着车窗问“怎么样?” 里面的驾驶员看到谢师长,立马回答“报告师长,据我们观察,火鸟的移动轨迹已经和基地的方位相反。” “那就好,那就好”谢国铭喘了口气“这是重事组组长李泽邦,你们几个跟着李组长去里面汇报一下完整情况,他要尽快制作档案,上交给司令部。” 五名侦察小队的队员跟着李组长进了城,李健宗和苏泽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确认无误后就从吊桥上开进了城“可算是放下心了”副驾驶上的李健宗感慨道“要是那火鸟真往基地这边走,我们这些士兵不死也要脱层皮。” 话音刚落,车子的底部又传来咯噔一声。 第130章 焰中人(三) 苏泽脸色一变,这的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东西,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很快想出了对策。 他下了车,假装俯身看了一眼,然后凑到窗前跟李健宗说道:“有个零件掉了,不用担心,正好我先去上个厕所,你帮我把车子停回去。”话一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零件,一溜烟地朝着声音落地后的方向跑去。 苏泽反身朝着城墙的方向跑去,尽管苏泽把速度提到最快,但是在黑夜中也迷失了目标。在黑夜中摸索了一阵,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稍微靠近一些,那光亮源自一个军用帐篷,军用帐篷的背面好像靠着一个士兵,手里抱着一盏小小烛灯,但是他的脖子歪过去,应该是睡着了。苏泽把脚步放轻,躲在一课光秃秃的树后,观察着帐篷,按道理来讲,现在就连谢师长都在城墙上搜查,怎么会有士兵呆在帐篷里。 接着昏黄的烛光,苏泽发现帐篷中应该还有人,只是听着若隐若现的呼噜声,帐篷中的人应该是睡下了,这时候苏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呆在帐篷里,感情是跟自己一样,实在顶不住了,找个隐蔽的地方偷懒。 搞明白真相后的苏泽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忽然,在烛灯倒映出的光线中,闪过了一道纤细的黑影,苏泽以为自己眼花,可是黑影很快停在了烛光中心,在昏黄的烛光中,细长的影子伸出一只手,逐渐伸向了坐在地上的另一个壮硕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纤细影子的手轻轻飘过另一个影子,然后迅速抬手,伴随着烛光的消散,那道影子迈入了帐篷。发现凶手的苏泽二话不说,唤出藤蔓,朝着不远处的帐篷冲去,眼看着帐篷就要被藤蔓掀飞,里面突然冒出了星星火光。苏泽暗骂了一嘴,立马紧盯帐篷入口,果不其然,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走了出来。他注意到了苏泽和他身边的藤蔓,停在原地愣了片刻,紧接着,他把熄灭的烛灯望着苏泽这边一砸,闪身就要向后跑去,苏泽哪里会让他如愿,藤蔓一挡,侧身就朝着黑衣人追去,但是就在藤蔓即将打到烛灯的那一刹,一条长长的火线从烛灯中冒了出来。本能中受到一丝惊吓的藤蔓偏开藤身,苏泽一个懒驴打滚,顺着地面滚去,躲开了爆发的火线。他站起身来,也顾不上有些烧焦的头发,一拉手中的藤蔓,继续朝着黑衣人追去。 黑衣人的速度比苏泽要慢上好多,眼看着苏泽即将追上,他再一回身,苏泽一个侧翻,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再次发出火线,反而是借机继续往前冲去。上了当后的苏泽长了记性,再一次接近黑衣人时,直接从远处像挥舞长鞭一般甩出了藤蔓,眼看着黑衣人即将落入囚笼,只见他双手一擦,一团巨大的火花凭空出现,砸向了藤蔓。可是挨了主人教训的藤蔓这次没有躲避,反而是穿过火焰,直击黑衣人。 此刻在帐篷边上,守夜的士兵脖子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明显是死了,但是他的尸体却被点燃,熊熊大火从他的胸膛一直蔓延到四肢,把周围照的彤红。亮堂的火光很快就吸引来了巡逻士兵的目光,他们看到被点燃的战友,一边叫人拿来灭火器,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凶手在这边。” 士兵们用灭火器灭掉了战友身上的火,但是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他们掀开帐篷,里面还有两具尸体,身上的火苗还没有熄灭,只身身子已经被烤成了焦炭,防火材质的帐篷并没有被他们身上的火焰点燃,反而是助长了温度的加速升高。三具焦黑的尸体被士兵们抬了出来,一部分士兵留下来保护现场并查证,剩下的士兵排成队列,继续朝着里面侦查。 虽然士兵的怒火无法烧到苏泽的战场,但是黑衣人明显不是苏泽的对手,发现自己的火焰无法奈何苏泽之后,他就只能和苏泽缠斗在一起,靠着自己的觉醒能力来拖延时间。苏泽一边甩动着藤蔓,一边用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防止他逃跑。黑衣人手中的火苗越来越小,终于,藤蔓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膀。就在这时,树林之中一阵气浪传来,苏泽还以为是黑衣人准备的后手,随时准备唤出虚空藤,只是定睛一看,从树林中飞速赶来的正是谢国铭谢师长。 看到苏泽手上的藤蔓穿过了黑衣人的肩头,谢师长吃了一惊,紧接着立马退到树林远处“我没有战斗能力,你先把他控制住,等其他人来。” 苏泽的眼皮跳了跳,他没有想到看似沉着稳重的谢师长竟如此胆小,只好先牢牢地把黑衣人制住,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的战友?” “你这个没有父母的小杂种。” 只听咔的一声,没有苏泽的命令,为自己主人打抱不平的藤蔓直接把藤身贯穿了黑衣人的腹部。紧接着,密集的脚步声开始把这片小树林包围,士兵们端起枪,枪口对准和苏泽贴的很近的黑衣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动不动。 苏泽此刻的心中没有愤怒,反倒是感觉一丝不对劲,只是藤蔓反应太快,自己甚至没有时间制止,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父母早逝,另外,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的熟悉。 血滴答滴答地从黑衣人的伤口留下,苏泽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包围成一圈的士兵暂时不要靠近,带着内心一丝不详的预感,苏泽揭开了黑衣人的面具。 “怎么……会是你”苏泽看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语言变得滞涩起来。 “快点给我个痛快”梁怡平静道。 “不,不行,我这就带着您突围出去!” “傻孩子,你看看周围,你已经为了玉希犯过一次错了,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我……我决不能杀您”苏泽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觉得把我交给军方,让我剩下的日子在没日没夜的审讯中度过就是好事吗?” 苏泽的脸扭曲的像一张揉皱的白纸“那我该怎么办……”他多想大哭出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虽然自己的帽子遮着自己的大半脸颊,但是谢国铭已经认出了自己,更有那么多不认识的战友在看着自己,苏泽深呼吸了一口,把眼泪从眼眶吸回到喉咙中。 “孩子,我只是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自己怨恨和哀愁的老女人,一个早已经被人否定,被时代淘汰的女人,我的一生被厄运和灾难笼罩着,只有玉希那个孩子,是我唯一的支撑,北城墙的卫兵杀了我的孩子,我来报仇,这是天经地义,我死在他们手中,这是宿命,我从来没有怪你加入他们,因为这是你的救赎,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从而怨恨玉希,我求你……” 血还在滴答滴答的流,在地上逐渐形成了池塘,周围的士兵们好像也有些忍耐不住的躁动,要不是谢国铭的制止,他们早已经上前。 苏泽能够感受到被藤蔓刺穿的老人正在逐渐流逝她的生命,这无法挽回的过程就如同自己小时候扒在手术间的门口看着里面的妈妈。 “苏泽,你是个好小伙,我很喜欢你,但是可惜我等不到你再叫我妈了,玉希她年纪还小,我还要多陪陪她。”一股由内而外的火焰从梁怡的身体内绽放开来,形成了一朵火莲。这火莲从盛开到凋落,只用了短短几秒,还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梁怡的身体已经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灰烬,从藤蔓上落下。 “妈”苏泽默默念叨了一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留下,但迅速被他遮住。 士兵们围了过来,苏泽凑到谢国铭身边,给他打了声招呼,两个人单独到了一旁的树林中,“这是怎么回事?”谢国铭立刻问道。 “我也不知道,本身我已经控制住了他,只是我以为他在临死前会酝酿什么大招,所以先让你们不要靠近,谁知道他直接把自己给烧了。” “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他每次作案都要从城门进出一次,进时躲在车底,出时应该就躲在城墙附近。” “其他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属于什么组织?有什么目的?” “他死活都不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谢国铭这时候才注意到苏泽紧绷着的脸颊。 “没事,就是刚刚消耗有点大,所以有点不舒服。” 谢国铭觉得是苏泽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害死了战友,连忙安慰道:“那你赶快去休息,今天辛苦你了,还好你发现的早,这才帮大家报了仇,至于他骗过你俩这事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换谁谁都想不到,兄弟们的死只能怪我们这些决策者没考虑周全。” “那我先走了,师长。” “嗯,回去多休息休息,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苏泽的身影逐渐远去,士兵们仍围绕着刚刚的战场转个不停,苏泽重新回到了城门口坐下,没过多一会老头便赶了回来,他看到苏泽赶忙说:“你可算是从厕所回来了,刚刚那个杀人凶手被抓住了,被军部的一个高手三两下就打的趴在地上,只能选择自杀。还有啊,巡逻队发现了,那凶手在城墙外的壕沟下挖出了一个小坑,每次杀完人就出城躲在里面,然后再趁乱进城,这叫一个狡猾。” 看到苏泽不理会自己,不愿自讨没趣的老头跟苏泽招呼了一声,便往家走去,苏泽一个人坐在老头的小马扎上,抬头望着天,自打虫子降临以来,天空一直是黑漆漆的,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黑色的幕布上出现了两颗星星,一颗大一颗小,两颗星星一闪一闪地,好似在向天空底下的人眨眼睛。 第131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苏泽抬起沉重的眼皮,才发现自己并不在家,他从陌生的床上爬起,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朵火莲熊熊燃烧,梁怡也随之消逝于世间,至此,世界上有关于玉希的印记也只剩下了那半截白贝母项链。 他一边回忆一边走下了床,脚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传来“哎呦”一声,苏泽赶忙抬脚,才发现李健宗正躺在地上,他双手捂胸,似乎受了重伤。 “你这个小王八犊子,我好心把你抬回来,你不仅占了我的床,还踩我老人家”李健宗吹着胡子怒声道。 “rry”苏泽给老头拍了拍胸口,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要想让我原谅你,除非你请我喝两顿……啊不三顿酒。” 苏泽又感动又好笑,憋着笑意说:“好,您放心。” 得到承诺后的李健宗很快从苏泽的搀扶中挣开“谢国铭还算是有点良心,给我俩放了天假,总算是能歇上一天了,你刚来你可是不知道,我们看门这工作,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无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可得把握好。” “那今天谁看城门?” “城门今天关上一天,咱们卫队的人暂时封锁了城门,正在清理和调查。” 苏泽叹了口气,梁怡把自己燃成灰烬,隐藏住了自己的身份,同时杜绝了全部的麻烦,尽管谢国铭和数百号士兵在场,但是他们也不会把凶悍的杀人犯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联系起来。可是梁怡到底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如果她觉醒的早,那么毫无疑问,在基地等待了数月后的她绝对会出发去霾都找自己的女儿,忽然,苏泽回忆起在自己告知梁怡玉希死讯后她给自己的那个拥抱,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多想,可是仔细回忆,那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像是雪地中的一团篝火。 看着苏泽陷入呆滞,李健宗稀疏的眉毛跳了跳,等到苏泽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问“小苏,我问你个事,你实话跟我说,死的那个人是不是和你有关?” 苏泽吃了一惊,但很快掩饰住了面部的波动“没有。” “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害我们战友?” “我说了我不认识那个凶手”苏泽加重了语气。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傻子,你从车子上着急忙慌的跑下去,没过一会那边就出了事,而且一直到事情结束你才露面。”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苏泽眯着眼睛盯着老人。 “有些问题可以躲,有些问题躲不过去”李健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两人僵持了片刻,苏泽还是收回了锐利的目光,他决定把自己的身份坦露给老头,他知道如果不这样,老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前几天在城墙上的巨藤” 李健宗一眼茫然地看着苏泽“什么巨藤?” “你不知道”苏泽诧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 苏泽仔细地回忆着进城那天,自己把城墙上的士兵屠戮一空,但并没有攻击城门,按理来说,李健宗肯定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你从基地建立开始就一直守着北城门?” “对啊。” “那你认识赵胤吗?” “当然认识啊。” “他现在在哪?” “前一阵就调到西城墙那边去了,对了,你怎么认识人家的?我记得你还没来人家就调走了。” 苏泽勉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一个本应亲眼目睹自己杀戮全过程的旁观者,竟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他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道就不知道,就是在那天,这个杀人凶手的唯一亲人,也就是他的女儿,被城墙上的卫兵杀死了,而他,是我的亲戚。” 李健宗看着苏泽的眼睛,虽然这苏泽胡言乱语了一大堆话,但是他还是从苏泽的眼神中看了出来,苏泽并没有骗他“这么说你被迫杀死了你的亲戚,你难道不会恨我们吗?” “我是恨,但是我何尝不是你们。” 李健宗看着痛苦的苏泽,同样叹了口气“你说的事情在基地里并不少见,甚至连我都目睹过不少,城墙卫队的职责是保卫城墙周围安全,承担着基地安全中最重要的一环,经常有无辜者被射杀,他们可能年纪还小,可能并没有错误,但是同样,我们的战友也没有错误。宁错杀一千,不漏过一个,也正是坚守着这样的原则,这个庇护百万人的大基地才能建立起来。” 苏泽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愿再说,一面是蔓延至今的亡亲之痛,一面是李健宗错乱的提心吊胆,他对李健宗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好,切记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威胁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苏泽靠着床重新做了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自己深夜才被李健宗抬回来,并没有睡下多久就惊醒,他把脸埋在双手之间,使劲地搓了两下,李健宗也从旁边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背,默不作声。 过了片刻,苏泽重新抬头,看着逼仄的小房间他打破了沉默“就你一个人住?” “是。” 又是一阵沉默。 “你跟我爷爷很像,他也是一个人。” “你爷爷也终生未娶,膝下无后?” “不是,他们只是很久没见。” “那还是比我强多了。” “为什么不找个凑合凑合过日子?” “心里有块疤,就凑合不了了。” 苏泽的心隐隐作痛,似乎在他的那里,也有着一块去除不掉的伤疤。 时间的分秒针不断拨动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屋子中,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兴许是很久,苏泽把脸露出,两侧的脸颊上清晰地刻着五道指痕,他露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微笑“对了,我还想着问你,基地里哪里有洗澡的地方?” 李健宗对着苏泽同样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外城区有个澡堂子,是对夫妻开的,丈夫觉醒的水元素,妻子觉醒的火元素,店里不仅能泡澡洗澡,还能蒸桑拿,舒服得紧,就是价格死贵死贵的。” 他的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的一对父子的声音。 “爸爸,为什么现在都不上学了你还让我背古诗啊。” “你这混孩子,我让你背你就背,那那么多话”紧接着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声响。 “爸,我背,我背还不行吗,您别打了”孩子的声音小上了很多。 “快点!” 孩子时大时小的声音带着几分啜泣“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146章 不打不相识 直到结了钟宁真离开房子,苏泽虽然觉得浑身舒畅,但不知怎地,却总有股忧愁萦绕脑中。他在床上躺了一会,身上的精油已经被宁真擦拭干净,他起身喝了口已经发凉的菊花茶,看了看已经沉入杯底的菊花,菊花已经被泡成了深黄,还有不少花瓣脱落下来,他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 苏泽重新把浴袍穿好,走出了房间,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苏泽从楼梯下去,二层的男泡池里已经多了几人,下到一层,苏泽用手牌上的钥匙打开柜子,把自己的衣服换上,走出了门。门口的服务生把他引向柜台结账,站在黑色的柜台前,服务生开口道:“先生,您这边消费一共是346块。” 果然跟老袁说的一样,这的消费可真不低,苏泽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进裤兜,随后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他用手指不停地拨弄着口袋里剩下的两枚硬币,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阅人无数的服务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境,立马跑到了柜台里面的屋子里,没过一会就叫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壮硕的男人一走出房间就看向苏泽“怎么着,是不打算结账了?” “没有,只是今天没带够钱出来。” “不想给钱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这会先教训教训你,等治安队来了再把你关上几天,估计你这种人才会老实。” 虎背熊腰的男人二话不说,粗壮的手臂直接朝着苏泽扇来,苏泽也没想到男人直接动手,只得赶紧用藤蔓荡开了男人的手臂。但是看到苏泽手上的藤蔓,男人反倒是兴奋了起来“我说呢,原来是仗着自己是觉醒者想来我这打秋风,今天爷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团火焰附着在了男人的手臂上,裹挟着火焰的大手直接一把抓向藤蔓,苏泽看到男人不听他解释,只得先让他冷静下来,之间他左右手齐出,两株藤蔓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直接穿过火焰,打退手臂,将壮硕的男人捆了起来。 这下子,不光是男人,就连旁边的女服务生们都静了下来,可是很快,她们就尖叫着四散而去,与此同时,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壮硕的男人一看到女人,就立马吼道:“老婆,快跑。” 女人皱了皱眉,看向苏泽,再看到两株藤蔓后眼神凝重了下,然后开口“您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把我丈夫绑起?” 苏泽苦笑“我刚刚洗完澡没带够钱,这大叔就一口咬定我要白嫖,一上来就要打我,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男人也愣了愣“你不就是想不给钱吗?” 苏泽从包中取出自己的军官证和自己的身份手环给他看到“我是当兵的,还住在内城区,怎么可能占你们的便宜。” 一旁的女人扶着额角,仍被藤蔓挂在墙上的男人涨红了脸“那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你确定你下来不打我了?” “不打了,说什么也不打了。” 只听噗通一声,苏泽把男人扔在了地上,顾不上捂着屁股的男人,苏泽把自己的军官证递给了女人“要是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回家取趟钱,速速就回,我的证就先抵押在你这。” “好”女人回答。 等到苏泽的身影消失在店里,女人这才走到倒在地上的男人身边,一只手揪起了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指向旁边生出裂痕的桌子“打,让你继续给我打,我好不容易选来的桌子都被你给打坏了。” 看着大厅中悄悄观望着的服务生们,男人小声道:“老婆,回去再打,这还有人呢?” 话音刚落,女人的声音更大了起来“你好面子是?”他揪着男人的耳朵,把他拖在地上,朝着屋里拖去“我让你好面子,让你好……” 另一边的苏泽骑着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里,他从床下的柜子取两包藏好的黄鹤楼放到包里,然后飞奔出家门。可是直到他重新回到澡堂子的大厅,也不见夫妻俩的身影,正在他疑惑夫妻俩会不会是被吓跑时,女人拉着男人从房间里重新走了出来,男人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神似乎有些躲闪。苏泽把两包烟从包中取出,递给老板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女人接过了烟,看了两眼,随后震惊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小兄弟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要的,我还把你们这的装修给弄坏了不少,就当是给你们赔罪了。” 女人似乎是还想拒绝,但是又舍不得把东西还回去,还是旁边的男人一把夺过两包黄鹤楼,塞在手心,对着苏泽讲:“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苏泽。” “我是黄先志,这是我老婆周慧仁,因为有孩子在,所以我们拼着命的想要搬到内城去,今天这两包烟我收下了,以后你要是想洗澡,随便来我们家,绝对不收你一分钱。” 苏泽赶忙摆了摆手“那怎么行。” 周慧仁也说道:“小兄弟,因为有孩子在,我们也不敢出城,只能靠拼命攒钱一点点买积分,可是积分的汇率太高,实在不好攒,你这是帮了我们大忙,你一定要答应着。” 看到夫妻俩坚决的态度,苏泽也不好拒绝,只得说“好,那以后要是洗澡就来你们家了,这烟我那还有一些,你们要是还差积分就跟我说,不用客气,孩子的事最重要嘛。” 黄先志一把抱住了苏泽,大块的胸肌压得苏泽有些喘不过气“你这兄弟我认定了,你实力比我强,但是要是以后有什么麻烦事,随时来找我。” 三人客套了一番,周慧仁还想留苏泽在这里吃饭,却被他拒绝了,他跟夫妻俩道了个别,最后跟周慧仁讲道:“大姐,还要麻烦你多帮我照顾照顾刚刚给我做spa的宁真姑娘,她自己一个人还要带着弟弟,生活辛苦得紧。” 旁边的黄先志听到后凑了过来,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老弟你放心,以后我就让小宁来记账,给她一个人发三个人的工资。” 好在周慧仁把黄先志推到了一边,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听到这番话后苏泽也是忍不住苦笑,只是他没有解释什么,朝着夫妻俩挥了挥手,走出了店门。 第146章 不打不相识 直到结了钟宁真离开房子,苏泽虽然觉得浑身舒畅,但不知怎地,却总有股忧愁萦绕脑中。他在床上躺了一会,身上的精油已经被宁真擦拭干净,他起身喝了口已经发凉的菊花茶,看了看已经沉入杯底的菊花,菊花已经被泡成了深黄,还有不少花瓣脱落下来,他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 苏泽重新把浴袍穿好,走出了房间,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苏泽从楼梯下去,二层的男泡池里已经多了几人,下到一层,苏泽用手牌上的钥匙打开柜子,把自己的衣服换上,走出了门。门口的服务生把他引向柜台结账,站在黑色的柜台前,服务生开口道:“先生,您这边消费一共是346块。” 果然跟老袁说的一样,这的消费可真不低,苏泽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进裤兜,随后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他用手指不停地拨弄着口袋里剩下的两枚硬币,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阅人无数的服务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境,立马跑到了柜台里面的屋子里,没过一会就叫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壮硕的男人一走出房间就看向苏泽“怎么着,是不打算结账了?” “没有,只是今天没带够钱出来。” “不想给钱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这会先教训教训你,等治安队来了再把你关上几天,估计你这种人才会老实。” 虎背熊腰的男人二话不说,粗壮的手臂直接朝着苏泽扇来,苏泽也没想到男人直接动手,只得赶紧用藤蔓荡开了男人的手臂。但是看到苏泽手上的藤蔓,男人反倒是兴奋了起来“我说呢,原来是仗着自己是觉醒者想来我这打秋风,今天爷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团火焰附着在了男人的手臂上,裹挟着火焰的大手直接一把抓向藤蔓,苏泽看到男人不听他解释,只得先让他冷静下来,之间他左右手齐出,两株藤蔓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直接穿过火焰,打退手臂,将壮硕的男人捆了起来。 这下子,不光是男人,就连旁边的女服务生们都静了下来,可是很快,她们就尖叫着四散而去,与此同时,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壮硕的男人一看到女人,就立马吼道:“老婆,快跑。” 女人皱了皱眉,看向苏泽,再看到两株藤蔓后眼神凝重了下,然后开口“您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把我丈夫绑起?” 苏泽苦笑“我刚刚洗完澡没带够钱,这大叔就一口咬定我要白嫖,一上来就要打我,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男人也愣了愣“你不就是想不给钱吗?” 苏泽从包中取出自己的军官证和自己的身份手环给他看到“我是当兵的,还住在内城区,怎么可能占你们的便宜。” 一旁的女人扶着额角,仍被藤蔓挂在墙上的男人涨红了脸“那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你确定你下来不打我了?” “不打了,说什么也不打了。” 只听噗通一声,苏泽把男人扔在了地上,顾不上捂着屁股的男人,苏泽把自己的军官证递给了女人“要是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回家取趟钱,速速就回,我的证就先抵押在你这。” “好”女人回答。 等到苏泽的身影消失在店里,女人这才走到倒在地上的男人身边,一只手揪起了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指向旁边生出裂痕的桌子“打,让你继续给我打,我好不容易选来的桌子都被你给打坏了。” 看着大厅中悄悄观望着的服务生们,男人小声道:“老婆,回去再打,这还有人呢?” 话音刚落,女人的声音更大了起来“你好面子是?”他揪着男人的耳朵,把他拖在地上,朝着屋里拖去“我让你好面子,让你好……” 另一边的苏泽骑着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里,他从床下的柜子取两包藏好的黄鹤楼放到包里,然后飞奔出家门。可是直到他重新回到澡堂子的大厅,也不见夫妻俩的身影,正在他疑惑夫妻俩会不会是被吓跑时,女人拉着男人从房间里重新走了出来,男人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神似乎有些躲闪。苏泽把两包烟从包中取出,递给老板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女人接过了烟,看了两眼,随后震惊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小兄弟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要的,我还把你们这的装修给弄坏了不少,就当是给你们赔罪了。” 女人似乎是还想拒绝,但是又舍不得把东西还回去,还是旁边的男人一把夺过两包黄鹤楼,塞在手心,对着苏泽讲:“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苏泽。” “我是黄先志,这是我老婆周慧仁,因为有孩子在,所以我们拼着命的想要搬到内城去,今天这两包烟我收下了,以后你要是想洗澡,随便来我们家,绝对不收你一分钱。” 苏泽赶忙摆了摆手“那怎么行。” 周慧仁也说道:“小兄弟,因为有孩子在,我们也不敢出城,只能靠拼命攒钱一点点买积分,可是积分的汇率太高,实在不好攒,你这是帮了我们大忙,你一定要答应着。” 看到夫妻俩坚决的态度,苏泽也不好拒绝,只得说“好,那以后要是洗澡就来你们家了,这烟我那还有一些,你们要是还差积分就跟我说,不用客气,孩子的事最重要嘛。” 黄先志一把抱住了苏泽,大块的胸肌压得苏泽有些喘不过气“你这兄弟我认定了,你实力比我强,但是要是以后有什么麻烦事,随时来找我。” 三人客套了一番,周慧仁还想留苏泽在这里吃饭,却被他拒绝了,他跟夫妻俩道了个别,最后跟周慧仁讲道:“大姐,还要麻烦你多帮我照顾照顾刚刚给我做spa的宁真姑娘,她自己一个人还要带着弟弟,生活辛苦得紧。” 旁边的黄先志听到后凑了过来,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老弟你放心,以后我就让小宁来记账,给她一个人发三个人的工资。” 好在周慧仁把黄先志推到了一边,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听到这番话后苏泽也是忍不住苦笑,只是他没有解释什么,朝着夫妻俩挥了挥手,走出了店门。 第148章 明与暗的交锋(一) 第二天一早,苏泽换好衣服,把铁面具和一些必要的物资装到自己的尼龙背包中,然后把陌刀紧紧地绑在自己的后背上,他先是骑到了内城区的军区停车场,在那里,这此跟随搜查队出动的车子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丝毫不出乎意料,这次车队除了大量的货车以外,其他基本由摩托车队组成,和之前搜查队的装甲车甚至是坦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一位年轻士兵的带领下,苏泽来到了自己的座驾处,那是一辆迷彩的三座军用摩托,摩托右侧的第三座上铺着一卷褥子,侧边的铁篮子里还装着两大桶油,一个备用轮胎被绑在后面。苏泽把自己的背包和陌刀卸下,放在边三轮摩托上,从士兵的手里接过了钥匙,然后便继续赶往北城门处,虽然江司令肯定和谢师长协调好了自己的工作,但是自己还是要亲自去和老袁打声招呼,以防他担心。 一路骑到了城门,苏泽从老远就看到蹲在城门口捧着个搪瓷杯大口大口撮着豆浆的李健宗,苏泽小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袁啊,你这小日子可过得很悠闲?” “放你娘的屁”李健宗一把打掉苏泽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你这崽子这几天跑哪去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这不上面给我任务了吗,让我跟着搜查队一起出去”苏泽知道瞒不过他,实话实话道。 这下子李健宗可笑不出来了“我说小苏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人了,先是被安排到北城门来看门,现在又叫你跟着那帮老弱病残出去找物资,带着那么一大帮拖油瓶,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什么老幼病残,说的跟你不是似的”苏泽推了李健宗一下。 “那你注意安全”李健宗罕见地正经起来。 “好”苏泽咧开嘴,露出了牙齿。 跟李健宗道别后,苏泽重新回到了军用停车场,在那里江司令的亲卫正等着他,嘱咐苏泽带上黑色面具后,亲卫便拉着苏泽,进到停车场临时拉起的一间帐篷中,在里面,数名军官绕着一张长桌而坐,看到司令的亲卫入帐,所有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亲卫拉着苏泽的肩膀说:“大家都是战友,不用客气,这是司令指派下的随队觉醒者,铁面。” 最靠右的军官站了起来,他伸出了手“铁面兄,我是101侦查团团长张宝善,是这次搜查行动的负责人。”他又指了指右手边的三人“这三位是我手下的三位营长,分别是斥候营营长王鑫,作战营营长李淳和后勤营营长徐正武。” 苏泽和三位依次打过招呼后,张宝善继续指向左侧说“这边的是征调来的各位觉醒者,目的就是为此次行动保驾护航。” 司令亲卫先行告退后,安山给苏泽拿来了椅子,众人重新落座,张宝善重新开口“铁面兄应该是到的最后一人了,所以现在我们正式开始。坐在这里的肯定都是江司令的亲信,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行动有两个目标,一是取回大量的食物,二是为基地减轻弱劳动力的人口压力。所以在这次的行动中司令只派出了我们101侦查团四千多名士兵,我们的作用并不是保护老人和孩子,而是为你们侦查动向,帮助你们收集物资,而你们五位,才是这次行动的核心。” 桌子左侧的五位觉醒者相互看了看,这才明白了为何事关基地粮食如此重大的问题下,司令只派出了一个团的军事力量。 “五位先不要着急,你们等会有的是时间相互认识,先听我说完”张宝善清了清嗓子“我们这次的目标首先是护送搜查队进入临城,随后我们侦查团会留一部分人在那里等待他们,而剩下人则是跟你们一起,前往位于临城市左侧的战时粮食储备仓库,那里有着足以供应整个基地数月的粮食,但是那里同样也十分危险,不少兵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总算是拿到了仓库那边虫子的消息”张宝善打开桌上的资料夹,在里面有一张由铅笔完成的速写,白纸上画的是一只甲虫“浑天甲虫,恐厄级虫族,它时刻坐镇仓库,让基地几次无功而返,也是我们这次的目标。” 听完张团长的一番话,在做的每一个人看向那张简单速写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恐厄级别的虫子,代表着的是可以只身覆灭一个聚集地,甚至在导弹等重火力不出现的情况下,对基地有着极大的威胁的恐怖力量。 张宝善看到五位觉醒者似乎有点被吓到,拍了拍手重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不要灰心丧气,你们五位觉醒者都是司令亲自选出来的,你们就算不相信自己,也总要相信司令。” 听到了张团长的调侃,五人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坐在左侧最前的高大男子开口道:“张团长说的对,司令既然派我们五个担下重任,就肯定是对我们有信心,我相信在坐的各位实力肯定都非同一般,我们在路上也有磨合的时间,我相信浑天甲虫对于我们来讲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张宝善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们五人先各自介绍下自己,好让互相有个了解,我也好对你们进行战术执行上的安排。” 还是左侧首位的高大男人率先站了出来,他用雄浑的声音说道:“我是邵若夫,恐厄级觉醒者,能力是化身巨猿,具有很强的力量和抗击打能力,可以担任队伍的壁垒。” “暴猿邵若夫,我知道你”他左侧一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瘦小男人发话说。 “特战大队队长,军方最早的恐厄级觉醒者,有你在的话我们的行动确实有一定的成功几率”短发女人补充道。 似乎是不满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苏泽身前的年轻人用鼻子轻哼一声,似乎是表示着自己的不屑,但是他眼神中的凝重明显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玩世不恭。 看着张团长和手下几名营长崇敬的眼神,苏泽知道邵若夫在军中应该名气不小,看来江司令对于这次行动果真是势在必得,苏泽感叹道。经过这段时间自己的观察和揣测,恐厄级别的觉醒者在基地中很可能不超出一手之数,而效力于军方的可能更少,在这个时间,把邵若夫派出来执行任务,确实魄力很大。 瘦的仿佛麻杆一样,浑身散发着死气的男人等到大家说完,冷不丁地发话道:“我叫叶坤,人难级觉醒者,来自基地暗部,能力是流血,擅长隐藏和破甲,可以担任队伍的刺客斥候。” 坐在第三个座位上的女人身着便服,一头短发,英姿飒爽,看到叶坤说完紧接着道:“我是基地第一医院的主任医师安桥,人难级觉醒者,能力是治疗和增益,可以担任队伍中的辅助和医生。” 帐篷之中一片哗然“竟然是治疗系的觉醒者,这回司令恐怕是下决心了”就连邵若夫也心中暗喜,而一旁的苏泽也忍不住感叹,终于见到第二个治疗系的觉醒者了。 等帐篷中逐渐安静下来,众人看向安桥的目光也变得炙热起来,在野外,治疗系的觉醒者无异于给自己添了条命。稍过一会,又是一道男声传出“安医生这搞得我们后面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介绍了啊。” 嬉皮笑脸的年轻人等到大家把视线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这才继续说道:“我叫李潜,虽然不是军人,但是我的父亲是基地第二机械师师长,我是人难级觉醒者,能力是机械激活,同时擅长使用重火力武器,这次出来我可是带了不少我的宝贝,在队伍中可以担任后勤和火力支援。” 虽然李潜年纪不大,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小瞧他,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是机械系觉醒者虽然不如治疗系觉醒者那般稀少,但是全面性和综合能力极强,对于队伍的增益可半点不输安桥。 苏泽正好奇着怎么没人说话了,便看见自己前座的李潜回过身来,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自己“兄弟,我们都说完了,该你了。” 第148章 明与暗的交锋(一) 第二天一早,苏泽换好衣服,把铁面具和一些必要的物资装到自己的尼龙背包中,然后把陌刀紧紧地绑在自己的后背上,他先是骑到了内城区的军区停车场,在那里,这此跟随搜查队出动的车子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丝毫不出乎意料,这次车队除了大量的货车以外,其他基本由摩托车队组成,和之前搜查队的装甲车甚至是坦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一位年轻士兵的带领下,苏泽来到了自己的座驾处,那是一辆迷彩的三座军用摩托,摩托右侧的第三座上铺着一卷褥子,侧边的铁篮子里还装着两大桶油,一个备用轮胎被绑在后面。苏泽把自己的背包和陌刀卸下,放在边三轮摩托上,从士兵的手里接过了钥匙,然后便继续赶往北城门处,虽然江司令肯定和谢师长协调好了自己的工作,但是自己还是要亲自去和老袁打声招呼,以防他担心。 一路骑到了城门,苏泽从老远就看到蹲在城门口捧着个搪瓷杯大口大口撮着豆浆的李健宗,苏泽小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袁啊,你这小日子可过得很悠闲?” “放你娘的屁”李健宗一把打掉苏泽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你这崽子这几天跑哪去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这不上面给我任务了吗,让我跟着搜查队一起出去”苏泽知道瞒不过他,实话实话道。 这下子李健宗可笑不出来了“我说小苏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人了,先是被安排到北城门来看门,现在又叫你跟着那帮老弱病残出去找物资,带着那么一大帮拖油瓶,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什么老幼病残,说的跟你不是似的”苏泽推了李健宗一下。 “那你注意安全”李健宗罕见地正经起来。 “好”苏泽咧开嘴,露出了牙齿。 跟李健宗道别后,苏泽重新回到了军用停车场,在那里江司令的亲卫正等着他,嘱咐苏泽带上黑色面具后,亲卫便拉着苏泽,进到停车场临时拉起的一间帐篷中,在里面,数名军官绕着一张长桌而坐,看到司令的亲卫入帐,所有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亲卫拉着苏泽的肩膀说:“大家都是战友,不用客气,这是司令指派下的随队觉醒者,铁面。” 最靠右的军官站了起来,他伸出了手“铁面兄,我是101侦查团团长张宝善,是这次搜查行动的负责人。”他又指了指右手边的三人“这三位是我手下的三位营长,分别是斥候营营长王鑫,作战营营长李淳和后勤营营长徐正武。” 苏泽和三位依次打过招呼后,张宝善继续指向左侧说“这边的是征调来的各位觉醒者,目的就是为此次行动保驾护航。” 司令亲卫先行告退后,安山给苏泽拿来了椅子,众人重新落座,张宝善重新开口“铁面兄应该是到的最后一人了,所以现在我们正式开始。坐在这里的肯定都是江司令的亲信,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行动有两个目标,一是取回大量的食物,二是为基地减轻弱劳动力的人口压力。所以在这次的行动中司令只派出了我们101侦查团四千多名士兵,我们的作用并不是保护老人和孩子,而是为你们侦查动向,帮助你们收集物资,而你们五位,才是这次行动的核心。” 桌子左侧的五位觉醒者相互看了看,这才明白了为何事关基地粮食如此重大的问题下,司令只派出了一个团的军事力量。 “五位先不要着急,你们等会有的是时间相互认识,先听我说完”张宝善清了清嗓子“我们这次的目标首先是护送搜查队进入临城,随后我们侦查团会留一部分人在那里等待他们,而剩下人则是跟你们一起,前往位于临城市左侧的战时粮食储备仓库,那里有着足以供应整个基地数月的粮食,但是那里同样也十分危险,不少兵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总算是拿到了仓库那边虫子的消息”张宝善打开桌上的资料夹,在里面有一张由铅笔完成的速写,白纸上画的是一只甲虫“浑天甲虫,恐厄级虫族,它时刻坐镇仓库,让基地几次无功而返,也是我们这次的目标。” 听完张团长的一番话,在做的每一个人看向那张简单速写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恐厄级别的虫子,代表着的是可以只身覆灭一个聚集地,甚至在导弹等重火力不出现的情况下,对基地有着极大的威胁的恐怖力量。 张宝善看到五位觉醒者似乎有点被吓到,拍了拍手重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不要灰心丧气,你们五位觉醒者都是司令亲自选出来的,你们就算不相信自己,也总要相信司令。” 听到了张团长的调侃,五人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坐在左侧最前的高大男子开口道:“张团长说的对,司令既然派我们五个担下重任,就肯定是对我们有信心,我相信在坐的各位实力肯定都非同一般,我们在路上也有磨合的时间,我相信浑天甲虫对于我们来讲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张宝善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们五人先各自介绍下自己,好让互相有个了解,我也好对你们进行战术执行上的安排。” 还是左侧首位的高大男人率先站了出来,他用雄浑的声音说道:“我是邵若夫,恐厄级觉醒者,能力是化身巨猿,具有很强的力量和抗击打能力,可以担任队伍的壁垒。” “暴猿邵若夫,我知道你”他左侧一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瘦小男人发话说。 “特战大队队长,军方最早的恐厄级觉醒者,有你在的话我们的行动确实有一定的成功几率”短发女人补充道。 似乎是不满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苏泽身前的年轻人用鼻子轻哼一声,似乎是表示着自己的不屑,但是他眼神中的凝重明显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玩世不恭。 看着张团长和手下几名营长崇敬的眼神,苏泽知道邵若夫在军中应该名气不小,看来江司令对于这次行动果真是势在必得,苏泽感叹道。经过这段时间自己的观察和揣测,恐厄级别的觉醒者在基地中很可能不超出一手之数,而效力于军方的可能更少,在这个时间,把邵若夫派出来执行任务,确实魄力很大。 瘦的仿佛麻杆一样,浑身散发着死气的男人等到大家说完,冷不丁地发话道:“我叫叶坤,人难级觉醒者,来自基地暗部,能力是流血,擅长隐藏和破甲,可以担任队伍的刺客斥候。” 坐在第三个座位上的女人身着便服,一头短发,英姿飒爽,看到叶坤说完紧接着道:“我是基地第一医院的主任医师安桥,人难级觉醒者,能力是治疗和增益,可以担任队伍中的辅助和医生。” 帐篷之中一片哗然“竟然是治疗系的觉醒者,这回司令恐怕是下决心了”就连邵若夫也心中暗喜,而一旁的苏泽也忍不住感叹,终于见到第二个治疗系的觉醒者了。 等帐篷中逐渐安静下来,众人看向安桥的目光也变得炙热起来,在野外,治疗系的觉醒者无异于给自己添了条命。稍过一会,又是一道男声传出“安医生这搞得我们后面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介绍了啊。” 嬉皮笑脸的年轻人等到大家把视线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这才继续说道:“我叫李潜,虽然不是军人,但是我的父亲是基地第二机械师师长,我是人难级觉醒者,能力是机械激活,同时擅长使用重火力武器,这次出来我可是带了不少我的宝贝,在队伍中可以担任后勤和火力支援。” 虽然李潜年纪不大,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小瞧他,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是机械系觉醒者虽然不如治疗系觉醒者那般稀少,但是全面性和综合能力极强,对于队伍的增益可半点不输安桥。 苏泽正好奇着怎么没人说话了,便看见自己前座的李潜回过身来,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自己“兄弟,我们都说完了,该你了。” 第149章 明与暗的交锋(二) 这才意识到该轮到自己介绍的苏泽尴尬的笑了两声,开口说:“我是铁面,恐厄级觉醒者,能力是藤蔓,攻守比较均衡,擅长限制敌人,应该可以担任队伍中的控制。” “藤蔓,少见的能力”李潜刚点评了一句,随后才意识到什么的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你也是恐厄级觉醒者?” 坐在首位的邵若夫也是一脸疑惑“兄弟,你真是恐厄级觉醒者?” 面对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带着黑色面具的苏泽点了点头“当然。” “据我所知,军方明面上的恐厄级觉醒者只有两个”邵若夫不解道。 “我并非来自军中,之前一直混迹野外,最近才在基地落脚下来,所以司令特意把我招来。”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张宝善再次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去“我就知道司令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铁面兄的实力这么强,大家可以稍微放松点了。但是我还是要再强调一点,我们这些人中有的常年呆在城外,有的一次城都没有出过,野外和城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要犯了任何一点小错,很可能就会导致无法想象的后果,所以我们要一切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的马虎,此外司令应该也告诉你们了,只要出了城,所有的士兵严格遵从我的指令,而你们觉醒者要全部听从邵若夫的指挥。” “是”大家异口同声道。这回就连李潜也收敛起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好,那我们最后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食物和饮用水适量带一下就好,我们都会为你们准备,我们过一会就在这里集合,骑上自己的摩托,我们十二点准时出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位营长已经提前去了南城门接收招募而来的老人和孩子,终于,指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苏泽把钥匙插进插孔,使劲一扭,边三轮摩托便发动了起来,一辆辆摩托的轰鸣声逐渐响起,苏泽五人跟在张宝善身后,骑着摩托朝着南城门驶去。 摩托一直驶到了南城门门口,看门的卫兵朝着他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苏泽一脚油门踩下,出了城。顺着吊桥出了城门门洞,苏泽便被面前的景象吓住了,老人和孩子们人挤着人,在城门外排成了一个并不规整的方队,黑压压的人群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101侦查团的四千多名士兵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是黑色方块还是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看到张宝善带着五名觉醒者出了城,后勤营营长徐正武立马跑了过来,他一边擦汗一边对张宝善说:“团长,这次受征召的人足有九万,其中老年人五万,孩子三万,还有不少中年和青壮年,加起来莫约一万人。” “这人可真够多的,你说说这些人也真狠心,竟然就真能逼着自己的父母,卖掉自己的孩子”李潜在一旁说道。 一旁的安桥扫了他一眼“你要是多去外城区逛逛,就知道为什么了。” “嘿,我说你这妞脾气可真不小……”还没等叶坤说完,邵若夫回头狠狠等了她一眼,这下李潜立马安静了下来,他可没胆子不听邵若夫的话,只能自己暗地里继续小声嘀咕着。 张宝善很快拿来了扩音喇叭,站在了城墙上,他朝着天上开了一枪,然后朝着下面喊道:“所有人都安静。” 地下的杂乱声很快被平复了下来,即使有人交头接耳,也很快被士兵找了过去。 “我下面要说的你们听好了,这关系到你们每个人能不能活下来。我相信你们没有人愿意去死,所以无论你是被迫还是主动加入这次行动,一定要听我们的指挥,如果有不停指挥者,就地处决,这是基地特批给我们的权利。我们会护送你们到临城一侧,将你们投放进城,进城后你们只要取得了可以装满正常背包大小的物资,就可以出城,会有一部分士兵在你们的下车点等你们,把任务达标的人带回基地。所以如果想要活下来,那就在城里取得足够的物资,然后把自己藏好,到时间再出来,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城墙下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有气无力。 “好,既然听明白了,那我们就出发!” 四千多号人的军队很快摆成了一个“凹”字,把老弱病残的方阵夹杂中间,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只斥候小队领路,五名觉醒者站在斥候小队身后。苏泽近距离观察着被“征召”而来的老人和孩子们,因为规定每个被选入队伍的人必须带着武器,所以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手中都拿着他们家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保命利器”,好一点的是钢条木棍,差一点的是桌腿扫把,苏泽更是看到自己身边不远处一个孩子,手里握着一柄连气都没有打足的干瘪气锤。 可是队伍行进了没多一会,张宝善就发现了问题,因为队里基本都是老人孩子,行进的速度实在太慢,照这样下去,就算到天黑也看不到临城的影子,迫于无奈的他只得下令道:“所有人全部提速,掉队者直接杀。” 这条命令很快顺着士兵们传到了人群中,在人群中传来了一阵躁动,可是他们也知道,在军队面前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苏泽甚至揣测,江司令之所以选择以老人孩子为主,多半也是考虑到了他们不会反抗的因素。 队伍的速度很快提了起来,可是不少残障人员和高龄老人很快就跟不上队伍的速度,朝着队伍后面掉去,几声枪响过后,地面上留下了数十具老人的尸体,看到士兵们真的动了手,这下子再也没人敢放慢速度,全部拼了命地往前冲去。 看着身旁一个拄着拐的老头连拐杖都被他丢在了一旁,但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他还是不断的往队伍后面掉去,不忍心的苏泽右手一卷,藤蔓便抓着老人坐到了摩托的副座上。和苏泽并排的叶坤看到了苏泽的行为,用他那难听的嗓音说道:“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们这些人,你现在救了他,可是等他进了城,还是要死,有什么区别?” 第149章 明与暗的交锋(二) 这才意识到该轮到自己介绍的苏泽尴尬的笑了两声,开口说:“我是铁面,恐厄级觉醒者,能力是藤蔓,攻守比较均衡,擅长限制敌人,应该可以担任队伍中的控制。” “藤蔓,少见的能力”李潜刚点评了一句,随后才意识到什么的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你也是恐厄级觉醒者?” 坐在首位的邵若夫也是一脸疑惑“兄弟,你真是恐厄级觉醒者?” 面对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带着黑色面具的苏泽点了点头“当然。” “据我所知,军方明面上的恐厄级觉醒者只有两个”邵若夫不解道。 “我并非来自军中,之前一直混迹野外,最近才在基地落脚下来,所以司令特意把我招来。”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张宝善再次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去“我就知道司令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铁面兄的实力这么强,大家可以稍微放松点了。但是我还是要再强调一点,我们这些人中有的常年呆在城外,有的一次城都没有出过,野外和城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要犯了任何一点小错,很可能就会导致无法想象的后果,所以我们要一切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的马虎,此外司令应该也告诉你们了,只要出了城,所有的士兵严格遵从我的指令,而你们觉醒者要全部听从邵若夫的指挥。” “是”大家异口同声道。这回就连李潜也收敛起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好,那我们最后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食物和饮用水适量带一下就好,我们都会为你们准备,我们过一会就在这里集合,骑上自己的摩托,我们十二点准时出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位营长已经提前去了南城门接收招募而来的老人和孩子,终于,指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苏泽把钥匙插进插孔,使劲一扭,边三轮摩托便发动了起来,一辆辆摩托的轰鸣声逐渐响起,苏泽五人跟在张宝善身后,骑着摩托朝着南城门驶去。 摩托一直驶到了南城门门口,看门的卫兵朝着他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苏泽一脚油门踩下,出了城。顺着吊桥出了城门门洞,苏泽便被面前的景象吓住了,老人和孩子们人挤着人,在城门外排成了一个并不规整的方队,黑压压的人群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101侦查团的四千多名士兵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是黑色方块还是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看到张宝善带着五名觉醒者出了城,后勤营营长徐正武立马跑了过来,他一边擦汗一边对张宝善说:“团长,这次受征召的人足有九万,其中老年人五万,孩子三万,还有不少中年和青壮年,加起来莫约一万人。” “这人可真够多的,你说说这些人也真狠心,竟然就真能逼着自己的父母,卖掉自己的孩子”李潜在一旁说道。 一旁的安桥扫了他一眼“你要是多去外城区逛逛,就知道为什么了。” “嘿,我说你这妞脾气可真不小……”还没等叶坤说完,邵若夫回头狠狠等了她一眼,这下李潜立马安静了下来,他可没胆子不听邵若夫的话,只能自己暗地里继续小声嘀咕着。 张宝善很快拿来了扩音喇叭,站在了城墙上,他朝着天上开了一枪,然后朝着下面喊道:“所有人都安静。” 地下的杂乱声很快被平复了下来,即使有人交头接耳,也很快被士兵找了过去。 “我下面要说的你们听好了,这关系到你们每个人能不能活下来。我相信你们没有人愿意去死,所以无论你是被迫还是主动加入这次行动,一定要听我们的指挥,如果有不停指挥者,就地处决,这是基地特批给我们的权利。我们会护送你们到临城一侧,将你们投放进城,进城后你们只要取得了可以装满正常背包大小的物资,就可以出城,会有一部分士兵在你们的下车点等你们,把任务达标的人带回基地。所以如果想要活下来,那就在城里取得足够的物资,然后把自己藏好,到时间再出来,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城墙下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有气无力。 “好,既然听明白了,那我们就出发!” 四千多号人的军队很快摆成了一个“凹”字,把老弱病残的方阵夹杂中间,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只斥候小队领路,五名觉醒者站在斥候小队身后。苏泽近距离观察着被“征召”而来的老人和孩子们,因为规定每个被选入队伍的人必须带着武器,所以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手中都拿着他们家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保命利器”,好一点的是钢条木棍,差一点的是桌腿扫把,苏泽更是看到自己身边不远处一个孩子,手里握着一柄连气都没有打足的干瘪气锤。 可是队伍行进了没多一会,张宝善就发现了问题,因为队里基本都是老人孩子,行进的速度实在太慢,照这样下去,就算到天黑也看不到临城的影子,迫于无奈的他只得下令道:“所有人全部提速,掉队者直接杀。” 这条命令很快顺着士兵们传到了人群中,在人群中传来了一阵躁动,可是他们也知道,在军队面前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苏泽甚至揣测,江司令之所以选择以老人孩子为主,多半也是考虑到了他们不会反抗的因素。 队伍的速度很快提了起来,可是不少残障人员和高龄老人很快就跟不上队伍的速度,朝着队伍后面掉去,几声枪响过后,地面上留下了数十具老人的尸体,看到士兵们真的动了手,这下子再也没人敢放慢速度,全部拼了命地往前冲去。 看着身旁一个拄着拐的老头连拐杖都被他丢在了一旁,但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他还是不断的往队伍后面掉去,不忍心的苏泽右手一卷,藤蔓便抓着老人坐到了摩托的副座上。和苏泽并排的叶坤看到了苏泽的行为,用他那难听的嗓音说道:“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们这些人,你现在救了他,可是等他进了城,还是要死,有什么区别?”